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记》 第001章 梦回高三 ?“你给我站住!站住!赵宁你这个混蛋!”一个马尾辫女生一边飞跑一边怒不可遏地喊着。 “好,好。好,我站住,我站住,你别追了。”赵宁放缓脚步转过身来,边退边说。“你别追了,这大晚上怪冷的,你跑出了汗,会着凉的,你快别追了。” 看着她满头的汗水,赵宁满心关切,渐渐停下了脚步,面对着这个让他虔敬膜拜的女神——纳兰若。 “我为什么不追,为什么不追?”纳兰若显然气急了,见赵宁停下来,也顾不得喘息,赶忙快跑几步追了上去,抡起自己的小拳头就开始往赵宁身上招呼。 虽然已经快要上晚自习了,这会儿操场上人不多,但是两人的举动还是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那俩什么人啊,搞得这么夸张?” “就是,也真够张扬的,打情骂俏都明目张胆了?” “那俩你们都不认识啊?赵宁和纳兰若,听过没有?” “他们两个?原来是他们,难怪这么嚣张。”说话的女生一副释然的表情。“不是说纳兰若一直在拒绝赵宁大神吗?看这意思,剧情有新发展了?” “那可是赵宁大神啊,拒绝几次,展现一下矜持和高冷也就是了,你以为那位姐姐是简单角色啊?没点心机和手腕,能成为大神苦苦追求的人吗?” 几个女生看着两人的情形,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打人没看过啊?”虽然听不到周围人都在议论些什么,但是纳兰若知道,每个人都在议论她和赵宁。 赵宁追她追了两年多了,对她表白过很多次,也做过很多夸张的事情,但还从来没有把事情闹得像今天这么离谱,要不她也不会这么满操场地追打他。 就在今天下午,赵宁又一次去纳兰若的班里表白了。由于这已经不是赵宁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表白,纳兰若也不是太往心里去,只是理所当然、毫不客气地又一次拒绝了他。 而且她还警告赵宁,让他以后不要再搞这种事情了,但赵宁的回答却是一句,“对不起,我只是没法让自己不喜欢你。”结果这句不伦不类的道歉,自然又引起了高三五班的集体起哄。 纳兰若给他气急了,一跺脚,说:“你喜欢我是吧,你喜欢表白是吧,有本事你去把大校长请来,你当着大校长的面表白。” 结果,几分钟后,不知道用了什么说辞,学霸赵宁还真的把大校长给请来了。接下来自然是一场赵宁在大校长的瞠视下深情表白的大戏。 震惊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几十个同学在那一刻的反应了。 就连在外县当过教育局长,已经年过五十,干了一辈子教育的老校长也明显开始思维短路,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叫赵宁的学生。 他不是高三这届最有机会考取帝都大学的几个人之一吗?他不应该是那种很乖的好学生吗?他这是在干什么?特地把我骗来让我看他表白? 碍于在大校长眼前不好起哄,整个高三五班陷入了一片气氛怪异的寂静。 反应过来的纳兰若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再也顾不得大家的眼光,也顾不得什么校长了,一下从座位上窜了起来,就开始追打赵宁。 结果,两人追打到操场上却又一次引起了围观。 纳兰若怒气冲冲的大喊并没有驱散看热闹的同学们,反而又引来一片起哄和口哨声。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看着眼前纳兰若的羞怒,赵宁也感到有些愧疚。 突然遭遇这么一个大状况,面对眼前这个不知轻重的赵宁,纳兰若感到很无奈。打他几下,骂他几句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在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回到那个人人都正在议论她的班级。 羞怒至极的她反倒平静下来,不再捶打赵宁了。 “走吧,一起走走,我真是需要和你好好谈谈。”可以说纳兰若并不是那种在乎别人眼光的小女孩,但是这次的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不管因为什么,听到她说要一起走走,赵宁都当然是满心欢喜。 能走在她身边,感受着她的气息,这是一种多大的幸福啊? 充满好奇心的同学们到并没有尾随他们,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还是纳兰若先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你给我惹大麻烦了吗?给同学们起哄也就算了,我也习惯了。但是这次你竟然连大校长都惊动了,你明白你这个麻烦惹得多大吗?”纳兰若说着,气愤难抑,一只纤细的小手狠狠地在赵宁的胳膊上拧了一个满月。 “拜你的喜欢所赐,这次大校长很可能都要找我谈话了,你知不知道啊?弄不好他还会警告我不要影响你的学习,你是学校的保护动物,是学校今年考帝都大学的希望,我可只是一个小白人。” “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不好。”赵宁知道,纳兰若说的很有可能会发生。虽然他不觉得让女神被围观是什么坏事,但是如果害她被校长训斥,赵宁却是很感歉疚的。 “不是你对不对,好不好的问题。你成绩好,好到你是全校第一,你可以任性而为,老师和校长也不见得敢深管你。但是你就一定有把握考上帝都大学吗?你就有那么多时间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吗?你知道能不能考上帝都大学有多大的差别吗?”纳兰若觉得自己实在是够苦口婆心了。 “就算你不在乎,就算你不担心高考,但是我不行啊。我还指望最后这段时间安心学习,争取高考多考几分呢,一辈子的事啊,你明不明白啊?” “我喜欢你,并非像你以为的,只是一个小男孩的一时痴迷。”他答非所问,语气却是那么平静而深沉,很有些出乎纳兰若的意料,她没有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这个时候竟然是冷静的。以至于在他很自然地拉起她的双手时,她都没有想起及时挣脱。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受我。” 纳兰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着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我爱你,我希望多年以后,你还能记得我在这高中时代为你做的傻事,或者我们会笑着谈起,或者你会跟女儿炫耀你少女时代是多么有魅力。”说着,赵宁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微笑。“如果我们将来真的会生个女儿,她一定会像你。” 被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在学校里被称为大神的家伙拉着双手,纳兰若也不免脸上有些绯红。“什么?生个女儿?”回过神的纳兰若再次显出怒色,狠狠白了他一眼,甩掉了他的手。 “少在那胡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既然你知道我不会接受你,那我也不用多废话了。今天你也算疯够了,大校长都给你惊动了,你的动静也算够大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许当众表白,再也不许做夸张的事情了。否则的话,我可再不理你。” “当众表白不许,那私下表白呢?”赵宁痞痞地说了一句,赶忙摊开双手露出认错的表情。 “不许!”纳兰若知道他这次不是真的在纠缠,但还是狠狠地说。 “好,我答应你。”赵宁果然痛快地答应了。“我不会再让你给人议论了,会让你安心学习,不会再做夸张的事情了。我也不再表白了,但是我会一直喜欢你,你会看到的,而且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赵宁像任何一个少年人一样,笃定的对着自己深爱的人说着。 纳兰若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个不谙世事的任性孩子,还是真的像他有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成熟理智。 两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边说边走,这会儿已经快要走到操场的尽头了。三月时节,虽然月朗星稀,但是七点多钟的天,却早已经黑了下来。 一个很难形容的声响突兀地传来,让两人都是一惊,相互看了一眼。 虽然那黑暗中应该不会有什么,但是纳兰若还是有点害怕,下意识地问赵宁,“你听见了吗?那是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只野猫吧。”赵宁的话似乎并没有安慰到她,纳兰若还是显得很紧张。赵宁觉得,只有这会儿怕黑的样子,才显出她小女孩的一面。 “放心,不会有什么的,这是校园,又不是荒郊野外,能有什么呢?”赵宁看着她的眼睛,说。“而且,就算真有什么东西,在我倒下之前,它也一定伤害不到你,不用怕。” 纳兰若听得如此清楚,她看着赵宁的眸子,心也安定了许多。“嗯,我知道。”她的眼神是如此明澈,难怪会让赵宁痴迷。稍微仰视着他的纳兰若微微一笑,她就把一头秀丽的长发轻轻甩动,不再看着赵宁,而是仰头望向星空,“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此刻若是真有什么发生,你会不顾一切的护着我,我相信。” “嗷~~~~~~” 一声更加清晰的怪叫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又看向东边的一团黑暗,纳兰若更是把身子向赵宁的身后躲了躲,一双小手紧张得下意识地抓紧了赵宁的衣角。 “那,那是……”赵宁的眼里,那团漆黑之中竟然有一点白色的光点突然出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 那光亮是?是灯光?这么刺眼,这么多灯? 无影灯? 这是? 手术室? 我这是躺在手术室? 啊,是啊,是了,我把灯泡放进了嘴里,后来拿不出来,在医院敲灯泡的时候碎玻璃进了食道,我在做手术。 是梦吗?全都是梦吗?是一场梦!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会做这个梦?几滴泪水从赵宁的脸上滑落,不知道是在怀念还是在心伤,亦或是因为能在梦中再见她的笑靥而感到幸福。 纳兰若…… 我痴迷了那许多年的女子…… 你偶尔也会想起那个为你发疯的傻小子吗? 因为吞灯泡而进了手术室的赵宁早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外企高管。 赵宁这三十几年的人生中,除了在面对纳兰若的时候,从来都是那么从容自信、顺风顺水。 上学的时候他虽然行为乖张,成绩却一直是全校最好的,后来更是顺利考取了帝都大学。毕业之后,则在魔都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外企工作。 工作没几年,赵宁就和一个背景相当的女孩恋爱,在魔都买了首付房,结了婚,而且没过两年就有了个可爱的儿子。 可以说,赵宁的生活真的是一帆风顺,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了。 但是,一切都太顺利、太平淡、太索然无味了。 三十刚出头,赵宁好像就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如果再能有几年海外工作经历,或许他就能做到总监级别,或许过几年可以提前还完贷款,甚至换个更大的房子,能供女儿在魔都读不错的小学、中学,之后送她出国。 或许晚年自己还能住进一家环境很好的养老院。 生活算得上惬意,却又没滋没味的赵宁,有一天听说人如果把灯泡塞到嘴里是没法自己拿出来的,有着充分实证精神的他不信那个邪,非得亲自做个实验。 结果当然是他进了医院,求助大夫。遗憾的是,在大夫敲灯泡的时候,几片碎玻璃通过食道,进入了他的胃里。 躺在手术台上,在麻药的作用下,赵宁却意外梦到了当年高三时的那一幕。 “纳兰若,你还好吗?你有了自己的幸福吗?”躺在手术台上的赵宁迷迷糊糊地,仍旧胡思乱想着。 大学四年里,赵宁也没有放弃对他的女神纳兰若的追求,但总是没有一个结果,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因为他不把被拒绝当成一个结果。 她总是说,“还不想想这些。” 纳兰若每年过生日,赵宁都会赶去送上自己的礼物。而那年五一假期纳兰若到帝都玩,则是让赵宁当导游,甚至在那七天里,他们俩住在同一个房间,同吃同住,只是睡在两张床上。 但是最终,他们两个却没能在一起。少年时代的痴恋,最终并没有个什么结果。 “主任,你快看,病人醒了?”一个护士惊慌地叫着,手里的止血钳“哐啷”一声掉在了盘子里。 “慌什么?给病人追加一支麻药,快点!”额头渗出一层汗珠的主任却并不惊慌,冷静的吩咐着,“再取400cc,啊不,是800cc的o型血过来。” 800cc的o型血及时送到了,手术也顺利完成了,但是赵宁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赵宁家属请来的专家认为,是小护士后来追加的那支麻药剂量过大,导致赵宁生命中枢延髓过分抑制,进而出现呼吸衰竭;同时交感神经过分抑制,导致心跳减缓并最终停止。 结果赵宁陷入了严重缺氧状态,并最终导致脑死亡。 小护士和院方则接连出具了几份文件,坚称当日给赵宁所用麻醉剂的剂量完全在合理范围之内,院方人员在手术过程中不存在技术性失误,不应该承担责任。 而一位颇负盛名的民间异能人士则声称,“什么脑死亡,那小子明显是因为某种原因而阴神离体,七日不能归壳,魂与魄离,才肉身衰竭死亡。现在他肉身死了,就算阴神能赶回,也已经无所寄托,数日之内,也必会自行消散。” 而在各方众说纷纭的时候,赵宁的神魂,却并没有成为无所寄托的孤魂野鬼,更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带着一生中最大的一份执着,来到了一个叫做大夏王朝的国度。 ; 第002章 四十万石 ?第002章四十万石 凶猛的一脚袭来,直奔灰衫少年的左侧腰腹,少年不闪不避,左手反抡锤硬接,勉强挡住这凌厉的一脚。 灰衫少年这一下硬碰硬,虽然吃个小亏,但也着实出乎了对手的意料,而这似乎正是他所希望的。 只见他接下这招之后,右脚猛地踏前一步,就贴身欺了上去,而他蓄力已久的右手拳,此刻更是猝然轰出,砸向白衣少年的心口,去势凌厉迅捷之极。 白衣少年收势不及,眼看要被一拳打实,但在这危急时刻,也不见白衣少年有什么动作,身子就倏地平移半步,退开了尺余。有了这么一个空档,白衣少年的左掌就已经迎了上来,刚好把对手全力轰来的一拳握住。 虽然不能彻底挡开这一拳,但也卸去了对手七成力道。而就在左掌被对方的拳头砸向自己肩头的同时,白衣少年的右膝也已经顺势上顶,撞向灰衫少年的臂弯。 砰、砰、砰连续几声闷响,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凶狠地拼了好几记。 “少爷,大管家回来了。”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快步来到练武场上,恭敬地道。 “嗯,好,看来一切顺利啊。”练武场上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少爷居中而坐,而这位小少爷的左右两侧,则站着十多个劲装结束的少年,这会儿正全都紧张地注视着场中二人的比试。 场中白衣少年虚晃一招,一掌猛劈对手颈项,去势之快,避无可避。灰衫少年也发了狠,不闪不躲,一拳直捣对手心窝。 “虎叔,你看他们的功夫还算有进展吗?”小少爷边看场中比试,边问肌肉隆起的中年汉子。 “小十一是越来越长进了,阿大也算不错,比起一个月前,都已经有了不小的进益。”中年汉子赵虎身材壮硕、目光犀利,显然也有着不俗的身手。 “虎叔,那阿大今天这么个凶狠的打法,你看能有胜算吗?” “阿大这小子今天确实不错,但是要想打赢十一,还是很难啊。”赵虎功夫不差,眼力也自不俗,看得出场中两人拼斗虽凶,其实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 看着这些后生,赵虎其实很是羡慕。这些穷小子都是庄户、佃客出身,本来都是从地里刨吃食的命,一辈子看不到个奔头。 但是他们自从得少爷看重,几年来衣食无忧不说,如今小小年纪就都已经打下了不错的根基,有着不错的身手,将来要超越他赵虎,只怕都不是难事。 他赵虎虽然是赵家的家生下人,但是身份低微,也没有从小得到他们这么好的培养,只是在做些杂役之余,练了点拳脚。后来因为随主子进入军中,几年下来,才练成了一身硬功夫。 赵虎正想着,只见场中的白衣少年左手拳格开对方一脚,跟着一个跨步进身,竟然和之前灰衫少年的一招同出一辙,倒是有趣。只是当他的右手拳跟进的时候,呼吸急促的灰衫少年却已经无力闪躲也来不及还击了。 噗通一声,灰衫少年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双手按着胸口,不住地喘息着,却是落在圈外,到底还是输了。 白衣少年急忙上前搀扶,道:“怎么样?”灰衫少年虽然心口尚痛,但还是笑着锤了他一下:“到底还是你小子厉害啊!” “好!今儿又是十一的头名,阿大今天也不错,大家都有进益。正好虎叔回来了,就请虎叔指点你们几手吧。”小少爷只有十二三岁,站起身来,仍比赵虎矮着一头,但是眉目清秀,和那高三时代的赵宁,竟然有着九成的相似。“虎叔,让他们十三个一起上?” 赵虎本就是上过战阵的厮杀汉,对于比试那是求之不得,“好,十三个就十三个,让我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进益。” “大伙听好,你们放开了手脚打,如果能放倒虎叔,晚饭加你们十斤牛肉。” 这些小子们的身上,本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听了少爷这话,更是来了劲头,一个个眼睛里都开始放光。 很快十三个小子就把拉开架势的赵虎团团围住了,但是没有人敢贸然动手。 