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江湖》 关于作品章节修改的通知 ?@@因为有编辑看过,说叙事线太乱,没有衔接性,让我趁字数少、没签约的情况下,赶紧改了,于是今天费了好大的功夫,加了些润色,修改了部分病句、错字,删除合并了一些章节,总体来看章节的篇幅更加长短不一了(笑) 总之,修改工作已经完成了,各位读者大大们敬请谅解,麻烦在app上删除原书,再重新收藏(估计收藏要掉。。。)嘛,大概就是这样吧,十一黄金周的前两天有接近1w字的更新,这样就会到5w字了呢。。。敬请期待 再然后,就是相关作品推荐了姻羲妹子的新书《红小娘子》,祝妹子大热。 最后,预祝各位读者大大十一国庆节玩得开心,过得顺心。;@@ 关于整理章节的通知 ?晚到的祝福,希望各位读者大大们国庆节都过得开心。 是想说这样一件事,七天时间一直在忙活奶孩子,虽然保证了更新,但是文字上很多地方没有琢磨,所以10月8日也是更新番外,字数不多,请见谅。 说一说《侠风》这部作品,第一卷快完结了,不知道各位读者大大们看起来感觉怎么样,我原本是想将自己想象中的武侠世界,通过文字来好好的阐释一番,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连载,发现自己的文字确实还有待提升。“慢慢来吧。”夫人总是这样跟我说,签约不签约都是后话,最主要的是达成自己的一个小梦想,留下这些文字,证明自己可以连接遥远的过去和遥远的未来。 从第二卷开始,会转变叙事线和行文方式,请各位读者大大们不要感到不适,也千万不要掉了收藏。总之,谢谢各位读者大大们了。感谢书评和打赏,新人新书受到这样的礼遇,确实受宠若惊。再次感谢了。; 简单说两句 ?@@第一卷快要完结了,大概还有1w字左右。一开始的想法是,第一章尽量把黄埔风的故事说明白,怎么也要15w左右,可随着大纲有些地方变动,情节也有改动,所以在10w字左右的时候,第一卷就会完结。 一个多月以来,支持着这本书,还在看着这本书成长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关照了,花主在此感谢。 第一卷完结后,初步预计会有两天左右的断更,因为我是一点存稿也没有,真的是一丁点都没有,都是今天来写明天的,所以,我需要去取材。。。额。。。是的,第二卷会转变叙事线和行文风格,先前就说过,多少会有一些不习惯,不要掉了收藏就好。 嗯,就是这样,如果觉着写得还不错,麻烦推荐票了,谢谢。以上。;@@ 关于周一更新提前的通知 ?@@周一为了冲10w字,可以申请签约。所以,连着和三江推荐一起申请,周一的更新会由原定的上午9点,提前到凌晨推送,请各位读者大大不要错过先睹为快吖。 另外,我觉着我是签约白费,三江肯定还会失败就是啦。。。所以,求个推荐票。以上。;@@ 关于章节内容较大改动的通知 ?@@自2016年10月25日起至11月1日,《侠风异闻传说》将进行大规模改动,请各位读者大大周知。此次大改,只针对第一卷内容进行重新的排列组合,第二卷内容由日更转为单日更。第一卷内容的改动,不会影响第二卷的故事,同样,改动后的故事情节会有细微变化,但总体上不会影响之后的阅读。 此次大改范围包括:作品名,作者名,简介,第一卷正传26章,番外8篇的全部内容。修改的内容包括:语句流畅性,词语搭配,错别字,故事情节漏洞,逻辑问题,增添细节描写,增添议论性段落。 以上。;@@ 第一章 欲速 ?适逢在这乱世天下,国与不国,山河破碎。爹常教导我说,天下武学,以快为尊,惟快不破。力道再强劲的拳,打不到敌人也是无用,反之亦然,再微弱的手指,如丝雨般戳在身上,八尺的壮汉也难以招架。 我懂事儿的时候,爹就会让我耍些木棍,娘总也骂嗔着,要我多读写书。虽说江津村离着成都府算不上远,可请得先生来家,也是没有多余的银子,索性就在家念了四书五经。这一年,刚过舞勺岁数,爹就请了村外的武师来教我拳脚。 (一) 师父让我绑上十石的沙袋练习轻功,我说太轻,他便让我举着重石在百丈的距离跑上个把来回,回到家后,连筷子也拿不稳。娘就抱怨爹让我跟村外的江湖骗子学武功,说是误人子弟,爹亦是笑笑:“好歹是当年沙场的故人,总不能让人没了生计。”之于我,师父的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但轻功,还不错。 师父总和爹说着一样的话:“天下武学,以快为尊,唯快不破,只要速度够快,那便可以横行天下。”我不是很理解师父和爹说的,就是觉得走路的时候,总也看不清周围。直到有一天,我给十里外的阿婆送信,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师父便说:“你可以出师了。” 我问师父:“什么是出师?是诸葛亮的出师表?” 师父笑我不懂装懂,“出师就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师父,你教过我什么?”我确实没觉着他教了我什么,可又觉着,似乎学到了什么。 “罢了。” “师父,这轻功叫什么?” “随你。” (二) 龙虎山距江津村不远,师父托人引荐,正一道的一叶真人见我轻功练得还不多错,便让我称他太师父,心想莫不是一叶真人和师父有甚关系?太师父就岔了话题,让我去送信,只是叮嘱我欲速则不达,但我也不大明白。 临行前,太师父没有给我银两,只是一柄佩剑,两本武功,我倒是想着,龙虎山离恒山足有三千里,骑乘驹马没日没夜,足月可到达,若是轻功而至,怕是跑死我也到不了。 到达恒山脚的白桦林那一日,正巧已过了两个月。江南的烟雨忽忽然飘到北方的时候,雨水和泥淖的气味让我不惯。好奇着泥土中夹杂的悠悠花香从何而来,猝不及防,不远处,一丝亮色瞠了双眼。 “请问你是龙虎山来的信使?”一袭桃红的少女上前作揖。 “正是。” “不想少侠迟到了月余,可是路上遇到什么难处?”少女莞尔道。 “没有银子走驿站,我跑来的。” “……”少女脸色一沉,又露出清爽的微笑,“请少侠在此解剑,与我一并上山会见师太。” 我正欲解剑,不觉背后一阵寒意,急忙拔剑轻功而去躲了开来,那少女已是长枪在手,身后数十黑衣死士严阵以待。 “若是你在上月到达此地,怕是插翅难飞。”桃色少女不慌不忙娓娓道来,“为今你若交出信函,我等可饶你不死! “别废话了。”我转一剑花,便轻冲上阵。 “杀!”少女怒目道。 龙虎山以剑招闻名,若是俗家弟子,怕是最基础的轻功亦难以相授。江湖上的轻功以翠烟门的御雪隐最为神奇,我的轻功与之相似,却又有大不同。剑招虽师承正一,但未得精髓。内功只懂吐纳,力道不蛮横,只可凭这轻功,在半柱香的功夫杀了三五来回,已有十余死士毙命。 “一起上!别让他跑了!”我正想转身往云中镇的方向逃命,不料那少女已先冲过来,脱身尚难。 枪法之快只觉一弹指间,同一招式打出两次,手中的剑被震得鸣响,剑锋斗转,一招沧海明月直刺少女上颈,不曾想枪杆一格,剑刃回旋了去,转而刺改劈,斜下直奔下盘,少女枪端一挡,回身直奔面门而来,我急退两步,不想背后死士暗算,下腰反手突刺,倒地弹起,飞速奔向不远处白桦林。 “追!”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死士已被甩开,可这少女却能跟得上我,她的枪法亦如鬼魅,虽能看清,却难以避让,逃到此处,已是被她逼到绝路。 “你想怎样?”我喘着粗气,背后的两刀,让我疲惫不堪。 “交出信函,饶你狗命!”一袭桃红怒目而道。 “我身上无信。” “那就死吧!”少女提枪直逼过来。 三、四十招过后,我已踉跄跪地,全身不知中了几招,只有麻木的痛,右手仍握着变成短匕的镔铁剑,双眼模糊,模糊间一袭桃红踱步而来。 “可否……让我知道死于谁手?” “洞庭,严……” (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躺在恒山派的厢房里,被娘称作江湖骗子的师父坐在我的身边。我挣扎着起身,感觉身遭尽是伤痕,勉强着吐着单字:“我可活着?” “嗯,还没死。”他倒不惊不讶,只是对我说:“下次碰到天王帮的,可要小心。” “被救了?”我有些木然。 “废话。”说着,挽起我的衣衫,看着伤势,“师太有封回信,你且看吧。” “我倒想知道,那女子是谁?”虽说是看我伤势,却弄得生疼,转移了话题。 “她是金军的一个百夫长,姓严,名诗涵,本是汉人,师从天王帮,不知怎得会进了金军。”师父挠着头,有些困惑,“怕是早已走漏了风声,让他们知道你信使恒山,才会有所准备。” 听着这些,也是悻悻然,转而看着书信。上书,宋金交战,连年不绝,民不聊生,为了江山社稷,武林盟主于襄阳城召集各路英雄好汉,组成义军,以抗金国攻势。 这一年,我奉了义军白先生之命,潜入天忍教。闯出了些名声的时候,江湖上已经称我为十人众的“缩地”,碰巧也是在成为十人众之前,我遇到了名叫离夕的女子。 ; 第二章 卜卦 ?时常,在暮雨时节,我会和离夕漫步在落花纷繁之中。离夕说,我们在一起,就是为了注定的分离。我听不懂,问她,什么是注定的分离?她只是笑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再回想起离夕的笑容,她已经离开我很久了。离夕本不叫离夕,听闻原本是姓林的,叫着叫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离夕,教中也有好事的说,这与她的武功有关。平常泛泛之辈,无外乎刀枪剑戟,或者有大侠者,内力招式都非同寻常,离夕不同,她擅长的是奇门卦术。 (一) 汴京以北,有山雾灵,雾灵山里,设教天忍。按着白先生指示,也算混得其中。初入天忍,虽然都是死士,也分三六九等,与我同入的,也有三五人,却都不相识,唯独离夕不同。 那年初遇,我只有二八年纪,不知世间繁华,却想走遍整个大好河山。桃花也会羞红了脸颊的季节,我在伏牛山的野外独自休息,她悄悄走到我的身后,“哥哥,帮我打几只虎皮交差可好?”我定睛望去,与我年岁相当的面容,霓裳,腰间倒挂着一对恒山短刺,想必是恒山派俗家弟子,本想说:“天忍恒山水火不容,不想理你。”到了嘴边却成了“好啊,看这四下无人,只有野狼猛虎,不怕我捉了你?”你也没有恒山弟子的娇羞,坦言道:“怕甚?” “小妹妹,你可别跟不上我!”站起身来,提枪便向猎物走去,一招烈火晴天,四周的野兽吓得四散。突地一团更粗壮的火球直奔一只猛虎而去,这正是天忍完颜式的独门绝技,弹指烈焰。警觉有人抢了买卖,却发现身遭除了手持短刺的少女别无他人。 “看来我与哥哥是同门呢!”少女背对着我莞尔,“方才不知是师兄,没大没小还请见谅,小女苏无堂主座下,离夕。” “……师妹,你拿着恒山兵刃,我以为你是恒山派的人。”我只得苦笑,“在下‘缩地’黄埔风,天忍教端木堂主座下死士。” 自此,我们便是天忍教中羡煞旁人的神仙侠侣,无论是在太行古径劫持镖行,还是在天忍教禁地修炼武功,无论是在华山巅欣赏满月,还是在点苍山看尽飞鸟,无论是在襄阳府集市卖货,还是在鼓浪屿面朝大海,我们一直一直是在一起。 (二) 忽一日,你与我说,哥哥,我们成亲吧。我却退缩。 “你我于这江湖之中,何以成家?” “我不管旁人说甚,我只是想,在这江湖之中,哪怕一个人也好,也可以让我有所依偎。” “……”我不知何言以对,赶紧岔开话题:“妹妹,别忘了你我还有任务在身。” 成为十人众之后,虽然分属不同堂主,但我与离夕仍是一同执行任务。有时在想,没得名号之前,就是繁杂的任务,如今却变得更加苛刻。 又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和离夕安守在风陵渡口,只为等一艘商船。听闻这整船的货物,准是要运到临安,为宋国太子妃生辰准备。 “哥哥,看这命盘,今日之事,怕是凶多吉少,你我还需见机行事。” 我也坦然,“据说这一船货物都有精兵把守,一会儿要是难以脱身,我定要保你周全。”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远远雾霭中已看得清商船模样。待船靠近,我低声道:“我先去探了虚实。”接着便缩地冲了近边。离夕怕是想叫住我,又住了口,淡淡然望着码头。几个来回便已了然于胸,船上货物所实,但精兵百余,怕是我和离夕双拳难敌四手。 “你去叫援手,我在这盯着。” “哥哥,此地过于危险,不然……” “……没什么不然,快去快回。”我笑着说,“这次任务完成,哥哥就随了你心愿。” “当真?” “当真!” (三) 离夕走后,商船便悄悄然靠了岸。 “不知这船上货物惊扰了何门何派的高手?”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莫不是有内力深厚的武林前辈亲自压船?我心中暗忖,本就紧张得汗涔涔的双手紧紧握着长枪,湮埋在灌木中。 “小友把整个货船搜了几个来回,还不现身,就是不给面子咯?”这前辈说这话时用上内劲,震得我头晕目眩,只得勉强走了出去。 “晚辈天忍教,‘缩地’黄埔风。”我提枪作揖。 “哈哈哈,天忍教想要这船货,竟然只让十人众来探底,未免太小瞧我龙座了!”忽地,从船上悠悠然下来一黄袍和尚,和尚念珠横挂,放在胸前,看似已有古稀年纪,眯缝着眼,看不到瞳仁,说话的内劲倒是十足,恍惚间让我心神不宁。 “原来是少林寺专修大乘如来咒和狮子吼的龙座禅师,晚辈拜见大师。” “施主倒是懂得礼数,怎么,看到老衲,这船货还要得么?” “即便是龙座大师,我天忍教看中的,想必也不难抢到。”我岑然笑道,接着便提枪冲了上去。 “施主果然爽快,好,老衲就用十二式龙爪功和十二式虎爪功来看看你有多少斤两!”龙座禅师合十双手,又道:“二十招内我伤不了你,你便走罢!” 我运功行气,知道这仗只靠轻功是赢不了的,枪头斗转,横批直刺,老和尚倒也不含糊,干净躲掉。“施主你招招要害,是想要了老衲的命啊。” 不料这老和尚如此难缠,我已打出十几招,仅凭闪躲,便化了我的攻势。“老衲已经让了你十几招了。”言罢,左手成虎爪状,右手持着法印,一伸一抓一推,便将我搪了开去,左手抓着长枪,我本想夺回,不曾想老和尚内力深厚,只是胸口一推,我便整个人被迫退开了去,长枪已在他手。 “施主内力非凡,普通人中了我这招乌龙探爪,怕是得断上几根骨头。这长枪还你便是。”言毕,老和尚把长枪一掷,还与了我。 “大师真是说笑,别说我不懂上乘内功,就是刚才如若不是我轻功后退,挨了实招,怕是一命呜呼。”我惨笑,说着,伸进怀里,拿出准备好的火药。 又是提枪上前,老和尚不再客气,龙爪功和虎爪功双管齐下,也就是江湖闻名的少林龙虎神爪,一招直奔面门,一招又攻着下盘,两种至刚至劲的武功融会贯通,更是难以抵挡。我转了枪身,提起内劲,横批转竖批,老和尚抬手招架,见准时机,一招残阳如血,点着火药直奔老和尚胸口,老和尚急忙退后闪开,不料我还有后招,连着十几团火药齐并点燃,一起弹去,正是烈火晴天。老和尚运了内气,一招青龙游动便团了十几个火球,撇开去,方时,我已提枪跟进,一招幻影追魂直刺老和尚心口。老和尚却只是一侧身,用腋下夹着枪身,顺势一招龙虎戏珠击在我的前胸。我踉跄退后几步,跪了下来。 (四) 恍惚间,我见到了离夕。 “哥哥,我要走了。” “……”我努力地睁着眼,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还有我该去做的事。” “再也不回来了么?”我勉强说着。 “嗯,回不来了。”离夕似有泪含,“记得我曾说过,我们在一起,就是注定的分离?” “是么?”我苦笑着,“当初不懂,现在似乎懂得了。” “谢谢你,哥哥,遇到你,真好,如果还有机会,我希望你还是那个在伏牛山静静打坐的黄埔风,我也还是那个带着恒山兵刃的小死士,我们再一起,去太行、去华山、去鼓浪屿,再一起在风陵渡,看那漫天的桃色花雨。” (五) 离夕离开天忍教后,我便升为十人众的排行第四。只是,我偶尔回到伏牛山,或者独自坐在华山索桥上,看着月圆月缺,骑着快马在风陵渡口来回穿梭,我想忘却于江湖,不曾想,过去的相濡以沫,即便这么久的时间,仍在心中抹洒不去。我想,有一天,如果我们又再次见面,或许我还会把我的背后交给你,一起面对更凶狠的敌人。 ; 第三章 十人众 ?金主完颜氏为瓦解大宋抗金武林势力,在汴京北部的雾灵山设立天忍教,教中规定不收汉人为弟子,故教中大部分弟子都是金人,但也有部分汉人因武功高强、或有其他厉害本事而得以破例入教。天忍培养大批杀手、细作,一方面刺杀宋国名仕,一方面窃取宋国军事情报,以备日后侵宋不时之需。太师父命我潜入天忍,搜集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教中有许多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他们入教并非为了学艺,而是因为一些政治原因,所以这些人通常都在教中有一定的地位。而教中的普通弟子大多是金国人,他们入教单纯是为了学艺,倘若一日上了沙场,也有不菲的酬劳。 (一) 绍兴十二年,仲夏。本就是烦热的季节,我和离夕草草从丐帮总舵打探了消息,起身回往总教。途径稻香村的时候,偶遇师兄谢京飞。谢师兄总是带着斗笠,无论是否阴雨天气,也穿着闷人的蓑衣,总是有很多秘密般,不好揣测。 “不想途径此地,偶遇师弟师妹。”谢京飞先打了招呼,我和离夕连忙作揖。 “不知师兄南下,可有任务在身?”离夕悄然问道。 “瞒不过师妹,这有教主亲笔信函,今年八月十五,天忍教举行门内较技,凡入教三年以上者,皆可参加。”谢京飞看了看我,“此次门派竞技,要分三六九等,优胜者,由教主亲自下达任务执行。” 我心想这是上位的好机会,如若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可以更接近天忍教的上层。 “哎呀,师兄真是言重了,我和黄埔哪有如此实力,何以觊觎教中显赫地位,涨涨见识罢了。”离夕打断我的思绪。 “正是,我们二人武功平平,看看热闹倒也不错。”我打趣道。 “二位真是折煞了,新一辈师弟妹中,你二人可算出类拔萃,若你俩竞技得胜,定是我天忍的福气。” “离中秋尚有月余,我们现在动身,还能赶得上。”离夕说着便起身,“走吧,黄埔师兄,不怕误了时辰?” “好,谢师兄,师弟师妹就此拜别。” “二位不送。” (二) 不消几日,我与离夕行至伏牛山。离夕看着梨树林分外出神。 “想起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已经过去四年有余。”我听着末夏时节的蝉鸣,缓缓道,“如今宋国气数已尽,岳飞被秦丞相害于风波亭,我金国不日便可南下,一举灭宋。” “说这话时,怎么会有悲伤的表情呢?”离夕也同是哀伤的表情浮面。 “师妹,时候尚早,不如你我就地对拆几招如何?”我换了话题。 “也好,还请师兄手下留情。”言毕,便抽了短刀,横劈了过来。 我留神闪躲,看不清离夕的表情,从腰后抽了兵刃,绵绵间不自觉每一招每一式都被离夕看穿,虽能格挡闪躲,却无法抽手还击。几招过后,我急忙缩地退去,想看清离夕的招式,但离夕却咄咄逼人,没有杀招,也点到即止,闪不开距离,只好硬着头皮硬上。几个回合过后,自觉越发乏力,脚下不留神,竟摔了踉跄。 “这就是你如今最大的极限了么?”离夕短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轻声道,“如今的你,怕不是我的对手了。” “师妹见笑了,其实你我都没用本门武功。”我推开短刀,离夕顺势收起,“离夕,我想问下,你的武功,其实是道教武功吧?” “不知道……” “不知道?”我惊愕。 “其实我在入天忍之前,只学习过一些奇门卦术,后来苏无那邪跟我说,可以将阴阳数理,运用到武功对敌之中。”离夕拉我起身,“我自己摸索了一段时间,渐渐略有小成。” “这武功叫什么?” “跟你的缩地一样,我叫它离夕。” (三) 门派较技定于八月十五巳时开始,地点在雾灵山天忍教后山禁地。辰时的雾灵山略有雾气萦绕,北方善种杨树,说是固沙防风,这时节早上的杨树林,不免有未尽的蝉鸣,还有些许凉意袭人。我和离夕到达后山演武场的时候,已经有几十弟子等候。比武不可持金属兵刃,若是想用兵器,可在场边的武器架上选好趁手的杨木兵刃。顺次以抽签决定,天干代表登场顺序,天干下面的动物代表较技的场地,每次较技登场数人,只有一人可进入下一轮对决。 “抽到什么?”离夕抽过签后过来问我。 “乙玄武。”我看着手中的签支,反过来问离夕,“你呢?” “丙朱雀。看来,要师兄先登场呢。” 我也是惨然笑笑,便和离夕分别,前往玄武场准备,顺便看看其他师兄弟的武艺高低。正迎面,一长发男子上来作揖。 “缩地师弟,莫非你也是玄武场?”男子长发遮目,不苟言笑,一身弥侠衣在阴湿的天气里,更不显眼。 “不知师兄是……”我愣住,此人,我确实不识。 “我也是玄武场,乙玄武。”男子笑道,“在下摩摩尔。” “原来是摩摩尔师兄,久仰久仰,想当年在太行古径一役,击杀数名宋军名将,当真是威名远镇。”我寒暄着,却偷瞄着场上战况,此场有四人上场,现已有一位师兄认输。 “哪里,哪里,师弟一直在执行端木堂主的刺杀任务,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应当。”摩摩尔笑道,“一会儿还请师弟,手下留情。” “师兄言重了,我武功平平,还望师兄别打得我满地找牙才是。”我心中暗忖,这摩摩尔为天忍教立下撼撼战功,想必是有些手段,真上场了,还需好生提防。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玄武场已决出胜者。“师兄,到我们了。”我在兵器架上选了趁手的木剑,回首坦道。 “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四) 天忍教的门派较技,硝烟始终难以散尽,无论是入门招式残阳如血,还是进阶招式烈火晴天,都需要以火药辅助,催发内力,将炸药掷出伤敌。甲玄武的胜者,只用了烈火晴天就赢了比武,我这一场,似乎没那么简单。除了摩摩尔,还有三位师兄,我都不认识。 摩摩尔轻功登台,其他三人也纷纷效仿,我却慢慢缓步上台,听得台下嘘声一片,“这小子是谁啊,想必没多少斤两,我怕他接不下摩摩尔三招。”我也只是笑笑,“还请各位师兄手下留情,在下称号缩地。”这称号一报,台下竟也悄声许多。 “师弟不知你这称号厉害极了,手下留情要我说才是。”摩摩尔笑着,便提了木枪冲来。另外三人也不含糊,各自提了兵刃向我冲来。 莫不是这称号意义非凡?我心中暗忖,见四人招式已到,急忙缩地闪去。四个对手,自然是四式兵刃,两枪两刀,也算标准的天忍武功兵器。很明显他们各自分工,我用轻功勉强绕过几个来回后发现,用枪者主攻,一来一回,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用刀者辅攻,一左一右,一斜一正。九宫格被他们稳稳站住,一时间我是攻也难,守也不易。 “莫不是师兄们事先商量了的?”我退到角落,惨然笑着。 “师弟真是说笑话了,师兄们岂会联合起来欺负师弟?”拿刀的一人冷笑一声,“谁也没规定不能多打一不是?” 话音未落,摩摩尔已然冲枪而至,我挽了个剑花,腾地而起,轻功躲开攻势,料定摩摩尔定会回马枪扎回来,另一枪者定会前刺,我躬下身来等着两人枪至。不出所料,一人回刺,一人突刺,这是想把串成肉串么?我将木剑掷空,蹬地而起,双手左右开工,各抓兵刃,一招剥及而复拿住二人木枪不放,身体陡然回转,想将两人甩开。用刀二人一时间慌了手脚,回神功夫,想上来已经不及,只得用出弹指烈焰,霎时,两团粗壮火球径自向我袭来。 用枪两人已被我甩开了些距离,虽然没夺下兵器,但这两团火球倒是助我。先前缩地来回之间,已悄然在场地内洒下火药,以备不时之需,我接回滞空的木剑,将一团火球弹开,另一团斜劈到场地内,火药瞬间被引燃,噼啪作响,刚才被分开的四人,也被独立开来。 “看来我们被算计了啊!”拿枪的尴尬的笑笑。 “毕竟单打独斗,我胜算大些。” 几个来回,场地上余火散尽,对手也只有摩摩尔一人。 “师弟好功夫,想不到需要深厚内力才能催动的推山填海,竟被你这样用来。”摩摩尔看着躺在场地里的另三人,提枪作式,笑然道。 “师兄言重了,推山填海本是进阶武功,没有个十几年的内功修为,很难催发出来,想我这样的晚辈,只能哗众取宠,如此这般了。”我转着剑花,走向摩摩尔,”师兄,刚才场下的人说我接不下你三招,不妨试试?“ 摩摩尔端着枪,我可以看到他不知是因为刚才太热而流的汗,还是现在太紧张才流的汗。 “师弟,那就不客气了!” 我深知木枪难以伤人,摩摩尔的枪法与江湖上天王帮的杨家枪法又无法相提并论,一招一式下来,不光看得清楚,躲得也明白,三招过后,我用左手搪了木枪,剑刺持枪手,摩摩尔倒也闪得开,我回身刺改劈直奔面门,他用枪卸力,不料此乃虚招,实招后发,抬腿踢了枪端,摩摩尔也不尽然,并未松手,我只得向他胸前一掌将他推后,紧接着缩地上前,绕他身后,剑刺后颈。 “……”摩摩尔手中还岑然拿着木枪。 “师兄,承让了。” “多谢师弟手下留情。” “乙玄武,缩地胜。”随着裁罚师兄的发落,我悄然走下竞技场,台下早已惊得鸦雀无声,回首间,看到离夕。 “哥哥果然赢了。祝贺祝贺。” “妹妹笑话了,不想已经比试完了?” “嗯,虽然开局比你晚,但结果比你早,也算意料之中。” “那妹妹还需再多努力,争取脱颖而出。”我和离夕这对话,酸得我都不想继续下去。 “哈哈,哥哥,别说了,快憋出内伤了,我们去其他场看看吧。” (五) 午时之前,各场比试已然结束,每块场地各有四人胜出,是为此次门派较技的十六强。未时将开始一对一的晋级赛,我和离夕随意吃了点午饭,就来到演武场。 “哟,这不是我天忍教的神仙侠侣么?”说话的人正是青龙场的胜者,边俊。一个很不讨喜的人,虽说是满身横肉,但我对上他,有信心三招之内取胜。我和离夕没有搭理他,径自走去。“哟呵,有伴侣的就是不一样,见到师兄都不行礼作揖么?!” 我蹭地闪到他身后,手指顶着他风府穴,“小心说话,不然要你好看。”然后悄悄然走回离夕身边,一齐向不远处的星海和乐宜等人走去。 星海、乐宜、离夕、灵羽和我,我们几乎同年进入天忍,大多也都执行由各堂主下派的暗杀任务,所以交情甚好,这里除了离夕外,灵羽也是女子,但我还要称灵羽一声师姐。 “缩地,刚才看了你的比试,恭喜你武功又上一层楼了。”星海说话时从来都是眯缝着眼,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师妹,怕是你还没用真功夫吧。”灵羽凑上前来,挽着离夕的胳膊,笑嘻嘻地说。 “不想各位师兄姐都进入了十六强,也算是给我们这一批挣足了颜面。”我上前作揖,笑着说。 乐宜从来不苟言笑,如果说边俊是满身横肉,这家伙要敦实得多,总是想如果用足内力打在他身上,会不会还是一样岿然不动。乐宜从台子上跃下,走到我身边,悄悄在我耳边说:“剥及而复,龙虎山的功夫?” “……”我哑然失色,不曾想有人竟识得这招,“偶然间学会罢了。”尴尬地笑笑,准备马虎过去。 “……”乐宜不知从哪儿抽出了斗笠,戴在头上,“如若有一天,让我知道你是细作,怕是负了我们之间的生死情谊。”这话当然是说给我听的,接着便笃地走去。 不多时,十六强对阵的名单已然公布,我对零,边俊对云龙,离夕对小武候,灵羽对拓跋阔,乐宜对砂燕,耶律楚基对夜枭,星海对玲珑,完颜思对颜卓。这样的对决有些始料未及,我们这几个人第一场虽然都被分开,但也就意味着,很快就要互相厮杀。晋级赛八场同时开始,分别在八个不同的场地。 “看来我们要互助好运了。”灵羽挽着离夕的手终才松开,“妹妹,一会儿让姐姐见见你真本事。” 离夕也是笑笑,没有答茬,我看了看大家,作揖道别后无奈捡了杨木长枪便缓缓走上演武场,等着对手上台。不多时,只见不远处有一辨不清模样的人同样缓缓走上台来,不觉间台下已经开始议论。 “在下称号缩地,不知师兄是……”我不敢放松警惕,原地打了招呼。 “……”似乎是男子,身形实在模糊,我又不便于直接上前。 裁罚师兄发令,较技开始后的一盏茶时间里,我和对面的人仍然纹丝未动,是紧张还是恐惧,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如果我先出手,会死的很惨。 “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师弟,你认输吧。”听声音确是男子。 “还没打过,让我认输,岂不没了道理?”我坦然笑道,“深知师兄武艺高超,但不战而退,不是我的作风。”说罢,提枪上去,直接缩地到他面前,一招幻影追魂枪直奔对手面门而去,眼见木枪将至,他也不闪不躲,“这样下去还不扎死?”我心中暗叫不好,想急忙收手,却来不及。 他见枪端将至,只回旋了半身,我凌空在身,不便闪躲,直接受了两掌,重重摔在地上,翻滚躲开,拉了些距离,才有机会喘息。 “师弟,你非我对手,不要妄自送了性命。” “咳咳,师兄方才不躲闪,是明知我不会真的扎下去?”我驻枪起身,惨然笑着。“同门较技,留力不留手。师兄,得罪了!”我提枪作式,突地缩地向前,几招过去,似乎都没有刺中,恍惚间,觉得对手的身形更显模糊,莫不是此人的身法特殊,本就辨不清面容,看来步法更是重要。 我缩地十几个来回间,渐渐摸清他的轻功路数,果然与我不同,更于天下间的轻功不似,闪了开去,又拉得更远了些,“师兄的轻功步法果然精妙,无论何等招式,都打你不中。” “……”他也停了下来,从身后抽出一把木质匕首,“十几个回合就看得出来,师弟了不起,此步法明为凌波,乃我无意间侥幸学得,既然师弟并无退意,我也只好打到你服气。” “这场,我还不能输。”我撇开木枪,缩地上前准备肉搏。 (六) 半柱香的时间悄然过去,我隐约觉得离夕、星海等人已经聚集到台下。木制匕首虽然不能伤人,但在几十个回合中,我也被这虚晃的招数,踉跄得很,内伤虽不重,但需要时间调息,外伤虽没有,却也青一块紫一块,心想着,如果再不结束,恐怕真的要输。 “师弟,再打下去,你也伤不到我,放弃吧。” “师兄,我接下来的攻势,如若还是打不中你,再弃权也无妨。”言毕,我掏出身上所备的药弹,逐一催发,一招烈火晴天,数十团火球一齐奔向对手。 “烈火晴天也是无济于事!”只见他一跃腾空,躲开火球,岂料我急忙缩地拾回长枪,将余下的火药拧成一股,弹射向空中。我深知凌波这一轻功注重的是步法,在空中极难闪躲,加大火药用量,一招魔焰七杀奔向空中对手。 零却也不释然,将匕首掷出,弹了火药。我径自缩地上前,横扫、突刺、竖劈,连续招式向前,霎时间,同一招式连续打出两次,我拼尽所有内力,模仿出天王枪法的回风落雁,始终还是无法击中,暮然间,将木枪投掷,缩地绕他身后,双手从腋下架起,蹬地腾空。 “你想同归于尽?” “同归,未必尽!” 我架着他空中回旋,此乃端木睿成名绝技,飞鸿无忌。回旋之中,我拼尽最后力气,将他掷出,让他以首落地,难以转身,我在空中也失去平衡,几经踉跄,才跪落在地。 霎时间,场边鸦雀无声。 “结……结束了?” 裁罚师兄来到场上,确认零已经昏厥,才声明,胜者缩地。这是第二天早上,我听离夕说的。 (七) 八强的对决名单在昨夜酉时前后,已经公布,我对离夕,灵羽对乐宜,云龙对夜枭,星海对颜卓。未曾想八强又重新打乱分组,这样一来,我们这批新人,很早便碰头了。 “听说你和小武侯的比试,很是精彩?”我坐在端石上,伸展筋骨。 “听灵羽说的?”离夕笑笑,“今天还要哥哥手下留情。” “我可没信心打得过你,再说,我昨天已经耗尽全部内力,调整一夜,仍觉得丹田之内空空荡荡,果真没有上乘功法,无法打得持久。”我惨淡地笑着,“有机会,我一定要知道你和小武侯那一战究竟如何。” “听闻今天开始,各堂主、长老也会莅临观战。”离夕拉起我,准备去寻些吃食。 “那也许,他们要看到,本次较技,最无趣的一场了。” 巳时,教众长老、堂主及众多教众,纷纷来到演武场。第一场云龙对夜枭,云龙善用枪法,一手九曲一合枪耍得有模有样,称号云龙与成名绝技云龙击闻名江湖。夜枭本是汉人,因练就一手好的王家刀法而被天忍教看中,传闻江陵金刀王家落草为寇,跟他有直接的关系。不多时,云龙与夜枭便分出胜负,九曲一合枪法九招九式,八十一种变繁,又有异曲同工之妙,以一贯之,当真厉害。 第二场我与离夕之战,登上台时,场下已然少了先前的种种议论,但没过一会儿,台下就已然嘈杂开来,因为我认输了。 “缩地,你认输几个意思?” “直接弃权多好啊,干嘛上台来丢人显眼!” “哎哟,看他们夫妻恩爱,老头子不忍心伤老太婆喔!” “赶紧滚!” 离夕拉住我,不然我真的直接过去杀了那些叫嚣的看客。苏无堂主将离夕领走,端木堂主也来到我跟前,悄声说:“黄埔,莫非昨日与你师兄一战,受了什么内伤?” “内伤倒是无妨,只是昨日力战,今天实在提不起气,至觉丹田之内空空荡荡。”我向堂主作揖。 “……”端木睿思忖良久,胡子都要被他扯烂,“也是,自你入门以来,除了一些招式搭配和用法,我只教了你飞鸿无忌这一招算得上以内力博胜的招数,内功的修为也一直靠你自己的吐纳心法,毕竟是烂大街的内功,不足以登堂入室。” 我摸着小腹,自感现在还是空空如也,便瞟着台上星海和颜卓的对决,据闻颜卓本不善武功,一套易容功夫倒是炉火纯青,不知他是怎么赢得如此多场,但看着星海与他对拆,也并不轻松,看来颜卓此人确是不乏手段。 堂主看了看我,悄声说道:“相传二十年前,宋国有一名臣,率重兵北上,意图剿灭明教,但似乎明教气数未尽,得一当世高手解救,之后那宋国名臣私下里撰写一武功秘籍,名曰九阴,黄埔,你可去寻这部名典,对你武功之造诣,假以时日,定可登峰造极。” “端木堂主真是笑话在下了,我何德何能,哪有机缘巧合能得此等机缘,我还是先将本门功夫练好。”我别过堂主,见台上胜负分晓,星海的武功确与众不同,相传当年星海流浪东瀛之时,靠借东瀛死士相授瞳术,想必将这瞳术运用自如,颜卓也不是对手。 端木睿摇了摇头,不在看我,定睛瞧着台上,灵羽与乐宜已经各持了兵刃上台,我相信,不需多久,灵羽就会败下阵来。天忍教里,以轻功卓绝的,有这么几个人,我以快著称,算一个,灵羽以轻著称,颇有翠烟门御雪隐的意思,但据她自己所说,年幼时候正值战乱,是得了一恒山老尼的指引,方有此等功夫。还有一人就是与我对阵的零,这凌波步法,出神入化,难以捉摸,日后若是敌对,怕是难以招架。 果不其然,再快拳脚打在乐宜身上,也是岿然不动,只要力道不蛮横,内劲又不足,兵刃不利索,肯定伤不了乐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灵羽早早认输了。 四强名单也悄然出炉,乐宜对云龙,离夕对星海。 (八) 次日一早,我与离夕来到演武场,发现除了我们,乐宜已经到了。乐宜看到我,径自走来,示意离夕,离夕也乖巧的走到一边,坐在石阶上。 “你的武功路数,若不是认输了离夕,怕是要露馅。” “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乐宜看了看离夕,转身走去。 我背后不自觉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露了什么马脚?顺其自然,若真是有穿帮一天,只望全身而退。 比武开始之前,我与离夕对拆了几招,发觉她的奇门卦术在这次较技中又有了提升,先前只是被她化解攻势,现在则是打不中她。“妹妹,此次较技,有了心得?” “有一些地方确实茅塞顿开,不过还有一些新想法,希望与星海对拆后,可以成型。”离夕俏皮地笑笑,“哥哥,我要去下场准备了。” “恩,祝旗开得胜。” 乐宜与云龙的对决,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乐宜仍是岿然不动,即便是九曲一合枪法变化莫测,乐宜一身刚劲功夫,始终防得住四面八方的攻势,久攻不下,力见衰竭,乐宜乘此机会,只靠蛮力便制服了云龙,若说没用本门武功,单是些基础招式便进入决赛的,乐宜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离夕深呼吸后,看了看我,兀自笑了笑,“哥哥,不用紧张,又不用拼命。” “小心驶得万年船。” 星海的瞳术运用自如,场上的离夕觉得输的不明不白,其实星海早已看透离夕上一步自哪里来,下一步去往哪里,这一招是要斜劈亦或是横砍,也都明明白白,所以无论离夕是从乾位顺至兑位,还是从坤位逆至巽位,也都看得清楚,猜得透彻。一炷香之后,离夕摇摇头,“多谢师兄手下留情,师妹甘拜下风。” “师妹,承让了,你的奇门卦术已经有模有样,相信假以时日,定将有所突破。” 离夕跳下台来,向我吐了吐舌头,“哥哥,我认输了。” “恩,不必硬撑,乐宜也好,星海也好,本就是我们这一批的高手,我倒想看看,一个洞察千秋,一个岿然不动,要怎么对拆。” “哥哥,不看了吧,陪我走走。” “也好。” (九) 只是听闻,乐宜在决赛与星海的对决,用尽所持本门武功,星海也尽了全力,似乎也打不动乐宜,最后两人竟在场地中间比拼内力,乐宜稍胜,拔得头筹。至此,天忍教门派较技结束,教主完颜襄钦点十人众,乐宜,云龙,星海,离夕,我,灵羽,零,夜枭,边俊和颜卓。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边俊竟然也有入选,离夕说,这是因为云龙太强。 除了乐宜、云龙和灵羽,其他人等都继续听候各堂主指示,教主完颜襄亲自派遣这三人执行直属任务。我和离夕等来的,就是前往风陵渡口,劫持商船。 ; 番外1 离夕的奇门卦术 ?离夕与小武侯一战,我始终在意的很,但离夕又偏偏不肯说她武功精妙所在,旁敲侧击,最后还是摩摩尔跟我说的。那日八强赛上,各显神通,小武侯精炼本门所有需要火药催发的绝技,无论是残阳如血、烈火晴天或是火焚莲华,都与各堂主的本领不相上下。 小武侯本就是精壮少年,一身蛮横筋肉加之个头不高,一般拳脚打在身上,可以做到和乐宜相仿,不动如山,离夕的飘逸身法,不仅讨不到半点彩头,就连近身,有时也情非得已。 小武侯上场便不多客气,直接烈火晴天炸了开来,离夕只得满场乱窜。“其实,真正的胜负较量,往往只在一瞬间,像小武侯这样满场轰炸的,要么是火药准备的足够,要么是不懂得战术战略。”摩摩尔喝了一口酒,惺惺然说着。 场上少年对着少女不停使着火技,而少女也躲得欢快,不多时,又是一式烈火晴天袭来,离夕仿佛站若松柏,不动不摇,没有火球近得了身。我心想,这必是趋吉避凶之果。小武侯恼羞成怒,见招式都被避让,直接切身上前,进了开来,大吼一声:“哪里跑,看我不轰你个稀巴烂!” 离夕见势,踏了巽位,侧身而过,手中仿佛有无形线绕,直接弹出,击了小武侯肩井,回身绕回巽位,一招昆仑派绝招呼风法将小武侯推远,小武侯气煞,硬是用蛮力定了身来,直接冲了过去与离夕对拆。 哪里有可以和小武侯这等身材对拆的少女?离夕自然不敢应接,绕了几圈,来到坎位,又是恒山派的一招飘雪穿云,小武侯见剑气袭来,竟不自觉打了冷战,是然,这恒山派的武功,多以阴柔为主,小武侯的敌敌火气,正巧挫败开来,退后几步,硬是催了一招推山填海,挡了离夕的剑气。 “师妹,你的武功何时如此出神入化?” “师兄见笑了,我的武功杂糅并济,反倒不如师兄来得纯正。” “莫不是我变弱了?也好,看你如何接下我这一招!”言毕,小武侯持刀直冲。 场内的人看不明白,我听着摩摩尔的口述,胆敢揣测,一般的奇门卦术应该是以对手为参考,站在对手的什么方位就能催发出不同性质的内力,来改变招数的性质,但这就会产生两个问题,一是对手占据了中宫,而此时的吉位未必就能克制对手,二是如果对手太多,每个人的方位不同,离夕现在站在小武侯的吉位,未必对我黄埔风也是吉位。所以,我大胆推断,离夕的奇门卦术,是自己定下了中宫。小武侯善用火技,一开局都是远攻,但当他发觉不妙之时,方想近身肉搏,肉搏又发现,离夕的招式杂糅多门诸派,并不好对付。 小武侯登时向地上洒满火药,离夕暗叫不好,武侯攻势已到,离夕急忙后退,小武侯一招业火焚城炸裂开来,离夕直接被轰了出去,打了个滚,勉强站起来,接着寻着离位,小武侯也不尽然,既然整场都是火焰,倒也省了多多内气,一招魔炎七杀奔向离夕,离夕运气抖然,同是一招魔炎七杀飞向过去。 “你说同是以火抵火,为什么小武侯的火杀不过离夕?”摩摩尔挠着头。 “我猜,小武侯一定站在了癸位。”我喝了口酒,起身,“多谢师兄。” “嗯?什么鬼味?”摩摩尔一脸茫然。 “没什么,我说归为离夕运气好。”笑别后,我倒又开始好奇乐宜和星海的比试,不管以后与谁在战场上相遇,都是你死我活的硬仗,我走出演武场,正巧看到离夕,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妹妹辛苦了。” ; 番外2 不动如山 ?尚内力者,无外不有厉害的心法,吐纳是一层,运气是一层,行劲又是一层。在我看来,厉害的内功,肯定有不同的吐纳基础,不一样的运气方式,与众相异的行劲技巧。当年被娘称作江湖骗子的村外师父,只懂得简单的吐纳方法,我用这吐纳的方法修习几年,自觉也有内劲的涨长,偶有突发奇想,若是换了方式,可有其他妙处,可惜不得其法,难以有甚突破。 乐宜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深厚的内劲,斗笠下面分辨不清究竟在看着哪里,似乎攻着星海的要害,却又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星海的瞳术也要有充足的内力才能持久,躲来躲去,想攻又攻不上去,撼动不了乐宜,对拆许久,星海还能维持着瞳术闪躲,实属不易。 “星海,拿出真本事吧。”乐宜撇开斗笠,走到武器架上持了木刀,“不然,你不会是我对手。” “哈哈,乐宜兄怕是高看我了,刚才对招,你应心知肚明。”星海笑了笑,睁开时刻迷瞪着的双眼,一丝亮色呈了双眸,“你用刀,我用枪,来一次真正的门派较技如何?” “正合我意!”言毕,一招弹指烈炎炸开了去,星海轻功后退,又提枪上前。 “虽是云龙的成名枪法,我乃借用之!”奔到乐宜身边,接连施展九曲一合枪法,枪枪夺命,乐宜深知木枪难以伤人,不闪不躲,左搪右挡,硬是用身体接了变化莫测的八十一式枪法。星海虽能看出乐宜破绽所在,硬劈下去,却是碰了身体硬抗,也是无可奈何。 乐宜一身硬气功的确名不虚传,长兵对短兵,理性长者占优,可这乐宜偏偏将短刀制了长枪,内劲又充沛,不多时,场地间推山填海已冉冉烧来,配着火焚莲华,想烧得星海无法近身,相比较星海的瞳术当真厉害,火焰间的缝隙愣是让他挤出一条杀路,活生生窜到乐宜跟前,又戳又劈,乐宜仍是岿然不动,硬生生扛着,就这么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去,乐宜已经被敲得头破血流,星海亦被烟火烤得黑焦。 “乐宜兄,你这又是火又是炸的,烟熏火燎,实在让我睁不开眼了。”乐宜退了开来,缓几口气,想必再继续施展,必然劳累不堪。 “星海,你的瞳术造诣之高,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及。”乐宜擦了擦头上的血,“你我再这样打下去,也难分胜负。” “百余回合下来,想必你我也都知道彼此底细。”星海苦笑着,“这较技规则,于我不利啊!”言毕,弃了烧成火棍的木枪,直奔乐宜跟前。 乐宜仍是不动,脚下仿佛有无形方圆,寸步不离,任他星海强招将至,愣是用筋肉搪着,一寸强攻一寸硬,一寸劲来一口气,硬气功施展到这种地步,量谁也没得办法。 “乐宜兄,休怪我心狠手辣!”星海一招火焚莲华在乐宜胸口炸开,乐宜想不到星海能出杀招,一时乱了分寸,急忙退后几步,看席上的堂主长老们见星海用得杀招,几欲起身阻止,却被完颜教主拦下。 乐宜后退几步,提气一掌直奔星海面门,星海急忙应对,两人竟是对了掌。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两人都没有撤掌的意思,双双在场地内,拼起内劲。 “听师姐这么说,乐宜最终仍是胜在内功?”离夕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你不是对这场没兴趣么?”我瞥一眼离夕,“师姐,怕是星海瞳术过于耗费内力,最后力薄了。” “非也,星海与乐宜的内功不相伯仲,但乐宜胜在行劲的法门与星海不同。”灵羽喝了口茶,娓娓道来,“我们都知道天忍的顶层心法,天魔内功注重吐纳、运气,但是行劲的技巧,却因人而异,乐宜天生异材,天赋异禀,这行劲的技巧与堂主们教于我们的不同,乃自成一派,说是两人比拼内力,实则,还是比拼行劲的法门。” “多谢师姐告之。”我笑一笑,拉起离夕,“妹妹,这故事听得可还满意?” “哥哥,以后还有这样的好故事,一定再叫着我!”离夕俏皮着,“谢谢师姐。” 作别灵羽,我心中暗想,无论这轻功再快,没得内劲,怕是以后对敌要吃亏许多,莫不是真应了端木睿要去寻得九阴不成?怅然间看着天空,离夕已经跑离很远,回首喊道:“哥哥,风陵渡在等着我们呢!”是然,纵是有千般想法,也要先了却这扰人的任务。 ; 第四章 该隐 ?雨,朦胧,湮没了身影,梨花团簇,远处几缕炊烟风吹去,只看得见是一片的灰,不辨颜色的眼,梨花也是漠视的。嗒嗒的马蹄,隆隆的车轨,一袭蓑衣雨打湿。 我飞身下树,飞奔至马车的方向,泥水飞溅,兰藤编的鞋也被浸透,剑出鞘,再消一瞬,蓑衣被血染红,又被细雨打去,解缰的马也消逝在细雨的柔情之中,无能的官吏没有发出任何呻吟,便在那温情的雨中撒手,雨朦胧了一切,我抬头仰望天空,想拭去心中的孤寂,只可惜,细雨湿衣看不见…… (一) 在天忍的这几年,一直执行端木睿给我直接下达的暗杀任务,大宋绿林视我为鬼见愁,天忍教的“缩地”名号不知不觉间被武林正道所不耻。离夕走后,我便成为十人众的排行第四,之所以排名第四,是因为前三个人都强得变态,一个我打不着,一个我杀不死,还有一个我不被杀死就不错了。端木睿总交给我些刺杀宋国官吏的任务,我想,概是因为他们大多乘坐马车,而我的轻功“缩地”,比十驾的马车还快。 做杀手是孤默的,特别是我这样身份特殊的杀手,除了在帮派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外,还要时刻提防着另一层身份的保密。没有人会关心你的死活,终有一天,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渴望在没有血染过的梨花林中,坐看庭前的花开花落,闭目倾听一鸟不鸣的山幽,品一杯香茗,嗅一嗅芳草的泥土香,心就会静谥的销魂了。 端木睿总有些悻悻,勉强为我安排了最后一次任务。 (二) 又是细雨朦胧的日子,梨花飘散了许多,不知这梨花的飘落究竟是细雨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又或是落叶归根吧,我想,我也是要归根的。 细雨仍旧是打湿蓑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静的离奇,听不见雨声,却听得到心跳。 “嗨,你在干嘛呢?”定睛瞧去,一个少女,倪裳,一对短刺倒挂在腰际,恬静的笑。 “你看得见我?”我低沉道,心中却暗忖“多年不见,竟没有什么多余的寒暄,也是释然。” “谁都看得见!”少女莞尔道:“你在这儿干吗?” “等人。”憋不住笑容,本是久别重逢,应该好生聊上一聊才对,刚想说些什么,听着空气都有些振动。 “来了!”嗒嗒的马蹄,十驾的马车,百人的护卫,细雨被震得发颤。 我飞身下树,拔剑出鞘,轻功缩地而上,回首道:”等我。“ 一瞬,血染了梨花,浸透蓑衣,细雨湿衣看不见;又一瞬,马解缰绳奔驰,鲜血飞泻,烈火晴天追无释;再一瞬,梨花摧残无奈何,归根处,化作春泥难寻,剑刃相抵,消逝无觅…… “噗”蓑帽翻飞,我向后踉跄几步,热血从额上划下。 “杨家枪法?想必阁下是洞庭湖天王帮的人。”我挤出了一丝冷笑“没想到一向反对朝廷的天王帮竟会成为朝廷的走狗!” “混口饭吃,倒是你的轻功很令我欣赏,不消一炷香的时间,竟然杀死了一百二十个侍卫,”他顿了顿,“在下洞庭云飞扬,阁下所用的是天忍教武功,在雨天,非常不利吧。”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我师从正一道。”说着,挽了剑花,径直冲上。这天王少侠也不含糊,不管我怎么横劈竖砍,都是格挡有数,没有半点多余动作,几招过后,开始用了真本事,只觉刹那间,同一招式,接连打出两次,我急忙缩地后退。 “回风落雁?”我惊诧这招式,曾在恒山脚下见得一天王女侠用得。 “竟识得天王枪法,不简单。” 天王枪法讲究爆发,不管是这招回风落雁,还是进阶招式阳关三叠,都需要几分内功底子。看这长枪年纪轻轻,竟能用得如此招式,心中难免佩服。梨树林带的雨和着泥泞,不多时,脚下发滑得很,本以为缩地来回,也能让天王少侠费些力来招架,可来来回回,总也没有漏洞,更别说能杀他措手不及。 雨水不断,甚是扰人。虽说正一道的剑法掌法已经练了些时日,可那招式尽需内功有所修为,若非登堂入室,吐纳、运气、行劲都要一气呵成,怕是没得威力。所以还是想以天忍火攻,接连掏了火药,连连掷去,本想炸裂半空,却因得潮湿,根本就没法点燃。 悻悻然没了底气,暗忖反正也无须再向端木睿报告,这任务成败,又与我何干?更何况,要杀的人,不死还好,死了,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心是念着,可天王少侠不依不饶,连连追逼,连忙踉跄着缩地退开,举剑挡了攻势。 “师父曾说,遇到天王帮的人,得逃。” “……”天王少侠倒是尴尬,只得笑着说:“你我都没用真功夫,何来逃得?” “不跟你废话。”说着转身往梨花林带,他也不甘休,追了上来。见他势头正猛,赶紧缩地回撤,绕了身后,剑尖点向后颈,却被识破,直接回马枪扎了回来。雨天地滑,满脚泥泞,踉跄了几下,硬是又接着几招。 “不是说不跟你打了么?!”我抱怨道。 “你不想打,我可还没尽兴。” (三) 刀光剑影,细雨朦胧,远处,不辨面容,似人。 半个时辰之后,我的剑变成了匕首,他的枪也成了烧火棍。 “让你别打,这下兵器都废了。”我悻悻然说着,转身看了背后梨花林,又道:“别打了,我要走了,有人在等我。” “你不杀车里的人了?” “不杀了,车里没人。”言必,我向梨花林带走去,忽又觉得忘却些什么,转身说:“若有一天再见,兴许不会是敌人了吧?” “什么?” “我说,若他日再见,我定要问清楚你个姓云的怎会杨家枪法。”说着我转身而别,梨花林里还有一位故人待我叙旧。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边云卷云舒。 ; 第五章 义结 ?江南一带的末春时节总是一阵急雨一阵暖阳,雨后的梨花林落地满是梨花瓣,楚楚可怜。蜀冈山上,我再见到离夕,阔别经年。离夕说,如果早知道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份,绝不会让龙座大师出手这么重。我倒是释然,只是身后跟着的天王帮云少侠,让我在意的很。 (一) “离夕事前并未告知,也不能怪我出手太重吧?”卸了重盔换回布衣的云飞扬慢悠悠说道。 “你赔我宝剑。” “……”云飞扬惨淡的笑笑,“义军经费紧张,一柄镔铁剑,黄兄还是负担得起吧。” “喂,我的镔铁剑是千年玄铁所铸,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匠铺便得到!” “好啦,你们两个不要吵了。”离夕停下脚步,打了圆场。“不如两位少侠随我移步稻香村,找个酒铺喝上几杯,也算解了恩怨。” “甚好!”云飞扬笑着坦言。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云姓大侠会天王武功?另外,我复姓黄埔。” “没见过你这么没气量的!”离夕拍着我,笑骂道。 (二) 稻香村驿站边的茶楼,暗自觉得从蜀冈山脚下吹来的风,夹杂着些许梨花的味道,又或是这梨花酒本就醉人的厉害,我竟也放松了许多。是闻,绍兴九年,应武林盟主独孤氏之请,白秋琳、包万同等人在襄阳城组建义军,几年来,义军势力得以壮大,白先生与包先生招揽大批青年才俊加入义军,一来借由这些年轻少侠暗插各对宋势力,打探军事情报,二来与李纲、赵鼎等主战派大臣共商对敌大策。虽说本就知道,可见得离夕和云飞扬,也想着自身处境。 “死的那百十侍卫如何交待?”离夕看着云飞扬。 “白先生只说保赵大人周全。” “此次赵大人脱险,想必回到临安后,可以好好的参秦桧一本。”我给云飞扬和离夕倒了酒,转而道:“不知云兄乃天王帮哪位高人门下?” “临行前家师有言在先,不可说得姓名。”云飞扬惨然笑着。“师父说我学艺未精,出去给他丢人现眼。”这么说着,离夕却捂嘴笑着,我木讷地看着离夕。 “天王帮有这等怪癖的,只有一人,不过此人现已不是天王中人,相信他的大名,你应有所耳闻。”离夕看看我还是一头雾水,只道:“江湖上被称作神枪的那位前辈。” “……”我还是不知道是谁,转而对了云飞扬,他却笑着点头。“我没听过。” “黄埔兄,你见识尚浅,不以为虑。” “刚才没过瘾,你我斗一斗酒力如何?!”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还是觉着喝酒要痛快一些。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三人一见如故,这一杯杯喝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云飞扬端起杯,喝个精光,叫来小二,“先拿三个大碗,再上十坛花雕!” “你们喝你们的,我看着就好。”离夕也是笑着,毕竟这是我与义军中人,第一次这样在一起把酒言欢。 (三) 转而日落西山,我与云飞扬各自喝下十大碗,见他仍是精神抖擞,我却醉意朦胧。“云兄,你我已各自喝下十碗,不知刚才打得过瘾?” “黄埔兄这意思,是还要较量一番?” “请教了!”说着,我二人隔着桌子对拆起来,离夕只顾在旁敲盘打碗助兴。 趁着酒劲,我硬是打出一套正一道的八卦掌法,其实这掌法要想有得威力,需有上乘功法行劲,但我与天王少侠对拆的,仅仅是招式,不得运功行劲。云飞扬看着掌法精妙,也不甘示弱,化掌为枪与我应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八卦掌法的六十四种变化被我打尽,竟被他的天王枪法悉数化解,也得承认,这八卦掌法对付起长手兵器,还是不足挂齿。回得桌案,输着几招也不生愉快,端起大碗,满满而上,“云兄既得神枪真传,深入宋军暗插,在下佩服云大侠舍生取义,先干为敬!” “黄埔兄言重了,不止你我,我们义军人士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同是举碗饮尽。 “哥哥,你与云飞扬一见如故,喝了这么多,是要结拜?”离夕看戏不嫌事儿大,“你不是说完了风陵渡的任务,就随了我心愿?” “好,妹妹心愿有甚,哥哥自当照做!” “云飞扬宣和三年夏至生人,黄埔风宣和三年立秋生人,我林夕,宣和四年立春生人。”离夕转而提了三根筷箸,“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三人愿结为异性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看着离夕,我登时酒醒,“妹妹,你当真姓林?” “不然嘞?”说着,离夕已然跪下,云飞扬也顺势下跪,我只得悻悻然,这是稀里糊涂就多了一位大哥。 “二弟,你我不打不相识,今日斗胆,做你二人大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 “但求同年同月同抗金!”我赶紧打断云飞扬,“我还不想死。” “哈哈哈,哥哥,你好生风趣。”离夕笑着趴在地上,“也好,也好,别总死死死的,同年同月同抗金!” (四) 风清酒醒,天色渐寒。离夕按着白先生之命,前来蜀冈山寻得我与云飞扬,是有要事传达。本就觉着离夕突然在梨花林出现,已然惊诧万分,有了合理解释,也就释然。 离夕说云飞扬的天王武功本就讲究先练气再练式,所以内功根基相对深厚,而我武功路数盘杂,艺通数家,但内功底子太弱。