《俗人人生》 第一章 李瘸子家的灯 ?李瘸子是枫林村最后通电的一家,就算如今,他家通电好长时间了,平时也基本不会开灯。 不开灯的原因只有一个——穷! 李瘸子应该才四十多岁,看上去说六十也是有人相信的。 据村里人回忆,年轻时候的李瘸子让村里村外不少大姑娘垂延三尺。 能让大小姑娘垂延三尺的人,当然不会是个瘸子,那时候他的腿还好好的,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后来,李瘸子和邻村一个很是漂亮的姑娘结婚了,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说话时候软声细语。 没过几个月,李瘸子的媳妇就怀孕了,看着那日渐隆起的肚子,村里不少人都笑着对李瘸子说:“有福啦,看你媳妇那大肚子,不是生个大胖小子就是双胞胎呢。” 乐呵呵的李瘸子没有想到,几个月之后,果然有一对龙凤胎降生在他家。 那个时候,笑呵呵的李瘸子和那没什么经验的接生婆都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孩子还在李瘸子媳妇的肚子里…… 最后这个孩子的出生,造成了轰动,毕竟是十里八乡多少年没有见过的三胞胎。 李瘸子没有因为三胞胎而幸福,毕竟第三个孩子的出生让他失去了妻子。 既当爹又当妈的李瘸子只能带着几个孩子到处乞食,村里村外不少人觉得他家孩子可怜,不少人都给孩子喂上一口奶。 就这样,他家三个孩子不知吃了多少人的奶水,终于断奶了,尽管孩子都瘦弱,却也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直到此时,李瘸子已然家徒四壁。 他家本不富裕,更无兄弟姐妹帮衬,带着孩子四处求奶水荒废了家里的田地。家里有两个余钱也因为孩子看病和送礼没了,送礼是应有之意,别人给你孩子奶水,总不能就说一句轻飘飘的谢谢。 看着三个孩子,李瘸子还是感到一切辛苦都没有白费,有股幸福感。 幸福的李瘸子很忙很忙,帮着别人建房子,带孩子,自家的田地也管理的很好。 村里人都纷纷赞扬李瘸子,一个人里里外外操持,不少人也劝他再娶一个媳妇。 李瘸子却也明白,现在自己带着三个小孩,哪有多少人愿意嫁给自己啊,而且他心高气傲,歪瓜裂枣他也瞧不上。 心高气傲的李瘸子很快就傲不了,某天夯墙时候,他从好几米高的摔下。 也许是医疗条件不好,也许是李瘸子摔的很惨,他瘸了…… 两条腿都严重的受伤的李瘸子,好似瞬间苍老了二三十岁,一瘸一拐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做事雷厉风行的青年了。 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赔偿一说,法律虽然有规定,不过穷山村多少年来就没有这个道理。 东家送了几只老母鸡还有一些钱粮看了李瘸子,尽到了人情礼数。李瘸子也不是追究的人,只怪自己一时没注意酿成大错。 瘸了腿的李瘸子没法再养活三个孩子了,第一个被送走的是大女儿。 说是送走,其实是卖了。 邻村有户人家,有个远方又远房亲戚不能生育,得知李瘸子没法抚养孩子了,就动了买个孩子的心思。 其实,那个年代,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买孩子。很多都是不需要钱就能抱养一个,特别是女孩子更没几个人要。 那人之所有看上李瘸子的女儿,一来是那女娃聪明可爱,二来是双方的距离远。 不要小看这距离远,不少人抱养了孩子,因为距离太近跑回亲生父母家,白白养了好些年,到最后连一声爹妈都听不到,更不用说养老送终什么的了。所以乡间有句话:买儿莫买近,嫁女不嫁远。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李瘸子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抱走,一手撕了双方的买卖契约。 从此天涯海角,不相见不相认。 看着剩下的两个儿子,李瘸子心底想着一定要好好将其抚养成人。 世事不如人意,女儿卖了没几天,三儿子就病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 这一场病将李瘸子折磨的够呛,要不是李瘸子人缘不错能借到不少钱,又对孩子足够关心,这孩子可能就此夭折了。 孩子的病好了,李瘸子把卖女儿的钱搭进去了,顺便欠了一屁股债。 一屁股债的李瘸子望着两个熟睡的儿子,豆大的泪珠不断掉在草席上,紧握双拳却无能为力。 怀里还有一张妻子的照片,满脸笑意。 李瘸子只能呢喃的对着照片说话,照片不会回答,它不会为李瘸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三儿子自小体弱多病,若是跟在自己身边,很有可能就夭折了,毕竟这次生病就借了所有能借的人,要是下次再病一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这年头,山村里面,没有谁家是很富裕的。 李瘸子决定为三儿子找一户好人家,将其送出去。 经过好几月的暗中走访打探,李瘸子终于选定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依旧是没有孩子,家庭条件却是很好。 有了决断的李瘸子请求邻居帮忙照顾二儿子,自己带着三儿子往市里去了。 几天之后,李瘸子一个人回家了,没有多少人知道李瘸子去市里的谁家了,也没有人知道李瘸子到底是把孩子是送人了还是扔了。 只是从此以后,李瘸子就没有说过他的三儿子了,整个人也更加沉默。 年复一年,慢慢的,村里越来越少人提起李瘸子的三胞胎了。 随着其他人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李瘸子家中却越来越显得破败。 冷冷清清的两口人,没有亲戚往来,也不走亲戚。 村里有年轻人开始外出打工,不再和他们的祖辈一样窝在小山村。 有人外出赚了钱回家红光满面,过年时候鞭炮声都比别家响;有人外出三两年,了无音讯,留下家中长辈翘首以盼。 每到过年时候,李瘸子更显沉默,他抽着自己卷的烟,听着村里人说话。 有人说外面遍地是黄金,有人说外面夜晚不敢出门生怕遭遇不测。 有些时候,李瘸子会带着他儿子一起到处走走。 李瘸子的儿子和他一样沉默寡言,也许是小时候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弱。 一般来说,这样的家庭在村子里是要被欺负的,李瘸子家却有些不同,不是别人看他可怜不忍欺负他,而是不敢。 在山村里面,不管是精神缺陷还是生理缺陷或者是性格孤僻亦或者是没有兄弟姐妹,都是要被欺负,这里的欺负也许是语言的取笑也许是争一处灌溉庄稼的水。 村里曾经有人欺李瘸子只是个瘸子,捉弄他不说,还打了他儿子好几个耳光,不过在李瘸子半夜摸进他家将其绑起来拖到村口的树上挂起来打了个半死之后,村里人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惹李瘸子了。 这样一个李瘸子家,今天开灯了,而且这灯开了好几个小时了。 ; 第二章 两碗饭不够吃的瘦小伙 ?李瘸子的儿子名字是李际宗,本来李瘸子的意思是取名李继宗,没想到上报户籍信息时候错了一个字,也就将错就错了。 李际宗今年十八岁,才读初三,不过他的身材相貌看起来倒是有点像刚读初三的人。 不是他留级,而是入学晚。 扔了一地烟头的李瘸子手中依旧拿着一根烟,左手两根夹烟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黄了。 烟雾萦绕中,李瘸子缓缓开口:“最后问你一边,真的决定好了?” 李际宗倒是没有多想,直接回答:“爸,我考虑很久了,读书的最后也无非是做人做事赚钱,就算不读了,我也会做好这几件事。” 稍微停顿了一下,也许是有点口干,李际宗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到时候我出来都是个老男人了。” 李瘸子用满是老茧的手把烟头捏灭,起身,叹了一口气:哎,我害了你。 李际宗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瘸子关上了咯吱作响的房间门。 灯还在亮着,李际宗没有回到房间睡觉,他起身走到酒缸前倒了一碗米酒。 糯米酒的颜色在十五瓦白织灯下显得金黄,喝一大口,辛辣呛人。 差点没吐出来的李际宗这才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十几二十岁喝酒喝的那是热闹,三四十岁喝酒喝的那是苦恼。”看来不读书的这个决定,没有那么多苦恼,不然喝酒绝对不会觉得呛。 放下酒碗,李际宗拉绳关灯,往房间走去。 李家是一层楼的小泥房,一个大厅,两个房间,还有一个小厨房。 既然没有那么多愁,何苦借酒装愁? 辍学不读是李际宗想了挺久的事,眼看着要交中考费用了,只是家里连打农药的钱还不知在哪里。 眼看着水稻就快可以收割了,这最后的农药要是不打,也许就白忙活半年了。 去年一场洪水,李瘸子白忙活了一整年,至今吃的米还是村里借来的,今年要是再次绝收的话,可就真没饭吃了。 退几步来说,就算借了钱买了农药付了中考报名费,考上高中又是一大笔钱,哪里去找这么多钱? 眼看着父亲越来越苍老,李际宗明白,继续读书下去,不是他成老男人了,而是父亲会成为老人。 旁人也许不清楚,李际宗却非常清楚,当年那一摔不只是让李瘸子变成了瘸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废人。每逢变天时候,李瘸子都痛的不能动,干活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不能伸直腰。 每年不知要吃多少中药,或是药店买的,或是自己上山采的挖的,药汁当水喝,每年倒掉的药渣都要用箩筐装。 父子两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际宗就明白,明天可以跑镇上中学去把被褥这些挑回家了。 一根扁担,几个绳子,李际宗挑着书本被褥箱子出宿舍的时候,正是学校早自习下课的时候。 原本以为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走出校门,李际宗没有想到遇上了下课的人潮。 既然将东西挑在了肩膀上,哪有放下的道理? 李际宗没有昂首挺胸也没有低头不敢看人,而是平平静静的走过人潮,遇上有人打招呼或者熟人就自己打招呼。 不过这个马上就要吃饭的早上,那些少年的心思总是放在木箱子中的咸菜和淘米的水龙头上,所谓的打招呼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小镇的中学不大,走没几分钟就到了生锈的铁大门口了。 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校训的几个脱漆了字在朝阳下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破旧了。 学校距离村里有将近十公里了,李际宗决定走快一点,早点回家还能上山砍点柴。 走了没多久,李际宗发觉路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今天是赶集日。 泥路上尘土飞扬,骑自行车的铃铃铃的响个不停,偶尔来一辆农用拖拉机载满了人更是黑烟冲天,倒是路上的摩托车好像比前两年稍微多了点。 灰尘扬到眼里,李际宗不由想:不是说要筹钱铺水泥路么?有了水泥路可不会有那么大灰尘。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都没人来说过这个问题,看来也没人希望自家出钱出力,那么修不修路就好像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了。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那老旧的座钟发出“铛”的一声响。 座钟比李际宗的年龄还大,据说是其父母结婚时候的陪嫁物,也挺准时,除非是忘记了上发条。 现在是九点半,李瘸子是不会在家的,李际宗就着咸菜吃了两大碗饭。 对于一个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小伙而言,两碗米饭并不多,李际宗却明白:不能再吃了,再吃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咸菜有点咸,李际宗用葫芦瓢往水缸里舀上一瓢水,咕噜咕噜喝完,顿时就感觉饱了。 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李际宗明白,换个裤子就该上山砍柴了,不然就耽搁时间了。 裤子是必须要换的,山上荆棘丛生一不小心就把裤子给划破了,而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裤子是为数不多的好裤子。 说是好裤子,其实也短了,补丁也打了。 砍柴刀就放在门口,磨的非常锋利。把砍柴刀磨锋利是李际宗一贯而为的事,李家的柴火由他上山砍了好多年了。 前几年的李际宗更是瘦小,力气不足,只能把柴刀磨的异常锋利。别人砍柴出八分力,体弱的李际宗就把柴刀磨锋利,使出四分力,同样是能把柴搬回家。 可以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么一句话是李际宗体会最为深刻的俗语。 拿起柴刀,李际宗刚要出门,一眼看到李瘸子正向家门口走来。 李瘸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两个人好像是一路说一路走过来。 “际宗啊,快沏茶!” 李瘸子也是远远的就看到李际宗,他虽然腿瘸了,腰也有毛病,视力倒是很好,远远的就到了李际宗。 “沏茶?”李际宗一愣,家里的茶叶都是自家做的涩口茶叶,平时也没有几个人来喝,都是李瘸子自己喝。 不过父亲吩咐,李际宗倒是没有多问,反而是放下柴刀,赶紧回到屋子里洗茶杯沏茶。 暖壶里的水刚倒在茶壶里,李瘸子就进了家门,身后依旧跟着一个人。 “际宗,这是你舅舅,过两个月,你就跟着他外出打工!” ; 第三章 年轻人学点手艺 ?“舅舅?”李际宗一愣,差点把热水浇到手上了,这两个别人也许非常熟悉的字,对于他而言很是陌生。 刚结婚时李瘸子和他丈人家之间倒是挺好,这也是常理,就算是李瘸子妻子死去后,两家的走动也没有减少,逢年过节李瘸子都要提上礼物去丈人家。毕竟是生孩子的意外,而且是罕见的三胞胎,接生婆也没那么多经验借鉴。 事情的转折是在李瘸子的小舅子结婚两个月的时候,那天,李瘸子的小舅子上山之后一去不回。 至今也没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瘸子小舅子的妻子等了一年后,改嫁了。 一儿一女在几年之内,都没了,李瘸子的岳母难以承受,没过几个月就疯了。 好好一个家,几年之内风吹凋零,儿子结婚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一个消失一个改嫁一个疯了,李瘸子的岳父也郁结,老泪纵横。 一时间难以承受这种痛苦的老人寻找精神慰籍,那就求神拜佛。一两个月后,一名神婆对老人说:哎,你家本是福泽深厚,可一物克一物啊,有个本该死的人偷了你家福泽。那人天生克父母,娶妻要死妻,生子养不活,与他相近的亲人都要遭罪啊。 有了这一番话,李瘸子的岳父将全部的怒火撒到了李瘸子的身上。 先是冲到李瘸子暴打了李瘸子一顿,然后竟然带着几个人要李瘸子妻子的尸骨挖回去埋在自家祖地上。 被打的时候李瘸子没有还手,可惜现在岳父竟然连女儿的尸骨都不放过,那就不能忍了,他不能让妻子死后还被打扰。 翁婿之间,在坟前打了一架,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差点连墓碑都给踢倒了。 从此,翁婿之间不相往来。 又过了几年,李瘸子的岳父岳母在某一个晚上或者中午,同时吃下了搅拌着耗子药的饭菜,同时死去了。 李瘸子知道后,到处借钱,终于凑足了两副棺材钱,披麻戴孝把两人埋在了一起。每年祭祖时候也会去坟头除草,烧香。 陈年往事,李瘸子从未说过亲口说过,只是带着儿子上香而已。李际宗却听别人说过,虽然那些人见到李际宗时候会选择收敛一点,不再高谈阔论,可你一言我一语遮遮掩掩的,李际宗又是个聪明人,早早就明白了这段往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十来年了,如今出现在眼前? 李际宗急忙回过头一看,发觉年前的人挺年轻的,看面相不像是三四十岁的人。 李瘸子一眼就看出了李际宗的疑惑,随即开口笑道:“你舅妈快生孩子了,家里又是农忙了,两个月后再去外面打工。” 不是笨人的李际宗没有多问,他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眼前这个所谓的舅舅,应该是外公兄弟的孩子,倒是可以占着一个舅舅的名份。不过两家从没往来,今日却突然登门。看这样子,还有可能是父亲去请到家的。 “舅舅,喝茶!”李际宗双手端茶杯,恭敬的递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面前。 接过茶杯,罗建强打量了这个名义上的外甥一眼,似是回忆一般笑道:“哎呀,长这么大了,你娘嫁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是昨天呢。” 李际宗一听,手赶紧收回,眼角的余光瞥了李瘸子一眼,心跳加快。 果不其然,李瘸子那笑脸瞬间凝固了,皱着眉头,似有不悦。 还没等李际宗说些什么,李瘸子脸上又强行挤出了多年不见的灿烂笑容,哈哈一笑:“建强啊,坐坐坐,别站着了,不如说说外面的事啊,我倒是很想出去看看,羡慕你们年轻人啊!”拉着罗建强坐在木条凳上,回头对李际宗说:“去街上买点五花肉,称几个鸭蛋,买两块豆腐,舅舅今天在家吃饭。” 这样的伙食,加上一条鱼差不多就是李家年夜饭的水准了。 心里想着这么一顿饭能买几瓶农药,李际宗不太情愿的在李瘸子房间里拿了钱往外跑。 所谓的街上,并非是村里的街上,而是两三公里外的另外一个村庄。也只有那个村庄,在这个时间点也能有肉有蛋有豆腐。 当李际宗捂着肚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李瘸子和罗建强正喝着茶聊天。吃了饭马上剧烈的运动,肚子有点抽筋。 “嘿,这小子,速度倒是很快嘛。”罗建奇看了看座钟,笑道;“不错,年轻人就是要能吃苦,吃苦才能才能人上人啊。我认识一个老板啊,大字不识几个,就因为能吃苦,现在手下做工的人好几百个呢,天天都不用做事,就坐着小轿车到处看。”目露希翼之色。 李瘸子急忙问道:“哎呀,那人多少岁啦?” 罗建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好像有那么一点犹豫,放下杯子才坚决的说:“三十多岁啊,年轻的很。压根不怕计划生育呢,孩子好五六个,我和他喝过好几次酒。” 这些年头,正是计划生育最为严格的时候,谁家要敢超生,牵牛掀瓦砸锅都是最正常的事。不少人把能够对抗计划生育的人都视为能人、强人。 快速给罗建强的茶杯里倒茶水,李瘸子摇头笑道:“当老板这事,际宗这小子是别想了,他一个闷葫芦,好好学个手艺能养家糊口就好了。