他们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也个个都有着不错的实力。只是眼前这个赵虎,却也绝非寻常。 他和王龙、李三、李四四人,都是赵家宗府派给小少爷赵宁的护卫。他们十几年前随以前的主子出兵放马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武卒的实力,后来被派到赵宁这,十多年来在这小赵庄没有琐事烦扰,辛苦打熬,如今的功夫更是远胜当年。 须知武卒并非寻常士卒,而是一个始自当年的兵圣吴子的名号。 当年吴子为了练出一支精兵,选拔标准相当严格,所选士卒必须得能在身披三层重甲,手执长戟,腰悬利剑,背负大橹,带强弩和五十支弩矢,外加三天军粮的情况下,半天之内,急行军上百里。 经过如此严苛选拔的士卒,才能称为武卒,当年吴子因为练出一支数万武卒组成的精兵,所以才能百战百胜,横行天下,被后世誉为一代兵圣。 如今的大夏虽然国力鼎盛,但也找不出一支纯由武卒强者组成的大军。 而在赵家派给赵宁的四个护卫之中,赵虎又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如今放眼整个沙丘县,恐怕都难以找出能与之匹敌的人物。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少年们即便十几个打一个,可也不敢有任何轻视的心思。 而赵虎面对这十几个小子,也一样不敢掉以轻心。他虽然自负,但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如果被这些小子们一拥而上,那他也难以施展得开,所以他抢先出手了。 只见他一招虚晃之后,却向这群小子当中实力最强的十一攻去。 当赵虎最终被制住的时候,少年们也已经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好几个小子的脸上都已经淤青红肿了,但是他们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赵宁知道,少年们其实是胜之不武,毕竟在这样的比试中,少年们可以发挥人数优势,赵虎却不能真正拿出十成功夫,至少在力道上,还是要有所保留的。否则他全力的一拳打实了,无论哪一个少年都难免要筋断骨折。 不过赵宁还是很高兴看到这些少年的进步,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成长为一支真正不可忽视的力量。 当赵宁看完比试,回到书房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管家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少爷,看来咱们算计得没错,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了。” “连叔辛苦了,收得差不多了?” “是的,少爷。到今天为止咱们一共收了四十万石粮食,支用黄金一千五百两(一两黄金可兑换一万铜钱),沙丘地面的余粮,基本被咱们收完了。粮价也已经涨到了一百五十钱每石。”见少爷问,管家连叔补充道。 “很好,连叔果然有算计,时日拿捏得一天都不错。我这计划,也只有在连叔你的手里,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吧。王县尉他们?” “王大人的人马这会儿也快赶到咱们庄上了,招呼他们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少爷只管放心。” “好,那您老就张罗着吧,有您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宁是真心佩服这个连叔,所以很多事情他都能放心的交给连叔去办,而连叔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大管家连叔和赵虎四人一样,都是赵家宗府派给赵宁的。他们都是赵家的家生下人,这些人的能力是值得信任的,忠诚更是值得信赖的。他们都以为赵宁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但事实上他全都知道。 那是十二年前,赵宁刚出生没几天,他就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在连叔等人的护送下,千里颠簸来了这处于边鄙的沙丘小县。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黑衣人袭击了赵宁一行。连叔等人拼死相护,赵宁母子才得以保住性命,赵虎胸前那道巨大的刀疤,就是在那晚留下的。 根据赵宁的记忆,当年从他出生的地方出发时,虎叔他们有十几个人。如今只剩下他们四个,就是因为其他人都在那一晚战死了。赵宁不会忘记那个血腥的夜晚,也不会忘记这些为他拼命搏杀的人。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那晚的事情,只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假装不知道那件事情会让大家更安全。 虽然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杀自己,更想知道另外一伙救了他们的黑衣人是谁,但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 “虎哥,你说这次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差池啊?这些天咱们少爷可是把整个沙丘县的余粮都给收来了,硬生生把三十钱每石的粮价顶到了一百五十钱每石,这得花多少金子啊?你说万一买主那边出点什么问题……”看着面前足够两万大军吃上一年的粮食,王龙心里始终有点惴惴不安。 “少在那胡说!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连爷做过折本的买卖?有连爷在,你在那瞎操什么心?”赵虎几人都是从小玩到大,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彼此感情深厚,他又是这几个里最大的,说话也不客气。“抓紧时间再去检查一遍,干好你自己的活!” “就是,咱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那些费脑子的活,自然有少爷和连爷操心,什么时候用着你了?”李三也在一边附和道。 “就是,就是。你看咱少爷,不过献了一万石粮食给朝廷,就把那王县尉和整整一个百人队的官兵调了来给咱们当护卫,有了皇气护体,任是他白河寨、白头山还是赤嘴峰,再厉害的盗匪他也不敢跑来打咱们这几十万石粮食的主意,这样的办法,敲破了头你能想得出来吗?”见大伙都打趣着挤兑王龙,连一惯寡言少语的李四也上来帮腔。 “得得得,我不过随口一问,看你们几个这顿说,主意是你出的?是你出的?就好像你们那脑袋比我好使似的!抓紧帮我各处看看,早点干完活,咱们也进去喝一口才是正经的。”王龙一句话惹个老大没趣,嚷嚷着反驳道。 当夜众人尽欢而散。 因为有官兵同行,第二日从赵庄到沙丘县城的一段路程自然平安无事。虽然四十万石粮食是非常诱人,但是还没有哪伙山贼敢来正面挑战官军。 毕竟这还是大夏朝的太平盛世,山贼也只是些没了活路的人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还没有揭竿而起,挑战朝廷的能力。 “赵公子这次真是好手笔啊,这一大批粮食,想必是已经有了买主了吧?”看着庞大的车队,王县尉忍不住问道。 他王县尉不是王傻子,看着眼前的四十万石粮食,他当然知道,自己虽然名义上是来接收赵宁的贡献,其实却是来给人家当便宜保镖的,但是他却丝毫不恼,甚至盼着能多有些这样的事情找上自己才好。 赵宁这次献给朝廷一万石粮食,虽然不是多大的数目,但报上去也算是县令和他这个县尉的政绩,显得他们地方治理的好,百姓教化的好。在他们的治下,老百姓不但丰衣足食,还愿意把这么多粮食贡献给朝廷,这是多漂亮的政绩啊。 而且,这位赵公子虽然才十二岁的年纪,却很懂规矩,也没有让他白跑这一趟,这游山玩水一样的差事,倒真的是公私两便,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此刻倒也不怕说与王大人,晚生这四十万石粮,确是已经有了买主。那位买主今晚会在县城的天香居安排晚宴,在那和晚生交割这批粮食。如蒙不弃,还望王大人也能一同前往,替晚生去做个见证。” 王县尉心想,“这会儿你当然不怕告诉我了,全县的粮食都给你收完了,还有谁能抢了你这笔大生意?” “既然如此,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王县尉笑着应承下来,又压低了身子,低声问道,“贤弟这一大笔粮食,谈的是个什么价啊?我听说赵公子这些粮收到最后,可是出到了一百五十钱每石的高价,那这卖价?” 赵宁也在马上向前微躬了躬身子,却没说话,而是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两百钱?” 这可就吓坏王县尉了,今年沙丘县风调雨顺,是个难得的丰年。新粮刚下来的时候,粮价已经低到了三十钱每石,远远低于寻常年份一百钱上下的市价。 虽说这一个月来因为赵宁的不断收购,粮价不断走高,最终达到现在一百五十钱每石的水平,但是王县尉也以为赵宁是为了凑足数目,最后高价收的几万石在卖出去的时候可能是要亏钱的。 毕竟最终能以一百二三十钱每石的价格把这四十万石粮食一齐卖了就已经是赚个了盆满钵满了。 不想赵宁竟然说这些粮食的卖价是两百钱每石,这就太骇人听闻了。 这也让他对那个买主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心,同时他在心里也开始嘀咕了,“这位赵家小公子,该不会是让人给骗了吧?” ; 第003章 第一类型计谋 ?当晚,沙丘县最大的酒楼天香居里。 “许大人?您怎么也到了?”看到晚宴的规模超乎想象,本地有名的富商大贾一个个出现了的时候,王县尉并没有太过吃惊,毕竟是这么大数目的交易,买主一定有些来头,而赵家小少爷做出如此大手笔,要炫耀一番也不奇怪,因此多邀几位客人来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当他看到许县令也赫然坐在首席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位买主的不凡。 许县令比他姓王的还年轻,不过三十出头,乃是关西许家的人。外放做这个县令,不过是下来镀金而已,所以一惯为官清正。为人手面阔绰,却从来不屑于接受贿赂,也不和地方上的商贾、豪家有什么过多的交往。 但今天他却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这让王县尉不得不相信,那位买主必定是有着通天的来头。 “杨公子相邀,这是多大的面子,我又岂会不来?”许县令拉他坐了,亲热地说。 “杨公子?”买主姓杨?王县尉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来是哪个杨公子能让这位出身关西大族的县令大人给面子。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县令大人以为他也是那杨公子请来的,忙说,“我是应贡献了万石粮食的那个赵庄小少爷之邀前来的,倒不知道今天是哪位杨公子做东。” “哦,原来如此,原来赵庄收的那几十万石粮的买主竟然是他,难怪这么大的手笔了。”许县令这才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说,“今日这位还没现身的东道,乃是当今九卿之首——太常卿杨老大人的嫡孙,就是那个和姬如松、司马宁、张子风并称‘洛京四公子’的杨方彧杨大公子。这也就是在咱们沙丘,要是在洛京,就是老弟我也难得拿到他杨大公子一张请柬啊。” “杨、杨方彧?他怎么会来咱们沙丘?”愕然之下问出口后,王县尉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人家为什么来,啥时候轮到他这个芝麻小官过问了,这种级别的贵胄公子,他这种没有根基的四百石小官是不指望巴结的,别莫名其妙得罪了人家就好。 许县令看了他一眼,也很配合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一句话,“杨大公子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妙。” 此刻的天香居里,除了许王二人,大家都是颇为不满。那位杨公子包下天香居做这个大东道,给沙丘所有的豪商大贾下了帖子,请大家前来,说是有大生意商量。 发给商贾们的帖子并没有说明今日做东的是谁,他们会来,只是因为看见了宾客名单首位上的那个名字——沙丘县令许某。这会儿天香居已经坐满了一屋子的客人,但那个神秘的主人家却迟迟不见现身,这未免就有些失礼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开始骚动的时候,全场忽然又一下陷入了一片寂静。 因为一个身着鹅黄的女子从楼上缓缓而下,一股悠然清谈的鲜花气息传来,在场之人无不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就连两世为人、阅历丰富的赵宁看见走过来的女子,都有一种被那绝世容颜、脱俗气质惊得窒息的感觉,几乎忘记了呼吸。 以前他在书中读到有帝王因为痴迷美色断送江山,像妺喜、妲己、褒姒之事,赵宁总是不屑而且不大相信的。他认为那都是史家的夸张,荒诞不经的说法而已。 江山社稷,岂是区区一个肉身女子比得了的?归罪红颜,不过是失败了的男人们一种推卸责任的可鄙说辞。但是,如果是这个女子呢? 女子就这么缓缓走来,着一袭鹅黄罗裙,轻移莲步之间,似弱柳扶风,让每一个看到她的男人无不产生一种要把她揽在怀中的冲动。那是一种占有和保护兼具的欲望,强烈得让任何男人都难以压抑得住。 在所有人似火眼神的注视之下,女子却似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眉眼抬处,只有两汪洁净的明澈,让每个欲火中烧的男人都满面羞赧,自惭形秽,心中再生不起一丝的亵渎。 这会儿功夫早有侍女布好瑶琴,在众人的屏息注视下,只见那女子轻施一礼,款款而坐。 随着纤纤玉指的轻轻拨弄,一曲天籁,如行云流水般流淌出来,宛转悠扬,真正是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如江河。 直到一曲终了,全场竟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声音,每个人都如痴如醉,深陷其中。 “小女子先在此谢过诸位了。”女子的清丽美艳早已先声夺人,甫一开口又是一句摸不着头脑的道谢,让在场众人全都心中纳闷。只是她却就此缄口,不再说话,默默退到了一边。 在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的时候,主人家才真正现身了。 那是一位形容俊朗的公子,身高八尺,风度翩翩。尚未开口,已让人如沐春风。看着他的举手投足,就让人感到一种天生的尊贵,只一瞬间,就足以让世间任何男子自叹弗如。 难怪那宛若瑶池仙姝的女子也会在他面前低眉顺目,或许世间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那仙女般的她吧。 “各位沙丘的朋友,在下杨方彧这边有礼了。”淡淡地一句话说出,一拱手,明明是极随和的语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宛如一个炸雷。 许、王两位县官都没想到他竟然报出真名;底下的众商家、豪门更是炸开了锅,河内杨家,那可是比大夏朝历史更久远的家族,跟人家比起来,他们这些人连个蚂蚁都算不上。 而这位竟然是杨家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号风流人物,太常卿杨老大人的嫡孙,名列“洛京四公子”的杨方彧,这可真是传说中的传说了。 难怪一眼望去就已经让人感到他的不凡,难怪人家一个侍妾都美得宛如月宫仙娥。 杨方彧的侍妾? 很快就有人猜到那女子是谁了。 杨方彧的侍妾,那不就是被称为当世第一才女的苏小婉——苏卿吗? 没有人怀疑他的话,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就那股气质,那一举手一投足,就绝非一个冒牌货的身上可能出现的。 三代为官作宦,始知穿衣吃饭。这话可绝非虚言,在场的这些富商人家是最能理解这一点的,而且这是一种很痛的领悟。 即便他们赚下了金山银山,但是,他们始终摆脱不了那种暴发户的气质。不仅仅是说商贾人家不允许入仕为官那么简单,他们家中的子弟,就不可能培养的出人家杨方彧那种天生的高贵气息。 何况,这天下又哪里会有第二个苏小婉呢? 虽然这小县城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苏小婉,虽然根本没有人说过那女子是苏小婉,但是此刻每个人都相信,那一身鹅黄的女子必是她没错。 也只有苏小婉,才会这般宛如青莲,才会如此超尘脱俗,才会在绝世容颜的下面透露出那一抹秀丽的倔强吧。 别说那些从一开始就在云里雾里的富商们了,甚至整件事情的总导演——赵宁,此刻也向连叔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两位影帝、影后,该不会是真的杨方彧、苏小婉吧?” 众人的反应似乎早就在杨方彧的预料之中,他很善解人意地给大家留了一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和震惊,而那女子的嘴角,此刻也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宾客们的失态,还是笑自己的郎君,亦或是笑她自己的幸福。 “正如方才小妾所说,杨某和小妾都要先在这里对沙丘的各位朋友道声谢。”杨方彧说着又一拱手,“杨某此次路过贵宝地,本是要去扬州采办新粮的,但是因为一点私事,”说着他还温情的看了苏小婉一眼,“这事情就给耽搁下来了,如今时间赶不及了,也只能请众位朋友帮在下这个忙了。” 采办新粮?原来是你杨公子要粮食,难怪最近沙丘的粮价会发了疯似的飙涨,众人纷纷现出恍然之色。