二十年前,朝廷曾下令剿灭明教,派出当朝一黄姓官员坐镇,不料明教亦请到当世高人相助,黄大人内功卓绝,普天之下罕逢敌手,而那位高人,则是剑术大家,两位前辈最后不分高下。此役之后,黄大人便将内功修习的法门著书立说,又补充进自己招式上的不足,终是在临终前完成了那本武林秘籍。所以无论是正一道一叶真人还是少林寺玄慈大师,都主张内外兼修。 “你和云飞扬都是白先生看中的不世之才,他要你们二人尽快精进武艺,以备日后宋金之战。”离夕走时给我和云飞扬留下书函,“云飞扬去大理国天龙寺,拜求指法招式,黄埔风则前往天山缥缈峰灵鹫宫,请愿灵鹫宫主相授内功。” 我看了看云飞扬,笑了笑说:“大哥此别不知何时还能见面,弟弟就此告辞,来日方长。”转而对了离夕,“妹妹舟车劳顿,江山社稷还需从长计议,黄埔就此别过,他日再叙。” “贤弟,后会有期!” “二位哥哥,离夕也告辞了。” 高山长在水长东,此心犹初衷。送君去,便是身别两地,月明圆亦圆。 ; 第六章 义士 ?稻香村距天山足有五千余里,倘是乘了千里良驹,日日夜夜赶着也要半月到达,私下里,天忍教已无我容身之所,不如当是散心,冬季之前必会到达,也趁机赏花赏月赏孤景。云飞扬废了我的佩剑,在稻香村又选不到称手的兵刃,也是无妨,一身轻装而行,逍遥自在。我不想再踏足金国土地,若再遇天忍弟子,怕是要兵不血刃,绕道而行,走了太行山下,过潼关,行凤翔,居延泽,可往天山。 (一) 不多日,来到少室山边塔林附近,称之塔林,自然石塔林立,巍巍皑皑,鳞次栉比,参差错落,又不觉井然有序。我提着酒葫芦,里面却装着茶水,扰扰喝着,看着石塔,看着红叶,看着空中白云漫漫,若非国破山河犹在,民不聊生,真不想涉足这江湖是非。 突地听闻前面不远有人叫喊,莫不是有人厮斗,心想有了好戏,悄然缩地跟前,隐在石塔背后,静观其变。眼见一黄袍和尚,面容不惑年纪,胡子拉碴,横肉一身,念珠横挂,手持一佛陀金刚杖,另一男子,面容稍显年轻,也有而立岁数,身形轻盈,手持一柄长剑,与和尚有数丈距离,怕是不敢近身。 “施主你欺师灭祖,悖离人性,天理不容,我老和尚今天定要替天行道,替世人讨回公道!”和尚持杖怒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欺师灭祖,可知我本想力挽狂澜,救青城于血灾,但事与愿违,谁人会知那明教护发如斯厉害,竟能杀了我师叔!”男子力声辩解着,“那一天我若出手,也是死于非命,后来再无颜面回到青城,也是情非得已!” “逆贼莫要狡辩,曾经你是情非得已,如今却与妖人为伍,你还说甚?”和尚运气提式,“今天我不羁和尚就要提武林除了你这害虫!” 我心中暗忖,原来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不羁和尚,听闻此人专杀江湖败类,却又不知这青城少侠究竟何人,犯下何等罪行,要这不羁和尚大动杀气。 “我燕横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这其中确有误会,大师你冥顽不灵,我也不跟你讲甚,看剑!”言毕,男子提剑上冲。 青城派燕横?是谁?没听过啊!犯了啥事?为啥要杀他?与妖人为伍?莫不是进了明教?咦?我想着这些疑问的时候,不羁和尚和燕横已经拆了个把来回,不得不佩服青城派的九问剑法,确实博大精深,难怪说中原武林重招不重气,练气不练招,这九问剑法精妙所在,怕是不真正对上,很难有所体会,不羁和尚内力卓绝,任凭燕横精妙剑法,却只用金刚杖挡着来回,横推竖挡,燕横更是没了进攻的缝隙。 我看得津津有味,嘴边却少了吃食,只得喝着壶中清茶,看着不羁和尚的降魔杖法对着燕横的九问剑招,一个刚劲,一个飘逸,若是星海在这,定能学个一招半式,我虽看得清楚,但真要学来,怕是很难。想到星海,又想到离夕,不觉出了神,想到云飞扬的时候,定睛望着两人,又回过神来,莫不是这燕横…… 心中暗叫不好,不羁和尚强招已至,燕横举剑格挡,我深知燕横内力必然不及和尚,这一招下去,只怕一命呜呼,登时缩地冲了出去,捡了石子,用着弹指烈炎的指法投掷出去,弹到和尚钢杖之上,大喊一句:“前辈住手,莫要伤了义士!” (二) 石子弹了不羁和尚的杖端,这一招才没劈在燕横头上,本是格挡的铁剑,因钢杖斗转,也卸了力,蹭地退后开来,定睛望着我。 “不知施主何门何派,刚才弹我钢杖一招,虽用石子,却也像极了邪门歪道的法门。”不羁和尚持杖厉目。 “不羁大师有礼了,在下无门无派。”在派别这说法上,我并未说谎,现在我既不是正一道的俗家弟子,也非天忍教的缩地,只是想去往天山寻求机缘的江湖人,“刚才一时情急,还请大师见谅。”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少侠你内力不凡,老衲直言,刚才那一招弹指的手法,可与天忍教的弹指烈炎相仿。”不羁和尚提杖言道:“你们两个小厮怕是同流合污,今天就让老衲替天行道!” “慢……慢着!”不由分说,不羁和尚已经攻到眼前。 “与这和尚废话作甚!看剑!”燕横转了剑花,冲了上来。 这时候,我极其后悔没在稻香村拿了兵刃。和尚出手没有半点含糊,直接逼我丹田而来,我急忙缩地后退,燕横插了进来,搪住和尚攻势,接着一连串飘逸剑法连连攻去,和尚也接连转杖,九问剑法一时也攻不进去。燕横回首道:“承蒙少侠救命之恩,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速速退下。” “燕兄,不羁大师想杀我义军侠士,怕是没那么简单。”我准备好火药,运气投掷,一招残阳如血直奔不羁和尚面门,虽被他以钢杖接住,却因炸药威力,退步后去。 “……”燕横退到我身边,看了看我,“阁下是……?” “在下,黄埔风。” (三)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我与燕横都无力再战,不羁和尚走与我们跟前,“两位施主又是何苦,今日,老衲便要替天行道。” “大师且慢!”我挣扎着站起身来。 “怎么?这位天忍的施主,怕是还有遗言?” “大师可认得义军白秋琳?” “白先生大仁大义,老衲自然认得。” “那包万同又如何?”燕横驻剑起身,擦了嘴边鲜血,如是问道。 “包先生神机妙算,普天之下,谁人不晓。”不羁和尚有些疑惑,我二人何必提及义军显赫人物。 “我等身上有白先生和包先生信函,不羁大师一阅便知。” 塔林深处的幽静,这时候更是细腻,我与燕横各自调息,好在没有致命内伤,不多时,已可行走自由。 “阿弥陀佛,这确实白先生与包先生亲笔书函,老衲错识两位义士,实属罪过。”不羁和尚将佛陀金刚杖弃之一边,双手合十,默默言道。 “大师言重了。”燕横作揖还礼。 “还望大师能以大局为重,我等身份亦可向龙座大师求证,但切不可透露半分。” “善哉善哉,黄埔施主与燕施主以德报怨,老衲无以为报,唯有守口如瓶。”不羁和尚谢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虽乃行走江湖一横僧,但也受少林戒律所制,老衲将回少林潜心诵佛,待你们二人重出江湖之际,在下山来,助我大宋义军一臂之力。” “大师,这就不必了,义军欢迎有志之士,可去朱仙镇寻得包先生再做打算,毕竟抗金之事,若有少林鼎力相助,定是事半功倍!” (四) 别过不羁大师,方知燕横奉包先生之命,暗插明教做一楔子,日前不巧被识破身份,为掩人耳目,包先生让燕横前往昆仑山增进武艺。 一路上我与燕横作伴,不曾想途径大散关时,歪打正着,帮着大宋,愣是打了一场被义军称为“登天难哉,欲胜甚难哉”的硬仗。 ; 第七章 大散关 ?江湖上流传着山河社稷图,虽说事关江山社稷,但根本上,只是一份关中要塞的军事部署图,义军人士都说,倘若这份社稷图流落敌军手中,我大宋必然朝不保夕。如今,靠着东潼关、南武关、西散关和北萧关的天险之势,地利之和,守着这大宋百姓还有得安生日子。 我与燕横自塔林相遇后,结伴而行,一路上也算把酒问天,人生几何,燕横说,这九问剑法,与这些问题都息息相关,想问天,想问地,还想问问这人生。我不知道九问真人如何从这问题中,能悟得剑法,只道前辈高人果非名不虚传。 过了潼关就是大散关,一路上卷卷黄沙滚滚,即便是秋日风嚎,也没有消停的时候,干涸的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以消奈的土沙气息,燕横倒是习惯,只可惜我本陇蜀中人,实在难过。 不多日,行至大散关,只觉民不聊生,沿街冷冷清清,枯叶萧索,暗忖发生了什么,只见不远处几个官爷打扮的径直向我二人走来。 “看二位青衫薄衣,逍遥巾戴头,想必我大宋百姓。”带头的官爷驻刀朗声。 “不错,我乃江津人士,此次自扬州欲往凤翔而去,还望官爷行了方便。”我作揖行礼,“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二人结伴而行。” “看这位侠士佩剑于身,可是习武之人?” “非也,在下只懂得皮毛,这佩剑,也只是防身之用。”燕横上前作揖,“不知此处发生何事,沿途不见百姓,只有寥寥官兵?” 几位官爷面面相觑,只道:“想必两位远道而来,不知详情,也罢,凤翔现已不是我大宋国土。” 听着这话,我与燕横愕然,莫不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凤翔已被金军攻陷?“所以我宋军退守散关,以备金军突袭?” “不错,要命的,还请快了离去,不然宋金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带头的官爷话与我俩,接着便带队离去。 这次轮到我和燕横对眼,从戍边的态势来看,似乎近日还有争乱,从官兵的言语中,也察觉得到无心战备。“官爷留步!”我转身叫了刚走的兵队,带头的回头看我,“不知这戍边将领姓甚名谁?在下正一道黄埔风,这位是青城派燕横,我二人乃义军人士。” (一) “休要信口雌黄,如果二位真是名门正派,方才为何不直接言明!” “我二人往西北而去,自有要是耽搁,本想置身事外。”我上前解释道:“不想见几位官爷面色紧张,心想定是有宋金战事,我二人定可尽绵薄之力。” “莫要狡辩,兵长,此二人怕是细作,待我等捉了回去,细细盘查!”几个士兵说着,便严阵以待,“看枪!” 燕横只怪我多嘴,本不该插手此事,拔剑而上,我没有兵刃,只得退后一些,带头的兵长倒是不动声色,只看属下与我二人纠缠,青城剑招的高明,岂是这几位官兵所能抵挡,几个回合过去,已有几人踉跄,我顺势抢来长枪,以端为矛,轻松制了另外几人。 “两位少侠请住手!”带头兵长见几个官兵踉踉跄跄,提手作揖道,“还请侠士入得营帐,待禀告吴大人后,再做详谈。” (二) 宋军住帐大散关外和尚原,是夜,刚调扎好的营帐烛火通明,只怕金军趁夜来犯。吴大人命了属下叫我二人进帐详谈,过了亥时才见得吴大人自己于帐内对着沙盘发呆。我二人进得营帐,看了看大人,悄声道:“草民黄埔风、燕横,参见吴大人。” 吴大人这才游离出来,定睛看了看我和燕横,只道:“二位且看这散关沙盘,我们踞于高地,和尚原之上,敌军怕有十万,我军只有三万,又乏粮草,何以胜之?” “大人,莫不是号称‘金刀铁马’的吴玠?”燕横陡然识得,“在下听家师婴九问提及过。” “哦?阁下当真是青城派少侠,老匹夫当真应先问得婴先生身体安康。”吴玠捋了捋胡须,怅然道。 “从这沙盘而看,金军似乎还未集结,从散关北出和尚原,必有一要道,只要我们连夜备好埋伏,他日金军来犯之时,定可切断两军联系,以防敌军汇合。”我看了沙盘良久,悄然道。 “这位少侠懂得排兵布阵?” “不懂。”我尴尬地笑笑,“只是,以草民之见,金方不会集结上十万的兵力,金军将领旗下最多有三位万夫长,万夫长旗下才有万名精兵,即便是完颜宗弼亲临战场,也至多带兵六万,绝不会再多。” “黄埔兄曾在天忍教暗插潜伏,对金军了如指掌。”燕横看着吴玠解释说。 “和尚原一带,从沙盘看来,山谷居多,路又狭窄,只要不给金军铁骑突击的机会,我方定有取胜之机。”我看着燕横,又瞧了瞧吴玠,“大人,此役可胜。” 吴玠摸着胡子,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良久又怅然道:“粮草问题何以解决?我军驻扎此地月余,不想这补运的粮车尽数被劫,没有军粮,何以胜得?” “吴大人请放心,行军布阵,虽有粮草先行的打法,可没得粮草,也有没有的打法。”燕横向我递了眼色,我登时了然于胸。 “不错,我军士气,以一义字,便可横气与天地之间。” “二位是说?” “将士气沉,以战鼓瑟之;将士心散,以大义示之;将士思乡,以胜果倾之。是以歃血之誓,待他日班师回朝,家族妻子,无不光宗耀祖,只以胜师为名,可旦旦而矣。” (三) 次日清晨,吴玠及其胞弟吴麟沙场点兵,吴玠畅然朗声:“曾有良机,我等可退守关中,金人不犯,我等自可偏安一隅。可曾想,和尚原最为要冲,自原以南,则入川路散;失此原,是无蜀也。我保此,敌决不敢越我而进!坚壁临之,彼惧吾蹑其后,是所以保蜀也。众将士听命,我等即刻起兵,驻于原上,守天险要地,攻敌之不备,乱其心身,防其集结,是以速战速决,歃血此誓,保我河山!” 我和燕横无不佩服吴大人大仁大义,金军十万,我们只旦三万人,这悬殊,有些想逃。燕横倒是没说什么,若是真就葬身此地,哪还有什么“北吞山河气如纠,去留肝胆不堪由。直捣黄龙师百万,挥旗进军歃血流。” 吴大人兵马不多,我和燕横自然不方便借他什么,只得轻装前往,两个时辰已经到达和尚原,随意找了山顶,埋伏下来,只见山谷中要道狭隘,相信从此必经之路,自然跑不起来。 “金军以骑兵著称,那完颜宗弼的铁拐马确实厉害,我曾见过几次,他将马匹间用铁链相连,一匹马倒下,不影响其他的马继续奔跑,相反愣是可以拽了倒下的马匹,继续向前。”我欣欣然说着,望着远处天空,云峦叠嶂,怕是要有风雨。 “常闻岳将军就是治得了这铁拐的好手,只可惜,岳武穆不在,抗金之事,只托韩大人,实在力不从心。” “哎,遥想当年宗泽元帅不也是以一挡百,罢了,不是那奸贼秦桧,岳元帅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看向燕横,只道:“今日,怕是天时地利人和,不打胜仗,我改姓燕。” “黄埔兄有如此把握?” “等着看吧。” (四) 没过多久,不远平原处,遥望得见有军士集结,我方宋军列于山后,山前平原金军过万,我与燕横埋伏之地,必是金军两路集结之路,眼看着金军骑兵列前,枪兵次之,弓箭再次之,层层次次,有分工有纪律,不免感慨我大宋将士骑兵甚少,枪兵难以挑得了众多金骑,弓箭又不足分量,若是真对了敌,不是近身,怕也没得生机。 “想什么呢?鸣鼓了!”燕横拽了我,我才听得金军鸣鼓,正要进击,这是不等其他部队汇合?我也犯了嘀咕。 不多时,也听得山谷另侧,有壮声鼓响彻天空,是我宋军敲鼓进攻。两军交战与平原之上,金军不足五万,宋军不过两万,兵力悬殊,金兵铁骑先是踏破我军防线,宋军立刻成鸿雁阵拉开两翼,包围铁骑,金军弓箭不敢乱射,怕有误伤,可宋军将士不怕这个,本就人少,箭雨以贯射之,敌军见宋军放箭,自感不持,点了火箭,回攻过去。 乌云叠嶂,山谷中偶时冉起皑皑雾气,我悄然道:“此乃良机,若是退守,可是瓮中捉鳖。” “哪有这好事,你听听地面。” 我附身听地,自觉自东南边发来阵阵隆隆铁骑踏地之声,暗叫不好,燕横却示意我,他去禀报吴麟将军,让我留住此地,以防不备。我二人分头行事,轻功至谷中,悄然洒下火药,埋以草垛,扬撒黄土,也有了一人当关的感觉。 没得时间再去看热闹,躲在石土后面,这万八千金军踏过此地,吴麟将军从后包抄,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岂料此刻天空竟飘飘然,下开雨来。 “我的火药……”登时傻眼,早知道刚才就不撒那么多了,本想用推山填海拦住去路,这样一来…… 金兵铁骑将至,我无暇分身,只得提气准备,想着燕横已去搬了救兵,心中竟也有一份安心。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马蹄踏着泥泞,气势咄咄逼人。我不由分说,趁着雨未倾盆,擦了火药,一团烈焰登时在半空中炸了开来,本想直奔领头的,这火药也是提前爆炸,惊了前头部队的马匹。 “何人敢挡我金军进路?!”领头武士提枪而上,后继部队呼啸而来,我定睛瞧去,坐阵者不是别人,正是完颜宗弼。 (五) 登时缩地上前,穿插在总总战马之间,我这轻功,要快过十驾的马车,在湿雨天气里施展,更是快了许多,本想绕过部队,擒贼先擒王,不料金军惊觉,硬是滑了马蹄,绕路围堵,不可恋战,接连掏了火药,炸向先前的埋伏点,只盼能引燃一半也好。 也算老天助我,先前火药因埋于土下,还未潮湿,霎时间,火焰乱窜,一道火墙在金军铁骑中炸了开来,马儿四惊,左蹬右跳,摔了众多金兵,围堵我的敌人少了一半,大可继续向前,突地天降箭雨,让我一时没了进路。 “完颜老儿,你是想把自己的士兵一齐射死吗?!”我怒言道,“看我不取你狗命!”只见箭雨纷纷然然,我团了炸药,运气掷向空中,一招魔焰七杀阻了箭雨,接着轻功缩地,突地在缝隙中穿梭,又撒火药,是火焚莲华,铁骑被惊扰四散,顺势一招剥及而复夺了长枪,运气提枪,行劲用招,硬是拼力模仿了九曲一合枪法,刹那间,金军自乱一团,只听闻道:“此人竟会我金国天忍教枪法!” 我勉强用着枪招,内力自然不够,也只是打着花架子,缩地来回间,没杀几个人。正觉乏力,身后冉起箭雨,簇簇团团,唰唰而落。 “黄埔兄弟,我来迟了!”叫喊的,正是燕横,一骑黄骠马杀入阵中,虽持短兵,但这九问剑法之于马上,也是精妙飘逸,无人能挡,入得阵内,已有几人应声倒地。 奔回燕横马下,悄然问道:“燕兄,不知你箭法如何?” “我的九问剑法你不是见过?”燕横一边杀敌,一边莫名其妙。 “弓箭……”我汗然。 (六) “又不是燕赵豪杰,我会射箭干嘛?!”燕横怒道。 “射脑袋。”我见燕横马上有弓有箭,私自取了下来,一边合着燕横杀着金兵,一边掂量着这弓箭该如何使用。 “你也不会?”燕横惊愕,仿佛在说,你不会,干嘛问我会不会。 “废话,我也不是燕赵豪杰。”正找着机会拉弓试箭,只觉身边金兵烦扰,突然间,大宋勇士穿过火墙杀了过来,乒乒乓乓为我扫了碍事的家伙。 忽然想起摩摩尔曾与我说,比试较量胜负往往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莫不是这战场胜负也会在一刹那?登时运气行劲,拉了满弓,搭箭上弦,一箭穿雨而过,若是能穿了这铁甲骑兵,直夺了完颜宗弼性命,岂不大快人心?可惜,想得再妙也抵不过从未射箭,刚出去时,箭身还是笔直,可行至末路,悠悠然落了下来。 “喂,你有用内力吗?”燕横此时已下马杀敌,回首笑我。 “我不会内功啊!”细雨已然倾盆而下,金军铁骑踉踉跄跄,不似开始时勇武,我亦觉得这天时地利,于我军乃不二胜机。陡然提了长枪,斜跨长弓、箭筒,缩地上前,又点又刺,也是杀了几人。 见我大宋只有数以千人,竟杀得万人金军死伤无数,完颜宗弼骑着大宛铁骑亲自上阵,我岑然笑道,“燕兄,随我会一会天忍教长老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燕横转了剑花,蹬地而上。霎时间,我与燕横穿梭在千军万马之中,九问剑法与九曲一合枪珠联璧合,同是八十一般变化,愣是被我二人用出上百种用法,金军叫苦连连。 一盏茶的功夫,身边早已横尸遍地,完颜宗弼下马而来。“这完颜宗弼瞧着面熟。”燕横悄声问我。 “在大宋,我们叫他,金兀术。”我尴尬地笑笑,“不想完颜将军亲自助阵,我等,还是有失远迎。” “黄埔风,少用你那汉人假惺惺的寒暄,当时完颜襄说你可能细作,我还不信,看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完颜宗弼足有七尺,筋肉满身,加之修得天魔神功,论武功,天忍教内除了完颜襄,怕没得第二人比他强,论行军打仗,金国境内,怕也难抵宗弼。 (七) 提枪行气,一招幻影追魂枪直接扎了过去,燕横绕到右侧,一招孤月徘徊刺向宗弼颈部,宗弼只得后退,手提着金环砍刀,横舞竖劈,我二人也只是勉强闪开。雨水越来越大,道路泥泞不堪,只看得见眼前两三丈的距离,这雨天,于我天忍武功十分不利,不巧正一道的以剑法闻名,手中提着长枪,不觉是个累赘。燕横倒是无妨,九问剑法出神入化,攻得宗弼节节退让。 宋金两军在身边不断厮杀,酣战时,只听的远处平原鸣锣。莫不是宋军不敌,收了兵?吴大人不会如此不堪吧?我心中暗忖,却不敢大意,一招一式,奔着要害,可完颜宗弼武功实在了得,虽然此刻他不近我二人身遭,怕是持久下来,我和燕横会死于非命。 “将军,乌鲁、折合鸣金收兵了!” “燕兄,好机会,乘胜追击!”我抖了枪身,缩地上前,直击完颜宗弼头顶,燕横明了我的意思,下身从我腰际斜插上去,一招白云回望杀得宗弼措手。 “命众将士,鸣锣收兵!”完颜宗弼怒目道,“黄埔风,今日算你走运,他日再见,定要你不得好死!”说着翻身上马,夺身而去。 见完颜宗弼上马,我与燕横也舒了口气。 金军收兵,也是我们大获全胜,不胜快哉。高兴之时,燕横敲了我,“那金兀术已经北逃,你背着弓箭是干嘛的!”这时才想起来还有弓箭在身,赶紧运气拉弓,搭了羽箭,射向完颜宗弼。 也许是情急射出,也许是大雨阻了视线,又也许是行劲的法门终是用对,几年以后,完颜宗弼再见我时,硬是要报这一箭之仇,我才明白今日这箭算是射中。 (八) 吴大人在沙场设席,宴请三军,我与燕横倒是在帐内睡下,至少这时候,宋金之争,于我没什么关系了。听闻此役,金军俘虏三百,甲士八百,兵刃万千。也难怪,几十年后,朝中一陆姓大人,能写下“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这样的名句。 ; 番外3 青城剑 ?末夏季节,川渝腹地总是雷雨不断,百姓们总是盼着雨来,可雨下得大了,就成了涝,庄稼失收,有时候就是天意。雨渐渐停息,在休街亭外伫立的两伙人抄了家伙,虎视眈眈,互不相让,争吵着。青城山脚下的两个村子,白石与东河。 “来啊!砍不死你我不姓白!” “谁怕谁啊!小恩子,毛都没长齐,就学大人打架?快回家吃奶去!” “你找死!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丫的!” 两个村子挨得太近,百姓间就有为了耕地打打吵吵的习俗,这几年来阴雨不断,这争吵越加凶狠,前几日,这白石和东河的村民大打出手,险是伤了性命,这才有这两伙人聚在一起,掎角之势。 “都给我闭嘴!”一个男子从人群中窜出,后腰斜跨着弯刀,一身锦毛皮衣,凶神恶煞,“我鬼刀还没出手,你们谁敢动手?!” “啊!是鬼刀!” “陈爷……”两伙人窃窃私语着,看着鬼刀的眼色,不敢造次。 “两位当家的,打与不打,也该拿个主意,给个说法了吧!”鬼刀踱步休街亭里,只见亭里林林总总立着几个人,东河村掌事的麻八,白石村村长白壮,还有官府的几个官爷也都到场见证。 鬼刀,原名陈烨,因耍得一手鬼头刀闻名江湖,相传十几年前,陈烨就在成都府犯下几条杀人越货的死罪,却不止一次单身杀出官府的围捕,其中一次陈烨更是被数十人堵在城边,一壶酒尽,这二三十人死死伤伤,陈烨自己却毫发无伤,那次之后,鬼刀这一称号,算是坐实了。 “今天正巧也有官爷在场,莫不是想试试我鬼刀是否属实?”陈烨大笑着叫嚣。 “成都的事,与今日白石、东河两村无关。” “哼,那就成,咱受东河麻八爷所托,来此只为调解争端,大人请您还是以和为贵。”陈烨呲着牙,怅然道:“白老爷子,我看就这么办吧,之前死的各赔三十两白银,伤的给些汤药,再在县城的太平楼放上五十桌,大家喝一杯,和气收场。”陈烨想的是,这争端解了,一边可以结束逃命的生涯,在本地立威,另一方面,拿了大笔银子不说,以他鬼刀的称号,对那麻八还不是挥来喝去? “再……再等等。”不料一时不言不语的白老爷子这时候唯诺地插上一句。 “还等甚?有鬼刀陈爷在场,方圆几百里还有高手助你?”麻八抢着叫喊道。 “我在等的,是山里的人。” “什么山里人,我还有河里人呢!” “青城。” (一) “白老头你休要大放厥词,当真请了这青城派高手,我麻八爷今儿就认栽!”麻八摩挲着脸,不耻地叫嚣。 就说这是多雨的季节,刚停的急雨,接着又是纷落繁杂,蒙蒙细雨中,青城山道缓缓有两人黑影,飘飘而来。是以青城雾绕袅袅,遥想当年白素贞,亦是在此传为佳话。黑影从山间走下,到这休街亭还有段距离,两村村民莫不是嘀嘀咕咕,想着真请了青城派大侠,怕是鬼刀不是对手。 不多时,一双蓑衣斗笠已然来到跟前,一个略高,一个略矮,高者相精壮些,矮的显得格外轻瘦。 “青城派,张横,见过各位。”高个子折下斗笠,拍了拍矮个子,示意他上前自我介绍。 “青城,燕横,此番由师兄陪同,下山调解白石、东河二村因土地之争引发的误会。”矮个也折了斗笠,站于亭中,莫不是周边都是长者,也看这少年年纪轻轻,不过二八而而。 “师兄陪同?今天是你这小厮主事?”陈烨踱了前去,低头看着燕横。 “不错,奉家师婴九问之命,今日由燕师弟主事。”张横拍了燕横腰眼,示意他说话,燕横不知是因了紧张,还是怯意,愣是说不出来。 “你小子乳臭未干,休要干预大人做事,交由你定夺,岂不会坏了规矩?”麻八见燕横没见过什么世面,咄咄逼人。 “家师……”燕横定睛看了麻八一眼,又低下头,“家师说,应了白老爷子的请,自然要为白老爷子说话,白老爷的想法,就是我青城派的做法。” “张兄,你是陪你师弟下山,今日之事,你不会插手?”陈烨笑涔涔地踱步上前,又转了来回盯着燕横。 “不错,今日只有一柄青城剑会出鞘。”张横坐于石阶上,欣欣然说着。 “那好,我倒要听听白老爷子有什么主意!”鬼刀又踱到白壮身边,邪笑于他。 “麻爷的主意自然好,不过这赔偿的银子和席面,不由我们白石出,要由东河给才是。”白老爷子的意思是,三十两他认,席面他也认,但这都得麻八出,麻八自然不同意,死伤这么多村民,几百两可是大数目,再者,如是认了栽,日后在蜀关一带,怕是没了颜面,但碍于青城高手在场,他又不敢言语,自然会意陈烨。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陈烨好歹也是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转了个身,对着燕横:“我要是不同意呢?!” “只怕是得罪了。”漆黑的刘海儿遮着眼,逍遥巾系在头后,这眼神也怕是小小年纪不会有的,鬼刀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真正较量几招,他不会善罢甘休。 “所谓的名门正派,也都是两手两脚,不信我这口出生入死十几年的鬼头刀,还敌不过你这没断奶的小厮?”说着,陈烨起手拔刀式,“领教了!” (二) 燕横也不含糊,见对手起手式,只是身稍后退,陈烨不愧为鬼刀名号,刀法之快,怕是常人看了连连叫好,可江湖名言,一山还有一山高,燕横只是闪躲,并不应陈烨的招式,在他看来,不过是胡乱刀法,根本没有规矩,燕横后退,陈烨就杀前,燕横左闪右躲,陈烨就左划右砍,亭外还连绵着急雨,燕横已然被逼到雨水之中。围观的百姓看不出其中门道,以为陈烨占了上风,白老爷子更是叫苦连连,莫不是这名门正派,还抵不过一个江湖通缉犯? 燕横闪躲之际,已然看清陈烨刀法,剑带着鞘,反推开了陈烨,“阁下刀法精妙,燕横佩服,但今日还往阁下可以放下戾气,不然休怪我青城剑不客气。” “笑话,我在十招之内,必然去你小命!”陈烨叫嚣道。 “你的刀法一共十二式,三十六招,招招已被我所破,不信便来试试。” “……”陈烨不再多言,而是直接举刀就砍,莫不是被看破了真相,也不会气急败坏,招招要害。燕横见他招招夺命,却也没甚变化,仍是剑不出鞘,横推竖挡,陈烨十几招用尽,燕横还没用剑。场外人也看了名堂,这燕横根本是在谦让,没用本门剑法不说,光是推挡,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坐在亭里的官爷暗自叫好,只需等着青城少侠出剑,鬼刀势必一命呜呼,接着只要坐收渔翁,便可加官进爵。 “我已经让了你二十招了,还请阁下就此善罢甘休。” “休想!”接着陈烨腾空,力劈下来,这一招势大力沉,燕横若是举挡,怕是也接不下来,若是躲开,又违了他先前尽破陈烨刀法的言辞,说时迟那时快,没人看得清燕横做了什么,陈烨举刀劈空,燕横已然近了身,剑鞘点住陈烨天枢穴,突地绕后,抽剑而出,只用剑尖挑了陈烨风府穴,正是青城剑明招,白云回望。 没等别人反应过来,陈烨已经应声倒在泥泞的雨水之中,再无声响。 “请亭内的官爷放心,在下只是让他暂时昏厥,并未伤其性命。”燕横说着收起剑来,“今日只是,就请官爷做主,依着白老爷子的意思,我等也不方便插手。” 张横戴了斗笠走出亭外,也给燕横戴上,“各位,我等还需回青城向师父禀告,请恕我与师弟二人不能奉陪,再会。”说着,拉了燕横就走,只留下一干人等,瞪着眼傻傻地看着。 (三) 永乐镇驿馆内,我给燕横满上一杯,“不想燕兄在川蜀之地竟如此厉害,当年制得了那鬼刀的,竟然就是燕兄。” “黄埔兄笑话了,我从六岁进到青城,那一招白云回望,练了十年,哪是一般江湖人能比得了。”燕横又给我倒了杯酒,“倒是黄埔兄你天忍教‘缩地’的名号,在江湖上,何人不是望而却步。” “说来惭愧,你我如今都是同样身份,这缩地的称号,怕是以后不想别人在提起。”我与燕横碰了杯,“听不羁大师说,那一日出手不出手,不知又是何事?” “黄埔兄,天高夜长,日后相见,定当如实相告。” ; 第八章 向北 ?行至凤翔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心想此地离天山怕是要越两国之境,仍有千里之余,不觉心生困顿。大散关一战,我与燕横力竭,若不是侥幸逃得,怕是再没命回得义军。燕横身中内伤,需调养几日,先行前往龙门,临行前,我与燕横道:“燕兄,你我此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还望多加保重。”燕横只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若他日再聚,定要叫上你和你大哥,云飞扬,我们一同喝个痛快!” 这时节的凤翔,满目风沙,本以为可以绕过金国,不料这已不是我大宋领土,物是人非,没得通关文书,只得混进城内。若说民风彪悍,其实不然,凤翔离兰州不远,此地便以青稞为食,到了哪儿,银子总还是能同行,吃了碗热汤面,找了驿站便草草休息。塞外圆月夜,凄凄话酒烈。不明前方路,万径人踪灭。 (一) 不多日,我亦来往龙门镇,这塞外古镇,自来是兵家是非之地,与驿站人打听着,可有英俊少侠逗留,告知已走数日,心中也是了却牵挂,燕兄武功卓绝,此次昆仑一行,定可再上一层楼。刚要离开驿站,只见一人足有七尺,披着大氅踱步进来,抬头瞬间,自觉被一股冰冷杀气降住,不敢再动,一时腿软,顺势找了桌座。 “小二,此地可往天山?”低沉的音色,压低的斗笠,土灰色的大氅,这等身高,莫不是燕赵豪杰? “客官,此地距天山尚有千里,只往西北而行,路兰州,走西凉,行哈密力,可见阴山,穿阴山,便可到达。” “……”男子必然没想到,已来到这塞外呼号风沙之地,仍要千里路程,不免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难堪之色,“可有良马?” “哟,客官,这个可真不巧,前阵子雁行商队刚过了去,怕是此刻已到西辽,等他们回来,怕是要过了春节,这么看,立春前,是没得马匹了。” 男子瞠然,脱了斗笠,坐了下来,定睛望去,本以为豪迈容貌,却见了清秀感觉,没有想象中的络腮,年纪也比想象的小很多。“小二,给这位大爷上壶好酒,备些小菜,算我账上。”恢复了脚力,也敢起身,挪往旁桌,小二听着,便下去准备。 “未请教?”男子又站起身来。 “少侠,请坐,你太高了。”我作揖道,“萍水相逢,你我痛快喝上几杯,不更好?” “我有要事在身,怕是误了时辰。”男子又坐下,这分明还是想喝着口酒,解解深秋冷意。 “就算千里马,也要几日才能到达,少侠你何必着急,酒菜不多,我也往天山而去,大可结伴。”我拉了椅子坐下,“不瞒人兄,我自大宋扬州而来,算起来,走到这里,已有月余。” “哦?阁下当真是大宋人士?”男子睁大双眼,这才瞧出,这男人年纪确实比我要小。 “当真,当真。”我笑着,见小二已备好酒菜,沽了一杯给他,又倒给自己,“不知人兄前往天山,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我乃蒙古克烈部勇士,霍普,辨错了方向,行至此地。”霍普喝了几杯,暖了身子,脱掉大氅,“此次天山一行,是为我一妹妹寻得天山雪莲,已治病症。” “蒙古壮士,也会有阴寒之症?”我倒是差异,这雪莲本以活血、暖宫为用,常闻蒙古人生而烈酒伴身,自幼就用喝酒方式驱寒,本不应受这阴寒之气。 “……”霍普谈及此事,却红了脸,“我那妹妹,是汉人。” (二) 我大宋国在这乱世,受着北方金国、西夏和吐蕃的滋扰,虽有南方大理国不生乱事,倘有一天起兵,怕也没有招架之力。我与霍普继续西北,一路上,知道蒙古近年来不断扩张领土,招兵买马,一方面攻着西夏的领地,另一方面抗着金国的骚扰,他这妹妹,虽为汉人,但为金国效力,也是不易。 心想着前朝末年,江湖上四大剑客无非也有被辽金利用之人,也就释然了。当今天忍教内,除了我和离夕本就是潜伏,那乐宜、星海,哪个不是汉人身份,立命与江湖,自然要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虽然选择平淡的人生道路也并无不可,家乡的甜酒叔,沈荷叶,作为普通百姓,将江山社稷、国家存亡置身事外,也没什么不对,不对的,从来都是利益的分割,蒙古需要淡水,金国需要土地,吐蕃想要平原,没有这些,百姓也是难以廖生。崇武力者,恒远之,世界之大,哪是我这一辈子又能看得到的,既然选择这条布满荆棘的救国之路,自然也要跪着走完。 立冬之前,我们终是到了哈密力,虽说是塞外寨边,黄沙滚滚,可这皓月当空,月明星稀的时候,也会有一番思念。霍普说着他的家人,他的妹妹,我说,莫不是看上了汉人家的姑娘,他也只是羞羞的摇摇头,默不作声。 “在我们大宋,讲究明媒正娶,你备好牛羊罢,待我办完事情,给你说媒便是。”我乐呵呵地笑着,“不知你那妹妹姓甚名谁?宋金两国我也有些耳闻,说出来,看我识得与否。” “据她自已所言,姓严,名诗涵。”霍普低着头,月光照着,也难以抵得住这清俊脸庞。 我听着姓名倒是耳熟的很,只得惨然笑着,怕是金军与蒙军交战,这严大将军做了俘虏,赏赐给这蒙族勇士。“霍兄,此地距离天山已经很近,我们早点休息,明日尽早赶路,莫要耽误了你妹妹的病情。” (三) 小雪节气的时候,终是在洋洋洒洒的雪花飘零之前,到达了天山北部,益离。在这里,语言已经很难沟通,接着数日,我和霍普连比划带猜,才明白了这天山北峦确要比南峦易攀,只是节候不好,若是夏季,一日之内就能到达,可这冬季,又赶着下雪时候,只怕上山下山,都是难上加险。我与霍普在随意找了一家农户,住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只见万里无云,可那农户却迫着我们莫要登山,意思大抵是大雪即将要来,恐有危险。我与霍普在城口商讨的时候,发觉有六七个黑袍女子快步间行进,早前听闻灵鹫宫都是女眷,莫不是这黑袍就是装束?赶紧轻功跟上,拦了下来。 “阁下是谁,我等缥缈峰灵鹫宫钧天部属下,识相的还不快快让开!”带头的黑衣女子厉声道。 “哈哈,我果然没有猜错,在下……”不由分说,身后几位灵鹫宫宫女已经提剑袭来。 “兄弟!”霍普蹭地跟了上来,我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接着缩地躲闪着宫女的招式,这飘逸的剑法似曾相识,与燕横的九问剑法似乎师承一脉,莫不是青城派的剑招曾受灵鹫宫尊主指点?心中暗忖之际,强招当至,我手中没有兵刃,一招剥及而复抢了两个宫女的佩剑,顺势扔了一柄给霍普,“霍兄,拿来防身。” 两名宫女佩剑被抢,恼羞成怒,一齐奔向霍普,本没想到祸水东引,赶紧缩地上前解围,不曾想这霍普出手虽是不重,但这七尺身高确实厉害,只见他一手搪了一名宫女,另一手反持宝剑,用剑柄戳了宫女肩井,宫女登时瘫软,另外五人见况不妙,抬剑起式,摆起了剑阵。我转了剑花,只能惨然笑着,“各位灵鹫宫的姐姐们,我二人并无敌意,只请各位能带我们去往灵鹫宫,见到尊主虚竹子大人,自有分晓。” “还敢狡辩?我们尊主的大名是你乱叫的吗?”接着,剑阵收缩,我蹬地而起,掏了火药,一招烈火晴天瞬地炸裂开来。 “这是什么妖法?” “不能让他见到尊主,只怕对尊主不利!” “你们都不听人解释的么?好不容易遇到会说汉语的!”我气急败坏,任由这剑阵攻势,轻功躲闪几个来回,发觉这剑阵甚是精妙,以一对多,更是难加闪躲,不留心差点要被攻了要害,只见霍普突地杀了进来,乒乒乓乓,挡了宫女们的势头,回头对我说:“兄弟,与他们说什么,这误会很难解开,你我还是先跑了再说。” 分神功夫,只听不远处有一老者声音,“钧天部听命,速速助手!” “属下参见无疑子道长!”话音刚落,宫女们纷纷收起宝剑,弯躬作揖。我见他们收起剑阵,也拿了霍普手中长剑,交于身后缓缓踏至的白发老者。 “晚辈拜见前辈。”递过宝剑,我作揖道。霍普不懂汉人礼俗,只得挠挠头。 “贫道灵鹫宫无疑子,敢问阁下?”老者把宝剑交给宫女,摸着胡须,慢声道:“我道号无疑,你说什么我自然不会怀疑,所以,小友还请如实相告。” “晚辈江津黄埔风,这位是我在凤翔结实的蒙古朋友,名为霍普。”我惨然笑着,“我们二人此次天山一行,是有要事在身,还望无疑子道长引荐,身上有大宋白秋琳先生信函,道长一阅便知。” 玉盆遥挂九重霄,皎皎清辉辽,偶遇浮云揽月,遮不住月花俏。 ; 第九章 无疑 ?飘渺峰本在天山南峦,实然不高,但在这层峦叠嶂之中,迷雾漫漫,即便初冬时节,早上的霭霭雾气也围绕山间,不胜烦扰。霍普不曾见过这般浓雾,时而以为有妖怪作祟,时而又觉得这灵鹫宫上定有人会得妖法,想要速速离去。我只得安抚,为了妹妹,你也要历经艰险,才得良药。 无疑子道长领路,钧天部几位侍女压轴,我和霍普就像重犯一般,颇有一种被押解上山的感觉,加之我二人没得兵刃在手,更像是重刑犯。走的出神,兀自笑出声来,霍普只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我笑什么,身后的钧天侍女倒是没有放松警惕,直言道:“你笑甚!再笑便削了你的舌头!” 我惨然道:“各位姐姐,饶了我吧,一路上不言不语,不食不喝,我只觉烦闷,笑出几声,也不行?” “哈哈,小友莫要玩笑话,贫道可是会当真。”无疑子道长虽是领路,可行走绝无半点缓慢,只觉稍微放松,便跟得不上。 “道长走这山路,雾气萦绕不说,我等几个年轻人,不用内力,怕是也难跟得上。”我虽不至于喘着大气,可跟进久了,还是觉得气喘吁吁,“两个时辰过去,道长气息稳进,呼吸均匀,面不改色,我等实在自愧不如。” “小友你言重了,虽然火候尚浅,但相较后面几个丫头,你们两个算是不错了。”无疑子眯缝着眼,捋着胡须,回首望着我道:“小友,你与贫道比试下脚力如何?倘若你胜之,贫道直接引荐你于尊主,若你输了,怕是还要过我四位师兄。”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笑着,话与霍普:“跟紧几位姐姐,我与道长先行上山了。” (一) 道长加快脚步的时候,我亦发觉,这逍遥派的轻功怕是与零的轻功类似,或者说根本就是如出一辙。我的轻功擅用直线,常爆发与两点之间,以最快的速度、最迅猛的架势突进,而无疑子的轻功和零简直一模一样,在这崎岖山路石阶之上,来来回回、晃晃悠悠、不颠不倒,倒是行进得快速,不觉间,已被拉开甚远,加之石阶路上,浓雾弥漫,辨不清前路,不多时已见不到无疑子身影。 常言道,登山容易,下山难。我倒觉着,跟着前辈较劲,时间越久,越是觉得心乏气喘,估计也就半炷香的时间,汗流浃背不说,气息已经无法自控。心中暗忖,山路尽管曲折,可石阶路边尚有林带,不妨穿了这林带,直线向前,以我缩地本事,定可追上无疑子道长。蹭然转了方向,直奔林带,缩地穿于林下,直直而往。 “小友莫要为得胜了贫道以身犯险!”霭霭中传来话语声,盖是无疑子前辈传音入心。 “道长内功不凡,只怕不以此行事,难以取胜。”我拼力喊道,却不知无疑子是否听到,身处这迷雾之中,莫不是看不清方向,更是不知道长声音从何而来。 “小友,这迷雾中还有奇门阵法,倘若陷了进去,贫道也救不了你,切莫一意孤行!”从这冥冥之中传来的话语,登时间让我心烦意乱,只觉得脚下一软一硬,一凹一凸,失去平衡,踉踉跄跄。 艰难挣扎起身,却是再看不清眼前模样,莫不是天色已晚?心想此时不过申时,即便冬日将近,此地亦不该日落甚早。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突地眼前瞠然一亮。 (二) 似是我孩童时候,却与我记忆中不同,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身后却有我的父亲。陡然画面更迭,一柄宽背斩刀立于匆匆烈火之间,看不清人的模样。转瞬,又似有楼阁舞榭,霎时间灯火通明,尽是些无法理解的钢铁怪物,只怕是妖魔鬼怪的化身。再一瞬,画面定格在一片宽敞平原,我****着身体,站在奇怪的图案中央,虽感满身鲜血,却又说不清的奥妙。光线渐渐收缩,定格在皓月朗朗之下,碧绿草地被微风冉冉,似是我模样的少年伫立之间,一少女模样对面而视,仿佛在说些什么。 顿时头疼欲裂,眼前又没得光景,耳边响起,“私问之,宋金之争,孰是孰非?” “是非自有天明,金人乃是,宋人则非,宋人为是,金人则非,孰是孰非,身份不同,自然不可同语。” “宋金战,子乃兵,何以?” 听着这问题,似是废话,直截了当,“若为宋兵,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姑且问你,心往何处易隅?” 我岑然笑道:“普天之下,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山河犹在,我且反问,何以易隅?” “再问之,山河破碎,如何救之?” “山河若破,无可救之。”本就觉着,如今大宋仍是国破山河在,若是当真山河破碎,要这国与不国,又有何分别?到时,黎民百姓,怕是要生灵涂炭。其实现在又何尝不是?宋金边境,连年战乱,金国欺我大宋无人,活生生吞着疆土,凤翔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还提时代,乃听爹常道,出得凤翔大散关,愿得征战保家安。 “即若如此,何以在此?” 听着这话,甚是气愤,我来此又不是我想来,是应了白先生请求,不然我何必整天打打杀杀,还要与道长比试脚力?继而反问,“我且问你,月释空,可以摘之?日万里,可以往之?疆土之大,可以任之?” “自然不可。” “明知不可而为知,是愚也?是钝也?是不可及也?” “……”声音停滞下来,不知道是思忖还是不置可否。 连忙再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吾明其理,晓其意,心往之,故能明知不可能而为之,是然,不愚?不钝?不可造也。” “复问之,汝之志气如何?”感觉像是被问得没得答话,赶紧转了话题一般。心中不免有些悻悻然。 志气?何为志气?男儿本当志在四方,可历经江湖,方知安生才是最好,可如今,烽火连天,不可休也,若一天不得安宁,一天生而不可求活,怅然道:“助宋!” “助而非兴?” “诚,宋乃战,可助之。宋颓和,吾只可观之。在下一介武夫,何以登大雅之堂?身在绿林而观其和,漂泊江湖而为其战,是兴?是助?道长自有看法。” “……”暮暮然没了声响,只觉陡然间,天将不明,土地松软,自身飘飘而落,依稀间,仿佛看到一个少女,不见面容,只识红衣。本想问得那声音,此相为何,却渐渐着没了意识。 (三) 醒来的时候,天已明亮,有灵鹫宫的侍女告诉我,这是距缥缈峰不远处的客房里,与我同来的少侠就在隔壁,这时有宫女通传:“灵鹫宫尊主坐下五子有请。” 我草草洗漱,去看了霍普,告诉他稍等几日,待我见了灵鹫宫尊主,定可帮其要得那天山雪莲,收拾完毕,已经辰时,在侍女的引领下,前往别殿,会见灵鹫宫五子,心中却想,想必昨日是输了无疑子,不然也不会惊动五子。 ; 第十章 逍遥五子 ?是日,阳光透过雾霭穿过空气的时候,有一丝冷意,布衣已然挡不住寒意,昨夜似有雪飘零,没留下什么痕迹。我随侍女来到正殿,逍遥五子俨然端坐堂内,为首的发须斑白,眯缝着眼,看不见瞳仁。其余四人左右分坐,颇有一种审视之风,见了无疑子,作揖便道:“无疑子道长内力精深,晚辈自愧不如。” 无疑子倒也无妨,只是笑着,“我向你引荐其余四位师兄,四师兄无慢子,三师兄无贪子,二师兄无痴子,大师兄无嗔子。”转而看向四位师兄,“自扬州而来,携了白秋琳书信的义军黄埔风。” “晚辈见过五位前辈道长。”我作揖道,“相信白先生书信写的明白,望几位道长代为劳烦,引荐虚竹子尊主。” “少侠你想见尊主,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坐中的无嗔子先发了话。 “师兄,我在上山来时,已试过这小子,没什么问题。”无疑子为我辩解,“明白是非,忠心义胆,可以。” “无疑子,你天生无问无疑,我就不信这小子非凡夫俗子,当真没有私欲?”无贪子坦言:“得了我逍遥派上乘武功,足以横行江湖,只怕下山之后,小子物是人非,行些恶劣行当,你我也自是不知。” “不错,无贪子所言非虚,人非圣贤,即便是虚竹子尊主,也未必不被利用,小子年纪轻轻,不贪不念,又如你言,胸怀大志,不可不防。”无痴子畅道,“我们四人将他一试,便可知你无疑子有否上当。” “晚辈既是受了白先生点化,自然要有所得,有所作为,五位前辈想试便试,晚辈绝不二话。” “小友。”无慢子道长坐得发实,“倒是爽快。”咦?说完了?我瞠目看着诸位,不敢放肆。 “黄埔风,你莫要见怪,我这四师兄性格慢条斯理,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无疑子话音刚落,只听得无慢子又道:“我来。”哈?你来什么?我心中暗忖,想必表情已经愕然。“试你一试。” (一) 连续五日,日出日落,偶有飘雪,偶有雾绕,偶有鸟鸣,偶有莺歌。我与无慢子道长对峙而坐,偶有道长呼噜声传耳,我却不敢昏昏睡去。虽是轻声吐纳,可也明了其呼吸法门,一吸三呼,甚是均匀,呼吸间自觉有微风拂面,又感错觉,便微微睁眼,发现无慢子道长仍昏昏睡之,便合着双眼,细听他呼吸节奏,效仿之,开始甚觉憋闷,习惯之后,竟也悄然成了规律。 五天后的早上,无慢子缓缓睁眼:“小友。”我惊觉,这必然还有后话,我等着。“你还在?” 真是哭笑不得,我收起打坐的手,作揖还道:“道长已打坐五日,想必看我定力如何,五日来不食不喝,在下已经难忍,怕是再来一两天,必定小命不保。” “再过一日。”无慢子抬了抬头,缓缓起身,活动了筋骨,“我也要死了。” 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身,只觉眼前一黑,险些跌倒,被无慢子迅速扶了起来,我诧异这无慢子道长行动迅速,实不像已经数日没有行动过的样子,无慢子看了看我,笑了说:“贫道,可不慢。” 我也笑着说:“那自然,道号无慢,必然不会慢。” 无慢子看了看山尖飘云,“无贪子。”言毕,无慢子转身便要走开,我想追上去,却发现脚下无力,无奈几日不吃不喝,已经身心疲惫,“道长,在下实在肚饿,不知哪里可寻得吃食?” “随我。” (二) 吃过饭后,登时觉得丹田气息盈盈,呼吸越加顺畅,解了疲累,身体也倍感轻松,自觉这无慢子的吐纳功法果然厉害,只需几日,便可调解自身循环。无慢子随手指了方向,只道:“快去。” 顺着方向,只见陡峰松林处,有一楼阁,无贪子道长已然在门口静候。见我到来,轻轻抚身,“不知黄埔少侠哪里人士?何门何派?” “在下成都府江津人士,与龙虎山一叶真人学过几年拳脚剑法,之后听命义军白先生,在天忍教暗插了几年。”我尴尬地笑笑,“正一剑法没学多少,天忍教绝技倒是谙熟得很。” “说起来,无论正一道的剑术,还是天忍教的刀法枪法,都讲究练招不练气。”无贪子捋着胡须,慢慢踱上台阶,“少侠还请内阁详谈。” 走过石阶,来到玄门,有一小园,见板石铺路,石屏横拦,绕了过去,才发现别有洞天。这小园内,林林总总,只是松柏紫杉就有不下十几个品种,竹柏清秀,就是这初冬时候,也是一丝翠色瞠了眼球。水溪、木桥,无一不巧夺天工,涓涓流水怕是引自温泉,冉冉热气腾腾而起,惬意十分。走过几步,来到小阁门口,木色小门,吱嘎作响,没得漆色,倒也显得庄雅十分。 “黄埔少侠请进。” “道长有礼了,道长先请。”我不敢越俎代庖,只得悄然跟后。 无贪子愣是给我让了进来,我也没再客气。只觉这阁内,书墨气息非凡,本以为潮湿当当,却有暗香,不多时,自阁外远处,袅袅响起琴声,施施然陶醉了些,若是此时佳酒常伴,怕是不枉此生。 “此乃灵鹫宫逍遥派藏经阁。”无贪子言道:“少侠在这里稍作休息,我还有些事情,书柜上的书卷,且莫乱翻,若是烦闷,自可看门口架上佛经。” 本想坐下来听着琴音,不料无贪子已走出小阁,径直而去。心想闲来无事,不妨走走。 过了门厅,左右两边各有内阁,客椅主椅井然有序,门厅不远处,有两架书格,定睛望去,果然都是佛经,《法华经》、《金刚经》、《严楞经》,无一不是佛道经典。旁边格子,都是文学名著,《春秋》、《诗经》、《论语》,闲自取了本《千字文》,又往内阁踱去。内有两阁,一阁上书“门外道”,一阁写着“心内径”,不明词义,便挨个看看。 门外道里有诸多书格,《天王杨家枪法总诀》、《乾坤锤法总纲》,心想这必是天王帮武功秘籍,往左瞧去《梨花剑法》、《柳叶刀法》、《唐门机关》、《九问剑法》、《血刀法》,看来不只是名门正派,就连邪门歪道的招式,灵鹫宫也都有涉猎。心想只得刀剑枪锤,没有拳脚指掌?又忽而见得《太虚拳经》、《八卦掌法》、《一剪梅花手》,这才释然,可没见到丐帮的嫡传武学,莫不是非得帮主亲传?看了个大概,林林总总,大是包含了当今武林的各类武功绝学,径自退了出去,来到心内径,觉着刚才都是武功招式,这内阁里,怕是内功心法。 来到内阁,只是吃了一惊,这内功心法的屋子,要比武功招式大上一些,书架却只有一个,从上而下,一共四层,每层四本,倒也看得清楚。最上四层分别是《菩提心法》、《万象神功》、《浑天气功》和正一道的《太一真气》,看来都是名门正派的内功心法,接着中间两层则是《北冥神功》、《天龙神功》、《五毒奇经》、《天魔神功》、《空绝心法》、《静心诀》、《百蛊毒经》和《离火大法》,最下层的秘籍简直非同凡响,竟看得端木教主让我寻得的《九阴真经》,不光如此,少林寺《易筋经》、前朝慕容家《斗转星移》和道家无上心法《纯阳无极功》,皆列于此。心想若是窥得一番,怕是不虚此行,但有言在先,心系念念也踱了出门,阁前石阶,悻悻然翻起了手上的《千字文》。 听着远处琴声渐渐消逝,日落西归,月出而上,句子也刚刚读到“昼眠夕寐,蓝笋象床”,便再也识不得本上文字,忽见得有一身形飘忽在石屏左右。 “无贪子道长。”我起身迎去。 “你小子也真是怪,即便告诉你这是考验,哪有看得天下武学而不动心的?”无贪子捋着胡须,踱来踱去,“这让我如何和师兄交待,本以为你会看得秘籍走火入魔,知难而退,没曾想你真的翻也不翻,害得我在门外等了几个时辰。” “晚辈自觉这些武功我练不得。”我摸摸头笑着,“以我只会些吐纳的功夫,即便窥得了这当世武功秘籍,又哪能练得出来?再者,本就答应了道长不翻不看,又怎可食言?” “罢了,罢了,你回厢房歇息罢,明日,我师兄无痴子自会找你。” 我拜别无贪子,心想着这《千字文》还未还去,只听得无贪子朗声道:“这《千字文》便是赠予你了。” (三) 次日一早,我便被侍女领导一竹林深处,却又对着朗朗山峰,甚是开阔,只见无痴子与无嗔子道长已然等候。“不想两位前辈久等,还请恕罪。”我作揖行礼。 “不知黄埔少侠对音律、棋艺,有无精通?”无痴子道长本是抚琴,起身便道。 “无一精通。”我实话实说。 “算了算了,你这过不了我这一关,本想你音律、棋艺,有一项可胜得我,我便让你与我师兄去见尊主。”无痴子立着长琴,悻悻然走往竹林,却被无嗔子叫住。 “师弟不妨试他棋艺,想当年虚竹子尊主亦是在聋哑谷胜得聋哑先生苏星河,这黄埔少侠若是一招得胜,也是命中注定。”无嗔子似乎在替我说话。我倒奇怪,义军白秋琳亲笔书函让我上山求得武功,为何还要百般刁难?是以不解,倒于我无妨,下棋而而,大不了输了回去见白先生。 “那黄埔少侠,请移步棋盘。”说着,无痴子向不远处石盘走去。 坐而落定,无痴子先抓了子,我亦仿之,他黑我白,自是他先我后。 “这围棋,最讲布局,右上角,星。”说着便粘了棋子,下开来去。 虽说我不精通围棋,但不精不代表不会,无痴子连着两个星位,我以错小目对之,三连星后,我便挂了角,捞实地,几十手过后,无痴子开始挠头,“少侠,你不是不会下棋么?这每一招棋都在情理之中,也都有厚积薄发,小飞带着粘,大飞带着虎,叫吃又带着连,这棋艺分外高深!” “道长见笑了,我确是不精于棋,但不代表不会下棋,先捞后洗也是我爹告诉我的不二真理。”我起身笑道,“不知无嗔子道长,是否还要……” “你与无疑子已试过内力,你不可能胜我,随我来,带你见过尊主便是。” “恭敬不如从命。” ; 第十一章 小而无相 ?灵鹫宫居于缥缈峰之上,常年享日月之光辉,受昼夜之精华,长居此者,要么清心寡欲,要么清静如斯。是想,若我常年于此,也是不错,至少不会被这江湖所左右,也有心远地自偏的感慨,或许也能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静了。我随着无嗔子,不紧不慢,不多时,来到一悬崖峭壁,两座山峰间,颇有腾云之感,不敢下望,似深渊,因这云,才有驾雾感觉。 “无嗔子道长,任尊主阁下轻功再好,只怕飞过这悬崖峭壁,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吧?”我不觉感慨,一旦失足跌落,只怕粉身碎骨。 “我无嗔子从不说谎,当年灵鹫宫大难,尊主正是用轻功飞至对面。”说着,无嗔子笑眯眯地摸索着胡子,仿佛在说他自己的事情。 “道长莫说笑话,这峭壁间足有三五丈远,莫说用轻功,就是有得缆绳,也不敢轻易试之。”我尴尬地笑笑,这万丈深渊,光是看了就足以脚下发软,施展轻功都无从发力。 “少侠别怕,我命昊天部的丫头扔了索桥过来就是。”说着,吹起一段口哨,这口哨节奏复杂,长短杂糅,音调忽高忽低,极难模仿,哨音刚落,就有侍女从峭壁深处探了过来,见是无嗔子道长,纷纷行礼请安,才掷了铁索而来。 “少侠可随我脚步,跟得上来。”言毕,腾地驾空,踏至铁链之上,只听得铁链“吱扭吱扭”作响,又“喀拉喀拉”震着,三步化作两步,愣是穿梭了过到对面。 我岑然吓着冷汗,心想这铁索只可做着力点,不能发力,发力打滑,怕是真得掉了下去。想着想着,向后便退了几丈,突然发力,缩地向前,踏了最后一下在峭壁上,接着一跃腾空,身体尽量保持着平衡,下一步硬生生踩在铁索之上,果然难以发力,只好顺势前倾,重心后移保持平衡,蹭划两下,转了个身,空翻腾空,忽而落地。 “哈哈哈,看来你跟着无慢子学了吐纳。”无嗔子朗声笑道,“凭你刚进山时候的内功,用轻功是万万过不来的,如今,你可轻功而至,证明你的无相神功,已经初窥门径了。” “晚辈,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呆住,不明就理。 “罢了,罢了,也没指望你能明白什么。”无嗔子摇摇头,转对了几位侍女,“请你们引路。” (一) 人体内经脉一般可分为十二经脉,是说胆经,肝经,肺经,大肠经,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此十二经脉连接了人体内,心肺肝脾肾,大肠,小肠,胃,胆,膀胱,三焦等五脏六腑之真气,并按十二时辰的变化,自然而然的周天运转,其实这十二经络,在每一个正常的人体内都是连通的。 坊间传闻,一些武林大侠,很多都打得通任督二脉,只要这任督二脉一通,整个十二经脉自成一体,真气浑然而成,自觉在周天运转,内功便日益精进。任督二脉一共五十二个穴道,很多受前辈点拨者,要么自行运气冲开穴道,要么由前辈行气冲开穴道,无外乎此种。 