倒是建强你,手艺好,为人又好,还认识不少大老板,肯定能发大财。” 罗建强又喝了一杯茶,笑呵呵的说:“大姐夫,放心,际宗这孩子跟着我,不出两年,手艺肯定没得说。”他的手艺倒是真的不错,年纪轻轻就在周围几个村里颇有名气。 李瘸子之所以豁出脸提着家里唯一的两只鸡找上门去,就是知道罗建强的手艺了得。 那边的李际宗喝了一口水,稍微缓了缓,马上就生火准备煮菜,心想:到底去哪里打工呢?外面的世界是不是高楼大厦,车流如织,霓虹灯闪耀? 他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去过,所有关于外面世界的了解,都是来自于书本、电视或者旁人的述说,看过最为繁华的地带就是镇上的集市。 封闭的环境,少年的心性,不由让李际宗有些期待。 满怀欣喜的李际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想想几个月之后就能赚钱了,想着父亲可以不那么劳累了,脚步都要轻快一点了。 一顿饭,李瘸子和罗建强都喝了不少米酒,相谈甚欢,李际宗则是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吃的非常非常饱。 ; 第四章 赚路费 ?搬砖,李际宗选择了做这个赚去大粤省的车费。 一来是小镇只能找到这种活干,二来也算是熟悉一下以后要做的事。 是的,罗建强是个泥水匠,李际宗跟着他就是学泥水,做泥水的一开始总是要搬砖,没可能说一上手就是拿着砖刀砌墙。 李际宗天天一天早跑到镇上,天黑的时候跑回家。 村里虽然有人建房子,不过都不要人搬砖,房主自己就把砖给搬了,只有镇上的几户人家需要有人搬砖。 李际宗很是勤奋,上午搬一家的砖,下午又去别家搬。 手指第一次被磨破的时候,李际宗回到家里时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很想休息一下的李际宗没有打退堂鼓,他明白,别人之所以让他赚这个搬砖钱,那是自己苦苦哀求得来的机会。要是耽搁了别人的工期,不止没了赚钱的途径,也对不起那些人给的信任。 舍不得买手套,李际宗找了两块破布缠在手上,用了没一个小时,李际宗就嫌碍事耽搁了速度给解下了。 磨破的手指头接触到红砖,火辣辣的疼,细砂钻进血肉里,痛的他差点流眼泪。 手指磨破好多次,洗澡时候都不敢用力,每当夜晚躺在床上就浑身剧痛。 “这不算什么,当年父亲更苦更难都过来了。” 有了这个信念后,李际宗始终咬牙坚持,慢慢的发觉,不管多么累多么痛,睡一觉醒来就会有力气,次日搬一会儿砖就适应了。 那几个房主原本以为李际宗很快就会吃不消,没想到他不仅坚持下去了,事儿做的还又快又好。 有些人挑一担砖到了目的地重重倒出这些砖,拿砖的时候使劲扔,一担砖总要被弄断不少。李际宗则是轻拿轻放,总是尽量放在砌墙师傅好拿顺手的地方。 房主们对李际宗挺满意,有时候看到李际宗吃着冷饭咸菜总会喊上他一起,李际宗却从来没有去过,后来实在盛情难却,他干脆一个人躲角落吃饭了。 能不吃咸菜当然比较好,李际宗也不傻。只有他知自家事,因为手臂和肩膀的酸痛以及手指的疼痛,一旦不做事吃饭时候手都会抖,夹个菜都不稳。同时,他也需要快速吃完饭,眯着眼眯一会儿,不然下午没力气。去别人家吃饭不能抖着手,也不能狼吞虎咽吃完后筷子一撂就走。 李际宗吃苦没有白吃,没过多久,就有房主让李际宗有空时候兼职拌水泥沙浆。 拌水泥沙浆的工钱比较高,活也不那么累,搅拌好水泥沙浆就提给粉刷的师傅。 每当李际宗稍微有点闲的时候就看师傅们做事,偶尔师傅有闲的时候也问上几句。 一般情况下,师傅们也愿意说几句,稍微指点一下李际宗。 师傅们的脾气如此好,一来是李际宗嘴甜,师傅长师傅短的喊着。二来也是他懂事,干活做事不偷懒的同时还懂端茶递烟。 烟是李际宗买的,他自己是一口不抽,就是为了给那些师傅。 烟挺贵,李际宗隐隐有些不舍,转念一想,要想尽管赚钱,先花这点钱也值得。用书里的话来说,这是投资。 李际宗赚了钱后花的第一笔钱并不是买烟,而是买农药。 农药买回的那天晚上,李瘸子喝了一大碗酒,轻轻拍了李际宗的肩膀几下,说:“孩子,哎……”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不过那一晚,李瘸子破天荒的忙了一整天后一身泥巴的不洗澡就去睡觉了。 很快就是收稻子的时间了,李际宗反而轻松了几天。 他家人口少,土地本就很少,去年被洪水冲垮的良田都还是沙子不能种地。 那些泥水匠家里也有稻子需要收割,故而停了工。 今年的稻子收成不错,李瘸子脸上的皱纹都好像浅了点。 李际宗有时候会想:若是早两年不读书,父亲是不是早两年轻松一些? 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既然没法改变的事了,徒劳空想而已,有这个时间不如琢磨一下以后好好赚钱。 何况,两年前的李际宗一门心事想要考个好高中,然后考个好大学。 哪怕是现如今,李际宗的学习成绩都是年纪前十,没有大意外的话,考上县城最好的一中是手拿把攥的事。 就算是李际宗不读书了,学校的老师和村干部也到过他家好几次。李际宗都忙着,没见过,不作多想。 每个人各有不同的活法,他既然生在这个家庭,那么就要担起这个责任。 李瘸子一次又一次的担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现在轮到李际宗了,他就没有想过抱怨,就像是李瘸子从来不抱怨一般。 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后一天做完事,工钱结清后,李际宗一路捂着钱跑回家。 李际宗远远就看到自家的灯又开了,稍近一点就能看到李瘸子在门槛上坐着望着路上。 “爸,我回来了!” “先去洗澡,我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回来。” 李际宗急忙掏出被攥的满是汗水的钱,黝黑的面孔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爸,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着。” 李瘸子没有接,摇头说:“你带着,外面花钱的地方很多,放心,我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没事,不是说了么,到那边有吃有住,而且还有工钱,何况我拿着钱也不怎么要花。” 李瘸子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劝道:“外面人生地不熟,身上没有一点钱寸步难行啊。这钱啊,你带着,贴身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以后,你依旧要如此,藏着点钱,以防万一。”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际宗就不得不将钱收起来了,不然李瘸子就要发脾气了。 父子两人在饭桌上没有太多话,一般是李瘸子想到一句说一句,李际宗则是点头表示记住了。 一顿饭,李际宗吃了将近四碗饭才放下筷子,李瘸子则是开始喝第二碗酒。 “东西给你收拾的差不多了,等下你自己检查一下。”李瘸子喝酒比较慢,朝着房间里的李际宗喊,“在外面,就算没赚到钱也没事,千万不要走歪路。到时候要是被关进去了,我可没有法子来看你。” “好的!”李际宗检查行李,发觉大部分东西都放好了,其实也就是几套衣服还有鞋子牙刷之类的东西。 掂量了一下饲料袋里面行李的重量,李际宗又从木箱里拿出书本和纸笔放进去,尽可能的多带了两本书。 确认都收拾好了,李际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后半夜,索性站在窗口盯着天空。 ; 第五章 上车走咯 ?五点的钟声一响,李际宗竟然和李瘸子同时打开了房间门。 两人都穿好了衣服鞋子,一脸诧异,隔壁房间,竟然没听到对方起床穿衣服鞋子的声音。 两人都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都没有说话。 还是李瘸子先说话,“东西齐了吧。” “齐了。”李际宗一边回答一边将编织袋提出来,“爸,我出门了,到了我会给你写信。” 镇上有电话了,只是没有要紧事的话,一般很少有人用,毕竟贵。 更何况罗建强说了,他到了会打电话回镇上,到时候李瘸子去他家就能知道李际宗的消息。 灯光昏暗,李瘸子也一眼看出了装行李的编织袋满了不少,马上就开口问:“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他自己收拾的行李,早就检查了好几遍,说是让李际宗检查一下,其实压根不需要检查了。 “一些书,就怕过去了有时候没事做,闲得慌。” 李瘸子一愣,手在半空中没有收回,想要说点什么,张开嘴却发觉没有办法说话,只能轻声叹了一口气。 正忙着搬编织袋的李际宗没有看到李瘸子的样子,尝试着掂量一下,感觉提着走背着走都没有问题。 编织袋用绳子封住了口,然后系了个结,提着手痛了可以换个方式把绳子放长背着。 “注意安全!”李瘸子跟着李际宗走到门口,赶紧打开大门。 李际宗提着编织袋,回过头想说些什么,随即又看了下空荡的大厅,点头:“我会的,爸,你,你,你回去睡吧。” 他本想说:爸,你好好保重身体,以后不要那么劳累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哎,好!”李瘸子嘴上喊着好,却是眼看着李际宗走出家门,然后又跟着走出了家门。 李际宗听到脚步声,回头笑着对李瘸子说:“爸,你回去睡觉吧,现在雾气重。”后面还有一句没说出来:沾上湿气,你身上又要痛了。 “好,好,好。”李瘸子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房子里,而是看着李际宗打着手电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李际宗的背影,看不到手电的光,才缓缓往回走。 打着手电的李际宗很想回头,可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就是突然感觉有泪水,不由骂一句:****的,风真大。骂完这句后,突然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回头一看,四周漆黑一片,已然看不到家里的灯光了。 走惯了夜路的李际宗倒是一点也不怕鬼怪,只是单纯想念家里那昏暗的灯光而已。 不再多想,李际宗提着行李往村外走。 早已和罗建强越好,六点在两村相汇的路口见面。 李际宗的速度挺快,在村口等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色慢慢亮起,还是没有等到罗建强。 就在李际宗以为记错了日子,准备回家之际,突然看到罗建强提着一个包抽着烟慢悠悠的走来。 李际宗心中有些不满,说好的六点村口汇合,这一等,估计都七点钟多了。 “际宗,等了许久?” 一脸笑意的李际宗急忙回答:“没呢,舅舅,我也刚到没多久。” 没想到罗建强反而脸色马上不太好了,板着脸说:“我是昨晚喝多了,今天起来的迟了点,你怎么也这么迟?” 原本满脸笑意的李际宗笑容马上僵硬了,趁着低头掩饰了一下表情,然后又带着笑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昨晚有点睡不着呢,没想到也迟了一点。” 罗建强听到这话,倒是没有继续追究,看了一眼李际宗的行李,诧异的问:“你怎么这么多东西?” “带了几本书。” 罗建强闻言,笑着拍了李际宗的头一下,“带书干嘛,难不成你还要考状元?等下我可不帮你背,把书扔了吧。” 这次,李际宗没有笑脸了,直愣愣的回:“我自己会背!” 罗建强扔掉手里的烟头,紧接着又掏出一根烟点燃,嘴唇微动,不知在嘀咕什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后,才开口:“那走吧!” 镇上才有到县城或者市里的中巴车,当然需要走到镇上去。 到了镇上才发觉,到市里的中巴最早的一班已经走了,需要等到十一点半才有下一班车。 李际宗坐在行李上等着,罗建强在等车的那小卖部倒是挺熟,不时和这个说两句话和那个聊两句。趁着时间多,还玩了两把牌。 “际宗,过来学学啊。” 李际宗回过头,看到罗建强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玩跑得快,回答了一句:“不了,不会玩。”他当然是会玩这种牌,五六岁的时候蹲在一个人旁边看了半个下午就学会玩了。 “嘿,大了,一条龙,顺子!”罗建强激动的把手里的牌一把出光,抽着烟笑道:“出来做事不会玩牌怎么行,过来,我教你!” 坐在行李上的李际宗充耳不闻,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之后,罗建强又喊了李际宗好几次,没得到回应后就不再管了,对着一起打牌的人说:“哎,我这外甥,刚从学校出来,就是不太懂事。” 旁边一人马上接腔:“抽烟喝酒打牌不一定赚大钱,可是能赚大钱的哪一个不会抽烟喝酒打牌?” 这话一说,马上又有个围观的中年一拍大腿说:“还真是这个理,我家那傻孩子读书读书,都傻了。我隔壁家那小孩,自小调皮,现在不到二十就赚了大把的钱不说,还有媳妇了。” 一个买烟的年轻男子拍了拍烟盒,笑道:“老哥,孩子老实可是好事,将来考个好大学,当大官!” “我家那傻小子,能够吃上公家饭就算是他爷爷保佑了,大官什么啊。” 这时候有那熟悉的人,马上就明白说话那人的儿子应该是有可能要吃公家饭了,不由笑道:“什么时候去你家喝酒?” 他虽然嘴上骂着儿子不成器,可那点小得意又借着话拐弯抹角的透露了,“还早着呢,早着呢。” 就在这时,李际宗也突然笑容满面,他倒不是可以吃公家饭了,而是看到中巴来了。 中巴走的挺慢,因为这地方每次都会有不少人上车,售票员将头伸出车窗外喊着:“来,上车啊,平江的,上车!” 李际宗一边提着行李,一边喊:“舅舅,上车啦!”一阵小跑走到车门口。 另外还有四人也走向中巴,其中一个提着一笼子的鸡鸭。 “这些畜生不能带上车,不然车上会臭死去!” 那人急忙解释,儿媳生了,带着这些家养的鸡鸭给儿媳补身子,又说笼子垫着编织袋不会弄脏车厢,好说歹说,售票员就是不同意。 最后,开车的司机提供了解决的方法,一个人一笼子鸡鸭付四个人的车费。 那人稍微犹豫了一会,司机又在催:不坐车就算了,别耽搁我时间。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那人还是乖乖付了四个人的车费。 售票员又喊:“走了啊,还有没有人上车。” “叔叔,还有一个,稍等一下哈。”李际宗急忙走到车门口喊:“舅舅,快上车,要开车了。” “让他等一下,我就这把牌打完就走。”罗建强的声音从小卖部传来。 这次,还不等李际宗开口,售票员就吼道:“爱来不来,没时间等你!”说完就作势准备关门。 李际宗急忙站在车门口,防止车门被关了。 只是李际宗没有想到,司机竟然不关门就开着车走了,急得他大喊:“快点啊,车都开走了。” 这个时候罗建强才提着袋子飞奔一样出来,快速跑着追上了车……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自古以来就是人等车,哪有车等人的道理?” 面对售票员和司机的数落,罗建强一言不发,只顾着喘气,脸色不知是跑步的原因还是被数落的原因,有点红。 ; 第六章 家在何处 ?不到九十公里的路程,中巴开了将近四个小时。 一路走走停停,这边载一个客人上车,那边一个客人下车。 道路也不好走,修的路一段一段的,前面后面都有水泥路,中间一段个一公里就是石头凸起和坑坑洼洼并存。 刚坐上车时候的李际宗还是挺兴奋的,可惜,没过半个小时就受不了,晕车了,一路吐,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本来他是一直忍着的,可惜有个中年妇女上车不到十分钟就吐了,一笼子的鸡鸭又拉屎了。 车厢里的味道让人实在受不了,在李际宗吐前又有两个人吐了。 等到最后,整个车厢都臭气轰天,差点连车顶都给冲破了,上车的人十有八九都吐了…… 坐在李际宗旁边的罗建强倒是不晕车,不过被数落了一顿,又一路听着各种呕吐的声音,同样脸色不太好,一路沉默。 一下车,李际宗又是蹲在地上吐,连抬眼看一下车站的心情都没有了。 罗建强干呕了两声,走到李际宗身后说了一句:“等着,别乱动,我去买点水,喝了就好多了。” 两腿发软,双眼发昏的李际宗只能挥了挥手,表示明白。 一口气喝下一瓶水,李际宗终于感觉有了那么点力气,精神也好那么一点点。 “小伙子身体不错嘛。“罗建强也拧开一瓶水,大口喝水:“当年我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那是第二天中午都不想吃饭。” 这时的李际宗才有心情看了一眼车站,四周都是中巴大巴,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脚踩高跟鞋的少女,穿着裙子的姑娘,西装革履戴眼镜的年轻人,提着包的中年人拿着大哥大大声打电话,如此种种,花了李际宗的眼。 一眼望向不远处,有高楼耸立,有烟囱冒黑烟。 “破车,慢的要死,特别是那司机和卖票的,二五八万一样,又不是他们的车。”罗建强可能也有点饿了或者渴了,一口气喝完一瓶水,把瓶子一砸,骂道:“破烂玩意,开这么慢,都赶不上火车了。等老子买个车,才不坐这破烂玩意。” 吐的实在难受的李际宗对于这话,有点不以为然,又因为没有体力不想说话,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 “两位小哥,找工作么?”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李际宗面前,“我哥新开了个厂子,正缺少工人,工资高的很呢。” 中年妇女看上去四十来岁,黝黑的脸庞,宽厚的身材,一看就像是一个经常田间劳作的妇女。 罗建强话也不说,拉着李际宗就走。 李际宗心里有点不快,就算是不去人家那儿做事,可别人好声好气过来说话,好歹回应一下。 远离了那中年妇女,罗建强才放开李际宗,严肃的说:“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人?真要跟着她去,生死可就不由你了。” “啊?”李际宗大吃一惊,还回头去找那个中年妇女。 伸手轻拍了李际宗的头一下,罗建强低声告诫:“别乱看,这些人都是有一伙人,若是得罪了他们,轻则被打一顿,重者死不见尸。” 李际宗心里一凉,看着周围的大车小车都像是看到一群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这时候,他也想起来听别人说过的话,明白罗建强并非危言耸听。先前是吐的实在没了精力,一时间没有想到那些外出打工者回来说的话。 “嘿,在外面啊,处处要小心。”罗建强提着行李往出口走,小声说:“好人当然是比坏人多,可是,我们只有一条命啊,不能不谨慎。” 李际宗的脑海想起鲁迅先生的那句: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国人的。 然后又想起李瘸子所说的:藏着点钱,不让任何人知晓。 李际宗明白了,正所谓:万丈深沟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测。