而多少知道一些最近是赵庄在疯狂收粮的人,则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赵宁和连大管家,人人暗探这一老一少有门路,做成了这笔大生意,心里也开始估算这两位一月之间到底赚了多少金子。 却听见杨方彧接着说道,“多谢这位赵宁小兄弟,帮在下筹办了四十多万石新粮,在下感激不尽。”说着把杯中酒遥遥推向赵宁,然后一饮而尽。 “但是杨某此次所需,要整一百万石,而且现在也就剩下十日的时间,可这粮食却还差着过半。杨某知道,此事要想不落空,在沙丘也只能着落在众位朋友身上,杨某知道时间是紧了点,咱们这样,赵宁兄弟那四十万石,杨某出的是两百钱每石,还缺的那六十万石,杨某愿意出两百四十钱每石,只求各位务必在十日内帮小弟把这批新粮筹齐。十日后,咱们还在此处一并交割。” 两百钱每石,那四十万石不是要八千两金子?众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赵宁,这姓赵的小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吧,竟然这么大的手笔? 见没人吭声,杨方彧又拉起了许县令,“众位如果信不过我杨某,就让我这位许世兄给做个保,只要各位十日后把新粮送来,价钱上小弟绝不会差了各位的。” 许县令自然不会担心大名鼎鼎的杨方彧杨大公子会赖账,说是让他作保,其实也不过是让他替杨方彧说句话,做个顺水人情,又不用落在纸面上,真让他承担什么责任,也就起身说道:“杨公子人在这里,哪还用许某做什么保,他既然说话了,自然就是不会错的,许某薄禄在身,生意上的事情不能为杨公子分忧,就只能劳烦各位了。” 其实方才众人不过是在震惊赵家这次做了多大一笔买卖,倒不是不相信他杨方彧,此刻见县令大人都这么说,自然更是没有了任何疑虑,各个一边开声应承,一边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去筹这一大批新粮。 正事顺利说完,晚宴也自然热闹、融洽。而在杨公子和苏小婉面前,众人也都十分识趣,平日再没有酒品的,这一晚也都没有任何人有哪怕一点失态。 散席前,杨方彧又吩咐侍女,给每位到场的宾客奉上了一小盅苏小婉亲酿的秋海棠露和一小份名传天下的苏糖。 这两样东西本身的美味自不必说,单是吃着这两样和苏小婉的艳名一起传遍天下的传说中的美食的感觉,就已经让每个人如痴如醉,不能自持了。 而口中含着一小块苏糖的赵宁,则是又一次把惊异的目光投向了连叔。 ; 第004章 第二类型计谋 ?如果说那杨方彧、苏小婉两人赵宁毕竟没见过,还可以认为两人是演技高超,堪称是这个世界的奥斯卡影帝、影后。 那这面前的两样美食,就已经真的是没法解释了。 海棠凝露赵宁也没有尝过,但是这苏糖,赵宁是吃过一次的。此刻咀嚼着口中的苏糖,他知道,这一定是如假包换的真品。 原来苏糖乃是苏小婉亲手所制的一种特殊酥糖,乃是洛京风月场里最著名的传说之一,也是赵宁在这个世界发现过的唯一一种酥糖。真正是酥松香甜,入口即化,即便对于赵宁这个两世为人,品鉴酥糖的大行家看来,也绝对是堪称极品。 前世生在那个21世纪的赵宁,就最爱吃酥糖,甚至三十几岁在魔都的外企工作时,他最喜欢的零食都还是各色美味的酥糖。 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虽然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地主,他却再也没有过那个口福了,好像这个世界就没有酥糖这种东西卖。 直到他去年生日那天,当时还在世的母亲,拿出了那么几小块托人从洛京带回来的苏糖,当时他激动得差点没哭出来,狠狠地在这一世的老妈脸上亲了一口。 也是在那天,他第一次听说了苏小婉这个传遍天下的才女的名字。 此刻,看着分到每一位宾客手上的苏糖,整整几十份,赵宁一瞬间就断定,这两位一定是如假包换的杨方彧和苏小婉。 事情好像是在失去控制,甚至超出他和连叔的计划,怎么这对连叔找回来的演员,一下子就成了真正的“洛京四公子”和当世第一才女了呢? 既然这两位不是赝品,那自己的计划会怎样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赵宁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已经被连叔安排人送了出去,直奔自家庄园。既然对方是真的杨方彧,连叔知道,那事情就已经脱离自己的控制了,他当然要先尽最大努力保证赵宁的安全,即便这样显得很失礼也没有办法。 赵宁离席不久,晚宴也顺利结束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提前离去,因为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那一对才子佳人的身上。 “怎么样,连爷?我们这场戏做得还可以吗?”回到内室,那扮演杨方彧的小子这会儿又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对连大管家问道。 虽然这一幕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但连叔毕竟是几十年老江湖了,也没有露出什么声色。既然对方要把这场戏做下去,他自然也乐得不去揭穿,毕竟如果认了对方是真的杨方彧,那反倒还要麻烦许多。 既然自己心里有了谱,对方又乐得继续把这场戏做下去,那不管对方在玩什么花招,他连叔也自然愿意见招拆招。 所以连叔也拿起了腔调,“也真是难为你们了,幸亏你们二位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否则再怎么样也是不会把杨公子和苏小婉扮得这么有神韵的,看来你小子的家世也一定不一般啊,难不成你有幸见过真的杨公子?” “哪有的事?杨公子是什么人物,哪是我这样的人能轻易见得到的,我也只不过是以前在酒桌上听他们两位的佳话听得多了而已。”听连叔夸他们扮得有神韵,那小子越发的喜形于色、眉飞色舞了。这会儿看着又分明是个小人物了,完全没有人前的尊贵气质。 “杨方彧杨大公子,‘洛京四公子’的名号果然不是乱吹了,还真是个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在我这样一个老头子面前也能受这份委屈,果然当得起‘天下俊秀’的称号啊!”连叔看着面前人猥琐得极其真实的表情,心说。 原来“洛京四公子”才华横溢,名动天下,人人各有称号,分别是“文采风流姬如松,天下俊秀杨方彧,天际朱霞司马宁,人中白鹤张子风。” 其中姬如松乃是大夏宗室,杨方彧出自河内杨氏,司马宁乃是汝南司马家的佼佼者,张子风则是扶风张氏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连叔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可幸到此刻还是万事顺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了,只要接下来的十天仍然能顺风顺水,咱们这笔买卖也就算做成了。十日之内,咱们手中的粮食不用全都脱手,只要成功脱手三十万石以上,咱们答应两位的二百两金子自然如数奉上。只是这几日二位还脱不得身,还需在此常露露面,免得惹人疑虑,节外生枝。” “那是自然,这我们都晓得的。”杨方彧又着力堆起了更多的谄笑,显得他那本来十分帅气的一张面庞说不出的好笑,接着又磕磕巴巴,似是扭捏地说:“连、连爷,你今天也看到了,咱们为了把戏做足,可是下足了本钱,您老是不是给咱们加一百两金子?” “嗯?”连叔故意做出一副带着怒意的表情,横了他一眼。 没想到他却很识趣似的,“那就六十,啊,不,就五十,四十两?” 连管家不明白,就算杨方彧因为某种他还不知道的理由能屈能伸,难道那传闻中倔强、刚烈的苏小婉竟然也能看着他这样的表演? 难道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苏小婉爱她的彧郎已经爱到不像她自己了? 只是连叔也不愿意再多废话,怕又横生枝节,“好,看在你们今天确实做的不错,我就自作主张加你们四十两,这是泰康钱庄十三州通兑的票子,你先拿去用着。”说着,拿出了两张泰康钱庄二十两一张认票不认人,见票即兑的金票。 之后的几天,虽然连叔又下力气派人去查了那一男一女,但是却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赵宁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原计划进行得也十分顺利,四十万石新粮,被连叔按计划通过各种渠道化整为零的卖了出去,至于卖价嘛,自然也都在二百钱每石上下。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连叔就已经把四十多万石粮食全部成功脱手,把八千多两金子的金票送到了赵宁手上了。 在赵宁和连叔两人的格外留神、小心中,赵宁的炒米大法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彻底完成了,连本带利八千多两金子落袋为安,赚了个盆满钵满。 虽然在前世的游戏里,每次的事情也都是这么发展的,虽然这个方法赵宁上辈子就已经用得炉火纯青了,但是,事情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总不会那杨方彧是上天派给自己的辅助型npc吧?难不成他们俩是来学雷锋做好事的? 让赵宁和连叔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底在第十天,也就是在杨方彧和众商家约定好要交割六十万石粮食的日子终于揭开了。 杨方彧和苏小婉没有在拿到连叔如约给的二百两黄金之后按计划逃之夭夭。 他们竟然真的如约在第十天出现在所有商人面前,拿出了过万两的金票,一口气买下了各大商家送去的六十万石粮食。 “难道咱们编的故事竟然是真的,他杨方彧真的是奉命来沙丘县买新粮的?”听到消息的赵宁,摆出一脸打死也不信的表情看着连叔,匪夷所思的问了一句。 当然,连叔也不可能给他什么答案。 “难道我穿越过来获得的金手指竟然是心想事成的上帝模式吗?”赵宁在心里很认真的问着自己。 晃晃脑袋,甩掉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赵宁明白,上帝模式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他早就应该发现了。 看来即使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也不能无所不知,更不能掌握一切。 看来想在这个世界混好,还是要一步一步来。 那接下来的一步,首先需要解谜的重要问题就是,他们俩到底是不是真的杨方彧和苏小婉? 他们俩又哪来的一万多两金子买那些个高价粮?如果他们那么有钱,为什么要掺和到自己的计划里来?难道他们就是想赚那二百两金子?那花冤枉钱买那些高价米呢?是因为他们两个脑袋全都坏掉了? 这几个问题真是兼具了严肃性、重要性和无厘头性,让赵宁无论怎么敲破脑壳都想不出个答案,别说答案了,赵宁根本连个假设都想不出来。 按照那句著名的名言所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叫名,一个叫利。 但偏偏那俩人做的事情既没有得到名,也没有得到利。总不至于一对才子佳人就是图好玩吧?图好玩放炮仗去啊,花不了那么多钱,还能听个响呢。 就在赵宁苦苦思索了十来日之后,消息又开始一个个传来。 泰达米行的李掌柜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吴大掌柜——沙丘县最大铁器铺子的掌柜,两天前在自己家里,自杀身亡了。 接下来的消息就更震撼了。 吴大掌柜其实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他们东家少爷给害死的。 富通米行、隆庆茶楼、祥福绸缎庄的掌柜相继携家眷出逃。 赵宁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不都是当日参加了杨方彧晚宴的人吗? 看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和那两位脱离不了干系。但是那两位怎么看也不像连环杀手,那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又有着什么联系,他却始终没能想明白。 “少爷,金子没了就没了吧,该吃饭还是得吃饭,您可别为这事再急坏了身体,不值当的。”却是几个亲信下人见赵宁一整天只管一个人闷闷地在那几棵桑树下打转,最后推着赵虎凑上来劝慰道。 “啊,我没事。什么?金子没了?什么金子没了?”赵宁回过头来,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赵虎在说什么。 原来今儿上午连叔从县城回来,就告诉了大家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 之前炒米赚的那八千多两金子的金票,全是假的。 只因为赵宁整个上午都一个人在庄子里转悠,想最近的这些事情,所以才没听到这个消息。赵虎他们看他不停在几棵桑树底下打转,还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大亏空郁闷呢,上来劝慰,反倒说蒙了赵宁。 “就是、就是那些假金票的事儿,少爷,你、你还不知道?”看着一脸疑惑的赵宁,赵虎这个郁闷,怎么他成了第一个告诉少爷这个坏消息的人了呢? “什么金票是假的?” 赵虎无法,也只好如实说了,“上午连爷去县城兑金子才发现,咱们卖米赚的那八千多两的金票,全都、全都是假的。” ; 第005章 第三类型计谋 ?“假的?怎么可能?”赵宁确实没法相信,那些金票可都是三五千石、一两万石零零散散的卖粮得回来的,当时拿回来的,还有不少硬邦邦的金饼子,金票虽然也不少,但要说其中有一张两张出了问题,那还有可能,怎么可能全都是假的? 但是他见赵虎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不像乱说,转眼就明白了,“八千多两全是假的?” “嗯。”赵虎刚说出一个嗯,只见赵宁一翻白眼,就朝他一头栽倒了过来。 赵宁昏了过去,紧接着自然是一阵好忙,赵虎如果不是双手抱着赵宁,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心说,“少爷再怎么老成,毕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八千多两金子,几乎是地里三四十年的收成了,一下赚回来自然高兴,但是一下子说没就没了,他能不急吗?连爷都没敢把这消息告诉他呢,我这是干的什么事啊?少爷要是有个好歹,我这还活是不活?” 大家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了,激烈得出乎赵宁的意料,李四掐他人中穴掐得他差点哭出来,没一会儿,好像整个庄子都乱了,赵宁也不好把戏做得太过了,没一会儿就不得不苏醒了过来。 一切安顿下来,恢复了平静之后,屋里只剩下赵宁和连叔这一小一老的是时候,俩人却相视笑了。假消息自然是连叔编造的,而且他老人家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真就弄到了八千多两金子的假金票,在县城的几个钱庄都大闹了一场。 就在赵宁装晕这会儿,赵庄也是受害者的消息通过几大钱庄伙计的口,也已经和之前的那些消息一样,传遍了整个沙丘县。 连叔敏捷的动作和赵宁积极的配合,帮助赵家洗脱了嫌隙,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杨方彧和苏小婉。 赵宁苦思不解的答案也终于浮出了水面,不管那俩人是不是真的杨才子、苏佳人,反正他们俩不是花冤枉钱的大头,人家是用一万多两的假金票,也就是几张废纸,从沙丘拿走了整整六十万石的粮食和二百四十两金子。 利用赵宁施展炒米大法的机会,人家也狠狠地捞了一票,而且捞得几乎不比赵宁少。毕竟,六十万石的粮食即便按一百钱每石的官价卖出去,那也能卖六千万钱,也就是六千两黄金呢。赵宁忙了一个多月,也不过赚了六千多两黄金而已。 这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事情的真相让赵宁在惦记那苏小婉的绝世容颜之余,终于对那杨方彧也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并不是一个低智商的土著世界,这里一样有着真正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即便自己是一个穿越者,在这个不同于自己那个世界的时空里,没有什么对历史大势先知先觉的优势,要想走上人生巅峰,那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赵宁暗暗提醒自己。 那一点因为炒米大法成功而产生的小看天下人的骄狂也因此削减了不少。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终结。 很快,临近几县先后传来消息,沙丘周边的各县,甚至临郡的各县,只要是今年糟了灾的,或者是家境确实贫寒的人家,全都得到了“天下俊秀杨方彧”杨公子的慷慨解囊,据说短短十几天里,杨公子散出去的粮米就有几十万石。 “‘天下俊秀杨方彧’杨大公子带着他那艳冠天下的苏卿来咱们徐州了,你听说了吗?” “切,这你还当新鲜事呢?你不知道吗?杨公子和苏小婉在沙丘把那一干黑心的富商玩得团团转,大大的放了他们一次血,从他们嘴里抠出来六千多两金子,全都散给穷苦人了。” “这可是真的,我表弟他二姑的小舅子的大侄的邻居,就分到了好几十石,将近一百石粮食呢。” “听说杨公子设宴那晚,那些土包子一个个被弄得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当然了,杨公子是谁啊,他们那些黑心臭商人,能有幸见到杨公子和苏卿一面,出几千两金子还不是应该的。” “就是,听说有个开米行的老头,已经好多年走路不利索了,那天晚上见了苏卿一次,如今竟然又活蹦乱跳的了,好像还张罗着要再纳一房小妾呢。就他不出个一千两金子感谢人家杨公子二位,他能过意的去吗?” 徐州首县zc县的一家茶馆里,一伙人一边喝茶一边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亲眼见到了一样。 