像我这样只修练过普通吐纳功夫的,没办法让真气在自身经脉里周转,自然无法修得上乘内功,用离夕的话说,就是没开窍,怎么喘气都没得用。 灵鹫宫正殿,偌大的门厅,四下无人,只有零落侍女错落左右,昊天部的宫女领我们进门后,就径自退下,我和无嗔子蓦地站着,不敢多言。 半盏茶的时间,灵鹫宫尊主虚竹子从后阁悄然来到正殿,没得坐下,定睛看着我们,我也端量着这尊主,已有古稀年纪,发际雪白,胡子长白,没有杂陈,道服着身,眼神倒是凌厉,看得出神,只见尊主行礼作揖于无嗔子,无嗔子立即还礼,我正愣着,发觉尊主先行了礼节,不免尴尬,立刻躬身请安:“晚辈江津黄埔风,拜见灵鹫宫尊主,虚竹子先生。” “黄埔少侠毋须多礼,快快请坐。”待我与无嗔子坐下,尊主才落座,眯瞪了眼,轻声问道:“五位道长已经告知,我明了你的来意,遥想当年我大哥曾嘱托于我,若是丐帮有了青年才俊,公认武功人品都是一等,我可将降龙掌法和打狗棒法悉数教之,南国大理段氏也叮咛我,大宋可有青年才俊,我也要倾囊相授。二十年来,我苦心经营灵鹫宫藏经阁,亏得三弟段氏相助,才有得普天武功秘籍,看得义军白秋琳先生信函,自知又有青年才俊,不胜快哉,不想黄埔少侠此番,看得藏经阁内武功,可有称心?” 心是念着藏经阁内种类繁杂的天下武学,精修其中,无一不是可以横行江湖的好手段,回想起师父曾说的天下武学,以快为尊,又想到此前对敌,只快却无法持久,再寻思无嗔子道长无心之言的无相神功初窥门径,不自觉笑了笑。 “不知少侠是相中了何等高深武学?莫非是少林易筋经?”无嗔子捋着胡须,也是笑道。 “黄埔少侠你尽管说罢,只得藏经阁内有的,我都可以悉数相赠。”虚竹子尊主探了探身,颇有心急意味。 “在下常闻逍遥派武学,招式以天山掌法,轻功以凌波步法,内功以北冥神功出名,但尊主却在机缘巧合中,习得小无相功,我自知内功底子薄弱,学得易筋经定可在不日之内登峰造极,可我有自知之明,这易筋经并不适合在下,反而是小而无相的小无相功更适合在下的武功路数。” 此言一出,无嗔子微微笑望虚竹子尊主,虚竹子也低着头,轻轻摇着,“黄埔少侠,当真想是学得这小无相功?” 我点点头:“小而无相,不着于形,不着于迹,难以捉摸,是为小而无相。” 虚竹子默默起身,“要知这无相功甚是难练,料想你从无慢子道长那里,应是学到些吐纳的法门,但无相功博大精深,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对你无益,你且与我挪步内堂,听我讲与你听。” (二) 灵鹫宫内堂,灯火通明的很,本是石墙垒成,没得透气窗棱,这初冬时候,也是暖得微微发热。走过一条长廊,来到里面,却见别有洞天,室内安然放着些树景盆栽,据虚竹子尊主说,此乃大理茶花,为的是三弟有朝一日可来叙旧,也有的花赏,心念之,也有十年未见,不知三弟如今可好。 转而来到一门厅处,地上有锦毛制毯,虚竹子先生席地而坐,无嗔子道长亦坐之,我才慢慢盘膝。 “这无相功本是机缘巧合,由前代逍遥派掌门无崖子前辈传授于我,传功之时,只将毕生内里倾注于我,所以我并不懂得心法口诀。”虚竹子叹着气,“但思忖这几十年来,我一方面钻研医术,另一方面想着如何把无相功传承下去,自是思考甚多,也是颇有心得,虽说定是比不上原本的小无相功,但这无相功,好歹也能做到不着形相,无迹可寻。”接着,虚竹子向无嗔子使了眼色。 无嗔子起身道:“这黄埔少侠带来一蒙古壮士,欲寻得我天山雪莲,为朋友治病,尊主,此事老道儿便替你代劳,相信黄埔少侠想要修得功法,尚需要些时日,我便安排那蒙古壮士先行一步。”虚竹子听罢,点头称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我亦起身,写一字条,上书:“霍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定有重逢一日,望安好。” (三) 私觉这无相功甚是难练,曾经修习的吐纳功法,重在调节呼吸频率,七成呼吸,两成运气,一成行劲,可这无相功反之,一成呼吸,一成运气,八成行劲。可以说,真的让人难以发觉运功时候的轻微呼吸,再加之爆发之力,一运而任之,突发出去。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孰能浊水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促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虚竹子朗声诵道,又解释说:“说修炼此门功法之后,都觉得奇妙难猜,深不可测,就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般,不能知道底细,就会觉得厉害非常。修炼这功法,长久以往,即便没有什么心得,也会觉得有所突破,创新。”我不大听得懂尊主在说着什么,接着又听虚竹子说着。 “无相功主修小指少阴心经,清静无为,神游太虚,精微渊深,不着形相,无迹可寻。此乃无崖子前辈教由我的小无相功总纲,是说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以清、静,平、和,为益,自消戾气,便可做到小而无相。”虚竹子说着,拉起我的胳膊,号以脉之,又道:“今日开始,你便要改变呼吸的法门,每次吸气分为九次,每次呼气分为八次,至缓至细,何时做到悄无声息,我再来传你法门。”言毕,站起身来,走向门厅之外,又回首望道:“你体内没有其他门派的内功,倒也方便不少,加之你已从无慢子道长处学得凝气的技巧,也算助你修习,你且练罢。” (四) 转眼,已是冬月,我来到天山半月有余,是快到大雪时节,钧天部的侍女送霍普回了大漠,风尘仆仆间,带回书信一封,写道:“黄埔安达,一切安好,他日再叙,定可共同抗金。”看这蹩脚汉字,怕是严诗涵教给霍普,心想共同抗金虽是好事,日后若见了这弟妹,就怕她扒我一层皮。 这段时间,我按着虚竹子的功法,练着凝息、吐纳,发觉体内真气可以按自身意思行走,从心经至肺经,从胃经到肠经,再由肝胆两经回到心经,蓦然一齐汇合于三焦,最后从三焦再转到心经,一来二去,一开始需要十个时辰,现在,个把时辰就能转上一圈,无论是几条经脉的小周天,还是斗转一圈的大周天,熟练得惊人。 大雪节气的时候,缥缈峰分外迷人,石壁、树枝上尽是积雪,偶有鹰鸟穿了长空,踏云而上,嘶鸣着翱翔,看得更是入神,和着这大雪,自觉身体发热的厉害,不消一个时辰,竟然可以完成一次大周天的运气。虚竹子有时回来看我,说说他的大哥,三弟,他的夫人,西夏公主,竟抛了公主的身份,屈尊于这灵鹫宫中,说到无相功的修炼,他也愕然:“少侠确是练武奇才,假以时日,定可横行江湖。” 我也惨然笑着,“如果有的选,我情愿做一老本实的老百姓,耕田、务农,找户好人家,生一双儿女。只可惜,山河破碎,身不由己。” 尊主也坦然:“施主有这大慈悲心怀,真是我大宋之福。” 过了新年,灵鹫宫上也会有烟花,据说这是山下人春节时候的必备节目,灵鹫宫九部侍女这时候会下山分发年糕,我看着这热闹气氛,也分外想家,无嗔子道长看我出神,悄声道:“少侠,你无相功已略有小成,吐纳之后就是运气和行劲,这行劲怕要有个把月才能登堂入室,若是念家,可于宫女送了书信回去。” “多谢道长好意,待我神功大成,还是亲自回去向二老请安的好。”看着繁星朗月,烟花总总,自觉有气息开始慢盈盈从丹田溢出,自行周转各经络,我知道,无相功,算是略有小成了。 (五) 立春的时候,山间的雾气仍是萦着,虚竹子告于我,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所以整个三九天气,我要么住在冰天雪地之中,要么就是在冰雪中练着功法。迎春花满布山野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这春意盎然,果然不虚。体内真气用之不竭,心想若是会得降龙掌法,也定能催发出来。不过天忍教本就有需要上乘内功才可催发的推山填海,可以一试,说着便取了少量火药,找一空旷地,徐徐然试了开来。按着顺序催转运气,让真气行一周天竟只是瞬间之事,掌风所至,力由心生,弹射了火药出去,一招推山填海,不费力气。心中登时窃喜,这吐纳、运气,算是有所突破,未发觉身后有人到来。 “黄埔少侠,可喜可贺,你的无相功又上一层楼了。”回首间,见到无疑子。 “晚辈拜见无疑子道长,只可惜,这无相功当真难练,吐纳、运气,尚属熟练功夫,可这行劲,始终摸不到门路。”我向无疑子施了礼,惺惺然说着。 “自古上乘功法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少侠你又何必急于求成呢?”无疑子摆摆手,又向远眺,“你且记着,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难者亦难矣。没事的时候,看看无贪子那本千字文,或许对你有启发也说不定。”说着便施施然走了开来。 “多谢前辈指点。”我望着无疑子的背影,作揖行礼。莫不是这行劲的奥妙就在千字文之中?连日来翻看,却百思不得其解,又不便再问前辈,只得一边继续修习着吐纳运气,一边摸索着怎么发力使劲。 有过几日,虚竹子过来看我,看我没甚突破,朗然道:“这行劲的法门最难突破,如若破之,就可凭着自身,打开任督二脉逐个穴道,本来这件事我可以为你代劳,用内力硬是催了你的穴道,可我想来,还是由你自己突破的好,日后若有机会将无相功传得下去,也有你自己的切身体会。” “多谢尊主美意,我这个人啊,就是别人想要帮我,我就偏偏不让人帮。”我摸了摸头笑着说,“其实无疑子前辈告诉我,这行劲的法门就在千字文之中,只是我反复读着,愣是没瞧得出其中奥妙所在。” “什么?行劲的法门在千字文之中?”虚竹子瞠目。 “莫不是尊主也不知道?”这下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且拿与我看。” 过了许久,只见虚竹子微微摇头,“我灵鹫宫人不打诳语,他们五位道长德高望重,更是不会骗人,我起初不信,不曾想这行劲功法,确可用千字文中的句子来解释。”说着,虚竹子命侍女取了笔墨,陡然间在书中划着。 “两疏见机,沉默寂寥,欣奏累遣,落叶飘摇,矫手顿足,骇跃超骧,布射僚丸,并皆佳妙,求古寻论,散虑逍遥。”我暮地看着虚竹子在书中所划,抬头看着他,诺诺地问道:“尊主,这前面几句倒还说得通,后面这两句,求古寻今,散虑逍遥……是以何解?” “我瞧这两句甚是喜欢,私自加了上去,少侠莫要见怪。”虚竹子竟红了脸颊,解释说。 (六) 综合了千字文上面的句子,或许又有些不同的地方,我只明白大意,想要发力行劲,定需先沉住气息,斗转经脉,转气如落叶般轻飘,行劲前要准备得当,沉得下来,才能发得出去,大周天而转之,小周天而顺之,如此发力,才可以不着形相。二月的一天,刚过了春分,虚竹子找到我,“少侠已到我灵鹫宫几个月,可有否成就?” “冬去春来,自觉体内真气运行畅快无比,是以为,无相功应当可以登堂入室。”我没有谦虚,如实告之,“师尊在上,还请受小徒一拜。”说着,我便跪下行礼。 “施主莫得如此,你要记着,此功法不是无相,你可自取名之,在江湖上,你也不可称自己是逍遥派弟子,日后逍遥派若有灭顶之灾,还请黄埔少侠以山河社稷为重,莫要多理,切记切记。” “尊主这是为何?”我完全不理解虚竹子此意何番。 “少侠只记得我的话就好,当你帮灵鹫宫排除万难之时,才是我虚竹子坐下第三代弟子,道号向风子。”话音刚落,虚竹子挥了衣袖,转身离去,突地几位侍女上前,只说请字。 我无以为报,向虚竹子离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作揖,便道是:“弟子谨遵教诲。” ; 番外4 明教恩怨青城山 ?我自天山下来,木木然没了去处,其实灵鹫宫有赠与我白马一匹,但被我回绝了。一来受人馈赠总是要还,二来我想绕路回的家乡一看,索性自己上路,走走歇歇,正好也能修了内功。是想,任我轻功再快,日夜不休,从龙门境地跑到襄阳,怕也要过了夏天。虚竹子不让我称这内功为无相,我一路上也在思忖叫得什么才好,就这样一路南下,再见到燕横的时候,是在吐蕃的格尔木。 那一日正巧路过驿站,看天色已晚,不如就地歇息,这西北境地,始终吃不惯饮食,草草找了家有汤有面的,喝饱了就投宿驿站。刚路过马厩,见一剑客系马,身形面熟,只得暗道好巧。 “燕兄别来无恙。”我上前作揖。 夸剑男子听了背后,转身立是露出微笑:“黄埔兄可安好?” “哈哈哈,燕兄,你我久别重逢,快进了站馆,喝上几杯!”我拍了拍燕横肩膀,手势请进。 “黄埔兄……”燕横邪笑一下,我倒毛骨悚然,“客随主便,你这又要请客?” “酒逢知己千杯少,千金散尽还复来,喝个痛快先!” (一) 酒过三巡,月出西山。燕横喝着酒,脸色微醺,我给火炉添了火,温着酒,只听着燕横自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然,宋金战争连年,朝廷多次北伐失利,一边将士努力奋战,一边却默默被侵蚀着河山。 “燕兄,此次昆仑一行,可是收益颇多?”我转了话题,不想再研究忧国忧民。 “青城剑法本就飘逸,昆仑同青城类似,包先生意思是让我多学习昆仑刀法,一个季节下来,算是有点收获。”燕横似乎不想多说武功上的事,倒是转问我:“黄埔兄,你可知明教在二十年前的事儿?” “你是说朝廷下令,绞杀一事?” “不错。”燕横给我倒了酒,自己也倒上一些,“朝廷虽派军队歼灭明教,不曾想被一剑客阻拦,明教得以苟延,我潜入明教之后,才知道这来自波斯的圣教,想做的事简直骇人听闻。” “愿闻其详。” “他们一边招兵买马,收买各路绿林侠士,一边暗地里向一些名门正派发出挑战,不应者屠之,应者难以抗衡,近些年来,已有很多小门小派被明教杀灭,十年前,我才十七,青城派不知怎么被明教盯上。” (二) 挫败鬼刀锐气的燕横,一跃成为青城派第五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婴九问交由其师弟薛百策直接教授燕横剑术,几年来进步飞快,可谓当世不二之才。燕横在第五代弟子中,排名靠后,前有大师兄方横、二师兄张横、三师姐梅恒。终是一日,有弟子上来通传,明教五护法不日之内将莅临青城,指教剑术武功。 薛百策见信,只叹时机不好,掌门师兄闭关数月,只怕要冲关在即,明教来意不善,怕是在劫难逃。立刻召集了弟子,燕横作为亲传,自然在内。“五位明教长老,理应由你们师叔伯们对付,可想你们叶师伯云游四方,还没回来,游师叔也远在大理,掌门师兄也在闭关,如今,只有我带你们力战,你们要做好准备。” 薛百策的一番话语,让燕横等人惶惶,只可趁着明教未犯,抓紧练习,才能保卫青城。 明教于前朝武皇年间由波斯传入我中土,盖有五六百年,朝廷虽下令剿灭明教,不曾想受当世高人阻挠未果,此后,明教重新集结,又选得精修圣火令武功的波斯人亲掌长老位置,只得教主还是中原人士。薛百策本不善武功,排兵布阵、奇门卦术倒是强项,此次明教来访,自觉已是大限之期,只盼掌门婴九问能提早出关,为青城解忧。 (三) 是日清晨,青城山上鸣钟绝耳,燕横心想,必是明教来犯,不曾想这前几日来得书函,今日便来,没得武林礼数,当真歪门邪道。众内门、外门弟子集结响武堂,代掌门薛百策立而自威:“今有明教犯我者众,全派上下齐心协力,共抗外敌。然,外门弟子与我派无干,且是快快散去,倘我青城渡得此难,尔等归来,即可。” “师叔,我等与青城共存亡!”说话的是燕横好友,武英志,年纪与燕横相仿,功力也差不多,只是下山与鬼刀对峙的是燕横,而不是武英志,不然亲传弟子的身份,未必有燕横什么事。 “英志,不要意气用事,你在一众弟子中,武功尚好,且保护师弟师妹们快快下山,莫要被明教发现了踪迹,记着,保护好你的师弟师妹,就是头功一件!”薛百策走到武英志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厉声道。 “师叔……”武英志跪下请缨,“为何小燕可以留下,我却不可!” “你以为交给你的简单么?!”薛百策怒道,“你掌握的是我青城派的未来,倘若有着一位师弟妹死于非命,我薛百策为你是问!还不快去!” “……”武英志颇有被逐出师门之感,但此刻他重担在身,外门弟子一十二人,内门弟子八人,这一共二十人的命,如今都在他武英志的手中,“谨遵师命!” 燕横看着武英志,竟也无语凝噎,毕竟,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又来不及悲伤,有弟子来报,山下一干人等自称明教,打伤了护山兄弟,硬是闯了上来。 “快走!”燕横给了武英志一本小册,“此乃师叔于我的《九问》,我还没练全部,他日再见,你要好生练好了,教得我!” 武英志看着燕横,只好收下,“你要活着来跟我学!”擦了眼泪,夺门而出。 (四) 青城派演武场。中间用石砖垒成的场地,空旷自大,四周边有上古神兽石像,是以道家遵循的固本培元示之。薛百策带着几个亲传弟子携了兵刃来到演武场,只见明教五人已然等候。 “在下青城派代掌门,薛百策,未请教?”薛百策卯足力气,说着。 “明教怒候纳斯,率师弟妹,上青城山领教青城剑招。”带头的明教长老英俊非凡,剑眉星目,背后斜跨镔铁重剑,抬手作揖。 “我青城与明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明教此番讨教剑法,意欲为何?” “我们教主秦牧游向来认为,武林同道,当以和为贵,但近几年来,大宋兴起一股反我明教的势头,秦教主觉着,若是再发展得下去,怕对我明教不利。”怒候纳斯也是精壮十分,“当然,我们也没其他的意思,只是切磋武艺,若是输了,自然悉听尊便,倘若赢得一招半式,还望青城派三字,要改得一改。” “以和为贵?说得好听,你们在山下打伤我青城弟子这账怎么算?!”张横沉不住气,挺身挪步,质问道。 “这位少侠,怕是没得话语权。”怒候纳斯身后飘飘然踱了出来一女子,身形妖娆,浓妆艳抹,腰间挂着短匕,舔了嘴唇,怒笑道。 “乔女纳斯,莫要无礼。”怒候纳斯抬了手,拦了身后女子,又道:“我们若是输了,自然有得交待,若是侥幸胜了,又何须交待?” “你!”张横又要上前,被薛百策拦下,“既然这样,诸位又是在我青城派演武场,不妨说些规则。” “你们定。” “好,贫道作为东道主,便立规制则,你们输了,别是说这规则不合。”薛百策瞪着眼睛,说着便叫人提锣上鼓。“青城与明教,各三人,三局两胜,是以为胜者,比武讨教,应点到即止,切莫伤及性命。” (五) “师叔,第一场,我来。”张横站了出来,未等薛百策张口,提剑跃上演武场。 “好,既然这样,金佐纳斯,你去搓搓这后辈的锐气。”怒候纳斯朗声对着身后一身形怪异的男子。说这男子身形怪异,在于其身形诡异十分,眼睛左大右小,面容左上右下,肩膀左高右低,身上披着大氅,于这季节也不相应,明显不是常人样子。 “也好,我就看看这小子有多少斤两。”男子上场,脱了大氅,惊得青城一干人等大吓一跳,其貌不扬不说,左臂肌肉已经变形,胳膊上有一层厚厚老茧,定是下过苦工,才能练出如此肉身。“我乃明教三散人之一,金佐纳斯。” “看你不过二十几岁,没想到明教也是后继无人。”张横拔剑出鞘,“青城亲传二弟子,张横,以九问剑法领教了!”说着,提剑冲上,不等金佐纳斯反应,张横已然冲至跟前,一招秋雁徘徊,横扫剑势登时来回两次,直奔金佐眼睛,金佐却丝毫没有躲闪意思,硬是等着剑招袭来。 “快躲开!”场外怒候纳斯厉声喊道。听着这话,金佐才后仰开来,不料剑气惊人,尖峰划了金佐脸庞,鲜血登时而下。 “呸,没曾想这招还挺厉害。” “你这蠢货,看不出这剑招高明吗?!” “以为躲开一招就能全都躲开?”张横转了剑花,又冲上,“九问剑法可没那么简单!”燕横明白,虽然张横口口声声,但他用的并非九问剑法,练了几日九问,燕横自问有些心得,九问的剑招要更加飘逸,张横现在用的,充其量只是青城派的入门剑法。青城弟子,每一招每一式,都要练个几年,所以无论内门外门,弟子们都有一招看家本领,就说燕横,一招白云回望练了五六年,打败那鬼刀已然绰绰有余。可这明教长老不可与江湖败类同语,张横接下来的攻势要么被左臂的肌肉搪住,要么被躲开,再也没有第一招那出其不意的攻其不备。 “师叔,二师兄怕是难以取胜。”燕横走到薛百策身边,悄声道。 薛百策哪里不知他那二徒弟不是明教长老的对手,可恨自己刚才没能拦下,让他冲了出去,这下可好,本想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可偏偏中驷对上中驷,难以取胜。 再说这金佐纳斯,左臂诡异十分自是不用多言,右臂练得一手好的鹤形拳法,左刚右柔,攻防兼备,张横一时间无从下手。几招过后,没得攻路,张横的剑愣是被金佐击了下来。 “哈哈,你这小子,没了剑,看你如何攻得我?”金佐笑称,“本以为青城派以剑招闻名,看来不过而而。” “休要狂言!”说着,张横抬手起势,立掌于前。 “张横,你内力不足,不要以身犯险!”薛百策看出张横名堂,喊他住手。 “师叔,徒儿自幼被青城收养,师父师叔待我视同己出,张横无以为报,已经做好血溅青城山的觉悟了!”张横转而对了金佐纳斯,“这九问掌法,源自九问剑法,是以掌为剑,我修习不久,若今天败了,不是我青城剑法输了,只怪我学艺不精,领教了!” 缠绵掌法自是绵绵不绝,阴柔之力断断续续,可以在金佐身边徘徊悱恻,金佐纳斯一时脱离不开,竟被这掌法击中数次,蹬然退地开来,跪下吐血。 “小子,你这掌法甚是精妙,起初若是以掌敌我,怕是甘拜下风,但你内劲不足,难以持久,我就看你还有什么花样!”金佐纳斯喘息几口,蹬地而起,奔了上去。 张横施展一连串精妙掌法之后,自觉疲惫,无力再战,诺诺地看着对手冲到眼前,却无法躲闪,金佐左手施展虎形拳法,右手施展鹤形掌法,是以虎鹤双形,至刚至柔,连连攻着张横身体。薛百策看不下去,拔剑而出,跃至台上。 “我这小徒认输了,请休要纠缠。” “废话,决斗不拼个你死我活,还叫什么决斗!”金佐纳斯看薛百策出来,更是不饶,跟进攻向薛百策。 刹那间,两人之间突地闪现一人身影,正是从场外飞身进来的怒候纳斯。“住手!” 听着断喝,金佐纳斯停住脚步,不敢上前。“今日青城一行,除了我,你们谁也不是这薛百策的对手,还不退下。” (六) “师叔,让燕横上罢。”燕横提剑主动请缨。 “不可。”薛百策转而看向台下,一脸释然表情,“快与你们师兄姐为张横疗伤,我来对这怒候纳斯。” “师叔!”燕横与一干师兄姐纷纷上前,只听得方横大师兄对了燕横:“听师叔的话,你和梅恒为师兄疗伤,我与师叔坐镇。” “……”燕横看了看伤势颇重的二师兄,又看了看薛百策的背影,只得道:“是。” (七) 燕横再回到演武场的时候,明教的一干人等已经退去。只是听闻,婴九问提前出关,杀退了一帮妖众。薛百策躺在演武场中央,奄奄一息。燕横赶紧冲步上前,婴九问却拦住他。 “想替你薛师叔报仇?” “……”眼泪在眼眶里,弥散不去。 “我青城派不曾想遭此劫难,燕横,这封信函你拿着。”婴九问本已是耄耋老人,说话间仍是铿锵有力。 “师叔大仇未报,师父你给我信函作甚?”燕横怒目对着婴九问,不明不白。 “听说你把九问剑谱给了英志,你去寻他回山,九问剑谱你要悉数练之,待你功成之日,才可再提报仇之事。”婴九问把信函递给张横,又走到方横身边,“燕横,此事艰难万分,你要背负的是比你师兄姐更多的东西,从此,你再不是我青城弟子。” (八) “信函莫不是让你去找白秋琳?”我喝了杯里最后一口酒,已是午夜时分。 “黄埔兄所言极是。”燕横起身,踱出门外,看着塞外月色,木木然自道:“青城山中云茫茫,龙车问道来轩皇。” “看来,燕兄十分之想念青城。”我走与燕横身边,搭了肩膀,轻声道。 “不说这个了,我在昆仑时候,收到白先生信函,称丐帮有事,黄埔兄意下如何?”说着,燕横将信函递呈给我。 读着信函,发觉此事不易,便对燕横说:“此事事关重大,我先动身前往南岭,你与白先生汇合后,速搬救兵。” “那我们明日启程。” ; 第十二章 情义难全 ?是江南烟雨缥缈的时节,我别过燕横,一身蓑衣孑然来到这丛林茂密的地方。相传,十几年前朝廷曾下令武林豪杰灭杀五毒教,从此,五毒教在江湖上俨然销声匿迹,不曾想这些年间,隐姓埋名的五毒教徒终还是有死灰复燃的一天。 我暮然来到丐帮南岭分舵,舵主姬铸告诉我他的故事。五年前,五毒教徒又重聚于此,很多曾经的五毒教众前来投诚,姬铸一家老小也在五年前的阴雨夜晚死于五毒之手,为报家仇,姬铸忍辱负重,服毒毁容,潜入五毒教做一名红衣死士,只待报仇的机会。 义军白秋琳信函,本是要集结义军大众,再来岭南相助,可我想,事情紧急,先行来此调查吴后与五毒教勾结意图谋反一事,一来这是社稷大事,二来也帮白先生还姬铸一个人情。姬铸交给我一个腰牌,说是有这银蟾腰牌,只要按他说好的去做,必然会得到五毒教徒的信任。 (一) 南岭的淫雨不似江南般烟雨,没有一丝温柔的气息。我穿着蓑衣埋伏在树林里,只为等人。不假一炷香的时间,只见一男一女隐约在淫雨之中,似有话语,听不得清。姬铸安排好的南夷武士也悄然现身。 “你们要干什么?”少女一声尖叫。 “妹妹休要与他们纠缠,快回去找旗主!” “大哥!我……” 南夷武士拔刀相向,不给兄妹二人喘息机会。“杀了男的,女的抓回去孝敬寨主!”话语间,十余武士围住兄妹二人。 “住手!”我涔然间缩地出现在众人之中。 “何人敢误了兄弟好事?识相的还不退了去!” “木一楼宝刀不斩无耻之徒,今日若是敢动这兄妹二人,我当然是得罪了!”我撇下斗笠,任由雨水浸湿头发。 “兄弟们,上!” 为了隐藏武功家数,我不得不利用轻功在武士间来回,武士们倒也识趣,演戏何必硬拼,几个回合间便已人仰马翻,带头的看情势已然,不多纠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姓木的,别让我们在碰到你!” 武士夺命后,我才定睛瞧这兄妹二人,男人魁梧健硕,倒也不像手无傅鸡,只怕对付武士还是怯了三分,女人眉峰颦,娇雅动人,难以让我跟五毒教的十恶不赦联系到一起。 “谢谢哥哥救命之恩。”女孩清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思。 “举手之劳,在下木一楼。”我拱手道。 “多谢侠士,我叫殷方,这是我妹妹殷童,我二人在这南岭以采药为生。”殷方诚恳道。 “哪里哪里,你们是当地采药人?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我直奔主题。 “哥哥请说。”殷童整理一下药筐,回首道。 “请问,你们可否知道有一个叫做五毒的教派隐然在这密林之中?”我明知故问。 “侠士问此做甚?”殷方将药筐卸下,雨也骤地停了。 “兄台不知,家父乃五毒教银蟾香主木无言,此番南岭之行实为寻根。”说着,我掏出事先准备的银蟾腰牌。 “可看哥哥的武功路数,并不像邪教啊?”殷童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武功低微,只懂得一门叫做缩地的轻功。”我顿了顿说:“教我轻功的师傅,只说天下武功,以快为尊,唯快不破。”我淡然地笑了笑。 殷方接过腰牌仔细的瞅了瞅,有看了看妹妹,转目道:“不知侠士竟是木香主之子,小的有失远迎,我和妹妹乃五毒教松涛别院采药人!” “阁下当真?”我故作惊喜。 “我大哥说的,自然假不了!”殷童莞尔道:“时候不早了,不如哥哥今晚就在松涛别院休息,明日我向红旗门旗主举荐你。” (二) 南岭夷地,只要在这季节,就总是淫雨不断。次日一早,殷童将我领来红旗门,几经盘查,终是见到这位奇装怪服的红旗旗主蝶飘飘。 “哥哥,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飘飘姐姐还不是很好说话。”殷童眨眨眼退了出去:“有空来采药房玩。” 蝶飘飘冷眼瞧着腰牌,没有言语。我干站在殿里,只等她的问话。不料冷然间,一只细针飞来,我急忙缩地闪躲,蝶飘飘也不尽然,嗖地一剑冷刺过来,我岂料不及,手指弹了剑锋,剑却斗转,画了个圈奔向面门,急忙下腰躲去,踢腿飞了细剑,手指直点肩井穴,虽没用上内劲,也有七分力道,弱质女流早已退后,蝶飘飘只是一侧,化了外劲,然后施施然转过身。 “腰牌倒是真的,刚才松涛院的小厮也通报了的。”蝶飘飘回到椅子上坐下,“最近确有一些失散的教众归来,但其中不乏细作。” 我没有言语。 蝶飘飘定睛看了看我,又道:“你没急着否认,倒也还算称得上我心意。” “家父木无言临终时只托我来找五毒教。”我拱手道,“不曾想会是这般待遇。”言毕,我转身离去。 “你急什么?试你武功,只想看你有几分能耐。”蝶飘飘将腰牌甩给我,“刚才弹我细剑那一招也像极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弹指神通,你故意隐瞒武功家数,根本不足为信。” “旗主,用人不疑,木某告辞。” “慢着!”蝶飘飘站起身来,“我不管你师承何派,前些日子我查出几个奸细,他们已经中了天忍教的悲酥清风,你去解决那几个人,再回来见我。” “……”看似想得到信任并非易事,“属下遵命。”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完,蝶飘飘只得称赞办事利落,又吩咐我去采药房帮助殷氏兄妹去甘露谷采药。 甘露谷是个奇特的地方,白昼也和黑夜般,不分东西南北的我们在泥淖里来来回回,我带着殷氏兄妹躲着杀人蜂的纠缠和金钱豹的狙击,天色将暗的时候,采够了足够的草药。 殷氏兄妹说,二人的童年也有过疼爱自己的父母,而且是慈父良母。可惜只因为他们出身五毒,便在当年朝廷发出剿杀令后,被所谓的武林正道围杀了。他们的母亲护着一对儿女逃跑,父亲留下断后,被乱剑捅成了刺猬。而母亲也在关帝庙前因箭创发作,出血而亡。是一同逃亡的丑姥姥救了他们,教他们医术,长大后他们发誓,绝不医治任何一个所谓武林中人。我笑笑,大侠,不过是靠着杀人才有的名声,哪个手上沾的血多,哪个就是大侠。 殷童告诉我,当年姥姥快离开的时候对她说,将来如果看上哪个合适的男人,他又能能在这甘露谷中,躲得了金钱豹和杀人蜂,姥姥就承认他是小童的……夫婿。 正是尴尬的时候,殷方追了上来:“木兄,旗主有事找你商议,请速到红旗门。” (三) 我只身来到红旗门,却见蝶飘飘在殿内踱步。 “不知旗主叫属下来有何事商议?” “木一楼,你速领两百教众赶往山箭岭,我教黑旗门教众被南夷武士伏击,快去救人!” 我没想过五毒教会如此团结,本以为红黑蓝白黄五旗各自为政,看来灭五毒绝非易事,“属下领命!” 一路上我在想,抢人地盘总不是什么好事,对于夷人来说,五毒教是后来者,算是入侵。黑旗门一片狼藉,黑旗旗主关万山一身血迹,面对我带来的救兵,感啼道:“谢谢红旗旗主,谢谢红旗的兄弟们!”而当我了解到夷人的所做所为后,勃然大怒,原来这些人同样心狠手辣,女人,孩子全部抢走,老弱妇孺一律格杀。已容不得我多想这帮野人为什么如此穷凶极恶,在关万山指明方向后,我带着兄弟们追赶而去。 说归说,气归气,这帮武士也不是吃素的,手上功夫一点也不含糊,看着五毒教众苦战难胜,对方人数众多,长此以往,怕是难以全身而退,更别说是救人了,我决定擒贼先擒王,血洗山箭岭。霎时间,我缩地穿梭在乱战中,对方头领亦未想到我敢一人深入。 这头领武功了得,已不容得我再隐藏武功,我换刀为剑,一招三环套月缠住他的兵刃,不料他舍下长兵抽起大刀直奔我要害,缩地后退,却也难以招架,左手随即一招剥及而复想夺他兵器,他却也是以一换一,用右手死命抓住我手中长剑,执拗不下,便松了手。 “看你武功并非五毒中人,你究竟是谁?” 看着他拿着细剑竟自觉好笑,手中的大刀足有石米重,已是汗涔涔的刀柄握得发烫,“兵器还称手么?”我冷笑一声,后退几步,“即便是南岭偏地,火药还是好用的吧?”言毕,我催动真气,加之火药,一团天火直奔对方面门而去,魔焰七杀,瞬间火光直聚,炸裂开来。 “天忍教?” “没时间让你多想了!”缩地上前,刀锋直转,一招火莲焚华在四周边燃开,刀起刀落,取了敌将性命。 武士们见首领已死,无心恋战,群龙无首,四处奔逃,伤亡惨重。我命手下不留活口,算是告慰黑旗妇孺老人。虽然纷乱得已平息,可是五毒教众也伤亡惨重。看着那一地趟倒的尸体,倒在他们身边痛哭的亲人,不尤得去想,这些难道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吗?夷人们看到他们狩猎了大批的猎物,便来洗劫他们,然后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逃遁。天下之大,五毒教已经被逼到了天南一隅,退无可退,难道他们不想活下去? (四) 回到红旗门后,蝶飘飘对我赞赏有加,命我去担任巡哨职位。一方面,我不用直接面对殷童的尴尬,另一方面,更方便我套取五毒教和李后勾结的线索。 在巡哨时候发现,每隔一个月都会有一辆马车从灯煞口经过,两周后空车返回,由五旗旗主轮番看押,我找机会与姬铸商量,他说这车货物一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要我继续跟进。 殷童有时会来看我,我有时会尽量避免和她见面,蝶飘飘则娇嗔道:“心中无鬼,何必不敢相见?”我也是无言反对。偶尔看着殷童开心的样子,我扪心自问,到底对这个可爱活泼的女孩,有没有一点点的感动呢?似乎是没有时间去想,蝶飘飘的下一道手令又已经来了。这样残酷劳累的江湖里,感情能像叶子花一样盛开吗? 旗主命我这个月和她一起护送马车离开,我怕其中有诈,与姬铸商量着将计就计,让他也备好人马,伺机行事。我安排好红旗教众,随着马车来到松涛别院,不出意外,殷方在等着我。 “木兄,别来无恙。” “……”我拱手,没有说话。 “木兄,实不相瞒,你也知道,我妹妹喜欢你,可我看得出,你对我妹妹,并没有儿女私情。”殷方顿了顿,“我想,你可不可以婉言谢绝她,好让她也不用太难过。” “殷兄言重了,我木一楼何德何能,哪敢高攀。”说着,我抬头看了看院内,“放心吧,殷兄,木某知道该怎么做。” 我径直走进院内,看着院工在往马车上装着药草。殷童悄悄然走到我身后,“哥哥,看什么呢?” “不知,往车上装的是甚?”我避开殷童的目光,旁敲侧击。 她告诉我,这车内装着的乃是一种奇毒药草靡靡香。这种药草一旦被点燃,会散发出淡淡的烟雾,任何人若在半年时间内一直吸入这种烟雾,便会变得痴痴呆呆,听人使唤。纵是铁血汉子,也能被人当成狗一样使唤。 我不觉心中一惊,若是如此,纵是有千万个武林盟主,也手无缚鸡之力。押送马车只要离开南岭境地,就会有镇远镖局接应,同样,半个月后,马车也由镇远镖局押到驿站,再由我们接手。我暗自调查马车,发现空回的马车里只有一封没有落款的书信,娟娟字体出自李后之手,自然是毋庸置疑。 (五) 南岭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半年来,我得知赵鼎与李纲不甘心看到朝政落入阴毒的吴后之手,决心发起反击,他们准备立高宗的养子赵伯玖为帝。同时,五毒教主古嫣然也下令北征,协助吴后平复叛乱。 五毒教精锐现已分为三路人马,古嫣然与黄旗胡献姬为一路,黑旗关万山与白旗卢笑贫为一路,红旗蝶飘飘与蓝旗韩破山为一路,今晚便要出发虔州。借着出发前的准备时间,必须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姬铸,让丐帮和天王有所准备。 我与姬铸相约在老地点相见,岭南的寒气逼人,喘息间已有了顿气。 “是谁?”姬铸察觉到有人在偷听。 “……”我不安声色,缩地追了开去。 “……” “……”哑然失色,“殷童?怎么会是你?!” “不……这不是真的!怎么会是你!哥哥!”殷童的眼泪,即便是在寒夜中,也感觉到她的颤抖,“飘飘姐姐处置了那么多奸细,如果你是奸细,你早就死掉了!怎么会是你啊,你告诉我啊!” “……” “黄埔风,快杀了她,如果她回去告密,就功亏一篑了!”姬铸几乎是咆哮着,“我中了她的毒,现在动弹不得,为了江山社稷,杀了她!” “来吧,杀了我吧,杀了我,一切都干净了!”殷童哽咽着,“黄埔风?亏得我这么信任你,木一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拿着刀的手,根本举不起来。 “你杀了我吧!就当我殷童瞎了这双眼。错把仇人当爱人……可是你知道么?十五年了,三岁的时候爹爹妈妈死了,除了大哥我一个亲人也没有……整整十五年啊!我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哈哈,我殷童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哭到嘶哑的少女,我愣愣地站着。 “黄埔风,快动手!” “噗嗤”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刀刃已经划破了寒夜里所有的寂静。 “一楼哥哥,你还是不了解小童,姥姥说过……”殷童慢慢地向下划去,“如果爱上一个人,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也是值得的……” (六) 绍兴十三年,义军在虔州发起起义,不曾想,吴后暗中指示福州安抚使薛弼从中阻挠,薛弼联合五毒、天忍,在赣江一带狙击由正一道、青城派、天王帮和丐帮组成的义军大队,终是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壮志未酬。 ; 第十三章 集 ?生离死别,有的时候真的只在一瞬之间,于她,此生错过,来生还债的可能是我,之于我,此生不能不负她,天谴给我,也是应得。自问对离夕,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痛,同是江湖沦落人,不羡鸳鸯不羡仙,不能相濡以沫,相忘江湖就好,可殷童还是个孩子,这样的孩子被卷入本不属于她的纷争,让我更加唾弃这世道。多想,就这样,在岭南,和殷童这样的女子,娴适人生。 (一) 我叮嘱姬铸好生安葬殷童,她是因我而死,如果不是我暗插五毒教内,也许她真的可以遇到托付一生的人。转身离开,抬头看了看天色,月明星稀,心里也是惨淡淡的,还在缅怀殷童的离去,那般活泼的女孩,若不是被卷入这世态炎凉,何以命陨于此?泪水不觉间在眼眶打转,我痛恨这世道,迁怒于萍水相逢的争斗,那么善良的女孩,究竟做错了什么?也许也是开脱,老天待她不薄,生于乱世,不如早生离了这苦海也好。 心思忖着,耳听有细碎脚步声,赶紧隐在了树下,见到黑旗弟子与红旗弟子纷至沓来,“旗主命我们摘星坪汇合,是有敌人入侵。” “今夜就要发兵虔州,莫不是有细作走漏了风声?” “别说了,快去,快去!”话语间,一干人等约有四五十人,奔向摘星坪。 坏了,丐帮与天王听到口信,必是想先发制人,早先有了动作,摘星坪位于岭南北部,是五毒教的天然屏障,过了摘星,就是鹰嘴崖,那里天险易守不易攻,义军将士若是追了那里,定要折进去。不敢再想,回头见姬铸已经跟进身边,还是说:“还请舵主先行回避,想必天王与丐帮已经先杀了过来,我等不可暴露了身份。”接着便悄悄缩地跟上了红旗和黑旗弟子。 不多时,来到摘星坪,见一群黑衣武士已与五毒教众在夜幕中酣战淋漓,武士有持枪者,有拿锤的,也有用掌使棒的,不下七八十人,五毒教众集结,已有过百人数,心是想着必定天王和丐帮人士,不料他们不认得我,直接冲与我跟前,与我对峙。情非得已,拔刀相向,天王枪法林林总总,闪闪烁烁,寒夜里躲着,也是冷汗涔涔。 初冬时节,天干物燥,正巧黑夜漫漫,辨不清敌我模样,催动真气,一招推山填海,直接烧的夜空发亮,又一招火焚莲华在人群里炸裂开来,为了避免伤到义军,火药的分量减了许多,威力也就大不如前。陡然看到一用枪黑衣身影甚是面熟,撇开面前对手不顾,硬是缩地穿了阵仗,冲了上去,用刀格开敌对两人,回首话与黄旗弟子:“此人武功了得,我来对付。” “多谢红旗兄弟!”说着转身又杀入其他阵地。 “姬铸没告诉你们作战计划吗?”我架着对手长枪,硬逼到角落。 “……”拿枪黑衣人一开始还是暮然,转而有了火光缥缈,看清了我的面容,“贤弟?你怎会在此?”此人正是我大哥,云飞扬。 “你以为是谁给你们通风报信?”我怒目道,“裴一飞没接到姬铸的秘信?怎么丐帮还有人在此?” “我受白先生之命,前往此地拦截五毒教,不曾想被阻碍于此。”云飞扬撤了力,转着枪身,又冲我而来,至跟前,悄声道:“莫不是秘信尚未送到白先生手中?” “信函早已发出,除非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我拉着云飞扬,“大哥,古嫣然率五旗旗主今夜启程去虔城,过了这摘星坪就是鹰嘴崖,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五毒教占尽了,你这几十号人就是找死,还不快快带他们逃了去?”眼见黑衣武士有死有伤,五毒教众却连绵不绝,我不禁担忧。 “你怎么办?” “我还需在内策应,大哥莫要担心,我自有办法,我们赣州汇合!”说着,我用力推了云飞扬,只见云飞扬抬手放信,一颗烟花炸裂在摘星坪半空,甚是漂亮。黑衣武士见到信号,纷纷向北退去,五毒教众见敌人后撤,一拥而上,准备大杀四方。我一招推山填海拦了他们去路,立于火前,半转回首:“教主古嫣然有令,穷寇莫追,速集结于无忘峰,即刻启程!”搬出教主口谕,一时间谁也不知真假,五旗旗主没有在场,也没得确认,这消息也是坐实了的。 见教众慢慢退散,我背后的冷汗才悄然散去一些,只想若是这些教众追了上去,任他云飞扬武功再高,也是插翅难飞。 (二) 来到无忘峰的时候,冷月星寒,只见众多教众举着火把,围着峰顶,有一台子,古嫣然与五旗旗主站立之上,台下火光跳跃,太多人围着台子,不好上前。 “谁是细作,尽早站了出来,休要我大动干戈。”说话的是教主,古嫣然,黑夜中看不清模样,定睛看去,分外妖娆。教主话音刚落,台下已经议论纷纷,不胜繁耳。 “教主,不知这细作事情,何以得来?”听着声音是蝶飘飘,心想身份应该还没暴露,先看她们如何对话,再想如何明哲保身。 “小蝶,你自是不知,刚才有丐帮与天王帮武士杀入我摘星坪,细想之,定是知道我们计划,前来阻挠。” “红旗专惩细作,蝶飘飘,你要好生解释。”虽然看不大清,不过从佝偻身形,说话强调,此人必定是白旗旗主卢笑贫。 “教主,你命我查杀细作,已有几年功夫,林林总总十几个人。”看得见蝶飘飘站了出来,“几位旗主要说我办事不力,我蝶飘飘今天,还就不认了!” “蝶旗主,这里没人说你办事不力,只是……”关万山出来打着圆场。 “听闻你最近半年收了个办事,交木一楼的,可有此事?”卢笑贫到时不依不饶,看来今晚我若不现身,五毒不会发兵北上了,既若这样,不如顺水推舟。 “叫我木一楼何事?!”说着,我从人群中一跃而出,腾地起身,踏于台上,看着众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红旗,木一楼!” “哈哈哈,好,果然英雄才俊。”卢笑贫绕于我身边,“听闻你是拿了你爹的银蟾腰牌寻得我教,可有此事?” “不错,银蟾令牌乃我爹遗物,我爹临死前让我落叶归根,寻得五毒教效力。”我信誓旦旦,说着,掏出腰牌。 “腰牌自然不假,假得怕是你木一楼!”古嫣然和蝶飘飘没有半点帮我的意思,想必是要看看这出戏能不能揪出个把细作来。 “休要口出狂言,你可有甚证据?”我料定没有把柄在卢笑贫手中,自然说话底气十足,可看着卢笑贫诡笑,难以暗自想着有什么遗漏。 “我且拿一物件,你可识得?”说着,拿出一把折扇。我自感这是个圈套,答识得,怕是要问我来龙去脉,答不认识,肯定要穿帮,按照这个想法走下去,必会问得此物属谁,好在早有准备,你卢笑贫真当我这半年来白在五毒教待着了么?! (三) “卢旗主,天黑灯暗,可否借由在下观得,再下结论。”我打着马虎眼,心中却暗忖,木一楼用的是剑,被姬铸杀死的时候,身遭再无他物,这折扇,必定不是他的,可女性往往用的是丝绢折扇,由此可以有一说法,此乃木一楼心上人木容清于他的定情信物。 “木一楼,你倒想得美,这折扇意义非凡,你若毁之,可不没了对证?”卢笑贫把折扇收起,向我质问。 “也罢,卢旗主,我若答得上来如何?”我倒要看看这卢笑贫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你若答不上来又如何?!”卢笑贫反问。 “答不上就答不上,能如何?”我这回答倒是引得台上台下一干人等嘻笑哈哈。 “答不上,你就死在这罢!”卢笑贫面目狰狞。 “此乃木容清于我定情信物,白纸折扇一把,上书‘一朝摇曳露珠,若识君,不惜抛’,如何?!”我不知道卢笑贫是否确认折扇内容,但我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说着,我抽了腰间宝刀,缩地而上。 卢笑贫愣愣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我直接劈他面门,蝶飘飘等人见势不好,连忙上前阻止,可他们哪有我快,直接劈了下去,不曾想卢笑贫被古嫣然拉了近身,一刀挥空,我刚想转身接续,蝶飘飘、关万山和韩破山纷纷来到跟前,一人制我右手持刀,一人绊我下盘,一人顶住我后颈风府,一时间动弹不得。 “木一楼,你要杀了我吗?”卢笑贫得救,又露出丑恶嘴脸。 “我只想……”我看着五毒众人,实在想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为殷童报仇,又一想,殷童死于我手,要报仇,究竟应该找谁。 “不错,这确是木容清之物,因是定情信物,我等不好查看,究竟写了甚,你还是自己看吧。”卢笑贫把折扇扔给了我,“这,应该也算是遗物了。” “别得意的太早,迟早会把你的尾巴给揪出来!”卢笑贫悻悻然转身而去,却被古嫣然又拉了回来。 “细作还是有,但不可误了时辰,我们这就出发,赣州虔城。” ; 第十四章 走 ?岭南偏地,走官路至赣水,尚有三五百里,古嫣然敢今夜发兵,定是天忍教早已从汴京出发,一路南下,途中不免节外生枝,我这段时间都在这地界,实然不知江湖上的传闻如何,心是忖着,遇到乐宜等人,该是如何对付,虽不会被他们轻易虐杀,但对付起来,也绝对不易。 姬铸没有与我同行,我也了却份心思,一方面可以让他做好善后,另一方面如若东窗事发,以他的武功,五毒教的小喽啰还奈何不得。五毒教马匹不多,古嫣然自是坐下名驹,绰号“小的卢”的黑马一匹,据闻红黑蓝白黄各旗主也都骑乘着颜色一致的马驷,比如蝶飘飘就是红马,卢笑贫就是白马,关万山也是黑马,胡献姬则为黄马,我便十分好奇,蓝旗旗主韩破山到底骑乘什么?我缩地追上蝶飘飘,想问个清楚。 “你就为这事追我而上,耗费内力?!”蝶飘飘迁怒道,除了旗主和教主,其余教众大多都是跑步前进,骑乘再慢的马,多少也有掉队,所以教中也有马车在后压阵,谁若不行,可上车而坐,五毒教众又都要脸面,就是跑死也没有坐得马车的。 “我没见过蓝马……” “我也没见过……” (一) 过了寅时,已进入龙泉村境地,古嫣然命教众兄弟就地歇息,天亮出发。我实在没弄明白赶夜路的缘由,若是说急着与天忍教汇合,应该日夜不休,赶紧赶路才是,但这又悻悻然休息上了,是怕没了力气不成?又不好再问,捡了树枝,在地上乱划着。 “木一楼,划什么呢?” 先是一惊,抬首望去,蝶飘飘走了过来。 “没什么,乱画一通。”我站起身来,直言:“旗主有何指示?” “前方不远就是龙泉村,我看你本是愿用剑的,身上这把蛮刀自可当去,换了剑用,毕竟,龙泉剑,还是不错。”蝶飘飘看着我背后那柄从蛮夷首领那里夺来的宝刀,似是想笑,却装作严肃。 “我曾在蜀冈山一带,丢过一柄玄铁宝剑,之后用什么剑都不过而而,难得遇到一把趁手的宝刀,还是不换的好。”嘴上说着,心中却明亮,盖有两三时辰就能到龙泉,换了兵刃,叫你瞧出我武功家数,岂不要穿帮? “这么害怕漏了武功?”蝶飘飘笑起来,忽地走上前来,在我耳边悄声道:“别以为卢笑贫那边糊弄过去,我这边你也能随意蒙骗,你最好告诉我殷童哪去了?!” “……”听着这话,我顿时脸色尴尬,本来殷童死后,我应该全身而退,但为着与义军里应外合,不得不继续暗插其中,“回旗主,昨天早些时候,我与殷童在林中散步,不巧遇到毒蛇,殷童被咬伤,我将他送在捕蛇人那里,好生休养。”我向后退了几步,抬手作揖道。 “最好如此,你若负了那姑娘,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蝶飘飘转身,走开几步,又道:“此地于衡山不远,怕衡山派有所动作,你要先行打探了去。”说着,便向远处走开,留我一人汗流浃背。 这阴寒天气,若不是被逼得冷汗直流,怎会出这么多汗。离开众人目光也好,我简单背了行囊,直接西北而上,衡山派确实进得很,不想武林正道再来牺牲,只得先行动身,以防万一。 (二) 相传武林盟主出身衡山派,本是轻舟老者的大弟子,一身武艺精湛,又得少林、武夷、崆峒前辈相授绝技,当年华山问剑推举武林盟主,怕是不过而立年纪。听闻去年年初,岳飞元帅被害风波亭,盟主前去救人,却无功而返,之后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连年来,大宋武林群龙无首,这盟主亦不知身在何方,坊间传说,独孤盟主已经死了,可此次义军集结,恐是这谣言不攻自破。 蝶飘飘未给我马匹,可能是相信我的轻功。龙泉自衡山不到百里,晌午之前,定能到达。晃晃悠悠在林见徘徊,本想甩开身后监视,细想也是无妨,一来未必真能遇到义军人士,二来跟着我的人,武功也不差,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行进间不多时,已过龙泉,到衡山。就说这初冬时节,乍寒还暖,天空中偶有飘洒细雨,实在扰人。又走一会儿,雨水渐大,只得找到一亭子避雨,想着那监视不敢贸然现身,让他们淋雨风寒也好。 在亭内,看着细雨飘零,心却念着当年独孤盟主的故事也是从此地开始,北宋末年,中原天心飞仙四大剑客于武林中成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独孤盟主正是仙剑独孤云之子,破五色,立盟主,救岳飞,一干英雄事迹荡气回肠。偶过村落,仍有说书人为其传得佳名。我不知这立书说传的人有甚想法,单是觉着大仁大义,我已不可企及。 霪雨斐落,远处山道上暮暮然有一身影。定睛望去,蓑衣斗笠,倒是合了天忍教的装束。我在亭内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突地从周边树林冒出几个人来,心想这几个人也是武功超群,不然以我无相功现在的功力,应该不难发现他们。又想起虚竹子尊主让我改了这内功名字,我也是悻悻然,《千字文》里藏了行劲的法门,我可称这功夫名为千字也好。正出神功夫,蓑衣竟和另外几人动起了手,看装束,夜行衣,蒙面,不是好人,可我贸然出去,只怕监视的小子会坐实了我细作身份,实在尴尬至极。 看着远处林外,蓑衣已占了下风,对手林林总总,也有十来人,加上亭外监视,也有三五人,双拳难敌四手,要是挺身而出,怕是两人都难全身而退。正想着该怎么办,那蓑衣已向亭子奔来。难不成是打不过?不应该啊,看那剑招可能是粗糙了些,但对付这几个萌面杀手,力战之下,应该可以,为何过来?! “少侠,可否出手相救,在下有药师在身,不可纠缠!”听声音该有不惑年龄,身形却是年轻许多,明显他是发现这亭中有人看戏,过来寻得求救。 “前辈,我本自身难保,你于我来,也是无济于事啊!”我瞠目笑着,没办法已拔出宝刀,因着那几个黑衣杀手也一齐过来。 “江湖救急!” “你可要还我这人情!”说着,持刀起势,缩地而上,对手有一领头,手持流星铁链锤,后面的黑衣人也都拿剑在手,说时迟那时快,我蹭地突向前去,不理湮没在细雨中的监视,刀起刀落,先砍了两人,那蓑衣缓了口气,也不含糊,随我杀入敌阵,一刺一劈,也是两人毙于剑下。 “在下衡山派卢青,敢问阁下何门何派?” “萍水相逢,你不说是江湖救急么?”我转了刀锋,又缩地上前,搪了几人攻势,回首道:“不想祸水东引,就别问我姓甚名谁!” “……”卢青也是尴尬笑着,“也是,也是,不知少侠可否抵挡这攻势,我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步。” “你这是拿我当挡箭牌?”一时情急,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这几个杀手出手可不含糊,我还没见得清武功门派,把我往火坑里退,自己走,你觉着好么?” 话语间,又有几人中招,那流星锤看是急了,自己也杀了进来。头目武功当真厉害,一撇二甩三砸,虽说三招,可行云流水,招招要害,躲闪不及,也差点踉跄了去。 “如此,少侠,你我同仇敌忾,先送了这头目归西。”卢青折下兜里,一双剑眉星目,当是英俊潇洒。 我数着余下死士,尚有六人,加上头目,就是七人,“卢大侠,后身后还有三五个监视我的,不如一齐收拾了?”说着蹭地突了上前,“幸好雨水不大,不然不知怎么对付你们几个!”说着,团了一撮火药,嗖地投了出去,一招推山填海顺势炸裂,几个杀手硬被分开。 “天忍教?”头目转扔着流星锤,“为何你要助纣为虐?!” “不巧,我乃五毒教人士!”这回答似乎没什么意义,毕竟天忍五毒都为金国效力。切了近身,那流星锤已然对我威胁不大,接着一招火焚莲华将两三想上来解围的杀手推开,起刀直奔头目面门,头目也不尽然,举锤格挡,不料此乃虚招,弃刀不顾,效仿龙座禅师一招龙虎戏珠直击他胸口,登时松开手,扔了兵刃,上前跟进,不留喘息,接连数掌拍在胸口,回身拾起宝刀,两三死士已切到身前,转身回劈,横划竖砍,接着连上一招突刺,几人瞬间毙命。 回首间望却,另外几人也死于卢青剑下。 (三) “还不清楚他们是哪来的,何必急着灭口?”卢青看着我,一脸质问语气,“看阁下用的天忍教武功,又自称五毒教,莫不是一丘之貉?” “懒得和你解释。”说着,我转身向身后走去,那边还有几个监视需要我解决。 “站着,今天你说不清楚,休怪我剑下无情!”说着,卢青转了剑花,要冲我而来。 “卢大侠,刚才要我出手相救也是你,现在要杀我灭口也是你,你到底要怎样?”我气急,“都说了我身后还有尾巴,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无论如何,不可泄了义军机密,少侠,得罪了!”直接抬手冲了上来,不给我缓息机会,只得匆忙运了内劲,缩地而退。 “你这轻功像极了天忍教中,一名叫做‘缩地’的杀手,莫非……” “啊,你这人真是麻烦!”我架刀起势,“就不该出手救你!”这卢青虽然剑法粗糙,可真正对敌,才发现衡山剑法也是精妙,闻名江湖的急招衡山有雪、南岳支天和牧野流星,虽然不成气候,也是煞有其事,躲起来不轻松,搪开来不容易,我不想浪费火药,又担心身后监视,只得用刀横裆竖格,几招过后就没得退路。 “木一楼,休要跟他客气,直接结果了他,这是蝶旗主命令!”几个监视终于现得身影,统共四人,想必已有一人回去通风报信,心中暗叫不好,运了内劲,将卢青推开,转身追往树林之中。 “果然这木一楼是细作,快追。” 我回首喊道,“还望卢大侠帮我拦了几人退路,我稍后再解释。”不敢耽搁,赶紧追去。 (四) 此人轻功快不过我,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已然追到,绕了前身,拦住去路。 “木一楼,果然你是细作,蝶旗主没有看错。” “只怕你看错了。”说着,缩地来到跟前,刀起刀落,了却了他的性命。与我料想一样,蝶飘飘始终信不过我,无论为他办了几件大事,毕竟不是自始而终,要是我,心中也有隔阂。只是不知卢青那面如何,若是抵挡不过,我还需去处理后事。将这跟从就地抛之,赶紧穿插回去。 不觉间,雨停多时,林地里杂草丛生,乱了脚步,回到初地,已经物是人非。四人倒地,卢青还好生站着,心中也是释然,走近一瞧,才发觉不妙。 “卢大侠!”我赶紧上前,卢青却赶紧示意我停下。 “我中了他们的断筋腐骨,怕是命不久矣,少侠你休要近身,只怕这毒会传延。”说着,卢青踉跄跪地,口吐鲜血。 我不敢盲目从前,只得驻地思量:“卢大侠大仁大义,木某佩服万分,只盼还有遗愿?” “事到如今,你仍不肯透露真实身份,果真可以信得过。”