日后行事之事果真要谨记,不然也许被人卖了还帮数钱呢。 摇头不经意间李际宗突然又看到了刚才那中年妇女,只是她的手上还牵着一个年轻女孩。 看那女孩的年纪,倒是和李际宗的那些读初三的同学相仿,身上穿的衣服也差不多样式,一看就是来自于农村。 想起刚才罗建强的话,李际宗突然想起班上的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若是被这么带走的话,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李际宗的内心就像是蚂蚁咬了,又似升起了一团火。 “难道就看着她被带走?” 罗建强没有发现李际宗的不寻常,依旧走在前面,嘴里说着话。 终于,李际宗的冲动战胜了理智,往回跑了几步,在距离那女孩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哎呀,三妹!” 说着话的功夫,李际宗朝着那女孩又近了一点。 尽管车站人来人往,那女孩还是能够清楚,眼前这个小青年喊的是自己,惊慌失措的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叫我么?” 黑脸妇女同样有了反应,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瞪了李际宗一样。 李际宗眼尖,一眼就看到黑脸妇女那眼神,就像是屠夫杀猪时候捅刀子的那种眼神。 强装镇定的李际宗继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是啊,三妹,你不记得我了么?小时候你还跟我抢糖吃呢。” “你认错人了,我是家里老大呢。”年轻女子倒是不怎么害羞,说完还笑了笑。 幸好李际宗也有点小聪明,非常肯定的说:“哎呀,怎么会错呢,你是家里的老大。不过喊你三妹是因为小时候我们一起玩,我是二哥,还有个大哥。三个人,所以才喊你三妹呢?忘记了?”这么一解释倒是挺清楚的,小时候过家家的事儿,不说是三妹,就是喊老婆也正常啊。 这次女孩有点迷糊了,似是在回忆。 旁边的黑脸妇女不干了,板着脸就吼:“小伙子,你是不是想耍流氓啊!” 李际宗听到这话的时候,不少人也听到了这话。 用眼角的余光稍微看了下,四周好几个人都目露凶光,好几个人还攥紧了拳头。 李际宗却对黑脸妇女的话置若罔闻,还是盯着年轻女孩眨眼。 “你知道我家住哪里么?”女孩这个时候很是警惕。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一个一脸老实巴结的农民样的妇女和一个年轻男子,大部分女孩都会选择相信妇女。 还有一个问题,李际宗这种认亲式的方法太过于差劲,技术含量不高。 李际宗一时挠头,全天下那么多乡镇村庄,怎么可能猜的准。 ; 第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么一群人是早有准备,呼啦涌上,像是潮水一般。 李际宗刚想逃跑,身后就被打了一拳,一个踉跄。还没站稳,身前又是窝心脚。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李际宗瞬间面对的,何止是四手,短短一瞬间就拳打脚踢,暴风雨一样的架势,他毫无反抗之力。 眼冒金星的李际宗没有太多的想法,只能抱着蜷缩着身子抱着头,尽量保护好要害的部位。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死人啦,警察来了!” 这声音饱含情绪,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 罗建强躲在人群中喊这么一句话时候,的确是内心惊恐。他没有想到,李际宗这傻小子怎么跑去多管闲事。 有心直接跑了,可李际宗好歹是他带出来的,真要出了什么事,不好向李瘸子交代不说,在村里村外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可真要上前阻止这事,罗建强他也没有这么勇气,拳脚可真是不长眼啊。 躲在人群里,确保没人发现,罗建强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是他的情绪渲染实在饱满,他身边的人不明所以的也尖叫了起来。 人群是会产生效应的,马上又有更多的人尖叫,他们也不管是什么情况,纷纷喊着:“死人啦!”一群人尖叫,乱乱哄哄,还有人疾呼:“好多血啊!” 那些个打李际宗的人一听,彼此一个眼神,马上就作鸟兽散。 他们敢在车站打人,那是占着名份,譬如说是污蔑李际宗耍流氓。别的时候有可能就是一边喊着打小偷,一边把自己钱包放被害人的口袋里,谎称打小偷。 就算如此,这些人也不敢在车站这种地方公然杀人。有命案和没命案,公安那边的态度是天地之别。 要真是死了人,这边又还在打人,马上就会被扣回去。城门失火,可是要殃及池鱼。 警察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大都知道,无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上乌纱帽不保的时候可就不会管往日的情面了。 李际宗感觉到殴打自己的人跑了,哪里还敢停留,抓起行李踉踉跄跄的起身就跑。 躲在人群里的罗建强一眼就看到了李际宗爬出来了,趁着人群慌乱,一把拉住他。 “快走!” 李际宗听到声音看到人,体内爆出一股逃命的欲望,跟着罗建强飞快的跑。 两个人都是年轻人,速度倒是很快。 罗建强害怕被车站那一伙人跟踪,一路很是警惕,换乘了好几次摩的、三轮车,每次都是下了车就钻小巷子,然后又从小巷子钻出乘车。 李际宗也是心有余悸,被打那一刻是没有想法的,劫后余生才感觉腿肚子发软。这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知家中老父如何度日。 “下次不能这么冲动了,也不知那女子有没有察觉到我一直眨眼的意思。” 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疼痛的李际宗想了一下,便不在想。他家中有残疾的老父,做到这一步已经冒了大风险,实在不能牵扯进去了。 到了小旅馆后,罗建强才压低声音咆哮:“你个混小子,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命呢。” 李际宗低头认错,“舅舅,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今天是昏了头。” 罗建强拍了拍胸口,坐在床上,嘿的一声笑了:“你小子,是看那个小姑娘长的好看是吧。其实倒是还真不错,可惜那小姑娘不知现在怎样,要是跟着你来了,说不定就来个以身相许呢。” 没想到前一秒还是狂风暴雨来临的架势,下一秒又变成了这幅模样,李际宗有点懵,他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都害怕呢。 罗建强当然也害怕,不过现在回到住的地方就安心了,被打的也不是他,那些恐惧早随着一路颠簸的三轮车丢了。 想想以后,还可以对外说一举喝退十几人呢,旁人听了还不得投来崇敬的目光? “我是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这么小的姑娘,落在这些人手里,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无非是被卖了,据说不是卖给山村里的光棍就是被逼着接客。” 李际宗虽然也看过电视,不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客?” “就是鸡婆、****,两腿一张就赚钱!” 没有想到是这么直接的回答,连女生手都还没牵过的李际宗有点臊。 “嘿,小伙子还脸红啊。”罗建强伸了个腰,望着窗外,“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这滋味吧。嘿,晚上吃饱饭后我带你去开荤。” 瘫坐在椅子上的李际宗不解反问:“吃饱了还开什么荤?这不是浪费钱么,我随便吃点饭菜就可以的。” 听着这傻话,罗建强指着李际宗哈哈大笑:“哎呀,你个傻娃啊,开荤的意思可不是吃肉,那是吃奶啊。就是找个鸡婆。” “不去!我不去!”李际宗急忙摇头,一脸的嫌弃。 罗建强不以为意,继续说:“怕什么羞,去了一次后保证你着迷。工地上那些小伙子,哪一个一开始不是不敢去,去了一次后,每次不出工的时候就要出去玩一次。到了那边,让小盘带带你。”挠了挠头,继续开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着李际宗,好像期待他说出个答案。 李际宗哪里知道他要说什么话,只是摇头。 罗建强一拍脑袋,大声说:“饭吃七分饱,小鸡满裆跑;饭吃十分饱,母猪都想搞。” 李际宗一口水差点喷出,笑着说:“饱暖思*******罗建强先是一愣,随即拍手称好:“嘿,还是要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这么个意思。这话说的,好像挺有水平。” 李际宗急忙摆手说:“不是我说的,这是孔子所说。” “管他是谁儿子呢,反正就是有水平。” 得,李际宗明白,这事不好解释,毕竟罗建强就读了一两年的小学。 晚饭后,罗建强拉着李际宗去找女人,李际宗也没有同意,实在推脱不过就说今天被打的身体痛,不想动。 李际宗的身体其实并没有那么痛,只是个借口而已,他不想和一个一面之交的女人做这么一种事。在他此时的观念里,那是要找一个相互爱的人,一辈子白头偕老。 回到小旅馆的李际宗看了一会儿书,又站在窗户看了看夜色,心头生出百种滋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罗建强惊慌的声音:“际宗,快开门!” ; 第八章 手执钢管的年轻人 ?“****勒,裤子都脱了,撞进来两个警察,要不是老子跑得快,这会儿就被关起来了。” 开门时候,李际宗还以为是车站那一伙人找上门了,赶紧打开了窗户,准备着和罗建强一起跳楼逃跑。 没有想到罗建强一回来就说:“等下要是有警察敲门,你就说我们一直在一起!”说完就不断喘粗气。 警察没有追来,罗建强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却有点欲哭无泪。 “被这一吓,我都不知道还行不行。都硬不起来了!****的!” 遇上这种事,李际宗不知该如何安慰,特别是自家长辈,只能说些没有营养的片儿汤话:“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因为这个意外,罗建强显得异常失落,早早就躺在床上睡觉。 本想看看书的李际宗也不好开着灯,索性也早早睡了。 直到次日上了火车,罗建强还是心情郁闷,一路不怎么说话。 火车上的人更多了,有围在一起打牌的,也有脱了鞋子吃东西的,还有给孩子喂奶的。李际宗两人坐在车厢连接处,垫着行李,都是默默无言。 全国火车第一次大提速过了几个月了,不过这趟火车依旧是时速四十多,还经常停在半路让车。 五百多个公里,走了十多个小时,累的李际宗腰酸背痛,简直是比搬一天的砖还要辛苦。 两人随着人潮走出火车站时候是早上,太阳刚露出红彤彤的样子。 火车站外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天南海北的口音,摆摊卖饭的,乞讨的,卖鞋子袜子这种小玩意的,乌泱泱一片。 李际宗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终于体会到人山人海的意思。 两个人往外走,不时有摩的司机以及三轮车司机靠近问去哪里。 看着这样的揽客方式,李际宗觉得挺有趣。昨天在平江城的时候,那些摩的师傅一个个都对乘客爱理不理的。 迎面又走过了一个年轻男子,大热天的穿着外套,未语先笑。 “不用坐车,谢谢。” 李际宗学着罗建强的样子,加了个谢谢两字,不带多少感情的说。 “要盘么?”年轻男子朝着罗建强露出一个笑脸。 李际宗感觉年轻男子的笑容很怪,好像有点像是母猪发情的样子…… 本以为罗建强会马上离开呢,没想到他低声问:“有什么好货色没?” “多了,香港的rb的,一男一女的,一男多女的。嘿,昨天刚到一批新货,哎呀,那里面的娘们啊,看的我手都酸了。” 罗建强也双眼放光,“多少钱一片?” 年轻男子手缩在袖子里,对着罗建强比了个数字,嘴里轻声说:“我看兄弟你投缘,这个价给你,可不能大声了,刚可不是卖这个数,不然他们回来找我麻烦。” 罗建强一听,自然是满脸欢笑:“来两片,好看点的啊!” 李际宗看着这两个人像是特务接头一样,不由有点好奇。 “回去了找个时间让你看!”罗建强也不解释,不过露出了前天晚上过后的第一次笑容。 李际宗倒是无所谓看什么,不过想起来了,罗建强这次的笑容好像那晚要去找女人的时候一样。 “难不成可以硬了?”李际宗没敢问出声,好歹也是舅舅呢,不好开口。 两个人继续走着,吃了两个包子后转了三趟车,终于在脚蹬三轮的带领下靠近了工地。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那工地时候,李际宗的心底是失落的。 他一直以为会是在城市里工作,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郊外,想来这里的晚上是看不到霓虹灯闪烁了。 眼前这地方,除了几栋在建的房子,旁边一无所有。 失落仅仅是一瞬间而已,李际宗转念便想明白:到这里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看夜晚的霓虹灯。况且,走几公里地就能看到霓虹灯闪烁了,远比在家时候好。 “那是我们要住的地方,旁边就有条小溪,这个季节去那洗澡很是舒坦。” 罗建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小平房,笑着继续说:“嘿,别怕,这里工人好几百呢,每天有人去买菜,烟酒也是有的卖。何况每逢下雨或者材料不齐时候,总是有休息时间,那时就可以去外面玩。” 想明白了所为何来,李际宗倒是没有了半分失落感,相反还隐隐觉得这是个好地方。这样的一个地方,实在没有花钱的去处,可以赚到不少钱。 两人提着行李,罗建强一路说着需要注意的事。譬如,这里的老板很少出现,罗建强也是给包工头做事,包工头是和他们同一个县的人。 还有就是李际宗的工钱问题,按照罗建强所说:两个人的工钱是算在一起,结账时候由罗建强给,不过罗建强要抽取四分之一。 对于这个分配,李际宗有点出乎意料。原本,按照老家的规矩,学徒不仅没有工钱,逢年过节还要给师傅家送礼。这些年,随着建房子的人多了,愿意学泥水的人少了,规矩就变成了师傅给学徒一点生活费,过节给个红包,过年时候给一笔钱。 李瘸子当时也没和罗建强说这些,按照李瘸子的意思,首先要把手艺学到家,钱不钱的,过个一年半载再说。 罗建强本来也是想着收个二分之一,不过他又是个爱面子的人,第一次带徒弟,还是所谓的外甥,收少一点钱,将来说出去也好听。 更加主要的是,他感觉李际宗还不错,挺勤快一小子,火车上时候打水等厕所什么的都毫无怨言。 两人都是年轻人,距离也不远,尽管刚下雨导致深一脚浅一脚,可也不妨碍他们很快到了宿舍。 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罗建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一掀门帘就跳进宿舍大声喊:****的,钱全部给我。 这里做事的全是男人,也没有年龄特别大的,所以没有房门,也能开玩笑。 罗建强没有想到,他这一跳出来,迎接他的不是熟人的笑骂,而是几个拿着钢管的年轻人。 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钢管,恶狠狠的瞪着罗建强,像是马上要冲过去打他一顿的架势! 李际宗在门帘外一看这个情形,虽不知怎么一回事,还是马上放下行李拣起几块半截的砖头。 “不要动,老子扔砖头准的很。”事到如今,李际宗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舅舅被殴打“不要动,看我先砸那个瓶子!” 小小的四方桌上有个水瓶,李际宗本想扔砖头震慑一下这几个人,没有想到,砖头一扔出去,几个手拿钢管的年轻人就冲向他们两人! ; 第九章 自罚三杯 ?这四个年轻人也纳闷:对方这也太霸道了吧,说出手就出手,没有一点规矩了么? 迫不得已之下,这四个人抡着钢管就冲向李际宗两人。 本来按照规矩,双方应该是先唇枪舌战一番,划出道来,相互报几个能罩得出场面的人名字,要是双方都没人相互认识,那才开打。 哪里想到遇上李际宗这种二愣子,话不多说,直接就是一块砖头砸过来。 眼看着四个拿着钢管的年轻人冲过来,罗建强马上跳出了房间。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罗建强往四周看了一下,发觉这地方的确是自己所在的工地,而眼前的房间也是住了挺久的房间。 房间里面的李际宗都还没意识到罗建强跑了,眼看着四个手里拿着钢管的人冲过来,若是被一通乱砸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着钢管就要落在身上之际,李际宗急中生智,突然大喊:“黄有诚是我叔叔!” 这也是没有法子了,李际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钢管没有像是电视剧里面的故事一样,停在半空中,迟迟不落下。 话一出口,两根钢管就狠狠砸在李际宗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喊疼,另外两根钢管也落在李际宗的身上。 就在先前两根钢管又要落下之际,才有人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黄有诚?黄老板?” 这个时候,其余三个人才反应过来,没有急着动手。 尽管肩上后背以及前胸都火辣辣的痛,李际宗还是急忙回答:“是的,是的,黄有诚!” 黄有诚是包工头的名字,李际宗刚听罗建强说起,牢记于心。 当时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际宗心想:这些人既然在这房子里,那么应该就是黄有诚请来的工人,之所以剑拔弩张的场面,那只是一个误会。 “你是黄有诚弟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疑惑的声音:“谁是我弟弟?” 此话一出,那四个年轻人抡起钢管,不善的目光毫不掩饰。 李际宗心里叫苦,这才发觉便宜舅舅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幸好没让李际宗等太久,马上就传来罗建强的声音:“黄老板,我弟弟在里面,打起来了。” 黄有诚一听,没来得及和罗建强寒暄,两步并做一步走,一掀门帘就冲到房间了。 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四个人拿着钢管围着李际宗,而李际宗则是正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 “干什么干什么,中午吃太饱了?”