才子佳人,本就是人们茶余饭后最喜欢的谈资,何况是名动天下的杨方彧和苏小婉呢?这二位以前在洛京发生点什么,大家在千里之外,传来传去,还要津津乐道的谈论呢。现在他们两人来到了徐州,又有谁能不时常谈起他们呢? 而且,整个舆论都一边倒的对杨公子智斗富豪,救济百姓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许和倾慕,竟然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用假金票骗了沙丘众多商家是一件严重的罪行。 “洛水河边千姝艳,不及温婉芙蓉花。”赵宁低吟着杨方彧为苏小婉写的诗句。 苏小婉素喜芙蓉花,因此自号青莲,当日杨方彧慕其芳名,遍邀洛京城中的才子名士,设下文宴,特邀了苏小婉上门,开了一场诗会,以文会友,结纳美人。 那一日,杨家花园里的一池开在早春的荷花,就那么纠缠住了苏小婉的一缕情思。作为洛京城里的第一才女,在她眼中,任是什么珠玉珍宝也不过如黄土泥沙,呼之即来,挥洒即去,不值她一丝半点的眷恋。 唯有杨方彧的情意和用心,才第一次让她芳心悸动,那一刻她娇小的身子微微发颤,一时间不能自持。 一池芙蓉邀相遇,三面定情许芳心。 据说仅仅见了三次之后,苏小婉这位当世第一才女就彻底爱上了那位号称天下俊秀的杨方彧。 这个随心所欲,连侯爷、三公家里的堂会都敢拒绝的奇女子,毅然跟杨方彧踏上了这条看不到希望在哪里的私奔之路。 据说当日二人私奔离京,倔强的苏小婉曾经放出话来,“妾此身如江水东下,断不复返洛京。” 她不但是一个美女,是一个才女,还是如此刚烈的一个女子。 当年在眉楼,她苏小婉身不由己,只能与时俯仰,随波逐流。而一旦爱了,她就爱得不顾一切,倾尽所有。让天下无数须眉都津津乐道地传说她的故事,遥寄上一份仰慕。 这一系列有关二人私奔的传奇故事,都是近几天才片片断断地从洛京那边传出来的。 杨方彧的用情至深至真,苏小婉的爱恋义无反顾。 这样一对为爱痴狂的才子佳人,抛下了一切世俗的名利、无视全天下的礼法眼光,又有谁能忍心怪罪他们呢? 沙丘城一间极普通的酒楼里,赵宁一边低吟着杨方彧的诗句,一边对刚进门的连管家感叹着,“连叔,那个杨方彧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明明是豪门贵胄,却偏偏能屈能伸;明明是携妓私奔,却能赢得士庶一边倒的赞誉;明明是公然诈骗,却没有一个人对他加以指责。现在要玩这一手暗度陈仓,又是玩得如此漂亮,神鬼不觉,‘洛京四公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如此人物,在那四公子当中,应该也是魁首了吧?” “杨方彧确非凡品,但在洛京四公子中,也不能说他就胜过了另外三位,他们四个都是一般的才华横溢、文采风流,将来都不是池中之物。朝中甚至广为流传,假以时日,那出身宗室的姬如松有八成以上的机会将会担任宗正卿,掌管宗室事务,甚至连济南王一系的侯爷们都这么说呢。”连叔在赵宁对面坐了,说。 因为先帝以冲龄驾崩,没有子嗣,所以当今圣上乃是以济南王的身份入继大统,因此济南王一系的侯爷们,那都是当今天子的亲兄弟、叔伯。他们都说将来姬如松会成为宗正卿的不二人选,那就十有八九是不会错了。 “不过少爷竟然独坐于此,就看穿了他杨方彧下一步的暗度陈仓之计,却也不比他们那些名扬天下的公子逊色了。” “不过后知后觉罢了,事先我还真是没想到他杨方彧会公然拿那么多假金票出来弄鬼。也是直到听说了假金票的事情,我才想到他是要拿那六十万石粮食换个名利双收。怎么样?他想把另外那三十万石粮食五十钱一石再卖回给我?”赵宁仍一脸忧郁的说。 听到赵宁一下子把对方开出的数目和价钱全都报了出来,而且分毫不差,连叔算是彻底震惊了。“少爷,您要是早几年生在洛京老太尉那一房,那如今天下传颂的就必然是‘洛京五公子’了。数目、价钱您说的都分毫不错。” “这也没什么,三十万石粮食也不是笔小数目,放在洛京或许还不算什么。但是他杨方彧现在孤身在外,一方面缺乏门路、人手,一方面又要顾着另外那三十万石粮食舍出去换回来的乐善好施的名声。他不找我这个上过同一条船的朋友,又能去找谁呢?” 赵宁又饮了一杯酒,举目望向窗外,“你去告诉那个天下俊秀,数目和价钱都没问题,但是要和小爷做这笔买卖,他杨方彧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三日后我也在天香居排下晚宴,到时候我要和他文斗一场。他若不来,就让他去把那三十万石粮食也分给穷人吧;他若敢来、胜得了我,金子我加倍给他;他若败了,就给我把苏卿留下!” ; 第006章 第四类型计谋 ?“少爷,这只怕,只怕不妥吧!”赵宁心里惦记着苏小婉,连叔是知道的,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见了月宫仙子般的苏卿还能不动心呢? 惦记惦记也就算了,哪个男人没有做过嫖娘娘的梦呢?只要你不付诸行动,皇上也就不会派人来杀你的头。 但是少爷这会儿竟然打算公然抢夺杨方彧的女人,这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且不说少爷是不是那号称“天下俊秀”的杨方彧的对手,单说把杨方彧变成敌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情。 虽说在洛京赵家并不比杨家矮一头,但是人家杨方彧可是当今太常卿的嫡孙,而自家这位小少爷,却并不是叫做赵武宁,虽然只是少了个武字,但这就等于是在赵家连个正经的行辈都没有。 说得严重点,这几乎意味着家族里已经不把赵宁当成自家人了,只差不让他姓赵而已。 连叔本还指望借着这次的机会,和杨方彧搭上关系,好让少爷将来的路能走得顺当一些,将来步入仕途的时候也能在上层有个朋友。但谁知道,少爷为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苏小婉,竟然色迷心窍,要正面挑战杨方彧。 如果少爷真抢了人家的苏卿,那双方的仇可就结大了,虽然苏小婉只能勉强算是杨方彧的小妾,但那样一个小妾,在杨方彧的心里,恐怕比他的正妻都要重要吧? “照我的意思去告诉他们吧,连叔你也不必劝我,那苏小婉我要定了!”赵宁的语气不容置疑。 “少爷,为了一个女人,竖此大敌,实为不智啊!” “我自有道理,连叔不必再说!” 连叔知道,少爷并不是一般的十二岁孩子,他决定的事情,是没法更改的。既然他这么坚决,连叔也只得照办。 但是在他想来,这一去的结果,也只会是让这笔三十万石粮食的买卖告吹,在杨方彧心里留个小疙瘩而已。因为连叔怎么也无法想象人家杨公子会为了一千五百两金子而拿苏卿做赌注。 但是结果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杨方彧非但没恼,把这场赌约答应了下来不说,还是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答应下来的。 连叔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是啊,人家是全天下一等一的风流才子,又怎么会怕了自家那位十二岁的小少爷呢? 话说回来,就算少爷输了赌局,也不过是多赔上一千五百两金子而已。或许少爷心里真正的盘算是这个吧。 直接送钱,人家杨公子不可能要。赌局上输一笔钱给他,将来见面就更好说话,依着自家少爷的聪慧老练,想出这样的主意倒也并不奇怪。 三日后,天香居。 “少爷虽然聪慧过人,但是挑战那杨方彧,是不是有点过于托大了?”李三跟哥几个小声嘀咕着。 “你就不想趁此机会,再见一次那闻名天下的苏小婉?”王龙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何况少爷一向喜欢惊人之举,谁知道他心里又打什么主意呢?” 这会儿不但他们几个在等待中议论,在座的客人们也无不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边那不是钱家铁行的钱老爷子吗?他老人家也会来这个场合?” “是啊,儿子还关在县衙大牢里呢,他应该恨死那杨方彧了,赵家少爷连他也请来了?老爷子别再一激动,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之前闹出人命的就是钱家。因为他家吴掌柜收了杨方彧上千两的假金票,损失惨重,钱家大少爷一怒之下,就和吴掌柜起了冲突,两人的争吵很快变成了拳脚相加。 吴掌柜毕竟年纪大了,哪经受得住这个,受伤既重,羞愤之情更是难耐,一口气上不来,就撒手去了。 钱家大少爷杀了人,自然也就下了大狱。虽然钱家财势不小,但是杀人重罪,又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是钱老爷子,想把人从大牢里捞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钱家老爷子已是六十多岁的人,早就多年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了,但这回亲信掌柜死了,儿子下了大牢,他才不得不勉为其难、重新出山,强忍着一股急火,亲自应付店铺里的一应事务。 “你说钱公子杀人说抓就抓了,人家杨方彧黑了大伙那么一大笔钱,怎么就啥事没有呢?”在座一人忽然说道。 旁边几人听他这么问,纷纷向他投去看傻子的目光,也没人接他的茬。 抓杨方彧?谁抓?谁敢抓?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之中,神采奕奕的杨方彧杨大公子,携着他的美娇妾款步走了进来,依旧是光鲜夺目,依旧是神采逼人,面对一个个苦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尴尬不自在的意思。 赵宁也一早就迎了上去,彼此热情寒暄,真像是多年的知交,久违的老友,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针锋相对的意思,当然,此刻除了几个正主,还没有人知道今天是什么题目,更没有人会想到是赵家少爷要挑战名满天下的杨大才子。 在两位县官和几位乡绅的陪同下,几人分宾主落座,酒过三巡,却是进入了正题。 “前朝马公在离京南下之前,曾将身边一众绝代风姿的名姬美妾分送友人,留下一段风流千古的佳话,今日小弟不才,愿与杨兄文斗一场,和二位璧人也成就一段千古美谈,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赵宁的话说得虽然文雅,却给了一桌子人太大的震惊。这个十二岁的小娃娃,是要打人家苏小婉的主意,公然打杨方彧的脸啊。 众人震惊之下,心情各异,许王两位县官当然是生怕在自己的地头上再闹出点什么事情。 之前杨方彧一万多两的假金票甩出来,已经让他们寝食难安了,只能借口证据不足,推说那些商人无法证明假金票是杨方彧拿出来的,以此勉强应付。 现在这赵宁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还让不然人过安生日子了? 而其他人,震惊之余则是满心看好戏的想法,而且多数人都盼着杨方彧出丑,毕竟,他们大部分都是吃了杨方彧的大亏的。 “赵贤弟想要比试一场,愚兄自然愿意奉陪,只是赵贤弟仰慕佳人,想要让我以苏卿做这个彩头,这倒由不得我,还要看苏卿的意思才行。”杨方彧娓娓道来,却不见一丝恼意,看得众人莫名其妙,只一齐把目光投向了苏小婉。 苏小婉也是一副不见喜怒的神色,泰然迎上众人的目光,微微低了一下首,轻启朱唇,看着杨方彧说,“既然彧郎愿意奉陪这位赵公子,小婉也不好坏了大家兴致,只不知这位赵公子又是拿什么充这个彩头呢?” 这首先就是个题目了,是苏小婉要看在赵宁心里,她有多少斤两,看赵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赵宁闻言,一抬手,早有侍女捧出一个精美的檀香木盒,送到苏小婉的手上。 苏小婉打开看时,却见里面只有两张纸:左边明黄色绘有貔貅文的,乃是一张二千两黄金十三州通兑的金票;右边则是一张松石绿的花笺,上面以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小字。 苏小婉展开那花笺,把上面的小字在心中默念了两回,第一次认真看了赵宁两眼,说道:“既如此,小婉与这盒中之物,便做了今晚的彩头。小婉既有幸成为彩头之一,今儿的规矩就由小女子来定,两位公子今日文斗三场,胜两场者为赢家。这第一场的题目,小婉先拟下,第二场的题目由第一场告负者拟,第三场则由另一位公子拟题,如此可好?” 他们三个说话的声音倒是不大,本来也就这一桌人听得见。但是今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几个身上,自然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既然苏卿没有疑义,不知杨兄?”苏小婉话音刚落,赵宁就接口道。 “那好,就请苏卿出第一个题目吧。”杨方彧自信满满地说。 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下,苏小婉又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一遍二人,才道,“第一个题目就请两位公子以小婉为题目吧,今日赵公子是主,彧郎是客,那就彧郎请先吧。” 这就不但显出了苏小婉的个性,而且有点出乎众人意料了。也只有她苏小婉这样的奇女子,才会出这样主动让人赞自己的题目吧。 而另一方面,本来杨方彧名满天下,赵宁则默默无闻,杨方彧已在弱冠,赵宁则不过十二,杨方彧乃是她的情郎,而赵宁则是外人,苏小婉本该请赵宁先才对,却不想她偏偏让杨方彧先来,这就有点味道了。 杨方彧倒也不以为意,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只踱了两步,就娓娓道来,“自离玉母仙人家,化作人间芙蓉花。愿得芳名传久远,胜如天上醉流霞。”却是一首七言诗。 见杨方彧数步成诗,即便是那些不喜欢他的商人们听了,也不能不叹服他的才气,发自心底的承认杨方彧名列“洛京四公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回过神来,大家自然都把目光投向赵宁,甚至有人已经在替赵宁操心,既然这局输定了,那下一局他自己该出个什么题目,才能有希望在杨大才子手上扳回一城。 也有人在心中暗叹,苏卿这题目,摆明了是偏向自己的情郎,说不定这首赞她的诗是杨方彧早就做成了的。 就在众人都在替赵宁担心、在心里抱不平的时候,赵宁也拍完了手,替杨方彧叫完了好,开始吟出了自己的大作:“斯世有佳人,卓然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缀明珠以耀躯。” 赵宁也承认,杨方彧那份作诗的功夫,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但是不会作诗可不见得就会输,毕竟赵宁多多少少还能记得几首千古名篇。 所以他开始放大招了,一开口先是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念到一半,又觉得不保险,就又把曹子建《洛神赋》里描写宓妃的那段千古美文接在了后面。 赵宁相信,这个大招一出,别说是他杨方彧,就算是唐伯虎在世,纳兰容若复生那也只能是甘拜下风、五体投地了。 果然,他才吟出几句,杨方彧就像被人一大锤打在了胸前一般,面色煞白,全场更是一片寂静,等到他吟完,苏小婉更是一双美目不由自主地盯着他,口中下意识地连道:“异人、异人!” “想不到赵贤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情,这一局是我输了。”杨方彧倒丝毫没有打文字官司的意思,而是十分磊落的认输。 “没想到我这个和苏卿日日相处的人,竟然会在这个题目上输给了贤弟,也罢也罢,我出的题目也还是这个,‘借咏莲赞苏卿’,若是在这个题目上再输一次,我也没面目再面对她了。愚兄刚才失了一局,这次就再占个先吧。” 说着,杨方彧也不等赵宁答话,一连咏出了八首律诗,四首五言,四首七言,全都堪称是咏莲的佳作,借描写、赞颂莲花,把苏小婉赞得天上绝无,地下仅有,同时又充分表达了对她的仰慕、爱恋。 赵宁虽然是个穿越者,但是他毕竟不是带着全套楚辞、汉赋、唐诗、宋词来的,能记得起来的千古名篇也是有限,这会儿让他也弄出八首咏莲的律诗,当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他也只好把这第二轮的比试放弃,直接认输。 第二局赵宁输得心服口服,看来这第三局也只好放自己的另外一个大招了,他心里想着。所有人也都在期待着他的题目,不知道他是想比试写诗、填词、还是作赋。 “杨兄大才名不虚传,八首咏莲诗小弟望尘莫及。小弟的题目没有八个,只是三个而已,只要杨兄能把这三题尽数解出,小弟便甘拜下风。” 赵宁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是不能继续在诗词上面纠缠的,因此他果断地改变了考试科目。 “请。”杨方彧一抬手,道。 “第一,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赵宁一开口就是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他相信,虽然这只是一道小学题目,但是放在算学还很落后的古人这,应该还是很有难度的。 他说得自信满满,旁边的人可都听傻了。文斗不都是写诗填词吗?怎么还考上算学了?这也太离经叛道了吧?而且这题目也太怪了吧,即便在场那些拿了一辈子算盘的商人们,一时间也都完全弄不明白。 在众人的一片愕然中,赵宁又说出了第二道题:“第二,一老汉家有十五头牛,临终之时留下遗嘱,大儿子先分走一半,二儿子分得的数量是老大的一半,老三分得老二的一半,老四分得老三的一半。但是牛不可以宰杀,也不可以变卖折现。” 这、这怎么可能有答案呢? 趁着大家的眼珠子没掉出来,赵宁又说出了第三题:“第三,前日小弟订做了一只金樽,形制华美,但有人说匠人在里面掺进了白银,小弟舍不得熔了它去检验,又想知道这金樽里是否真的掺进了白银,如果匠人真那么做了,又是掺进了多少白银,还要请教杨兄赐教。” 这第三题连算学都不是了,这叫什么题目啊?虽然说题目由你出,但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别人还只是惊愕,但是杨方彧此刻却喉结不住吞咽着,第一次流露出让人不易察觉的紧张。一张俊美的脸庞也渐渐变了颜色。 ; 第007章 所谓计谋 ?