说着,卢青将手伸进怀里,缓缓掏出一封信函,“此消息事关重大,务必亲手交予义军包先生。” “不知包万同如今身在何处,如何寻得?” “赣水以东,八镜……”卢青大口喘息着,拼力说出最后的字,“八镜台。” ; 第十五章 途 ?离开是非之地,阴雨也似又回来,转身飞奔往龙泉方向,概是已过午时,不知古嫣然一行走往何方。私自拆了信件,只见上书:“包先生亲启。”这才愕然,为啥不在信封上写好,偏偏在内容里写着,好奇心重,不看才怪。不管这些,通读一番,大意是如今武林盟主独孤氏不是卢青的师兄,而是金人假扮,需包万同多加防范,此次义军赣州起义,大众都以为是独孤盟主率众抗敌,以防吴后兵变,实则不然,天忍五毒两教联手,加之吴后里应外合,义军如火上蚂蚁,只怕全军覆没。看到此处,心惊胆战,心想该是如何把消息传得出去,已然看到古嫣然浩浩汤汤大军前方。 (一) “木一楼,你够可以啊,我派着的几个人,都被你干掉了?”蝶飘飘着一匹红马来与我面前,轻言道。 “旗主明察,我在衡山下偶遇一衡山派大侠,不由分说就打了起来,那几位也是帮我,才落得如此境地。” “你是说,以你的武功,尚不足以对付那衡山大侠?”蝶飘飘不尽然,非要问出个子卯寅丑。 “不然嘞?”我笑着说,“那可是衡山大侠,我这小喽啰,怎能敌过。”说话间,脚步未停,已然来到打斗之处。 古嫣然下马,令各旗主纷至身边,看了看死了的监视,还有几个黑衣杀手,回头与蝶飘飘说了什么,又眼色看我,示意我跟前说话。 “这些人,似乎有剑伤,有刀伤,还闻得火药味道,木一楼,你有否出手相助?”古嫣然问话的技巧斐然,她并没说我出手帮谁,若答得不好,可要落了圈套。 “自是出手,我见那大侠自衡山而来,定是武林正道,本在亭中避雨,见黑衣杀手们不敌,才出手相助。”我不答助谁,量你古嫣然自己猜去。 “依你话讲,这多名死士,还打不过一个衡山派的三代弟子?”古嫣然侧目瞪着我,我也不敢乱说。 “教主,你瞧着刀伤、剑伤,实则衡山派大侠确实厉害,不光通的衡山武功,就连正一道的剥及而复也练得溜到。”说着,我就将整个来龙去脉,编了三三两两告诉古嫣然,古嫣然思忖良久,自是不肯多信,看向蝶飘飘,她也不释然。 “就当你没说假话,何以五个监视,又一人死在身后?”蝶飘飘厉目而对,自然这瞎话我也编好。 “教主,旗主,我本执行机密任务,不想身后有人尾随,自是不问三七二十,先下手为强。”我作揖岑然:“刀起刀落间,方觉杀错了人,才不至于酿成大祸,不然其他几人,怕是也死于非命。”说这话,古嫣然同蝶飘飘面面相觑,不曾想我会以这莫须有的说辞,就杀了跟上来的五毒教众。 “罢了,木一楼,你且搜那衡山派尸首,看有否收获。” “旗主,属下不敢,那衡山大侠,貌似中我五毒的断筋腐骨而死,我怕传染。”我低头行礼,不想多看这两人一眼,心怕再多问什么。 “飘飘,你且去搜搜,我也信不过这小子。” (二) 卢青身上信函早已交于我手,蝶飘飘自然没有什么收获,摇摇头回到阵仗之中,古嫣然也没追究,只令快些赶路。我回到大部队中央,心是想着,该如何将这情报通报义军兄弟,信函内容如果当真,我义军此役怕是凶多吉少,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火坑,将埋杀中原众多英雄好汉。 稍往前路,已可见赣州官路。天色将暗,前方不远就是南岳镇。五毒教众从岭南偏地走往这赣州一带,日行百里,实属不易,过千人众,竟无一落队乘着马车,我也是佩服之至。官路上又走一会儿,只见带头的古嫣然手势斗立,行进队伍戛然而止。我稍往前凑,想看个究竟,莫不是又遇到义军人士,见古嫣然马前伫一男子,大氅、斗笠,不辨面容,但身形却熟识无比,绝不会错,此乃天忍教十人众之首,乐宜。见是熟人,赶紧掩面退后,若被他瞧见,必然穿帮。 细听得古嫣然只道:“有劳天忍的壮士带路,我等舟车疲累,需得好生休息。” 进了镇子,南岳此地,想得当年韩先生诗云:祝融万丈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看是青山黛色,却有寻常百姓家,炊烟袅袅,一片祥和景象。远眺天边落霞暖暖,不胜安哉,心想释然,却又被拉回思绪,此行乐宜已到,只怕十人众其他几人也都来了,除了乐宜,星海和零我也比较打怵,这俩人在门派较技时候,我就几乎打不中他们,云龙的枪法鬼魅,我自认也没得法子取胜,实在不想和他们碰上,只得在地上摸索了泥土,随意涂抹在脸上,让他们不会轻易认出。 此次五毒天忍集结,本以为会有近万人,不曾想天忍区区百人,五毒整千有余,加起来也就一千来号,细想则不然,加之独孤盟主乃他人乔装,这区区千人,也足可抵挡义军攻势。乔装独孤盟主者,自不用说,定是颜卓,那一身易容功夫,岂是他人能学得。 (三) 休整一夜,次日一早,鸣号集结,五毒教众,天忍死士,无一不士气昂昂,我知道,是时候我该先行一步了。行军之时,刚想脱离大部队,却被一双劲手拉了回来,回眸处,见得卢笑贫。 “卢旗主不在马上,怎和一般教众般步行而往?”我打着哈哈,生怕他瞧出异样。 “木一楼,我倒要问你,全军向北,你偏要往东偏了方向,是多少意思?”卢笑贫斜嘴笑着,偶有露出黄牙,甚是寒碜。 “人有三急嘛。”我继续不明所以,想过着部队,与他硬碰硬也是无妨。 “哼,你小子莫要被我抓了把柄,不然要你好看。”说着,又轻功而上,跟上前方白旗阵营。 心中暗忖,待你抓到把柄?我还是先走为上策。直接缩地闪了开来,脱离大部队,径直东行绕路,以我轻功,必可先于五毒和天忍与义军汇合。 这一片阔叶林带说着也不好走,本以为初冬时节,可以冻些土壤,走得轻快些,不料接连几日细雨润着,跑起来也是泥泞不堪。东行了几里,便想北上,林子里却出现了两人身影。赶紧匿与树下,可却没出藏身。两人身影渐进,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倒也有些意味,再定睛看着,这两人我也认得出来,正是进了十人众的边俊和离夕走后,充了十人众人数的小武侯。 “乐宜师兄真是料事如神,竟知缩地你果然细作,会东行绕路北上!”说话的满脸横肉,不看也知道是边俊。 “黄埔兄,我们劝你还是缴械投降的好,不然,你对付我们两个,怕是在劫难逃。”小武侯笑涔涔地走上前来,一边绑着发髻,一边说着。 (四) “边俊,当年门派较技,你就不是我对手,今天我还怕你甚?”我从树下踱出,抽出宝刀,对着小武侯,“武侯,我敬你功力精纯,当年离夕若不是占尽优势,未必能赢你,但今非昔比,我也不是吃素的!”话没说完,我就缩地上前,直奔边俊而去,边俊立起长枪,准备招架,小武侯也拔刀而向。其实我的武功不在小武侯之下,只是这刀枪合一,实在不好对付,我又想节省火药,不得不来回缩地于二人之间。 边俊主攻,前戳后挑,甚是麻烦,小武侯一会儿上前,一会儿退后,估计带着不少火药,又是火焚莲华,又是弹指烈焰,这寒冬时节,也被烤得热乎。看他肆无忌惮用着火技,心想定是火药备足,即若如此,我又何必客气,提刀运气,一招推山填海,愣是把两人分了开来,这道火墙有些距离,我在这端,推了小武侯的脚步,直接缩地到另一端,与边俊近战,边俊武功本就寥寥,见势不好,还望小武侯能帮他,熟不知小武侯想绕过火墙,还需些时间。 想着倒是不错,没想到小武侯也以一招推山填海穿了过来,径直分开我和边俊。心中又暗暗佩服招数的活学活用,只得蹬地凌空,绕了火墙,冲向边俊,边俊举枪格挡,又来一次对付五毒教的招数,砍是虚招,滞空了刀,双手立掌,连续十几下,打在边俊胸口,叹然他这一身膘肉,竟没打得动,无法只得再运一层气,使出七成功力,又是接连数掌,这才推开边俊,方时,小武侯已绕了过来,举刀砍我背后,见势不妙,赶紧缩地绕开,宝刀没得接住,咣咣落地。 边俊被我打得内伤,蹲在地上,未喘息得过来,直接绕到身后,用力戳了风府,便轰然倒地,连忙拾起长枪,小武侯强招已至,一团魔焰七杀在我面前炸开,飞溅的火球也穿了边俊,我登时缩地后退,也被火焰燎了额头,顿时火辣辣的痛。 “小武侯,边俊好歹也是你的同伴,魔焰七杀连同伴也不放过?”我见边俊没了反应,倒是心生恻隐。 “乐宜只让我取你首级,别的我可管不着。”说着,小武侯又切身上来,我见势,掏了火药,一招火焚莲华炸在周围,小武侯却不在乎,硬抗了火药威力,劈头就是一刀,看着势大力沉,知道必是实招,举枪格挡,只听得“咣当”一声,双手也震得发麻,趁小武侯此招用尽,下招未来,扔了枪,绕他身后,从腋下架起,腾而凌空,当年对付零的时候,我还不懂内功,这时我内功“千字”已登堂入室,还怕飞鸿无忌用不出来?在空中斗转了几圈,硬是把小武侯大头向下,摔得昏厥。心想现在用得这招,已经不费吹灰之力,上乘内功当真厉害。 念在同门之情,我并未杀他二人,取回宝刀,挑了两人手筋,算是废了一身武功,搜着小武侯身上火药,果然收获不小,可那边俊竟然一点没带,莫不是他本就不懂天忍武功?我也是悻悻然,看着天色,耽搁许久,还要赶紧追超,收起宝刀,提了边俊的长枪,缩地向北。 ; 第十六章 战 ?赶到虔城的时候,自觉五毒和天忍还未到来,已是夜幕时分。赶紧找着驿站,这时节,天色渐凉,无论时间,街上行人已然少之又少,回想卢青遗言,八镜台处大可寻得义军同伴,肚中饥肠辘辘,要赶紧寻些吃食才好。走至城门下,却遭了官兵盘查。 “来往何处,去往哪里?”两个官兵,中等身材,方才远望,城楼之上,站岗者数,按时间,还没到锁闭城门之时,看来过往百姓都要盘查一番,可见这虔城安抚使已经有所准备。 “官爷,在下福州木一楼,自福州往赣州而去,途径此地,天色已晚,想要入城休息,明日启程。”我笑着作揖,想赶紧过了盘查,好进得城内打探消息。 “瞧你一身粗布打扮,身后背了兵器,袖口上还有血渍,快从实招来,是不是敌军细作,要混入我大宋?!”官兵狗眼看人,不耻笑道,“我劝你这乡巴佬还是赶紧滚吧,在城外随意找了安生处,虔城老爷近日得了线报,怕是有人于我虔城不利,可疑人等,不可入城。” 正想理论,一双娇手拉住我,向后退去。 “哥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定睛看去,惊愕万分,一身霓裳,换了双马尾,还是认得出来,兀自喜极而泣,“妹妹,哥哥好生挂念,再见到你,真好。” 官兵看有女眷拉走了我,对视一望,接着转而对了我,“不知是林小姐家客人,放行。”我又愕然,看着离夕,离夕俏皮笑道:“进城再说。” (一) 走在虔城街内,我有好多话想问,有好多话想说,木木地被离夕拉着,从城南到城西,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若说当年没应允离夕,做了好兄妹,又想起殷童与我,怕是女子大多如此,柔情似水,不自觉间伤了她们,或者又让她们付出很多,乃至性命,枉离夕对我再好,当日之事怕是不敢再提,一来都是绿林出身,二来于这江湖之中,我和她很多事都是情非得已。 心想着,已被离夕拉到一宅院附近,离夕松开手,笑着对我说:“哥哥,我义父是虔城商贾,世代经商,上有两个哥哥,一双姐姐,我排行最小,义父姓林,所以叫我林夕也不错。” “原来是林家小姐,黄埔风有眼无珠,还请小姐海涵。” “去你的,一会儿进得屋子,见过义父,给你排了住处,你我在好好叙旧。”离夕将我请进宅邸,看这大宅,也是气派十分,庭院假山、禾木、小桥、流水,景观错落有致,看得客厅一座,南北自有厢房数间,当真大户人家,离夕却成天与我们这些粗俗汉子打打杀杀,也是难为她了。 见过林家老爷,下人带我到面北厢房安顿下来,备了茶饭,肚子径自叫了开来。解刀宽衣,坐在椅上,倒了杯茶水,本已饿得慌,这时却没了什么胃口。悄悄然觉得有人进来,也没回神。 “哥哥是有心事?” “……”我抬头看了离夕,眼泪却再也停不下来,呜咽着哭出了声,“妹妹,见到你,真的,很好。” “哥哥有何心事,可告于夕儿,听你慢慢诉苦就是了。”离夕拉着我的手,柔情四目。 “我……”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勉强咽下口水,“饿了。” “噗。”离夕掩嘴笑骂:“又不是没得你吃的,赶紧吃些东西吧,天色也晚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妹妹,先别走,陪我吃饭。”说着,我也破涕为笑,“我有要事禀告白先生。” (二) 吃饭时候,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离夕,离夕瞠目结舌,不曾想这两年时间,我竟可以经历这么多事,又骂白先生好端端让我去天山学什么内功,结果遇到这些繁杂。我倒释然,若不是学着千字神功,怕是早已横死街头。我也好奇离夕本是大家闺秀,何以落到绿林,离夕也是无奈,义父林冠朝本是经营木材生意,这些年战乱,自靖康之耻后,林家对朝廷意见很大,索性自立门户,一方面保持着和朝廷的合作,提供木材,另一方面暗中支持义军,为义军输送兵器。林家信不过义军和那独孤盟主,便允了离夕进到义军内,必要时候可以里应外合。 “可我还是不懂,莫非加入义军,本就是你想做的事?” “哥哥你不知道,我生于战乱年代,父母死的早,林家也是把我当亲生姑娘抚养。”离夕叹着气,似乎这不是她愿意提及的往事,“爹爹从小就对我疼爱尤佳,哥哥姐姐们看我,你可懂得?” “自然知道,索性你就远离这是非,毕竟出生入死,要比在这勾心斗角痛快得多。” “是啊,你想远离的江湖,正是我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的乐土。”离夕给我倒了杯茶,自己也满上,“夜凉如水,还要加些被子,莫要贪凉,得了风寒才好,离夕告辞了。” 说这话语间,我竟有些失落,多年来与离夕出生入死,她演着她的角儿,我扮着我的色儿,谁都没有真心对待过谁,但就是这些蜚语之中,却有不乏真情流露的时候,我知道离夕想离开这个家,离开这让她感到厌恶的勾心斗角,她也知道我想远离江湖是非,远离这纷纷扰扰,才可自由自在。 一夜无眠。 (三) 不过卯时,我就洗漱更衣,踱步到院子里,又是一年快到小雪时节,我修炼“千字”也快一年,本以为“缩地”已经够快,可随着周身真气行转大周天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的轻功也日渐登峰造极之势。 “小雪无雪已了兮,晴芦叶暗,长波乍急鹤声嘶。院里一夜,孤舟江上宿流水,眼看山头日初更。”看着天空一片祥和气息,完全感觉不到即将到来大战的气氛,也是释然,自古而今,凡大事之前,必是无比宁静。 “哥哥,大早上吟诗,打扰了睡觉啊。”离夕推开窗户,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不知为何,看着这宁静的早上,配着这画面,我又有些伤感,或是后悔。“哪有吃食?” “你啊,不管在哪,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离夕笑骂道。 “哈哈,民以食为天,饿了自然要吃。何况,吃过饭,还得去寻白先生。”本想夜间找人告知,但离夕看过命盘,昨夜不利行事,果不其然,晚上屋顶偶有唏嗦声响,我也懒得理,失眠本就不好过,难不成还要大半夜起来打一架么。 (四) 卯时过半,我与离夕已经启程,按着她的说法,虔城以东有一处楼阁,名为八镜台,义军领导者聚集在此,因八镜台之高,可观虔城八方,排兵布阵绝佳地点。林家宅邸在城西,需从了西边绕过城河到南边,再从南边过东边,其实这虔城布局,全因了赣水走势,因河而建的城大抵如此,像江陵、像泸州。正往东边赶着,私觉已经遭了跟踪。我示意离夕加快脚步,以判断人数,正想着是三人还是两人,不小心撞到一人身上,身健体硕,岿然不动,惊觉不好,赶紧缩地退开,拉着离夕就跑。 悻悻然间已跑了几个街口,虽说虔城不大,可也有近百万亩,这几条街根本甩不开身后两人,虽有这不动如山的家伙在,可不拜托后面两人,我和离夕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哥哥,我们不能跟他们打。”离夕担忧着说,“胜算太小。” “……”我又何尝不知道胜算小,除了有人接应,不然真于这闹市上打了起来,怕要伤及无辜。有人跟着,自然不能直奔八镜台,又怕与离夕走散,但是一对一,这三个人都不好对付,无奈只得带着他们游遍虔城。 “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跑了快半个时辰,没想到还跟得上。” “不被他超前阻拦就不错了,这凌波步法和梦蝶身法当真厉害。” “已经知道是谁了?”离夕故意表现的惊讶。 “妹妹,莫要笑话哥哥了。”我又是汗颜,离夕早已知道对方来路,只是没曾碰面,还是未知,我给她一个肯定的决断,她也理所当然知晓。 “哥哥,转西南。”离夕突然对我发话,听着离夕话语,我知道她按捺不住,开始用着奇门卦术。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卦术精进了多少。” (五) 说的简单点,我按着离夕的路径,带着两个天忍教十人众跑遍整个虔城,一会儿西南,一会儿东北,一会儿回中,一个时辰下来,已经来到虔城外一片枯树林。离夕有些疲累,我也开始喘着粗气。当然,离夕的趋吉避凶并非只是带着他们兜风,最起码,路上捡了一位青城派少侠,一位天王帮大哥。 “所以说,现在停下脚步是为何?”天王帮大哥摸着头,还没看清形势,“倒是贤弟,你何时与离夕汇合?” “大哥,你问题真多,我们先把敌人杀退好么?”青城派少侠迫不及待,已经拔剑出鞘。 “也好,对手似乎也是三人,我们一人一个。” “不,有一个人,需要二对一。”我看着他二人,与离夕,“妹妹,灵羽就麻烦你来对付了。” “小事一桩。”离夕说着,抽出腰间短刺。 “我与燕横对付那个打不动的,大哥,麻烦你去对付那个打不着的。” “谁是打不动的?”云飞扬还在摸着头,看我们各自亮了兵器,也是惺惺,端起长枪,“就是让我对付那个看不清的?” 话语间,乐宜,灵羽,零,已来到面前。 ; 第十七章 虔城外 ?离夕向东跑去,乐宜告诉灵羽去追,云飞扬本想往西,却被零拦了去路,无奈也跑了东边。我与燕横原地不动,看着同样一动不动的乐宜,心生寒颤,无论我现在内功如何精进,相信对付乐宜也绝非易事,燕横不知他功夫厉害,这身气功怕是能把燕横的剑气都硬生抗下来。 “缩地,还记得当年我对你说的?”乐宜本就身高体长,练就气功更是魁梧得厉害,加上今日穿着斗笠大氅,一份不动如山的印象深刻万分。燕横听到“缩地”这名号,向我看来,似乎惊讶着什么,我也只是惨然笑着,尴尬地点点头。 “师兄,我们一起进入天忍,一同接受过那些非人的折磨,我又怎会忘记?”我持刀横向,“只是人各有志,有些事情,莫要强求。” “好一句人各有志,我倒要看看你的志向,与我们手足之情,孰更重要!”说着,乐宜拔出宝刀,“这次,可不是门派较技。” (一) 其实,我本不需要害怕乐宜的天忍教武功,都是轻车熟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招哪式该躲该搪,自有分寸。难就难在,如何将这岿然不动的硬气功打破。我瞅着燕横,他心领神会,直接甩了剑花,冲了上去。青城少侠出手自然不会含糊,一招一式,飘逸灵动,乐宜虽说不动不躲,接连剑招下去,也分外扰人,我见准时机,蹭地突上前去,挥刀直砍,乐宜本不削青城剑招,见我上来援手,竟挪腾了步伐,一招一架,无论剑招多飘渺,刀法多凌厉,大多也被阻得干净,我顺势拉了燕横向后,掏了火药,一招残阳如血直飞而去,乐宜直接用刀砍了下去。 “缩地,你的天忍武功于我无用,快些用出真功夫,不然我怕离夕和那位天王的,迟早会败下阵来。”乐宜撇开斗笠,这才看到,不知几时,他的脸上多出了几道伤疤。 “师兄,这脸上……”我惊诧。 “你又何必知道。”本是不屑挪腾的乐宜,这时也会攻得上来。进得这江湖的那天,我就应当知道,有些人喜欢先攻,是因为他们没有信心能赢得对手,像我,有些人喜欢先观察,然后再动,是因为他们知道对手的功夫在自己之下,似乐宜。这些道理,我是应该知道的,就像这时候,我与燕横两人,一刀一剑,仅仅是想格挡乐宜的攻势,就要耗尽全部的气力,更是无暇舍手攻击。 随着乐宜的刀法咄咄逼人,天忍教的武功也被悉数用了出来,魔焰七杀、炽空魔焰、火焚莲花,我二人每次想要近身,就被火药炸开,可乐宜不近身,刀法应是也用不尽然,何必担心我二人近战?正值不解,一招推山填海,火墙霎时蹭地窜起,隔开我们二人,向空中投了多少火药我没看清,可这炸药量,我心知,乃天忍教绝技,业火焚城。心中暗叫不好,已听得燕横惨叫。 (二) 无法分身理会燕横如何,我光是招架乐宜的刀法已经精疲力竭,同样用着天忍刀法,同样的起手,同样的落尾,猜得到,跟得上,却难以识破。不过一会儿,右臂已被切了两刀,涔涔然,鲜血不住流于刀柄,拿着有些费劲。抬首再看乐宜,已有些距离,后有身影,似是燕横绕过火墙而来,刚想从后偷袭,乐宜身后又燃起一道,右边又燃起一道,这是除了硬闯,不然根本绕不进来。 “缩地,今天,不是你俩死,就是我亡。”乐宜看着我,却有悲伤的意味,“我待你与离夕,或者说是这一批的同门师弟妹,就像亲弟妹般,可你与离夕,真的太让我失望。” “失望?”我倒是笑着,“乐宜,我问你,你是汉人么?” “我当然不是。” “可我是,你大可设身处地,想想我大宋,我汉人的境地,再说这风凉话!” “我不懂什么山河社稷,更不懂国之大事,我只知道,兄弟手足,重于泰山!” “……”这么说着,我也哑口无言,我何尝不知手足情深,我何尝不曾真心待过他们,我何尝不把离夕当作亲妹妹。 “缩地,今天,不管你死我活,只要这刀能斩得断曾经的一切,就尽管切下去罢。”说着,已冲了过来。 (三) 虔城一带,初冬时候,也是干燥得很,虽然有些冷,但这些火药烧得漫天通红,汗流浃背也不好受。燕横绕过火焰,来到我身后的时候,我已经拿不稳刀了,“咣当”一声,宝刀落地,额头上也流着血,虽然擦伤,也是疼痛。他来到我身边,看了看我,又看看不远处仍是屹立着的乐宜,尴尬笑着:“黄埔兄,我跟你在一起,就没有过好事。” 我也是尴尬,回笑道:“好像就没碰过不棘手的敌人啊。” 话音刚落,燕横已经冲了上去,运气行劲,九问剑法施展开来,一边用着,一边回头对我:“黄埔风你看好了,今天我要死在这,你且记住我这剑招!” 天有寿兮,不可问,问天何寿?是为空。地有边兮,不明了,问地何极?无边界。试问,人生几何?有长短。生何欢?老何惧?死何苦?穿梭来回,不过而而,最扰人。但想知,情为何物?人世何苦?苍生又何辜?是为九问。 九问剑法之快,飘逸灵动之缈,只看一遍,实在难以记得。我撕下衣服,绑了右臂,寻一树枝,缩地跟上。看得不清,记得不楚,九问剑法施展得用着这招连那招,两人同时用得精妙剑术,乐宜也难以脱身,想挡着,剑劈过来,想躲着,树枝刺来,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也中了几招。 我看准时机,对着燕横,“再快些,他快招架不住。”燕横听闻,用出昆仑派正反两仪剑法连着青城派九问剑法,一招回风抚柳,一招白云回望,一招无人无我,一招秋雁徘徊,接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用运气行劲,模仿出燕横的白云回望,用着天王回风落雁的方法,脚下蹬地霎时间来回,愣是将招数打了出去,瞬间,同一招式来回两次,无奈手中非刀非剑,树枝登时碎裂,最后一小截在手中,硬是蹲下戳了乐宜天枢。 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刚才那招,若是真刀真剑,怕我已死。”乐宜喘着粗气,兀地笑笑,“就连我也无法逼你用出真本事么?” “你说龙虎山的功夫?”我倒是有些木然,“我只会剥及而复和沧海明月这几招最普通的而已。” (四) “与他废话作甚,一剑了解了他!”燕横冲着说,我却伸手拦了他。 “乐宜,你走吧。”我有气无力地说着,“至此,我们手足之情,恩断义绝。” “哈哈哈,黄埔风,你有种。”乐宜晃荡着站起身来,“只怕你今日放虎归山,明日要落得啷当。” “今天我已知你我功力差距,他日再见,你我都不会再手下留情。”我看着燕横,燕横愤愤地看着我,我懂他意思,只说:“燕兄不必挂心,下次我定不会留下活口。”说着拉了燕横,往东边寻离夕与大哥。 (五) 不远处树林,离夕木木然站在那里,已看不到灵羽身影,四周边尽是些火烧痕迹,怕是刚才激战万分。 “妹妹,灵羽呢?” “走了。”离夕惨淡淡地望着我,只说:“哥哥,原来他们拿我们当亲人的。” “走在这江湖,有亲人,无亲人,又有什么分别?”我怅然望着被火炸得乌黑的天空,弥漫的糊烧味让人不快,“只是,我们,确实不仁。” 拉了离夕,去寻云飞扬,不远处,也是火烧味道。我有些喘不过气,想着天忍教武功都是如此,没有了火,没有了炸,也就不是天忍了吧?云飞扬倚在树根旁,长枪扔于一边,看着躺在不远处的尸首。 “大哥果然好功夫,能杀得了那个打不着的。”我看到云飞扬,乐了出来。 离夕也是惊诧,“大哥武功果然厉害,能打得到那个看不清的。” “大哥当真果然好功夫厉害。”燕横附和着,却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云飞扬抬头看了看我们几个,只说:“他到底长什么样?” (六) 我们几人运功调养一时,已过申时,想着要赶快去了八镜台,远远听到天忍教的集合密号,明知义军这边有我和离夕在,估计也是明目张胆告诉义军,天忍五毒集结完备,洗干净脖子乖乖受死。 ; 番外5 梦蝶 ?相传,灵羽的轻功得自一恒山师太,离夕本师承恒山,我问过她灵羽的轻功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说:“我也会。”我不知道离夕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她也懂得灵羽的轻功,还是说灵羽的轻功本就不难,看看就会。本不爱说自己事情的离夕,说着那句“他们拿我们当亲人”的时候,我知道,亲人这个词,对她而言,意义更不一样。 离夕说,灵羽没和她动手,她俩只是在那杵着。离夕说,灵羽只是想给她讲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青黄相接的时候的故事。 据说,那时候有几点零星在黎明淡云的天空中挣扎,天气晚来,却是初秋季节,也有几分凉意。一杆缨枪曾寄英魂之魄万千,带着一队人马于落叶林中,有叶蹁跹,是一缕柔肠百转,也是最终的归宿。 (一) 雁门关距百花谷千里,少主说恒山派与翠烟门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之中独树一帜,若能偷得一招半式,横行江湖恐是不能,安邦定国可尽绵力。师姐被送到翠烟,这一年我被弃在恒山山脚下。师太看我只有七八年纪,松叶林里,梨花带雨,似是想起些许往事,不忍恻隐,携我上山。 恒山派有这样的传统,每年初雪过后,定是礼佛三天,一来祭奠天神地祖,二来期盼风调雨顺,三来慰藉亡者生灵。她的故事,是在恒山的第三年,听师姐们说起的。 (二) 她死的时候,那年的初雪正好停了。 她记得父亲对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妇人只能是安居于家,男儿才是要勇闯于前,顶天立地的。 她真想说,父亲,你错了。但是不止父亲,男儿们都是这样以为的吧。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理应是男儿要做的。连他也是这样以为。 他是将军。 他有着别人没有的眼睛,这双眼睛,是装不进任何一个女子的。他的眼睛,被热血占据了,他是军人,除了这些,他是什么也不懂的。何况是儿女情长这些繁琐的东西。 原本,上了这战场,是为了他。若是能进了他的眼,那自己必然是不一样的吧。 可是后来。 她眼见着昨日还与他痛饮的大哥,不及弱冠的少年,那些音容笑貌一念就能看得到的。但是眨眼间,长刀砍来,血溅于身,所有能见到的,就这么染红了。她也像一头狮子,挥着刀,将身上染的更红。 终于,她百战不死,成了他的帐中女将。他的眼里是看到她了。 然而,她渐渐竟然觉得不重要了。那些死去的百姓,流离失所的人,那些鲜血,使她的血也变得热了。战火燎原,孰是孰非是这个世道最没有重量的话。 他在所有将士面前说:“如若敌军越过了这道墙,回家之路便断了,家,国,都会毁去。军人,要保家卫国。誓死,也不能让他们踏足一分一毫!” 那一刻,她只听见震天动地的吼声,震耳欲聋,终于令她的血也沸腾。 难怪人说儿女情长,说的极轻。 人生一世,爱恨渺渺。一个人,当不止只有爱情这样的东西而已。 梦,信仰,自由,无一不重。 女子,其实也是有热血的吧。只是,总着阴于男儿的背后,才冷了这一腔的热血。谁说女子只懂情情爱爱的呢?谁说的! 她终于还是战死,在马头,她砍下敌方将领的头颅,继而被万箭穿心。 从马上跌落的一刻,她确是笑了。敌军退去,大雪也停了,她心知,她卫住了心中那一片城池。 他将她抱起,对她说:“我们胜了。” 她没有说话,她看到,他的眼里竟然都是她。她于是笑的极开心,她望着天空,想起父亲的那些话,喃喃说:“父亲,您说错了。” 她是死了,她自然没有看到,他眼里竟是掉了泪,她心目里的铮铮汉子,为她落泪了。 只是她不知,她没有见到。 从见她的那一天,他便知道,她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弱弱身躯,却一身男儿英魂!他不曾看进过任何女子,唯独她。 他想,这样的女子,眼里应是看不到平常男儿的。她有着英雄的魂魄,只有英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然而这样的女子,一定,是不会只心挂儿女情长的。 他见她死去,却觉得那一刻是她最快乐的样子。 他心知。 他一生都能记得这个样子。 (三) “灵羽讲了这样的故事给你?”我看着离夕,仍有疲累的脸,心竟有些生疼。 “可能她是要告诉我,我们女子,本不必受这炼狱折磨。”离夕抬头,看着天空,不知觉间有落寞。 “大概是吧……”我也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我体会到的落寞,与离夕的,可有不同。 ; 番外6 看不清的人 ?凌波步法究竟有多奇妙,不真正对上,永远也说不清楚。终得是又进来虔城,我们四人纷纷赶往八镜台,按云飞扬说的,今夜子时,义军八镜台集结,准备劫了虔城安抚使薛弼,以防吴后临安兵变。想必是颜卓易容的独孤盟主,不然义军动向,不会被轻易知晓。路上我问大哥,这凌波步法可有甚参妙?云飞扬仍是惊魂未定,“我到底也没看清他究竟什么面容。” (一) 就是哈气也看得到白雾的林子里,提枪的少侠想与东边的女子汇合,就是这样,也被绕路拦了过来。不由分说,拦路之人提枪而上,两人都是用枪的好手,天王杨家枪法重气重快,运气行劲都在一瞬间完成。天忍九曲一合枪更是不含糊,前刺后插,让人难以躲闪。几个回合下去,云飞扬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对面身形飘忽的敌人,暗自觉着需得速战速决。可那敌人本就不定,一摇一摆,没等沉下又飘起,加之九曲枪法,不多时,云飞扬已招架费力。 “我说,少侠,你能否站定再与我交手!”云飞扬打不到敌人,自是有几分生气。 “无需多言,师兄命我取你性命,你就让我杀罢。” “你这人不光看不清模样,说话也没得道理,哪有老老实实让你砍的?”说着,云飞扬径直冲上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枪法凌厉自是不用多说,为得琢磨透这步法,云飞扬先是定了心神,运气于心,是以天王帮本门心法静心诀观得身影,对手也不谦躲让,立枪横格,挡住云飞扬攻势,右手身后,拔出匕首,直奔胸口划了过去,云飞扬顺势侧身凌空,真气行转大周天,一招血战八方硬是在空中斗转了一圈,枪尖转劈改刺,腰腹用着蛮力,拧身转过,刺去枪尖又转了过去,横挑对手门脸,正是天王绝技侧虚天。 凌波步法想要躲闪也需知道这招从哪来,往哪去,侧虚天只快,只觉一眨眼间招式变换数次,就算知道哪来哪往,也是猝不及防,应接不暇。云飞扬本看不清零的步法,只知道大概方向,索性这招枪法攻击范围极广,除了绕到身后,别无躲法,零便在这况境下,硬是多了前招,搪住后招,避开致命,蹭地退了开来。 (二) “这门轻功最擅晃晃悠悠,不着边际,不知大哥被拉开距离,后战定是难上加难。”我苦笑着看着大哥,心想天忍武功以远攻为主,这距离被拉开,正是零施展天人绝技的好时机。 “不错,所以没趁他躲远,我直接又运气,血战八方而上,一招追星逐月连着一招横行无忌,打得那小厮节节后退。”云飞扬得以着,“只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打他不中,这些个招式极费内劲,不多时我已经气喘吁吁。” “如此可是不妙。”我心中却有幸灾乐祸,想当年与零的门派较技,若不是我轻功够快,根本进不得身。 “天王枪法有一招雷破惊天,就是瞬间缩短与敌距离,再接连施展天王枪法,敌人想必也需自求多福。”燕横插言道,“虽不精通,可看得几位天王长老用得过此招,也是瞬间毙敌。” “可那雷破惊天是裴一飞的唯一原创招式,我又哪能学得?”云飞扬自嘲着,“况且内力不持的情况下,用着这招,可谓先伤己,后伤人,不知你们与离夕那边战况如何,大大不可用。” “之后呢,之后呢?”离夕扑闪着眼睛,看着云飞扬,“你们说着这些我不懂,我想知道你怎么打败零的?” (三) 酣战正值,天色渐暗,云飞扬内劲乏惫,已然没有了先前攻势,看不清的敌人仍在晃悠,天王少侠只觉眼前人影惶惶,虽知敌人一匹,也觉着有两三人在四周围绕。 “天王的,你内劲不足,不可持久,还是快快缴械,让我取了你的性命。” “是人都会贪生怕死,我自天龙寺修炼回来,还未有机会试这们新功夫。”说着,云飞扬扔了长枪,拾起地上石子一二,“这门功法,我学艺未精,今日倘若死于你手,不是这‘一阳’指法败了!” “输就是输,你这人真是废话。”零左手持枪,右手拿着匕首,左摇右晃缥缈而来。 云飞扬不往上去,直接埋首,趁着天色还有些明亮,静心运气,看了地上掠影,辨了敌人方位,右臂伸去,想是夺得对手长枪,零的九曲一合枪即便单手使得也有些门路,岂是单臂可以抢得,云飞扬夹住枪身,见挪腾不得,又看敌人匕首招数将至,左手迅速拿捏成指,点了敌人左肩井,此招用后,云飞扬自觉脚下乏力,踉跄退开了去。 零的肩井被一阳指法所伤,一时间脱臼一般,拿不住长枪,应声摔开兵刃,直接上前想取云飞扬性命。天王少侠又何止只学得这一招,两人间尚有二三丈距离,赶紧吐纳运气,自由丹田而至肺经,转而出往肩井,到达少商,只觉一股真气腾然而出,直奔对手面门。零却未料云飞扬有得远程攻法,本是直接冲上,一时躲闪不开,直接受了这招,霎时间血肉模糊,踉跄倒地。 (四) “所以,到他死你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离夕瞠目结舌,没想到零死的不明不白,怕是这时候心中也在想着‘少商’剑法果然厉害,能以无形剑气伤人。 “他到底长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看着云飞扬疑惑的眼神,我暗觉好笑,悻悻然道。 “八镜台已到。”燕横冷不丁来这一句,我们才发现,已至虔城东,赣水南,八镜台。 ; 第十八章 八镜台 ?赣水虔城,有台八镜。此南康之一境也,何从而八乎?所自观之者异也。且子不见夫日乎?其旦如盘,其中如珠,其夕如破璧,此岂三日也哉。苟知乎?境之为八也,则凡寒暑、朝夕、雨旸、晦冥之异,坐作、行立、哀乐、喜怒之变,接于吾目而感于吾心者,有不可胜数者矣,岂特八乎!如知夫八之出乎一也,则夫四海之外,诙诡谲怪。故有诗曰:“坐看奔湍绕石楼,使君高会百无忧。三犀窃鄙秦太守,八咏聊同沈隐侯。” 我们四人纷至沓来,看着空中楼台,不胜感慨。离夕先反应过来,“二哥,你不是有要事要告诉白先生?”只有云飞扬在的时候,离夕才会称我二哥,对这称呼极不适应,细想来我与燕横又私交甚好,倘若哪天又来一次结拜,岂不是要成了三哥?想着有些出神,离夕拽了我才回得过来,赶紧往楼台走去。 “站住!来者何人?”不想这楼台竟有丐帮弟子把守,一时间乱了分寸,径直准备冲上。 “二弟,且慢。”云飞扬拉住我,向后退去,拱手道:“两位丐帮英雄,我等义军人士,在下天王云飞扬,携二弟黄埔风、三妹离夕,青城少侠燕横,一齐拜会白先生,包先生。” 只见那俩丐帮弟子面面相觑,又转向我们:“看你们一身邋遢,又持兵刃,怕是细作,可有信物在身?!” “我等刚在虔城外与天忍教众奋战,哪来得及整理衣物,快快放行,有要事禀告,若是包先生,若是延了时机,你们担待得起?”燕横冲上前理论,离夕拉了我向后退去。 “哥哥,不然我们拖住这两个小乞丐,你径自缩地上去,估计没人拦得住你。”心想这也并非不是好办法,刚想点头,见得远处飘飘然踱步而来一威猛身形。 此人足有六尺,身材结实,气宇轩昂,双眼有神,逍遥巾绑着发髻,鬓角一缕长发微飘,虽是踱步,可脚踏无声,想必内功非同凡响。来到眼前,我们四人仍是木讷,男子突地发话:“这四人都是我义军好汉,还不快快让他们上了去。” “是,盟主!”两个小丐让出路来,放得我们进去,刚迈了台阶,又被这威猛身形拉住,心中暗忖,今天怎么总被人拉来拉去? 见得其余几人已上得楼台,男子切于耳边,“缩地,别来无恙?” 赶紧挣脱,轻功蹭了开来,瞠目结舌。 “你是……”不敢料定心中所想,但也没有别的可能,“颜卓?!” “没能杀得了卢青,该是被你所救吧?”陡然在脸上浮现出邪魅的笑,冷得我一身寒颤。“放聪明点,见了白秋琳别乱说话,不然,你和离夕都得死。” “我倒是要看看,众目睽睽之下,你能乃我们何?!”虽说与颜卓有些距离,亦不敢放松警惕,忽地只觉脚下发软,暗叫不好,颜卓掌风已然袭来,勉强运气蹬地后退,却踉跄跌倒在地。 “此人乃天忍教细作,速速拿下!” “遵命!”那两个小丐架起我,将我带往地牢而去。 (一) 天忍教自西夏一品堂得来毒药“悲酥清风”,无色无味,不小心就着了暗算,吐纳不顺,运气不畅,自然发不了力。我被那两个小丐架到地牢,直接昏睡过去,地牢里只有摇摇烛火,分辨不得日升月落,实在不知过得多久。 私下里慢慢吐纳运气,渐渐感到行气顺畅,小周天、大周天,运得起来不算费力,试着站了起来,在牢房里缩地来回,自觉悲酥清风已不再碍事,开始细想离夕等人现在如何,又想竟没被套上脚镣,看来真不怕我穿了这铜墙铁壁。摸索身上,火药、信函、兵刃也尽数被搜走,怕是我黄埔风余生要在这地牢渡过,难怪不被限制行走。木木然打坐下来,竟有饥肠辘辘,索性吐纳运气,增进内功。 又不知多久,耳听不远处有“唏嗦”声阵阵,又有惨叫声不绝,再有“啷当”省作响,莫不是有人来救?直接运气行劲,使着全身内力,一招八卦掌的地震三岗敲在地上,只觉“隆隆”声伴耳。 “听到震动,这必是二哥!”说话的女声甚是熟悉。 “在下面!” “妹妹,燕兄,大哥,我在这!”赶紧大声呼救。接连又是惨叫。 不多时,三人已纷至眼前。“大哥,这牢笼铁索,只有靠你的少商剑法才能切得断。”离夕两把血刃在手,想必刚才已杀了几人。 燕横从夹缝中递来宝剑一柄,“你被搜走的刀找不到了,这是云飞扬送你的。” 我看着云飞扬,心想起当年被他斩断的镔铁剑,兀自发笑。 “你笑甚?还不退开,免得被剑气伤了。” “见到你们,真好。”刚想哭得出来,又听地牢上脚步而而。云飞扬运气少商,无形剑气蹭然而出,愣是斩得断这金刚铁锁,不觉暗叫厉害,本以为燕横的青城剑招已经凌厉非凡,看这剑法,以后再切磋时,可不能让他用这逆天招数。 “快,他们在下面!”看守闻风而来。 “二弟,我们要杀出去了。” “我打头阵,来松松筋骨。”拔剑出鞘,寒光陡然,此乃名剑龙泉,想必是在岭南遇到云飞扬后,他途径龙泉为我寻得。“多谢大哥赔了把好剑给我。” “义军的事,稍后再说,先杀出重围!”离夕推我一把,没得站稳,又是踉跄一下。顺势缩地上前,见敌人已然下来,不由分说,模仿得青城九问剑法,一问苍天,二问大地,三问人生几何,几个小丐自是没见过此等剑招,霎时间毙于剑下。 “黄埔兄,这九问被你耍得好生精彩!”燕横说着,提剑冲了上来,云飞扬和离夕不甘落后,也纷至左右。 (二) 杀出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几天没见得阳光,眼神倒也彷徨了些。出得地牢,定睛看得周遭,已是战火纷飞,虔城赣水,物是人非。 “我被囚几日?” “不多不少,刚好三天。” 话语间知晓,一天前,天忍五毒已集结城外,守城官兵不知怎地,逐一放进,千余人登时在虔城内搜杀抢掠,民不聊生,独孤盟主见状,提前动兵,集结天王英雄一百有余,丐帮弟子三百,正一道士五十,各路英雄近百,从八镜台出发,阻拦天忍五毒,不料虔城官兵助纣为虐,将悉数集结的各路好汉层层包围,杀出重围自是不用多说,另有丐帮弟子倒戈,真是出乎意料。 “可否将消息告知白先生和包先生?” “没得凭据,白先生可是不信。”燕横一边说着,一边带由大家自东向西,“包先生神机妙算,知道其中必有蹊跷,这才连夜准备出逃。” “可是哪知天忍和丐帮联合了虔城安抚使薛弼,一道追杀下去,白先生等人已往西逃去。”云飞扬接了话茬,不知从哪儿牵了马匹,“包先生命我们几个来救你,再一同追上白先生,杀天忍五毒个措手不及!” “马匹也是事先就准备好的,本是出逃要用,结果被官兵围追堵截,现在倒是便宜我们了。”离夕吐吐舌头笑着说,“骑马赶上,估计也要等会,二哥先吃些干粮,喝些水的好。” 我这才反应过来,三日来只有水,没得吃食,肚饿非常,赶紧骑上马,吃饭喝水,嘴里嘟囔着:“事不宜迟,大抵情况我都知道了,不能让他们得逞!” (三) 往西追去,盖有半个时辰,已到虔城西郊,未及城门,尚有些距离,已见前边多多身影。四匹快马嚎叫而至,外围宋兵本是围守,见得快马冲来,只能让出路来,免得冤死马下。 冲进阵仗,才看得义军众人已不堪重负,定睛看着,中间白衣长发,身材婀娜,长发飘飘,手持长剑的是义军管事,白秋琳,旁边不远,眯缝着眼睛,搓着山羊胡,一顶万字巾头上,一瞧便是学富五车,定是神机妙算包万同。其他还有三人互成掎角之势,但我也认不得,再往外数,有几个持枪,几个拿剑,几个驻棍,也是有些阵势,加之一共不过三五十人。 四人勒马嘶鸣,我旋即跃马而下,拔剑而出,我瞧着燕横,可似乎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随我眼神下得马来,走到身边:“你下马干嘛?” “不下马怎么打?”我也愕然,才明白过来,强马一寸,胜己一丈,这打仗与比武不同,骑在马上,就算短兵在手,也是占得先机。 “来者何人?!”着官甲,看着也是仪表堂堂,差不多天命年纪,络腮胡子不甚粗鲁,驻刀地上,在阵外叫嚷道。 “想必大人就是虔城安抚使,薛弼薛大人?”包万同以问答问。 “大胆刁民,见我在此还不速速缴械?”络腮胡子还在叫嚷。想想倒是没错,宋兵层层把守,距离阵中,少说也有二十丈,这距离不用喊得,确也听不清。 “放屁,你们这么多人围着,缴械不是送死?”有丐帮弟子叫嚷着,“是啊,先撤了官兵,我们自然好生退了。” “你们这群江湖流氓,明知吴后生辰在即,里通外贼,是要造反不成?” “非也,非也,我看想造反的是薛大人你吧?!”包万同捋着胡子,煞有介事,“将那群天忍教众和五毒教众放进城里烧杀抢掠的,可是薛大人你吧?” “本官是奉皇上之命,恭迎金国贵宾进城作客,何以造反?”远远看不清薛弼模样,但我想他喊这话的时候,如果还是一副奸邪嘴脸,我一定一剑杀了他。 “哈哈哈,皇上之命,不知可有圣旨?”包万同并不示弱,圣旨这种事情,他比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懂得许多。 “奉的是当今圣上口谕!” “既然这样,我且问你,你是何时何地何种状况得着皇上口谕?!” “自是在上月初八,临安城内,皇上召见时候,于我亲口说的!” “上月初八你根本就在虔城,少要混淆视听,皇上自两月前前往大理无量山,尚未归朝,你可知晓?!” “你……”薛弼一时气急,“信,信口雌黄!围起来,杀了他们!” “薛大人,我怕你今天想杀我们,没那么容易!”说着,白秋琳站了出来,横挎宝剑,左手持着半道虎符。 “白秋琳,你竟敢私窃虎符,此乃重罪。”薛弼气急,见此情景,心中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只听得“放箭”二字,登时百箭齐发。 ; 第十九章 遁 ?一声令箭,穿空而下,义军众人举兵格挡,我趁势缩地来与白秋琳身旁,抓了腰际,狠狠拽过,举剑转花,横挡竖格,算是过了这波箭雨,未等喘息,又一波将至。 “二弟,我等护住白先生等人,你与燕横去杀了出路!”云飞扬划拉着枪身,弹飞箭羽,回首望我道。 燕横与我相视点首,将白秋琳托给包万同,径直缩地冲了上前,大哥三妹转了马头,回扎人群之中,是要护住白包二人。我奔到燕横身边,本想商量对策,箭雨又次袭来,没得时间,只好擒贼先擒王,双双挽了剑花,轻冲而上,宋兵见有人要突得重围,立盾而挡,杀人容易,破阵尚难,不知所措之时,身后人群兀地冲出来一精壮男子。 瞧着身材,不足六尺,已是不惑岁数,胡子拉碴,一身讨饭装束,只闻大吼:“少侠让开,这盾阵交由叫花子我来破他!”话音未落,已冲至阵前,宋兵插枪阻拦,男子没得含糊,一招丐帮嫡传绝学神龙摆尾,硬生生踢折了枪尖,立着马步侧掌盾上,区区宋兵哪能扛得住降龙掌威力,硬是被震了开来,周遭士兵见状,连忙过来补充,男子又是接连数掌敲得盾牌“哐哐”作响,补位士兵顿时踉跄倒开,我与燕横见势,连忙冲上左右,以丐帮男子为中,左划右刺,活生生杀了几个士兵。 “我来开路,一齐冲得出去。”后阵箭雨未停,男子又是凌空侧踢,划得空气炸裂般作响,想必内力当真了得,周身箭羽被弹飞、被震开,似一无形屏障,护着我与燕横,默契对视,分别施展九问剑法和正反两仪剑法,宋兵围阵轻松破之。 薛弼见状,立刻上马欲逃,他哪知道我这轻功专门对付马匹,吐纳运气,只觉一眨眼间已跟到薛弼马旁,身边士兵目瞪口呆,运了剑气,一招万剑归宗,众多宋兵如稻谷般轰然倒地。腾地上马,剑逼薛弼后颈:“还不命他们住手?!”我怒吼。 “……”薛弼被吓着,已说不出话来,剑尖用力,点着风府,这才回过神来,“都,都住手!” (一) 岑然下马,拽了薛弼,踉跄从马上跌下,跪地不敢出声,众宋兵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义军几十人从阵仗中慢慢来得我身后,左手扣着薛弼肩井,右手持剑挟后,燕横赶紧过来举剑逼着喉咙,我蹬然对着百众士兵:“国破家犹在,试问在这阵仗里的士兵,哪个没有妻儿老小,今日之事,均因吴后背后指使,薛弼本乃父母官,为得虔城百姓,却里通外贼,与金人为伍,致我虔城百姓于不顾,你们只知随他,却不知连日来烽火连天,死伤惨重,不明白得是非吗?!”见得身后义军往城外退开,守城官兵也不敢轻举妄动,我架起薛弼,同燕横往身后挪去,“义军本为江山社稷,以防吴后宫内兵变,这才揭竿而起,寥寥百人,虽不成气候,可也比得你们通敌卖国好得不知多少?!” 终是退得城外,我示意燕横先跟上众人,燕横尤为担心,我只道:“燕兄不必挂心,我的轻功你还不知?” 燕横也是低头笑着,“好,我等往巴陵退去,你要快快跟上。”见得燕横转身追去,我才安下心来。 薛弼跪首在地,全身颤栗,求饶声不绝。“你们跟随的,就是这样一个卖主求荣、贪生怕死之徒,只望你们能早生明白,不再生灵涂炭,这薛大人,不留也罢!”说着,剑刺剑回,薛弼顿时倒地呜咽,血染黄土,从城里追上的士兵,也是没人敢上得前来,我只觉悲哀,不知是这薛弼跟错了人,还是这众兵士跟错了人,悻悻然看了看虔城楼门,怕是今生不会再来,转身缩地往巴陵方向。 (二) 一路追逐,看着初冬时节,枝叶了残,声声念着报国图强,却见得乱世之中,本还安好的百姓,被涂炭、糟蹋,心生愤懑,内忧外患,说着也不过如此,想着当年范希文时候,还有“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之说,观之大宋里内,却是如此难堪境地,真的想有一天,能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些官吏也能“居庙堂之高忧其民”,我们也能“处江湖之远忧其君”。 不到半个时辰,已看得到义军人马驻扎树林之中调息,放慢脚步,踱步前行,离夕见着我,径直冲了过来。“哥哥,我好生担心!”说这话时,已带哭腔。 “傻妹妹,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我看着离夕,摸摸头,笑着同她走向人群。 “二弟福缘深厚,自是不会有得危险。”云飞扬笑涔涔拍了拍我,又道:“宝剑可还趁手?” “还好。”我微笑着斜眼看着云飞扬,“不如我那柄玄铁宝剑好用。” “哈哈哈,脱险就好,脱险就好。” “黄埔兄,那招万剑归宗,甚是厉害,可有技巧法门?”燕横天资聪明,一般招式,见得即会,想必万剑归宗不是好练的招式,这才向我问来。 “此招乃正一道乾坤剑法,是我压轴的功夫,此次脱险,我定可教得会你。”话语间,我望向白秋琳身边,除得包万同外,还有几人不认识,刚才与我们杀出重围的丐帮英雄也在其中,拉着离夕等人,便上了前去。 “晚辈黄埔风,拜见白先生、包先生。”四人来到跟前,纷纷拱手作揖,表明身份。 “哈哈哈,好,好,罗锋,童先生,这些个小英雄,都是我和白先生精挑细选而出,是我义军年轻一辈的英雄才俊。”包万同捋着山羊胡,慢悠悠说着。 “刚才被困虔城,多谢几位小英雄出手相救。”说话的正是童先生,一身粗布麻衣,逍遥巾戴头,虽是相貌平平,却也不似常人。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见血封喉童家余,童先生,晚辈拜见。”燕横见多识广,认得这先生武功非凡。 “不错,我与你掌门婴九问私交不错,有的事情,但可找我商量。”童先生看着我们,又定睛看着燕横,“果然英雄出少年。” “黄埔风,我命你去天山求得内功心法,看来有些成效,不然那招万剑归宗,你是万万用不出来。”白秋琳转眼看着我,又切到耳边低声道:“有否好好照顾着离夕?她与你们不同,怎地也是大户人家孩子。” “这是自然,我待她如我亲妹妹般,怎敢让她有得风险。” “姬铸那边如何?” “已然妥当,只可惜,有人枉死。”说着姬铸,想起殷童,心中不免有些凄凉。 那丐帮英雄见着几位先生说了一一二二,没了正题,才站身出来话与我和燕横:“两位英雄剑法了得,罗某佩服。” “罗兄抬举了,若不是我全身都被搜得干净,也不会用这不惯的剑招应敌。”我拱手作揖,又转向燕横,“这位燕兄才是真刀真枪,不单是九问剑法,就是正反两仪剑法,也都精通。” “哦?这位青城少侠,还懂得昆仑派的反两仪剑法?”罗锋说着此处,竟来了兴致。 “我们倒是好奇,罗兄所打出的降龙掌法,本应是丐帮嫡传绝学,你怎会得?”燕横转了话题,概是不想说得太多。正是聊得畅快,只感觉地面微微颤动,立马附身听地,只感有上百人马往此处聚集,暗叫不好,照这速度,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定可到达。 “白先生!”起身直呼,担心误了时机。 包万同倒是沉着,摆手坦言,“不怕,我们绕东而行,往碧螺岛。” (三) 心是念着,到了天王帮境地,就算天忍五毒百余战士,也得忌惮天王几分。逃出虔城的义军好汉,本有三五十人,但行分左右,四下里除了几位义军领袖,身边寥寥不足二十人。看出我脸上疑问,离夕解释说:“此地不算偏远,离着丐帮分舵虽有些距离,可还是有些丐帮弟子先行去了分舵避难,本就离得天王很近,有些天王帮的英雄也先走一步,到洞庭请得杨帮主指示。”这才定下心来,不想众多英雄枉死战场,炼狱般的自相残杀,真是没得意思。 前行不多时,只见前方林带里飘飘忽忽,几人身形攒动,包万同立手驻足,畅言道:“不知是哪里英雄好汉,我等借路而行,可是叨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在这等的就是你们。”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又似曾相识,木木然从树后踱出一矮瘦身形,正是五毒教白旗旗主,卢笑贫。 “路不是我们开,树也不是我们栽,但你们要从这过,得留下些性命。”纷纷然,从周遭树林走出几人,说话的正是红旗旗主,蝶飘飘,刚想躲了谁的身后,却被发现,“木一楼,我还是叫你,缩地?” 这称号从蝶飘飘口中念得,同行的正一道师兄面面相觑,几个天王弟子也是惊诧几分,毕竟“缩地”名号,被武林同道嫉恶如仇。心想,既被识得,也不好不认,出身作揖,“旗主别来无恙,在下,黄埔风。” 耳听着同行之人碎念,此人竟是“缩地”?不想他坏事做尽,也是我义军中人?概是白先生意思,不然他怎会与我们同行。听着闲言,倒有些想杀了他们的冲动,他们哪知身为细作,也是情非得已。 “这才是你的真姓名?”蝶飘飘不尽然,“枉我杀了那么多细作,没认得出你来,是我有眼无珠。” “旗主又何须怪嗔,想我入得你红旗门下,可有一天得你信任。” 话音刚落,见得乐宜也现了身来,“缩地,离夕,别来无恙吧。” “今天可不像上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燕横瞠目道,树林里几人纷至现身,还有一二十个死士随着,对我义军一二十人,怕是硬仗难免。 ; 第二十章 酣 ?本是冻地不冻人的季节,见着天忍五毒各高手纷纷现身,背后自觉冷汗直流。悠悠然从对面又飘着几个身影,阴阳怪气:“离夕,许久不见,也不给本座请安?”说话的人面无表情,脸色阴沉,身材修长,正是苏无纳邪。 我回首望着离夕,已是脸色煞白,不知苏无纳邪对她做过些什么,又转头看着对面,心想苏无都来了,怕是端木睿也要惊动,清理门户。原先本以为只是硬仗,如此看来,今日能没得损伤,就是上上签了。 定睛数着,五毒教卢笑贫、蝶飘飘,天忍教苏无纳邪、端木睿、乐宜,五个硬茬,还有十几个死士周围,我这边除了燕横、大哥、离夕,也只有那精通降龙掌法的罗锋算是熟悉,其他人等武功如何,没得底细。 包万同倒是沉着:“不想天忍、五毒诸位堂主、旗主来拦得我们,不胜荣幸,我等途径,想着天王帮众英雄不假多时,自会赶来,莫不是几位想在这里动手?” 对面几人互相看着,使了眼色,“包先生,你以为我们在这,是要与你们喝酒话家常?”说着,卢笑贫先行冲来,其余高手也各架了兵刃,赶紧拔剑而出,卢笑贫掌风已到跟前,罗锋见状插了上来,以掌抵掌,两人被内力震了开来,看了离夕一眼,只道:“妹妹自己保重!”转了剑花,冲向端木睿。 端木睿本是用得一手好刀法,今日却是长枪在手,即便是六位堂主里,他也不是武功最高,虽未与他较量过,但也知道堂主武功,必不是泛泛之辈。来至跟前,接连模仿九问剑招,他也是接得轻松,几招之后,我二人立足而视。 “缩地,我天忍教待你不薄,为何以怨报德?”需要承认,在端木睿座下,他从未亏待过我,无论是任务完成如何,他也没有责备,有得出色任务,他还会另行嘉奖,如若不是这乱世纷争,与他交好,也并无不可。 “堂主,人各有志,鸿鹄安知燕雀之志哉?”我笑着,“久闻堂主伏魔刀法了得,今天却是长枪在手,莫不是手下留情?” “今天我若杀得了你,就杀得。”驻而提枪作式,又似下了大决心,“倘是你胜得了老夫,过往之事,一刀两断。” “端木堂主,黄埔风得罪了!”缩地上前,转着剑花凌厉,一招沧海明月刺向他面门,枪杆一格,旋即转身,随了枪锋,眨眼间一团火球飞着过来,从没想过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能用出残阳如血,向前攻势,立刻转了后退,端木睿却不尽然,接连一招火焚莲华想将我弹得更远,偏偏不上这当,腾而半空,躲了开来,又是一道火墙奔向凌空,真不知推山填海在他手中怎能对得半空目标,火药登时炸裂,我也摔了踉跄出去。 (一) 挣扎起身功夫,看了周遭,正一道士对着天忍五毒弟子,部分天王好汉,也是暗对其中,童家余与蝶飘飘比拼剑法,燕横对着乐宜,大哥帮着三妹对付苏无纳邪,罗锋也在与卢笑贫周旋,白秋琳和包万同站阵中央,看着倒像白秋琳在保护包万同,这女人保护男人,也算美人救英雄?离夕那边有云飞扬帮衬,自是没得大碍,心里落定,转睛瞪着端木睿,“堂主当真好内力,天忍火技被这样用来,想是那完颜襄也不得熟练。” “不错,这些技巧都是老夫日夜钻研想出,只为有朝一日,能清理你这样的天忍叛徒!”