黄有诚瞪了那四个年轻人一眼,指着他们喊:“弄个破管子干嘛?想要学绑钢筋?” 四个人手中的钢管叮叮当当掉在地上,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有人低头也有人挠头还有手足无措的。 “小兄弟,伤到了么?”黄有诚走到李际宗旁边,很是关切的询问。 李际宗急忙露出一个笑脸,“没事,一点小误会而已,这几位兄弟还没动手呢。”既然是一场误会,李际宗也就没打算追究,没必要在老板面前说。 “真没动手?”黄有诚刚一进门就看出来,李际宗是挨了打,却是转头问另外四人。 四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李际宗会说这话,一时有点不知如何作答,局促不安,难以回答,难不成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成? 黄有诚显然也不想过分追究,哈哈一笑:“没有就好,嘿,以后你们可是要住同一个地方,不打不相识,没打也相识。今晚我请客,炒两个小菜喝两口酒,为建强两人接风!” 一听有人请客,四个年轻人马上喜笑颜开,高呼:“黄老板请客啦,吃财主的咯。” 黄有诚手一指,笑骂道:“明天还要上班呢,喝不死你!” 罗建强也进了房间,笑道:“明天我们两个可不上班,****的这一路可是累死了,今晚有财主请客,需要喝个痛快。” 黄有诚哈哈一笑,拍着罗建强的肩膀说:“你个****的,每次都是偷偷溜走,好,今天你要溜走的话就是孙子。”不等罗建强反驳,马上一挥手说:“你们几个好好玩,亲近亲近,我出去一趟,晚上七点哈。” 说完,转身就走出了房间里。 他这一走,留下一屋子六个人面面相觑。 毕竟上一刻还剑拔弩张,现在要正常亲切的交谈的话,显然也是有点难度。 还是老江湖的罗建强反应快,当然,这也和他没有被打也没打人有关。 “老黄和黄小盘去哪里了?” 罗建强相信,就算以前的工友都走了,这两个人都不会离开。 果然,一说这两个人,四个年轻人就有了共同的话题。 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事儿,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 不得不说,老黄和黄小盘都是工地有名的名人,两个人都是住在黄有诚隔壁村,光荣事迹一大堆,真要说起来,三天两夜都说不完。 不过话题总不能一直围绕着那两人,六个人相互认识。 原来这四个人也是刚到这里两个月,据他们自己说,他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因为喝酒打架的事被学校给记大过留校察看了。 几个人害怕被家长骂,躲在宿舍商量了小半天! 于是四个人把心一横,四个人准备一起外出闯一番大事业。 几个没有高学历没有资金没有技术的年轻人,闯到了工地,做起了搬砖的事。 上个月这几个人刚发了工资,还没来得挥霍呢,闯进来两个蒙着脸的人,一个拿着刀一个拿着铁棍,把他们的工资给抢了。 工钱被抢的四个人只能借钱过日子,过的挺苦休息时候也没钱出去玩,只能蹲在宿舍打牌喝水…… 他们怀疑,那两个蒙面的人是工友,不过不知是谁,不然谁会那么准时到这样的破地方抢几个搬砖人的钱。故而弄了四根钢管在身边,就等着那两个蒙面人再来呢。 罗建强开这么个玩笑,结结实实撞在枪口上了,也就是他没蒙着个脸,不然现在脸都被砸烂了。 李际宗听到这些事儿,实在无语,好端端挨了好几棍。 四个年轻人也有点歉意,纷纷说晚上喝酒时候要先自罚三杯。 李际宗看着这几人的样子,心想:想喝酒都想的咽口水了吧,自罚三杯简直是奖励啊。 ; 第十章 无眠的夜 ?滴酒不想沾的李际宗谎称喝了酒全身红肿还不断抽筋,避免了喝酒。 同宿舍的四个年轻人则是和罗建强以及黄有诚喝的胡天黑地,每一个人都喝的摇摇晃晃,可把李际宗累坏了,一个一个扶回宿舍睡觉。 刚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之际,马上一阵呕吐声传来,李际宗刚把鼻子捏着,马上又传来一阵呕吐声。 就像是瘟疫爆发,五个人的呕吐声争相起伏,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一个人吐的时候,李际宗还想是不是给他弄点水喝,到了五个人都吐的时候,他早已没了这个想法。 小小的宿舍在这一刻的味道一点也不比公厕好,闻到那味道就直欲作呕,他又想起在汽车上被晕车所支配的恐惧。 于是他掀开被子逃也似的跳下床冲出宿舍,弓着腰干呕。 一阵微风拂来,带来一丝凉意,祛走鼻尖那酒精和胃酸呕吐物的味道。 月明星稀,虫鸣蛙叫,若非不远处传来打牌喝酒的吵闹声,恍惚间李际宗都以为回到了家里。 宿舍是没法回去了,至少今夜如此,可需要先回去一趟。 总不能在门外枯坐一整夜,李际宗不喝酒所以没法把酒问青天然后对影成三人,找本书看才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这样的工地上,带图的小刊估计不少,李际宗想要看的书估计不多,他只能捏着鼻子回到宿舍。 昏暗的灯光下,李际宗手里的厚厚的资治通鉴的封面显得更加破旧。 这是一本买来就是二手的旧书,品相不好,缺少了几页,还有几页被墨水涂的黑了。 也正是这些原因,这书才便宜,李际宗才能买的起。 他的这些所谓杂书,大部分都是这么买来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同学见他喜欢这些枯燥的书,送了在家堆灰的书给他。 还有一些来源于学校图书馆,有些人借了书不还,然后家里弟弟妹妹拿着那书,兜兜转转到了他手里。县城中学图书馆的书、县城高中图书馆的书,还有李际宗本校图书馆的书。 对于本校流落在外好几年的书,李际宗没想过还回去。一来是破旧了,管理图书的人抓小辫子要他赔偿可就惨了;二来这些书都是他付出成本得来的。他只能保证,自己借的书都完好的还回去了。 正是这些原因,李际宗家中的闲书还是不少,古今中外皆有,最缺少的就是武侠和言情小说,因为这两种书别人都爱看,难以换到手。 言情小说李际宗倒是不怎么喜爱,遗憾的是武侠小说没有几本。 武侠小说毕竟不需要记什么笔记,一眼看过去清晰明白,偶有几本跳着看都不会错过情节,适合零碎时间看。 这次出门,他一本小说都没有带,因为那些小说已经看了几遍了,故事情节记得清清楚楚,没了再读的兴趣。 此次,李际宗也是带着古今中外的书,分别是:《资治通鉴》《史记》《古文观止》《三言二拍》《鲁迅全集》《忏悔录》《百年孤独》《我的大学》《围城》《白鹿原》。 以他现在的水平,也就能囫囵吞枣读这些,更专业的一些如《管锥编》《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观堂集林》这些他也看不懂,也没得到这种书。 并非说后者的文学性思想性比前者高,而是后者需要更专业的知识积累,而前者适合大多数人,什么水平的人看那些书,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以《红楼梦》为例,鲁迅曾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如今来说,少男少女看到的是爱情故事;文盲老太太电视看到的是老太君对宝玉的宠爱;史学家看见明清时候的生活习俗;美食家则是看到茄鲞。 借着昏暗的灯光,李际宗一边看书,一边写心得体会。 看这些书时,李际宗总是习惯写些笔记,一来有些生僻文字写下增强记忆,二来是每有心得体会记录下来,隔一段时间一看,又有不同的体会,结合起来才能体会其中深意。 看那些名著小说时候,李际宗一样喜欢记录,有时候猜一猜后续的情节发展,有时候尝试描述某一个人的性格,反正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没有桌子没有凳子,就靠蹲着,没多久就腿麻腰酸。 蚊子总是嗡嗡作响,像是电影里那些敌袭时候的轰炸机。蚊子当然咬不死人,不过咬的李际宗很痒。 他不是个嗜书如命的人,也没法做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境界,若非今天那宿舍实在不能睡人,他肯定已经睡了。 偶尔拍一下蚊子,时不时要起身走动一下,读书的效率大为降低。 书也正好看到李际宗不甚熟悉的南北朝时期的宋纪,效率更低了。 后半夜有点冷,李际宗回宿舍拿了一条毯子,宿舍的味道已经不能闻了,简直像是大热天进入了旱厕,彻底绝了他回宿舍睡一觉的念头。 灯光太过于昏暗,李际宗看书看的眼睛痛,揉完眼睛一睁眼,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移动? “眼花了?”李际宗又赶紧揉了下眼睛,确保没有眼花,依旧看到一个移动的黑影。 自小生活在农村,走过不知多少坟头,有时候遇上老坟还上前看看墓碑上刻的字,李际宗是实在不信世上有鬼。 不怕鬼,那么就没有尖叫,李际宗看了看自己的位置。 此时的李际宗在墙角,背风处,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移动的黑影,黑影的位置则是刚好被墙挡住了看不到他。 李际宗低头捡起几块石头,以备不时之需。 他不怕遇上鬼,遇上人却要小心,人总比鬼可怕。手里拿着石头,这要遇上什么事,也有个防身的玩意。 “是不是要弄个匕首之类的东西防身?”刚想到此处,李际宗就不再细想,眼前是要看看这个猫着腰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前几天刚被打,李际宗决定,若是这人不看到自己,那么就权当看了一场戏。车站那一幕,他明白了,很多时候助人是要看自身能力的。 ; 第十一章 尖叫 ?黑暗中的人猫着身子,不断转头看着四周。 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他就只有一个李际宗了,躲在黑暗中的李际宗心跳很快。 四周静悄悄的,此时大约是三点,正是睡眠最深的时候,躲在墙角的李际宗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打呼声。 黑暗中的那人好像没有看到李际宗,他的身子稍微直了一点,迅速走出黑暗,来到一排宿舍的前面。 李际宗借着地形优势,瞄了一眼,看到了那人,大概三十岁,有点瘦,不高,最多一米六。 矮瘦男子再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围观,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 稍微有点距离,灯光又不够亮,李际宗并不能看出那里面是什么。 矮瘦男子拧开瓶盖,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在身上又抹在脸上,最后还喝了一口,不过马上就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李际宗想跳出去阻止矮瘦男子。 因为他想起了村里的一件事,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捉到一只老鼠,不知从哪里弄来汽油,汽油倒在老鼠身上,点火后让老鼠跑。到处乱窜的老鼠没有活命,然后烧了其中一个孩子家的房子。 “自杀何必鬼鬼祟祟的?”李际宗感觉到矮瘦男子的动作非常熟练,像是做过很多次相同的事。 不出所料,矮瘦男子并没有掏出一盒火柴点燃自己,而是走进一间宿舍。 轻轻弹走一只蚊子,李际宗看到矮瘦男子又走出了宿舍。 只见矮瘦男子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下,继续走到另外一个宿舍门口,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又钻了进去。 “原来是个小偷!” 李际宗在挣扎,到底要不要高声喊抓小偷,想了想又放弃了。 “深更半夜,就算把众人都吵醒了,此人也有可能借着夜色跑了,反而暴露了自身,此人应该也是工地的人,真要被报复就惨了。” “他倒身上的估计是酒,应该是被抓到就装醉!”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有些人酒后乱性,就算偷东西好像也变得有那么一丝情愿可原。 不多时,矮瘦男子又出了宿舍,来到了李际宗等人住的宿舍门口。 李际宗的心提到嗓子眼,旁人被偷他可以装不知道,罗建强要是被偷,那是不能冷眼旁观。 纠结中,就看到矮瘦男子逃也似得出了宿舍,还摸了摸的衣服和裤子,又抬起脚看了看,张着嘴不知在念叨什么。 李际宗知道,他知道矮瘦男子一定要骂娘,这一刻他都想笑出声。看样子,矮瘦男子是一进宿舍就中了招,可能是踩在呕吐物上滑倒了。 “装喝多,也让你见识一下喝多的样子。”李际宗不无恶意的想。 矮瘦男子显然是个能坚持的人,接下来又去了三间宿舍。 然后回到另外一个宿舍,一直没出现。 “看来,他住那个宿舍。偷了五个宿舍,一共十二个宿舍,偷了一大半啊。” 一个宿舍住十二个人,分上下铺,每张床一米七长,八十厘米宽。宿舍两边放床,中间是几块木板架起来的平台,可以放一些水杯之类的玩意,还有一张小方桌子可以打牌喝酒。 李际宗突然感觉这工地也挺乱的,有人抢劫有人偷窃,在这里干活,钱财真要好好保管。 正准备继续看书,李际宗突然想到,矮瘦男子偷东西的事明天就会爆发,若是被人看到憔悴的神情,指不定会惹上一身*******的,****、狗吊的!”李际宗有点郁闷,满是呕吐物的宿舍,实在不愿踏进去。 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暗红色的纸巾,塞进鼻子里,然后捏着鼻子小心翼翼进入宿舍。 尽管李际宗的防备措施做的不错,依旧感觉空气中弥漫着臭味。 被毯子蒙着头睡闻不到什么臭味,却是要窒息。 李际宗翻来覆去,强迫着睡着,什么都不想,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睡着。 次日,李际宗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吵杂的声音让他难以继续睡觉。 刚一睁开眼,李际宗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简直是可怖。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刘龙和孔德利正相拥睡在一张床上,一张八十厘米宽的床上,彼此交叉。要知道,刘龙和孔德利分别是四人组中最高最胖的。 若非这两人都穿着衣服,真不敢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长剑互砍抑或互有攻守? 一堆呕吐物中睡着何有新,而且还是头朝下,整个人趴在那,像是融合在一起。 罗建强则是半边身子睡在桌子上,下肢触地。换个背景,换个背景音乐,妥妥的是电影中的凶杀现场。 更奇葩的是李菲鹏,他是坐在床上,光着身子,手边是一个水杯,水杯里面和旁边都是呕吐物,估计是把水杯当成了水桶…… 李际宗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急忙走到门口,伸了个腰。 “这该死的贼,被我抓到剥了他的皮!” 听到的第一句话,李际宗马上明白,昨晚矮瘦男子偷窃的事情已然开始爆发。 “格老子的,****仙人板板!” “逑样,瘪犊子,三天两头就偷一次,下次一定要注意了。” 紧接着就有很多个人抱怨,站成一圈,纷纷咒骂。 “这****,肯定是这里做事的人,隔三差五偷一次,今天我又少了一点钱。” “可不是嘛,这****的,每次都是拿一点钱,难道以为不会被发现?” …………………… 又是几个人抱怨,李际宗倒是明白了,此人是个惯犯,每个人那儿拿的钱都不多。 “所谓的偷窃有瘾?” 李际宗初二时候,隔壁班上有个女生,家里挺富有,可每次都是喜欢小偷小摸,被抓住后说是看到东西就有想偷的念头,哪怕是拿来丢掉。 据说,后来这个女生因被学校劝退及家长打骂,服毒,没死成,然后随着亲戚外出打工了。 就在这时,李际宗看到矮瘦男人了,还有他几个同一房间的舍友,他也很是激动的在咒骂那个偷窃的人。 “贼喊捉贼?” 突然,宿舍内传来一声尖叫:“啊!” ; 第十二章 光阴流水 ?吓了一跳的李际宗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刘龙醒了,见到看到怀里的孔德利以及宿舍的样子,发出一声尖叫。 刘龙的声音很响亮,直接把另外四个人都给吵醒了。 然后就是天崩地裂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李际宗捂着耳朵早就跑开了,躲的远远的。 如此惨烈的叫声,顿时吸引了别的宿舍的人前来围观,站的近捂着鼻子想要走,站的远的不明所以拼着要挤到前面看热闹。 就连偷窃事件也暂时被压住了风头。 “嘿,哥们儿,这是怎么了?” 李际宗回头一看,顿时有点吃惊,眼前的人不像是工地干活的人,简直是漂亮的不像话。 哦,这是一个年轻男子,俊秀的像是个女人,要不是喉结和胸这两一凸一平的玩意出卖了他,李际宗还以为是女扮男装。 李际宗回过神来,轻笑道:“没什么要紧事。”他不知道这个漂亮男人什么来历,也就没那么诚实的回答。 漂亮男子从口袋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左手点烟右手撩刘海,继续问:“你不认识我?” 李际宗有点莫名其妙,这人是谁?于是比较冲的反问:“你是老板?” “新来的?” 这话一问,李际宗有点摸不透了,莫非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年轻人真是老板? 正当李际宗疑惑之际,马上有人替他解了围,只听那人对漂亮男子说:“小盘,什么时候开个茶话会?” 李际宗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黄小盘,难怪有这份自信。 黄小盘原名是什么,没有几个人知道,小盘这个名字在这片工地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拥有数量众多的光盘,每一张都是这些工地男人梦寐以求的好货色。而且他号称工地的寻鸡宝典,他推荐的姑娘都是让人腿软的存在,工地上这些人要外出寻乐子的时候,都会递上一包烟或者一瓶酒让他推荐一番。 据黄小盘说,他寻鸡时候一般是不需要花钱的,或者花很少的钱,一开始是没多少人相信。****无情这话,不知流传多少年了,不可能没有道理。 后来,不断有各种女孩到工地找黄小盘后,那些个有技术的女人以及普通女孩,那些个工友才明白,黄小盘没有说谎话。 黄小盘吐了一个烟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说:“什么时候你把这位兄弟拉过去了,我们就开个茶话会。”他手一指李际宗,吸了一口烟,然后往宿舍走去。 一头雾水的李际宗没有想到,话题怎么又找了上来。 “嘿,兄弟,小盘指定让你参加呢,说个时间啊,今晚如何?”他也在猜想李际宗和黄小盘是什么关系,怎么好像还求着李际宗一样? 摸不清黄小盘的路数,李际宗将身一闪,留下一句:再说吧。随即也走向宿舍。 宿舍门口的黄小盘大喊:“你们几个弄干净,然后喷半瓶杀虫剂,不然晚上都没法睡了。” 工地的环境本就不好,又是一群粗糙的汉子,想要找空气清新剂之类的玩意是没可能的,只能用杀虫剂这种玩意中和一下味道。 “际宗跑哪里去了?” 此时要是有人跑到罗建强跟前,对他说,你昨晚被好几个人围殴,他一定深信不疑。 一觉醒来的罗建强真是全身都痛,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和黄有诚连干三杯酒时,后面喝了没喝说了话没说怎么回宿舍的,全然不知。 在宿舍门外的李际宗没有回答,想着要不要进去帮忙收拾一下。 若是别的事,李际宗早就去收拾了,苦点累点也不在乎。 可是那刺鼻的味道,实在让李际宗受不了,闻到看见都难受想吐,可能还没动手收拾就增加了收拾的难度…… “际宗,不去管他们。”黄小盘走到李际宗身边,露出很是好看的笑容。 满脸震惊之色的李际宗像是看到怪物一般,看着黄小盘。 黄小盘则是不以为意的笑了,“前两天黄老板说建强会带个孩子来,那就是你吧。” 其实这事儿,对于黄小盘来说,压根就不难猜。新来的人,年龄不大,而且罗建强喊际宗的时候,李际宗表情有点变化。 能够让风月场合的女人都死心塌地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单独凭着好看的脸是不可能的,还要有颗玲珑心。 看着眼前这个年龄也就二十来的黄小盘,李际宗顶了一句:“什么小孩子,你能比我大几岁?” 也许是黄小盘的行为行事让他不喜,也有可能是看他那白白净净的脸和修长的手有点不喜。李际宗总是难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黄小盘不以为意,笑着说:“嘿,我在外面都是说自己十八,反正年年都这么说。年轻时候总是希望长大,长大了就渴望留住岁月,岁月啊,像是小溪水,没看见它动了,却是流淌在远方,再也回不来。”说到最后,满脸落寞忧郁,伸手试图抓住烟圈。 不得不说,黄小盘的眼神很有蛊惑力,李际宗要不是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此刻已经被他带入了感情中回忆起年幼时候了。 “哦,我只是个不知愁的少年,听不懂这光阴流水的故事。”李际宗又转身往外走,“你这些话,适合你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听。”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的这里,你能坚持多久呢?”黄小盘一眼就能看出李际宗的所思所想,不然也不会李际宗去参加的时候就开所谓的茶话会。 以前工地上也有来一些人,一开始表现的对找女人消火气不屑一顾,黄小盘却能看得出来,那些人心里都藏着小心思,或者抹不开面子装样子或是被家中妻子知晓或者是小弟不行…… 可李际宗的表现,是厌恶,没错,就是厌恶的样子。 其实,李际宗也是刚好想起车站那姑娘而已,心想:若非是有这么些男人饥渴难捺,估计逼良为娼的事情会少很多。 他仅仅是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人,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他也还不太懂事。 “不过,好词!”黄小盘嘿嘿一笑,双眼放光,转身也往外走,“好词啊,真的好词!今天不上班了,我去城里,看看光阴流水的样子!” ; 第十三章 老黄 ?不多时,黄有诚就来到了宿舍门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李际宗。 “小李啊,建强他们睡醒了没?” 李际宗苦笑道:“醒了,不过,黄老板,你昨晚把他们灌的太醉了,昨晚吐了一宿舍。” 本想着直奔宿舍的黄有诚停止了脚步,“哎,得,看来这几人今天是不能上班了,就不该让他们喝那么多。” 李际宗无语,昨晚最会灌酒的就是黄有诚了,而且他喝酒时候狡猾极了:杯中养鱼,酒杯不满,举着杯子迟迟不喝,而且每次是想着法子让人两两干杯,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没等李际宗说话,黄有诚继续问:“老黄和黄小盘回来没有?” “老黄没见过,不过应该没有回来。黄小盘回来了,抽了一根烟,又走了。” 黄有诚一跺脚,“算逑,今天不开工,你今天见到宿舍里的人,告诉他们明天必须要上工了。”说完就去招呼别的工人了。 这个工地,有好几个投资的老板,还有很多个包工头,每个包工头手底下都带着一批人,包工头也是承包某一块地方。 黄有诚手下有二三十号人,李际宗这个宿舍就算不上工,还是有十来个工人。 李际宗索性没事,也就到处闲逛,看看四周的环境,熟悉一下将要工作生活的地方。 逛了一圈回来,李际宗正好看到罗建强在宿舍前的一排水龙头处刷牙。 “际宗,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你们几个都喝多了,我一个个扶着回来的。”李际宗很是自然的回答,“你们都喝多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们扶回来,累的我一回来就睡着了。” 罗建强呕了几声,又问:“你跑哪里去了?” “天亮时候饿死了,就起来了,到处走找早餐吃。” 工地食堂有早餐卖,包子馒头粥米饭都有,不上工的时候就只能自己花钱去买。其实,上工时候也需要自己花钱吃饭,不过有时候是包工头点几个菜,然后工友一起吃,最后结工钱时算账。 罗建强使劲摇了摇水杯中的牙刷,又干呕了一声,才问道:“吃了什么?” 李际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吃。” “没找到吃的地方?” “没钱。” 李际宗还是有一点小钱的,可那钱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 来大粤省之前的一天,李瘸子就给罗建强送了钱过去,包含了车费和一点伙食费。 “什么钱?” 李际宗没有想到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一条,赶紧回头一看。 说话的人皮肤黝黑,脸上满是皱纹,一头花白凌乱的头发,两眼放光。 罗建强也停下了脚步,不回头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笑着说:“没说钱。” 黝黑皮肤的男子两眼瞬间就没了光彩,轻声哦了一句。 过了两秒,男子双眼又放光了,大声喊:“建强,你个瓜娃子,回家一趟这么久了,有没有给我带点值钱的东西来?” 罗建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问道:“老黄,今天我们这个宿舍都不上工,你回来干什么?”他清理宿舍垃圾时候正好遇上了黄有诚,知道宿舍今天不上工。 “弄啥,弄啥子。”老黄一听就急眼了,“不早说,不早说,早说不上工我就不回来了,凭白浪费我的车马费,不行,我要找黄有诚报销去。”其实,他都是走路回来的,哪里舍得花钱坐车。 老黄气愤的就要去找黄有诚,刚走了两步,马上停止了下来,对着罗建强的背影说:不早说,不早说,你耽搁我时间,我还是过两天再找黄有诚要钱去。”说完,一阵小跑就离开了。 李际宗这才想起,原来,这就是很有名的老黄。 老黄的名气不亚于黄小盘,不过他的名气是爱钱如命。 此人说话,离不开钱。说到钱就双眼放光,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狗看到了骨头,贼亮贼亮。 据说,老黄最出名的事,发生在去年快要过年的时候。 那时候,工地准备停工了,于是很少出现的出资老板出现在工地上,召集民工说了一会儿话。 散会时候,老板走到老黄面前,还很亲切的递了一根烟给他,准备亲切的交谈一番。 没有想到,老黄接过香烟,率先开口:“老板,你这中华的烟是多少钱一包?” 老板很是诧异,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的人问这个干嘛,不过既然想要体现亲切的样子,还是如实说了价钱。 哪里想到,老黄一听就双眼放光,将手中的烟递给老板:“我不会抽烟,能不能换两块钱给我?” 旁边的工友一听,顿时发出巨大的笑声,所有人都笑的直不起腰。 就连那老板也是震惊了,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没遇上过这么一号人,一时间有点失神。 不过,老板就是老板,很快就回过神了,笑着掏出钱包:“不抽烟是个好事啊,抽烟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解渴。来,这个钱就不用找了,不过下次我可不给你派烟了。”说话间,从钱包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了老黄。 老黄得到了一百块钱,不过自那以后,不少人见到老黄都会笑着说:老黄,今天换了多少钱啊。 老黄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偶尔会回一句:“弄啥嘞,啥子事儿嘛,都没人给我烟了。不然我就可以留着卖给别人,就算一毛也是钱嘞。” 于是那些人哈哈大笑,从老黄身边走过。偶尔有些人遇上这事时候,偶尔会丢个几毛在地上,笑着说:老黄,有钱在地上嘞。 老黄每次都笑呵呵的捡起来,还笑着说:嘿,还真有钱。 爱钱的老黄是真爱钱,只要工地不上工时,都是跑别的地方去做事,而且每次回来还带着捡来的破烂,反正什么能卖钱他就捡什么,有时候一个人背着上百斤的破烂走一两个小时回到工地。 据说,老黄的破烂有一次被一个工友给卖了,那次他发火了,找那卖破烂的人打了一架,那人乖乖把钱还给他了。不过,那次老黄亏本了,隔了几天后,他主动给了卖破烂的人更多的钱看伤。 这些事都是李际宗昨晚在酒桌上听到的,也许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不过以老黄出现时候的这几句话来看,也许添油加醋没那么严重。 ; 第十四章 一起看片 ?一场台风突如其来的到来,大雨狂风,工地成了一片沼泽。 刘龙等四个人继续玩着扑克牌,哪怕是扑克牌都烂了,赌注是输了的人喝水或者洗衣服。 罗建强有时候看着几个人打牌,有时也到别的宿舍打牌或者喝酒。 这样的下雨天,除了打牌好像是真的没有什么事好做。 好像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看碟片,罗建强抱怨好几次:他娘的,两台vcd都坏了,我还买了两张很好看的碟片呢。 李际宗也没想到,刚来就休息那么多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只能看书做笔记。 写给家里的信早已写好,就是没法寄出去。 连续下雨的第二天晚上,一阵巨大的响声将所有的人都吵醒了。 有些人还跑到宿舍门口互相打听出了什么事,只是雨水太大,手电的光又不够强,完全没法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睡觉,不用去管。” 罗建强翻了个身,阻止了李际宗起床出去的念头。 “这是什么声响?” “估计是某一处刚好砌好的墙倒了,不用去管,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的确是没什么关系,罗建强和李际宗回来这几天都还没做过事情。 雷声隆隆,雨落声似泼水,胖子孔德利的呼噜声吵的李际宗难以继续入眠。 小半个晚上的李际宗醒来时候,发觉宿舍差一点就进水了,不过宿舍外都是水,一眼望去,一片汪洋。 很快关于昨晚的巨响的事就有了准确的消息,的确是倒了一面墙。 负责那块地方修建的包工头一大早就卷起裤管到了宿舍,进门就骂,说是要扣那些民工的钱。 正好那个宿舍在李际宗宿舍的旁边,他可以听的非常清楚。 包工头骂了好几分钟,咆哮着,声音盖过了雨声和雷声。 几分钟后,也许是包工头口渴了,才有一个人反问了一句:当时我们就说不能一次性砌那么高的墙,你们又说要赶工期,好,我们加班加点的赶工期;我们说要赶工期也行,水泥的配比要高一点,你们又说没事。你们要赶工期又连水泥都想省,又碰上这大风大雨天,这墙不倒才有鬼了。 有了带头人,其余的人也发表了看法,纷纷表示自己的手艺没问题,不愿为这事负责。 还有人宣称要真赔钱的话,那就不干了,先把工钱结清,无非是水泥和沙子的钱要赔一点,砖块大部分还是能用的。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至少是目前会响应,一个宿舍的人都嚷嚷着要赔钱就结算工钱。 包工头大部分都不会是蠢人,明白今天是不能和这些人硬碰,于是话锋一转,开始数落老板:赶什么工期嘛,我就说了,这事儿急不得,哎。而且这老板太抠门了,我们建房子的人,怎么能省水泥呢。 “嘿,这些人,总以为我们做事的人会偷吃水泥沙子一样,活几把该!” 罗建强翻了个身,捂着耳朵继续睡觉。 “前几天我拌水泥沙浆时候,不知哪里窜出个二傻子,一直在我耳边说水泥多了水泥多了。”刘龙也醒了,说了一句后,同样一扯被子继续睡。 还没开始做事的李际宗对于这话插不上嘴,他在家乡镇上做事时候,可没遇上过这种事。 虽然有点饿,可这样子的雨和积水,估计食堂那边也没吃的,只能饿着肚子看书,偶尔也会想:这样的日子,怎么能赚到钱? 天气不会因为李际宗想赚钱就不下雨,第三天还是下雨,雨水虽然不那么大,依旧不能上工。 罗建强则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维修的vcd回来了。 工地上就两台vcd,都放在食堂后面的两间小屋子里,每使用一次都要收费。 后来那些有碟片的人也学聪明了,邀上一些人一起去看碟片,然后也收费。有些内容很好的碟片能邀不少人前去观看,还能赚上一笔。 罗建强的碟片封面很是不错,邀了二三十个人前去观看。 李际宗本不想去看,不过被刘龙和孔德利几个人推着拉着,实在挣脱不开。 小小的一间屋子,光线黑暗,里面有一台21寸的彩电以及vcd,除此之外就是七八张条凳了。 进了房间,罗建强先不放vcd,而是挨个收钱。 “际宗,你就不用给钱了,这次的片绝对是个好玩意。” 一群人嚷嚷着:“快点开始吧,都等不及了。” “裤子都脱了,快点!” “憋死我了,速度!” 罗建强也不耽搁了,他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片子了,上次被警察吓了后,现在都还感觉有点问题,正准备借着这片子治疗一下。 也许是好事多磨,罗建强把碟片放进去后,却一直不读碟,鼓捣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行。 “建强,你这碟片会不会不行啊。我们淋着雨过来,可别不行啊。” “哎,估计是没得看咯。” “退钱!” 罗建强急得满头汗,直说碟片肯定没问题,应该是这机器的问题。 马上有人去把食堂的负责人叫来了,食堂的负责人就是这电视和vcd的主人。 食堂老板捣鼓了一下,发觉一样没用,不由喃喃自语:“不应该啊,在维修店里,我都试着好好的呢。” “莫非是淋雨烧了?” 有人发出疑问。 这时,食堂老板一拍大腿,直呼:“忘记插线了!” 罗建强一听,乐了,抹去额头的汗水,笑着说:“老板,你这就不地道了,白白让我捣鼓半天。” 食堂老板也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哎呀,下次你来,给你半价。” 条凳上坐着的一群人起哄,纷纷说下次自己带碟片过来,也要享受半价服务。 知道不能和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说太多,食堂老板笑着说:“再说,再说。”走出了小房间的门,还把门给关好了。 碟片放进去,几乎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着彩电的屏幕,几乎每个人都心跳加快,等待着想象中的场面。 首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张图片,一个妙龄女子身上穿的很少,坐在海滩上,身后是蓝天白云大海。 “嚯!” “这个妞正点,这个妞正点。” “这胸,这屁股,真不错。” 罗建强也笑了,“嘿,我说过,这碟片是好玩意吧。” 话音未落,李际宗就听到电视里传来低沉的男声:科学养猪的方法。 ; 第十五章 干净 ?正在喝水的李际宗差点一口水喷在前面人的身上,幸好反应比较快,捂住了嘴巴。 “干!怎么回事?” 罗建强手里拿着遥控器,急忙按快进,谁也没想到,一直快进完整个碟片,电视屏幕里再也没有出现女人的身影,有的只是一群猪…… “什么几把玩意?” “我裤子都脱了,让我来看养猪?” “麻痹,养猪就养猪吧,可这养猪都没交配的画面啊。” “退钱!” 罗建强尴尬的笑着:放心,放心,还有一个碟片,肯定不会出现养猪的场景了。真要是养猪的话,我请你们喝酒。 不出罗建强所料,第二个碟片的确没有出现一头猪,不过也没有出现女人,交配的画面倒是频繁出现。碟片的开头介绍了内容:蜜蜂的繁殖。 罗建强气的直接把两张光盘给折了,并不断骂那个卖光盘的人。 为了平息工友们的愤怒,罗建强收来的钱都退了回去,并承诺会找黄小盘要两张盘,到时候免费请这些人观看。 黄小盘是信誉的保证质量的保证,他带回的碟片从来都是谋杀数百亿小蝌蚪的存在。 天上下着雨,黄小盘是不会回来的,罗建强倒是得到一个外号:科学养猪。 气的罗建强连打牌都不去了,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李际宗的日常依旧是看书,有时会求问于刘龙和孔德利几个人。 他们四人都读到了高中,若是没有外出打工,现在应该读高三了。 四个人都愿意给李际宗讲明一些问题,他们也是闲的发慌,四个人天天在一起打牌,都没劲了。 于是这四人就找李际宗借书看,打发一下时间。 一个宿舍八个人,其中老黄和黄小盘只要不上工就不见人影,还有一个科学养猪成天睡觉,其余五个人竟然围在一张桌子上看书。 又过了两天,天放晴。 黄小盘和老黄一早就回到了宿舍,换了个衣服就准备上工。 “际宗,你既然是跟着建强学泥水的,上次又说在家做了两个月小工。你就学着吧,先试试看行不行。”黄有诚拍了拍李际宗的肩膀,“一开始做事不怕慢,做好就行。” 罗建强也一愣,没有想到黄有诚直接让李际宗上手,不过转念一想,刘龙和孔德利这四个人都是小工,的确不需要那么多小工。 “李师傅,我负责你这块,绝对不会耽搁了你的时间。”何有新跑到李际宗面前,笑嘻嘻的说。 黄有诚一个大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何有新头上,笑骂道:还不快去做事。 “你们盯一下小李,我过那边看看。” 黄有诚说完,递给李际宗一柄砖刀和一把铁勺。 罗建强赶紧吩咐:“泥水这行,最基础的就是横平竖直有棱有角,做到了这么八个字,那就可以出师了。后面的一切,都是这几个字的延伸。” 这话,李际宗在小镇上搬砖时候就听师傅说过,一直牢记着呢,当即点头称是。 “还要干净!” 黄小盘走到李际宗面前,露出笑脸,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燃。 李际宗白了黄小盘一眼,有点不屑:“干活哪有干净的,爱干净做什么泥水。” 要不是黄小盘这么说,李际宗一定会听着,可他就是看黄小盘不顺眼。 罗建强赶紧说:“际宗,小盘做泥水是老师傅了,做事又快又好又干净,以后你学着点。” 训完李际宗,罗建强急忙转过头说:“小盘,下次回来给我带两张好货,****的,我被火车站那卖盘的害惨了。” 