但是紧接着,就轮到赵宁大跌眼镜了,他随着杨方彧吐出的每一个字而一点点紧张起来了。 “第一题,笼中有鸡二十三只,兔一十二只。第二题,几兄弟须找邻居再借牛一头,合自家十五头牛,共计一十六头。大哥取一半,得牛八头,老二取老大的一半,得牛四头,老三取老二的一半,得牛二头,老四取老三的一半,得牛一头,最后还剩牛一头,还给邻人。不知愚兄说得可对?”杨方彧面色苍白的缓缓道来,最后问赵宁。 赵宁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杨方彧苍白的脸色,而是狠命的盯着他,赵宁真想开口问一句,“难道兄弟你也是穿越来的?” 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强自镇定了好半天,决定还是先看看对方是否连阿基米德也知道。于是用尽量压抑但还是略显失态的声音答了一句:“杨兄所言不错,两题解得具得其法,分毫不错。那第三题?” 只见杨方彧终于现出无尽落寞的神情,摇了摇头,“赵贤弟的第一题,前朝大晋逸本的《算经》里面有所记载,第二题虽然讨巧,但在前代古书中也有提及,只是这第三题,愚兄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想不到我杨方彧自负聪明,自诩难觅敌手,今日却败于贤弟,连视若性命的爱妾都要亲手输掉,真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取其辱啊。只是不知贤弟能否将这第三题的解法告知呢?” 杨方彧能答出那稀奇古怪的前两题,赵宁都大吃一惊,就更不用说别人了,人人都在心中暗叹杨方彧才智过人。 而对于那杨方彧都没有办法的第三题,大家当然更好奇了。 是啊,你这第三题又想鉴别金樽里是否掺了白银,又不让人把它融掉,这种难为人的问题人家杨方彧答不上来,你自己就能答得上来吗?如果你自己都答不上来,也不能说人家就输了,只能再换一题,每个旁观者的心中也都如此想着。 赵宁只好把用排水法求体积,那一系列阿基米德当年的方法解说了一边,本以为应该是所有人恍然大悟,拍案叫绝,齐声赞叹他是个天才。哪知道竟然完全是对牛弹琴,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没听明白。 只有杨方彧若有所思,似乎是摸到一点门路。 没办法,赵宁只得假装他不知道在金樽里掺了多少白银,进行了一连串的实验、演算,最后得出结论。 看着赵宁这一顿忙,杨方彧已经看明白了,知道自己输得不冤,而别人却还是不明所以,到最后,赵宁无法,也只能把那金樽熔了,才证实了自己的答案。 好在那金樽不是什么稀奇物件,本就是赵宁为了难为杨方彧临时找人打造的,熔了倒也没什么心疼。 赵宁这边不心疼金樽,杨方彧那边却不能不心疼他的苏卿。 号称“天下俊秀”的风流才子,此刻几乎要当着众人的面流出泪来。 “洛京急信,洛京急信,哪位是杨公子?”一个信使打扮的人急匆匆闯了进来,只问哪个是杨方彧。 “老夫人病重,还请公子速速还京!”那人在别人的指引下,飞步跑到杨方彧面前,跪地喊道。 杨方彧正在因为阴沟翻船,输了心头所爱而黯然神伤,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忽见一人跪倒面前,他刚要开口询问,又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急忙一闪身。就在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急刺过来,直指他的心窝。 杨方彧也是自幼习武,身手不凡,但此刻正值失神,人家又是有心算无心,他虽然在最后关头意识到事情不对,但还是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那刺客所伤。 却见两个身影从他身旁闪过,一个把他推到一边,帮他堪堪避过那锋利匕首的一刺,另一个则是一掌直接击在了那个刺客的臂弯,再一个侧身进步,下了那人手中匕首。 同时,就有另外两人紧跟着欺上,把那刺客制服在地。 却是赵虎、王龙和李三、李四四人,在一瞬间就制服了刺客,他们四个每个的功夫都在那刺客之上,而且四人相伴多年,配合默契,制服区区一个刺客自然不在话下。而整个过程中连叔只是默默守在赵宁身边,并没有出手。 杨方彧遇刺,一时间满座皆惊,王县尉更是腾地一下窜了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愧的,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一脚就狠狠的踢在了那个刺客的心窝。 这会儿他活吃了那刺客的心都有了,杨方彧要是真在沙丘地面被人干掉,那他这个小官保不住还是小事,恐怕一家老小的性命都要就此交代了,他哪能不恨得牙痒痒? 众人忙把他拉住,毕竟那刺客现在还死不得。等王县尉反过味来,也知道自己是怒火攻心,过于莽撞了,这刺客要是真给他一脚踢死了,他岂不是更有了洗不清的嫌疑了吗? 但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等众人从地上拉起那刺客,却真的看到他两眼翻白,口吐黑血——死了。 正在王县尉要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时,杨方彧却说话了,“不干王大人的事,刺客口吐黑血,乃是中毒而死,王大人那一脚,只是让他早了几个呼吸毒火攻心而已。” 倒是这一惊吓,让杨方彧恢复了清醒,一瞬间就看清了局势。 众人见他此刻只剩下一脸落寞,似乎这会儿什么在他心里都不能再激起一丝波澜。“杨某此次东来,甚是荒唐,对诸公也多有得罪,如今输了苏卿,又被人行刺,一切都是杨某咎由自取。许县令、王县尉,请二位也不要再去追查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杨某实在不想再牵连他人。” 接着,杨方彧又鼓起勇气,看向苏小婉,幽幽道,“苏卿,你我相知一场,不想到头来是个有缘无分的结局,杨某技不如人以至愧对于你,此情无以言表,只能让今后数十年的岁月替你一日日的责备于我了。” 几句话说完,他也无颜等苏小婉说什么,只转头对赵宁一拱手,道:“赵贤弟,苏卿尚有一些体己物品(实际指那三十万石粮食)此刻仍在邻县兰陵,改日还请赵贤弟陪苏卿去取回吧。贤弟人中龙凤,愚兄自愧不如,还望贤弟日后能善待苏卿,共致白头,莫像愚兄一样,辜负了卿卿佳人。” “诸位,杨某就此告辞。”说着就要独自一人黯然转身离去,倒是有一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意思。 整个过程,苏小婉却并没有对他说一个字,也不知道是怨恨,还是无奈。 倒是赵宁开口说道,“杨兄且慢,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而且在下听闻,当日苏卿乃是自行赎身出来,她的自由当是她自己拿主意的。你我一场赌斗,不过席间助兴的玩笑,一切还要看苏卿的意思才是。” 赵宁说得在理,当日他们两人私奔,苏小婉是用自己的积蓄赎身的,却不是他杨方彧替人家赎身。赵宁这话,杨方彧也无法反驳,只是到了此时此刻,即便苏小婉仍旧中意于他,他又有何面目再让佳人追随自己,一时间他也是进退无地,口不能言,只能呆立当场,默然看向苏卿。 一切的裁决,最终交到了苏小婉的手上,她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到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而这一切,竟然是面前这个稚气未退的十二岁小男孩给她的。 她的命运是这么讽刺,五岁刚刚记事的时候,就被自己的亲生爹娘给卖到了那个叫做眉楼的地方。在那里,她见过无数倾国倾城的女子,听过无数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但是,就是没有见到过“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幸福女人。 她害怕自己也像馨娘那样,年老色衰的时候,沦落在眉楼的后院,替一个个公子佳人冲洗马桶,她害怕将来嫁做一个满身铜臭之人的妾室,她更怕将来会在一个负心汉的家里受尽人家正妻的欺凌。 她想把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她曾攒下无数金珠宝玉,所以她不惜一切自己赎身,她想跟随那个风流潇洒的杨方彧,既是因为他被杨方彧的追求感动,是因为她想和一个才貌双全的人在一起,更是因为她相信,一个如杨方彧一般名冠天下的才子,是会顾忌名声的,是会顾忌名声而不致苛待于她的,能够让她有一个安稳的归宿。 但是她错了。 当她看见杨方彧公然欺骗众多商人,看见杨方彧把骗回来的六十万石粮食拿出一半去邀买名誉,结果得到一片赞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错了。 杨方彧顾忌名声,但他顾忌的是士人和百姓的看法,四民之末的商人们不在他杨大公子的顾及之列。 在那一刻,苏小婉知道,杨方彧也不会真正爱惜、顾及自己这个青楼贱籍出身的女子,毕竟她的身份比那些商人更低微。即便杨方彧有一天抛弃了她,人们也不会指责他。相反还会说他不为美色迷惑,拿得起放得下,是个大丈夫。 她并不奇怪这一切,在青楼长大,这些她都见的多了。 前年,也就是苏小婉十三岁那年,不就听说鹤姨的悲惨消息了吗。鹤翩儿是前些年眉楼里最红的姑娘之一,后来嫁给荆州一个官员做了小妾。听说前年荆州发大水,逃命的时候,她那夫君左手牵着老娘,右手牵着发妻,对跟在身后的鹤翩儿看都不看一眼,别人见了,还都对那男人竖大拇指,赞他是个孝子贤夫。 结果,鹤姨羞怒之下,自己投了滚滚大江,离开了这肮脏的世界。 这样的事情在青楼女子的身上数不胜数,她苏小婉又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只是苏小婉聪明,她看得懂赵宁炒米大法的第一类型计谋,看得懂杨方彧顺手牵羊的第二类型计谋、名利双收的第三类型计谋,甚至看得懂这决定自己命运的第四类型计谋。 杨方彧乐于和她这样的青楼才女发生些故事,赢得一个风流才子的名声。却终究不会因为她而和家族决裂,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今天的天香居,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把戏。一个赵宁要抢夺自己,杨方彧要抽身离去的把戏。两个男人各有心事,各有计谋,彼此算计,她苏小婉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彩头。 而所谓计谋,不过是贪婪、欲望和争名夺利的一场表演,是这世间人心的一种拷问。 她什么都明白,自从杨方彧说要接受赵宁的赌斗开始,她就明白。杨方彧并不是因为相信自己不会输才接受这场赌斗,而是要通过这次的输来假作无奈的抽身,好让世人赞他风流的同时不骂他薄幸。 即便赵宁没有那真能难倒杨方彧的第三题,杨方彧最后还是会放水,他今天来这,就是为了输的,这一切,苏小婉一早就已看得明白。 她不明白的,或者说她还可以抱有一点期望的,就是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男子,是否是一个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 但是,这世上真的有那样的男子吗? 男人不都是为了品尝女人的肉体,想要从女人身上去寻找那片刻的欢愉吗?面前这个赵宁就会有什么不同? 直到赵宁说出,一切还要看她苏小婉的意思,她才又升起了一些希冀。或许这是一个真正在乎她感受的男子,或许这真的不是一个只想征服、占有她的男人。 “小女子不过是个苦命之人,生来就没有倾心疼爱自己的父母,长成也只是身似浮萍,随波逐流。但小婉随杨公子东下之时就曾有言,小女子此身如江水东下,断无西归之理。今日杨公子要还于神京,但小女子誓言在前,也不能西行一步以相送了,只能道一句珍重。”说着,苏小婉也无意再对他施礼,退后一步,却是站在了赵宁身边。 当夜,红宵帐里,美人独卧,无尽的委屈、泪水无声的流淌着。苏小婉一直几乎一直哭泣到天明。在那黎明将近的时候,她早已晕晕沉沉,似睡非醒。但是,就在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一缕神明赐给她的指引,那是一缕阳光,一只拯救她的福音。 她伸出双手,努力去抓住那缕光亮,满心惴惴、恍恍惚惚的她,好像看见,在那光亮来处,正是那个少年——宁。 松石绿花笺上的文字再次流淌在她心间: “昏鸦尽, 小立恨因谁。 十载飘零愁绪苦, 浮萍随水任转流。 心字已成灰。 茫茫前路终何在? 宜归宁!” 在苏小婉梦中呼喊着她的“宁”的时候,兰l县杨方彧的临时住处。 “少爷,老爷有书信一封送到,少爷快拆开看看吧。” 杨方彧并没有拆信,而是把信在手中捏了几下,“‘当归’、‘当归’,是啊,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了,走吧!” “少爷,那苏小姐呢?”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你家少爷,从今以后,再没有苏小姐了。” 虽然人人口中都说女人如衣服,但也只有少爷这样的人物,才能把天下第一才女都弃若敝履吧,少爷绝非凡人,有他在,杨家的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纵马狂奔,追随在杨方彧身后的下人们,全都觉得前方的少爷身躯无比高大,跟随着这样一个主子,一定不用愁前程和金银。 他们正个个在心中感慨着,只见纵马在前的少爷扬起葫芦,潇洒地痛饮了一口烈酒,又吟出一首绝妙诗篇: “落魄江湖载酒行,苏小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少爷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不为儿女私情羁绊,既能让美人倾心,又能够收放自如,就凭这一段佳话,一定能盖过另外三位公子了。 只是没有人看见,那一夜的月光下,杨方彧把呕出来的一口鲜血又生生吞了下去。 ; 第008章 正始元年 ?正始元年秋十月,十二岁的赵宁玩了一个漂亮的炒米大法,不但捞了一大笔金子,还机缘巧合的把号称天下第一才女的苏小婉收回家中。 正始是大夏第九代皇帝的年号,从太祖高皇帝揭竿而起,扫平天下,登基称帝开始,大夏已经历经了整整二百余年。 二百余年间大夏历代皇帝励精图治,使得天朝大夏的疆域空前广大。东南两个方向都直达大海,北方的边境线直到草原,西方则至于戈壁沙漠。 天朝上国的大夏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人口更有数万万,乃是真正的天下中心,文明源流,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神州大地之中,曰天州,亦曰中州,乃是大夏都城洛京之所在。 洛京并非大夏所营建,而是前朝大晋的故都。当年大夏太祖起于草莽,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最终一统天下,定都大晋旧都洛京,又号神都。 当今皇上已经是大夏朝第九代君王,而正始则是他的第二个年号。 当初先君殇帝八岁登基,两月之后即告驾崩。窦太后和国舅大司马大将军窦恒共同定策,迎立殇帝的堂兄,当时的济南王,也就是当今皇上入奉宗祧,承继大统,定年号“延熹”。 延熹的年号整整用了十三年,直到大约一年前,大将军窦恒被废,转年皇帝就颁布了新的年号,称为“正始元年”,洛京城里十余年的风云变幻,似乎都包含在了“正始”这个当今皇上钦定的年号当中。 赵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二年了。 他一直不清楚自己算是从那个世界魂穿来的,还是前世死后,在黄泉路上忘了喝那碗孟婆汤,或者他自己所谓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只是胎中的迷梦一场。 能肯定的是,他从娘胎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是意识完整的,就是带着那个世界的记忆的。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二年,赵宁知道,这不是他原来生活那个世界的任何一段历史。因此,他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先知先觉的优势。 这是一个与原来那个世界很类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世界。至少原来那个世界的历史上,应该没有一个如此这般的大夏朝。 前世的赵宁,生活在他们那个世界天朝的21世纪。 因为吞灯泡事件,赵宁来到了这里,或者说是他的灵魂来了这里。 一个似曾相识,却完全未知的古代社会。 值得欣慰的是,这一世的名字还是赵宁,据说这一世的自己属于一个庞大的家族,甚至有一个祖父辈的人,还是朝中的大人物。 在襁褓之中,他曾经隐约听别人说过,他该叫做赵武宁,但是还好,最终他的名字还是和前世一样,被叫做赵宁。 那个深宅大院的庞大府邸很快就和他没有了关系,他只是一个死了爹没人管的苦命孩子。 他猜测或许是叔父们瓜分了他爹的财产,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他出生没多久,就跟母亲一路颠簸,来到了在沙丘县治下的这个小庄园,当上了一个小地主,但也跟所谓的家族没有了任何联系。 至少没有任何姓赵的来过这里,庄里也和整个赵家宗族没有任何联系。 但上天对他也不可谓不好,虽然在襁褓中的时候遭遇过一次刺杀,但毕竟有惊无险。然后,他就在这沙丘乡间,凭着七千多亩良田,和母亲过上了还算安逸的幸福生活。 这一世他也有一个美丽的母亲,她并非美得惊艳,更没有那种妖媚的气息,她的美只是淡淡的,如晨间的一缕阳光,如山间潺潺的溪水,美得温暖而宁静。 但是很可惜,就在今年年初,她就已经因病离世了。那天赵宁嚎啕大哭,一个成熟的来自异世的灵魂并没有让他与这一世的母亲疏远,相反,他比一般的孩子更能体会母亲对他的那种体贴和爱恋。 毕竟从他在襁褓中起,就是与母亲相依为命,整个庄园里,他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但是自从母亲去世,他在这世上也就再没有了任何亲人。 