说着,十几火团飞了过来,对前招有所忌惮,不知这烈火晴天之下有甚猫腻,按着常规趴地躲闪,又是一招推山填海竖攻过来,左腾右挪,躲得也是狼狈,翻滚几次,身上已满是泥沙,端木睿也不上前,只想有着火技将我奈何?未免太小瞧我了,径直运气缩地而上,眨眼间近了身,连着用出九问剑法,闪躲格挡,愣是未中一招。 “九问剑法不到家,乾坤剑法又内劲不足,为何不用我天忍火技?!”端木睿怒目道。 “邪门歪道,不用也罢!”话是这么说,可天忍技法,我用得甚是熟练,若不是身上火药尽被颜卓搜去,我又何以用着剑招,想到颜卓,才想起他易容的独孤氏,一直未见身影,心中不免忐忑。 “强敌对阵,还敢分神?!”接连火药在半空炸裂,烟味刺鼻,想着我一身天忍武功尽是端木所授,更将自创武功飞鸿无忌教由于我,也是信任尤佳,出得叛徒,也不会好受,口口声声说着清理门户,却大多点到即止,打着打着,我也犹豫起来,不觉慢了躲闪,又被炸药燎伤,勉强退了几丈,只觉左半身麻木得厉害。 撑剑起身,看着端木睿,是想了却这瓜葛,看来今天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堂主,我接下来要用的剑法,你可要好生招架,不然小心性命不保!”不能在顾忌左右,只求他人多福,接连转了几个剑花,将真气运了几次周天,半身麻痹已经没了感觉,这才又缩地往前。 “还敢近身找死?”只见端木睿提着枪,往这方向捅来戳去,用剑抵住枪头,手腕硬生向下压去,悄然运气,左手一招地震三冈往他天枢拍去,自是换了持枪手,挑了长枪,也是左手对我左掌,掌风刚到,遇了强劲,活生生被推了往后,想着“千字”功里有着借劲己发的技巧,退了几步,又而进足,用着端木睿的力,将他搪了回去,右手反转拿剑,一招沧海明月反手横划而去,立起枪身,又是格挡开来,剑刃斗转往他眼眉奔去,自是仰头后退,看准双手持枪,立即掷了宝剑地上,连着数掌,打出四开四合,敲着端木睿正身。 不待他喘息,被击退时分,立刻踏步跟上,又是一招地震三冈拍了他上颚,顺手剥及而复拉了枪身,想模仿出神龙摆尾,却走了样子,直接踹向小腹,端木睿吭然跪地,口吐鲜血,暗忖降龙掌法果然非同凡响,不是看看就会,虽说用错样子,也算达到效果。 已是长枪在手,划了过来,枪尖直对端木睿。 (二) “哈哈哈,缩地,好,好!”见他兀自笑了开来,我也好生奇怪,只问他笑甚,却说:“你是我第一个弟子,虽然你不曾叫我一声师父,我亦是倾囊相授,某种程度上,我待你更是视如己出,今天你想取我性命,你便拿吧,我能教你的,已经没有了。” “端木堂主,你与我恩情,风儿自是不敢相忘,只是大义当前,莫要怪我……”抽枪提式,正想捅了下去,一团火球从不远处飞来,弹了枪端,暮地退了些距离,看清局势,见着燕横已经满身黢黑,盖是被火药炸的,虽是晃晃悠悠,可也站得起来,乐宜看见端木睿行将末路,才弹指相救,自己亦是难保,满身剑伤,弥侠衣也划得破碎。 往身后望去,罗锋与卢笑贫倒是难分高下,心中赞着罗兄当真厉害,五毒旗主也难以奈何。另一边蝶飘飘已略显颓势,童先生剑招精妙,所到之处,躲挡都难。再找离夕,趋吉避凶倒也躲得了苏无纳邪攻势,云飞扬枪法咄咄,对着苏无,也没落下风。 只是木然,白先生仍是守着包万同,寸步不离,当真包先生不懂武功,就算如何神机妙算,此等战场,也是难以逃脱。义军战士同天忍、五毒弟子也是酣战,死伤各半,没看得出谁优孰劣。 不多时,耳闻近处林子里戚戚总总,似有大队人马来到,眼往洞庭方向,却没有动静,暗忖不好,赶紧弃了端木睿不管,转身捡起宝剑,一招幻影追魂将长枪投到苏无纳邪面前,缩地来到离夕身边。苏无先是一惊,不知端木睿已败得阵来,心生愤懑,一招魔焰七杀向我和离夕炸开,自是不用多理,云飞扬转身横枪弹了炸药,空气也被震得颤动。 “你的对手在这,休要伤我弟妹!” “大哥,我听林子里有些动静,怕是追兵已到,该是如何。”本想先跟包万同说着,可见离夕战况不佳,错身先来了这边。 “不管怎么样都是打,能是如何?”云飞扬不明就理,惺惺然看着我。我一时目瞪口呆,也没有话茬。转而对了离夕,“妹妹,我和大哥与苏无周旋,你且快要告诉包先生。” “两位哥哥小心行事,苏无老贼诡计多端,莫要被他骗的。”说着,离夕转身奔向白包二人。 (三)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我与云飞扬都有些疲惫,先前与端木对峙,虽没有大伤,也是力战,多时过后,已气喘吁吁。大哥一直护着离夕,又分身对付苏无,天王枪法讲究爆发,一招一式都要运气行劲,久而久之,自然力薄了许多。看着身遭围着的天忍、五毒弟子愈来愈多,自感今日凶多吉少。 “大哥,看来我们今天插翅难飞了。” “结拜之时可还记得?” “那是自然,只求同年同月同抗金!” “这就好,待会儿大哥定要带你和三妹杀出这重围。”云飞扬右手持枪,伸着左手,惨然道:“本还想他日你我切磋,打你个措手不及,看来今天隐瞒不得了。” 倒是想着,当真跟你少商剑法对上,我肯定缴械投降。正杵在地上,等着看云飞扬如何对付苏无纳邪,眼见晃晃人群里,几匹马驷让了出来。 “天忍五毒弟子听着,今日在场宋人,格杀勿论!”骑乘黑马,名曰“小的卢”,此人正是五毒教主,古嫣然。我先是惊讶,故而望去四周,关万山、胡献姬、韩破山也都在马上,看到韩破山骑的是红马不是蓝马,又觉着没了兴致。 看了天忍教众人,只见到玄水堂冷云和十人众灵羽。没找到颜卓,心中暗叫着不好,身后一声惨叫袭耳。 ; 第二十一章 恸 ?剑进剑出,划了寂静。回首望去,只觉眼前满是血红。转过身来,脑里一片空白,又心疼得很,这样的感觉,这辈子从没有过。暮然间,背后被重力击了,踉跄两步跪地,只觉耳鸣眼晕,听不到周遭,看不清身边,眼前只有莫名的红,这红色,太鲜艳,太痛。驻剑跪地,鲜血从嘴中淌下,全身颤抖着,发不出声响,想努力站起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上前去,脚下却软得要命,手上也没得力气,扔了剑,捶着地,泪水莫名夺眶,止不住。 “喂!二弟!”似是缓过神来,有人拉我起身,好像是大哥,可我起身不来,一巴掌打在脸上,咦?是脸上么?好像有人刚才打了我,是谁?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二弟,快回神!”又是喊叫,到底是谁,我不想看着眼前境状,别来打扰我,我不该在这里的,我太累了,我需要离开这里。 “二弟!”又是一巴掌,打在哪里?还是脸上么?我是谁?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我应该逃走啊,我不该见到这场景,我应该缩地逃走的啊!啊,是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我是缩地,我是黄埔风,我是义军战士,对抗金国势力,今遭了天忍和五毒的埋伏,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不该离开我的,都是天忍和五毒的错,我需要做的,仅仅是杀光他们。 “大哥……”我转向云飞扬,他也没得多言,只说:“我阻着他,你去杀了那人!”云飞扬指着白秋琳,也是泪含眼眶,我本是两行泪目,看着云飞扬,却兀地说不出什么,可能,这时候,点点头就够了,露出一丝惨笑,捡起剑来,直接缩地上前。 “颜卓,我取你狗命!”蹭然上前,接连施展九问剑法和乾坤剑招,迫着丹田运尽所有真气,剑风所到之处,只觉空气也被抽得炸响,余光见了离夕,尚有喘息,也是血燃霓裳,止泪进往,白衣长剑节节后退。“包先生可有金疮药,救人!” 其实包万同已为离夕疗伤,只是我无暇顾及,顿时忘了长辈尊优,一边吼着,一边夺命剑招奔向白衣,白衣却不尽然,接连后退,到一境处,回首张望:“灵羽,乐宜,助我!” (一) 听着颜卓,才看了战况,罗锋已将卢笑贫打伤,却因得冷云插手,错失杀人时机。童家余本能杀得了蝶飘飘,不想古嫣然带着关万山阻拦。乐宜对燕横,也败了下风,胡献姬又混入战局。端木睿内伤不轻,在树下喘息。天忍五毒能手,只剩灵羽与正一道士周旋。我又怎会让灵羽过来碍事,大声喊着:“众正一道师兄,我乃一叶真人座下亲传弟子,且帮我拦了那女子,今日之恩,他日再报!”说着,陡然强了吐纳,蹬然觉着真气运转又快上一层,运气之下,剑气浩然,侧身凌空,连人带剑半空中回旋开来,一招人剑合一冲着对手天枢而去,抽剑阻拦,剑尖斗转,划得火花四溅,颜卓招架不得,硬生生被逼得后退,不给喘息,转了半身回劈下去,死何苦?情何物?人生为何?苍生不辜! 四招九问剑法接连用出,颜卓踉跄坐地,想要用剑抵挡,我盛怒之极,怎会让他死得痛快,拼尽全身内劲,催发乾坤剑法,一招三环套月,只见剑风所致,无一不摧,剑气所到,无一不掠,空气被剑刃擦得沙沙作响,剑刃上挑,直接砍了颜卓头颅,没得声息,全身剑伤,嗡然倒下。 另一边,云飞扬本是牵制苏无,见得这边胜负已分,愣是一道无形剑气穿了颜卓心脏,我定睛看着大哥,不想他已长枪掷地,左手少泽、右手少商,打得苏无没得退路。心是念着,看来大哥不光是少商剑厉害,少泽剑也运用纯熟。 暮然回首,想起离夕伤势太重,刚要过去,接连十几个不知好歹的天忍五毒弟子拦了去路。只道:“识相的快些让开,刀剑无眼!” “木一楼,我等要替蝶旗主清理门户!” “缩地,端木堂主命我们定要取你首级!” “让开!” “纳命来!” 毋庸多言,堂主旗主十人众我还忌惮几分,现在气煞,这几个小喽啰自然不在话下,接连施展九问剑法,无一生还。 (二) 过了几个死士,连忙缩地离夕身边,看着包万同为她止血,却仍是脸色煞白。“妹妹!”我扶住离夕,泪水又在眶中哽咽。 “哥,哥哥……”离夕眯缝着眼,浸红的霓裳,脸庞干涸的泪,腰际尚有短刺两把,必是方才颜卓想杀包万同,离夕抽身阻挡,剑刺心口。 “别,别说话了,稳住气息,师兄为你运气疗伤。”正要催功运气,离夕却抬手。 “哥哥,别浪费真气,我知大限已到。” “别废话,我的妹妹,我还救不得?!” “哥哥,还记得离夕的奇门卦术么?你好生听着,此役之前,我已只凶多吉少,只是想着,还能见到哥哥,欢喜得很,不然也不会混在义军……”话语间,离夕咳嗽不断,阵阵抽搐,看着心疼。 “妹妹快别说了,这场仗打完,我们就退隐江湖,走遍河山。”我也哽咽,不知道该再应允什么,“对,对了,我们不是要成亲么?打完,我去扫了敌人,我们,我们就拜堂……” 离夕用手指堵住我的嘴,“听我说就好了,哥哥。”眼睛已然睁不许多,却在拼力说着,“今生,我只要做你黄埔风的妹妹,有一个待我如此好的哥哥,夕儿真的好幸福,十几年来,只有你把我当亲妹妹,带我游山玩水,带我吃好的,喝好的,妹妹真的,觉得足够了,如果,有来生,还是那座伏牛山,我,我当姐姐,你来做弟弟,让我,还了,恩情……” “离夕……” “最后,还有一件事,哥哥要为夕儿找了好嫂嫂,那样,我也才放得心……” “离夕!”模糊中看着闭上的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只木讷地叫喊着,离夕,离夕,离夕…… “啊,啊,啊!”抱着离夕,全身颤抖。不觉间,抬首看着包万同,也是惭愧表情,又转头,看到灵羽,“怎么?你是来猫哭耗子?” “缩地,我待离夕如同亲妹妹,她死了,我也不好受,我只能应允,此役过后,我会解甲归田,不再过问江湖事。”说着,灵羽转身往战圈外走去,悲恸至极,放下离夕还有温度的身体,擦了嘴角血迹,眼中还是模糊着离夕的音容笑貌,那年秋天,伏牛山,那年花落,风陵渡,那年梨花,蜀冈山……捡起宝剑,对着离夕,“妹妹,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且等我收拾了苏无老儿,再来陪你。” 包万同站起身,想拉住我,“黄埔风,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我等只要在此等候天王英雄营救,定可脱身,不要……” 我怒目相对:“包万同,你的账以后再算,枉你神机妙算,不知这白秋琳已被颜卓替换,还不忌讳三分?今日离夕之死,有你错失,他日定要你血债血偿!”说着,转身本想云飞扬那边。 (三) 苏无纳邪被云飞扬的少泽、少商剑法杀得没有还手力气,大哥接连用着内力,已是疲惫不看,见我到来,脸色不佳,没有多问,只说:“为三妹报仇。” “啊。”我也没过多回应,直接缩地近身,方才就觉着,将丹田内真气周天运转,虽说是用得干净,可冥冥之中觉着丹田内劲亏空又盈,自觉千字功法当真神奇,真气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守着离夕时候,内劲早已回复,不用九问剑招,改用乾坤剑法,虽说更耗费内力,可剑招精妙,范围之广,不是九问剑法能相提并论,接连剑气纵横、紫霄横云、流星赶月施展开来,身后少泽、少商两剑齐发,苏无更是退无可退,守无可守,一眨眼功夫,已是伤痕累累。 “缩地,你若饶我,我将本门天魔神功交由于你如何?”苏无踉跄躲闪,不堪重负,摇晃之中,半身倒地。云飞扬不跟他客气,又是一道无形剑气,直接穿了苏无胸口,我更不必多说,若是觊觎天魔大法,当日在灵鹫宫早就得手,何须等着今天,剑起剑落,削了苏无项上人头。 大仇得报,才有功夫看着其他人等,无论是正一道士还是天王好汉,基本没活几个,想着灵羽方才说着不再插手,看来也是杀了几人才旋即而退,不觉间,义军众人只剩下我们几个,古嫣然带着关万山把童家余也逼得弃剑;罗锋遇上冷云,自是不好脱身;燕横倒是杀了乐宜,可惜又对上胡献姬,受了内伤,倚树喘息,见状不好,投剑过去,缩地跟进,跟胡献姬对了掌,转身踉跄几下,继而站稳。 “燕兄放心,我不会再让兄弟姐妹们送命了!” 燕横看着我,仿佛不可思议,胡献姬内功了得,对掌之后,我竟没得大碍,试探问道:“你妹妹……”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燕横没再多说,拍我肩膀起身,“我来助你!” “燕兄,我是来帮你的……”我尴尬地摸摸头,捡起宝剑,提而运气。 “互帮互助!”刚想提剑跟前,只觉身后不远从天空中岑然落下宝剑七柄,瞬势,七位仙风道骨飘然而至,穿了胡献姬身后,哒哒马蹄嘶鸣,恐有百人余至,提枪持刀,煞是威风。 ; 第二十二章 离 ?“全都住手!”带头持枪者,骑在马上杀里进来,高大威猛,气宇轩昂,“在下天王裴一飞,不知古教主,冷堂主,可否便宜几分薄面,鸣金收兵?!” 身后又传来:“我等正一七子,贫道游乐天,同请天忍五毒善罢甘休,莫要继而屠戮。” 发觉天忍五毒尚有二三百人,我等义军不足十人,算上正一七子,天王救兵,也不过百八十人,就算他们名声再响,有着古嫣然和冷云坐镇,也不会怕上几分,哪有收手的道理,赶紧提剑运气,做着准备,陡然觉着有人盯着我,看到一对剑眉星目立在马上,悻悻然收了架势。 没见得古嫣然动静,裴一飞径自下马,畅言道:“天忍五毒联合,助吴后临安兵变,现在韩卿飞众人已解困圣上,加之半壁虎符被白秋琳持着,兵变一事只得作罢,你们两教,只为挫了义军锐气,他日南下,也是指日可待,如今白秋琳已死,独孤盟主亦是被你大金囚禁,可还有甚要得着的?!” 古嫣然转身对着裴一飞,“是然,说得倒是不错,包万同等人我们不再追究,只是那缩地,我定要跟他算一算账。” 岑然看着古嫣然,想我没对他五毒教众作甚,何以对我如此纠缠。 “杨帮主只交待,在场义军,全部解困,古教主如若冥顽不灵,休怪我裴一飞枪下无情。”说着转了枪身,又立而驻地,怒目而对。 “……”古嫣然见裴一飞提枪作式,也不再多说,悻悻然看向我,“黄埔风是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见,我定要清理门户!”话音刚落,古嫣然摆手收兵。 蝶飘飘勉强起身,步履蹒跚,来我跟前:“黄埔风,你自求多福,要是殷童有何闪失,我灭你全家。” 听着话语,岑然笑道:“旗主,今日离夕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后会有期。”瞪着眼睛,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离夕之于我,我之于殷童,又有多少分别? 端木睿拾了苏无纳邪头颅,用着衣衫裹好,回首看了看我,又摇摇头,如今势不两立,也没得话说。 不多时,天忍、五毒众高手便消散林中,这才舒了口气,只觉眼前一黑…… (一) 醒来时候,天色已暗,看向四周,正一七子正帮着剩下义军打坐疗伤,燕横伤势颇重,既有内伤,又有筋皮,惨不忍睹,刚想召唤离夕过来,方想起离夕已不在人世,想到此处,泪水再次夺眶。 云飞扬来到我身边,拍了拍肩膀坐下,“二弟莫要悲伤,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常情?”管不得泪水肆意,打断云飞扬,“离夕才只有桃李年华……”说着年龄,又想起殷童,她有何尝不是碧玉年纪,哑口无言。不理别人,径直走向离夕尸首,本想抱起她,远离尘嚣繁杂,触碰之时,已是冰凉。 感慨世事无常,即便报仇,又有何用,如今香消玉殒,为时已晚。借了长枪,私自挖着,泪水俨然干涸。燕横和云飞扬驻足身后,不便帮手,我也无需他人帮忙,离夕因我而死,为她亲手埋葬,义不容辞。 “委屈义军众好汉今夜安札于此,明日一早启程碧螺,休养生息,待他日再起。”裴一飞岑然说着,我不管不顾,继续挖着,又听正一七子畅言,一叶真人只教他们前来解困,如今事毕,稍作巡视,确保周遭没得风险后,今夜变要回得龙虎山,裴一飞不好强留,只得任由。 两丈见方,偌大坟墓,只得离夕一人,心中又升起落寞,削了木片,咬破手指,上书:三妹,离夕之墓,巴陵东南,落叶蹁跹。 “离夕这一辈子没寻得真正待她的亲人,死后也是孑然一身,这般落寞,谁又懂得?”我惨然笑着,“大哥,燕兄,你们都说人生无态,我怎觉这是苍天捉弄,本想这次脱险,便带着离夕远离是非,却遭变故。” “黄埔兄,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燕横走上前来,搀我起身,“当年你我大散关一战,又岂非如此?” “二弟,现在想起我们三人稻香村结义之时,三妹音容笑貌犹在,我又何尝不知你心情悲恸,可大义当前,当真顾不上儿女私情。”云飞扬看着我,但是我确读不懂他的眼神,不知是落寞、坚毅,还是彷徨。 “大哥,你怎可以如此坚强?”我仍是没得底气,“大义当前?哈哈,好一句大义当前。” 转身不理二人,悻悻找了一宽厚树干,能望得到离夕草坟,兀自运气调息。 (二) 一夜无眠,盖是凌晨时候,天色蒙亮,寻得裴一飞,也是清醒,私自叫了旁边说话。 “裴大侠,在下黄埔风。”我拱手作揖,自报家门。 “我知道,天忍教大大有名的十人众‘缩地’,实则为义军暗插在天忍教的细作,旁人恐有得误会,我都知情。”裴一飞看着我,好像已猜透我心中所想,“黄埔少侠也无须自责,正所谓天道酬勤,我们义军所行之事,可能并非顺应天理,但也是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裴大侠,晚辈有一事尚要请教。” “请说。” “如可时光倒退,我识得颜卓奸计,免了他悲酥清风之扰,是不是白先生就不会死?”我暮然看着裴一飞,“白先生不死,就不会有颜卓的易容,离夕就不会死,是不是?” “少侠,逆水行舟不近则退,没有人能踏得进同一条河流,你这前提就不置可否。” “如果呢?前辈,你只可告诉我是与不是。” “这次起义失策,全因我义军所托非人,与少侠你没得关系,即便你识破易容骗术,又如何左右得了战局?” “至少,离夕,不会死。” “那你且说,如何救?”裴一飞叹了口气,望着东边日出,“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一切都不可掌握,即便是包先生,我认为,一草一木的一忖一念,他也没得知晓,更何况是人,更何况是敌人?” 我哑口无言。 “少侠,离夕的死不是皆由你起,义军失败,也不会嗔责于你,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卧龙诸葛,也不是百战百胜,近了就说岳武穆,不一样被害风波亭?”裴一飞看日出东方,转身拿了细软,解缰牵马,“你且与我等暂避碧螺岛,待风波过去,再做你想做的事罢。”说着,唤了天王诸位好汉与义军众人,即刻启程碧螺岛。 (三) 扎寨处距离洞庭已不多远,细数了下人数,除了参与几个天王帮众,正一道士也跟着七子昨夜返回龙虎山,剩下包万同、童家余两位义军领袖,之外就是罗锋、燕横,云飞扬和我,寥寥几人,数得清楚。看着集结义军只剩十人不到,心中又是万念俱灰,收拾兵刃细软,跟着大部队别离此处。 不多时已穿过林带,洞庭湖畔,一大一小两艘船靠于码头,回首望去,灰青色树林已不可远眺,满目疮痍,也应了这时候心情。见得大船上径直下来一佝偻老者,裴一飞下马作揖:“不知裘长老前来接应,裴一飞受宠若惊。”见得那人虽是佝偻身影,但长枪斜挎,眼光炯炯有神,不似天命年纪,畅声道:“一飞,你率众帮众上船,我来接洽义军英雄。” “可是杨帮主安排?”眼见裴一飞颜色生疑,不敢多问,毕竟不是自家之事。 “这是自然。”裘姓长老惺惺然让了裴一飞带着百余天王弟子先行。 这时云飞扬来到跟前解释说:“那裘止水乃前任帮主得力干将,天王长老,杨瑛帮主离开天王帮后,杨宏中接掌,正值用人之际,启用季叔班、裴一飞等人,裘止水却不被重用,所以二人心存芥蒂。” “看那裘止水有些奸邪嘴脸,怕是杨帮主应了前帮主的心思,才启用新人。”我岑然笑着应付,别说天王帮的事,就是义军的事,我现在也不想多管。 天王众人上得大船,船夫杨帆,橹夫摇桨,徐徐渐远。裘止水这才看向包万同,“也请包先生等义军好汉登船碧螺。” 包万同作揖:“不想裘长老亲自迎接,包某万恐,请。” 二人互让着登船,我们几人随后而行。见得大船行远,小船杨帆,闻得橹夫号子声悠然,想起前人诗句:“巴陵一望洞庭秋,日见孤峰水上浮。闻道神仙不可接,心随湖水共悠悠。”此时正值初冬,没得秋叶景色,也是有所枉然,本还想与离夕踏春迎秋,现在看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难以释然。 耳闻船舱内唏嗦声传出,又定睛看着裘止水,长枪仍是背后斜跨,不觉暗生奇怪,来得船上何以还持着兵刃,摸索龙泉宝剑,驻剑而立,以备万一。燕横看我神色紧张,也会意着,拉了云飞扬,而且细语着,却见童家余本是坐着稳当,起身拔剑,“不知我等触了天王帮哪位好汉,却要这满船暗藏杀机?” “哈哈哈,不愧是见血封喉童家余,这一船死士暗藏已久,还是被察觉出来。”裘止水抽枪笑言道:“你和包万同今天都别想活着下船!” ; 第二十三章 碧螺里 ?虽是暖阳高照,可初冬寒风还是凛凛,甲板众人见得船舱内一拥而出二三十死士,也是岑然,大战刚过,又遭埋伏,埋伏之后,还有暗算,我真是烦透这尔虞我诈,挺身道:“裘长老,我义军与你天王帮无冤无仇,何以赶尽杀绝?!”实在气愤,已是宝剑在手,夺鞘而出,“今日你想杀我们几个,绝非易事,我心气未平,不要惹是生非!” “我等长辈说话,何时轮到你这小辈大放厥词!”裘止水见我毫不客气,也是骂了开来。不由分说,虽在船上颠簸,硬是运气缩地,蹭然上前,挥剑横劈,只听“锵”得一声,佝偻老头瞬间抽枪格挡,天王众人见状将我们纷纷围住,因得船上,没了退路,云飞扬与燕横各自抽了兵刃,罗锋也立掌架式,气氛凝重,只觉再来一招,定要乱战打开。 我本就心情抑郁,生怕不乱战一番,直接转了剑花,由劈改刺,一招追星月直奔裘止水下鄂而去,因着运气行剑,虽被躲开,也被剑气伤了脸颊,裘止水气急:“你这小厮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晚辈让你两招,休要得寸进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杀光你天王帮!”瞪目而对,四下看去,众人已与死士对峙开来,罗锋径直抽身上前,“黄埔,我来助你!”说着,一招神龙摆尾横踹而来,赶忙缩地后退,想看清这招法门,不料实在太快,没得看清。罗锋知我用意,畅言道:“好生到了碧螺岛,老叫花子教兄弟一招半式就是,莫要为了看我,误了眼前敌人!” 听着这话,倒有些宽慰,提剑运气,又冲上前。说时迟那时快,正跟裘止水较着劲,从旁愣是杀出两个精壮男子,两人四手大锤,旋即而出,我与罗锋只得退后几步。 云飞扬踏前横枪:“天王不只有杨家枪法传承,乾坤锤法虽说只有四式,可威力绝不比你正一道乾坤剑法逊色,两位还需小心。”说话间,裘止水轻功而起,跨了我与罗锋阻拦,直接杀到童家余身边,奈何童先生元气未复,抽身对付天王帮众,又得护着包万同,已然疲累,罗锋转而对我说:“我去帮童先生,你二人且要小心。” 四支大锤连风带气直奔我与云飞扬面门,长枪插前,左扫右弹,一招回风落雁弹了强招,枪尖下戳上挑,却被大锤压下,难以施展。 “天王枪法?我怎没见过你?”左边的精壮男子识得云飞扬招式,好生疑问。 “我何必跟你俩天王帮叛徒多言,看枪!”转了枪身,腾而半空,静心运气,一招阳关三叠蹭地闪出,只觉瞬间,同一招式打出三次,可见大哥在林中一役,武功大有长进,可那用锤二人也不含糊,上架弹砸,大哥只好转而后退,我见势缩地前刺,剑尖直奔右边一人持锤手,左边精壮又伸锤解围,心是暗忖,此二人配合默契,非我和云飞扬能够比拟,回首看了燕横,也是以一对多,尚难脱身,指望他也无济于事。 (一) “大哥,你我协战次数尚少,默契不够,想破这二人锤法,还需多加默契才行。”我看着对面二人,手中宝剑已是岑然汗透。 云飞扬见我气色恢复,还道:“我怕你心中仍念着三妹的事,无暇奋战,看来是我多心了。” 惨然笑着,“大哥无需多虑,碧螺岛后,二弟自有打算,先杀退这帮不识好歹的再说!”缩地插于二人中间,不料左右二锤分至,只得下腰躲闪,云飞扬见势直接横枪其中,又是一招回风落雁,为我解困,勉强下手撑地,抬腿想踢那铁锤,脚尖碰到,疼的心酸,连忙踉跄穿与二人身后,这才成了一前一后掎角之势。 长枪在前,宝剑攻后,四支大锤顿时没了主意,对面而立,想必仍是要用这刁钻锤法对付我二人,不给思考时间,看准右边那人,用出燕横苦练绝招白云回望,攻着上盘,大哥知我想法,拿枪横扫下盘,左边大锤登时过来阻拦,不料云飞扬虚招在前,长枪被格,抽出左手,陡然运气,一招少泽剑“嗖”地穿身而过,擦着手腕,“哐当”大锤落地,仿佛湖上帆船也得荡漾几番,左边大锤见势不妙,抽身砸向我,我腾地凌空,转了几圈,落而栏上又蹭地落下,剑尖上挑,左边两个大锤合十挡住,自然也是虚招不二,掷剑不顾,绕了身后,腋下架起,再而腾空,一招飞鸿无忌,直接将他投入湖中。 右边只有一柄大锤在手,本就紧张万分,云飞扬侧身虚步跨之,左手拦了大锤攻势,右手运气点了肩井,只觉失力,又一大锤铿然落地,连忙缩地上前,一招地震三冈拍了上颚,顿时口吐白沫,轰然倒地。 (二) 回首看着其他众人,近十个天王弟子已毙与燕横剑下,可也是力战,驻剑跪地,喘息急促;罗锋护着包万同,童家余跟裘止水周旋正酣,见着还有几个天王弟子围绕周围,云飞扬提枪而上,转头对我:“帮燕兄。”这是自然,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来到燕横跟前,看着伤势大多皮外,运气疗伤,内里无外,倒也放心。 定睛看着战况,童先生剑法不知师承何门,看起来有些青城派的意思,但又完全不同,不管是运气法门还是剑招衔接,都没见过,莫不是当世还有其他高深剑法未显露江湖?或许是我江湖阅历太浅,本就没见过的剑招太多,有大侠者定是不足为奇。 不多时,裘止水甘拜下风,长枪落湖,人也踉跄,跪地求饶,童家余也不赶尽杀绝,制伏了剩下几个弟子,小船也悠悠然将至岸边。 看着不远处岸上,裴一飞一人等候,像是众天王弟子已然回帮。船夫本就摆渡洞庭湖上,对裘止水的事情并不知晓,这才免遭涂炭。待船靠岸,船夫也吓得锒铛,赶紧夺船而逃,裴一飞倒是明白就理,这艘小船载着寥寥几人,竟比得大船还慢,定是有了变故,索性只在岸边等候。我倒觉着他是相信船上义军身手必不输那裘止水,才放心岸上。 罗锋打折了裘止水肋骨,疼得哼哼呀呀,见到裴一飞,把本就佝偻的老头狠狠摔在滩上,畅言:“莫不是裴大侠早已知道这厮阴谋?” “杨帮主只命在下小心行事,他想干什么,我属实不知。”裴一飞坦言,见着裘止水这副惨状,又道:“烦劳各位义军英雄,将这厮压到前殿,老杨帮主自有发落。” “杨瑛帮主回来了?”云飞扬惊诧。 裴一飞转首看着云飞扬,似乎这杨瑛大名是你叫的?可裴一飞不知,单论辈分,云飞扬可与现任帮主杨宏中相比。“不错。” (三) 登岛已醉螺女梦,游人不觉也成仙。来而岛上,才觉即便已是冬季,整个郁郁葱葱现于眼前,还是有些猝不及防,偶有倪傲莺歌飞,当真与众不同,人间仙境。走往进得岛里,才看别有洞天,本是环岛有路,山间人工开凿了一条小径通幽,走过小径,感慨山谷中村宿民宅、耕田水渠错落有致,再往不远中间看去,石砌中庭,坐北望南,是以天王帮。云飞扬押着裘止水,童家余在旁协助,走着有些慢,来往陇间,不时有农户同裴一飞寒暄着,想来裴大侠在碧螺岛定当宅心仁厚,口碑非凡。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已然来到中庭跟前,把守见是裴一飞,不需多言,拱手让进。进得中庭,方见天王帮之大,非天忍教可比,但是会客庭院,就比得天忍整个正殿,见着前方虎椅端坐男子,盖有天命年纪,络腮胡子,浓眉大眼,却也精神抖擞,四旁武器架上长枪、铁锤,都是天王武功兵刃,再看男子身旁,一蓝衫女子婀娜,虽不倾国倾城,也有得些姿色,看着年纪,应是比我大不几岁,想必定是杨宏中和杨瑛。 驻足中庭,裴一飞先是拱手:“帮主,属下办事不利,义军众人,得救者甚少,加之正一道教和我天王弟兄,不足五十。请帮主责罚。” 端坐男子没得言语,摸摸脸颊,看了站立女子,女子点头示意让他定夺。这才出声:“裴一飞率众救人,本是艰难任务,虽不曾完而,但也尽力,责罚就算了,嘉奖再说。” “谢帮主。”裴一飞哈腰称道,“在下还有一事禀告。” “你且说罢,个中是非曲直,我同老杨帮主,自会分辨。” “裘止水里通外贼,同金叛国,在船上几欲行凶,被同乘的义军好汉制伏,请帮主发落。” 看着台上,男子与女子对视之后,女子上前半步,“裘止水,我且问你,义军虔城起义一事,是否你通风报信?!” 裘止水跪在中央,没得话说,悻悻然说着:“你这寡妇爱说甚就说甚,我虎落平阳,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听着女子问话,蹭然怒气攻心,本在众人之后,蹭然拔剑缩地上前,指着裘止水后颈,“你且说这义军事宜,是否你告知天忍五毒!!” 除了义军众人,天王帮众都不知我为何如此火气,裴一飞赶紧上前阻拦,我怒目而对,“你们谁敢拦我,我定将他碎尸万段!我只想知道,这通金叛国,是否你裘止水一人所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裘止水歪眼邪笑,似是我不会将他奈何。 “是的话我杀你全家陪葬,不是的话,我也杀你全家问个清楚!”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似是从没见过我这般不讲道理之人。 “既然是与不是,你都要杀我全家,那我是或不是,又有何分别?”裘止水狡辩着。 “我本就怒气难消,刚才打不过你,现在我一剑了结了你!” “少侠,且慢!”女子让我住手,我瞪着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看她眼中柔情,似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来人,将裘长老押入地牢,大刑伺候,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说着,从四遭出来几个天王弟子,把本已锒铛的裘止水拉而下去。 “裴一飞,你还未曾介绍各位义军英雄。”端坐男子从座上踱步下来,走与女子身后。 裴一飞这才恍然,连忙道:“刚才情急,忘了介绍,这位是我天王帮现任帮主,杨宏中,她是天王帮前任帮主,杨瑛。”说着又转向我们,伸手介绍,“义军神机妙算包万同,见血封喉童家余,丐帮九袋长老罗锋,青城燕横,云飞扬和黄埔风。” 说着,我们纷纷作揖,见过杨帮主,杨前帮主。这话说得确有些拗口,也是兀自偷笑,只见杨瑛对着云飞扬,“你是方晚徒弟?” 云飞扬暮然,不曾想师父竟和杨瑛提过自己,赶紧拱手:“不敢,不敢,师父,不,前辈说我不可提及自己武功尽出他手。”听着这话,裴一飞愕然,按着辈分,他该叫云飞扬师叔。 “哈哈,也就只有方晚有这怪脾气,天色不早,各位早些休息,这几日我们会拷问裘止水,定会还义军好汉们一个公道。”杨瑛莞尔转身,同杨宏中说着些什么,二人匆匆消逝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 番外7 正反两仪剑 ?杨帮主在庭内准备了酒菜,算是给义军众人接风。冷夜漫漫,酒色微醺,定睛看着皓月当空,星稀寥廓,不禁又想起离夕孤坟。燕横来我身边,对杯而饮。他能杀得了乐宜,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想着当初虔城外,我们二人对付乐宜,尚属苦战,不过几日,莫非燕兄武功涨进到对付乐宜,已是轻轻松松? 燕横尴尬笑着,“当初你饶他一命,可知我后来对上他,苦战万分。” 我也只得赔笑,“谁能想到后来有此变故。” “我能胜他,纯属侥幸。” (一) 那一日军困林内,见着乐宜,燕横就分外来气,本说上次对战,就应结果了他,却因着一念之仁,放过强敌,如今又再碰上,已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有得帮手,没得帮手,于燕横来说都无区别,岑然挥剑,那乐宜倒是不闪不躲,硬生抽刀扛着飘逸剑招,本就耍得一手天忍伏魔刀法,攻守兼备,燕横一时也难寻措手,只得连连两仪剑法,让敌人没得喘息。 “你我较量一番,如今没得缩地帮手,怕是你不会是我对手!”虽说乐宜一身硬气功坚韧,但如今灭杀义军重任在身,不敢有得拖累,接连使出童子拜佛、夜叉探海、白虹贯日几招,一身筋肉弥侠,显得精壮十分,燕横不知招数底细,心想不能硬抗,躲闪开来,刀风所至,愣是划破几处。 “招招要害,很想快点了结了我?”燕横抽剑运气,“前几日没用得真功夫,今天不会让你轻易得手!”接着蹭地突前,问天何寿?问地何极?人生几何?三招九问剑法施展开来,又是前劈,又是斜挑,又有后刺,任乐宜如何不动,几招剑法下去,也得有所忌惮。 燕横深知乐宜硬气功厉害了得,剑气所到之处,拼尽内力,也是勉强擦破表皮,殊不知乐宜动作并不慢,见着缥缈剑招,捉摸不定,开始躲闪腾挪,看着身法,并不比常人慢上多少,顿时觉着没底,连忙退了些距离,乐宜看准时机,不多客气,团了火药,一招魔焰七杀直奔燕横而去,轻功躲闪开来,见得后招已来,十几火球串成一线,烈火晴天本是方圆用法,这更像是短时间内掷出的残阳如血。 转着剑花,弹飞几个火球,不料后续还有,实在烦扰,转身腾空,正中了乐宜心怀,用刀弹了打团火药,空中炸裂,一招天外流星,炸裂火团岑然落下,燕横没得闪躲,硬生生抗了威力,轰而倒地。 (二) 这就是炸药的厉害?周身麻痹,又感灼热的痛,燕横心中暗忖,摇摇晃晃看着乐宜踱步身前,难怪黄埔风在大散光以一人之力可以绊住众多金兵,此人当真凶险非常,如果不能赶紧杀了他,死的就是我。驻剑勉强起身,乐宜强招已至,一招上步撩刀,刀尖自下而上,直逼面门,赶紧退了半步,斜剑挑劈,顺着刀背只听得“嚓啦啦”,火花四溅。乐宜没曾想被火药炸伤还有反抗,愣然僵住,抽剑而回,一招白云回望划了弥侠衣,剑直后颈风府。 “不错,直接受了我的烈火晴天,还能有此动作。”乐宜举刀笑着,“不过,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胜我!”蹭然,地上火墙窜起,燕横被逼了退开,这道火墙将二人格了些距离,暮地从火墙那头乱飞几团火球,竖劈横弹,勉强搪了来袭火球,乐宜直接穿过火墙,举刀就砍。 方才一招过后,燕横深知眼前敌人刀法一般,但力道了得,要顺了其力,才见缝隙,如是想来,只用剑尖点准刀锋,不假用力,顺势跟着划了下来,直刺敌人下盘。大意非常,剑进横出,直接想切了左腿筋肉,岂料乐宜硬气功非同凡响,硬是用肌肉夹住剑刃,抽出尚难,一团炸药在燕横面前炸开,反应不及,被威力弹炸出去。 乐宜把腿上宝剑硬抽出去,持刀上前,左腿盈盈冒着血,也不管不顾,拖着伤,想取燕横性命。 本想炸药能伤了燕横,至少也是昏迷,只见踉跄起身,惨然笑着,“二师兄,今日怕是要班门弄斧,借你的九问掌法一用。”说着,立掌身前,眼神模糊,看着来人身影,径直冲了上去。 若说九问剑法飘逸非常,这掌法则是缠绵悱恻,一招一式,虽来自剑招,可换了掌去,自是短了几分,伏魔刀法又怎会让燕横轻易近身,尽管缠人,可打不到人,也没得办法。燕横想的是,先缠住对手,再抽身去捡回宝剑,可刀锋刚劲,一时也脱不开身。 战事愈久,愈显得乐宜身法变慢,是然,左腿剑伤鲜血淋淋,身形能快才非常人。见着掌法纠缠,乐宜掏了火药,一招火焚莲华,将燕横逼退了些距离,本想上前再施展掌法,却见乐宜又团了火药炸向身后不远处,黄埔风方向,盖是救人。见准机会,侧身一跃,直接翻转飞了开去,伏地挺身,拾剑作式。 “你想要这剑,还你便是,何必纠缠不清?!”乐宜被那掌法气恼,悻悻然说着。 “我要你命,你给吗?!”转了剑花,又冲上去。 (三) 此番上阵,燕横转了攻法,先前只用九问剑法与两仪剑法对敌,这次换了搭配,用着正反两仪,两种剑招,登时一剑左,一剑右,一剑前,一剑后,一剑上,一剑下,乐宜本就有伤在身,加之剑招莫名难以捉摸,顿时没了招架之力,几招过后,弥侠衣变得褴褛,满身剑伤渗血。 失血之重,怕是只有乐宜自己才知,不多时,已晃晃悠悠,燕横左摇右摆的身影不绝身边,白云回望连着回风抚柳,无人无我带着秋雁徘徊,惊鸿照影跟着仙人指路,风流云散粘着燕子掠波,这几招剑法乐宜本是见过,可身受重伤,躲闪不开,硬是被捅来戳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乐宜踉跄跪地,无力再战。 (四) “然后呢?”我嘴里咬着吃食,却没怎么在意,燕横说一句,我回一句哦,又一句,我跟一声哦,就这么索然无味地听着,他倒兴致盎然地说着。 “然后就看到离夕遇害,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削了那厮脑袋,也算帮你报仇。” 听到这里,我又想起离夕,眼色暗淡。 燕横见状,赶紧倒满酒,“之后就是那五毒胡献姬,我本就疲惫不堪,两下三下,受着内伤,就起不得身。” “燕兄内伤如何?”听着受伤,赶紧问道。 “调养几时,倒也无妨,好在那胡献姬没用得毒,不然你可能还要失去个好哥哥。”燕横呲牙笑道。 “切莫乱说,我已发誓,不会再让亲人手足在我眼前被杀。”喝了杯酒,看着月色,始终还是不能释怀。 思慕甚,心难乏,盼指伊人共天涯,倘抛此身可换与,我赴黄泉若还家。 ; 番外8 白秋琳之死 ?建炎二年,盛夏,稻香村。 “我要变成野花开在你身边,将我摘走吧,在枯萎之前。”不过豆蔻年纪的少女蹦蹦跳跳,青衫飘飘,稚气未消。风吹来的稻米香满天,弥漫在空气中,闭上眼都看得见。 好一个无忧无虑的时节。 少女揪着狗尾草,蹲坐在在稻香村酒楼门前的一个小石墩儿上。树荫下的伊人,冰肌玉骨,明眸皓齿,若有所思。 “那是我的位置……” 被挤到石墩儿旁边的小叫花子,盘腿坐在被火辣辣的太阳蒸发的微尘飞扬的黄土地上气哼哼的嘟囔道。 “弟弟乖哦,回头姐姐给你买糖吃。”回过神来的少女揉着小叫花子乱蓬蓬的脑袋笑道:“和女孩子计较的男人可是没得风度哦。” “男人?似乎从来也没人这么唤过我呢。”听着少女这般称呼,小叫花子也是兀自笑了开来,“罢了,罢了,倒是这姐弟称呼我在意的很,你定比我大的?” “问女孩子年龄也是很失礼啊!”少女转头,阳光晒得下来,夺目刺眼的阳光,也好似无法在伊人的笑容面前专美,小叫花子不由刹那失神。 当年少女生父生母混乱中误死在唐门门主的毒镖之下,落魄而来,被义军龙五收为义女,在义军中长大。谁也不曾想到,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十年后,竟会成为义军的情报枢纽,担任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她一身剑术得传自昆仑派飘萍剑客,天资出众,未到及笄之年,武艺已能和义军中的高手相较。那小叫花子,过得弱冠岁数,就因得了龙五指点,为丐帮屡立奇功,后经灵鹫宫尊主相授,一套降龙掌法,一套打狗棒法,正是现任丐帮帮主石轩辕。 (一) 不过几日,裘止水终是张了口。那一天,颜卓易容的独孤氏将我毒昏之后,径直蹬台而上,云飞扬等人正打算同白包二人说着关于乔装的事,背后木阶上,施施然踱来了身影。 白秋琳心中不是没得怀疑,只是不管此人是否真的由细作假扮,独孤盟主多年来待她不薄,没得来由,硬生怀疑也不好,只道:“且待黄埔风将卢青信函于我,我与包先生再定夺也不迟。” 众人张望,却没见我的身影,独孤盟主畅言:“是说方才那位骨骼清奇的少侠?我吩咐他去做些事情,他日回来,若是要是,他日再说也无妨。” 云飞扬怕事有蹊跷,只得悻悻然,“盟主安心,不是大事,盖是你那师弟卢青托我兄弟带了信函过来。” “当年朱仙镇上,也是卢青师弟亲手将丹心剑交由于我,此次附信,没得亲自前来,怕是路与不测?”独孤惺惺作态,云飞扬等人自是听了我救卢青的事,不看独孤,只对白包二人说着。 “待二弟事情了然,自会有个分晓,我等先行告退。”转而对了独孤,“盟主,请。” 几人走后,独孤氏对包万同说着,“包先生,我与白先生有要事详谈,请包先生暂且回避。” 包万同不解,义军之事没得秘密,何以要支开自己?“盟主,属下不知,为何要我回避?” “儿女之事。”独孤氏朗然一笑,对着包万同,说着此话,包万同见白秋琳脸色红润,也没得多言,拱手作别,兀自下了楼台而去。 (二) 夜幕降临,秉烛而谈。白秋琳不知独孤盟主何以,施施然坐了下来,独孤也不外客气,携椅而坐。 “不知盟主所说儿女之事,是谓何事?”白秋琳羞红了脸颊,映着烛火,煞是好看,独孤也眯瞪着眼睛。 “秋琳你芳龄几许?” “小女子已过标梅之年,是待谈婚论嫁。”她自然知道独孤盟主与张女侠的关系,即便入得义军,听闻独孤大名,也未曾想过高攀。 “天王裴一飞你觉着如何?” “裴大侠义薄云天,更是为我义军立下汗马功劳,自是人中龙凤。”白秋琳当真以为盟主是来说亲,不自觉认真起来,“只是我等义军人士,大义当前,何以谈得儿女私情。” “哈哈,秋琳,其实你比我年长几岁,我当叫你姐姐才是。”独孤兀自笑了开来,“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便江湖儿女,举案齐眉之事,只待我等追复大好河山,又岂非指日可待?” “盟主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裴大侠如何看我?” “裴一飞那边,你只管放心,此次起兵,他亦会来此助阵。”说着,独孤站起身来,“申时前后,他率兵虔城东,我这就带着你去找他。” “……”白秋琳嫔红的脸颊足可与西阳争辉,“盟主,这让小女子情何以堪。” “我来引荐认识而已,明媒正娶的事,还需交由我夫人才是。”拉起白秋琳,向楼台下踱去。 (三) 夜色已深,初冬时候,寒夜如水,侵侵然透了心凉。提灯夜行,不多时已到虔城以东,白秋琳心是念着,与裴一飞结识也无外呼什么什么坏事,当真遇了埋伏,以独孤盟主武功,定可脱身。 二人纷至,却不见有何身影。独孤仍是惺惺然:“先前命了他们在此等候,可是有了甚么误会?” “盟主不必多虑,我等在此安心候着便是。”月色下,辨不得白秋琳脸色,楚楚动人也有倾国倾城之容。 “秋琳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寻了周遭,看有无埋伏。”说着独孤提剑而去,留着白秋琳一人倚树叹零。 独孤刚走,自觉丛林里杀气腾腾,唏嗦声阵阵,暗叫不好,却觉着脚下乏力,抽剑而出,岑然大叫:“是谁?!” “哈哈哈,不愧是义军领袖白先生,我等藏得这么深,还是被发现?”话音刚落,从周遭树林里别出几个身影,持刀持枪,林林总总,概有十人。 “劳了天忍教大驾,我白秋琳还真当荣幸。”驻剑运气,自觉气息不畅,莫不是中了什么毒?只得装腔作势,“就这么十几个人,想杀我白秋琳,怕是没那么简单!” “如果加上我呢?!”岑然一柄寒剑而出,直刺白秋琳后颈,踉跄抽剑弹去,见了独孤面容,登时惊诧万分。 “盟主,白秋琳犯了什么错,何以……”话到此处,方想起云飞扬等人说辞,只道:“原来如此,你当真金人假扮!” “在下十人众颜卓,久仰白先生大名,听闻白先生耍得一手绝尘剑法,还请教!”说着,转剑而刺。 白秋琳中得悲酥清风在先,自是无力抵挡,没等施展招数,肩井已被剑穿。 剑进剑出,血染月色。 “白秋琳,我可不杀你,只要你告诉我义军暗插在各门各派的细作,我便饶得了你!” “放屁!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们藏在义军的间隙是谁?!” “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说吧,有甚遗言?” “让我知道谁是叛徒!” “他不在这!”一剑滑落,花落月陨。 (四) “我只想知道,为何要叛?”杨瑛与白秋琳关系甚好,听得这般变故,即便铮铮女侠,不免动容。 “任了莫须有的缘由都可以推得我身上,我为何要叛,你杨大帮主岂会不知?!”裘止水大言不惭,我真想一剑将他杀了,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事情想要明白。 “裘老前辈,我说你听即可。”我踱步上前,本来天王帮事与我无关,可我终是想知离夕之死,究竟源自谁手。“按着你的说法,你只是将义军情报泄漏给天忍和五毒,但从没把这事告知吴后,如果我的想法没错,不但只是你,其他武林正派中,仍有细作。是然,先不论,颜卓杀了白秋琳后,直接剥了衣服,肢解白先生,易容而成,为何她能知道白秋琳的事分毫不差?” “你以为只到我们这一层?我们还有更上面!” “更上面?”裘止水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不甚理解,直到几十年后的一天,我终才明白这更上面,究竟是有多不可思议。 “够了,我不想多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仍是厥词不改,我也悻悻然,既然知道了正派邪门各插细作,在我看来不过是半斤八两,无论离夕也好,我也罢,始终都是棋子而已。 ; 第二十四章 八岭山 ?我说我要走了,燕横问我去哪。我说我要离开这里,云飞扬问我去干什么。我说我不想再这样活着,罗锋只道珍重二字。 在洞庭湖待着半月,将近新年的时候,我跟裴一飞辞别,不想在讨饶两位杨帮主,裘止水说的,我也大都明白,只是再往下探究的,始终不是我该去触及的领域。就这样吧,我的旅程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不想在去挣扎,挣扎在泥淖深渊里无法自拔,眼看着亲朋手足一个个离去,这样的江湖,我无法承受。 裴一飞说,虽是隆冬时节,可洞庭湖上还有摆渡,随时可走。听着这话,心便落定,只道:“现在就走。” “黄埔少侠本可多留几日,为何如此着急?” “我从裘止水那里知道了这一切的尔虞我诈,我已经不想在过问江湖之事。”看着裴一飞,想他英雄盖世,我若有他万分之一,当真也可气定神闲,可我实在太弱小,能救的,不能救的,该杀的,不该杀的,我全都不能左右。 不知何时,包万同从不远处踱来,想是刚才对话,也被悉数听到。“黄埔风,我且问你,老夫我神机妙算,可是江湖人称得?” “包先生,此后你我再无瓜葛,你神机妙算也好,错洞百出也罢,又与我何妨?”我看着包万同,不想与他说话,但敬他义军前辈,“不错,江湖人却称你神机妙算,哪又如何?离夕的死,不管在不在你,在我看来,都是有你责任。” “老夫本以为道行有佳,但即便是一尾池鱼,一动一念,也不敢说尽在掌握,更何况是人。想要算无遗策也好,想要万无一失也好,‘算’都只是‘术’罢了。‘道’才是本。” “……”听着包万同说着,我竟蓦然愣神,“请包先生指教,此‘道’何解?” “无他,凭心而行,后果自负,而而。” “包先生,晚辈……”说着,不知为何,岑然泪下,躬身只道:“晚辈失礼了。” (一) 本是没告诉别人,登船之时,还是见到了码头上的云飞扬和燕横。 “二弟,你只告诉我,我们去哪可寻得到你?!”云飞扬对着行将渐远的帆船,运气而喊,生怕我听而不见。 “大哥,燕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稻香凤翔,江湖不在!”我也不知道我将往哪去,又或是要在哪驻足,趁着距离不算太远,吐纳运气,陡然将龙泉宝剑投掷岸上,“燕兄,此剑交你保管,他日若见,自当领教!” “他还会回来吧?” “也许。”仿佛听着岸上两人念念自语,心是想着,此别经年,随风远波青竹外,不贪念,只因佳人不伴在。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策马快。 坐在船上,晃晃悠悠,没过多久,也是靠得岸上。如今身遭无物,没得银两、兵刃在手,也是觉着一身轻松,倘是一路北上,要变成乞丐。倒也无妨,顺路往江津方向,看望爹娘也是不错。这样想着,便要启程。 来到巴陵县的时候,天空中悠悠然飘洒些小雪,耳听孩童嘴嘴念着:“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看巴陵盛状,观夫洞庭一景,竟也有些国泰民安的意味。是然,巴陵一带,距战线有些距离,百姓和乐,也是应该。又想到前朝诗仙李大人在郁郁不得志时候,曾诗曰:“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不敢同李大人比拟,可现在心境又有何不同?不如趁此,走些河山,不知何时,也尽是他国境界。此地距离江陵不远,不妨试试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心境如何,转而北上。 (二) 一路而行,学着叫花乞讨,和尚化缘,也算没饿得渴着,若是一日,真进得丐帮,不知罗锋怎么看我。想到此处,也是岑然兀自发笑,在洞庭时候,一招神龙摆尾,硬是让我学了半月有余,降龙掌法当真博大精深,至刚至劲,没得内力深厚,实在打不出来。难怪石帮主顶着压力,愣是将降龙掌法分了几招几式,传于各九袋长老,生怕日后灵鹫宫有甚不测,可将降龙掌传得下来。近年来,石帮主更是开始将打狗棒法教由丐帮弟子,所以才有得小叫花子也懂得摆那打狗阵法,此等开明想法,实属不易。 走在林里,突发奇想,正一道的八卦掌法至柔至阴,降龙掌法反之,乾坤剑法刚柔并济,九问剑法缥缈有余,天王枪法力摧无坚,燕横能将剑法化掌,云飞扬也能将枪法变拳,我若能将这些招式用着拳脚打捏出来,应当也不会差哪。心想着,便在林子里比划开来,先是化剑为掌,一招沧海明月,跟着四开四合,上问苍天,下问厚土,横来神龙摆尾,打到此处,甚觉内力不济,岑然后退连着一招白云回望,缩地来回硬是逼着丹田运气,用回风落雁的方法,打出两次,是为白云双回,暮然觉着这招式用掌法打着并不过瘾,变掌为爪,双龙戏珠来往胸前,跳步跟进,又是一招沧海明月,是为收式。 打完一套掌法,自觉内息紊乱,气喘吁吁,难怪侠有大者,自创武功,火候不够,只怕走火入魔。悻悻然看了天色,忖着掌法还需细思考究,还是赶路为先。 (三) 北而往上,有澧州。循着官路,即便天色昏暗,尚有些明途。越是到了这样时候,看着日落西山,不免又想起在起义中逝去的鲜活生命,我知道我的离开,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我想寻着包先生所说的道,凭心而行,后果自负。想我黄埔风,铮铮男儿,后果自负,还是有得担当。 本是不想走夜路,心中有所思忖,过了澧州城门,愣是没有发现,暮然回首,已有十几里地。天意如此,赶着夜路,怕是也无妨。官路尚是通明,不想绕了远路,登山而行,看着江陵景色,当做释然。 古城江陵,史称荆州。处鄂地,临长江,延北滨,东望吴,南接湘衡王侯气,北承中原将相心。熊氏立国二十世,楚王拓疆四百春。禹置九州布华夏,汉定诸郡领要津。形势险要,帝王遣重臣驻节;地域丰饶,兵家率劲旅搏争。玄德韬略,巧借东吴立足地,留千古佳话;云长虎胆,勇筑西蜀起始点,逞一时威名。千骑霓旌控紫庭,曙烟晴抱日华明。山蟠王气藏真宅,草绿春心怆孝情。笙凤度云回仗影,洞龙衔雨听松声。仙城香霭何因见,怅望青霄耸翠屏。 不远处就是江陵八岭山,走到此处,已过酉时,翻了八岭,就是千里江陵。一路上闲情雅致,也没少哼唱词曲,正犹豫是露营一夜再登山前行,还是趁着夜色观月赏景,岑然觉着前方不远林里唏嗦声不断。 “在下自巴陵往江陵,不敢叨扰,可否借路行个方便?”莫不是遇上山贼?想着跨山而行,遇到劫匪,也是情理之中,真动得手,我也未必打不过他们,悻悻然说着,“都是大宋人士,我不想动了干戈,请各位侠士好自为之,休要为得在下,妄自送了性命。”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趁着月色朦胧,从树林里兀自别出几个身影,说话的声音甚是娇柔,盖是女子。 “一来我没得银两在身,二来我只身一人。”定睛看着对面,盖有十人左右,“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又不想白白送了性命,你们还是退散了罢,我不想动手。” “没得钱财,不想给命,那就随我回了山寨!”看清是说话女子带头,暗忖莫不是贼人头领? “女侠,你这可就强人所难,在下往江陵尚有要事在身,恕难从命!” “上!”话音刚落,十来壮汉上前围堵,方圆阵势,不好突破。伏身捡了几块石子,不觉岑然发笑,本来就是出来散心,不想遇到山贼,也罢。 十几壮汉不由分说,径直上前。定了神气,蹬地凌空,手中石子几几,向身后弹指甩去,直奔天枢、肩井、膻中、气海,顿然间,几个壮士咿呀喊疼,又转半身,缩地而上,见着宽背砍刀,暗忖不好,看着就势大力沉,被这大刀削去,只怕没了性命,立身后退,后面几人踉跄着缓过神来,直接向我背后袭来。下腰反手驻地,抬腿踢了前刀,空翻而去,背对身后敌人,凌空侧身,运气行劲,一招神龙摆尾划了过去,蹬着大刀,踹然落地。 “少侠好功夫,我来会你一会!”月色洒落,说话女人径直飞身进来,恍恍月影,只觉一丝亮红瞠了双眼。临近些,才瞧清面容,五尺身高,身材娇小,似是双十年纪,两柄匕刀在手,或许是月冷星寒,又或是本就白皙,竟觉着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看得出神,少女强招袭来,“你这好色之徒,看我作甚?!” 登时化掌为剑,搪着少女手腕,扼着攻势,一时间没了话说,只道:“不想遇到女贼,在下惊诧万分。” “谁规定,女的不能当家?看刀!”红衣嗔怒道。 ; 第二十五章 情系红影 ?红衣少女刀法之快,在寒夜凛凛中,只觉透寒彻骨,刀影掠处,不敢用手搪挡,鬼魅般闪来躲去,也无法摆脱刀风所至,看不得脚下虚实,来来回回间颇有踉跄,定是没过半炷香的时间,我已招架不来。 十几招过后,身上布衣已然褴褛,虽说皮开肉绽过分了点,但确实中得几招。暮然间,觉着这刀法似曾相识。一会儿上架,一会儿弹砍,攻着上路,又悄然有下路攻势,左刺右插,缩地来回之间,已然看出名堂,不会错了,这刀法与天忍教十人众夜枭的刀法如出一撤。岑然退了些距离,周遭壮汉大多已恢复元气,暗叹错了时机,只道:“王大当家的,夜枭你可识得?” (一) 红衣少女一愣,转了刀花,收于腰际。“我姓王不假,夜枭是谁?” “阁下当真是江陵金刀王家后人?” “不错,我王家刀法闻名江湖,不想你这小辈竟也认得。” “夜枭就是当年害得你们王家落魄的罪魁祸首。”