黄小盘吐了个烟圈,笑着摇头:“建强,你总是不长记性啊。都说了,火车站这种地方的东西别买。至于你要碟片,下次再说吧。” 老黄这时一边刮着砖刀上粘着的水泥,一边问:“听说你把那两张碟片给折了?早说啊,早说啊,给我都好。” “给你干啥?难道你要学蜜蜂交配?”罗建强一说起那两张碟片的事就想了火药。 老黄不以为意,双眼放光,嘿嘿直笑:“你那碟片的皮不是挺好嘛,听他们说是水灵灵的女娃子,我卖给别人去,可惜了钱啊。” 旁边的几个人异口同声的笑着骂:缺德货,你也不怕被人打死。 “卖**才要被打死。我卖那些养猪养蜂的碟片,那是教人发家致富的好玩意。发家致富,钱啊!”老黄嘴硬辩解。 李际宗则是想到罗建强夸黄小盘的事,心想:原来是为了两张光盘,难怪这么吹嘘他。 老黄突然又说:“建强,你个瓜娃子,上次不是说给我带了值钱的东西么?” 罗建强无语,索性不去理会他,而是去帮忙拌沙浆。 老黄也不以为意,一拍脑袋说:“对了,我还要找黄有诚给我报销上次的车马费,我的钱。”嘴上这么说,可也没有行动,反而也去帮忙拌水泥沙浆了。 这么多人,七手八脚的很快拌好一盘水泥沙浆。 罗建强带着李际宗找了一块地方,那是一米高的阳台,最适合新手上手。 李际宗学过一点点皮毛知识,倒也不需要罗建强耗费太多口舌就能上手。 速度虽然挺慢,不过一板一眼倒是没有出错,横平竖直谨记于心,没有弄出一堵弯弯曲曲的墙。 当然,出错的时候也有,有次就是一不小心把上下两块砖缝给对齐了。 “拆了,上面的都拆了!”罗建强作为一个老泥水,一眼看到后就要求李际宗重新砌,“养成习惯,不要以为就一两块砖的砖缝而已。” 对于此,李际宗没有怨言,知晓罗建强不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学徒时一是学技术,二是学习惯。新手千万不要以为这也是一点小事那也是一点小事。 正如罗建强所说过的,一块砖的误差两毫米,十块砖就是两厘米,五十块砖就十厘米了,比一块红砖的厚度还大的差距。 十厘米的差距的墙,不说住人,就连猪也不敢关在里面养。 十厘米的差距,不说工钱,就连材料都要赔。 李际宗慢慢悠悠砌砖时候,又听到黄小盘在喊:“沙浆快点,没吃饭么?” 李际宗抬头往黄小盘那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 第十六章 喝酒去 ?黄小盘面前是一堵新砌好的墙,墙体干净,地面也没有什么落灰,早上上工时候还没有一块砖。 而黄小盘则是一身白衣白裤,站在这堵墙前面,远远看去身上没有一点水泥沙浆的痕迹。 稍微一看,不管是罗建强还是老黄,身上都沾满了不少水泥沙浆。至于李际宗,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早就沾满了水泥沙浆。 这一刻,李际宗突然明白干净的意思在哪里。 干净不是说自身衣服干净,而是干活漂亮,至于自身衣服的干净那是附带的效果。 罗建强眼角的余光一瞥就知道李际宗停止了手中的活,也放下铁勺,掏出一根烟,一边点烟一边说:“小盘是真正有名师指点的,自身又是聪明勤奋的人,干活时候又快又好又赶紧。” 不久前,罗建强说过差不多相同的话,李际宗嗤之以鼻,此时却相信了。 “砌墙铺砖一身白,粉刷白灰一身黑。白衣服时候不能沾上黑,黑衣服时候不能沾上白。这就是黄小盘。这个工地,就没有比他更好的泥水师傅,哪怕是这个城市里,估计也很难找到比他好的泥水师傅。” 李际宗深吸一口气,也不说话,低头又干自己的活了。 中途,黄有诚过来看了李际宗一眼,说:“可以嘛,小李,慢慢来,不急,你舅舅也是一把好手,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大师傅。” 李际宗倒是没想过那么快成为师傅,他脑海里想着是跟黄小盘学学。 对于能力强的人,李际宗一向是愿意学的,哪怕付出一点代价也可以接受。 就像是他升入初中时候,一度因为英语跟不上,于是找到当时已经初三的学长,不惜以洗衣淘米的代价让他教英语。 又比如他插秧很慢,于是花了一下午就坐在田埂上看村里一个插秧速度很快的人插秧,仔仔细细盯着那人的动手,终于提升了自己插秧的速度。 还有就是他宁愿花一笔钱买烟,然后给那些泥水师傅。 中午吃饭时候,李际宗看着黄小盘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也感觉不讨厌了。 不过就一个吃午饭的时间,忙了一上午,众人都累了,巴不得赶紧吃完饭休息一会。 下午的时候,李际宗砌砖的速度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加快的速度可以忽略不计,就是没有犯什么错而已。 黄小盘不愧是黄小盘,累了一天,刚下班就跑了,据说是要到城里看光阴流水。 李际宗想了挺久,没明白这光阴流水是什么意思,于是继续和孔德利何有新四个人一起看书。 这几天,孔德利四个人都和李际宗一起看书,有时候还会讨论一番,只有罗建强听的一头雾水,抽着烟说:你们一群兔崽子,好好的泥水就不认真学,看什么书。 上工时候孔德利这些人要听罗建强等人的,下工了就没必要听了,纷纷笑道:“你认识这些字,字可不认识你,还是打牌去吧。” 罗建强这时候总是气呼呼的走,赚了钱的时候笑着回到宿舍,输了钱的时候铁青着脸回到宿舍。 每天夜里,最晚睡的都是李际宗,他习惯了一天睡六七个小时,就算宿舍人都关了灯,他有时也是借着宿舍门口的灯在宿舍门口看书。 接下来的几天,黄小盘都是晚出早归,李际宗也没有一个亲近的机会。 直到过了好几天,李际宗正在宿舍外看书的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本以为那个矮瘦男子又要行动了。 偷钱的矮瘦男子并不是黄有诚手下的工人,自从那一晚后,李际宗遇到过那人好几次,交集却是没有,连个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李际宗虽然有观察过矮瘦男子,却也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事,矮瘦男子在百多人里面完全不起眼。 这次,李际宗所处的位置并没有上次那么好,正想着是不是轻轻咳嗽一声,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定睛一看,原来是黄有诚。 几秒钟后,黄有诚走到了李际宗的面前说:“他们都睡着了?” 李际宗撩了一下帘子,听到宿舍里面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无奈的说:“估计都睡着了。” 黄有诚伸手就拉起李际宗说:“好,估计也没什么人没睡了,来,小李,你陪我喝酒。” 昏暗的灯光下,李际宗觉得黄有诚的脸色不太好。 “黄老板,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我都准备睡了。” 准备睡了是实话,不能喝酒是假话。 黄有诚不由分说,拉着李际宗就往外走:“你是不想喝,不是不能喝,你那些话,骗鬼去。” 李际宗停住脚步,低声说:“真不行,明天还要上班做事呢。而且我是真不习惯喝酒,不然我叫我舅舅起来?” 这大半夜的,李际宗是真不想去喝酒什么的,一来没这个喜好,二来心有顾忌。 黄有诚一眼就看出李际宗的顾虑,不由苦笑:“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今天睡不着,想喝酒而已。来,今天陪我喝酒,明天不上工也算你上工了。” 李际宗还是犹豫,不走。 “得,你去把你舅舅也一起叫起来,不过别吵醒那些人了。” 这么一说,李际宗才算是答应了黄有诚。 罗建强打了个哈欠,递给黄有诚一根烟,问:“黄老板有什么喜事?这么晚还要喝酒?” 黄有诚点燃香烟,狠狠得吸了一口,“有个屁的喜事,愁得睡不着。先不说,到我房间喝酒去,先说好,只有花生米。” 罗建强紧了紧身上得衣服,笑道:“花生米才是好玩意,走,际宗。” 李际宗有点不愿去,在他想来,酒这玩意不好喝,而且喝一顿酒就是好长时间,不如痛痛快快吃两碗饭。 不过这次李际宗脱不了身了,黄有诚和罗建强一左一右架着他,说是今天必须一起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际宗也不好继续反对,只能跟着去,心里打定主意:过去不喝酒就是了。 ; 第十七章 喝酒聊天 ?“酒这东西,不是好玩意。” 黄有诚一边说话,一边举起酒杯,一口喝了一杯酒。 倒满酒,黄有诚又举杯示意罗建强一起碰一杯,随即又喝下一杯酒。 一边的李际宗心想:看你的样子,这酒可是好玩意啊。 “小李,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学砌砖么?” 黄有诚端起酒杯,又是一口一杯。 李际宗没有回答,而是在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他有稍微考虑过,没细想。 简单来说,那是因为搬砖拌水泥的小工多,师傅工少,所以有机会拿砖刀。 不过,黄有诚既然如此提出来,想来不会是这样的答案。 黄有诚又倒了一杯酒,等了两秒,没听到李际宗的回答,于是自答:“因为我和你舅舅聊的来,比较熟。所以这个机会就给了你。不然,刘龙可以学,孔德利也可以学,何有新可以学,李菲鹏可以学。你知道,我和你舅舅为什么比较熟么?”抛出一个问题,他又找罗建强干了一杯。 转动着酒杯的李际宗,没有多想,直接回答:“舅舅跟你几年了,所以比较熟悉。” 黄有诚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又说了:“你有朋友么?关系和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和你认识最久的?” 不需要多想,李际宗马上回答:不是啊。 “那就是了,交朋友嘛,并不是说要认识多久。有时候是个眼缘性格,不过,我们男人啊,总是很无趣。 “除了喝酒时候能聊聊心里的事,其余不说正事的时候,三句离不开女人,五句离不开讨论什么认识的人,十句离不开上头当官的人。 “假如你和一个人,同样的能力,那么老板会照顾一个没有相同话题的人,还是照顾一个聊得上的人? “小李,我知道抽烟喝酒打牌这些都不是好习惯。不过这里面有一个度,不让烟酒牌控制你,而是你借着这些玩意,不管是交朋友还是谈生意,都有一定好处。 “还有一些人,有着一些小的爱好,若能投其所好,那么就能更快的和其交上所谓朋友。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的品格以及手里的能耐。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有没有道理就说不准了,就当是我喝多了胡诌。” 黄有诚说了挺长一段话,然后又举杯和罗建强干了一杯。 一般情况下,黄有诚是不可能说这种话,今天也就是心情不好,愿意说几句真心话,不然平日就是喝多了也不会说这些话。还有就是他感觉李际宗这孩子挺上进,做事也勤快,脑子也不笨,愿意分享一些自己的感悟。 李际宗听到这么一席话则是久久不言,罗建强陪着黄有诚喝酒,也不多说话,连为什么大半夜的喝酒都不过问。 后来,过了两天后,李际宗问起此事,罗建强叼着一根烟说:好事可以追问,因为别人藏不住,他等着就是别人来问;坏事不要问,千万不要追问,别人愿意告诉你时,自然就说了。 之后的黄有诚没有再说那些道理,反而是不断喝酒,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里,整个房间里,除了吞酒的声音就是剥花生的声音。 本想不喝酒的李际宗,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端起了酒杯,学着罗建强的样子频频举杯,喝的不多,都是抿一口。 他也是想明白了,黄有诚说的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不将这些不良习俗当成洪水猛兽,稍微平常一点对待就行了,那个度就是不被不良习俗控制,从而利用他们达成某种目的,当然,能真正交到朋友也是不错。 他本就是舍得付出的人,不管是帮学长洗衣淘米还是帮老师家收稻子插秧,都是如此,为了目的,计算成本后,愿意付出。 三个人,或者说两个人,很快就喝了一捆啤酒。一捆就是一箱的数量,可能是为了省纸箱子钱,所以用绳子捆一下,这样的酒图的就是便宜两字。 便宜酒也是有度数,黄有诚喝了七八瓶后,开始有那么一点点酒意,慢慢的开始说话。 从黄有诚的断断续续的话中,李际宗才明白,原来黄有诚是被好几件事压的很是痛苦。 “哎,你们说,一个老人,能吃多少东西?还是自己的亲妈呢,就这样让她活活饿死?畜生不如的人!” 死的那个老人,是黄有诚的老姑妈,骂的那个是人他的表哥。 今天黄有诚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距离事发已经好几天了,老人早已下葬。 “嘿,我那些堂哥也是蠢。要是我在场,当场就狠狠打那畜生一顿。而我的那些堂哥,代表着娘家去,竟然说,葬礼隆重一点,安慰老人的在天之灵。” 对于活活饿死的事,李际宗好像没有见过,不过因为两代人的矛盾而死去的老人,倒是认识不少,也听过许多事件。 “隆重一点,意味着吹吹打打,然后请一大批不那么相干的大吃大喝。不知,饿死的老人,若是真泉下有知,会何种想法。” 这话是李际宗所说,他看过不少老人,因为儿媳儿子的虐骂或者虐待,或者跳河或者喝农药。葬礼时候弄的很是隆重,当初虐待老人的人,一个个哭的撕心裂肺。 隆重的丧礼是欢送?哭声震天是害怕半夜被敲门? 李际宗第一次一口喝了一杯酒,啤酒的味道比米酒顺口一点,没那么呛。 黄有诚没有想到李际宗会说这种话,端起酒杯示意再碰一杯。 “就是这么个理,哎。” 两个人两杯酒下肚。 然后黄有诚又说起家里的孩子不听话,家中老人身体也不好,建房子也需要钱。 “你们别看我带着二三十个人,好像风光的很。其实啊,有苦难说。上面的几个老板,都是铁算盘,建筑材料什么的也是他们一手操办,每个月发工钱时候,都是要催好几次,挤牙膏一般给钱。 “这里的工程也不大,材料齐全,给钱爽快的话,早就做完了。现在啊,我在这里一年半了,一分钱还没见到,都被压着了,不然,我早就走了。” 这种话,罗建强和李际宗都不好接,安慰是无济于事,一起骂老板也不认识老板啊。至于钱,他们更穷,没法豪气的说:这点钱先拿去,不够再来拿。 于是,两人很默契的举杯邀请黄有诚,三人又喝了一杯。 黄有诚还没收到钱,当然不会走,不过有人要走了。 ; 第十八章 七天不上工 ?第二天,李际宗和罗建强都没上班,或者说整个工地大部分都没上工,工地上又缺建筑材料了。 喝酒到四点多时,李际宗表示要回去睡觉,毕竟明天要早起上工。 哪怕黄有诚有言在先,陪喝酒也算上了工,李际宗还是不愿白占这个便宜。 “回去干什么,明天都不上工。水泥都没运来,难道你们用水拌沙子能砌砖?” 这时候的黄有诚喝的有点多,脾气有点冲,砸了一下桌子,酒杯都轻微跳动了一下。 于是,三人喝到将近六点钟,才算是结束。这次喝的酒虽然多,不过都是休息一会儿来一杯,三人倒也不醉。 说是两人比较合适,毕竟,李际宗几个小时才喝了不到两瓶啤酒。 回到宿舍半睡半醒的睡着,李际宗是被一阵哭声吵醒。 醒来一看,李菲鹏正哭哭啼啼的收拾东西,孔德利等人则是帮忙收东西。 “怎么回事?” 哭着的李菲鹏没有回答,反而是他的几个同学开口述说。 其实,事情很简单。 就在刚刚,李菲鹏接到家里来的电报,上面说他爷爷病重,速回。 “菲鹏,你的钱够车费吗?” 李际宗听到这样的消息,马上就清醒了,坐在床上问。 他可是知道,这四人身上没钱,不然也不至于天天打牌喝水。 “还没。”李菲鹏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有点迷茫。 李际宗知道,李菲鹏和他的爷爷最为亲近,哪怕是他爷爷将他名字改成如今的模样,也一样是最为亲近。 据说,李菲鹏的名字,原本是李飞鹏。后来,有个算命先生说,此子五行缺木。文化水平不高的老人,弄了个草字头的菲,估计以为草木是一家吧…… “德利,我们一起去找黄老板借钱。”李际宗快速从床上跳下,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虽然,黄有诚昨晚一直哭穷。不过,回家的路费而已,他肯定还是能够拿的出,更何况,李菲鹏等人还有不少没结算的工钱。 孔德利一听,马上放下手中的水杯,这才想到过来,想要回去的首要任务不是收拾东西,而是需要车费。 两人快速冲到黄有诚的房间门口,敲了许久的门,黄有诚才迷糊着眼前来开门,一脸的不爽。 当李际宗简短的说了事情之后,黄有诚返身回到房间拿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拿出钱,递给孔德利手中。 “不对,等等,我去借辆摩托车,送他一程。” 就在李际宗和孔德利要离开的时候,黄有诚又开口了。 看着黄有诚虚浮的脚步,通红的双眼,闻到他那扑鼻而来的酒气。 李际宗和孔德利非常默契说:“不必了,黄老板,你先回去睡吧。”一边说,一边推着黄有诚回房间。 黄有诚显然是在罗建强两人走后又喝了不少,醉了,不然也不会听不到敲门声。 “没事,我去借辆车,送他一下。”喝多了黄有诚非常固执,不论李际宗两人怎么推都不动,反而是踉跄着非要去找摩托车。 李际宗一看,朝孔德利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拔腿就跑,像是两只被狗撵的兔子。 笑话,黄有诚这样子,真要让他骑车送李菲鹏的话,估计摩托车上的两个人死的比病危的老人快。 李菲鹏其实没什么东西好收拾,无非就是换洗衣服,不一会儿就弄好了,站在宿舍门口来回走动,等待着李际宗两人回来。 罗建强也被吵醒了,走到李菲鹏身后,开口说:“你知道坐车的地方么?我送你一程,路上跟你说说。” 李菲鹏正像是无头苍蝇,毫无头绪,听到这话,急忙不断的道谢。 当孔德利将钱递给李菲鹏后,李菲鹏和罗建强就急匆匆离开了。 李菲鹏这一走就没有回来了,他离开后的第七天,孔德利就接到一封电报,上面写着:多谢大家,爷爷遗愿让我读书,我回去上学了,详情看信。 电报是按字收费,李菲鹏就说了几个关键信息,其余的详细情形,估计是写了信发出来了。 接到这信之后,孔德利和刘龙以及何有新都有点沉默,当初说好的四人一起闯荡,不料,不到三个月就分道扬镳。 一时间,三个人都各有心思,躺在床上或者继续看书或者看着天花板。 之所以记得是七天,那是因为这七天里,所有人扳着手指头过日子。 自从李菲鹏离开那天起,工地就一直没开工,大部分都望着晴朗的天空,然后回到宿舍打牌喝酒。 刚开始两天,李际宗还能平心近气的看书,静静等待着。 第三天后,李际宗就有点烦躁了:从家里出来那么久了,就做了几天的事,这怎么赚钱啊。 李际宗稍微算了一下,这样下去,虽不至于入不敷出,不过也完全赚不到钱。但继续休息下去的话,可是要倒贴伙食费了。 李际宗外出打工,为的就是赚钱,对于这样的日子多少有些不满。 他不怕苦不怕累,怕的是赚不到钱回家。 第三天开始,黄有诚每天都会到宿舍安抚一下工人的心,和工人一起骂几句老板。 有时候,工人也会追问什么时候能开工,被问的急了,黄有诚就打着哈哈笑着说:“就这两天,就这两天,我也是天天催老板呢。” 到了第五天时,李际宗开始无比想念,想念那个一提到钱就双眼放光的老黄。 可惜,老黄好像是知道工地没事可做,一直不见人影,也不知在哪里忙着赚钱。 “也不知老黄带不带我?”李际宗想了想,还是决定下次见到老黄时候直接问。 