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十二岁的赵宁就开始料理庄园的事物了。他毕竟在那个世界接受过相当不错的教育,又是一家五百强规模外企的大客户经理,治理一个以耕织为主的小庄园还是并不为难,何况他还有一个极其精明能干的好帮手——连叔。 位于沙丘县的赵家庄园,有五十多户佃农,七千多亩上好美田。一般的田地,一亩地平均只能收获一石粮食,而他庄上那些美田,却是沙丘县最肥沃的,寻常年份都能平均亩产三石。 年成好的时候庄园一年能卖几千石,最多不超过万石的余粮,年成不好的时候则偶尔要吃些老本。 平均下来,每年田里不过几十两金子的进项。以这点收入维持庄园,这个小地主虽然也算剥削阶级,但也不是多么好当,多么有钱的。 所以赵宁一直在筹划着干一票大的。而他想到的第一个办法,自然就是前世在策略游戏里面用过无数次,百试不爽的炒米大法了。 只是这法子一旦用过一次,短时间内在同一地方就不能重复使用,所以他一直在期盼今年能有个好收成,争取一次赚个够本。 天公作美,今年的年成就非常的不错,可爱的正始元年,沙丘县的粮食迎来了十年一遇的大丰收,即使小门小户的人家都有了不少余粮,沙丘县的粮食价格更是跌到30钱每石的历史低谷。 赵宁为此在心里多次感谢过神都洛京里面的那位皇帝陛下,感谢他选了正始这个好年号,使得今年真正成为了一个好的开始。 炒米大法需要的一切条件到此都终于具备了。 天时:风调雨顺,全县粮食大丰收。 地利:沙丘县不大,自家的金子足以能扫完全县的余粮。 人和:有个听得懂,愿意支持自己,并且极有门路和执行能力的管家连叔。 于是,在连叔的配合下,赵宁的炒米大法得以顺利施展。这套路子,他在前世的游戏里不知道用过多少次,那叫一个驾轻就熟。计划一切顺利,至于最后赢得美人归,就是意外的收获了。 ; 第009章 扩大战果 ?赵宁并不清楚该不知道怎么面对苏小婉,只能在第二天一早,就让连叔安排人先送她回了庄园,拖得一日是一日。 而他,则和连叔留在了沙丘县城,继续扩大此次的战果。 杨方彧留在兰陵的那三十万石粮食,赵宁自然毫不客气的让连叔派人去接收了,连叔说了,他管保用那些粮食再换回三千两以上的金子。 这种事情,他没有连叔有门路,自然也不去操心,他留在县城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当天,钱家铁器行内宅,钱老爷子的书房里。 “钱老,晚生赵宁见过钱老。”打发赵虎、王龙带人护送苏小婉回庄后,赵宁就带着连叔等人来到钱家登门拜望。 “赵公子客气了,快请坐吧。我那不肖儿子要是有赵公子一成的气度,也不至于做出那等糊涂事来。”钱老爷子虽然六十多岁的人了,连逢噩耗,近日又不得不自己打理生意,但是精神却很好,看不出一点沮丧、颓废。 钱家的这份家业,虽然是上一辈传下来的,但是在钱老爷子手里这几十年,也是发展得极好,俨然已经是沙丘地面最大的铁器商家了。 “钱老过奖了,晚生愧不敢当。” 赵宁坐下之后,上了茶,钱老爷子打量着赵宁,却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赵公子此次财色兼收,可喜可贺,但是俗话说乐极生悲,赵公子可要注意安全,别像那杨方彧一样,遭人行刺啊。老朽如今老迈无能了,现如今我这家里也不见得安全,赵公子在这,老朽也不敢保证你不会遇到歹人啊。” “令公子的事情也未必就有定论,钱老也不必太过忧心了。钱老慧眼如炬,在前辈面前,晚生也不敢有所隐瞒。该赚的金子,晚生确是赚了,晚生赚钱虽然用了些手段,却没有做公然违犯王法的事情,假金票一事,却不是晚生的手笔。”赵宁也不畏缩,迎着钱老爷子的眼神说道。 “好,果然后生可畏,一切皆是因你而起,到头来你财色兼收。却要老夫断子绝孙,今天你还敢登老夫的门,可是不要命了吗?老夫如今儿子都陷进去了,杨方彧都敢刺杀,还会顾忌你带来的这几个人吗?” “钱老息怒,晚生既然敢来,自然不是来寻死的,也自然有晚生的道理,还请您老听我一言,或许您老的儿子还能活命,这份家业也还能得以保全。” 钱老爷子也知道面前这个后生绝不简单,没准还真有他的道理,也就暂且不再说什么,只管听着赵宁的说辞。 “钱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晚生虽然使了手段,但是赚的不是违犯王法的钱。任谁蚀了本钱,也是因为自己心中存了贪念,又不够精明,到底怨不得人。至于后来杨方彧顺手牵羊,让大家输了个精光,那自然该记到他杨方彧的头上,而算不到晚生这里。他杨方彧遇刺而不追究,不就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吗?” “老夫如今儿子都要没了,还管得了哪份责任是谁的?老夫只知道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如果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钱老爷子会承认赵宁说得有道理,但是处在他此刻的角度上,又怎么能够听得进去呢? “刚才晚生说的这些,其实钱老心里一早已经明镜一样,晚生自然不只是为了说这些而来。晚生此来,乃是要给您老帮两个忙的。” “帮我?此刻除了救出我的儿子,什么都算不得帮我。”这会儿他的儿子罪犯杀人,陷在牢里,那许县令又油盐不进,钱老此刻唯一想的自然是有人能帮他救出儿子。 赵宁也是摸准了这一点,才会登他钱家的门,“晚生说给您老帮两个忙,第一自然就是帮您救出令公子,第二嘛,则是盘下您钱家的铁行,免得钱家几代人挣下的这份基业,在您手里落得一场空。” 赵宁两句话,却是说得钱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 赵宁见他听说儿子有救,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就进一步说道:“钱老,令公子的事情,晚生自有办法,只要晚生出面,必能让令公子得脱囹圄,重新回到您的身边。至于盘下您钱家的铁行,虽然是晚生的利益所在,但也着实是为了您老的下半生考虑啊。” “你以小儿性命相要挟,要夺我钱家几代人的心血,老夫也不得不答应,但你还说什么是替我老头子考虑?未免是把我老头子当小孩儿糊弄,太大言欺人了。”听到赵宁说能救出他的儿子,却要借此夺走他的铁行,钱老愠怒却无奈的说。 “钱老,您是生意场上的老前辈,晚辈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该就事论事,不让感情影响了生意。平心而论,经过这次的事情,您也该看明白了,令公子没有您的精明、沉稳,性子也过于冲动了些,并不适合在生意场上打滚。如果您把铁行交到令公子手上,恐怕终究是祸非福。将来毁了这份家业事小,再给他自己甚至全家惹下祸事才是大事。而且铁行一下子没了大笔流动资金,想来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一般的艰难,到今天还没有关门,也都是靠您老的信用在勉强撑着,但这样下去,您终究有个腾挪不及,周转不灵的时候,到时候这份家业终究还是保不住。” 赵宁说到此,钱老爷子心里也不能不认同,只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赵宁不必说下去。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赵公子果真能救出犬子?” “果真。” 见赵宁回答的干脆,钱老也不再疑虑,毕竟这是一个连杨方彧的女人都能抢了的人,虽然年纪还小,却一定不是凡人,他说的话,钱老还是肯信的。 “那我这铁行,赵公子想直接拿去?”老人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只有无奈了。 “当然不是,铁行的一切房产、实物,晚辈都会按平价共折算一千二百两金子,一总付给钱老,钱老有了这笔钱,也可以置些田产,让子孙有个长久的生计。”赵宁并不打算把事情做绝。 就像之前的炒米大法,虽然他要赚钱,但并不想一口通吃,让大家都一折到底。最后是杨方彧甩出一万多两假金票,才让所有商家都血本无归,如果没有杨方彧最后那出,各商家虽然出了大价钱买米,终究只是赔些差价而已。 至于钱家铁行的价值,如果是以前运转正常的时候,那就算有人出两三千两金子,他们也一定不肯卖。但是这会儿周转不灵,很多大笔的订货都面临违约,其实铁行此时连一千两也值不上。 这些天钱老爷子为了捞出儿子,其实也考虑过把铁行盘出去,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买主,钱老爷子试着找人询过价,结果这会儿别人最多也就愿意出个七八百两金子,价格实在是低得离谱,而且许县令那边又说不进去话,所以他才没有急着把铁行盘出去。 现在赵宁愿意帮他捞出儿子,还愿意出一千二百两金子盘下他的铁行,这样的条件,已经是丰厚得出乎他的意料了。 “好好好,多谢赵公子高抬贵手,没有对咱们赶尽杀绝。今时今日,赵公子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也由不得老夫不答应。一切就按赵公子说的办吧。赵公子既然给我钱家留了一线生机,老夫也会领情,铁行一应师傅、伙计、门路,老夫都会留给赵公子,还望赵公子能善待他们,经营好这铁行。” ; 第010章 庄园和铁行 ?杨方彧的事情不能秉公处理,许县令是真的没有办法。同样的,处理不了杨方彧,也不会给他的政绩留下什么污点,毕竟上面的也是人,也能明白他的处境。 但是钱家公子杀人的案子就不一样了,人证物证俱在,人犯也顺利捉拿归案了,如果不能断成铁案,还死者一个公道,那就是他许某人的问题了。 如果这种情况都能把人放了,那他说没收受贿赂,也绝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最终他还是把人给放了。 倒不是因为赵宁给了他多少好处,而是赵宁对他说了这么一段话,让他不能不放人。 “如果许大人秉公而断,判钱公子一个斩立决,那么依大夏律,这案子涉及死刑,就得报呈朝中。一旦如此,那京中必然有人联想并且最终知道这宗人命官司乃是杨方彧逼出来的,到时候事情就复杂了。如果杨方彧因此留下污点,甚至受到政敌打击,那一定就会有人迁怒于把这件事捅上去的许大人您,到时候您许大人又何以自处呢?您的前程又要不要呢?所以此事也只能把它压下来,断成个吴大掌柜因愧对东家而自杀,钱公子也只能无罪释放。” 许县令本是有志秉公执法的,但是他想秉公执法,也是为了有个漂亮的政绩,将来才能有个好前程。但是如赵宁所说,如果他因为此事波及到杨方彧,得罪了杨家,那对他的仕途,很可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赵宁的这番道理,他不能不听,不能不从。 结果他也只能放了钱家少爷,把案子不了了之。而对于挽救了他前程的赵宁,他不说有多少感激涕零,至少也是没有怪罪的,毕竟赵宁这样一个聪明人,如果能成为朋友,那谁也不会愿意把他变成敌人。 杨方彧放弃苏小婉,固然是因为不能长久和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纠缠不清,但也未必没有结交赵宁的心思在里面,何况他姓许的小小一个沙丘县令呢? 赵宁成功盘下钱家铁行之后,又在县城里盘下了天香居、一品茶楼、天禄米行等几处产业,一共花费了数千两金子,才心满意足,折返庄园。 那天以后,县城里面就开始流传这么一个说法。赵家那个小少爷是最会讲道理的,对于他想得到的东西,他一定有办法讲出一个你能信服的道理,让你把东西交出来,甚至事后你还会感谢他,觉得他反倒是帮了你。 但是,人们不知道,最会讲道理的赵家少爷,回到自家庄上,面对他赢回来的苏小婉的时候,是有多么的笨嘴拙腮。 在县城耽搁了几天,回到庄上之后,赵宁还是钻进了书房,和连叔嘀咕起来,而没有去见他其实一直挂在心上的苏卿。 “少爷,此次咱们虽然收获颇丰,但是这个风头却是出得大了些啊!”连叔躬身行了个礼,说。 赵宁其实也深以为然,只是有些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像那钱家公子,他其实也是不得不去救。不救了钱公子,就是给杨方彧找麻烦,到头来,还是会对他自己不利。而既然救了钱公子,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不吞下钱家铁行,实现他进入锻冶业的第一步,他又怎么都不能甘心呢。 此时一千二百两金子能拿下这铁行,如果换了平时,只怕多出一倍的金子,人家也不会松手,赵宁又怎么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而对于拥有庞大庄园的赵宁,拥有一个自己米行,也是同样的重要。而等他在县城有了多处生意,为了掌握更丰富的信息,控制县城最大的酒楼和茶馆自然又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毕竟来自现代的赵宁,是深知信息的价值的。 只是这一来,赵宁在沙丘县,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人们眼中的风云人物,大家谈论的焦点,而这,显然不是此时的赵宁希望看到的。 毕竟树大招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赵宁拉着连大管家做了,说:“连叔说得没错,今后咱们还是要凡事低调些才好。” “少爷,老奴盘算了一下,如今盘下了这些处产业,今后咱们每年的进项大概能达到每年四五百两金子的水平了,不知道少爷下一步还有什么打算?”连叔知道,即便自家这位少爷今后打算低调行事,那也绝不会就此止步,安于现有的状况。 赵宁生在这太平盛世,倒也没有揭竿而起,跟整个大夏王朝叫板的疯狂想法,所以他所希望的,是利用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在这个农耕社会里,做个真正的豪商巨贾,富甲天下的陶朱公。 “炒米之事,可一不可再,而且此举到底还是损人利己,落了下乘。这次虽然有那杨方彧替咱们背了骂名,但是明眼人还是不难看出咱们也从中获益匪浅。此举虽然得罪的都是些商贾,但终究不是全善之法,今后还是不用为好。以后咱们再做谋划,还是尽量从利人利己处着眼,才是正途,也才能长久啊。” 听了赵宁这话,连叔只不住点头,原本他也想就此劝劝这位少爷,正不知如何开口,不想赵宁却自己说了出来。这也更让他相信,自己跟随着这位少爷,或许是一件因祸得福的事情。 赵宁也不等连叔答话,仍自顾自说,“前人有言,‘躬耕而食,仅能果腹;以技劳作,取利十倍;货值之道,其利百倍;得天之利,以一搏万。’天下之大利,莫过于仰山铸铜、煮海为盐。但有资格做那种生意的,无不是大商巨贾,实力雄厚,那种生意还不是我们今日可以谋划的。现在咱们的这些产业,最有提升空间的,一是咱们的庄子本身,一个则是铁器行。” 连叔也觉得赵宁说得在理,“那少爷的意思,是今后着重发展这两个方面?” “没错。现在咱们的庄子,现有良田七千六百亩,可增购至万亩,现有农户五十,我看还可招募至百户。以往大家同耕同作,虽然也能齐心协力,但终究不是全善之法。自今以后,可以让每户各领名田百亩,独立耕作,到秋后庄上只抽取四成租税即可,如果遇上灾年,租税还可以酌情减免。”赵宁早就惦记着在自己庄园推行包产到户的政策了,只不过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他不愿意多参与这些而已。 “少爷,农家人就算是耕自家田地,除了交给朝廷一成的田赋,还有人头税和徭役钱,加起来一共也要占到收成的四成上下。咱们把田给佃户们耕,只收四成租子会不会太少了些?虽说咱们世家的田地不用交徭役钱和人头税,一成的田赋还是要交给朝廷的,再去了这一成,咱们不就只剩下三成的收入了吗?咱们的田又是上等美田,收成又高,如此一来,作咱们家佃户,岂不是比自家有田的农民还幸福了吗?” 说到这,连叔意识到了什么,明显顿了一下,“少爷果然有算计,倒是老奴枉活了这许多年。” “还不止如此,以后每年对于收成最好的农户,还要给予奖励,每年根据收成评出一等者一户,奖两万钱(即二两黄金),二等者三户,各奖一万钱,三等者十户,各奖五千钱,名田三年一轮换,以免地力不均之弊。连续三年收成排在最后十位的,更换名田仍然没有改观的,逐出庄园。再把百户佃户,每五户一组,编成二十组,一家虚报收成,组内有人举报则罢,若是知情不报,则五户尽皆赶出庄去,永不许耕作我赵家田地。” “如此一来,佃户们必是各个力作,人人争先,收成势必大增不说,恐怕那些自家有田产的农户都要争着进我赵家庄园了,少爷果然高明。”连叔越听越觉得少爷是个置产业的天才。跟着这样一位主子,或许比那些留在宗府之中的人还要强吧? 赵宁不会知道,一个包产到户的主意,加点激励政策,末位淘汰法,还有连坐之法,在连叔的心里到底是有多么的震撼。 “此其一,这些事我也就是说个大概,具体还要连叔去运作安排;其二我们要有一个远期目标,天下最大的买卖莫过于盐铁,相对于煮盐,我倒是更喜欢冶铁业。”赵宁像是很轻松的说着晚上想吃什么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少爷心里的盘算,恐怕没那么简单吧,煮盐只能赚钱,而冶铁,盛世能赚钱,乱世之中,拥有铁山那可就是拥有无数的刀枪啊,连叔心说。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点头。毕竟,有些话说出来不过是抖机灵,反倒显得浅薄,真正的聪明人,都是彼此心照不宣,不会开口说大话,只管低头做事的。 进则横行天下,退则财雄一方,这不正是他连涛心底多年的心愿嘛,前任主子没有机会做的事业,或许还真的会着落在眼前这位小少爷身上。 “虽然我们现在的财力和实力都不足以拥有一座铁矿或者铜矿,但是远期的目标还是要有的,这次咱们盘下了钱家铁行,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至少咱们可以开始进入这个行当,逐渐摸索和积累人才了。” 赵宁明白,连叔是赵家几代家生子出身的,那种忠于赵家、忠于主子的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何况他还曾经用拼死护主的行为证明过自己的忠诚,所以他对连叔也没有什么保留。 而且退一步说,连叔这样的人,他也更加懂得,对赵家是绝不能有二心的,即便是对赵宁这个在家族里没什么地位的小少爷,也是一样。 赵家的历史比大夏朝更久远,在赵家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背叛主子而能得到善终的先例。即便是家族已经决定除掉的人,只要姓赵,也决不允许外人欺凌。