我收气凝息,“我不想再和你打,放我过去罢。”心是念着当年夜枭迫害王家,已致落草为寇,生了怜悯,不想再斗。 可那红衣少女却不尽然,纠缠着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别想走!” “我说的还不清楚?我知道的仅限于此,别的我也不知,何必纠缠于我。” “夜枭究竟是谁?!”只觉少女怒目而上,刀法较之刚才,更加凌厉。 “你这人听不懂话吗?”看着气愤少女,我只好躲让,“那夜枭是天忍教十人众,你打我作甚?!” “你不提天忍倒好,提得此事,我看你轻功身法,莫不是天忍教十人众的‘缩地’?”少女连续攻势,让我辗转腾挪间,嗅得芬芳,不自觉心跳加速。 “就算我是缩地又如何?!” “我王家即便落草,也是大宋子民,今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卖国贼!” “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说着,一招剥及而复伸向红衣手腕,正想拿着左手匕刀,不料身后壮汉上前,只得拿着手腕,搪了攻势,顺手右肘后击少女软肋,悄然运气,跃空而起,又是神龙摆尾踢飞壮汉,缩地绕了少女身后,又觉暗香袭来,接招登时慢了半拍,不给我出神时间,转而侧身甩刀划来。 这少女出手没得含糊,还是从那些个喽啰手中抢来兵刃容易些。心中暗忖,直接缩地退后,左右开弓,两手剥及而复,硬是抢得沉刀一柄。 “你这甚么功夫?专拿人兵器的?”少女杏目怒瞪。 “没见过龙虎山正一道的八卦游身掌?”听着问话,倒是汗然,她听过缩地,却没见过名门正派功夫? “管你天忍教还是正一道,怕是一丘之貉!”又转了刀花,轻巧冲来,手中握着大刀,怕有石重,挥之不易,可也应了伏魔刀法。我虽不擅天忍刀法,可一来二去,也是熟络,拖着大刀,与少女飘逸刀法对拆开来,一招一式都需运足内劲,上步劈山,下步撩刀,再接回身斩魔,势大力沉,发招缓慢,被那红衣轻巧躲开,大刀岑然劈到地上。 “你的武功路数好是盘杂,方才还是灵动,现在有铿然有力,你到底何门何派?!”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何门何派。”大刀之沉,不可比那蛮夷首领的鬼头刀,虽说都沉,可那也是精钢所制,这镔铁打成的铁块,别说无锋,就是有锋也不是砍伤人,而是砸死人。 (二) 几招过后,我已汗如雨下,“锵”得一声,大刀岑然落地,周围壮汉只得驻足而视,看着红衣少女,我不禁黯然发笑。 “好不容易夺来得兵刃,不用了?”少女挽了一个刀花,径直走我跟前,刀架脖颈。 “女侠,我真不想打了。”倒不是兵刃不称手,只是觉着索然无味。 “本来是想夺你钱财,后来听你说那夜什么之事,想来要搞清楚,你若全盘托出,我放你过山。”朗朗月下,一双杏目,与离夕截然不同的泼辣,又想起在天山雾道上的场景,似曾相识。 “王女侠,我究竟该从何说起?我是天忍教十人众的缩地,我是龙虎山正一道的俗家弟子,我是义军白秋琳手下士卒,我是……”说着,不知为何,又有眼泪夺眶,“现在的我,谁也不是。” “你这人说话不清不楚,且押回山寨,再行拷问!” 一行人趁着夜路,八岭山道湿雾难散,来而山上,已是日升时分,拨云见日,山寨里头,一片祥和,龙山弥望梯林见,梦断前朝霸主哀。一剑横天台帽落,八峰衔月暮云开。三军旗卷思关羽,万马蹄翻忆楚才。人去空余花似语,依稀风送浩歌来。看这山寨,林林总总,种树果林,悠悠然日而倾出,红衣少女回首张望,木然觉着煞是好看,和着阳光洒来,心境也平和下来。 “快些跟上!”不知觉间被退了几下,踉跄几步,瞪着身后壮汉,不免又紧了手脚。 “女侠,你一夜未眠,不困么?”我打着哈欠,看着她的面容,竟有些醉意。 “少啰嗦,待会儿严刑拷打之下,看你还说不说。” “姑娘,你可真美。” 听着这话,少女脸颊一红,转而不再看我,“油嘴滑舌!” “我是说,你都这么美了,就不要再想得太美。” “……”再而又转过来,“看我割了你舌头!” “哎呀,女侠饶命!” (三) 本以为被捉回来,当真会被关押在牢里,王女侠只说,在这八岭山寨之中,人人需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尽管身为寨主,偶有劫财,要劫富济贫,可更多的时候,还是依仗这里百姓自己的一双手,没有耕耘,没有收获,即便天公作美,还有涝产的时候,更何况是战火连天。 “江陵自古就是兵家重地,八岭山地守天险,自然重要的多。”偶有时候,总会盯着她的眼睛,那种美,不似倾国倾城,也不像闭月羞花,她有普通大家闺秀所没有的那份气魄,她也有普通大家闺秀持的那份含蓄。看到她,我总是会想起离夕,明明长相不同,性格不同,就连武功身法也没得相似,可就是会想起,想起离夕,便有那句,好嫂嫂,兀自笑了开来。 王女侠看我发笑,又不知我笑甚,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也就转眼看了别处。继而介绍着山寨里的一切,有这有哪,好生快活。初春时候,也有山花烂漫,嗅着整个山谷里悠悠花香,整个人也都娴适了许多。 我告诉她,夜枭的刀法不在她之下,形容了面貌,这才知道,夜枭本名王夜再,是王女侠的同辈堂兄,只因金刀十三式不传庶出,这才怀恨在心,借由叔父各辈偷摸传得招式心法,虽不是正统,可勤加练习之上,武功已比王女侠厉害许多。 当年王女侠不过二八年纪,王夜再悄然拉拢了天忍教为其卖命,直逼江陵王家掌事,也就是王女侠的父亲王俭退位,可王大侠武功了得,其实夜枭能敌得过。 “我若没猜错,夜枭应是用了悲酥清风。” “不错,阿爹没等着运气提刀,就觉脚下疲累,几招过后,就败下阵来。”红衣少女带我来到八岭山顶,望着山谷里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一片祥和景象,当真心生向往。 “之后自然就是大开杀戒?” “阿爹有一侍从,名叫阿浪,虽得天生木讷,但为人忠厚老实,带着我和娘从江陵逃得出来。”王女侠出神地望着远处,“八岭山本是我王家前朝避难时的场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王家世世代代传承开垦出来,现如今,竟要在这坐吃山空,我如何面对寨里的百姓?” “这些百姓大多都是北边来的难民吧?” “嗯。” “你也当我是难民了?” “谁让你破衣褴褛?”王女侠瞪着我,“本来就是有银子的抢银子,没银子的就来看看,愿意留下的,管你吃饱穿暖,不爱留的,也不强求。” “为了你,我也愿意留下。”趁着落日时分,看她脸庞俊俏得很,扑闪眼睛,自是心心动念。 “你……”说着这话,羞红脸颊不由转目,“胡说甚?” “王女侠,我来八岭山寨已有半月,还不知姑娘芳名?”我笑着拱手作揖。 “……为什么要告诉你!”转头又看着我,“你先说!” “哈哈,也好,在下黄埔风,江津人士,师从龙虎山正一道,曾在义军白秋琳先生手下做事,暗插天忍教数年,是为十人众的缩地。” 听着这些话,一席红衣愣是瞠目结舌,只得尴尬道:“我以为你先前是语无伦次……” “姑娘芳名,未请教?” “王羽萱……” ; 第二十六章 归而不来 ?绍兴十四年秋,春华秋实。一别江湖,半年有余,看着山寨里,一片欣欣向荣,也是多有感慨,如若山河如此,百姓们又何尝不想过着这样恬静安逸的生活?偶有秋收闲暇,王羽萱会过来找我,说一说她的故事,我就安静的听着。她说她的阿爹,说她的山寨,说她小时候。她也会问我的事情,大多也都是弱冠之后,偶有追问,只得编着孩提轶事,也总是嗔怒:“你都从来不说实话。” “怎么会呢?只是孩提之事,不知为何,总是模糊不清。” “你不会同阿浪一般吧?”微笑着用手肘拐着我,时而斜眼看我。 “此话怎讲?” “当年逃出江陵,来到八岭山寨,阿浪就患得奇怪。”少女看着远处,有些悲凉意味,“时而还好,时而却只记得当天的事,一觉醒来,见得旁人,都是不认得,只管让我快逃,他来阻着追兵。” “想必王老英雄的事,让他耿耿于怀,不能释然罢。”看着落日余晖,这般好看的脸庞,心里波澜,总是不能纤纤。 (一) 忽一日,我正在田间帮着寨民农作,只觉山门吵杂非常,提着锄头便随着百姓跟了前去。远处只见人群攘攘,拨了出路,驻而望去,只见一壮汉怀抱红衣,奄奄一息,惊觉不好,岑然上前。看着伤势,鲜血淋漓,气息不顺,眯瞪双眼。 “少主,可是遇了强手?!”上前询问的,正是阿浪。 怕是拼力睁了杏目,辨清是谁,只道:“本想拦路劫了钱财,不料遇到仇家……”不等话说完,咳嗽声不断,我撇下农具,赶紧上前,手指运气行劲,点着几道,转而拄掌运气。 “不要说话,屏气凝息,忽而慢慢,自觉气转。”一边为她输着真气,一边看向阿浪,“少主所说仇家,可有眉目?” “……”思忖一会儿,只道:“王夜再。” “夜枭?”听着名字,煞是震惊,刀法卓绝自是厉害,可能将王羽萱打到如此重伤,只怕还有帮手。“阿浪,我发过誓,不会在让我的亲人手足死在眼前,今日大敌当前,你且好生安顿你们少主。”顿了口气又道:“方才我为她运功行气,不会致命,但若不及时治疗外伤,只怕有变。” 说着,阿浪将王羽萱抱起,向我说:“少侠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那就等你们少主醒了,让她以身相许。”转而抽了少女双刀,直奔山下而去。 (二) 来过山门,山脚下不远有一片梨花林,梨树荏苒,在中秋时节,也有些萧索意味。左右手各提匕刀,想来这刀好生轻巧,在手中仿佛没多少斤两,转了两个刀花,又觉着凌厉非常,暗叹不知是何神兵利器,有得这般威锋。蹩过山脚,不远处梨树林,单见几个身影或驻足,或倚息。 暮然上前,反手持刀,拱手道:“不知在下夫人打扰了哪路英雄好汉,下得如此杀手?” “……!”一身影转过身来,看到我,先是惊诧,又而笑道:“哈哈哈,缩地,王羽萱何时成了你的夫人?!” 当真熟人,这才笑了开来,“夜枭师兄,我的事,你知道的应当不多。” “不错,可我知道乐宜、灵羽等人都死于你手!” 听着这话,我倒有些惊讶,按理说,灵羽应当算是隐退江湖,与我无干,真死于我手的,只有苏无纳邪和颜卓,懒得狡辩,“不知夜枭师兄重兵前来,所为何事?”看着周遭,除了几个黑衣死士,竟还有得大宋羽林军,暗想会不会是夜枭潜进大宋做了细作? “我的事,你也应当知道不多!”说着,抽出一口宽背砍刀,“如今再见,我定要为端木堂主清理门户!” “端木睿还是我放他走的,清理门户也轮不到你!”转了刀锋,见官兵围上,死士也岑然堵截,定睛数了人数,怕是三四十人,惨淡笑着,“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三) 在八岭山寨的这段时间,一边增进内功修为,一边想着招式法门,不觉间武功也算得上登堂入室,几年前我就不将死士官兵放在眼里,现在更是不在话下。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单靠着缩地来回,已有十几官兵毙命,夜枭汗颜,赶紧喊道:“你们不是他对手,不要妄自送了性命,我来与他对拆!” 听着这话,死士官兵退缩一团,夜枭岑然瞪着他们,仿佛在说让你们别上,你们就真不上了? 我也笑道:“只怕师兄所托非人,不过你说的也对,谁家没有妻儿老小,何必送了他人性命!”转着刀风,缩地而上,本是剑招,用着双刀耍得开来,也算灵巧。 几招过后,瞧出奥妙,王家刀法本是势大力沉的功夫,被那少女耍来耍去,也是灵巧万分,对着夜枭,才当真见得刀法厉害,上挑下劈,不光速度够快,力道也强,对拆开来,飘逸剑招都被破坏,无一命中。 “缩地,我当你功夫了得,不过而而!” “师兄,我没打算跟你动真格的。”脚下兰藤鞋早有破败,速度有些不好掌握,运气行劲,岑然上前,眨眼间已是刀风划过,夜枭瞎得后退,转了半身,一招白云回望斜刺后颈,见他连忙举刀格挡,转而因着双刀,左右开弓,右边白云,左边沧海,刀尖所至,岑然血涌。 踉跄退了开去,只道:“你这是什么刀法?!” “剑法而已,师兄何必紧张?” “剑法?”正迷惑着,赶紧跟上,连连刀法模仿着九问剑招的飘逸纠缠,大刀难以脱身抵挡,见准时机,左右各划开来,破了持刀手。 看到夜枭败下阵来,身后死士官兵四散而逃,投了左手匕刀过去,岑然缩地绕之,立于众人之前,“我不是说了么,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大侠,大侠,小的们不知您武功盖世,还请放得一条生路!”众人连忙跪地求饶。 “放你们?”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们,“是你们放过我们才是!” 见得他们面面相觑,我解释说:“我与夫人王氏隐居山中,只是不想再过问江湖事事,可你们却咄咄相逼,今日放了你们,不免人多口杂,倘是让朝廷知道山中草寇,不免节外生枝,就地斩草除根,你们说不好么?” “大侠请放心,我等回去自当不会多说,只会道明,八岭山草寇已全部歼灭。” “口说无凭,何以证得?” “我等可将王大人首级带回,以正视听。” 我斜眼看着躺跪下来的夜枭,听到这番话,他自然也是寒颤立立,“缩地,你放我一马,我与八岭山的恩怨,就此两清。” “……”暗忖,若是这样,免得涂炭,也是极好,只怕他不守信用,“何以信你?” “我对天发誓,有生之年,若再踏足江陵八岭,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有违此誓?” “有违此誓,犹如此刀!”说着,拼尽内力,将宝刀一折为二。 “好,夜枭,我信你一会,倘若再来,我让你天忍教上下,鸡犬不宁!” (四) “我们什么时候是那种关系了?”中秋月圆,山寨里头载歌载舞,一来是庆祝少主安然无事,二来庆祝八岭山寨渡过此劫,又可以娴适几年。 “我们什么时候不是那种关系了?”我笑着看着朗朗月色下,倾国倾城般动人的面容。 “阿浪跟我说,若你打得赢王夜再,就要嫁给你!”少女嗔怒瞪目,煞是可爱万分。 “这等大恩,难道不用以身相许?” 玉盆遥挂九重霄,皎皎清辉辽,偶遇浮云揽月,遮不住月花俏。 ; 武功等级说 ?姓名…………年龄…………身手……………代表武功(等级) 黄埔九日……40岁…………???……………??? 村外武师……40岁…………???……………??? 黄埔风………13岁………一窍不通(1)……??? 黄埔风………18岁………不堪一击(2)……??? 一叶真人……???……一代宗师(37)……太一真气(惊世骇俗)…乾坤剑法(举世无双) 严诗涵………21岁………初学乍练(5)……天王枪法(初窥门径) 离夕…………17岁………毫不足虑(3)……梦蝶(毫不足虑)………天忍火技(初学乍练) 黄埔风………18岁………不足挂齿(4)……缩地(初出茅庐)………天忍火技(初学乍练) 离夕(十人)20岁………初出茅庐(8)……梦蝶(平平常常)………天忍火技(初出茅庐) 黄埔风(十人)21岁……初窥门径(7)……缩地(粗懂皮毛)………天忍火技(略知一二) 龙座禅师……70岁………神乎其技(31)……狮子吼(出神入化)……龙爪虎爪(罕有敌手) 谢京飞………32岁………略有小成(16)……伏魔刀法(粗懂皮毛)…天忍火技(驾轻就熟) 黄埔风……………………初学乍练(5)……缩地(初出茅庐)………天忍火技(初学乍练) 离夕………………………初学乍练(5)……梦蝶(初窥门径)………天忍火技(初学乍练) 摩摩尔………24岁………毫不足虑(3)……九曲一合枪(毫不足虑)…天忍火技(不足挂齿) 边俊…………24岁………不堪一击(2)……九曲一合枪(毫不足虑)…天忍火技(一窍不通) 星海…………21岁………勉勉强强(6)……心眼(初学乍练)………天忍火技(初窥门径) 灵羽…………21岁………初学乍练(5)……梦蝶(初出茅庐)………天忍火技(毫不足虑) 乐宜…………24岁………略知一二(9)……???(普普通通)……天忍火技(初学乍练) 零……………25岁………初学乍练(5)……凌波(平平常常)………天忍火技(不足挂齿) 云龙…………23岁………初出茅庐(8)……九曲一合枪(普普通通) 小武侯………22岁………不足挂齿(4)……天忍火技(普普通通) 夜枭…………27岁………勉勉强强(6)……王家刀法(平平常常) 颜卓…………26岁………初学乍练(5)……???(普普通通)……伏魔刀法(毫不足虑) 端木瑞………37岁………粗懂皮毛(13)……天魔神功(普普通通)…天忍火技(略有小成) 苏无纳邪……39岁………粗懂皮毛(13)……天魔神功(普普通通)…天忍火技(略有小成) 乐宜(十人众)…………平平常常(11)……硬气功(平淡无奇)……天忍火技(勉勉强强) 云龙(十人众)…………普普通通(10)……九曲一合枪(平淡无奇) 星海(十人众)…………初出茅庐(8)……心眼(略知一二)………天忍火技(勉勉强强) 灵羽(十人众)…………初窥门径(7)……梦蝶(略知一二)………穿雪剑法(不足挂齿) 零(十人众)……………勉勉强强(6)……凌波(平平常常)………天忍火技(勉勉强强) 夜枭(十人众)…………初出茅庐(8)……王家刀法(平淡无奇) 边俊(十人众)…………勉勉强强(6)……九曲一合枪(初学乍练)…天忍火技(勉勉强强) 颜卓(十人众)…………初窥门径(7)……???(平平常常)………伏魔刀法(毫不足虑) 云飞扬………21岁………平平常常(11)……杨家枪法(平淡无奇) 离夕(义军)20岁………普普通通(10)……梦蝶(平淡无奇)…………天忍火技(普普通通) 黄埔风(义军)21岁……普普通通(10)……缩地(粗懂皮毛)…………九曲一合枪(初窥门径) 燕横…………27岁………平淡无奇(12)……九问剑法(平平常常)……两仪剑法(半生不熟) 不羁和尚……43岁………了然于胸(23)……七星罗刹棍(已有大成) 完颜宗弼……52岁………罕有敌手(29)……伏魔刀法(出神入化) 陈烨…………39岁………毫不足虑(3)……鬼刀法(不足挂齿) 燕横…………16岁………勉勉强强(6)……混元一气(不足挂齿)……两仪剑法(初窥门径) 张横…………21岁………初窥门径(7)……两仪剑法(初出茅庐)……两仪掌法(初窥门径) 霍普…………25岁………平淡无奇(12)……??? 无疑子………61岁………出神入化(32)……??? 无慢子………63岁………登峰造极(34)……??? 无贪子………63岁………出神入化(32)……??? 无痴子………65岁………出神入化(32)……??? 无嗔子………67岁………登峰造极(34)……??? 虚竹子………73岁………深不可测(49)……小无相功(震古烁今) 燕横…………23岁………普普通通(10)……九问剑法(不堪一击)……两仪剑法(略知一二) 张横…………28岁………普普通通(10)……两仪剑法(略知一二)……两仪掌法(初出茅庐) 薛百策………???……出类拔萃(28)……混元一气(已有大成)……九问剑法(豁然贯通) 婴九问………61岁………无与伦比(35)……??? 武英志………24岁………初窥门径(7)……两仪剑法(初出茅庐) 怒侯纳斯?????? 乔女纳斯?????? 李古纳斯?????? 神木纳斯?????? 金佐纳斯……22岁………平淡无奇(12)……空绝心法(普普通通)……虎鹤双形拳(粗懂皮毛) 姬铸…………45岁………初窥门径(7)……??? 黄埔风(千字)22岁……平淡无奇(12)……缩地(半生不熟)…………千字(毫不足虑) 燕横(正反两仪)28岁…粗懂皮毛(13)……九问剑法(平淡无奇)……两仪剑法(平淡无奇) 殷方…………23岁………毫不足虑(3)……??? 殷童…………19岁………不堪一击(2)……??? 蝶飘飘………31岁………半生不熟(14)……五毒奇经(平淡无奇)……血刀法(半生不熟) 关万山………37岁………平淡无奇(12)……血鼎功(平淡无奇)………血刀法(登堂入室) 云飞扬(六脉)22岁……半生不熟(14)……少商剑法(勉勉强强)……杨家枪法(登堂入室) 卢笑贫………37岁………登堂入室(15)……百蛊毒经(粗懂皮毛)……五毒神掌(登堂入室) 卢青…………29岁………平淡无奇(12)……衡山剑法(半生不熟) 边俊…………25岁………普普通通(10)……九曲一合枪(平淡无奇)…天忍火技(略知一二) 小武侯(十人众)23岁…普普通通(10)……天忍火技(平淡无奇) 离夕…………21岁………平淡无奇(12)……梦蝶(半生不熟)…………伏魔刀法(平淡无奇) 乐宜…………25岁………粗懂皮毛(13)……硬气功(登堂入室)………天忍火技(平淡无奇) 灵羽…………22岁………平平常常(11)……梦蝶(半生不熟) 零……………26岁………平平常常(11)……凌波(半生不熟)…………伏魔刀法(初窥门径) 颜卓…………27岁………平淡无奇(12)……???(已有小成)………天忍火技(初窥门径) 罗锋…………31岁………登堂入室(15)……逍遥功(半生不熟)………降龙掌(略有小成) 童家余………30岁………已有小成(17)……??? 包万同………43岁………毫不足虑(3)……??? 古嫣然………33岁………神乎其技(31)……??? 冷云…………41岁………略有小成(16)……??? 韩破山………35岁………半生不熟(14)……??? 胡献姬………32岁………粗懂皮毛(13)……??? 裴一飞………29岁………青出于蓝(19)……??? 裘止水………57岁………半生不熟(14)……杨家枪法(登堂入室) 杨宏中………51岁………技冠群雄(30)……??? 杨瑛…………28岁………融会贯通(20)……??? 白秋琳………28岁………青出于蓝(19)……绝尘剑法(融会贯通) 王羽萱………21岁………半生不熟(14)……王家刀法(略有小成) 夜枭…………29岁………登堂入室(15)……王家刀法(已有小成) 黄埔风(归隐)23岁……登堂入室(15)……缩地(已有小成)…………千字(半生不熟) ; 第一章 朋友 ?“爹爹,关内是不是没有这么多沙子?” “傻小子,就算是关内,该有沙子的地方,还是有的。” 一望无际平坦的黄沙里,郎朗明日照着大地,远处看得一匹青骢马上,似有大小两个身影。马身上斜跨的行囊中,叮当直响,伴着天空中偶有雄鹰的嘶叫,不免有了些宫商角徵羽的意味。随着鹰飞,和着耳边风鸣,滚滚黄沙溅得飞起。 “那咱们啥时候能攒够银子进关内啊?”说话的孩子盖有五六岁,披着斗篷,遮阳挡风。 “干完这一票,差不多。”被称作爹爹的男人,骑驾着马,纵了马蹄方向,仔细看着,才发觉胡子拉碴,干劲精壮,虽是披大氅、戴斗笠,瞒不住他炯炯双眼下的英魂气魄。 过了西凉,就离兰州不远,这时节风沙作乱,经常眯缝了双眼,也看不清官道何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马上的男孩唱着节奏,听着风吼,见得前边栈楼,男子旋即勒马而下。 “在此等我。”回首对着男孩,却见已然跃马而下。 “爹爹要带着小唯才好。”诺诺拽着男子大氅,无可奈何,拉起男孩抗在肩上,顺手扯下马背行囊,向栈楼踱进。 说是客栈,不过是大漠旅途中歇脚地方罢了,枯木兽骨,到处都是,走过石垣,只见栈楼上还有得题字:“宾归”,只怕原意不是如此,又一股风沙过来,牌子吱呀作响,渣渣啦啦,不免生了几分烦躁。 进得门来,男子放下小孩,撇着行囊,看着中厅里,三三两两分坐着,盖有七八个人,中间木桌旁,横肉男子吃酒而坐,凶眉狠目,脸上刀疤有几,盯着进门一大一小,没等说话,身后的七八个人站起身来。 “我叫庄钟雄,记住也好,记不住也罢,反正名字没什么重要的。”男子不摘斗笠,岑然笑着对那横肉道。 横肉不知对方来意,只得挥手让手下稍安勿躁,只听得斗笠男子继而说着:“你以前犯过什么事,杀了什么人,这都不重要。”夺了眼前横肉的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横肉男子没见过这等不要脸面之人,只得称赞:“酒量不错。” “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男子扶了扶斗笠,继而笑道。 “帮我?”横肉突而笑道,“我这打手不少,你说你来帮我?哈哈哈,莫让我笑话!” 斗笠男子不多说话,从怀里陡然掏出羊皮卷纸,“看得清楚?你的人头,可值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男子身后的小孩忽而探出头来,大声叫嚷着,惊得周遭壮汉再又起身,横肉只得再而挥手,示意坐下。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肯出一百两白银,我就当做没见过你。” “一百两白银!”男孩又叫嚷一声,这次横肉手下倒是坐得安稳,想来已经习惯突如其来的喊叫声。 横肉男子倒是坐而不住,怒目盯着男孩,倒也不怯场,朗声叫嚷着,“我叫小唯,记住也好,记不住也罢,我的名字很重要!”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男子拍了拍小孩的头,连连夸赞。 “我倒是有一事不明……”横肉盯着斗笠,沉着脸色。 “请讲。”即便是斗笠遮着,男子的笑容也可以穿了栈楼里昏暗的烛火,浸了污浊空气。 “说了这么多,你既不是马快,也没得同党,只带了一张破纸跟一个黄毛小子,凭甚和我sx响子帮叫板?!”话音一落,这次没得挥手,身后壮士纷纷抽了兵刃,来到桌前,围住大小两人。 “真是可惜了,还以为咱们能交个朋友。”斗笠摸了摸下巴,又听得身边一声“交朋友”,转而拍拍男孩。 “哈哈哈,朋友,我们一共八个壮士,你有一个小孩,要让外人见着了,会说咱欺负人。”轮到横肉放声大笑,“我是个讲理的人,可不能让人误会。关门!”说着,两三手下将木门吱呀作响,登时厅里烛火窜了几下,又安稳而定。 即便关上门,栈楼外的呼啸声,仍不绝于耳。男子岑然笑着,不顾面前刀锋相逼,只听得横肉继而说:“开天窗说话,关上门打狗,这才叫痛快!” “大家出门在外,无非为了求财,做不成朋友,也莫要伤了和气,和气才能生财。”男子压了压斗笠,仍是持着笑容,不动声色。 “这小子倒是能说会道!”横肉指着男子,对身后壮士说着,男孩跟着又来一句:“爹爹能说会道!”听得众人笑了开来,斗笠倒是一脸无奈。 “小唯,照常蒙上眼睛数数。” “哦,这次数到几?” “随你。” “六!” “好,那就数到六,坏人就全部躺下了。” “他们是坏人?” “个个都长得这么丑,当然是坏人。” 几句话来,倒是惹毛了横肉男人,直接拍了桌子,打翻酒坛,愤而怒道:“放肆!我就先把你这两条烂舌头砍了!” 话音未落,斗笠已抽出匕首,直接扎了横肉拍桌手,先是一惊,继而惨叫一声。周遭壮士见状不好,纷纷砍来,斗笠只是弯腰一躲,继而抽了行囊里一柄快刀,随意一挥,两名壮士手臂应声而落。 “二!” “刀,我的宝刀!”横肉回首叫嚷着,手下顺手一掷,宝刀岑然打在臂膀落地。 尴尬时分,斗笠笑道:“我这把刀,借给你罢!”说着,快刀一刺,扎了横肉肩井。 “三!” “兵刃,要多少,我有多少!”接连抽出两把快刀,踏了桌上,跺了刺在横肉手上的匕首,继而又飞身下桌,双刀招式施展开来。 “四!” 几个壮士一拥而上,男子陡然大笑,一劈,一刺,一砍,霎时间血肉横飞。 “五!” 斗转了半身,一招如来千叶,只觉登时千刀飞转,看不清刀刃所至,再而回首,已是人手分离。刀刀致命,溅而血飞,霎时间,厅里已是血气弥漫。 “六!” 目瞪口呆间,除得横肉,只剩一个壮汉,见状不敢上前,顺势拔了匕首,直接飞向面门,来不及反应,轰然倒地。 “一哪去了?” “一在这!小唯就是唯一的唯!”男孩睁开眼,指着自己,没被眼前血腥吓到,横肉也是惊诧。 “大,大侠饶命!”横肉男子见着一瞬间,手下壮汉死死伤伤,连忙下跪求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看你这般落魄,想来也出不起一百两。”斗笠男子擦了擦脸上飞溅鲜血,提刀而前。 哐得一声,一包重物坠地,横肉不知从哪儿掏来,“这包金子,是我前两天抢来的,全,全给你了!” 本已提刀作式,想着刀起刀落,也能拿着金子。刀挥一半,却在面门前停住,微而笑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顺势收了刀,回身捡了钱袋,拎起小孩,向门外走去。 “等,等等!我牛振山素来神出鬼没,马快都追踪不了我,这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本事,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斗笠走到门口,摸了摸男孩的头,又挠挠脸庞,回首道:“偶然路过。” “就,就这么简单?!” ; 第二章 悬赏令 ?沙漠就是这样,所以有坊间流传着:“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离了栈楼,天色渐晚,男子带着小孩驰骋滚滚风沙,甚是疲惫,随意找了避风坡处,勉强拾来些树枝,看着远处也有些蜥蜴、蛇类的野兽,随意斩了些肉。 “爹爹,我想吃仙人掌。”男孩依偎在男子身边,不甚撒娇。 “吃些肉才有力气,不然熬不到关内。”男子支了火,烤着斩获的野味。 “爹爹,咱们够钱进关了?” “不够。” “唔,先前不是说好,得了这票就有了银两?” “咱得先把债给还清了才是。” “债?你又欠谁的欠啊?” “说多少遍了,当然是龙五啊!”男子意味深长,一边烤着肉,一边轻描淡写:“那年你才一岁,爹抱着你走了很长的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然后就认识了龙五。” 男子看了看身旁听着故事般恬静的孩子,接着说:“为了安顿咱们父子俩,龙五可没少花银子。”看了看烤熟的野味,递给旁边饥肠辘辘的男孩一份儿,自己也啃开。 “龙五很有钱,我们不还他也行吧?” “那可不成!”切了块肉塞进孩子嘴里,自己也大快朵颐起来,“吃了多少,就得吐出多少,不能让别人欠了咱的,咱也不能欠了别人。” 不过一会儿,残羹冷炙,多余的肥肉烤得滋啦作响,一大一小两只身影打了铺盖,天被地床,看着郎朗繁星,小男孩儿突然问:“龙五是别人么?” “是别人。” “那我呢?” “你是咱们啊。”男子怀揣着一柄快刀,对着星空,似有所思,转而道:“对了,小唯,别忘了先尿一下,可别一会儿又尿毯子上了。”话音还没得落下,只听身旁已有均匀喘息。 男子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兀自笑了笑,“放心吧,不管出了什么事,爹都会保护你的。” 一夜过去,清早干涸的风沙里也会弥漫些露水意味。不到天亮时候,男子就起身灭了篝火,袅袅青烟伴着朝霞而升的时候,男孩也睁了惺忪睡眼。 “该走了!”男子不由分说,给孩子穿戴好,解了手,拽上马来,向着朝霞,哒哒驾马。 不多时,沙坡之上,远眺过去,风沙意味里,夹杂了许多硝烟刺鼻,天空里盘旋乌鸟徐徐,定睛看了,才感觉是炼狱战场。男孩抬首看了看男人,“方正也是顺路。”压了压斗笠,策勒拽马,往坡下走去。 风沙里,就是这样,看着近在咫尺,走起来却远得很,即便骑行,也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炼狱周遭。四落秃鹫、乌鸦,见得人来马到,不理不睬,继续啃食,眼见到处,横尸遍野,长枪短兵,鳞次栉比,男孩在男人怀里,盯着惨状,合十双手,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朋友,发生什么事了?!”眼望远处,只见一皮甲男子拄着长枪,跪立中央,周遭尸体数数,惨不忍睹,“朋友?!”走得近些,才看到,此人已断气怕有数日。 “是条汉子,站着死的。周遭死尸,应是死于他手。” “真的吗?好厉害!”马上男孩听着爹爹这般称赞,也长大嘴巴,惊讶地叫嚷。 “差不多,但他不是一个人。”看着交手双方,大概敌对双方,一边奇装异服,一边羽甲遍身,“看他们的兵器和统一的行头,并非一般人,应该是宋金两国士兵,估摸是交战于此。” 拽了马头,看着条血路,心想走往这边,定能出得炼狱,“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可是爹爹,他们身上应该有值钱的东西吧?” “拿了死人的东西,会造报应的。”踹了马腹,听得嘶鸣一声,策马踏出血路。 又不久,终是见得尸首渐少,兵刃残缺,马蹄哒哒而过,男子忽而勒马,小孩盯着爹爹,不明所以。 “看到柄好剑。”男子旋而下马,走到一身首异处旁边,拾起落地宝剑,已是血黑色染了,“看样子,是官家名门的剑,身份应该不简单。” “不是说死人的东西不能拿么?” “这种好剑与其丢在这儿给贼人拿去,不如我来保管。”男子四下里寻着什么,接着说:“看来这柄剑的主人是这位姑娘的。”走到一位女性尸体身边,翻出剑鞘,收而其内,又对着男孩:“这是好事儿。” 话音未落,听得身后悉悉索索传来声音,继而有大声叫嚷:“救,救救我们!”本是出神想着兵刃的事,忽被打断,正想看了何人,才见得一个驼背老者驮着一位重伤女子,踉跄到前,呼叫着,背上女子呜呜咽咽,驼背老头邋遢十分,看样子应是路过战场,被交战士兵所伤。 “一百,一百两白银,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收起宝剑,男子正想上马,看得惨状,直接开口。 听得可以拿钱买命,连忙放下背后女子,跪地求谢,男子示意老者拿钱,这才搜了全身,不过铜钱几枚,碎银几两,短匕、火折而而,再无其他。 看着这些破烂东西,悻悻然笑道:“可惜了,还以为咱能交个朋友。” “权当是定金了!”老者看到男子转身,连忙张口,“我等是巴陵长歌镖局,运镖至此,不巧遇了宋金交战,不料殃及其中,除了我这掌旗和小姐,其他师傅死死散散,已不见踪影。只要把我们送到龙门驿站,不够的数,我一定找人给你凑齐!” “哈哈,老爷子你真是笑话,你们的镖旗不在,我何以信得?”男子看着老者随身物品,还有一面熟的羊皮卷纸,随手打开,问道:“这悬赏令是怎么回事?” “老朽不知,此乃小姐身上物品。”老者定睛看了看悬赏令上,转而又道:“老朽不会骗你,这人还没被抓到卖给伢仔,能挣钱。” 男子慢悠悠读着悬赏令:“案犯双尾蛇,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十恶不赦,赏银三百,缉拿归案。成都府。”通读之后,微笑不免浮于脸上,“那些碎银子到镇子上买些葡萄干吧,朋友。” ; 第三章 龙门 ?塞外边疆有一小镇,名曰龙门,无论是西行丝路还是东行栈道,龙门是必经之所。当年杜诗圣偶过龙门,即兴作道:“细泉兼轻冰,沮洳栈道湿。不辞辛苦行,迫此短景急。石门雪云隘,古镇峰峦集。旌竿暮惨澹,风水白刃涩。胡马屯成皋,防虞此何及。嗟尔远戍人,山寒夜中泣。”就是说途径龙门的确切感受。 小镇上熙熙攘攘,商队行者,利来利往,骆驼马匹。集市中央,见到一白袍老者,说是老者,是因为脸上褶皱太多,其实也不过天命年纪。头上戴着纶巾,一手捋索着山羊胡子,另一手掂量着中原人带来的茶叶。 “四等龙井,两枚金币。”山羊胡子迷瞪着眼,看着眼前带来茶叶的壮汉,从麻袋里拿出茶叶,撮了一小堆,放到茶壶中看着伸张,自顾自说着。 “死伢仔!你是老花眼了?!”站在麻袋背后的壮汉突然张口叫骂着,“这是西湖清明龙井!隔着麻袋都能闻到的茶味儿,茶壶里边那绿色,少说也要五十枚金币!” “无礼之徒!敢质疑我义父的鉴定?!”从老者身后岑然冒出一位少女,说是女孩应该更贴切一些,只有金钗年纪的她,皮肤白嫩,披风遮面,看不清面容,却凌厉得很。 老者连忙抬手挡了女孩上前,“确实,这茶叶从味道、色泽上看,都是一等品,但,说是清明龙井,怕是去年清明吧?你这十几袋茶叶,都是掺了假的,可评不了好价码。”老者微微睁了双眼,对了壮汉,“你父亲在世时,非常尊重我们雁行门,即便是从别的渠道出去的,有得假货,可在我这走丝路的,全都货真价实。” “死伢仔!你敢断我财路?!”说着,壮汉绕了麻袋,抬手一拳奔向老者面门。 见着拳头将至,老者不闪不躲,倒是身边女孩,岑然侧踹出一脚,凌空转了半身,抽出腰间细剑,左划又刺,剑法同话语般凌厉,壮汉被迫坐定下来,看着眼前细剑,不敢动弹。少女却不尽然,跃而凌空,转着剑***向壮汉脖颈,老者见状不好,连忙喊道:“琳琳!住手!”剑锋已起,招数已至,哪能说停就停得下来,看着细剑就要削了头颅,一只壮手硬是拽住细剑,岑然拉了回去,少女本在空中,被大力一拉,险些摔了踉跄。 “龙五,你家丫头这性子,现在连你也管教不好了么?”说话男子斗笠大氅,微而笑着,女孩被拎在半空,定睛看了来人,不免脸红了几分,娇嗔着说:“庄大哥,快放我下来!” 老者不像先前眯缝着眼,如故友相见般,连忙上前,“钟雄,你可算回来了!” “还有我,还有我!”男孩从被称作庄钟雄的男子身后蹿了出来,蹦蹦哒哒到女孩身边。 “对对,有庄大哥在,肯定有小唯!”女孩莞尔笑着,摸摸男孩的头,男孩倒也识得礼数,“琳琳姐好!” 老者不再多说,看着青葱马上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踉跄下马,问道:“这两位是?” “龙五,先照料这姑娘伤势,稍后的我在话与你。” 说着,几人连忙来到龙五的据点,说是据点,其实不过是走货行商的藏铺,堆积如山的货物,有麻袋,有木箱,甚是昏暗,没得烛火,想是当然,如若在这种地方有零星火光,怕是整个货仓都要燃了开来。再往里头去,过了小路,是后堂。龙五吩咐下人打好铺盖,好细细看了少女伤势,庄钟雄这才拉了小唯和琳琳出去,怕是疗伤画面过于血腥,佝偻老头见状,也退到门外,毕竟是自家小姐,有得大夫疗伤最好,一些画面当是不敢看得。 间隙里,龙五已经为少女治疗,只得等她自身好转,吩咐属下好生照料,就带了众人来到别厅。佝偻老头把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庄钟雄也不需多个解释,但悬赏令的事还得问个明白,不然捞不到银子,做了赔本买卖,他可不会让。“说说这悬赏令的事吧。” “若不是那张悬赏令,这孩子也不会到西域来,更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老头露出一脸的愧疚,“悬赏令上的,是他的杀父仇人,当年长歌镖局在关内也是响极一时,不料得罪同行,买了双尾蛇给他们做事,老当家的就这么死了。后来官府通缉,成都刺史为得让她能亲手复仇,就一直没公开这张悬赏令。”说着说着,老头的满脸褶皱,不觉已是泪目汤汤,“如今,这仇,她是报不了了。” “这么说,只要我拿上这双尾蛇的项上人头,送到你们长歌镖局,三百两就能当场给我?”庄钟雄终是没再戴着斗笠,一脸英俊面容,却不像他不惑年纪。 “话是不错,可这厮逃至关外已有八九年,现在是彻底销声匿迹,要找到人,可是大海捞针……” “找人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义父找不到的人!”老头话没说完,琳琳突而插话,“倒是最近,金兵屡屡来犯,我怕到时候不是找不到人,而是被金军屠戮了。” “交给你义父,我放心的很。”庄钟雄说着,搂抱起不觉间睡着的小唯,往门外走去,“龙五,是时候回关内了吧?” “先帮了这忙,之后好说。”龙五又迷瞪起双眼,这时候的龙五,总是会让琳琳猜想不透,她不懂的事,小唯也不很懂,但庄钟雄知道,龙五快要回到那片属于他的江湖了。 几天后,又是一身的斗笠、大氅,见得龙五在一堆篝火前念念自语,庄钟雄悄然说着:“龙五,拜火不如拜佛啦。” 龙五转头,看着熟人,兀自笑了开来,“钟雄,你又不信佛,还乱劝人。” “至少,曾经信过。”转而脸色严肃起来,“如何?” “杀手双尾蛇,确有其人。据说是用双刀的高手,性情狠辣。腰间有个很特别的双尾蛇纹身,八年前牵扯到一宗朝廷高官的命案,随后就逃了关外。我的线人告诉我,不久前在这里见过这个纹身,不过我劝你别去那里……” 听到此处,庄钟雄连忙摆手,“只要有了这三百两,我就不再欠你了吧?” “哈哈,钟雄,我的好朋友,你可从来不亏欠过我什么,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我欠了你太多……” “龙五,你是了解我的。”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拦不住你。”龙五看了看庄钟雄,拉起双手,“此行艰难异常,且要小心行事。” “放心。” ; 第四章 赤沙镇 ?“往东走二百里,你将看到地上的沙土由黄转红,那儿便有个小镇,叫做赤沙镇。赤沙镇早年靠着温泉发迹,侠客、娼妓、来往商队,鱼龙混杂。自从大宋派了官吏过去,再也没得惹是生非,镇子竟也有些条理。近些年,宋金战乱频繁,那个官吏倒是个护犊子的人,你进去要人,他是不会乐意的,钟雄,要多生提防,凡事切忌招摇。” 回想着龙五忠言,哒哒马蹄踏着黄沙,在黄沙变得深暗,夕阳也落寞的时候,青骢马载着大小两只身影,来到名叫赤沙的小镇。忽而远望,镇口木栅横梁上,挂着三具男性尸体,曝日当下,已是风干。 “看来,咱这是来对地方了。”庄钟雄借由斗笠遮着余晖,瞪着尸首,微而笑着,紧紧搂着怀中男孩,生怕看得场景,吓得夜不能寐。 骑驾着马匹,在镇里逛游,准备找一客栈先打了尖儿,街景里安安静静,没有嘈杂,本应是热闹季节,却如冬天般,门庭冷落。在小镇,只有一家客栈,入得镇口,还需走上半炷香来,这时,在客栈门厅里,确是有人。 “犯了事儿就得吊死?”粗壮的男子,脸上三五刀疤,看着凶狠异常,“这种规矩唬得了你们这帮乡巴佬,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坐在对面的少年像有志学岁数,定睛看着刀疤脸自说自话,瞠目结舌。 “我就给你讲讲,前些天的事。”刀疤脸抬着手,还有布条缠着,似受了重伤,“当时,也是跟这差不多的客店,我一个人坐在这位置,而对面是八个壮汉,个个都凶神恶煞,我笑着跟他们这么讲,‘大家别紧张,做不成朋友,也别伤了和气,和气才能生财!’话还没说完,领头的桌子一拍,大吼一声,砍他!” 见着对面少年听得津津有味,刀疤脸擦擦鼻子,继而说道:“八个壮汉,一下子冲了上来,就在同时,我的宝刀已经出鞘,手起刀落,啪啪啪啪,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全都一命呜呼。”说话间抬了抬右手,示意道:“不错,我自己也受了一点轻伤,不过被刀划了一下,也算不上什么……” 少年已听得入神,刀疤壮汉岑然笑着,“小仔,听说过响子帮吗?!我收你为徒也不是不可以,正好现在帮派缺着人手,可惜,我现在手上有伤,不然让你亲眼见识见识,什么叫无法无天。哈哈哈!”越说越来劲,直接笑了出声,对面少年一脸崇拜,仿佛今天不拜在响子帮门下,就会污了列祖列宗。 说话间,本就嘈杂的门厅里,忽地吹进一股冷风,只见一大一小两只身影风尘仆仆蹩进店来,斗笠大氅,单手拎着一矮小身影,另一只手挎了行囊,叮当作响。 “有,有客到!”少年方才回神,定睛看了门口,找了掌柜的。 这家客店,本是一对夫妻生计,男的满脸疮疤,似有不惑年纪,女的也算朴素,没得胭脂粉黛,一身素衣连忙迎上,“客官,里边请。” 刀疤脸看了斗笠,不觉分外眼熟,对视之际,斗笠也瞪着刀疤,连忙避过眼神,埋首颤栗。 “我来找个人,他是一个逃犯。我知道他就在这镇子里。”斗笠男子边说边走,慢慢踱步到刀疤脸身边,“或许,他就在你们中间!”听着这话,不光掌柜二人,就是周遭过客,也岑然流着冷汗,毕竟在这塞外风沙之地,没有点儿事情,总不会至此。 “……”刀疤脸听着话语,再也坐不住,连忙起身下跪,“大侠饶命!我真的没钱了!收了钱还来追杀,太不仁义了!” 斗笠男子俯身,定睛瞧了刀疤,木木然愣了愣,“你……是谁?” 身边小孩连忙指着刀疤鼻子,“小唯认得!是响子帮,响子帮!”小唯笑嘻嘻来到跟前,见着壮汉还是颤栗跪着,摸摸头道:“响子帮,不怕不怕,摸摸头!” “小唯,别乱摸脏东西。”庄钟雄看了小唯一眼,又对了女掌柜,“老板娘,一间上房。” “阿来,送客上楼。”女掌柜此时已是汗流浃背,知道来者不善,可又不得怠慢。 “好嘞,两位客官,楼上请!”被称作阿来的少年,鄙夷了刀疤脸一眼,露出微笑,连忙接过庄钟雄手里的行囊,差点摔了跟头。 “小兄弟,慢点,我这刀袋可不轻。”说着,便随着少年往楼上走去,忽而停住,“对了,我要找的人,腰间有蛇形纹身,谁要识得,来找我,必有重谢。” 终还是边塞,夜里风沙漫天,却也寒冷得很。第二天一早,客店厨房里,女掌柜悄然问着:“相公,怎么办?” 男掌柜先是一愣,转而笑着,“什么?” “水又用光了,只是这几天赚的钱,还不够缴税……”女掌柜悻悻然说着,“跟吴贵人买水用,买的越多,赔的越多,十天里凑不齐二十两银子的话,就只能,把客店充公了……” 男掌柜听着,心中不是滋味,本想安生在边塞做些活计,不曾想遇到吴贵人这般蛮横的官吏,几年下来,早已入不敷出,“我这就去找吴贵人谈谈。” “可是相公,我们已经求了这么多次,他们从来都是见死不救……”女掌柜颇有担心。 “甭担心,我是掌柜的,我能处理好的!”男人回头冲女掌柜笑笑,虽说心里没什么底气,可在这家中,也是一家之主。 “你啥都处理不好!”从楼阶上缓缓走下一个少年身影,身后跟着一大一小,正是昨晚投宿的庄钟雄和小唯。 “阿来……”男掌柜看了儿子,没曾想在他心目中,老爹的威信,早已随着大漠的风沙滚滚而逝。 “客官,您要出门么?”女掌柜见了庄钟雄,连忙陪上笑脸。 庄钟雄没带斗笠,只是一身麻布衣裳,看得出精壮十分,本就精神英俊的面庞,加上些络腮胡子,更添了英武气魄。“听说你们这以温泉闻名,但我怎么没见着?” “啊,客官,我刚好便要去那,不如,我送您去罢!”男掌柜一脸恭维,看得阿来嫌弃一番,不免斜楞一眼。 “小兄弟,我儿子就托你照顾一下!”听到这话,小唯可不干,连忙对了庄钟雄:“小唯也要温泉!” 庄钟雄不知从哪儿掏来斗笠,戴在阿来头上,又对了小唯:“小孩子泡温泉会生病的,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大、大侠,慢走!”阿来带着硕大斗笠,甚是兴奋,不顾身后母亲的一脸惆怅与担忧。 ; 第五章 贵人 ?不过几里风沙,还未眯缝双眼的时候,就见着红木庭院,石垣磊磊。 “客官,这衙门院内便是镇上唯一的温泉。”领路的男掌柜一脸奉承,带着庄钟雄来到亭台面前,观了里边,漆黑一片。 “好好好,忙你的去吧。”庄钟雄一身轻装打扮,径直往里头走去。 “客官不知,这泡澡还有得规矩……” 男掌柜还想说着什么,庄钟雄却不再看他,独自嘀咕着:“什么规矩不规矩,快有两年没洗澡了吧……” 进了庭院,先是走过一段冗长暗廊,尽头有下人提着灯笼,示意再往里去,本可在长廊里放着灯烛照亮,不知为何要特意安排了提灯人,庄钟雄也是费解,不过没多在意。里面也有下人,这回没有照亮之事,只是没多言语,指着墙上牌子,男客三两,庄钟雄嫌贵,问得可否便宜些,那下人却支支吾吾比比划划,原来还是耳聋嘴哑。脱了衣裳,径直来到温泉,热气袅袅,温浪袭袭,连日来的困顿仿佛在一瞬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或者说,在塞外的温泉,只是站着,就浸在温润之中了。 深里走去,看得一大一小两口泉水,大泉水在热气里腾腾,小泉水里头挤挤攮攮,该有十七八人。 “太挤了吧……”庄钟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大池子走去。 “喂,站住!”小池子里有人站了起来,有的往这边走了过来,更多的还是在叫嚷着:“不能进那个池子!” 庄钟雄完全没理会那些叫嚷,直直走向大池子,走得近些,才看清里边还有个人。其实,这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男掌柜说的规矩是怎么一回事了,温泉在官邸里,官邸无非就是那吴贵人的地盘,进来洗澡的交钱不少另当别论,就是进来泡澡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普通百姓是进不得大池子的。 可反应归反应,身体刚想后退,不想破坏了规矩,七八壮士直接将他推得池内,叫嚷着:“敢破坏我们规矩?!”“淹死他!”“杀了他!” 想这身手,哪是七八壮汉能奈何得了,虽是水性不佳,可在温泉里边,又岂能分出高低?胡乱扭扯一番,不知怎的,庄钟雄已然蹿出水面,拳法迅速、力道刚劲,绝非常人所披靡,七八壮汉被拳势打得颓破,不禁惊得呲牙咧嘴,还有看热闹的几人纷然来了跟前,也动得手来。 “他这是甚拳法,当真厉害了得!” “哈哈哈,不过是前朝的太祖长拳,怎会让你们如此惊慌失措!”一声爽朗笑声荡然穿破嘈杂,庄钟雄本就看到大池子里半躺着一个身影,当这身影立与面前的时候,不免得需要抬头视之,自己就有六尺五寸身高,看着眼前筋肉男子,七尺有余,八尺不到,不惑年纪,面容可憎,屁股下巴,兀自想笑了开来,又连忙憋住,定睛瞧了眼前,身后壮汉纷纷下跪,直喊道:“吴贵人息怒!小的知错!” “哟,外来客,身手不错!”高大男子缓步踏出池子,穿上围兜,“你就是那个来抓人的?!” 与此同时,客店之内。不大不小两只身影对面而坐,摆在面前两碗面条,只有小男孩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喂,小孩,我看你爹不像一个寻常人家!”说话的少年还戴着刚才的斗笠,不舍得拿下。 “我爹不是寻常人,他是太原人!”男孩儿一边端起碗,一边说着:“还有小唯是洛阳人。” “我不是说这个啦!”斗笠少年着急得拍着桌子,“我好羡慕你啊,有那么厉害的爹爹!小孩儿,帮我跟你爹爹说下,让他收我为徒,一起闯江湖如何?”说着这话,又暗自拉过小唯耳廓,“看在我请你吃面的份儿上。” “你不是也有爹爹么?”小唯喝过面条汤,啃着箸筷,“还有那么漂亮的娘,我也想有娘。” “我爹?嘁!”斗笠少年一脸不忿,“那个人,我可从没认过他!” “阿来,不许胡说!”不知何时,女掌柜站在阿来身后,一巴掌掴了脑仁,翻了斗笠在地,“总有一天,你会站到他的立场,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爹的!” “我可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孬种!”阿来捡起斗笠,再而戴到头上,他有怎会知道,他口中孬种的爹爹,正为了一家人生存下去,被一群狗仗人势欺凌不堪。“要不是他没出息,吴贵人也不会建水场,断我们水源!再看镇子上有本事的,都去做了贵人的手下,吃香的喝辣的,好不自在洒脱。所以,我也要快点变得厉害,被吴贵人赏识,那时候,才能撑起这个家!” 小唯坐在少年对面听着滔滔不绝,半句话都插不上,也不需要说些什么,毕竟小唯还不能理解少年的这种思想,在他看来,只要爹爹还在,小唯也就有得安生。 “小孩,我问你,是不是我帮你爹找到腰上有蛇纹身的,他就能收我为徒?”阿来越说越兴奋,“告诉你啊,吴贵人的手下,大多都是他曾经的部下,个个身手不凡,你爹要找的人,肯定就在他们中间。” 说回庄钟雄这边,因得身手被那高大男子瞧见,搜罗了手下壮汉,连着他一同坐在官邸中厅,身后一个俊秀男子一边迷瞪着眼,一边为高大男子梳着发髻。 “我来这个镇子之前,这里还是一片狼藉,一个个男盗女娼,为了争夺水源,整天闹得鸡犬不宁。”高大男子倒是舒称,“人一旦没有规矩管着,就和畜生没得区别。” 庄钟雄也只是听着,看到下人端上来的酒菜,也不多瞧,直勾勾盯着说话男子。 “看看现在,安分守己,欣欣向荣,这,就是规矩的力量。”端坐着,恶狠狠盯着对面的庄钟雄,似有警告的意味,“你也不例外!” 中厅里没人敢吱唤,高大男子的地位显而易见,话音消弥在寂静之中,身后年轻男人唤道:“爹爹,梳好了。” “我是希望这个镇子里的人,都守得规矩。”看了看铜镜中整齐油光的头发,缓步走到庄钟雄面前,抬手摩挲着脸庞,“不过,你是位人杰,我很是欣赏,干脆,你留下来跟我,凭你的身手和胆色,做我的门客,一起把镇子打理好,你能赚到的,可不止那点悬赏金。” 此话一出,门厅里的壮汉们都是一惊,再来一个武功高强的,势必要同他们挣得饭碗,可刚才温泉一战,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即便心有愤气,也不敢说甚,倒是那名俊俏男子,鄙夷表情已显露脸上。 “听起来倒是不错。”庄钟雄一边拨开摩挲他脸庞的大手,一边站起身来收拾衣裳,“可惜我这人爱得逍遥自在,寄人篱下的日子,我可过不惯。告辞。”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高大男子没得示意,众人更是不好阻拦。“爹爹,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俊俏男子怯声问着。 “算了,该走的人可是留不住的。不过,我一定会得到他!”看着男子咬牙切齿,就像窃贼见了一屋子财宝般的表情,俊俏男子心生愤懑,“吴贵人竟然会为得如此粗鄙之人动心,倘若他进了门客,我的地位怕是不保,此人必除!” ; 第六章 双尾蛇 ?夜幕黑得下来,庄钟雄没再多说什么,自己走出官邸,任谁也是不敢阻拦。方才在温泉一顿混战,手下们悉数没得底气,若是再被狠重拳脚打得,怕是性命不保。出了庭院,过了石垣,准备往客店走着,借着月色,远远望见一个身影,瘦小自是不用多说,似乎有些佝偻踉跄。 “喔,你是……”庄钟雄惨然笑着,他看得清对方面容,认了出来,“掌柜的。” “我要是告诉你,谁是双尾蛇,能分我多少赏金?”声音嘶哑着,不像活人的语调,有些慎人。 “这还得看你的线索值多少钱。” “我需要钱……”掌柜的一脸不甘心,似要下着什么决定,“我得在雨季之前,凑够二十两银子。” 庄钟雄没在看他,径直往外,掌柜的见他不搭话,连忙抓了手臂,“双尾蛇,要死的要活的?!” “我只要人头。” “那好吧……”掌柜的硬生把庄钟雄拉过回身,脱了上身衣物,掷于地上,似笑非笑,“我就是双尾蛇!”腰间的纹身刻意露得出来,一条蛇栩栩如生,尾却分叉为二,是故双尾。 那一年,正值梅雨时节,他做了杀手已经闯了些名堂,江湖上越来越多的人向他花钱买命,他也是乐意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碰巧是同行吧,长歌镖局的唐大镖头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他收了神仙的钱,自然要给神仙办事。埋伏路上顺手掳了唐小姐,唐镖头心急得很,哪管得三七二十一,在树林里见了女儿身影,顾不上陷阱甚么,直接冲上前去大叫着:“筱雨,筱雨,出来吧,别怕,爹知道练武辛苦,爹不怪你,也不打你。”唐老爷子没得提防,树丛里蹭然蹿出两把弯刀,直刺老爷子双手,盛气凌人的双尾蛇怎会给唐门高手喘息的机会,抽回双刀,转了半身飞跃出来,逼着气海丹田而去,老爷子并不含糊,连忙后退开来,找寻机会反击。“长歌镖局的唐镖头,江湖人称回旋镖,有人花钱买你的命!”双尾蛇凶神恶煞,连着眼睛里都是通红的杀意,踱步唐镖头跟前,刀起刀落之间却被架格,着眼望去周遭没得身影,正纳闷,见得双手岑然血淋的老爷子站了起身,大声呼喊着:“筱雨,快跑!快跑啊!” “唐老爷子靠的就是那一手追魂夺命镖,那时候我杀他个措手不及,双手被我快刀所伤,再也使不出镖法来。”掌柜的诺诺说着,仿佛是自己的故事,又不像,“那时候我也有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又怎会忍心杀了别家孩子。那小女儿我自是没再追得,可杀得人多了,就怕他们厉鬼缠身,欺我不怕,纠缠了家人就不好,我在腰间纹了蛇,以此为证,人是我杀的,找,也来找我。” 庄钟雄听完了故事,再又整理了衣衫,摇摇头,走过掌柜身边,没再理会。 “我的人头,你取走吧!”掌柜的见他没有反应,赶紧转身拉住,“你不信我说的?!” “呵呵,掌柜的,是吴贵人指使你来的吧?”看着地上除了一身衣裳,还有匕刀两把,“是要再掂掂我的斤两么?”