干活那些天的接触,李际宗明白,老黄这人除了爱钱,还是挺不错一人,爱钱爱的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不过,让他带着我,岂不是我要分走他的一些钱?” 李际宗觉得有点难度,不过还是决定尝试一下,不过需要一个好的沟通技巧,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伤了两人的和气。 这一天的李际宗白天看书,看到心里有点烦,于是索性跑床上睡了一会儿。然后晚上就睡不着了,只能又到门外看书。 这一次,看书差点看出事来了。 ; 第十九章 保身要紧 ?也许是看书看的太过于沉醉,李际宗一直没有抬头。 这几天比较烦躁,李际宗选择的小说《围城》《我的大学》,今夜看的是《围城》。 他一向不喜一次性将一本书快速的看完,总是看一点,然后留下念想,思考一番,然后继续观看。 当李际宗抬起头时,突然看到沉寂十多天的矮瘦男子又出现了,然后急忙低头,当作是没有看到。 矮瘦男子刚从一个宿舍走出,似是停了一下脚步看向李际宗,不过马上就往他住的宿舍而去。 李际宗大气不敢喘,眼看着矮瘦男子回到了宿舍,久久没有出来,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紧了紧衣服,好像有点冷一样看了看四周。 “一时间,倒是忘了矮瘦男子了。” 李际宗知道,应该是没有被矮瘦男子发现,不过也太险了。 于是,看了看四周的李际宗又躲在了角落,避免被人发现。 他的心里还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被偷的都不是熟悉之人。 躲在角落,约莫半个小时,李际宗突然感觉身后有声音,刚想回头,突然感到后背被一个硬物盯着。 李际宗只穿了一件衬衫,明显可以感觉到,背后的硬物是尖锐物品。 急忙一眼扫去,没有一块石头砖头是触手可及的。 “你看到了多少?” 身后的人率先开口,嗓子似是沙哑。 李际宗的心跳非常快,好像一不注意心脏就跳出胸腔跑了。 此时,他明白,身后的应该就是那个矮瘦的男子。 “什么?什么?”李际宗很是慌乱的样子,带着哭腔,压低着声音,“我身上没钱,我是一个穷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矮瘦男子竟然摸到了背后,而且应该还有匕首小刀之类的玩意。 李际宗当时是想起身就跑,可惜,腿有点麻,估计刚要动身身后的匕首就插进了后背。 大喊一声揭穿矮瘦男子的行为?李际宗怕他会狗急跳墙,如今刀在人手,说不定一句话一喊,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李际宗想了很多,最终决定了装傻。 “矮瘦男子应该不敢直接杀人,就是怕事情败露而已,不然直接一刀下来,我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矮瘦男子手里拿着是一柄尖刀,他今天才偷了两个宿舍,从第二个宿舍一走出来,好像看到有个人影蹲在地上看书。 当时矮瘦男子的心就怦怦跳,生怕对方一声急呼。 矮瘦男子心里素质也是不错,硬是当成没看到那个人影,反而直接回到宿舍,躲在门帘里偷偷观察。 五六分钟后,正当矮瘦男子以为是多虑之时,李际宗突然换了位置了。 这样的行为就让矮瘦男子摸不准了,若是李际宗一直不换位置,那么应该就是没看到;要是李际宗直接跑了,那么就应该是看到了。 矮瘦男子也有点纠结,在各种想法下,反复权衡利弊。 一刀杀了?假装没看到?逃跑?痛哭流涕祈求不要告发? 一刀杀了,矮瘦男子有点不忍,也怕;假装没看到又做不到,心里有根刺,估计以后都会睡不好;逃跑更是不能,那么多熟人亲戚在这,真要跑了,落实了偷东西的名,以后还怎么回家乡;祈求不要告发,那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了。 思来想去,矮瘦男子决定试探一番。 于是,矮瘦男子出现在了李际宗的身后,还拿着一柄刀。 其实,矮瘦男子也没明白怎么对付李际宗,无非是仗着手里有刀,走一步算一步。 “你看到了什么?”矮瘦男子继续发问。 李际宗手抖着,内心虽然害怕,不过更多的是装出来的模样,他是在抖动腿部的肌肉,打算真要到了某种时刻可以跑。 身后有刀,李际宗感觉头脑更清醒一点,大脑飞速的运转,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镇静永远比惊慌来的好。 “什么看到了什么,我一直在看书,求你别杀我,我真的没钱。” 李际宗不回头,他已然想到,先前那一次抬头惹来了这次的祸事,此时一定不能回头,真要回头的话,矮瘦男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矮瘦男子也认出了李际宗,知道这是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少年,彼此还说过几句话。 李际宗也算是有点小名气的人,那就是经常在晚上看书,不少人见过。 虽然这名气不如老黄和黄小盘以及科学养猪罗建强,不过不少人都喊李际宗书呆子。李际宗他们宿舍还被称为,最有名的宿舍。 “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我哪里知道啊,我就看书做工,工地上的人都不认识几个。”李际宗的眼泪好像要掉出来了,声音很低,一边抽泣一边说。 矮瘦男子没有注意到,李际宗紧紧握着手中的圆珠笔,思索着矮瘦男子的喉咙在什么方位。 感觉着耳边的热气,李际宗明白,矮瘦男子应该是半蹲着,真要将圆珠笔刺向他的喉咙,需要往上斜刺。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李际宗不会想这么做。不过,被杀死和杀人之间,他会选择后者。 死了就一了百了,而活着,哪怕是进牢房也有种种可能。 矮瘦男子听着李际宗的声音,感觉他都要尿裤子了,于是再次发问:“你为什么不回头?” 这也是他的顾虑,按照常理来想,一般人遇上这种事,马上就回头然后尖叫着想要逃跑。 李际宗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正不知如何回答呢,突然想到不少人叫他书呆子,于是灵机一动: “我,我看书里,书里说的,遇上,假如碰上强盗,不,是侠客,一定不能没头,不能回头,回头就没头。” 李际宗结结巴巴的,似是被吓破了胆,语无伦次,不过他掌握着一个度,刚好能让矮瘦男子听得懂。 演戏演全套,犹嫌不够的李际宗又强迫着撒了一泡尿,裤裆里顿时湿了。 矮瘦男子一看地上慢慢湿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终于安心。不过,还是继续恐吓:“你伏着头,十分钟不能抬头,不然杀了你!” 十分钟不短,李际宗也不知过去多久,不过应该还不到十分钟,他就听到矮瘦男子小跑的脚步声。 眼见听不到一点脚步声,李际宗才抬起头,起身,眯眼望着矮瘦男子消失的地方,心想: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了! ; 第二十章 老黄带着去赚钱 ?原本,李际宗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里料到有些事并非是不惹就行。 李际宗已经想要了要还矮瘦男子一个大礼,不然有这么一个拿着刀的人虎视眈眈的,睡觉也不安稳。 今日,刀在人手,李际宗只能当个孙子。有反抗的想法,却不愿伤了自身来个鱼死网破! 更何况,当时的情景下,鱼死了网未必破。他拿着笔准备刺破矮瘦男子的喉咙,只是一个预案,搏命时的计策而已。 李际宗从来不是个纯良少年,做过的所谓坏事也一箩筐,有大有小,不过,他想报复的人,都报复了。 所以,当李菲鹏的电报打开的时候,他没有想太多,因为那时候,他正在思考报复矮瘦男子的细节。 做坏事,永远要比做好事更细腻的心思。每一个细节都要想到,不容有失。 最简单的例子,扶个老人过马路,只有要扶一下。偷几个果子,则是需要想好被人发现时怎么逃跑,树上被发现又该如何躲。 李际宗这两天都装着心事重重的样子,情绪似乎很是低落。 在这两天里,李际宗多次见到矮瘦男子,不过掩饰的很好,不着痕迹,像是压根没想到矮瘦男子是那个持刀人。 矮瘦男子同样观察着李际宗,得出结论,那天晚上的李际宗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两人相互忌惮中,李际宗之差导火线就能烧到矮瘦男子。矮瘦男子则自认为安全了,试图隐藏起来。 不过,这个导火线还没来,老黄就回来了。 老黄神情憔悴,似是又瘦了些黑了些,一回到宿舍就躺在床上,也不怕肮脏的衣物脏了被子。 四仰八叉躺着的老黄,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 当时,罗建强刚从别的宿舍打牌回来,一眼看到老黄,笑着打趣说:“嘿,老黄,天还没冷呢,怎么你这老茄子就蔫了。婆娘跟人跑了?” 老黄转过头来,笑着说:“我那老婆娘能跑哪里去?倒是你那婆娘,正尝了这滋味,你又长期不在。瓜娃子,小心点呀。” 罗建强笑着,大笑:“孩子刚满月,她还能跑了不成?”随即走到老黄的床边,坐下点燃一根烟,“你回来干嘛,这瞎搞的玩意,不知什么时候能开工呢。” 老黄一听这话,坐起身来,骂道:“干啥干啥,我回来睡觉。****的玩意,辛辛苦苦弄了两天的破烂,撒泡尿,不知被哪个龟儿子提走了。” 这个时候,李际宗抬起头,插上一句:老黄,你需要带个徒弟啊,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李际宗没想到的是,罗建强这时献上一记助攻,开口说:“我觉得际宗就很不错,我这个外甥也是个财迷。” 老黄干脆跳下床,来到李际宗的桌子前,双眼放光:“小李,反正这破地方没什么事做,有事时候回来做!” 李际宗抬头看了看罗建强,眼神中都是询问神色。 罗建强也是知道李际宗的家庭情况,这些天李际宗的表现也在他的眼里,明白这个外甥天天想着赚钱。 于是,罗建强也笑着说,“老黄,你就带着际宗吧,多赚两块钱也好,多少也有个照应。” 李际宗顺势而上,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说:“真的,老黄,能不能带我出去?” 老黄不假思索,一拍桌子:“瓜娃子勒,早说,早说,早说我带你去。” 李际宗心想:早说有什么用,你像是神龙,哪能轻易见到你?而且,要不是工地实在没事做,也不会想着跟着你出去啊。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李际宗只是哈哈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你出去时候带着我一起。” “好!” 老黄对于李际宗倒是挺放心,不怕他吃不了苦,受不了那个罪。 这些年来,老黄不知做过多少辛苦的事,也见过不少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李际宗是个能吃苦的娃,不必担心半途跑了。 而且,老黄成天一个人,也是希望有个人一起说说话,不过这么些年,工地上的都不愿跟着去,外面那些人又不太放心。 “好,小李,我们赶紧去吃饭,吃完就出发。” 老黄抖落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拉着李际宗就往外走。 “去吧!” 罗建强还往外推了推李际宗。 他也是无奈,工地一直不开工,别人是一口人吃饭,他可还要养李际宗,要不是最近打牌运气好,身上带来的钱可就花光了。 “老黄带着际宗,至少也能给姐夫一个交代,至少能赚到一些钱。” 原本,罗建强是看不起李瘸子的,不过随着和李际宗的感情日益深厚,也就没有了那份想法。心里想着:姐夫也不容易,一个人拉扯大一个孩子。而且,他做的事到哪里都行得通。要是亏待了际宗,村里村外不知多少人会背地里骂自己。 不得不说,李瘸子当初厚葬岳父岳母的行为,得到许多人的称赞。 毕竟那个年月,大伙的日子都不好过,哪怕是罗建强家也是一样。 李瘸子能够厚葬两个老人,老人的亲朋好友心中自有一杆称,暗地里也会称赞一声:李瘸子腿瘸了,心底可没歪。 “现在就去?” 李际宗的脚步停了一下,脑海快速思考。 他那个计划刚想好细节,正准备着先解决了矮瘦男子呢。 不过转念一想:矮瘦男子刚偷钱两天,又因为撞破了他,估计没那么快行动。 于是,两个人跑到食堂吃饭。 到了食堂,李际宗才发觉,老黄是真的省钱,一个人就随意弄了点最便宜的菜就着饭,扒拉扒拉狼吞虎咽。 显然,食堂的老板也是认识老黄,开口就笑着说:“老黄,你点这么一点菜,饭要少吃啊。” 李际宗这才明白,平日里工友们一起吃饭,老黄等于是加餐了。 对于饭菜,李际宗倒是没有什么苛求,填饱肚子就行。 老黄吃饭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一抹嘴巴,喊一声:“走!” 于是李际宗也放下刚好吃完的饭碗,一抹嘴巴,跟着老黄去赚钱。 虽然,不知老黄赚什么钱,不过捡破烂这一项是肯定的。不过,李际宗倒是无所谓,只要不违法犯罪,不违背心中道德,只要是钱就想赚。 ; 第二十一章 真正的做事 ?老黄的脚步和他花白的头发全然不成正比,速度奇快,像是跑步一样。 若非李际宗习惯走路,换个人,肯定追不上老黄的步伐。 “小李,你知不知道,一斤废铁卖多少钱?一斤废纸卖多少钱?” 老黄一边走,一边回头问。 老黄的速度还是比李际宗快那么一些,他的步伐实在太快,以至于李际宗都还慢一点。 李际宗一愣,稍微停了一下脚步,不明白老黄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李际宗实在有点不知道答案。 不等回答,老黄又说:“一根铅笔一本作业本,都是比一斤废铁破纸要值钱。” 李际宗有点懵,不知在这个时候,老黄说这种毫无营养的话,意义何在? 不用老黄说,李际宗当然也知道一本作业本的价钱远比一斤废纸贵,不过有什么用呢?难道想着作业本的价格和废纸一样? 思考中,老黄又说话了,“小心点,前面有个水坑。”说话间,点亮手电晃了一下。 经常性的走夜路,老黄早已习惯黑暗,一般情况下,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光亮,就足以看清道路。当然,为了稳妥起见,他随身还是带着一把手电。 “放心,老黄,我也是惯走夜路的。水有光,山有影,黑不隆通是个坑。靠山行,撞个头;靠边走,掉下崖。” 老黄一点不也奇怪李际宗能说这种顺口溜的话,因为这玩意,说起来简单,实施时候就难了。 路况不是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能说明白,而且天色黑暗时,很难分辨出水有光山有影这种事。 老黄嘿了一声:“有人说夜路走多了总要遇见鬼,我可没有遇见过那玩意。还有人说,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这倒是实话。我走过的夜路多了去了,如今,依旧小心的很,生怕一步踩空就摔死了。” 小心的绕过身前的水坑,李际宗明白老黄说的是实话,并非危言耸听。 想当初在家往返学校之际,这么熟悉的一条路,李际宗有次就差点掉河里了。三米宽的桥,就因为一时走神,差半步就踩空了。 两人又走了一小段路后,老黄眼尖,捡到一个易拉罐。 “小李,袋子打开。”老黄将易拉罐递给李际宗,然后继续说:“我们是合作伙伴,赚到的钱平分,偷懒耍奸你肯定不会的,这个我信你。不过,既然是两个人,赚的钱总要比我一个人更多才行。 “瓜娃子,我可是早说了啊,早早说了。过几天,你跟着我没有多赚钱的话,我可不让你跟着了,我可不想花钱请一个黑小子陪我。当然,要是能赚钱,我十分乐意一起赚钱,有钱不赚是孙子。” 很现实的话,不过李际宗倒是感觉挺舒服,坦坦荡荡,免得将来利益分配时候龌龌蹉蹉。不好的话先挑明,将来就算分别也能保留各自的脸面,不至于后面打架吵架或者心生怨气。 李际宗也不想凭白占了老黄的便宜,他不是那种想着不劳而获的人。 “好说,好说。”李际宗笑道,“老黄,我做错事的时候,该骂就骂。不过,千万别打,我身子弱,怕会吃不消。” 老黄听到后也笑了,“打不死你个黑小子,瓜娃子,我儿子都比你大,怎么就打不得了。” 这是李际宗第一次听老黄提起家庭成员,原本还不无恶意的猜想老黄如此爱钱是为了娶个老婆呢。 过了好多年之后,李际宗才明白:一般处于社会底层的男人,如果到了老黄这个年龄还没有一个家庭,大部分都会得过且过,日子过的越来越不如意。哪里还有老黄这种拼劲! “捡破烂,要的是不怕脏,同时还要眼尖。”老黄没有过多的去说先前的事,“不过,太脏的我们不要,我们需要保持一定的干净。” 这是李际宗第二次听到干净,上一次是黄小盘说做泥水要干净,这次是捡破烂的老黄说要干净。 李际宗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反驳。现在他知道,在不熟悉的领域和话题上,不要轻易发表看法,于是点头称是。 不过,天色这么黑,也不知老黄能不能看到。 说话间,老黄又看到了路边的一个瓶子,捡起放在李际宗提着的编织袋里。 老黄继续开口说:“我先前说的,一斤废纸永远没有一本作业本贵。意思是,我们需要有眼光,明白什么东西更值钱。一两铜远比一斤铁值钱,而很多电线里面是有铜线的,单独卖电线不值钱,卖的时候可以把电线剥开。” 两人很快走出了土路,走到了水泥路上,路面平整很多,各种车经过带来灯光。 “你认为我每天出来就是捡破烂么?” 这一问,倒是把李际宗给问住了,在他眼中,或者在宿舍人的眼中,老黄成天出去就是捡破烂。 正因如此,好多人都说:老黄这傻蛋,捡破烂能赚几个钱?累死累活的,不如好好上一天工。 也只有李际宗这样缺钱又没有门路的人,会想着跟老黄一起去赚点钱。 李际宗还没见过什么钱,在他想来,蚊子肉也是肉,天天坐在宿舍里白费时间是挺可耻的事。 在家时候,李际宗就不愿白费时间,大早上的去学校,回家还想着上山砍柴。 如今,听老黄的意思,他不只是捡破烂,显然还有别的营生。 老黄借着迎面驶来的货车灯光,看了李际宗一眼,继续说:“捡破烂只是没事做,或者路上闲暇时候才做的事。不然真的赚不了多少钱,当然,那些半偷半捡的能赚钱,不过我们不干这事。 “还有一种能赚钱,那就是有门路的捡破烂。说是捡,其实是买,无非是暗中勾结而已。我们一来没有这个门路,二来有点风险。” 李际宗听着老黄说话,插不上话,他的见识还是太少了一些,很多东西都是纸上得来或者道听途说,说出来没什么意义,不如多听、多看。 “正是如此,我才说捡破烂时候需要干净一点,不然没法做别的事。你先跟着我几天看看,到时候要是一起做事,你还要买两身衣服。马上,我就带你去做事。” 李际宗这才想到,每次老黄回来都回换衣服,工地时穿的竟然是比较脏破的衣物,平日竟然没有发觉。 今天老黄之所以身上比较脏,估计还是准备回工地了,所以没去管。 ; 第二十二章 带我先走 ?“大哥,去哪里?” 李际宗手里拿着一包烟,递了一根给身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有点疑惑,不过还是接过了李际宗的香烟,夹在手上,不敢点燃,只是一脸憨笑。 李际宗也不以为意,不见尴尬,继续舔着笑脸说:“嘿,不瞒你说,不管是周围镇里城里,还是附近乡下农村,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道。不管你是走亲访友还是报恩寻仇,嘿,寻仇就算了。不管你是要吃饭住宿还是找工作,我都可以带着你去。” 