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被发配到这个小庄子当个管家,连叔等人也没有一个远走高飞的原因。赵家这样的家族,是不允许任何背叛的。 “钱家铁行里面的葛大师傅,老奴也听说过,他的技艺在这沙丘县首屈一指,甚至在整个东海郡,都是数得上的人物。葛大师傅不善治剑,但专工治刀,他打造的环首百炼钢刀,享誉整个徐州,即便在徐州刺史的治所zc县也是最受追捧的好刀。咱们庄上以前买的那些百炼刀有好些都是出自他的手上。”连叔见赵宁对铁行感兴趣,就详细说道。 “如此甚好,既然有这样一位人才,咱们就一定要把他留住了,近期就要尽快把他请到庄上来,然后在庄子周边,圈出一片千亩之地,专做铁器锻冶之用,日后若千亩不够,还可继续扩建。 同时咱们还要进一步延揽名家高人,无论是治刀还是治剑的师傅,或者其他手艺高超的铁匠,只要力所能及,都要尽量延聘过来。 对于冶铁这一块,也要以类似我前面所说治农户之法,对匠师们善加激励,悬以重奖,必得激励他们锻造精品,求精求快。 而县城里面的铁行,今后也要从前店后铺的现状改为单纯铺面,经营以精品为主,等到适当时机,更要逐渐将店铺开到周边各县城,甚至首县郯城在内的整个徐州诸多县城,将来甚至要开遍整个神州大地。 总之,我们要以成为徐州乃至全天下最大、最好的铁器大商号为目标。这些都做成之后,再积累够了金子,才是我们筹划铁矿,谋进一步发展之时。” 连叔知道,大干一场的机会,终于要来了。相比这样的计划,增购些田地,再招募些流民,那还真的只是小动作啊。 千里马怕的,不是日行千里的奔驰,而是日日围着磨盘,荒废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强筋硬骨,他连涛,恰恰就是这样的千里马,而赵宁,则是他那终于得遇的伯乐。 这才是值得他追随的主子,为了这样的主子,他连涛虽死无憾。 ; 第011章 连家兄弟 ?连大管家年轻的时候在整个赵家七府,也是数得着的人物,虽然他并不姓赵,但是凭借那份精明干练,又是几代的家生奴才,所以也得以成为赵家极力栽培的年青一代人物,与同辈的另外三人并称赵家未来的四大管家。 但是天意弄人,就在连大管家踌躇满志,要随主子做出一番事业的时候,他家主子却意外身死。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失意颓丧之际,又受了别人的排挤,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后来,他就被派给了这个没有行辈的赵宁少爷,来到了这鸟不拉屎的沙丘县小小的庄园,给赵宁做起了管家。 最初的几年,他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完了,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一切的抱负、一切的美梦都已经彻底离自己远去了,自己就要在这个小庄园里了此残生了。 但是,随着这位小少爷的逐渐长大,赵宁渐渐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设计出了一个在连叔这样的老江湖看来都堪称绝妙的炒米大法不说,还在与杨方彧的正面交锋中占了上风。 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或许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够再做些事情,不至于窝在这小庄园庸庸碌碌的老死山野,似乎自己的才能,还能有得以施展的机会。 这对于他连涛来说,就像沙漠中饥渴难耐的旅人,在被烈日和一望无际的沙漠折磨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远方出现的一片绿洲。即便还看不清楚那到底是真正的绿洲,还是一片幻景,他都要拼尽最后的力气,向着远方的那片绿色冲过去,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所以,此刻他连涛愿意效忠赵宁,已经不再仅仅因为这是宗府当年的命令,而是因为赵宁的才智折服了他,更是因为他自己心中的那团火终究不肯轻易熄灭。 赵宁是一个机会,或许是他连涛后半生中的最后一个机会,无论如何,他都要努力去抓住。 想到这,连叔忽然笑了出来,看得赵宁也是一愣。 “少爷,老奴失态了,只是老奴突然想起两个臭小子今儿也来了,他们俩都跟老奴嚷着,说是想要跟随少爷呢。”提起两个儿子,连叔似乎也很无奈,那两个家伙的娘早早过世了,他们两个也不大愿意跟随老爹,只喜欢在县城里的市井厮混。连叔一向拿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办法,但是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跑来求他,说要跟随少爷。 或许那俩臭小子如今也算有点见识了吧,或许他们也听说了最近少爷的几个大手笔,终于找到他们愿意跟随的人了吧。 连叔自然也希望两个儿子能跟随少爷,安安稳稳做些事情,而不希望他们再在市井厮混,所以也替他们俩说道:“少爷,他们俩虽然年纪还轻,身手还不能和赵虎他们四个比,但也已经堪比军中的精悍士卒,寻常人不能近得身。而且两个小子的射艺也还都过得去,如果少爷愿意留下他们,怎么说也比别人信得过。而且他们俩从小在外边厮混,街面上的经验,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赵宁听了,自然高兴,忙问,“两位哥哥已经来了?” “来了,都在外边候着呢。” “那快让两位哥哥进来说话吧。” “还不进来拜见少爷!” 连大管家说完,不过两个呼吸,只见两个精干的年轻人快步进得屋来,利落的单膝跪地,齐声道,“连超(连战),给少爷请安。” 赵宁连忙上前,扶起二人,只见连家两兄弟都有七尺五六(一尺23厘米)的身高,颇为精干机灵,“今后有两位哥哥作伴,也不至憋闷了。” 连超见赵宁这位少爷还算和善,抢先迈出一步,道,“小的初次拜见,正有一物要献于少爷,还望少爷喜欢。”说着转身出屋,再进来时,双手却各捧了一只小豹子。 两只小豹子都不过尺余长短,眼睛似乎还不能完全睁开,一身雪白的皮毛,甚是讨人喜欢。 “雪豹?初生的雪豹?”赵宁也听说过这种异种豹子,一眼就认了出来。 连超见小少爷一脸惊喜,心中得意,忙说道,“小的献给主子的正是这两只小雪豹,这雪豹乃雍州卓氏驯养,全身雪白,最通灵性。其凶猛程度远胜金钱豹和黑豹,斗最有野性的獒犬也如猫戏老鼠,成年雪豹,甚至不畏狮子、老虎,而且雪豹比最忠实的猎犬还通于人性,对主人最为忠诚。据说雪豹的双眼还能看穿鬼物,寻常阴魂野鬼,只需雪豹一声巨吼,便要烟消云散。所以世家大族往往都要豢养雪豹以镇宅辟邪。” “雍州卓氏?是出自豢龙氏的那个卓氏吗?”赵宁喜不自胜的抚摸着两只小雪豹,问道。 “正是,若非卓氏,天下又有谁家驯养得了如此灵物?”连超骄傲的说,好像这雪豹是他驯养出来的一般。 “少爷,小的也有一物献于少爷。”连战见哥哥讨了小主子欢心,也忙拿出了一口宝剑。 这口剑乌木为鞘,剑格、剑首、剑尾、腰沟皆为黄铜装饰,既不镶金,也不带玉,仅雕以兽纹,显得古朴无华。 连叔上前一步接过宝剑,缓缓将剑拔出,一边把剑递到赵宁面前,一边指着剑说道,“此剑名为紫云,长五尺,刃长三尺六寸五分,柄长一尺一寸三分,重三斤八两四钱,剑身八面,乃冀州名匠欧阳钧以玄钢于炉火中折叠万层锻打精炼而成,胜寻常百炼花纹钢剑百倍,削金断玉,也只是等闲。此剑剑刃有云纹,挥舞之间,青光泛紫,故名紫云。乃是战儿上次托人从洛京带回来的。” “果然好剑,只可惜咱们在这小小庄园,浪费了此等宝剑。” 连叔闻言,忽然又单膝跪地,“少爷龙凤之资,非池中之物,终有纵横天下之时,你们两个,还不谢少主不弃之恩?” 连超、连战闻言,急忙跪地叩头谢恩。“少爷,我兄弟两个从小在外面厮混,就没服过人,近日听闻少爷败杨方彧,收苏小婉,数日之间,在县里置下诸多产业,咱们俩都服了少爷,从今以后,咱们愿为少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宁忙亲热地拉他两个起身,让他两个今后就跟在自己身边作伴。 “少爷既然没有吩咐,你们两个就先下去,找赵虎他们几位叔叔学些在少爷跟前伺候的规矩,今后在少爷跟前当差,可要给我机灵些才行。”见两个儿子服了少爷,少爷也愿意收留他们,连叔自然心中十分高兴。从今后他总算不用再为两个儿子操太多心了,因为他相信,他们跟了少爷,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前程。 ; 第012章 武学之道 ?“连叔,咱们赵家之中,就没有能和‘洛京四公子’媲美的年轻一代人物吗?”连家兄弟俩退出去后,赵宁又问连涛道。 “那也不是,在武字辈里,洛京老太尉家里的嫡孙武隆少爷、冀州长房的武元少爷、还有一位十一岁就在自己那一房当家的武诚少爷,都是人中翘楚。只是这三位有两位不在京里,唯一在京里那位武隆少爷,又只比少爷你大三岁,比那‘洛京四公子’都要小上不少,所以‘洛京四公子’当中才没有咱赵家的人物。”说起自家几位杰出人物,连叔的骄傲神色溢于言表。 “哦?有位武诚兄弟十一岁就在自己一房当家了?”赵宁听到有人十一岁就能支起赵家一房的门户,也是甚为惊讶。 “武诚少爷十一岁的时候父亲暴毙,他的几个亲叔伯又不齐心,彼此勾心斗角,以至后来被旁支欺凌,最后还是他以小小年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团结了自家人不说,还顶起了自己一房的门户,他的几个叔伯在那之后凡事都要看他意思。从他十一那年当家开始,他们那一房的影响力、财力、甚至在赵家的地位,都是急剧上升,引得赵家内外瞩目,是个真正不可小觑的人物。现如今,那位武诚少爷也该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吧。”说起赵武诚,连叔也是由衷的佩服。 赵宁边听边点头,却又转了话题,“最近小宁出了庄子,才听外人说起,连叔的功夫深不可测,好像还在虎叔他们几个之上,不知道连叔如今的功夫到了什么境界啊?” 连叔半躬了下身,含笑答道:“说来还是托少爷的福,老奴也是这几年在庄上得了清闲,没了那么多俗事之扰,才勉强窥见了宗师之境。” 赵宁原也知道连叔深藏不漏,是个武学高手,但是直到这次出门,他才感觉到连叔的实力可能比他原本猜测的还要强。 因为在几次关键时候,留在他身边贴身保护的都是连叔,无论是杨方彧遇刺的时候,还是到钱家拜访的时候,都是如此。 赵宁相信,这一定是说明连叔的实力远在赵虎等四人之上。 一问之下,果然不出所料。虽然赵宁还不知道所谓宗师境界的真正意义,但是他还是感到很欣喜。 “那杨方彧呢?难道他就没有功夫在身吗?” “那位杨公子的底,老奴也始终摸不太清,作为杨家的长子嫡孙,按说他的功夫应该不弱才对,但是那天被人行刺的时候,他又没有表现出太厉害的功夫,老奴粗略估摸着,他的功夫应该和赵虎他们四个相差不多,大约有武士后期的程度。”说起杨方彧来,连叔还是觉得那人很难估计,也只能从一些细节大概的推断。 “连叔,对于武学方面的事情,今儿你就一并详细说给我听听吧。”既然谈起武学,赵宁自然要向身边这个宗师高手了解个清楚。 “少爷,我大夏虽然尊奉儒门圣人,奉行以孝治天下的国策,但是立国二百年,对于武事却也从来没有忽视过。因此咱们大夏天朝才能使四夷宾服,兵锋所指,无可抵挡。 即便如今天下太平,上至公卿世家,下至军中士卒,也没有不勤练武艺的。 而武学的修炼,大致可以分为五重境界,分别是武生、武士、武师、宗师和后天圆满。 武生是大夏军中士卒的一般水平,如果有人入军中一年以上,仍不能在考核中达到武生的标准,就要杖责一百,遣返还乡。像我那两个小子,现在也就是武生的实力。 而如果功夫练到武士境界,也就是当年吴子麾下武卒的水准,在军中就有了竞争百夫长的资格。当年阿虎他们四个在军中的时候,就都有了武士境界,到如今又是十多年过去,他们虽然还没有踏入武师境界,但也只是一步之遥。 如果他们如今还在军中,只要踏入武师境界,那就可以参与统领职位的竞争,大夏军中,每个统领下辖一个千人队,当上统领,那就是千人的统帅了。 在整个大夏军中,百夫长和统领的职位,都是这样在从底层向上,直接靠武力竞争产生的,只有统领以上的将校,才由朝廷或上官任命。故而军中士卒,为了出头,无不个个勤苦,人人争先,这也是大夏军队战力的根本保证。 而宗师境界,那就已经算是高手了,在民间可以开宗立派,招揽门徒;即便军中的校尉,甚至将军们,也不是每个都能达到宗师境界。 而后天圆满的境界,那可就是这世间罕见的顶尖高手了,即便不愿在朝效力,也足以和公卿显贵分庭抗礼了。 至于超越后天圆满,突破到先天境界,甚至成就武圣,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传说了。老奴至今不过是宗师境界,连后天圆满都还没有达到,所以对于先天和武圣的境界,也不是十分明了。 只能说突破先天者,万万人中也难出一个,更别说是先天之上的武道圣者了。 当今之世,最出名的两位高手,就是大夏军中的两位常胜将军,皇甫端和罗庆,据说他们二人不但用兵如神,而且都是先天境界的绝世强者,至于武圣,那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当今世上是否有武圣存在,老奴也不是很清楚。” 连涛本身是宗师境界,对于武学一道,自然甚是明了,说起来也就当然是条理清晰,滔滔不绝。 “武生、武士、武师、宗师、后天圆满、先天和武圣。从一般士卒水平的武生到举世罕见的先天甚至武圣高手,这武学之途还真是其路漫漫啊。数万万人的大夏朝,竟然连一个成就武圣的都没有,真是比位及三公还难啊。”赵宁听得入神,也终于大略知晓了武学之道。 “是啊,虽然三公是人臣之极,但近年来朝廷里三公的更换却是异常频繁,甚至有的老臣年初升任三公,不到年底,就又下来了。现如今在世的老臣里,任过三公的恐怕不下二十位,自然比不了武圣,甚至都没有先天强者稀罕。”连叔也笑道。“虽然事实如此,但这话要是落到那些重文轻武的儒生,甚至那些曾经跻身三公的老家伙们耳朵里,恐怕要当时气死过去吧。” “重文轻武,即便当年的儒门圣人,也是不赞同的,”赵宁也给连叔的话逗笑了,“‘毋废文,亦毋废武,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大圣人自己当年不也这么说吗?好了,不说那些腐儒了,连叔,小宁也想像圣人说的,不废文,亦不废武,今后还得请连叔多指点小宁啊。” “少爷有用得到老奴的地方,老奴自当尽力,只是,只是……”连叔看着赵宁,欲言又止。 赵宁愣了一下,也就反应过来了,不由尴尬地一笑,原来他从小也跟着赵虎等人习武,却从来不愿意下苦功夫,因此到如今赵宁的身手比起他自己选的那十三个小子还不如。 “哈哈,连叔放心,小宁今后一定用功。” ; 第013章 指尖的香甜 ?第二日一早,当赵宁起来的时候,整个赵家庄园还是一片寂静,上至连叔,下至佃农、仆妇,都还在睡梦之中,连一惯早起练功的赵虎四人,这会儿都还没有起身。 赵宁饿得发慌,又不愿意这会儿惊动别人,只能自己跑到小厨房去寻些吃的。 但是还没走进小厨房,赵宁就已经闻到一阵浓郁的面点香味,一时间不由得直咽口水。等来到门前,赵宁才见到小厨房的霭霭雾气里站着一个俊俏佳人,“思芸,今儿起的比平时还早啊,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思芸、听芷是赵宁母亲刘氏生前早就给他寻回来的贴身丫头,预备着将来给赵宁做通房的。两人中思芸乖巧妥帖,听芷风流灵巧,都是赵宁身边贴心的人。思芸更有着一手好厨艺,赵宁的饮食基本都是她亲手料理。 “啊?”只听那女子惊呼一声,转过身来,一双美目盯着赵宁。哪里是思芸,竟然是那赵宁一直在避着的苏小婉。 当日在那场赌约中被赵宁赢下,苏小婉心中是有着一丝欣喜的,因为这位赵家小公子是个知她、懂她的人。 生来命苦的她,这十几年的人生,就如浮萍逐水,从来由不得自己。而这位小公子,不但懂她,还愿意尊重她,尊重她自己选择的权利。 当日的赌局赵宁赢下之后,他还是愿意让苏小婉自行决定去留,决定自己的未来,那一刻,她才第一次有了那么一丝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感觉。 也是那一刻,她才开始对这个身高还不足七尺的小公子,真正产生了好感。赵宁长得没有多么英俊,也不是多么的高大威猛,但是从那一刻起,苏小婉却感觉这个小公子是那么值得她依靠,那么值得她信赖。 所以那一刻她选择了站到赵宁身边,并且说出了那句,“小女子此身如江水东下,断无西归之理。”表明了自己选择赵宁的坚定决心。 即便赵宁比她还要小上三岁,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但是苏小婉信任他。 来到赵家庄园的几天,苏小婉感到生活是如此惬意。这远离洛京繁华之地的小小庄园,没有洛京第一名楼——眉楼里的金玉满堂,没有那腻人的脂粉气息,更没有那些商贾、显贵的你来他往。 这里有的是一派田园气息,从农夫、护院到丫头、仆妇,每个人都淳朴简单,生活清净而恬淡。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听虫鸣鸟唱,闻鸡犬之声,俨然就是一片世外桃源,人间乐土。 在苏小婉的生命里,也只有幼年还在那狠心的父母身边的时候,隐约有一点类似的记忆片段。她喜爱这庄园里的生活,这庄园和赵宁一样,让她感到踏实,感到安全。 但是,她不知道赵宁的心思又是什么。 她本以为赵宁赢下她的那一晚,就会迫不及待地来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品尝她的妩媚。 对此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即便赵宁真的那样做了,她也不会怪他、怨他,她甚至准备好用自己全部的柔情,去婉转承欢,去融化这个或许还未经人事的小公子,因为她觉得只有那样才能抓住自己人生的希望,抓住自己悲苦命运中出现的这一丝微薄亮光。 但是那一晚赵宁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几天过去了,赵宁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听思芸说这位因为他还在县城忙些事情,所以才没有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安,她渴望见到那小公子,她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他对于这个两千两金子赌回来的战利品并没有什么兴趣?难道他只是想出风头,只是想和杨方彧一较高下?或者只是想卖杨方彧一个人情? 他到底打算怎样安置自己呢? 