不知是对着掌柜说的,还是自说自话,庄钟雄没给掌柜一种交流的感觉,任谁也都觉着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纹身为证,双刀为证!你为何就是不信?!” 猝不及防,铁肘一挥直奔掌柜太阳穴,接而一拳揍向小腹,掌柜完全没得反应,肉身接下两招,轰然倒地呜咽。 “一个人做了半辈子杀手,戒心便会成为本能。”庄钟雄微微笑着,看着地上躺着呜咽的掌柜,“连这么简单的招数都架不住,就别冒充高手了。” 月色里,皓然无暇,也许就是塞外的缘故,才有了“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等壮怀激烈的情怀。朗了诗句,庄钟雄回首对了掌柜,“早点休息去吧,现在的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掌柜的。” 星稀枯枝,乌雀绕树,吱哑嘈杂,冷夜路上前后两个身影,路上没有搭茬的话,就这样默默走着,庄钟雄不理掌柜的,掌柜的还想在解释什么,似乎又没得勇气。蹩进客店,还是阿来眼尖,“大侠,你可回来了!找到双尾蛇了没?” “小兄弟,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悻悻然笑着,拿起少年头上斗笠,回手掏出一块点心,是从官邸酒菜盘子上顺得,“这点心是你照顾我儿子的谢礼,挺稀罕的玩意儿,你这年纪应该喜欢的很。” “大,大侠,我也想帮忙……”没等少年说完,点心已被塞到口中,拜师的话总归没说了出口。 走到大堂边远一张桌旁,看了小唯安然睡在长凳上,轻轻推搡,“小唯,醒一醒,不然着凉了。”熟睡孩子任推任攘,就是没得反应。无奈又掏出一块点心,放到男孩鼻子前晃晃,这油炸点心的香气甚是难得,远远嗅了,只怕口水直流,忽然睁了惺忪睡眼,“啊!”的一声叫唤,岑然起身。 “爹爹,我要吃!” “不行,上楼来。” “给我吃,给我吃!” “来追我啊!”看得大小两只身影追逐上楼,阿来也是不能释怀,拜师的话一定要找机会说了出口才行。正想着自己事情,木门嘎吱响了,木木然见了男掌柜踉跄进来。 “相公!”女掌柜见了夫君浑身伤痕累累,“相公,难为你了。”看着自家男人为得生计,女人不免愁容几分,心疼得很。 “别担心,吴贵人那边,我会在想办法。” “哼,每次都是空手而归,还被人揍成这样……”阿来见着父亲这样,已经见怪不怪,起先还多少有些心疼,久而久之习惯下来,只骂当爹的无能。 “阿来!你怎么这般说你爹!” “爹?这还算什么爹?!我才不要这样的窝囊废是我爹爹!”少年说而起身,向门口跑去。 男掌柜连忙拉了少年,“阿来,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任不得你管!”少年拼力脱了掌柜手劲,“我想去哪就去哪,就是不想再见到你!” 听着少年这般口吻,男人连忙撒了手,他怎会想到,用心维护的这个家,儿子待他会是如此态度。 话音未落,听得客店外头,哒哒马蹄嘶鸣,似有客到。 ; 第六章 双尾 ?夜幕黑得下来,庄钟雄没再多说什么,自己走出官邸,任谁也是不敢阻拦。方才在温泉一顿混战,手下们悉数没得底气,若是再被狠重拳脚打得,怕是性命不保。出了庭院,过了石垣,准备往客店走着,借着月色,远远望见一个身影,瘦小自是不用多说,似乎有些佝偻踉跄。 “喔,你是……”庄钟雄惨然笑着,他看得清对方面容,认了出来,“掌柜的。” “我要是告诉你,谁是双尾蛇,能分我多少赏金?”声音嘶哑着,不像活人的语调,有些慎人。 “这还得看你的线索值多少钱。” “我需要钱……”掌柜的一脸不甘心,似要下着什么决定,“我得在雨季之前,凑够二十两银子。” 庄钟雄没在看他,径直往外,掌柜的见他不搭话,连忙抓了手臂,“双尾蛇,要死的要活的?!” “我只要人头。” “那好吧……”掌柜的硬生把庄钟雄拉过回身,脱了上身衣物,掷于地上,似笑非笑,“我就是双尾蛇!”腰间的纹身刻意露得出来,一条蛇栩栩如生,尾却分叉为二,是故双尾。 那一年,正值梅雨时节,他做了杀手已经闯了些名堂,江湖上越来越多的人向他花钱买命,他也是乐意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碰巧是同行吧,长歌镖局的唐大镖头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他收了神仙的钱,自然要给神仙办事。埋伏路上顺手掳了唐小姐,唐镖头心急得很,哪管得三七二十一,在树林里见了女儿身影,顾不上陷阱甚么,直接冲上前去大叫着:“筱雨,筱雨,出来吧,别怕,爹知道练武辛苦,爹不怪你,也不打你。”唐老爷子没得提防,树丛里蹭然蹿出两把弯刀,直刺老爷子双手,盛气凌人的双尾蛇怎会给唐门高手喘息的机会,抽回双刀,转了半身飞跃出来,逼着气海丹田而去,老爷子并不含糊,连忙后退开来,找寻机会反击。“长歌镖局的唐镖头,江湖人称回旋镖,有人花钱买你的命!”双尾蛇凶神恶煞,连着眼睛里都是通红的杀意,踱步唐镖头跟前,刀起刀落之间却被架格,着眼望去周遭没得身影,正纳闷,见得双手岑然血淋的老爷子站了起身,大声呼喊着:“筱雨,快跑!快跑啊!” “唐老爷子靠的就是那一手追魂夺命镖,那时候我杀他个措手不及,双手被我快刀所伤,再也使不出镖法来。”掌柜的诺诺说着,仿佛是自己的故事,又不像,“那时候我也有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又怎会忍心杀了别家孩子。那小女儿我自是没再追得,可杀得人多了,就怕他们厉鬼缠身,欺我不怕,纠缠了家人就不好,我在腰间纹了蛇,以此为证,人是我杀的,找,也来找我。” 庄钟雄听完了故事,再又整理了衣衫,摇摇头,走过掌柜身边,没再理会。 “我的人头,你取走吧!”掌柜的见他没有反应,赶紧转身拉住,“你不信我说的?!” “呵呵,掌柜的,是吴贵人指使你来的吧?”看着地上除了一身衣裳,还有匕刀两把,“是要再掂掂我的斤两么?”不知是对着掌柜说的,还是自说自话,庄钟雄没给掌柜一种交流的感觉,任谁也都觉着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纹身为证,双刀为证!你为何就是不信?!” 猝不及防,铁肘一挥直奔掌柜太阳穴,接而一拳揍向小腹,掌柜完全没得反应,肉身接下两招,轰然倒地呜咽。 “一个人做了半辈子杀手,戒心便会成为本能。”庄钟雄微微笑着,看着地上躺着呜咽的掌柜,“连这么简单的招数都架不住,就别冒充高手了。” 月色里,皓然无暇,也许就是塞外的缘故,才有了“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等壮怀激烈的情怀。朗了诗句,庄钟雄回首对了掌柜,“早点休息去吧,现在的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掌柜的。” 星稀枯枝,乌雀绕树,吱哑嘈杂,冷夜路上前后两个身影,路上没有搭茬的话,就这样默默走着,庄钟雄不理掌柜的,掌柜的还想在解释什么,似乎又没得勇气。蹩进客店,还是阿来眼尖,“大侠,你可回来了!找到双尾蛇了没?” “小兄弟,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悻悻然笑着,拿起少年头上斗笠,回手掏出一块点心,是从官邸酒菜盘子上顺得,“这点心是你照顾我儿子的谢礼,挺稀罕的玩意儿,你这年纪应该喜欢的很。” “大,大侠,我也想帮忙……”没等少年说完,点心已被塞到口中,拜师的话总归没说了出口。 走到大堂边远一张桌旁,看了小唯安然睡在长凳上,轻轻推搡,“小唯,醒一醒,不然着凉了。”熟睡孩子任推任攘,就是没得反应。无奈又掏出一块点心,放到男孩鼻子前晃晃,这油炸点心的香气甚是难得,远远嗅了,只怕口水直流,忽然睁了惺忪睡眼,“啊!”的一声叫唤,岑然起身。 “爹爹,我要吃!” “不行,上楼来。” “给我吃,给我吃!” “来追我啊!”看得大小两只身影追逐上楼,阿来也是不能释怀,拜师的话一定要找机会说了出口才行。正想着自己事情,木门嘎吱响了,木木然见了男掌柜踉跄进来。 “相公!”女掌柜见了夫君浑身伤痕累累,“相公,难为你了。”看着自家男人为得生计,女人不免愁容几分,心疼得很。 “别担心,吴贵人那边,我会在想办法。” “哼,每次都是空手而归,还被人揍成这样……”阿来见着父亲这样,已经见怪不怪,起先还多少有些心疼,久而久之习惯下来,只骂当爹的无能。 “阿来!你怎么这般说你爹!” “爹?这还算什么爹?!我才不要这样的窝囊废是我爹爹!”少年说而起身,向门口跑去。 男掌柜连忙拉了少年,“阿来,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任不得你管!”少年拼力脱了掌柜手劲,“我想去哪就去哪,就是不想再见到你!” 听着少年这般口吻,男人连忙撒了手,他怎会想到,用心维护的这个家,儿子待他会是如此态度。 话音未落,听得客店外头,哒哒马蹄嘶鸣,似有客到。 ; 第七章 夜袭 ?月伴枝鸦,星稀嘶叫。突突马蹄声四落,“哐”得一声巨响,客店门落硬是被撞散开来。男掌柜听着来头不小,连忙抱了少年翻滚躲开,回神望去,大宛白马上岑然骑驾着吴贵人公子。 “阿来,你没事吧!”掌柜的不顾其他,先看了少年有否受伤。 “我这趟,是给吴贵人办事。”公子岫烟冠戴头,拽着缰绳,盛气凌人,“今天之内不缴清税款,你们就得把客店交出来!” “公子,期限,不是还没到吗?”掌柜的搂着少年,生怕被这架势吓坏。 “给我住嘴!刁民!”公子白马之上,惺惺道:“我听说,你们家专程请了一个高人来对付我们,以为吴贵人不知道?什么抓逃犯,都是掩人耳目,造反才是真的吧?!” 几句话来,掌柜一家呆若木鸡,他们又何曾知道吴贵人看中了庄钟雄的身手想收为己用,又哪会知道庄钟雄掘了大人面子,更不会知道公子小哥为得这事怀恨在心,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剩下的人,上楼堵门!”吴贵人公子本是风流倜傥,英俊面容,说到此处,却是面目可憎,“让那粗鄙莽夫,见不得明天的太阳!” 此时楼上,男孩正专注啃着男人带回来的点心,一边吃着,一边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只道:“爹爹,这点心是哪儿来的?好好吃!” “路上捡来的,下次再给你多捡点儿……”男子背窗而坐,说着话功夫,不觉背后一丝寒意。 窗外岑然倒下一个人影,匕首刀尖直逼男子眼眶,连忙侧而躲去,反手扣了来人胳膊,拧捏成麻花一般,硬生拽了下来,扑而地上,直踹一脚,“没人教过你们,暗杀就别漏了杀气?” 男孩见得爹爹已经动手,自觉捂了双眼,“一、二……” 纷然间,从窗口,从房门,七八壮士一拥而入,短匕、宽刀、长剑,渐出渐近,男子腾空翻跃,搪匕首,踹宽刀,挡长剑,几招过去,有死有伤,呜咽惨叫。 “小唯……” “我知道,我知道,我正数着呢!”男孩儿端坐中间,老老实实。 “这次,就不用数了。”男子看了房门涌入壮士,盖有二十,个个身壮如牛,兵刃在手,赤背躶身,面目狰狞。 说回楼下,男掌柜见得公子如此,随即下跪求饶,“公子,冤枉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楼上那人跟我们根本没得半点关系!” 见着掌柜摇尾乞怜,那俊俏公子反而越发咄人,“有没有关系,是我说了算,不是你!”掌柜一家听着这话,登时绝望,只是不知何时忤逆了吴贵人,何以落得如此田地,公子转而笑道:“反正你们也过不了今夜,不妨告诉你们,吴贵人早已打算把你们的客店改成驿站,切断水源也好,抬高税负也罢,就是为了赶走你们!给你们那么多机会,你们还能赖到今天,真是不识好歹!” 男掌柜听着公子一言,心是想着为了这个家,他甘心付出的多少无所谓,可这般刁难都忍得下来,无非是想过太平日子,哪像吴贵人欺人太甚,拿他们当狗耍,登时落寞低头。 “所以啊,无论你们交不交钱,结果都是一样的!”说着,示意掌柜身后壮汉动手,顺手打了响指,指声刚落,壮汉抬手举刀,顺势即要劈得下来,“今天就把账,一并算了清楚!” “娘!”霎时间,双刀挥斩,人手分离,兵刃铿锵落地,回身转了刀锋,开肠破肚,壮汉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你们打我、骂我、欺我、辱我……”男掌柜双刀在手,两柄弯刀鲜血淋淋,双手筋肉紧绷,面目狰狞,煞是气愤,“但是,不准碰我家人一根汗毛!” “莫,莫要慌张,不过是垂死挣扎的老百姓!”公子见状,岑然后退几步,不巧撞了身后壮汉,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有一人,这边还有壮汉几几,怕他作甚,“上啊!砍死他!” 手下听命,连忙提了兵刃,径直而上。恼羞之人,哪会有得含糊,捅、刺、划、砍,几招过后,壮汉大多一命呜呼。阿来眼见,却觉不实,眼前这人,还真的是爹爹么? “来,来人啊!”公子背后已是冷汗涔涔,见了身后没有反应,才知手下全都毙于刀下,“下楼!上面的统统给我下来,宰了这厮!” 楼上庄钟雄对付的也有十好几人,听了楼下叫嚷,就知道吴贵人来者不善,虽没拿兵刃,可对付起这几个手下喽啰,却不费力。“咚咚咚”接连几声,几个壮汉尸首从二楼客房掷了下来,敲得地面震得发颤。 岑然间,身上也是鲜血淋漓,拽了一个手下,暮然瞪着楼下惨状,整个客店之内充斥的血腥,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唔?”先是一愣,看得楼下男掌柜双刀在手,已然知道刚才一番血雨腥风,“方才还真是失敬,咱们继续谈买卖吧,掌柜的!” 十五年前,阿来刚出生不久,家里生计越发困难,掌柜的撇下妻子,只为在江湖中寻得立足之地。但不想,没得手艺,任谁也不用他,尽管宋辽两国态势平和,可没过多久,战乱就开始,他随了难民,一路西北,落魄讨饭的时候,有一官人模样走了前来,“会用刀么?”男人用力的点着头,即便是他,曾经也在崆峒学过几年刀法拳脚,横行江湖不敢说,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 “因是用着双刀,几年之后,“双尾蛇”的名号渐渐令人闻风丧胆。”掌柜的反手交叉,持着双刀,立在中央,“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用刀了。”看着昔日里风光锦锦的吴公子,吓得屁股尿流,掌柜也是悻悻,“镖客,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买卖可谈了。只求你帮我一件事,赤沙镇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死了以后,求你把赏金分给这孤儿寡母,好让他们有个安顿的法子。” “真奇怪,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 第八章 父亲 ?掌柜的回头看着踱步而来的男子,已经整理好衣物,戴上斗笠,叹了口气,笑着说:“你也有个孩子,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父亲。”转而又看着自己的儿子,默默摇了摇头,“可我,从来都不是。” 庄钟雄看着双尾蛇,挠着脸,面露微笑,整理好斗笠,提上刀袋。双尾蛇也看着庄钟雄,又看着阿来,“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无论何种下场,都是罪有应得,只是我的家人,我亏欠他们太多,这辈子都还不完,我想,给我儿子留下些什么,哪怕是用我这条命换来的!” “本性是露出来了,反应还是很迟钝啊……”庄钟雄继续挠着脸庞,话音未落,一圈麻绳套了掌柜的头颅,紧跟着,双手也被马绳拴住,三个壮汉悄然从身后套了上来,硬拽着男掌柜,登时呼吸困难,呜呜咽咽。 俊俏公子已是一身尘土,见了来人,喜上眉梢,大声呼喊:“爹爹,你可算来了!” 庄钟雄看往前方,掌柜的身后骏马一匹,马驾上的,正是吴贵人,再往身后,林林壮汉数十,举着火把,持着兵刃,个个面红耳赤,呲牙咧嘴。 “你们在这,搞什么?!”吴贵人看了惨状,几十静心培育的壮士死死伤伤、踉踉跄跄,怕是以后都用不得了,怒目瞪着吴公子。 “爹爹,你可都瞧见了!”公子连爬带滚跪倒在吴贵人跟前,“你可一定要把他们统统吊……” 没等说完,庄钟雄一脚踩在公子脑袋上,应声扣了地上,微微笑着,“吴贵人,你的手下三更半夜闯进我的房间,是你,下的令?!” “是与不是,有甚区别?”吴贵人骑在马上,本就高大威猛,加之马匹,更是高高在上,庄钟雄只得仰视。 “我特意留他一口气,就是不想闹出误会。若是你下的令,我们之间就只好撕破脸皮,如果不是……”庄钟雄双手端揣,面不改色,还是微笑,“如果不是的话,那便是你这条狗擅自惹事,他就交给你来处置!我倒是想看看,你的规矩,是不是真的没有例外?” 吴贵人眉头紧锁,虽说把庄钟雄绑了来,端了客店是他的意思,但他远没有蠢到让几十手下去送死,威武猛将还得自己来游说才好,“若是没得例外,你能为我做什么?!” “为铁面无私的人做事,好像也不错,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庄钟雄收起笑容,厉目而道,看着吴贵人屁股下巴微微颤动,斗而斜了嘴角,心里又有了几分得意。 塞外风沙,偶有朗朗晴空的时候,黎明里见了太阳东升,月斜而下,朝霞本应和着阳光照人,这时候却多了几番别的意味。吴贵人命手下锁了公子脖颈,拉升客店栈杆之上,绞颈之痛哪是常人能够忍受,听得惨叫连连,“爹爹,不要这样啊!是我啊!” “怎么样,庄钟雄,考虑清楚了没?”吴贵人站在身边,脸上洋溢不可掩饰的笑。 “还可以吊得再高一点啊……”庄钟雄换手提了刀袋,用手指了指上边。 “好,那我在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吴贵人听着这番言语,有些不快,收了笑容,转身向手下说道:“去,把另一个罪人也吊上去!” 即便挣扎,一人之躯也是难奈几个壮汉,硬生被拉了上去,打诨功夫,连忙大喊:“镖客!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让我的这条烂命,死的有点价值!” “行刑!”一声令下,壮汉径直把掌柜拉起,绳锁脖颈,岑然而上。 用着最后力气,愣是喊出最后一句:“后事,就拜托你了!” 阿来看着爹爹被吊起,只怕生死不由他,连忙跪到庄钟雄脚边,“大侠,请你救救我爹爹吧!求您了,帮帮我家人吧,大侠!” “别傻了!”庄钟雄冷眼看着阿来,“我来这个镇子,就是为了杀你爹,我不是什么大侠,就是一个镖客而已。” 这番话让阿来产生的绝望,绝不亚于正想吃了蝉蛹的螳螂被黄雀逮个正着。拼力挣脱了壮汉,连爬带滚往前冲去。见着丈夫已经被吊上栈杆,女掌柜不想儿子也失去,连忙叫嚷着,“阿来,快回来!” 阿来冲到掌柜脚下,用孱弱身体硬生支撑着,吴贵人看此场景,不免眯眼微笑,“哈哈哈,真是孝顺啊,再吊得高一些!” “阿来,你已经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了,不要为我难过,这是爹的报应,不应该你来承受。对不起,我不能继续守在你们身旁,因为,爹的罪孽,实在太过沉重……”这些话,已然说不出来,被绳索勒紧的脖颈发不出一丝哽咽,拼力踹了一脚,阿来直接跪倒,回头看去,泪水早已模糊双眼,任凭怎么伸手遥望,再也触及不到爹爹的身躯。 只听得“嗖”一声,之后就是“扑通”一声,再又“哐啷”一声,一柄短刀飞过麻绳,男掌柜硬生摔落在地,短刀顺着声响砸在沙土地上。在场众人无不呆若木鸡,虽说知道庄钟雄已然出手,可意欲何为?见得一身大氅斗笠缓步往前走来,阿来抬头看着,木木然干了泪痕,庄钟雄撤下斗笠,戴到阿来头上,转身看着众人道:“我考虑清楚了,取人头,终归还是要靠自己。”说着拿脚用力踹着男掌柜,“喂,双尾蛇!等会儿再死,快起来!” “庄钟雄,你是什么意思?!”吴贵人脸色可不好看,本想收这壮士己用才卖他人情,岂料不识抬举,自然气愤得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本已穿戴整齐的大氅,不觉间被男子撇到一旁,提了刀袋铺展开来,里头光是长短不一的兵刃就有十好几把,看着粗落十分,却个个透着寒光,即便是阳光普照,也有着凉意,“要说理由的话,首先,我讨厌规矩,不过,更重要的是,我讨厌屁股下巴!” ; 第九章 镖客 ?一番话后,吴贵人恼羞成怒,想是你庄钟雄不肯归顺我就罢了,白白费了一枚棋子,更是折了二十来人,脸面何存?定睛瞧着动作,看看还有甚花样。只见一把拽起掌柜的,指着刀袋,“双尾蛇,刀袋里有你那生锈的双刀,拿着吧,我不想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双尾蛇看着刀袋里还有血迹的双刀,二话不说,拎了起来,挣扎站稳,怒目四方。 “我们的账稍后再算,眼下是这帮蝼蚁!”说着,庄钟雄抽起头椎大刀,运气行劲,不由分说冲了上去。 吴贵人还没下令,见得二人以往人群里扎了进来,兀自冷笑一声,“好你个庄钟雄,给我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几十人蹭然架了兵刃,与二人成了掎角,庄钟雄与双尾蛇靠背二站,“镖客,看你我二人谁杀的多!”庄钟雄只是笑笑,没有搭茬,转了刀锋,没有含糊。看着几十手下,刀锤枪剑鳞次栉比,双尾蛇刀法之快本不多让,庄钟雄也知此乃死战,不可留手,刹那间接连施展破戒刀法,此门刀法源自少林,但在这塞外,却无人识得刀法精妙,其实与双尾蛇的交锋以及在客店之内,他都没用刀招,只是用着拳脚就制服了敌人,可见武功高于在场之人。太祖长拳虽传自前朝,可根本也是少林寺恩于唐太宗,才将拳法发扬光大。换个说法,庄钟雄一身胆色本是,出自少林,也没说错。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壮汉死伤过半,吴贵人气煞,走了马旁,顺手提起一柄斩刀,见着刃宽足有两尺,刀身五尺有余,光是刀柄也有两尺,斩刀立于地上,与吴贵人身高相仿,挥动起来,更是威风凛凛,刀风忽起,逼向庄钟雄,见着强招到来,赶紧立兵而挡,料定此招难防,却不曾想刀身的重量加上吴贵人的手劲,硬是把庄钟雄弹了几丈出去,登时跪地吐血。 “庄钟雄,你竟敢辜负我!我要亲手宰了你!”距离不远不近,可吴贵人竟能单手提得动石重斩刀,挥来挥去,庄钟雄只得左右闪躲。 “放开手脚,痛快打上一架!”回头看了游身其中的双尾蛇,大声喊道,“那屁股下巴,我来拦了就是!” “啊啊啊!!!”听着此言,双尾蛇更是施展开来,双刀本就左右开弓,登时有了晃晃身影,左突右刺,本是生锈兵刃,见了血溅纷飞,却更加凌厉开来。 庄钟雄却不再看他,专注眼前敌人,斩刀之重,常人根本无法用得,若不是吴贵人本就天生神力,魁梧身材,更是难以驾驭。心想以快取胜,绕来绕去也不见缝隙出手,自己倒是被斩刀左搪右挡,趔趄了几个来回,站定看着,瞧不出名堂,岑然笑道:“吴贵人亲自动手,我还真是荣幸。”转而又看了身后,最后的几个壮士,也毙于双尾蛇刀下,“看来,你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哼!”吴贵人擦了擦嘴角,看着掌柜的踱步面前,“二对一吗?无所谓,放马过来!” “不只是你,每一个都是二对一!” “哈哈,庄钟雄,你这种人历来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依附豪绅的富贵路,以及死路。”吴贵人看着眼前二人不识好歹,竟也笑了出来,“我之前给过你选择,两次!可惜,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下巴屁股。”庄钟雄丝毫没有怯惮,看着掌柜的,“双尾蛇,准备好受死了没?” “很遗憾,镖客,我已经不想死了。”双尾蛇看向女掌柜和阿来,“为了保护我的家,我必须要除掉你们!咱们就看看,谁能站到最后吧!” 话音刚落,双手转了刀锋,俯下身来,径直冲向吴贵人,庄钟雄换了一柄细长兵刃,正是救得漠中长歌镖局一行时,随手拾得的官家环首刀,他心中明白,想杀这下把屁股,不可蛮力,要靠速度,好在双尾蛇本是刀法就快,他的破戒刀法却讲究力道,索性换了刀法,贴身上前,见了缝隙,一招抽刀断水连着一招回风抚柳又是一招风拂山岗,刀法精妙连贯之下,吴贵人本想格挡,奈何斩刀笨重,快刀之下,硬是被划了三五刀口,盛怒之下,陡然转了刀身,化刀为枪,回而刺了过去。 宽刀直扎,双尾蛇跃而往前,挡住刀刃,顺势双刀刺向持刀双手,硬生钉在刀柄之上。“镖客!快动手!”因是被双刀定住,本想弃了斩刀,不料双尾蛇拼力后坐,拽着斩刀不放,庄钟雄看准时机,岑然出刀,一招苍鹰望月刺穿吴贵人喉咙,跃而往前,顺着力道逼着屁股下巴连连后退,直刺横出,切了喉管。 “爹!” “相公!”看着惨状,女掌柜与阿来纷纷跑上前来,庄钟雄顾不得这些,腰间抽了匕首,直刺膻中、气海。 “唔,咳咳,庄钟雄……”吴贵人口里呜咽着鲜血,“你晓不晓得,你这是闯下了大祸!刺杀朝廷命官,可是大逆不道!官府会派出最顶尖的马快追捕你,你的悬赏令将会传遍天下,昔日你的同行、伙伴都会开始追杀你,从今往后,你将一刻都无法喘息,天下之大,你根本无处藏身!” 看着眼前高大男人喘着粗气,庄钟雄只是冷笑道:“说完了么?” “庄钟雄,你到死都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走我给你的路!”话音未落,刀起又回,头颅在半空翻转了几圈,咣当落地。 “路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闯出来的。”庄钟雄看着倒地尸首,甚是庞大,又找寻身后,掌柜一家已哭作一团。 “那时候的小女孩,也是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停止呼吸,肯定不好受吧……”男掌柜也是呜咽喘息,口里鲜血涌出,却还在缓缓说着:“我之前杀了很多人,却从来没想过他们也跟我一样,心疼自己的亲人,牵挂自己的妻儿……幸好,当年我没有杀那个小女孩……” 看着俩人围着尸首恸哭不停,庄钟雄走到阿来身边,拿了斗笠,回身看到小唯踉踉跄跄牵着青骢马过来,兀自发了笑,收拾好刀袋,穿好大氅,从怀里掏了包金子,撇在地上,“这是房费。” “大侠,能不能留我爹爹全尸?” “罢了,拿了死人的东西,会遭报应的!”小唯被一双大手抱到马上,嬉皮笑脸。 “我要找的人恐怕不在这镇上,也许他早就死了。”说着,骑马而上,策马西行。 ; 第十章 托付 ?塞外荒漠,赤沙黄尘,虽是沙漠地界,也有石山林立,望着天边,山上没有植被,听着远处,哒哒马蹄声阵阵,似有奔命,似有追逐。 “来者不善啊。”青骢马在荒野里疾骋,一大一小两只身影策马奔腾,大的那个大氅斗笠,小的那个披风在身。 “爹爹,你也来者不善啊!”男孩笑嘻嘻看着男子,大场面见得惯了,这些追逐又怎会吓得到他。 “咬上!都咬紧了!”前边一匹青骢,后边突突马蹄盖有几十,个个手持弓弩,不在射程之内,也不敢多浪费箭羽。 前头路不好走,后面的追着倒是轻松,路不熟,地不清,连连几箭,都没擦到汗毛,“娘的,又没中!”追兵可都不是好脾气,弯弯曲曲山路里,没有能绕道的小岔,不然肯定绕前直逼,不会在后头悻悻骂娘。“他的马撑不了多久,咬住他!” 拽了马头,陡然拐了个弯,走着峭壁下头,只有一趟马道,追来的人只得一路看齐,若是包抄,万万不可。又一会儿,只觉峭壁上头落石滚滚,男子抬头扶了斗笠,定睛瞧去,峭壁上头马道,又是一队人马,跟着后头一齐,盖有百八十人。 “是他吗?”听得上头有人叫唤。 “斗笠大氅,带个小孩,不会错了!”上头有人应着,“赏金三千两的庄钟雄,你的人头我们拿定了!” “上边的野胡虏都退下!这是我们的猎物!”身后的人马向上头叫嚣着,连射几箭上去,上边的人马都是砍刀长枪,听了这话也是不快,叫嚷着:“哈哈,先下手为强!兄弟们,上!” 沙漠石山,悬崖峭壁,通天而上,扶摇难蹬。上边马队策马直下,摇摇欲坠,感觉就是从那十几仗的高空直接跳下,绕了回来,直逼青骢马而来。庄钟雄看着来头,确是淡然神色,从刀袋中顺手抽了环首刀,与来人短兵相接,“乒乒乓乓”硬是搪了几下,回手扎了带头的叫嚷男子,踹了马肚,蹿了前去。身后弓弩见着脚步放缓,连连几箭过去,胡乱射之,怎会命中,倒是帮了庄钟雄,命中了几个堵截马队。 两支马队这时也是默契,连忙混成一队,过了绝壁,前方大路开阔,径直叫嚷着冲追上去。 “小唯,听着。”庄钟雄俯首小唯耳边,“青驹已经累坏了,你要抓紧我,要是青驹倒了,我会抢下他们的马匹,你绝对不能松开我,知道么?!”听着这话,小唯赶紧把本就硬生拽着男子的手,攥得更紧一些。 庄钟雄的神情有些落寞,喘着粗气,“老朋友,加把劲,我可不能把你扔在这!” “爹爹,看前头!又有一队人马!”青骢马带着头,后边紧跟着百十人马,轰轰隆隆,看了前头堵截,又是百十人马,庄钟雄不觉惨笑,“这次可真是麻烦了。” 近了十几丈,定睛看了前面,个个手持长弓,白袍身上,男子终是松了口气,接连踹了马肚,青驹一跃而起,凌而半空,穿了人马空当,轰然坠下,应来的是一声令下:“放箭!” 听得“嗖嗖”箭羽擦裂空气,百支箭羽岑然飞起,直奔追来马队。 “快挡,不是同行!”话音未落,已有几十壮汉坠马倒地,顿时人马翻滚乱作一团。 白袍人马见着敌人已乱分寸,拔出短刀,冲进阵仗,几个来回,人仰马翻,一命呜呼。 “钟雄,我义父在等你!”撤下白袍,见了面容,不过是个小女孩。 “琳琳姐!”倒是小唯先认了出来,连忙翻了下马,蹦蹦跳跳,琳琳跃马而下,来到小唯身边,一边摸了脑袋,一边看向庄钟雄,谁料男子却没了动静,伏在马上,警觉不好,连忙喊道:“来人,快给庄大侠疗伤!” 本是距离龙门不远,可驮着伤者,来到镇里,已是日落时分。山羊胡子看了伤势,只得摇头,又定睛看了琳琳和小唯,指唤他们出去,忽地吐纳运气,扣住庄钟雄几道命脉,输了真气,才见男子缓缓睁了双眼。 “龙五,我们认识多久了?”庄钟雄勉强摸了摸脸庞,惨然笑道。 “也有五六年了吧。” “我没曾托付你什么事,只是小唯这孩子,自小孤苦,跟我一路奔波下来,没过上一天安乐日子……” “我知道。”龙五捋顺着山羊胡子,眯缝着眼,转而看了庄钟雄,又摇摇头,“金兵大举南下,大宋正是用人之际,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一支镖,白白送了命。” “闯了大祸,在所难免。”本想挣扎起身,不料气脉已经不通,怕是箭羽本就有毒,运气不畅憋得满脸通红,汗流之下,依在墙边,用力喘息。 “你打算让小唯跟我?”话没说完,听着门外有得声响,龙五转身对了门外,“唐小姐,我知道你在门外,进来吧。”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施施然蹩进一婷婷少女,正是当天庄钟雄在战场边缘救下的长歌镖局当家的。少女进得门来,不多说话,直接跪在庄钟雄面前,“多谢恩公舍命为在下报得不共戴天之仇,小女子无以为报……” “只是路过,不算特意为你……”男子气血孱弱,话已不连贯,咳嗽几声,笑道:“罢了,这人情还需卖给你,替我照顾了我儿子,庄唯,他才五岁,少不更事,待他长大,告诉他,寻得龙五……” “恩公,我长歌镖局今日起改做恩公镖号,远鹰镖局,立于巴陵,只望恩公在天之灵有得慰藉。”少女跪地不起,已是岑然泪下,对她而言,这种托付,怕是比生命本身还要重得多。 龙五只是看着庄钟雄慢慢咽气,不觉间也有泪水晶莹下来,昏暗屋子里,盘算着怎么对了小唯,那孩子被庄钟雄教得,懂了很多在人在世的大道理,只希望以后,真的能为他龙五所用。 安顿好尸首,带着少女出来,见到琳琳,也是泪如雨下,“秋琳,明日启程,带一队人马,送唐小姐一行和小唯回到关内。”没再多说,挥挥手,径自走了出去。 龙五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叫庄钟雄的男子,对他的意义谓何?是棋子,是朋友,是挚交,或者,一如当年的庄钟雄带着襁褓中的小唯来到大漠,只是路过…… ; 第十一章 山林 ?绍兴十二年,深秋时候的江南,夜晚冷得寒颤,稻香村里醉人的梨花酒,在这种时节分外醉人。一个面容不过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麻布衣裳,眉宇间有些气质,风流倜傥许是谬赞,英俊非凡该是有得,他提着长枪,作揖别了两个身影,心是念念,此次一别,怕是山高水长,何时再见已无定数,只道安好。本想大理国天龙寺距离此处也有三千多里,想办法找着马匹,才是上策,盘算着身上银子,不过十几两,想走驿站,怕是不能,愤愤上路,直骂当差不易。 男子本想顺路洞庭,也能看水赏景,可越是走着,越发现途路不对,按着长江而西,可有三峡栈道,连续走了几天本已打听好汉水古渡的方向,却不自然来到一片山林之中,不免又失了去处。看着山林,郁郁葱葱,本应寒枝了颤,却有松柏在上,人烟罕至,陌路见了人家,已是夜幕时分。 径直上前,犹豫再三,终还是扣了门落,“打扰了,老农家,可有主事?” 话音刚落,见着屋里烛火撩动,涔涔然有一佝偻老者掀了门帘,探出身来,定睛在夜色里瞧着,没等男子说话,忽而又回了身,关上屋门。男子看着好生奇怪,连忙道:“老人家,在下自扬州去往大理,途径此处,天色已暗,实在辨不明方向,还请指路。”说话间,屋子里又是一阵烛火跳跃,不一会儿门帘再掀开来,佝偻老者提着烛灯慢慢踱步出来,用力瞪了眼睛看向男子。 这一看不要紧,男子反倒吓了趔趄,说来这老者长相确实吓人,牛鼻马嘴,眉梢处有得两寸刀疤,甚是恐怖,见着男子不自觉往后退了,只笑道:“少侠你莫要被老夫样貌吓到,老夫隐居武陵山有些日子了,这里少有人来,当真稀客,还要里边请。” “啊,原来是武林前辈,晚辈云飞扬,见过前辈。”男子听着此言,连忙作揖,心想江湖上敢称自己老夫的,没几个人,此人必是武林前辈,不可不敬。 “哈哈哈,云少侠你倒通得礼数,看你长枪在身,老夫刚才没搭茬,还是你要见谅才是。”说着,提了烛台走到男子跟前,随手比划,代了请的意思。 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先后进了木屋,男子才看了仔细,屋内再无第三人,家具摆放也是简单质朴,木桌、长椅、草垫石床和一灶台而而。“不想老前辈独居于此,晚辈真是叨扰了。” “哪里的话,老人家没得见人,来与我聊聊天,也是不错。”老者放定烛台,烛火又跳着几下,仿佛也是在欢迎男子到来,“可有饭否?我也有些食量,不知合了少侠胃口?” “晚辈不敢叨扰,只想问路而来。”男子咽着口水,听到吃食,却感饥肠辘辘,本以为能到巴l县上,却走错了路,直接到了武夷山林,一路上也是干粮充饥,不敢提饿。 “哈哈,少侠莫要见怪,此处武陵山,距大理还有些距离,你今夜就留宿于此,待明日太阳升起,自可找了方向。”老者爽朗笑道,“你当真不饿?” “若是前辈有些剩余吃食,自然……自然最好。”男子突是羞了颜色,不自觉惨笑道。 “好,我这有些十年佳酿,老夫也有日子没见活人了,你我喝上几杯!”说着,老者便蹩到石床边上,挪着石块,掏出一小坛子酒来。 男子本就有些酒量,连日来旅途奔波,见着喝的,自然快活,赶紧应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夜凉如水,趁着温酒功夫,佝偻老者自顾自说着些往事,那时年号建炎,他也是中年武夫,在巴陵也有些名望,凭着一身肝胆功夫,在镖局里谋了营生。靖康那年,镖局当家的寻得仇人下落,只可惜那仇人已躲到塞外大漠,没得办法,一行人等为了追寻仇家,整个镖局都牵动了。来到沙漠,才知道中原人真的没办法跟那些胡虏厮杀,碰巧遇到金国大举南下,居延泽附近的那场战斗,甚是惨烈,大宋的羽林军,金国的千夫长,打来打去,也不知怎么,镖队也被波及了里头。 “以镖行的身手,应该不难全身而退吧?”男子给老者倒了酒,自己也浅酌,看着老头面孔,已是知道战场惨烈。 “怕就怕在,金国人以为我们是奇兵,宋国人认为我们是细作。”老者举起杯来,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对着双方,我们也有百十来人,硬是被冲散厮杀,毫无还手之力,镖局当家的,是唐姓小姐,本就会些暗器陷阱,可也是难敌千军,我为了护住小姐,只得拼命。” “真是难为前辈了。”男子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是佳酿醉人,眼色里竟有些朦胧。 老者还说着他的故事,他说他们终是被人所救,他说他们为了恩公香火,再又回到巴陵,改了镖号,名曰远鹰,他说他老了,解甲归田,他说他叫司马中恒…… 往后的一些,男子已听得不清,老者似乎也没再说些什么,或者也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一夜,两人在桌上,默默睡去。 天已大亮,不觉间有了些暖意的时候,男子看了眼前老者,昨夜似乎说了很多,却大多也都忘了,不好再叨扰前辈,走出屋外,辨了方向,提起枪来,刚要迈步,听得后有喊声:“少侠,此去大理路途遥远,此有书函一封,可代通关文书,或许行过唐门附近,也能用得上。” “前辈好意,在下实在不敢……”男子看着追出来的老人,已不像初见时不堪的面容,甚是有些慈祥。 “拿着吧,老夫没有别的东西,唐门还能说上半句话。” 看着书信,男子也有些泪目,只道:“望前辈珍重,晚辈就此告别。” 看着阳光照耀,斜了身影,老者也是兀自微笑了来,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知远鹰镖局现是何般?转身往屋里走去,畅言叹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 第十二章 竹海 ?武陵西南再往大理,足有千里。绕了山林,自然西行,柳暗花明处,有村桃源。男子看着身上行李简单,摸着银两,该是添些厚重衣服的时候。打听去路,寻着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蹩过小径,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男子悻悻然笑了,这场景同陶潜的桃花源记简直如出一撤,四处问寻,村落里还是没得钱财买卖,只得以物换物,只想寻身棉衣,莫不是要舍了长枪?此去大理,路途凶险,不可没得防身,正愁如何是好,见着眼前耕作大叔指点,“远来皆是客,客烦忧,亦烦忧,不胜烦忧,自多愁。前边不远,找一郝姓大婶,自可解了少侠忧愁。” 桃花源里民风淳朴得让人咋舌,明明天下之道,为国为民,却不想在这山村之中,还有如此祥和安乐氛围。“贤弟一定会喜欢这里。”男子知道他结拜弟弟的嗜好,这种环境再适合他不过,倘若有机会再见,定要告诉他这良辰美景,实在不易。 换了身行头,别过村里百姓,再而西南踏去,没过几天,已然来到蜀南竹海,说是竹海,当真名不虚传,早有诗云:“蜀南万顷翠竹林,风荡连天湛绿云,高耸一竿成个叶,偎依数丛凝碧身,乌蓬驶向清幽处,画舸浮出浅浪心,倚在栏杆吸水气,相逢皆是乐游人。”即便初冬时节,看着江面皑皑水气蒸腾,林中溪流纵横,飞瀑高悬,湖泊如镜,泉水清澈甘洌,空气清新,郁香沁人,曲径通幽,天明竹翠,甚是开朗。 是故当世唐门,以机关暗器著称,用蛊虽不及五毒教般心狠手辣,可江湖上也少有人能比拼得过。相传十几年前靖康之乱,唐门好汉应中原武林之请,混入战场,虽是大宋战败,可唐门英雄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唐一尘接管之后,隐居蜀南,不再过问江湖事事,只怕当年宋金战争,牵连甚广,为庇护家族,不得已而为之。近几年,江湖上少有唐门高手现身,盖是如此。 自顾自看着美景,想着江湖,又念及天色,此地于唐门不远,不敢妄自打扰,绕道而行还需些时日,担忧如何夜宿,见得前方竹林里悉悉索索传出阵阵声响,似有人,蹁跹身影,白衣。 男子定睛瞧着竹林里头,暗忖莫不是有人遭了劫难?连忙跑迎上前。白衣似女子,长发飘泼,步履轻盈,却没得鞋袜在脚,眼见脚底已经鲜血涔涔,男子提枪往前,迎了来人,看见惨白面容,甚是消瘦,不觉心中微微一颤。 听得女子喊叫:“来者何人?不是唐门的就请让开!” “在下天王人士,姑娘可有劫难,在下可助一臂之力。”男子来到跟前,提枪作揖,女子却不理会,悻悻擦肩而过,回首道:“帮我拦了来路追人!” 男子也不多问,再往竹林深处看去,也有三五人影晃晃,不多时,已近身边,连忙提枪作式,“在下天王云飞扬,敢问阁下几人为何追得那位姑娘?!” 从竹林里探出身来,统共五人,听着男子话语,面面相觑,接而大笑,“哈哈哈,你这小厮和她是甚关系?!想要英雄救美,还得问过我们几个!”说着,领头一人比划手势,示意其他人追去。 男子直接横枪于前,顺势在地面上划了条线,“过此线者,死!” “好大的口气,今天就让你尝尝唐门暗器的厉害!”说着,领头人转身半空,“嗖”地几声锥心钉奔向男子,陡然转了枪身,侧身躲开,接连又是几声夺出,男子只得用上一招回风落雁,把暗器统统打落在地,正是对付暗器之时,对面三人跨了男子身边,径直追去,见状不好,连忙回身一跃,陡然运气行劲,用着阳关三叠的法门下蹲横扫三个来回,几人应声倒地,顺势枪尖下扎,捅了一人性命。 “天王少侠,你当真敢于我们唐门作对?!”领头人见着男子身手不凡,岑然叫嚷着。 “只是见你们与那姑娘过意不去,在下拔刀相助而已。”男子踩着一人,枪端指着一人,笑着说,“路见不平,还有甚作对不作对?!” “是啊,路见不平,有什么作对不作对?”听着话语,寻了出处,定睛身后粗壮竹上,一袭白衣,一边叼着竹枝,一边拉着竹杆以防跌落。 “姑娘,你爬那么高干什么……”男子见着女人攀在竹上,不明所以。 “爬高看戏,自取所乐。”说着,一跃而下,走到死了的唐门弟子身边,扒了鞋袜,套在脚上,“走得匆忙,忘穿了鞋袜。”说着,向男子吐吐舌头,腼腆一笑。 “仇雪,你别嚣张,今天你若不把暗器十诀交还我们,唐门上下不会饶过你的!”领头人岑然拔出长剑,指着男女二人。 “大侠,我们不理他们,待会儿来了高手就走不掉了,快逃!”话音未落,连忙抓起男子胳膊,向竹林深处逃去。 “站住!”领头人一边叫嚷,一边嘱咐倒地二人,“速回庄里叫人!” 穿梭林间,男子只觉身形飘忽,速度奇快,不多一会儿已甩开身后追人,暗忖莫不是方才没穿鞋子,才跑得踉踉跄跄? 绕过唐门西南走去,见了集市,才放慢脚步,不到一个时辰,已然跑出百里路来,惊叹之于,男子撇了兵刃,俯下身来,二话不说,脱了女子鞋袜。 “喂!你要作甚?!”女子被这突入起来的行为吓得后缩,又或是害羞,连忙收脚。 “别动!”男子倒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端详女子脚底,眼见已是血肉模糊,百里路来,更是红肿,看着就心疼万分。“你这脚不能再跑了,不然肯定要残废!” “还不都怪你?”女子娇嗔着,“方才不是为了回身救你,就凭他们几个,哪能追得上我?” 男子不再听她说些什么,任凭叫嚷打骂,直接背抱起来,往前走去。 ; 第十三章 市集 ?行了大路不远,见着前方炊烟袅袅,嘈杂声、锣鼓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声鼎沸处,窜动人马,好不热闹。女子在男子背上,倒也安稳,进得镇里,来到集市,多方打听,还是有得草药铺子,男子心想,“此地明明离桃源不远,何以这里可以通行了银子?”不多念及,赶紧来了药铺。 “可有大夫?”背上有人,行走多时,已有疲惫,女子也不好意思,挣扎着下来。 “来了,来了,我乃镇上名医,寇欢,不知何人要瞧病?”话语间,从竹屋药铺里,踱出一白发老者,说是白发,其实也有帆帽戴顶,对襟上衣,外穿镶花边黑领褂,下穿蓝色肥宽裤子,正是白族衣衫。 “在下洞庭人士,路经此地,我这朋友双脚磨得生疼,还请大夫瞧看一番。”男子立枪边上,说着掏了怀里,“我这只有十几两散银子,不知可医?” “少侠你言重了,我们白族人偶有上山寻药、采柴,磨些皮肉之苦,三五钱足够,若是伤筋动骨,一两银子也是富余。”老大夫笑着定睛,看了女子伤势,转而道:“不重,不重,我这有现成膏药,五十钱即可,外敷几日,消肿去疼,自可痊愈。” 男子听闻大喜,连忙道:“多谢大夫,这有二两银子,你便拿去罢。” 刚要给钱,女子却拦了,拽到耳边,悄声道:“明明五十钱就够,你干嘛多给他钱?” “救你一命,就是千金散尽也划得来,更何况区区几两银子。”男子岑然眉头紧锁,小声对了女子,把银两递给大夫,“我还要些汤药,这些钱应该够得,烦劳大夫了。” “哪里哪里。”说着,老大夫回身屋里,不多时已备好膏药、草药,包好递上,又道:“看二位不像偏南人士,不知可是游玩至此?” “实不相瞒,我等中原人士,本去往大理,路经此地,受了伤,才来寻得医药。”男子如实相告,女子只得白眼,哪见过如此老实男人,别人问甚他说甚。 “既然如此,明天就是立冬大集,届时镇上欧阳家纳妾,可去看得热闹。” “听着好是热闹,姑娘你可有兴致?”男子听闻,似是瞧见大事,连忙转头问着身边女子。 “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女子心中暗忖,却没说得出口,本就脚上有伤,行动不便,不妨在白族集市待上几天也好,只道:“也好,小女子有伤在身,烦劳大侠了。” “应该的,应该的!”男子不由分说,又背起女子,提了长枪,向老大夫打听了客栈,径自走去。 从药铺往西走去,不过盏茶时间,见着迎来客栈四个大字立旗杆上,同中原客栈不同,大理境地,因是竹林繁盛,大多也是竹木建筑,常年温润潮湿,即便冬雪时候,也要透了空气,才好安生。男子掏了周身银两,派了两件上房、酒菜,竟也没花上一半。落定下来,才喘了粗气,“一直没时间,在下云飞扬。” “听闻云大侠天王人士,小女子真是失礼了,在下仇雪,无师自通。”说着,腼腆笑道:“不知云少侠,大理之行为何?” “实不相瞒,在下是要往大理天龙寺寻得盖世神功!”云飞扬笃定的眼神颇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 看着男子眼神,仇雪兀自笑了,心想:“这男人当真不会胡说,即便是寻亲访友的借口也好,也没编得,瞧我诈他一诈。”旋而开口问着,“既是盖世神功,大理天龙寺自有指法一阳,剑法六脉,可是这些?” “不错,不错,姑娘你倒是清楚,按着前辈指引,我自是去寻得这两门高深武学。”云飞扬听闻仇雪知道一二,煞是开心,想着路上有得友人从旁指点迷津,大理之行定可事半功倍。 “噗,大侠,那两门神功可是不外传的哟!”听了云飞扬的话,仇雪没憋住,笑了开来,“我再问你,方才你在药铺为我买药,意欲何为?是看我长得漂亮,见色起意?” “姑娘……”听着这话,云飞扬刹那红了脸,低下头,小声嘀咕着,“姑娘你漂亮是不假,可,可为你买药之事,仅仅江湖道义,姑娘切莫见怪。” “只是江湖道义?那你干嘛多给他钱?”女子挑了眉梢,一脸精灵古怪。 “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老大夫也不容易,能医好姑娘伤势,就是再多钱财,只要我云飞扬能拿得出,就尽管拿去!”云飞扬情急,竟站起身来解释说。 “哈哈哈,云少侠,你真是很有趣啊。”听着这话,仇雪笑得捂了肚子,云飞扬倒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好了,好了,姑娘我饿了,快去找小二,加些酒菜。” 二人一行奔波,肚子早已空荡,狼吞虎咽吃些不习惯的食菜,天色已暗,互道安好后,各自回房睡去。是日夜里,即便没有雪花飘零,乍寒还冷的空气,也是冻得人激灵。 早上醒来,云飞扬独自在客栈大堂叫了些吃食,也算想起男女有别,没敢去叫了女子一同,刚是坐定,小二上了些暖身吃食,不自觉撇了楼上,见一女子白衣素颈,妆容淡然有致,白嫩皮肤和着黑长头发洒落,有了些仙人意味。 正出神,这女子走来云飞扬面前,直道:“云少侠,可有我的吃食?” “……”云飞扬叼着半块粗面馒头在口,见着女子打了招呼,生咽下去,“咳,你,你是谁?” 一巴掌拍在云飞扬脑袋上,径自坐下,转身吩咐了小二再上一份,不再看对面男子,稍有低头,侧目道:“当真认不出来?” “仇姑娘亭亭玉立,在下不敢贪视。”不觉间,已转了视线,脸色通红。 又是一巴掌,“听闻今天有得热闹,快些吃了,待会儿集市逛逛。” “你的脚伤好了?” 第三巴掌,“不是你背我去么?” ; 第十四章 迎亲 ?欧阳家在白族的势力和地盘任谁也不能小觑,相传前朝,大理国曾一度想将欧阳氏族收为己用,奈何欧阳当家的认为闲云野鹤要比权倾朝野更合心意,便是谢绝了段式请求。近百年来,大理虽是小国易隅,但也算国泰民安,段式掌管朝政纲要,欧阳氏在野维持秩序,也是君臣和睦。因着是欧阳氏的婚丧嫁娶,无论甚么节气,也都是鼎盛大办,更何况这次纳妾,遇了立冬,更是得办得隆重。 云飞扬好生奇怪的不是民俗,而是背上的姑娘,明明已经可以行走,却还赖在他身上不下来。仇雪倒是心里明白,姑娘我拉着你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在竹林里跑了百十里路,害得受伤才逃脱贼人追捕,若今你背我参观游玩,也是应当应分。想到这里,便指唤起云飞扬,这时候也不称呼什么大哥、大侠,只是喂喂喂地叫着,去那边看看,往这里瞧瞧。几番折腾,已是汗流浃背,却也没得怨言,越是欺负,越发老实,心中竟有了些不忍,随手剥了颗果仁塞到云飞扬嘴里,又拍了肩膀,“快往前,那边应该就是婚礼的地方。” “仇姑娘,看热闹倒是好事,可你我硬生生挤进人群,有些不便啊。”云飞扬尴尬笑着,看到前面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不觉慢了脚步。 “云大侠,我当真不知道你是厉害还是不厉害,说你厉害吧,竹林里五个唐门好手,硬是伤不了你,说你不厉害吧,我们已经被盯梢很久了,到现在都没发现?”仇雪一边挣扎着从身上下来,一边拽着胳膊往旁里走去,“我真想知道天王帮哪个高人教得你这木讷徒弟。” “师父有言在先,别人问及他老人家时,万万不可说得姓名。”听着仇雪说有人暗中跟上,不免多了些留意,回首张望中,被仇雪突地扇了脑袋一巴掌。 “你这么明目张胆回头看,是怕不让他们知道咱们已经发现了?” “可是,仇姑娘,你不是说发现有人跟踪的么?” 仇雪被眼前男子气的,已经不知再说什么,只得拉着他往人群里走去,见着不远处有得成衣铺子,连忙几步,蹩了进去,低声问道:“可还有银子?” “不到十两。”挠着头掏了钱袋,除去几个铜板,散银许许。 仇雪问道:“掌柜的,随意拿两套衣服,要多少银子?” “姑娘,你真是问着了,今天欧阳家大喜,市集货物全要半价,给您二位客观装扮一身,一两银子足以。” “挑得朴素点就好,我二人待会儿要去见得欧阳少主,不可争了新人面子。”说话间,掌柜已选称好衣物,仇雪连忙踹了云飞扬一脚,让他速去换来。 云飞扬也终是了解,换了衣裳,混入人群,都是白族特色,不容易被发现,可以无声无息躲过视线,赶紧进屋换衣。仇雪也是愁眉,现在脚伤未愈,本想带着云飞扬赶紧逃了追踪,无奈轻功施展不来,倘若唐门高手追来,以她一人之力,只是螳臂当车,关键是摸不清云少侠武功几何,瞧他身手也是普普通通,实在靠他不住。 心是念念,本是好人,不可牵连了他,别到屋后,披着白族衣裳,只对掌柜的要了笔纸,上书:“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仇雪。”微微一笑,留纸岸上,走出店外,紧紧鞋袜,岑然混入人群当中。 待云飞扬换好服饰,兀自走了出来,头也不抬,扎着腰系,“仇姑娘,你看我这装扮可像得白族中人?”许久不听回答,这才抬首望去,除了掌柜,再无他人,“掌柜的,刚才与我同来的姑娘,可还见得?” “她啊,留了一张字条,就自己走了。”说着,把纸墨交给他,悻悻读了,暗叫不好,莫不是仇雪要引开敌人?以她身手,若是遇到唐门高手,怕是插翅难飞,江湖救急,要有始有终。这样想着,连忙别过掌柜,冲而街上。 说来也巧,云飞扬撞了出去的时候,正赶上欧阳家的车队经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周遭看客无不欢声叫好,只见领队武夫耍着戏班,白族习俗,当真与中原不同,这是晌午时分,迎亲队伍还没接上新娘,换做中原地带,怕是误了时辰。没得心思看戏,说唱也是听不懂,还是抓紧找寻仇雪下落,放眼望去,周遭百姓服饰相当,就连云飞扬自己身上,也是同样衣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非,正急着抓耳挠腮,迎亲队伍戛然而止。 听得百姓四下传嗦:“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听说是来抢亲的!”,“敢跟欧阳家过不去,这不是活腻了?”,“好像是欧阳正房不同意纳妾。”种种说法传到云飞扬耳朵里的时候,已经乱成一锅粥,听得不清不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迎亲队伍前边必定出事了。 没等动身前行,马上新郎官当仁不让,“何人敢扰了我欧阳家大事?!兄弟们,统统围了!”话音刚落,行礼宾队不知从哪儿掏了兵刃,匆匆往前奔去。 云飞扬这才随了众人往前走去,心想没料到会有这般事情,应当先去拿了兵刃才好,如今赤手空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自身难保。正想时,已到礼队前方,众伙计围得水泄不通,圆圈当中,叮当作响,乒乒乓乓不绝于耳,似是钢铁碰撞声音,扒开人群,方才见得一袭白衣蓝裙,黑长头发飘然纷落,另一边虽不是奇装怪服,可也看得生硬,相貌平平,还过得去,修长身材,手臂长得离奇,甩动之间,只觉叮当暗器连绵不绝向那女子袭去,女子凌空斗转,落地又忽而前后,这才避开暗器要害。 定睛望去,忽而张口,“你换了这套衣服,我当真没认得出来!”云飞扬挤开人群,来到阵仗之内,笑着叫嚷道:“我来助你!” ; 第十五章 高手 ?相传唐门鼎盛怕是已有百年,那时候无论绿林好汉,还是羽林精锐,再又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姓者多得数不胜数,单就江湖上那句“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就让多少人闻风丧胆。十六年前,金国大举南下,直接攻破汴京,在宋金战场上,多少唐门高手命陨于此,可惜朝廷昏庸无能,绿林好汉又壮志难酬,以唐一尘为首一派,谈不上倒戈相向,但也不会再参与政治纷争。此后,归隐唐家堡,四位当世武功卓绝的长老,亦改了称名:“闲云野鹤”,是故再也不理江湖纷争。唐家还有七位武功响当当的高手,是为“远峰如缺飞遇晓”,每人擅长的暗器不同、手法不一。 “哈呀,还以为是来抢亲,原来是江湖私斗。”围堵人群竟发些出悻悻然的语气,云飞扬听着有些莫名,想来欧阳家的下人害怕热闹不大? “哎哟,快看,是唐门的高手,这暗器甩得,真是神乎其技!” “多少年没见识过唐门的镖法了,想当年回旋镖唐峰,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非也,非也,那你是没见识过拐子镖唐飞的手法!” 说着说着,围堵的人里竟有二人开始争论厮打起来,一个说是唐飞厉害,另一说是唐峰厉害,云飞扬更是模棱两可,本来就不知道谁是谁,一来二去,就知道这两位前辈定是高手。看着阵仗里头,唐门高手和女子有来有回,终是按捺不住,至少有一点他能瞧得出来,再打下去,仇雪肯定要输。 “你换了这套衣服,我当真没认得出来!我来助你!”顺手扯了迎亲杖杵,挤开人群,窜了进去,陡然转着杖杵,只听乒乓作响,长臂的暗器应声被弹了开去。 “你来作甚?!”仇雪看着兀自杀了进来的云飞扬,又气又喜,喜的是这憨厚男子还想着她,气的是好不容易甩开他,竟又趟了浑水。 “当然是帮姑娘你渡过危机!”紧接提杖作式,对着长臂高手。 “……”长臂男子身材高挑,六尺有余的消瘦身形,看着双臂看似七尺,定睛看着云仇二人,沉默良久,忽而道:“在下通臂长手唐重楼,敢问阁下?”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洞庭云飞扬!”说着,已是侧身马步,双手前后持杖,是以化杖为枪,定是要帮了女子。 正说话间,后面迎亲礼队徐徐来至跟前,围了上来,骑在白马之上新郎,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先前是下了令围堵战局,定睛看着,想来是江湖私斗,本不想参与,可按着白族礼俗,午时之前需是赶到娘家迎娶新娘,耽了时辰可是不好,岑于马上,厉声朗朗:“我乃欧阳家三子,欧阳南乔,想我欧阳祖上同唐门也是有几分交情,可否让了路来,以免我误了时辰?” 欧阳见了是唐门高手,不免放下架子,毕竟蜀中西南,按他欧阳家的权势,不必理会唐门,可唐重楼的名号还是有些响亮,除却闲云野鹤四位高手和唐门七散人闻名江湖外,近段日子,通臂长手唐重楼、千本飞羽唐济世、机关傀儡唐军容,也都在蜀中有了地位,按着常人听过名号,定是不敢多惹。 “原来是欧阳世侄。”唐重楼虽是刚过而立年纪,可辈分算高,他这么称呼欧阳,也没过分寸,“你有所不知,这女子偷了我唐门武功秘籍,从竹海一路逃到市集,今天终是将她堵住,若是混乱逃脱,怕是欧阳家,也担不起这责任。” “唐重楼你莫要信口雌黄!”仇雪听着告罪,连忙瞪眼,“我何时偷你们秘籍了?!” “九月二十你暗自潜入唐门藏书阁,十月初一、初三又相继探过几次。”长臂男子双手持后,“我等见你没得恶意,自是没加理会,可初四那天,守阁下人清点书目时候发现,唐门暗器十诀已然不见,这段时间除了你之外,再无他人出入藏书阁,如今,你若乖乖交出秘籍,我等自可不再追究,可你执迷不悟,切莫怪我唐门心狠手辣!” “别说我没偷,就是我当真偷得,又怎会老老实实交给你!”仇雪急得蹦跳起来。 欧阳南乔立于马上,不免有些尴尬,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女子没得好生无理,更是不明是非,此刻只想赶紧行了马队,不要沾惹是非,只道:“唐大侠,我等只要过经此路,就是这女子也难逃你手,欧阳家定保你追回秘籍!” “欧阳世侄莫要见怪,她轻功了得,不然也不会从我唐家堡来来回回几次,为今之计只好委屈了你,待我抓她回去,唐大当家自然有得交待!”长臂男子话音未落,岑然从身后掏出暗器,霎时间,十几六星转轮镖随手而出,云飞扬赶紧举杖格挡,岂料镖速之快,擦身而过,白族衣裳愣是划得破烂开来,六星镖绕了木杖,直逼仇雪,身上没得兵刃,硬是顺了力道,徒手抓落几只,凌空侧身,回眸之际,已是暗器在手几几。 长臂男子惺惺道:“还说没偷秘籍?这空手接镖的功夫,没个一年半载,哪能找到法门?!” “笑死人了,你自己都说没个一年半载找不到法门,我又怎会三两天就能学会夺镖功夫?”仇雪硬着脖子,怒目而言:“再说,我本就艺通数家,就是再会上几招唐门傀儡术,你也莫要稀奇!出入藏书阁,也是有我目的,说了没拿你们东西,就是没拿!” 云飞扬立于二人之间,不知怎么搭茬,又看着马上欧阳,才觉他才是最难受的,帮唐门是不分青红皂白,帮仇雪恐是助纣为虐,如此僵持,只能袖手旁观。长臂男子不肯罢休,仍是双手背后,对峙之时,忽然又几个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话语唐重楼耳边,只见脸色一变,斗而双手身前,拱手道:“姑娘,其中之事怕有误会,待我等找齐人证,定会找你讨个说法!后会有期!”继而转向欧阳南乔,“欧阳世侄,唐门大事耽误阁下时间,日后定会有个说法,今日之事,还请见谅,山高水长,待唐某事后登门谢罪!”说着,领了众人,木木然消逝在人群之中。 ; 第十六章 书函 ?云飞扬兀自站在人群里,忽而想起了什么,撇开杖杵,突开人群,连忙追了前去。好在唐门众人尚未走远,岑然绕了前边,挡住去路。 长臂男子还是领头,见着方才少侠,有些尴尬,作揖道:“不知天王少侠有何贵干?” “唐大侠言重了,方才秘籍一事,相信唐门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说着,云飞扬掏了怀中,拿出信函一封,“此乃司马中恒给唐门的信函,请唐大侠一阅。” 撕了信封,见其内容,上书:“一尘老兄,安好。今有小友云氏自扬州往大理一行,望周全。司马中恒。”别说江湖中人,就是唐门上下敢称唐一尘为老兄的,怕是没几个人。长臂男子看着信函,端详着眼前男子,思忖片刻,只道:“此地已是大理境内,少侠可往南,有镇石鼓,将此信函承托胞妹唐重岚,她见信自有定夺,此事我会禀告掌门,少侠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只是我会带着那位姑娘一同前往,只怕当中还有甚误会,还请唐大侠知会一声。”云飞扬好歹有了心眼,若是贸然前往,只怕唐重楼的胞妹不分青红皂白,又要一顿干戈。 “也好,那姑娘还有我的六星镖,此乃我独门暗器,我妹妹明得事理,不会为难你们。”言毕,带人穿过市集而行。 云飞扬看着离去众人,回首望去,仇雪还在已被迎亲队伍湮没,赶忙探了过去,才看到石阶之上,端坐的亭亭少女,煞是惹人怜爱。 “你又追去作甚?莫不是你也不信我?”仇雪没好气地问道。 “怎么会,姑娘说没拿,自然不会偷得,相信唐门上下也会将此事彻查清楚,还姑娘一个清白。”云飞扬笑着,拉起仇雪,往客栈方向走去,“仇姑娘,在下该要启程了,闲来无事,大可同我大理一游,若是有事在身,恕在下不能奉陪。” “接下来你要去哪?”仇雪被云飞扬拉着,也没多反抗,只是顺从,刚才恶战,怕是精疲力竭。 “石鼓镇。” “也好,我要去百花谷,算是顺路,还请云大侠多照应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莞尔出现在仇雪脸庞上的时候,云飞扬看着晌午阳光的照耀,竟也有些沉醉,如是甚好,如是甚好,心中这般念着。 收拾好行囊,趁着天明,连忙赶路。因着欧阳家大喜,市集上就连马匹也甚是便宜,搜掠身上银子,也够劣驹一鸣,二话不说,套了马鞍,策而南下。千年来,石鼓镇就有得名唤,春秋时候,有古诗人曰:“汧繄泛泛,烝彼淖渊。鰋鲤处之,君子渔之。漫漫有鲨,其游散散。白鱼帛帛,其菹底鲜。黄白其鳊,有鲋有白。其翊孔庶,脔之毗毗。洋洋转转,其鱼惟何。何以糸之。惟杨及柳。” 驾马南行,不过一两时辰,已至镇内。本是离着白族市集不远,建筑却别有风味,竹木草屋已不多见,石垣累积成屋,梯田上边耕作,即便已过立冬,还是有得温润,感慨苗岭之地,人杰地灵。 仇雪骑在宛马之上,云飞扬牵马而行,打听左右,才知唐重岚有事外出,要晚些时候才回得镇子,四目相对,只好先投了驿馆,再做打算。 是日西沉,镇里有炊烟扰扰,驿馆之内本就旅客不多,加之云仇二人,也是寥寥。坐而定来,要了些吃食,各自分了,仇雪见着天王少侠似有心事,直言道:“想问什么,说罢。” 云飞扬本是吃着干粮就着茶水,听了这话,抬头说道:“仇姑娘不是去拿秘籍,为何会潜入唐门多次?” “噗,就知道你想说这个。”仇雪一口水差点没呛到,“不管我进出几次,秘籍始终还是没了,对不对?” “按着唐门高手的话,不错。”云飞扬摸不清头脑,愣愣回答。 “那必定是有人去偷得咯?”仇雪拣了块馒头,咬了一口,“先前奉先生之命,调查唐门和翠烟门的事,少侠你不便多知,你只需要知道,我是防着那人去偷得秘籍便是。” “既然这样,秘籍失窃,跟你也是有些瓜葛。” “不错,我没能阻了那人,身手了得,怕是十个你我,也奈何不了。” “敢问来路?” “知道的太多于你无益。” “……”云飞扬忽而沉默了,他不想知道的太多,但他又似乎揣摩了些什么,“我们还会再见么?” “哈哈哈,云少侠,你当真被本姑娘美色迷惑了?”仇雪这次真的呛到,好生咳嗽一会儿,拍桌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还有有重逢一日。” 听闻这话,心中倒是有得落定,竟也兀自脸红笑了,连连称是。西蜀南地,自古就有“一壶天上有名物,两个世间无事人。醉却隐之云叟外,不知何处是天真。”对着窗外,竟也有零星飘雪,寒气袭人,此景一别,当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云飞扬也只得暗自落寞了些。 正出神时,突地听得驿馆木门吱呀,鹿皮大氅,带着披帽,大声叫嚷道:“听闻有人找我?!” 驿馆里人不多,也有三两桌围坐,都是陡然抬头瞧了来人,才发现是一女子,素妆淡裹,精致十分。云飞扬和仇雪料定,此人必是唐重岚,因着手臂,实在太长。连忙起身拱手:“在下洞庭云飞扬,携一朋友,拜见唐女侠。” 见着有人搭理,连忙来到跟前,端起一杯茶水,不由分说,喝了坐下,“何事?” “唐女侠不怕茶水有毒?”仇雪笑嘻嘻没得好意。 “你是五毒教的?”看着二人连忙摇头,女子脱下披帽,直摆手,“除了五毒教的,谁能给我下毒?” 三来两去,说明来意,又拿着六星镖化了误会,才没得干戈。女子安顿两人好生在驿馆住上一夜,待明天一早,自会前来指明方向,让二人无须牵挂。 云飞扬说宛马就算念想,赠予仇雪,倒也领情,没得还物,只道:“他日若相逢足慰,不肯不求朝暮。” ; 第十七章 渔者 ?山路崎岖,窄泞不堪,虽是立冬刚过,可蜀南地方的润湿,还总能滑得趔趄。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道路更是狭隘,男子提着长枪,本还好些,但有些地方,还是要掷了枪前,才能侧身过得。先前道别,还有些泪目怆然,天色还不算暗,分辨得清,男子身后兀兀跟着白衣蓝裙,多少也有些慎得慌。 “宛马卖了八两银子,买了干粮,还有七两多,还你便是。”女子跟在男子身后,挑眉俏皮。 “都道了别,你还跟来,当真浪费感情。”不知道男子缘何生气,或许还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在里头。 “我是怕唐重岚害你,才跟你一起走的。”走着悬崖,忽而踉跄,连忙拽了前边男子,男子也是极快反应,回身拉住女子,落了回来,已是佳人怀抱,尴尬之际,女子又道:“也不知她按着什么心思,指了这条难路。” 实然,唐重岚并未暗算二人,通往天龙寺,毕竟这段茶马古道,绕了山路过去,许是耽搁些时辰,走着近路,也会遇着大理段式的几个子弟。江湖上偶有耳闻,渔樵耕读四位家仆,世代忠心不二,但凡过得大理境内,必要经了几人考验,不然就是错杀,也绝不会让着外人贪图了去。 又往前走了一段,男子忽觉肚子饥饿,唤了身后女子,从行囊中取了些吃食,脚步不停,独自啃着,女子背后看着身影,暗觉好笑,又听前边传来隐隐水声,二人旋即加快脚步。山谷寂寂,潺潺流水在谷中荡漾开来,颇有些夏秋意味,越而往前,只见一道瀑布悬壶而垂,两面山峰之间,倾然而落,声势惊人。从岭上望去,瀑布旁有一木屋,定睛看着,瀑布旁的杨柳树下,端然坐着一蓑衣斗笠,面容不清,似有垂钓。 眼见天色昏暗,男子颇有心急,连忙坠而往前,得幸女子拉了后拽,不然陡崖之上,必定跌落粉身。走到跟前,才看着瀑布湍急,一泻入注,莫名好奇垂钓男子为何,若是水中有鱼,见着水势,也是万万钓不上来。男子见着斗笠全神贯注,盖有不惑年纪,面容暗黑,煞是憔悴,斗笠之下眸仁,不安声色,更是不敢叨扰,惊觉之下,往水中看去,只见一尺金黄窜然来回,那斗笠更是一个激灵,猛然钓竿弯去,似是暗自运气行劲,跟那金黄较劲开来。 “仇姑娘,你看那是什么?!”男子没见过这惊怪物种,不免叹了声。 似是一尺金黄闻了声响,咬住鱼钩愣是拽着不松,斗笠又惊又喜,暗自加了些劲道,鱼竿更是折扭得厉害,眼见支撑不住,果不其然,“啪嗒”一响,鱼竿应声折断。 斗笠见着杆断鱼游,岑然站起身来,怒目道:“你这小厮,老子辛辛苦苦等了半天,偏生叫你给惊扰走了!”说着,伸出拳脚,就要比划,但不知想起什么,本已强招使出,硬是憋了回去,心是愤愤,唉声叹气。 “大叔息怒,是在下的错,不知那是什么稀罕玩意?”男子见着斗笠没再比划,跟前拱手道。 “哈哈,你是有所不知,此乃金娃娃!”斗笠笑趁着说,“虽是鲤鱼,可金娃娃不可多得,乃十年一遇,方才若不是你这小厮,今晚我定可美味一通。” “鲤鱼就是鲤鱼,还金娃娃……”女子站在男子身后,悻悻然,“再好吃不也是条鱼?” “你这小女娃子懂甚?”说着恶狠狠地瞪着二人,“说罢,你二人有何贵干?” “回大叔,在下洞庭云飞扬,这位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名叫仇雪,我二人有要事拜见大理段式皇帝。”男子连忙作揖,按着他的想法,自报家门之后,定当得了引荐。 “段式皇帝?”听着说法,斗笠忽而向后跃了半步,抓起身边竹竿,提而作式,“说,是甚么人指示你们来的?” “什么人……”云飞扬忽而被问着,竟也有些心虚,“指示?” “段式皇帝早已不在人世,你俩小厮究竟有何图谋?还不速速招来?!”说着,竹竿抖了一抖,直接敲向男子面门。 云飞扬见着竹竿来袭,慌张起来,正想举枪格挡,不料竹竿的劲势和往常兵刃不同,方是到了面门之际,连忙斗转开来,应声往额头划了开去,女子暗叫不好,连忙拉了男子回身,顺手丢出一枚六星镖,斗笠却不多让,侧身让步,忽而转了竹竿,又向肋下敲去。男子早已回过神来,立枪竖挡,又让着半身,斗转竹竿也是没伤了来。 “六星镖?你是唐门的人?唐重楼是你什么人?!”斗笠定睛望着身后,转而道。 “你都不肯放我们上山找皇上,我们干嘛告诉你!”仇雪莞尔叫嚷道。 是时,云飞扬一边端倪着动静,一边想着上山办法,忽而眼前金光一闪,水底有一尺金黄游动,撇了长枪,立足水边,忙向二人招手,“大叔,我若为你捉得这金娃娃,你可为我二人指路?” 斗笠听着这话,看着水里游鱼,支支吾吾,“也,也好,不过你要告诉我是受了谁的指引,不然,我也不会放你二人上山!” “一言为定!”话音未落,云飞扬已跃入水中,仇雪本想叫住,却慢了一步。 水流湍急,立而不定,登时吐纳运气,按着静心诀的法门,倾注内力下盘,想着稻香村里男子同他义弟的比试较量,化掌为枪,登时从水底抄手上来,第一招拍鱼半空,第二招甩掌鱼身,第三招跃而腾空横踹了出去,正是阳关三叠的用法,只觉一瞬间,三个招式滴水不漏,甚是酣畅。 斗笠见着金娃娃已然落在地上,连忙提了鱼筐扣住,鲜活鲤鱼跃动其中,怕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没得动静。 “哈哈哈,今晚可有好吃了!”斗笠这才放声大笑,“方才不知少侠你神功盖世,但不知究是何人叫你来找我师父的?” “啊……”男子这才想起,这许久功夫,始终没是同传缘由,“云飞扬奉义军白先生之命,前来大理国找段式皇帝,求得绝世神功,这有白先生亲笔书函为证。” 听着此番,仇雪心中默默念着,“原来这云飞扬是义军人士。” “……”斗笠脸上忽而阴晴不定,“你若早说,天暗之前便将你送到了,为今之计,你二人先暂宿于此,待明日,我送你俩往樵夫那便是。” ; 第十八章 樵夫 ?瀑水日夜奔流,云飞扬与仇雪在水边木屋安顿一夜,夜里回想金娃娃鲜美有佳,听着屋外水流轰轰,瞌睡过去,也算无梦。 次日清晨,斗笠渔者将两人唤醒,“要急些赶路,不然那樵夫可不像我这般通融。” 连忙洗漱了去,跟着渔者,忽而岸边,见着水流湍湍,年深月久,清澈见底,水里有一深沟,看似丈余,渔者舵了船来,只见船身虽小,可船桨精致,木船在水流之中,但可靠了双浆,暮暮然没得动静,想来若是轻巧船只,早已冲散,思来想去,小船必有蹊跷。 看出仇雪疑惑表情,渔者微而笑道:“瞧着木船不大,可是在湍急流水中,尚能泰然自若,是有铁板镶在船底,再来这两舵铁浆,方能瀑水中横行。”看着云飞扬目瞪口呆,“你二人且看,此山犹如斜镜,想要上山,必要过得水路,这渡水之事,说难是难,说易却也容易。上去转过山角,瀑布势头大缓,我坐在这木船之中,扳动铁桨,在瀑布中逆流而上,一次送一人,两次就送两人上去。” 见着两人面面相觑,渔者接着问道:“你二人,谁先上船?” “云大侠,你先去探了虚实。”仇雪这时倒是谦让,拱手作揖,“我怕死。” “好,仇姑娘,云某恭敬不如从命,先去探了路来,再劳烦大叔回头接你!”说着,双脚蹬地,岑然窜到木船之上,回而望道:“大叔,有劳了!”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渔者轻功也是不同反响,坠在船上,没得飘摇,换了普通身手,怕是会惊了起小花小浪,木船只是悠悠来回,渔者双手各执铁浆,推而划去,“小姑娘,你在这等我!” 顺着激流,木船飞行,眼见那瀑布即将流至山石边缘,若是冲到了边缘之外,这一泻如注,两人就是神仙,只怕也要摔得粉身碎骨,渔者却不惊不慌,连扳几浆,硬是让木船逆行几丈,绕了开来,在侧而边去。云飞扬见着场景,不觉暗自感叹大叔内功身后,若是没得运气行劲,这几扳下去,就要伤了臂膀。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木船划过两个急弯,忽而眼前变得景色,清溪潺潺,水流平缓,难以想象已是冬天寒梢时候,还有如此绿波盎然,溪水宽有几丈,两旁松柳拂水,林木之间,夹植着各类灌木,若在春日花开之时,想见一片琳琅,必是繁华耀眼。这时虽没得花看,但水边注满一丛丛青绿之气,也是浓郁。 划至岸边,放下云飞扬,渔者别过逆行而上,不由在此感慨内力身后,方才当真交手,怕是二人败北只在喘息之间。只是一会儿,不过炷香,渔者船来人到,远远望去,已见得仇雪脸色叹然,惊呼此地景色就是春夏不可比拟。 “顺着岸边,没几里路,你们能见到一个小山洞,穿了过去,会找到樵夫,自己跟他说去吧!”说着,又是用力逆行,云仇二人相视一笑,想来这渔人大叔也是有趣,为了一顿鱼食,也能放他二人进山,不过也幸得那金娃娃,不然也当真见识不到此等功夫。 往前走着,没过多久,果遇一山洞,山洞中甚是暖和,似有暗香,不免叹然即便冬日里,香销之地也是香气盈盈。过得山洞,又有水声潺潺,定睛往上边瞧去,见是洞口丈余,一眼温润泉水涓涓而出,这口泉水显然就是瀑布尽头,云飞扬登时觉着口渴,连忙取了水囊,接了起来,正觉囊内水满,忽而听闻不远地方,似有曲调。 “城池俱坏,英雄安在?云龙几度相交代?想兴衰,苦为怀。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疾,也是天地差!迟,也是天地差!” 凝神听了,才知唱的曲调是隋唐演义。仇雪连忙拉了云飞扬寻声而去,还道:“这山谷中本就没什么外人,唱曲儿的,必是大叔让我们寻得的樵夫。” “昨天闯过大叔那关已是不易,听着樵夫前辈歌声朗朗,内力不凡,仇姑娘待会儿也要多加小心。”云飞扬被仇雪拉着跑,许久没见着踪影,感慨内劲之余,又想到昨天的事,不免多了些担心。 “天金桥上,恁栏遥望,春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寻着歌声,终是找见这樵夫,面容豪壮,虎背熊腰,举手迈足,似有将军威风,若非粗布衣裳山间樵柴,必会当他是个叱吒风云的统兵将帅。樵夫走往二人身旁,视若不见,拎起斧子在山边砍柴,悠而叹唱:“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云飞扬听着词句,不由得赞叹一声:“好!” 樵夫听闻,转了身来,还道:“你且说,哪里好?” “青山不在,绿水不待。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麾旗开,管甚谁甚家兴废谁成败?陋巷单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志不改!” “哈哈哈,你是谁?”樵夫放下手中活计,定睛瞧着来人。 “在下洞庭云飞扬,这位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奉义军白先生之命,前来此处,拜寻段式皇上。”云飞扬提枪作揖,连着仇雪一同介绍了。 “瞧见底下钓鱼的了?”樵夫忽而坐在树桩之上,抬头看着二人。 “见是见过了,不过好生被他刁难来着。”仇雪前了半步,娇嗔道。 “怎么过了他的?” “他爱吃鱼,我帮他抓了鱼。”云飞扬木愣愣地答道。 此言一出,不光樵夫兀自笑了,仇雪也被惹得嘻嘻笑着,“云大侠,好端端一千难万险,硬是被你讲成笑话了。” “罢了,罢了,你二人且往上去,找得耕夫,他自会指引你们。”说着,樵夫站起身来,提起斧头,继续唱着曲子。 ; 第十九章 耕田 ?云仇二人别过樵夫,走不多远,就见着山边峭壁一条手臂粗细的长藤,仰头望着,只见山峰尚半隐隐雾中,看不到山顶究有多高,如何也有几十丈来。 相视一笑,云飞扬先开了口,“劳烦姑娘先请了。” 仇雪见着模样,心里已有了盘算,点头称是,双手握着长藤,运气行劲,双臂交互拉拽,双脚立而壁上,轻盈身形岑然直上。云飞扬本想殿后,见着没得几下,已是上去数丈,兀自摇头微微笑着,才紧接着跟上。 “云大侠,我倒要问你,如何回得那隋唐小调?”仇雪在上用力攀爬着,也不忘回头看看后边云飞扬的行程。 “在下自幼深受国家大义影响,不免读了些文字,索性十几年来,还有得记忆。”云飞扬偷笑着,似是以为仇雪在夸赞他。 “按着他唱的,后边还有甚么?” “其实讲的就是天下纷争,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连年战祸,就是赢了,也是终归尘土。” “听着唱词可不教人乐观,赢了也是尘土,输了也是尘土,如此一来,又有何争得?” “不错,所以我有一义弟,他就恨不得哪天能远离尘嚣。” 说话间,二人已攀至云雾之中,白茫茫一片,辨不得行到何处。 仇雪叹道:“眼前奇景无数,也不免这一场奔波。” “本就教你别再跟来……”云飞扬话没说完,直觉寒意凌然,似有一双怒目从上落下,打了寒颤,“姑娘跟来也是极好的,不然我也过不来这边。”旋即笑着称道。 再往上去,穿了云雾,忽见长藤转而向前,定睛看着,原来已到峰顶。刚踏上平地,仇雪转身搭手将云飞扬拉得上来,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似是山石崩塌,又听得牛叫声不绝于耳,接着就是哀叫连连,云飞扬暮然愣愣,“这高山上何以有得牛叫?” “樵夫不是让我们来寻得耕夫么,即是耕地的,自然要有牛。”仇雪莞尔笑着,“循声找去,定可有得门路。”说着,拽着云飞扬一边快步。 没走多远,就看到山坡边上一头黄牛四仰八叉,斜架在一块岩石之上,翻滚来回,硬是站立不得,岩石边上,一人双手抱头,慌着手脚,不知如何是好。眼见着峰顶平地,已有良田几亩,种着禾麦,抱头之人上身赤膊,腿上泥污黢黑,瞧不出本来模样,显然方才黄牛正在耕地,不巧岩石滚下,砸伤了黄牛。 “仇姑娘,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帮着那人将重石移开。”话音未落,云飞扬已是箭步向前,挨到农夫身边,连忙道:“我托着,你先将牛牵开。”仇雪本想叫住云飞扬先是别急,看着已然上去,只得摇头叹气。 “如此甚好!只是,见少年你年纪轻轻,这石块重头,可不比那黄牛要少,以你一人之力,怕是难以托付。”农夫也是实话实讲,担心云飞扬别再因他受了什么伤害。 “你二人合力托石,我来牵牛就好。”仇雪飘然跟前,对着农夫与云飞扬二人,本是担心她不想多管闲事,见着此刻上来帮手,云飞扬喜上眉梢,心中暗叹:“原来她也并非不近人情。” “有劳姑娘了!”农夫连忙拉起云飞扬,驻于岩石左右,马步下沉,运气行劲,扳着岩石底下,开始用力。 云飞扬见着此人内力暗叹不凡,磊磊重石,被他稳稳托住,先前扎在泥地当中,已是深陷,这般竟有了缝隙,连忙跟在身旁,陡然静心运气,下插双手,马步蹬地,浑然一气呵成。农夫见着也是心惊,不曾想这少侠有得如此功夫,连忙侧了身子,给云飞扬让出些地方,双手岑然抵在石头根源,双臂往上一拉,大石合二人之力,蹬然抬高几尺,仇雪见状,连忙跃了上坡,牵开黄牛。二人见到黄牛脱险,互视而笑,农夫叫着口号,一并卸了力,又是轰隆一声,巨石砸在地上,微而颤动。 “多谢二位,还请教?”农夫见着黄牛安然,连忙搓着双手,作揖道。 “在下洞庭云飞扬,奉义军白先生之命,前往大理寻得段式皇帝,有要事相请。”说着有抬手指向仇雪,“这位是我一道好友。” 那农夫自信臂力过人,这定睛瞧着,不由得大为诧异,他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娃子,内力竟和自己有得睥睨,实在不可小觑,若是有害于他的皇上师父,怕是没法交待,沉吟良久,还道:“你说你是义军人士,我就当你是义军了?” “大叔若是不信,可见白先生书函。”云飞扬连忙拱手。 “段式皇帝早已不在人世,当年白秋琳就在他身边,少侠,你莫要信口雌黄!”农夫目不识丁,就是有得信函,他也不认得白秋琳字迹,只得想办法诈上一诈。 “这话山底下的渔人大叔已经说过,当时我就不得其解,若是皇上不在人世,何以还放得我们进来?”仇雪当仁不让,连忙质问。 云飞扬也是摸不清状况,“白先生亲笔让我来寻得盖世武功,怎会有假?” 农夫见着二人咄咄,心是念着,莫非此二人当真受白秋琳所托,来找皇上寻得武功?那少年功夫自然了得,可那姑娘如何,我还需试上一试。“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多少斤两能过了我?”说着,已是拳头带风,猛然而至,云飞扬就在身边,本想搪了强招,不料后劲十足,挡在胸口,硬是被推了开来,仇雪本想上来帮手,云飞扬身高体重,被弹开来只能侧身躲了过去,不管踉跄摔地,直接一招云手缠了农夫臂膀,那农夫被缚之际,直接横了筋肉,挣开胳膊。 云飞扬摇晃起身,看着仇雪跟那农夫对拆不落下风,心中暗叹功夫了得,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农夫已然不再上风,悻悻收手,转身不再看这二人,走到黄牛旁边,背对着说:“段式皇上实然不在世上,可见得我那师父,也是可能,你二人且往那小径走去,过得断崖,自可见到书生模样。” “啊,由此劳烦大叔指引。”云飞扬一边作揖,一边拉了仇雪,向小径踱去。 ; 第二十章 墨牍 ?两人顺着小径向前走去,不多一会儿,山路就到了尽头,前面是条宽约尺许的石梁,横架在两座山峰之间,虽是冬日照耀,可也望不见尽处。若是在平地之上,这石梁没得慎人,只是下边深谷百丈,摔折下去,可当真要了性命,因此就算踏在上面,往下撇上一眼,也要心惊胆战。 仇雪忽而笑着:“这位皇帝藏得好深,就算谁和他有不共戴天,找到这里,也已先消了一半气。” 云飞扬思忖良久,“那渔人大叔说段式皇上已不在,其中必有玄机。” “这也当真猜想不透,瞧他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又说白先生亲眼见他离世。”仇雪挠挠头,又拍了拍云飞扬,“大侠,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的好。” “我倒奇怪,你听着白先生名号,竟从来没问过我些什么。”云飞扬忽而开窍一般,悄声问道。 “这是自然,义军白秋琳先生大仁大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仇雪笑着掩饰些什么,云飞扬却也看不出来,只是觉着说得在理,也没多再追究,岑然蹲低身子,蹬地跃起,点着石梁,纵地往前,没曾想滑润不堪,一脚踉跄,险些摔了下去,连忙侧而转身,半身回转开来,抽出长枪,挥了半式,回到梁上,拄枪后倚,滑到对面。 这一遭已是冷汗全身,坐而落定,大口喘息,听得对面嘻嘻笑声,“云大侠,方才好生惊险哦!” “仇姑娘,不是开玩笑,这石梁甚是滑腻,可要多加小心!” 云飞扬话音未落,见着仇雪忽而轻飘飘落于石梁之上,不摇不晃,稳得惊人,云飞扬看着这般身法,想来脚伤已然痊愈,也是叹了口气,摇开头来,“姑娘,你到底何门何派?” 话音未落,仇雪已然下了石梁,蹦跳到云飞扬身边,嬉笑道:“先前没说过么?我艺兼数家,谁的武功都略懂一些,谁的武功也都练得不精不采。” 正说着,忽听书声朗朗,转了过角望去,却有一极宽的缺口,盖有丈长左右,缺口彼端盘膝端坐着书生模样,细胡如柳,弯儿垂颈,虽看天命年纪,却有白净面目,逍遥巾戴头顶,手中拿着一本书,朗朗自得。看着缺口,云飞扬暗自生疑,若是跳了过去,本来不难,可这书生端坐之处,恰逢落脚点,除了他坐的地方,又无处踏足,无可奈何,只得高声说道:“在下洞庭云飞扬,有要事求见尊师,劳烦大叔引荐。” 但见书生充耳不闻,摇头晃脑,书倒读得津津有味,云飞扬先前以为是他没听得到,又喊一遍,还是不搭不理,只得转首看向仇雪,“仇姑娘,这可如何是好?你聪明绝顶,快想想主意。” 听得夸赞,仇雪莞尔一笑,心中想着:“你云飞扬总算知道我聪明绝顶,早晚一天要栽在本姑娘手中。” 嘴上却说:“云少侠莫急,先且听了他在念甚,我们在想良计。” 书生也是配合,念念叨叨,“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不过是最为平常的论语,读到酣畅淋漓,似有醉意,恍恍而而,闭目思意。 仇雪转念,忽而畅言:“论语读了千遍百遍,不明夫子微言大义,也是枉然。” “……”书生听了这话,戛然而止,问道:“是何微言大义,还请姑娘请教。” “你可知夫子门人,是以多少?”仇雪歪着脖子,更更问道,云飞扬摸不清想法,只得看着她摇头。 “这有何难?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书生笑涔涔说着,仿佛心里料定,你这女娃儿怎有我读得通透,会问出这当问题来。 “七十二人,有老有少,你可知冠者几何?少年几人?” 书生听而愕然,枉自读书甚多,这人数多少,确实不知,“论语中不曾说起,经传上也没得记载。” “所以说你不明夫子微言大义,论语中说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三十,六七四十二,是以冠者三十,少年四十二,刚好七十二达者。”转而嘻嘻笑道:“瞧你这般学而不思,学而不思则罔啊!” 书生被仇雪一番强词夺理,不禁哑然失笑,心中也是暗服聪明才智,摇头笑道:“二位想见家师,并非难事,但还需答了两幅联子,如是可好?” 云飞扬料定还会被刁难,早已有所准备,坦言道,“大叔,请讲。” “风摆棕榈,千手佛摇折叠扇。”边说着上联,边从腰间掏了一纸折扇,待向一排棕榈,笑而吟道。 仇雪心想,这上联既是应景,又隐然抬了自己身份,若是单以事物相对,不含相关意义,不可曰胜,登时愁了蹙眉,不知如何是好。云飞扬听着,却没得多想,看着四周,见得对边平地上有小小地藏供奉,再不远旁,又一小小荷塘,正觉此时冬月,荷塘里头苦荷几几,怅然笑着,“对子倒是有得,只怕得罪大叔,说来不便。” “少侠但说无妨。” 云飞扬担心书生若是气急,不让过得这关,连忙道:“不论言重,大叔可莫要气急。” “哈哈哈,我气量不会那生小得,少侠你且说罢。”说着,弹开折扇,微微拂面。 “好,我的下联是:‘霜凋荷叶,独脚鬼戴逍遥巾’。”云飞扬拱手作揖,朗朗读道。 下联一说,惹得书生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不但对仗工整,而且敏捷之至。”仇雪见那塘里莲梗撑着一片枯凋的荷叶,果然像是个独脚鬼戴了一顶逍遥巾,也不禁笑了起来。 那书生心想:“寻常对子是定然难不倒他二人,我可得出个绝对。”猛然想起少年时在塾中读书之时,老师曾说过一个绝对,数十年来无人能对得工整,说不得,只好难她一难,于是说道:“我还有一联,请你们对个下联:‘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 第廿一章 皇上 ?仇雪听了,心中大喜,琴瑟琵琶四字中共有八个王字,原是十分难对。只可惜这是一个老对,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当年在恒山派的时候,闲来无事,这下联早已对了出来,但让他觉着轻易对出,怕又要有得刁难,于是赶紧皱起眉头,作出愁眉苦脸,斜眼看着云飞扬,那脸色更是难堪,简直拧巴成了一团,兀而笑了,颤动身影。 见得二人都有难色,书生连忙话说前头,“这一联本来极难,我也对不工稳。不过咱们话说在先,若是对得不行,你们可要请回。” 仇雪笑道:“若说要对此对,又有何难?只是适才一联,那位云少侠已得罪了大叔,现在这一联是一口气要得罪渔、樵、耕、读四位前辈,我是说不出口。” “哈哈,小姑娘,你不要信口雌黄,你能对出已是千难万难,岂能同时又嘲讽我师兄弟四人?”转而又道:“你且答与我听,但求对得工整,取笑又有何妨?” 仇雪莞尔道:“既若如此,我告罪在先,这下联是:‘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 书生听而大惊,站起身来,长袖一挥,向云仇二人一揖到地,说道:“在下拜服。” 云仇二人连忙回礼,云飞扬怅然笑道:“若不是四位各逞心机要阻我们上山,怕是雪儿这下联原也难想。” 听这称呼,仇雪蹭地涨红了脸,连忙捏掐云飞扬,低声道:“我何时成了雪儿?!” “啊,仇姑娘,莫要见怪,在下一时情急,乱了称呼,还请见谅。”方才一礼未毕,又转而对了仇雪,涨红脸蛋岑然又变了尴尬,心想,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两位,请罢!”说着,书生让出位置,向后退了几丈,定睛瞧着二人,云飞扬与仇雪相视,一先一后,运气行劲,踏过缺口。见着二人文武全才,不免心中暗忖:“如今看来,不光文韬输得二人,就是武功也未必能轻易胜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见着落定,书生连忙抬手指引,穿过地藏,绕了小塘,不远处还有一偏阁,虽说有些败旧,可进得院内,错落有致,书生叫了下人奉上茶,转而对着云仇二人,“且在此稍后,待我禀告家师。”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两位远道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云飞扬好生奇怪,此处怎会有个小和尚?却也不敢多问,还道:“在下洞庭云飞扬,这位是我的朋友,仇雪,自蜀南而来,拜见段氏皇帝,有要事相谈。” 小沙弥礼数周到,仍是合手道:“段氏皇上早已不在尘世,累两位空走一趟。且请用了素斋,待小僧恭送下山。” 仇雪听着了这话,似是有些门路,先前渔樵耕读无一不说段氏皇上不在世上,这小沙弥用词要谨慎得多,不在尘世,同不在世上,可大不相同,想到这里,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答案,见着云飞扬面露苦色,拉了近身,悄声道:“你不是有白先生亲笔书函么?” 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递给沙弥,“劳烦转交尊师,此乃义军白先生亲笔信函,一阅便知。” 小和尚接过书信,不敢打开观看,合手行了一礼,转身入内。这一次他不久即回,低眉道:“恭请两位。” 云飞扬看着仇雪,心中大喜,连忙拉着入内。这别院虽小,里头也是幽狭,三人先后走过一条青石小径,又穿过一片松针林,只觉寒意煞煞,看着天色,怕是要到日落时分,进而走着,只觉清净闲适。针叶林里藏着三间木屋,小和尚轻轻推开屋门,提手请示,把云仇二人让在屋内,合了门扇,一旁等候。进来屋里,只闻檀香袅袅,旁边两个蒲团上,各坐一位僧人,一个皮肤黝黑,高鼻深眸,显然不是中原人士,另一个身穿粗布僧袍,两道长眉轻而垂下,面善慈祥,却有俊朗尤佳,看着古稀年纪,又有雍容神色。 二人一看便知,此位高僧,必是大理段氏皇帝,见着书生也在身后,连忙下而跪之,“草民云飞扬,叩见皇上。”,“民女仇雪,叩见皇上。” “善哉,善哉,昔日的大理宣仁帝早已不在尘世,现在他们都称我广泓法师。”长眉僧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扶起二人,“龙五找的几个小朋友,各个文韬武略,当真可喜可贺啊。” “大师言重了,此次来意,不知大师是否明了。”云飞扬见着皇上已出家为僧,概是不愿再被称谓皇上,连忙改口道。 “不错,前些时候,白秋琳已飞鸽传书告知老衲,老衲也悉数明了她的意思,只是……”长眉僧人思忖一会儿,旁人更是不敢打断,接着说,“云少侠,仇女侠,你二人想习得我段氏武学,还得有着三点紧要。” “大师,此次只得云少侠就好,我是怕他有甚差错,毕竟此人耿直非常。”仇雪连忙摆手,莞尔笑着,心中却想,大理的人当真奇怪,怎么每个都要提些条件? “相逢即是缘,仇女侠且听这三个条件,若是不想要得,离去也罢,倘是可以三分,老衲也有厚礼相送。”老僧听出仇雪退却意思,连忙解释,这条件答应与否随你,但这有武功秘籍,看你要不要得。 “如是甚好,不然我也不知道拿什么报答我这位好友。”云飞扬倒是答应的爽快,他哪里知道走了这遭,仇雪还有只身前往百花谷,其中凶险,哪有这大理之行可比拟的。 “好,第一要紧,就是有几门功法,恕难告之。”长眉老僧捋了胡须,坦然道:“步法凌波,心法北冥,心法长春。” 云飞扬听了,心中暗忖,还好白先生没教我学这几门功夫,不然怕是难以交差,只得点头称是。 “其次,你二人不得自称段氏门人。” “如此甚好,不然我也没法向师父交待。”云飞扬如此回答,又看向仇雪,不知她是何所想,仇雪也只是看着云飞扬,没多言语,示意大师继续。 “第三,切莫滥杀无辜,犯了江湖大忌。” “大师这三点紧要,不算太难,只是常听闻,想学得指法一阳和剑法六脉,需得改了姓氏,不知大师这般可行?” “善哉,善哉,仇女侠你倒懂得些我们段氏规矩,可惜老衲偏偏不爱这些条条理理,你二人且去商量了过来,若是应允,老衲必定倾囊相授。”广泓大师慢慢踱步门外,又回首望了两人,兀自微笑摇头走开。 ; 第廿二章 剑法 ?“这次我真的得走了。”仇雪脸上有些遗憾的神色,“本想见识你会得神剑,可看大师意思,你的剑法精进,还需些时日,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办。” 云飞扬没搭茬,或许他在想着挽留的话,或许又是些别的什么,默默然看着眼前女子,这般楚楚,冬日暖阳下来,脸色被阳光照得有些落寞青涩,也只能尴尬笑着,“仇姑娘,这些日子,实在有劳,我们,还能再见么?” “那是自然,某种程度上,我们已经站在同一舞台之上。”仇雪呲牙拍了拍云飞扬,转身走往落霞之中。 二人自是商量了结果的,广泓大师也有些惊诧,本是说好也将些功法传授仇雪,可仇雪硬是推辞了。仇雪想的是,“我本就艺通数家,不缺你段氏几门神功,二来云飞扬才是受了白先生嘱托,与我无干,不如卖了人情给那傻小子,让他念着我的好。”于是就有了广泓大师不光要教授指法一阳和剑法六脉,连着些玄冰指、妙谛指、葵花指也都要教会了才好。广泓年少时代也是聪明男子,莫是看不出少女意思,只得连连叹是绝顶聪慧。 “远来即是客,客随主便,老衲自安排了随行,送女侠往百花谷,以免路上不测。”广泓大师气度不凡,叫了渔樵耕读随同前去,仇雪本是女子,一路上不好有了大叔照顾,思忖之下,想及灵鹫宫梅兰竹菊四剑乃是女子,随即安排,仇雪才应允下来。 转而小雪,已是半月有余,虽是日夜苦练点道指法,可心中似有牵绊,终是定不下心。这一天梅兰竹菊捎回书函,只写四字:“安好,珍重”,云飞扬读了,也是仰天长笑,忽而挥手食指,一道凛冽真气疾如闪电,着指之处,分毫不差。广泓大师看着,笑道:“恭喜少侠,一阳指已有些模样。” “大师,这门指法,与敌挣搏凶险之际,可贴近点道,远处欺近身去,亦可一攻而退,实为克敌保身的无上妙术。”云飞扬走前拱手道:“只是,接连几天,倍感疲惫,虽说是运气小周天而突发,但真气每每行至指尖,陡然再进,不可出也,是故有何玄妙?” “这门指法极耗精神,若是以连续使用小则功力全失,大则性命不保。”广泓双手合十,闭目而谈:“少侠接连几日,若非你天王无上心法静心诀的缘由,怕是已伤及精神,方才真气所及,盖有八品一阳的功力,想练就剑法,还需再多提升几个档次。你要记着,但凡练武习功,不能操之过急,你且去熟习经脉穴道,每天不可修习多过三个时辰。” “多谢大师指点。”云飞扬听着此番,怕是大师已瞧出自身功力欠缺,要去补了功课,连连称是。 百花谷距天龙寺并不算远,快马送信,两天能见到来回,若是飞鸽,朝送夕回。云飞扬向着广泓借了些飞鸽,每每想到仇雪,就送飞一只,见着信鸽有去无回,心中总是牵挂万分,广泓总也会点化着些,儿女情长不比江湖大义,更不可与江山社稷同比,听了大师指点,算是收回些心来。忽一日,群鸽徘徊,一涌而至,每鸽一字,通读起来只道:“鸽鸟很累,没事勿用。”看得云飞扬阴一阵晴一阵,不甚尴尬笑着,连忙跃而起身,抛了纸条当空,一指穿过,岑然烧了些烟幕,广泓叹曰:“每一回信,功力竟暗涨几分,看来仇女侠对你当真重要。”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暗潮涌动,腾地红了脸庞,兀自转过身来,微而笑着。 大雪节气的时候,即便大理境里,也有皑皑鹅毛忽如而至。广泓大师每天看着云飞扬刻苦修炼,功法每天有得增进,也是暗叹云少侠天资聪颖。“剑法六脉,是以右手太阴肺经、阳明大肠经、厥阴心包经、少阳三焦经、少阴心经和左手小指太阳小肠经,此为六剑。六路剑法,每剑有名,是以少商剑,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商阳剑,巧妙灵活,难以捉摸。中冲剑,大开大阖,气势雄迈。关冲剑,以拙滞古朴取胜。少冲剑,轻灵迅速。少泽剑,忽来忽去,变化精微。”转而又说,“六脉剑法博大精深,本应左右各有一套,但是世人右手善用者居多,索性先祖创得此剑法时,就去繁为简,只有六剑。” “如是一来,六脉剑法,岂不应该是十脉剑法?”云飞扬摸着头,不甚明了。 “哈哈哈,善哉,善哉,施主这样说也没得过错。”广泓大师听闻此言,笑得合不拢嘴,稍做安定,又道:“现将六脉剑法每一招的运转口诀教于你,你要牢记。” 少商剑法,是以起于中焦,向下大肠,入属于肺,肺横腋下,沿臂内行,于手少阴,下行肘窝,沿掌桡侧,过鱼际,出拇指。 商阳剑,要起于食指,沿食指桡,上进凹陷,沿前桡侧,至肘外侧,再沿肩髃,肩峰前缘,向上大椎,进入缺盆,联络肺脏,通过横膈,属于大肠。上走扶突,经过面颊,进入下齿龈,回绕口唇,交叉水沟,左脉向右,右脉向左,分布迎香,与足阳明。 中冲剑法,则起于胸中,出心包络,下通横隔,从胸至腹,联络三焦,出于胁部,至下天池,上行腋窝,沿臂正中,行于双阴,进入掌中,出而中冲。 关冲,起于关冲,沿而腕背,出于侧尺,向上肘尖,上达肩部,交出少阳,向前缺盆,分布胸中,联络心包,下通横膈,从胸至腹,属于三焦。从胸出,上直项,沿耳后,出额角,下行面颊,到达粝隆。 少冲剑法,起于心中,过横膈,下络小肠,挟食上行,系于目,横出极泉,沿上臂,至肘窝,沿前臂,到掌后,入掌,经小指,少冲而出。 剑法少泽,起于少泽,沿手至腕,出于茎突,直上前臂,经鹰嘴,循上臂,绕行肩胛,交会大椎,入盆络心,过胃小肠,从面颊出,上向颧骨,靠会睛明,接足太阳。 此番心法一说,云飞扬简直晕了头脑,不但是运气的功法拗口,更是不得法门,广泓大师又是笑道,“少侠,你且仔细研究,不明之处,再来问我。” ; 第廿三章 时局 ?冬去春来,大理国内四处弥漫着花香烂漫。一个男子身形在山腰处闪转腾挪,身影前顺着八卦方位各有几栋木人,木人上点画了人体逐脉,见着男子前后进退,指点戳捅,忽而运气行劲,似有真气在诸脉络间行而喷出,顿然驻足,一道真气自指端倾而来回,又是侧身摆莲,左手后指,真气煞时形成剑气岑然,木人轰然炸开,细屑四散。 “云少侠剑法初窥门径,当真恭喜了。”闻声望去,只见一长眉老僧微而踱来,双手合十往前,定睛看了,正是广泓大师。 “弟子拜见大师。”云飞扬拱手,“真是见笑,几日来,虽说有些心得,只是少泽还好,少商剑法始终不能伤及丈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拇指,悻悻然看着大师。 “少侠莫要急功近利,六脉剑法在于通脉在先,行劲在后,少泽有得成就,是在你天王内功本以肠经为主,肠经、肺经都是你本门心法的精妙所在,不属易哉,有朝一日,练成少冲心经,才是难上加难。”广泓大师闭目微言,“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 “承蒙大师指点。”听了这番话,心中有所安稳,毕竟此门剑法博大精深,想要几天之内就登堂入室,绝非易事。 “此有仇姑娘和白先生信函各一,不知少侠想先看了哪封?”见着广泓大师伸手怀中,掏出两封信件。 云飞扬兀自没了主意,连忙问道:“仇姑娘来信了?!”提及仇雪,自然瞠了双目,一丝亮色不易察觉,可心中又想,白先生信函必定事关重大,转而又道:“国家大事,劳烦大师先将白先生书信予我。” “哈哈哈,少侠当真不为儿女私情耽搁家国之事,善哉,善哉。”说着,一双信函一并递了前去,“你且看吧。”一语言毕,转身向木屋走去。 两封信函到了云飞扬手中,竟有些不知所措,一来国家大事,应是先看着白先生指示,二来仇雪信中不明来意,心中慌了几分。末春已至,半年来,一直和仇雪有着书信往来,平时长信有来有回,二人之间情愫暗生,仇雪聪颖,飞扬木讷,其中的几番意味,旁人看得明白,云飞扬自己却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还是先拆了白先生指示。 “飞扬安好。是年绍兴十三,义军得报,吴后意图谋乱,消息确切,早先默络天忍、五毒,意欲大军虔城,若成必反。凡义军将士,皆有报复,当今家国动摇,山河破碎,倘是内忧外患,恐有差池。召集各路侠士,集结赣水,迟则生变,速往。义军白秋琳。”虽说言简意赅,也明得就理,只是不知大理距着岭南五毒尚有千里,若是现在动身前往,也怕误了时机,加之单枪匹马,如何阻拦千百大军集结?五毒天忍,个个身手不凡,有他十个八个云飞扬,也是蝼蚁撼树,螳臂当车。正犯难时,想起还有一封,愁事放却一边,读过这封再找来广泓大师商量对策也好,如是悻悻然拆了信封。 “云哥安好。”前句映入眼帘,也是苦笑开来,怎么如今无论官文私信,都有“安好”二字开头?莫非最近流行?摸了摸头,接着读到:“君以社稷为重,私以知之。近来耳闻,吴后密谋歹势,私于百花之中听命差事,已往临安,彻查此事。据以本悉,吴后慈悲大义,并非恶毒之人,更无凶险之心,个中蹊跷,君可观之而后行。私与君立场无二,不必挂虑,若有机缘,定可再会。仇雪上。”读过此信,云飞扬更是迷糊来去,这意思是仇雪不信吴后谋反,更是要深入虎牢一探究竟,若今剑法未成,冒然下山只会自寻死路,这般一来,如何是好?正自暗忖,广泓大师已踱步跟前。 “少侠如今不需劳烦,按你的天资,不多时候就能修成少商、少泽两门剑路,到时候下山也不迟。”广泓大师看着云飞扬抓耳挠腮,已经明了其中缘由,双手合十,“这段时间,交由老衲代你打探些消息,你要潜心修习,六脉剑法谙熟之时,就是你下山之期。” “……”云飞扬听了这番话,想来如此是好,只怕仇雪身陷危难,连忙道:“仇姑娘以身犯险,我怕耽搁……” 广泓大师听了,摇头笑着,“少侠你且放心,仇姑娘那边,老衲已暗中派人照应,不会有得差池。” “劳烦大师帮助,飞扬不甚感激。” 过了处暑,闷热的天气总算有了清凉。这段时间,广泓大师一边派手下打探宋国朝廷,一边帮助义军游说各大名门正派,不管事出何因,吴后集结军队谋反一事,怕是坐实,仲夏时节就已听说秦桧已与吴后密谋,当今朝廷内部分门别派,秦桧与李纲、赵鼎等人立场不同,一则卖主求荣,私通金国密谋,吴后在后支持,近年来更是嚣张跋扈,另以李纲、赵鼎、张俊为首的主战派,多次上书北伐,均被皇上驳回,理由也充分得很,宋国虽向金国称臣,可也算上国泰民安,即便金国南侵,大宋上下也可齐心共敌,不必惹是生非。 按着仇雪的思路,吴后本是善良纯德母仪天下,不应参与政事,广泓大师打探许久,也是没得缘由,不少楔子更是死于非命,照理说吴后谋反也不无道理,因着传言高宗养子赵昚不久前再有露面,此人传言已在南渡之时死于汴京,如今显世真假难辨,为防生变,吴后此时动兵威逼赵构立伫退位,是说的通的。 “无论如何,也是要先阻了天忍五毒集结,再防临安吴后兵变。”这些消息在云飞扬心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斯条理顺下来,也只抓住了这些要点,说出口的时候,广泓大师微微笑着,不多言语,“大师,云飞扬这一年来,多有叨扰,请大师受弟子一拜。”话音未落,已然跪下叩首。 广泓见状,连忙扶起云飞扬,“少侠心念家国,我也不再多留,只是要多念及苍生为好,此去一行不易,这是名剑龙泉,你且拿去防身。” 见着一口好剑,云飞扬不免想起当天蜀冈山上,用长枪斩断义弟的一柄镔铁剑,想来也是巧合,兀自笑着,连忙接过,“多谢大师。” ; 第廿四章 远鹰 ?让人琢磨不透的季节,晌午时分还是万里晴空,还不到日落,却已雨落倾盆。江南的梅雨季节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也谈不上可爱。一队人马在落叶林里踩着泥泞穿行,带头的男子大概双十年纪,急雨的缘故,早已着上斗笠蓑衣,不见面容,每呵一口气,都会化作雾气消散在雨水的蒸腾中。队伍里最显眼的概是上书一“鹰”字的红底长旗,随队的七人在三驾的马车左右,另外三人则在红旗的周围。又一男子,急行几步跟上斗笠,附耳轻言几句,便退回马车前,领马而行。 带头的男子压了压斗笠,又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大家抓紧赶路,我们要趁明路之前抵达下一个村庄。” 众人齐声附和:“是,少主人!” 梅雨就是这样,细而润物,悄然无声,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带头的少主人驻足不前,抬手示意:“邓三,收眼,列方圆阵。” 领马的男子赶忙招呼红旗周围的三个兄弟收起刚劲的“鹰”字,转而道:“少主人,莫不是卜短此路,惊扰了什么芒古?” “怕是芒古为镖而来,”带头的少主人顺势抽出长枪单手背持,接着说:“路边两道荆条,不是流丁。” “少主人,何不绕路?” “不可,概有一个时辰明路,绕路只怕安顿不下。”细雨打在斗笠和蓑衣上,只发出啪啪的声响,一片寂静,只听得轻声言语,“况且,我也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敢打咱们的主意。” 说是细雨,却因江南的闷润而格外缠人,看不到远处的落叶,分不明天色时分,队伍继续走了不倒两里路,突地从雨雾中弹射出几根翎羽,回首间已有两三兄弟倒地,少主人忙做手势驻足,左手长枪划于胸际,作揖道:“在下远鹰镖局庄唯,从龙泉出发往泉州而去,路经此地,不烦讨扰,敢请英雄行个方便,买路之钱,您说个便是。”男子俯身抬眼,漆黑的瞳仁冷静地洞察周围气氛,身后仅剩的八九名伙计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五万两黄金,你给得起么?”忽地出现十余人来,带头的紫衣男子轻蔑道,恶狠狠的眼神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被雨打湿的刘海儿紧贴脸上的刀疤。 “兄台您在说笑?不瞒您说,此镖统共八百两白银,您这……”不等庄唯说话,邓三抢上前道,不料话未完,人已倒。 庄唯回首看见邓三倒在雨雾之中,却也不慌不忙,左手立住长枪,缓缓说:“阁下志不在财,想必是镖物本身,恕在下不能从命,我们唱戏的重在信用二字,若是不能保全,怕是得罪了!” “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小的们,抢镖!”一声令下,十余人奔至马车周遭。 庄唯弓步上前提枪便刺,紫衣人轻轻一侧,一掌推开长枪,抢步上去直奔庄唯面门而去,恍然间斗笠被掌风出去,后退几步,站了开来。是时才见得面貌,似是比本来的年纪要年轻的多,若是气宇轩昂便也是凡胎尔尔,刘海儿直分剑眉星目,逍遥巾绑在发根处,嘴角稍稍的上翘,却不易令人察觉。 “到底是何等重要的镖物能劳烦如此内功的五毒教旗主亲自带人夺镖?”庄唯轻言道。 “庄少主还是不知为妙,在下五毒教白旗旗主,卢笑贫,领教高招!”言毕紫衣人飞奔到庄唯身前,几掌打出却都落了空招,庄唯倒也躲得自在,只是这绵缠的掌法暂时难以脱身,不抢得先机亦是进攻无望。 几番回合的时间,押镖的镖师大多死伤,只剩三个护旗伙计蹲在马车边,不敢吱声,五毒教众也只剩三人,若是那几个伙计能抵挡一下,庄唯这边也倒轻松些,可护旗伙计同镖师不同,他们是要命不要镖,五毒教众一掌将马车震碎,其中一人回首道:“大哥,得手了!” “糟了!”长枪抵着卢笑贫的掌力暂时难以脱身,庄唯回望暗忖道。怎料卢笑贫不愧为五毒教三散人之一,阴险狡诈不外他人,趁庄唯回头的功夫,陡然撤了掌力,换手向胸口连拍五掌,直震的庄唯连连后退,拄着长枪,单膝跪地,急吐几口鲜血。 “不愧是庄少主,受我全力催心掌竟只是受了内伤。”卢笑贫边说边笑,缓缓地走向马车。 只见得一口红绸金边,足有两人大小的箱子冉冉立在破碎的马车只上,说来也怪,虽像贵重之物,箱上却并无栓锁。 卢笑贫一步步地走向箱子,正欲打开。 “慢……慢着!”庄唯拄着长枪,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喘着粗气道:“镖……镖在人在,镖亡人亡!” “这么重的内伤还能站得起来?庄少主好内力!”卢笑贫回首冷笑道:“送佛送到西,我卢某人今天就再做件好事儿!”说罢,冲着庄唯而去。 “他的掌法太缠人,得看准时机才行。”庄唯暗想,趁着卢笑贫向他冲来,眸仁陡然一亮,侧身而卧转了半身,在一瞬间,同一招式连打三次,这是洞庭湖天王帮的看家本领,阳关三叠。霎时,周围细雨被震得响亮,似有雷鸣般炸响,长枪将卢笑贫挑起,不料此时庄唯内伤大碍,后招来不及施展,又是跪地吐血。 卢笑贫重重摔在地上,三个教众急忙扶他起身,喘着重气转而道:“惊雷破天?天王帮裴一飞的唯一原创招式,他是你什么人?”卢笑贫一脸铁青,却听不到回答,“哼,内伤太重,昏了过去么?罢了,快去开箱看看!” 言毕,四人来到马车旁边,绸箱中却空空如也,卢笑贫脸色一变,忽而道:“散开!” 三名教众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轰然倒地,卢笑贫蹭地向后遁去,雨天湿滑,也摔了踉跄,“只听闻御雪隐是翠烟门的独门轻功,没想到雨天也能施展到如此地步。” “我就说我讨厌梅雨季节……” “我今天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衣服都会被弄脏……” “接招!” 中元节刚过的日子,洒洒地飘着霪雨,有特别的冷意悠然飘来,是真真实实的冷意,地上的积水似起了薄冰,飘落的雨也芊芊然变的缓慢,一袭猝然的白,轻飘飘地来回,宝蓝色的绸缎显现出突兀地高贵,似白发三千丈,又是廿岁年纪,细眉衬托着赤色的瞳仁,淡淡的唇色,倾国倾城,若是初识,定当是名门千金。 “看在嫣然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平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似是自言自语般。 雨悄然间骤停,微弱的夕阳还能烧红火烧云的时间,白衣女子似是有一回眸,又似是没有,翩翩然,如落叶般,消逝在不远处的林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