这么一套话,是老黄所教。据老黄说,他到外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干这活。短短两个小时里,李际宗说这话也好六七遍了,生意成功了两次。据老黄说效率很高,直夸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李际宗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月时间,竟然干起了平江城那黑脸妇女差不多的勾当。不过,区别在于,一个是骗一个是哄…… 用老黄的话说,这种行为算是做起了带路生意,就像是摩的三轮车一样,就是价格便宜,不要成本,最多就是一根便宜烟的投入。 李际宗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在工地上话不多的老黄,此时在城市里,竟然能说会道。 李际宗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依旧笑脸相迎。 不得不说,李际宗的样貌让人看了就有点信任感,黑色的皮肤,不大的年龄,单薄的身材,都是能让人信任。 特别是单薄的身材,平时是个劣势,放在他这种工作性质上就让人信任了。毕竟,谁也不想带路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中年男子支支吾吾,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搓手不知所措的模样,“这个,小兄弟,这怎么好意思,真的太谢谢了。” 一句谢谢哪里够?我这是牺牲睡觉时间出来带路。李际宗心里嘀咕,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开口说:“大哥,你也别急着谢,我是负责带路的,你说你想去做什么,到哪里,说清楚,我带你去,价格便宜。” 中年男子顿时有点气急,梗着脖子说:“小同志,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吧,指个路而已,还收钱呢。” 李际宗也不往心里去,还有人听了要收钱之后还破口大骂的呢,不过那人,站在路灯下等了两个小时了,依旧四处张望。 老黄说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不和他们吵,能说的清说几句,说不清直接走。买卖不成,就算没有仁义在。也犯不着吵架,当成是开门做生意,吵架对形象不好。 “大哥,我可不单单是指路,而是带着你到你要去的地方。就算远了,你要坐摩的三轮车什么的,我也能帮你省钱。” 代砍价服务,也是老黄的工作。有些人身在和手上地址差别二三十公里路的地方,依靠着走路,脚都要起泡。没有班车的时候,只能摩的三轮车。这个时候,老黄就可以找摩的三轮车师傅砍价,从中收取一点点费用。 当然,一般人都不相信代砍价这事,生怕是联合起来坑人。当然,上钩的也总有。 眼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几秒钟没回答,李际宗转身就想走。 依照老黄的说法,久不理会的人说再多也是白搭,纯粹浪费口水,不如寻找新的目标。而,找目标也是也是有策略:大包小包最重要;四处张望是目标;不断问路可以找。 刚要离开,中年男子就急了,扯住李际宗的肩膀:小兄弟,你看我这个地方在哪里? 中年男子也没有办法了,找摩的三轮车都很贵,问街上的路人不是摇头不知就是不搭理,有些好心的人一看地址就说有点远,什么直走拐弯什么的,还说不出清楚。 如今,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很多,十二点一过路上的行人更少了。 到时候,可就不知怎么办了。虽说,一晚上不睡觉没问题,可半夜时候总是不安全,不管是半夜行走的不良人还是巡逻的警察,都可能让他吃不消。 中年男子虽是第一次出门,不过听的多了,明白城里的晚上比深山里的晚上还是可怕。 中年男子也打定了主意,要是眼前的少年开价贵了就不理会了。 借着路灯,李际宗一眼看到中年男子手里的纸条,上面歪歪曲曲写着一个地址。 眼熟?李际宗正想招呼老黄过来呢,突然差点笑出声,心想:还真是巧。 一般情况下,李际宗都要问过老黄,最后由老黄来定价,毕竟他不熟悉周边环境。 “这个啊,距离的确有点远。”李际宗看着中年男子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反应。 中年男子却没有多少反应,反而是继续等待着李际宗说出价钱。 李际宗心里不由有点恶趣味的想:怎么不跟我说五讲四美三热爱啦。 其实,看到中年男子手里的地址时,李际宗就决定不收费了,之所以说很远,还是中年男子先前的指责,存心逗乐而已。 “不过,我这次打算学雷锋做好事了。”李际宗笑着说,“不收你的钱。” 没有想到,中年男子一听,反而觉得不真实,紧紧攥着手里的纸条,怒道:“不愿带就算了,还说什么讥讽的话?” 李际宗没有想到中年男子这么容易就发火了,赶紧回想了一下刚说的话,好像没有不妥之处,除非笑脸看起来像是嘲讽脸? 李际宗心想:也许是对方等的比较急了,或者是本身就不善于开玩笑,看来,以后说话做事还是要有眼力。 面对有点怒火的中年男子,李际宗急忙赔着笑脸说:“大哥,真不是开玩笑,你去的那地方和我要回去的地方是一起的。真带你过去,不过你要等等。” “当真?小兄弟?”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大有异乡见到亲人的样子。 “当真,大哥,你等等哈,回去时候我喊你。”李际宗转身就要走,既然是到同一个工地,以后说不定能当个朋友,再收钱就有点不合适了。 中年男子又一把拉住了李际宗,嘴上说:“哎,小兄弟,这么晚了,哪里还有什么事,不如我们一起先回去吧。” 李际宗顿时不悦,不收钱带你回去,你可倒好,还耽搁我赚钱?这也太不懂事了吧。 不远处的老黄看到这一幕,赶紧往李际宗处走,急忙问道:“小李,怎么回事?” 看上去是李际宗和中年男子拉拉扯扯,老黄怕两人起了冲突。 ; 第二十三章 对着空气骂一天 ?李际宗身子一扭,挣脱了中年男子,脸上虽然还带着笑脸,不过却嘴上却说:“哎呀,大哥,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了,我们两个人等下还要去别的地方。”一拍脑袋,然后指向老黄。 “大哥,你要是能等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到时候肯定带你过去,哎,真不好意思,都差点忘了,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老黄也是精明人,不用李际宗使眼色,马上接着话,板着脸说:“小李,你也是的,不是跟你说好了吗。时间都要到了,还不快点走。”回头又跟那中年男子说:“哎,我这小老弟总是不太懂事,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事。”拉着李际宗的胳膊就走。 中年男子望着李际宗和老黄快速消失在视线中,不由一愣,一阵风吹来感觉一丝丝的凉意,最后只能双手抱胸目瞪口呆。 老黄带着李际宗转了两个弯,停下问:“怎么回事?” 李际宗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 “****的玩意,蹬鼻子上脸。做的好,有些人就是这样,不懂什么叫好人心,给他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带路这种事,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李际宗也没有心情和那把情分当本分的中年男子吵架讲理,反而是赔着笑脸就走了。 中年男子若是知趣,应当会反思。不知趣,没想通其中关节,那是一根筋。要是怨恨,那么这样的人也没有结交的必要。 反正中年男子的行为是让李际宗不舒服,那就没必要继续带着更不舒服。 接下来,李际宗和老黄又做成了两单生意,不过距离都不远,价钱挺低。 老黄做事也是个诚信人,若是有近路就带着走近路,当然,近路偏僻的话,也会提前说好种种规则。 据说,老黄是吃过这样的亏,带着人走近路,没想到快到的时候,突然一阵阴风吹来,那客人吓的飞快的跑,钱没收到。 还有一次,则是带两个小伙子,走到阴暗小路时候,两个小伙子可能是认为没有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竟然把老黄给抢了。 这些估计只是冰山一角的事,还有不少估计老黄没说。 其实,老黄之所以愿意带一个人,还是因为夜路走多了容易遇上各种人,有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一点左右,街上就冷冷清清了,老黄也准备收工了。 “该去睡觉了,太晚了,不安全。” 李际宗刚听老黄说,他在某一个偏僻的城中村租了一个格子间。 “千万不要睡那些桥洞底下大路边上,不然,一觉醒来身上什么都没有还好说,怕的是醒不来了。”老黄走在前头带路,“有些钱,应该省;有些钱,可以省;有些钱,不能省。” 李际宗点头,这话李瘸子也经常这么说,不过指向的是别的地方而已,意思却是相近。 两人弯弯绕绕,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到了一个小村里,看那房子也是破旧不堪。 进了那破烂的房子,李际宗才体会到什么是格子间,真的是一格一格的房。 之所以用格字,那是因为房间实在太小了,宽度刚好一张一米五床的位置,长度大概是二米二三,房门打开时候就差点能碰到床板了。 “要洗澡吗?”老黄拿起门边挂着的衣服,望着站立不安的李际宗,“外面有口井,可以取水洗澡。不用站着,这破地方没地方坐,直接坐床上,这床也没多干净。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图的就是个便宜。” 李际宗道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不过是初次见到这么小的格子间,一时有点不知往哪里站着,好像站着就会挡着老黄一样而已。 听到老黄的话,也就坐在床板上,心想,这样的房子应该的确是很便宜的,不然谁愿意住? “老黄,看这里应该有不少房间出租吧。” “不少!”老黄收好了衣服,看了李际宗一眼,笑着说:“怎么?你也想租?” “房间不少,都没上锁,这么晚了,房东那个老头也不会过来查。你要真不愿意和我挤一张床,隔壁一间房就没租出去,你晚上睡那儿,不过没有床单被褥。”老黄是个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李际宗之所以扭捏,那是不愿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明天房东老头很早会过来,不过,我比他早,会提前喊你起床。” “好嘞!”李际宗是真不愿和老黄睡一张床,一来是不习惯,二来是他睡觉不太老实,真要睡一起,估计老黄第二天醒来会想打人。 两人同时出了门,一个到房间里,一个准备去外面的井里打水洗澡。 李际宗躺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除了隔壁老黄房间透露出来昏暗的灯光。 没有租出去的格子间,灯泡都让房东给卸了,也就没法开灯了。 正当李际宗想着明白会做些什么时,听到老黄的骂声:“龟孙,龟孙,日了你家仙人板板。” 李际宗急忙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老黄脱的只剩一个内裤准备洗澡时,一摸,突然发觉取水的滑轮没了…… 要是单单滑轮没了,提水最多就费点时间费点力气,可惜,连绳子都被弄走了。 两个人无语,骂了几句狗,也就没法了。真要骂街也没有意义,谁知道东西被谁偷走了呢。吵醒了别人就更不好了,就算别人不出来吵一顿骂一顿也于心不安。 得,两人只能各自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这一晚上,李际宗倒是睡的比较好,没有一直失眠,不过很早就醒了,没等老黄来喊就醒了,因为外面传来了骂娘声: “偷什么不好,偷滑轮偷绳子。你妈少了上吊的绳子还是你爹的棺材不好抬要绳子?老婆太会偷汉子要绑着?儿子缺胳膊少腿不绑着会摔死?” 难以想象,这样的骂街声是出自于一个男人的口,李际宗摇摇头,心说:别人要是偷个脸盘,你也会说小偷是拿着脸盆装骨灰。 老黄估计醒的更早,轻轻一推门,看到李际宗就说:“走,这觉没法睡了,他能对着空气骂道下午。今天带你做别的事。” ; 第二十四章 出门在外 ?出门的时候,李际宗看到那个在井边骂小偷的人,只见那人:络腮胡,大眼圆脸,体格高大身材壮实,皮肤黝黑,像是个铁塔般的人物。 如今,身边放着一桶衣服,嗑着瓜子在骂街。 老黄也没和那个壮汉打招呼,领着李际宗七拐八弯的往外走。 “那人,白长一身肉一身力气了,据说:成天抱着小说看,然后抱怨生不逢时,天天嚷着要是生在古代或者往前几十年就是个将军了。有点不顺心的事就骂街,有次去吃完饭回来,骂了一整天的饭馆老板,说是他那盘菜里面的肉比旁边人的少。” 李际宗不由称奇,心想,果然见的人越多越觉得不了解人。 那壮汉,凭着身材走到外面,一些胆小的人就会避道而行,谁能想到是个只会在家门口骂娘的怨妇? 天色还未亮,不过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声音了,早起的人儿,开始准备一天的劳作。走在路上,还能听到不少锅碗瓢盆的声音。 “我们先去把昨晚藏着的破烂弄回来,趁着没天亮,可以捡到不少东西。” 昨晚,老黄把先捡到的破烂都藏着了,不然带路时候提着破烂,估计难以招揽客人。 李际宗昨晚倒是想了一下,真要靠着带路的话,实在赚不了多少钱,估计老黄是带着他学习一下。 哪怕老黄先前说,带路是他主要工作,也不会真的如此,可能是个考验。不过,老黄不说,相处的时间也短,难以猜测是否真的如此。 两人出了门,走了大约有二十四五分钟,李际宗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问:“老黄,那里蹲着的是不是昨晚那人?” 老黄眯着眼,仔细端详一番,还是有点不真切,于是开口:“看不太清楚,有点雾。” 老黄明白,李际宗嘴里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昨晚想去工地的中年男子。 和那中年男子没有直接接触的老黄认不出来,李际宗却能看的出来,蹲在路灯下的人应该就是昨晚的中年男子。 “莫非他等了一整晚?” “过去看看?” 其实,不必老黄开口说过去看看,李际宗心里想着也是过去看看。 两人走向那蹲着的男子,李际宗能看清楚那男子衣服的颜色,身材也和昨晚的中年男子一样。 有点意外的李际宗靠近男子,距离不足半米远,低声喊了两句:“大哥,醒醒。大哥,醒醒。” 男子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李际宗,急忙揉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兴奋的开口:“小兄弟,你果然是个信人,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完一句话,中年男子赶紧拭去嘴角下巴的口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一不小心睡着了,实在太困了,小兄弟,现在去工地吗?” 李际宗一阵无语,不知眼前这人是真憨还是真傻又或者是真没钱。 看样子,中年男子得得确确是等待了一整晚。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头发上和衣服上的露水不会骗人。 老黄朝李际宗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没有开口。 既然如此,李际宗总不能又一走了之,于是笑着说:“还以为大哥你昨晚就坐三轮过去了呢,不急,我们先吃一点东西再回去,有点远呢。” 中年男子手放在裤子口袋边,轻轻捏了一下口袋,随即笑着说:“你们先去吃吧,我不饿。” 李际宗刚转过头,倒是没有看到中年男子的小动作,于是回头笑着说:“回去还挺远的,走路要一两个小时呢,你这大包小包的,提着就饿了。” 老黄刚才一直看着中年男子呢,捏口袋的小动作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于是顺着李际宗的话,哈哈一笑:“小李,你昨晚还说请这位大哥吃饭呢,今天就忘了?拐角那地有卖包子馒头的,你去买点回来,我们一起吃了回去。” 李际宗稍微停下了脚步,有点疑惑。就在几秒钟前,老黄还是置身事外的表情,没想到转变的那么快,竟然想着一起回去了。 有中年男子在场,李际宗也不好开口问。 也就是昨天收的钱在李际宗口袋里,不然馒头也买不起。 “看来,以后身上没钱可不能嚷着请人吃饭。” 老黄熟练的递给中年男子一根香烟,自己则是拿着一根烟在手里。 中年男子接过香烟,掏出火柴盒,点燃香烟,一气呵成,狠狠抽了一口。挠头笑着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还要你们请我吃东西。” 老黄把手上的一根香烟装回盒子里,“这有什么,昨晚刚好有事,我还不好意思呢。出门在外,谁能没个难处。” 中年男子又抽了一根烟,叹息一声:“出门真的太难了,哎。我弟弟写信让我和他一起做工,这不,趁着地里的稻子种下了,我就出来了。” “那他怎么没来接你?” 中年男子抽烟的速度很快,几口就抽了大半根烟,继续吸了一大口才说:“错过了坐车时间,晚到了三天了,估计他正等着我快点到呢。” 这么一说,老黄心中就有点数了,看来,昨晚也许是对眼前的中年男子有点误会。 也许中年男子只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弟弟,得知李际宗会带他去工地,高兴的急昏了头。 “看他那摸口袋的样子,还有抽烟的样子,估计身上没什么钱了。”老黄稍加推测,倒也没有开口追问,彼此间又不熟悉,追问徒惹人厌。 说是吃早饭的时候,中年男子都没说难处,那就证明他不想说,不然也不会谎称不饿。 两人说着话,不大一会儿,李际宗就提着包子馒头回来了。 中年男子接过一个包子一个馒头,道谢之后狼吞虎咽般的快速吃完。 吃完包子的中年男子一看,李际宗和老黄一个馒头还没吃完呢,于是尴尬的笑着说:“下地习惯了,习惯了。小时候那些年,自然灾害,饿坏了,于是落下这饿死鬼一般的毛病。” 对于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李际宗感同身受,读书时候,他也经常这么掩饰。于是说:“太早了,吃不下包子了,大哥,你吃吗?” 这次,中年男子怎么也不愿接受了,涨红着脸说:真不饿。 稍作休息,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往工地走去。 李际宗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夜不回,工地竟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