自从来到庄上,大家都很敬着她,思芸、听芷两个赵宁的身边人也都待他很好。她们两个都和苏小婉一般大,也都很好相处,从她们两个口中,苏小婉也听说了很多关于赵宁的事情。 他的身上没有纨绔气息,他对待每个下人都很和气,他还会半夜三更拉着她们两个讲稀奇古怪的鬼故事。 黄河鬼棺、深山女尸和各种各样的离奇怪事,什么吓人他讲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可怕的故事他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小婉可以想见那鬼话连篇时刻的旖旎,几个女孩说到此处难免取笑、打闹一番。 昨天,赵宁终于回来了,但是一回来他就钻进了书房,始终没有出来,连晚饭都是在书房用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还是在刻意避开她。虽然他好像应该没什么理由避开她。 苏小婉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从前天大的事情都毫不挂心的她,此刻竟然因为几天没有见到那个小少爷而惴惴不安。 天还没亮,连一惯早起的思芸都还没有睁眼,无法安睡的她就跑到了小厨房,精心准备了好几样点心,预备着回头让思芸送去给他。 但是此刻,赵宁却突然意外地出现在她面前,惊得她一痴。 苏小婉愣在当场,赵宁则是转身逃跑的心都有,因为他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更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面对这个前世今生都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赵宁知道他不能也不该逃跑,既然撞上了,就只能鼓起勇气去面对。 就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上前打声招呼的时候,苏小婉却先开口了。 “公子是在避开小婉吗?”她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赵宁。 “不是,啊、啊,是的。”赵宁本想否认,但被苏小婉注视着,他到底还是没法说谎。 “那公子是嫌弃小婉吗?” “啊?什么?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从来毫不畏惧,一直智珠在握的赵宁此刻却乱了方寸。 “公子前日说小婉‘宜归宁’,是真心话吗?这静美的庄园,真能成为小婉的安身之处吗?”苏小婉如传闻一样的直率似乎正是她会有的样子,但也还是出乎赵宁的意料。 几句话就被苏小婉将了军,他也不得不坦诚相见了。 “小婉姑娘美艳无方,才情过人,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见了能不动心,在下也不例外。只是赵宁既怕唐突佳人,又怕自己是在乘人之危,更怕惹得姑娘不快……” 看着面前这个小公子急切的神态,苏小婉的心才安定了下来。赵宁说自己怕,其实苏小婉才是真的在怕,她是如此喜欢这宁静的庄园,是如此渴望这里会成为自己的家,几天来,她日日担心的就是这里不能成为自己的归宿。此刻听赵宁连说几个怕字,忙几步上前。 “公子再不必说个怕字,而今而后,小婉这一叶浮萍,生是赵家的鲜妍,死是赵家的芳魂,不离不弃,一世一生。还望公子对小婉也能莫失莫忘,那小婉做个妾室也好,做个丫鬟也罢,只要能在公子身边服侍,就心满意足了。”苏小婉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放在赵宁唇边,不让赵宁再说他怕这怕那,一张娇俏的脸庞直面着赵宁,娓娓道来,吐气如兰,一双清澈的明眸,似乎摄走了赵宁的魂魄。 感受着唇边的温度,和那兰麝一般的馨香,赵宁如痴如醉。 “咦?啊!”真正的思芸出现在小厨房门口,原本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得老大。惊讶之中,那是一种酸酸的味道。 ; 第014章 狩猎 ?春风和煦,花香醉人,正是春光灿烂的好时节。 徐州地处神州东部,濒临东海,乃是雨水丰沛,植被茂盛之地。 五月的时节,草长花开,虫鸣蝶舞,一场春雨过后,人也格外的神清气爽。 沙丘南郊的一处山坳里,天空中一只猎鹰猛地俯冲,紧跟着就有一只山兔从林中被赶了出来,在树丛之间极速飞窜。 “嗖”的一声闷响,山兔应声而翻,一支雕翎箭贯穿了山兔的身体,震颤着把它带出老远。 “中了,少爷!”连战呼喊着,催马上前,却还是慢了一步,猎物早被一只矫捷的雪豹叼在了嘴里。 “少爷,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家里该等急了。”连超眼看着天色已经将近黄昏,赵宁还是没有要回家的意思,还兴致不减,忙提马上前一步,说。 三人进山已经几个时辰了,赵宁也打了五只山兔,三只野鸡,只是没有打到野猪、麋鹿一类的大猎物。要是往日倒也罢了,偏偏今儿一早,思芸说想和小婉学着做一道鹿尾羹,赵宁当时满口应承了下来,说今天必带一头麋鹿回去。 如果猎不到一头鹿,那他就要在佳人面前失信,这自然是赵宁最不愿意的了。 所以赵宁也不搭连超的话,只管催马进山,“咱们到前边山里再找找去。” 连家两兄弟也没办法,只能催马紧跟。几人又沿山路兜兜转转了好一阵,也没见着哪怕一只鹿的影子,赵宁心中失落,却仍不愿死心。 几人转过一处隘口,忽然个个心神一紧,不由得勒住了缰绳。却是眼前景色大变,显现出诡异的氛围。原来此处多有或无头、或断折的树木,断树残枝不说,还有不少大兽的骸骨曝露,或是牛骨、或是野猪骨,散落一地,放眼放去,一片死寂凄凉,说不出的古怪。 赵宁如今虽然已经到了十五岁的年纪,习武也小有所成,这山里更不是头一次进来,却从未到过此地。 还是连超凑过来,对赵宁说:“少爷,想必此处就是死人谷了,我们兄弟也从来没进来过。听老人们说,这里乃是恶鬼出没,晴天打雷的邪门地方,寻常时候,人畜不能到达,而一旦被困在这里,那可就是九死一生。咱们还是趁没有深入,赶快退回去,离开这吧。” 赵宁虽然是个穿越人士,却也不大相信鬼神之说,他总觉得凡事都该有个科学的解释。但眼前的气氛确实是太过骇人了,整个大山都是一片郁郁葱葱,唯独这里是一片诡异的死寂。他已经因为吞灯泡的实验死过一次了,现在倒也没有为了科学探索而再次献身的想法,所以还是决定赶快离开此地。 三人匆匆而退,倒也没有什么鬼打墙的情况发生,赵宁心中暗自庆幸之余,不由又怪自己这次胆子太小,过于谨慎了些。 经过这一场虚惊,天色却是真的要黑了,赵宁也无法,只得和连家两兄弟折返庄子。 就在几人决定拨马回转之时,却听见远处有呼喝之声传来,还有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在这荒山野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里既非官道,更不可能有驿马。 这紧密的马蹄声,意味着来人至少有十几个,这几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遇到山贼马匪了。 赵家庄上人丁众多,还有着赵虎他们四个高手,而且如今三年过去,赵宁和连家两兄弟也踏进了武士的门槛,有军中百夫长的实力。因此即便周围最大的几股强盗一般也不敢到赵家庄园上公然勒索,不敢打赵家的主意。 但这会儿荒郊野外的,如果真的技不如人,被人家给杀了,那倒也是死无对证。就算过后连叔发疯,能铲平周围所有山贼给他们报仇,但人如果死了,报仇又有什么用呢? 三人中即便是较大的连家兄弟,虽然从小在街头厮混,打架和吃饭一样,但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此刻也不免紧张起来。 两只雪豹也很明显地意识到了危机,露出紧张的样子。 “少爷,你看,是早晨见过的那个拿柴刀的少年。”连超道。 早晨三人刚进山不久的时候,是见到了一个少年。那少年有七尺多高,看起来和赵宁一般年纪,虽然还没有长成,但也是一身腱子肉,虽然身材不是非常壮硕,却也极其精悍,奔跑跳跃之间,宛如一只人形的豹子。 单单凭直觉,赵宁就感到,那看起来应该是出身山野的少年。虽然他好像没有修炼过任何功夫,但是就凭那强健体魄,和在这丛林中训练出来的敏捷身手,如果和自己对上,恐怕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在武学方面,如果说自己这几年是个有师傅指点的勤恳学生,那对方就是一个无师自通,或者说以山林自然为师的天生之才。 此刻的少年,虽然手中仍死死地攥着柴刀,但衣衫破损,浑身血迹,腿上似乎也有伤,早就已经狼狈不堪了。看起来仅仅是凭借强大的毅力勉强挣扎着在树丛之间左腾右蹿,却是正在被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盗匪追逐着。 “是……”连超刚要说是早晨那个少年在被土匪追杀的时候,只听“啾!”的一声响,赵宁已经把一百二十斤的强弓拉满,向当先的盗匪首领狠狠地射出了一支鸣镝。 抢在最前面的匪首,是一个壮硕的大汉,浑身肌肉隆起,脸上一道疤痕,从头顶直到咧开的嘴角,像一个贯穿整个脑袋的大嘴,显得异常凶悍。 赵宁知道,这是和虎叔他们一样,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物,实力恐怕也不在虎叔之下,这样的盗匪,除了强大的实力,根本不会顾忌其他任何东西。 所以,赵宁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用尽全力,射出了自己最凌厉的一箭。 那匪首也并非寻常之辈,鸣镝的破空之声传来,他想也不想就收回了砍向少年的长刀,横刀一架,就轻易磕落了迎面射来的鸣镝。 赵宁的全力一箭,就这样被轻易化解。但紧跟着,还没等那匪首发狠,几乎没有间隔的,就又是两支箭射来,各取匪首要害。 这一招赵宁三人早已经练了无数次了,赵宁的鸣镝一出去,连家两兄弟几乎是下意识地,摸箭、拉弓,两支利箭就跟了上去。 赵宁虽然在连叔面前保证过用功,但是对于习武还是很头疼,这几年虽然不大会偷懒了,却总是更愿意想些讨巧的主意提升自己的实力。和连家两兄弟的这个配合,就是他的得意之作。 这次,饶是恶汉武艺高强,也没那么从容了。只见他在马上一个翻身,避过左边一箭,同时单手紧抓马鞍,反手刀又磕飞了另一箭。 待到他重新翻上马背,又是一支鸣镝直逼面门,他也来不及架刀,只能一个后仰,堪堪避过这一箭,但这就已经是陷入被动了。 仰在马背上,他就知道,另外两只箭马上就要跟来了,而他已经来不及再有什么动作,即便避得过一支,也难避过另一支。 但他毕竟是久历生死之人,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一个翻身,狠命一拉缰绳,整个人侧翻而下,却是用胯下心爱的坐骑挡下了两箭。 心中正自暗骂,不知道是哪来的小畜生敢对自己下黑手,但还不等他从容看清对面的人物,也不等他发狠,才刚一落地,就是一支雕翎箭,把他的右脚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痛并不是他关心的,因为他知道,他没时间想那些,还有两支箭正在等着收割他的生命,他甚至感到比面门挨了一刀那次更大的恐惧。 “啾!” “啾!” 两支鸣镝? 这也是赵宁的小伎俩,他和连家兄弟都是带两个箭袋的,一个装着雕翎箭,一个装着鸣镝,他相信,在生死搏杀之际,一点点的心理波动,可能都会最终决定胜负生死。 果然,他在连续两支鸣镝之后射出的雕翎箭,钉住了恶汉的右脚,而连家兄弟连续两次雕翎箭之后的鸣镝,又使得那恶汉一个错愕。 就是这一瞬,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在战场上浴血多年,杀过异族,当过逃兵;在沙丘县占山为王,劫过商旅,抢过少妇,威名赫赫的盗匪头子,白河寨寨主“赖山飞”,一个比赵宁足足高出一个境界的武师后期的大高手,就这样死了。 被四个少年联手杀死了。 在两支鸣镝射到的那一瞬,“赖山飞”拼着右手中箭,用手臂挡下了右边一箭,同时一个侧身,躲过了左边一箭,勉强没有伤到要害。但就在他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只觉得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在身前划过。 低头看时,却见到自己无头的身子,栽倒一边。 他的头,却被那黑脸少年提在了手里,高高举起。 多么美丽而充满生机的山林啊,这人世间是如此美好…… 黑脸少年趁着赵宁几人连珠发射,逼得“赖山飞”露出破绽之际,终于用将其手刃。 他把“赖山飞”的头高高举起,那一刻,他那满是血污的黑脸,宛如杀神。 虽然他已经身受重伤,虽然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虽然他此刻能站着都已经是个奇迹,但是,“赖山飞”的一众手下,却全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个个勒马不前。 短暂的沉静之后,强盗们退走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四个少年吓跑了,心胆俱裂,落荒而逃。 而黑脸少年,就站在那里,左手提着人头,右手紧握柴刀,昏死了过去…… ; 第015章 那晚思芸的幸福 ?翌日清晨。 “少爷你可醒了,连叔他们都在外边候了半天了呢。”听芷在外边听见响动,知道赵宁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赶忙进屋帮赵宁预备梳洗更衣。 “那个黑小子醒了吗?”赵宁也不答话,只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难不成苏姑娘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听芷撅着小嘴,似带娇嗔的回话,“她一早就猜到了,说你起来第一件事必是要听那家伙的情况,所以老早就打发人去问了。胡老说的和昨晚也没什么两样,那家伙虽然伤得重,但没有性命之忧,说是可能还会昏睡几天,然后再将养几个月,也就好了。他那样的野孩子,命硬得很。听说这会儿他那张黑脸因为失血过多,都成惨白颜色了,就听他们说的邪乎,也不知道又黑又白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回头你再要听他消息,我自己过去一趟,也好瞧瞧。”她这一开口,又止不住了,噼里啪啦有的没的就是一大套。 头天晚上,赵宁三人拉着身受重伤的黑脸小子回到庄上,大家见了,都是骇了一大跳,见赵宁没有受伤,才安下心来。紧跟着就有人认出了他们带回的那颗肥硕人头乃是白河寨寨主,远近闻名的大强盗,沙丘县头号悍匪‘赖山飞’的,结果一庄皆惊。 好多听到消息的佃农甚至一听到这消息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下。一时间庄内上下个个窃窃私语,人心惶惶。 但是大家暗自打量他们的小主子,却发现赵宁没事人一样,明明刚杀了人,却浑然不以为意,和平时猎回一头麋鹿的表现也没差什么。只安排了庄里的医师胡老给那黑小子看伤,听说他没事以后,就大大地饱餐了一顿,回房酣然睡去了。 众人看他这般,又见连叔等人毫不慌乱,才有了主心骨,也都各自安定下来。各安其职,一切也都有条不紊。 “嗯,没事就好。”赵宁听了,总算放心些。“去请连叔他们进来吧。” “你不先吃了饭吗?”听芷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说。“苏姑娘和思芸姐一早就到厨下去了,想是俩人又给你弄好吃的了,你不等吃了再见连叔他们吗?让你先吃饭,这可是她们的意思,你也别使性儿,你们三个只管各说各话,回头还不是我夹在中间落埋怨,又该说我不劝着你了。” 赵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年又开始习武,饭量更是猛增。昔日在洛京就以精擅厨艺享誉四方的苏小婉更是有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道理讲着,整天掉着样的给他做好吃的。 给赵宁开小灶,原本是思芸的专利,如今来了个抢营生的苏姑娘,她自然不甘示弱,两人表面上配合默契,心底里可都是叫着劲呢。 “好了,快请连叔他们进来吧,说了话就吃,她们不是还没回来吗?等她们回来,这边话也说完了,正好吃饭。”自从三年前那次以后,虽然一直还没有成就好事,但赵宁已经能够正常面对苏小婉了。 虽然还不算是享受着真正的齐人之福,但是被三个莺莺燕燕的美女环绕着,也是说不出的美好滋味。 几年下来,苏小婉也和思芸、听芷两个相处得越发好,甚至情同姐妹了。至于几个小女人私下里是否存些什么争风吃醋的心思,赵宁就不得而知,也不愿意去知晓了。 转眼这已是正始四年,赵宁也已经十五了,三个莺莺燕燕的小美女也都到了十八岁的年纪,真正出落成了窈窕美人,越发诱人了。 来年的冠礼之后,赵宁考虑着也该给苏小婉一个正经的名分了,毕竟总是让大家苏姑娘、小婉姑娘的叫着,主不主、仆不仆的也终究不成个样子。 而且到时候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吃了她了,要知道,赵宁等那天可是已经等太久了。 这说起来可都得怪他自己,非得坚守些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原则,才导致如今这看得着吃不着的局面,也着实让人窝火。 在赵宁的小庄园上,他是唯一的主子,只要他决定了那就是决定了。而这事相信苏小婉也是不会有意见的,她也早就盼着名正言顺的成为赵宁的人呢。 只是,到时候又该怎么面对思芸、听芷两个呢? 要知道,虽然赵宁始终没有对苏小婉怎样,但是就在去年,他可是趁着一次跟王县尉多喝了几杯的机会,已经借酒逞意地把思芸给办了。 思芸早就明白主母生前的意思,而她自己对这个小少爷也是极其中意的,所以那晚她并没有多么抗拒借着酒劲肆意而为的赵宁。 那晚替他换衣服的时候,他的一双手就开始不老实,她知道赵宁其实没有像表现出来的一样醉得那么厉害,因此,思芸羞红着面颊,一边推掉他乱伸的双手,一边却胸中小鹿乱撞。 真真切切的欲拒还迎,却是青涩少女特有的一种韵味。欲拒是真,还迎也是真。少女心思,是如此难以捉摸。 那一晚,落英缤纷,她第一次承受了赵宁的挞伐。那一晚,她痛得要命却也幸福得想死,她紧张得发抖,痛得浑身震颤,娇喘难抑,却又不敢叫出一声。 她知道,他不想让别人发现,因此她强自忍着,甚至直到后来几度登上巅峰,飘飘欲醉的时候,她也没有大声吭出一下,只是那么咬着小嘴唇忍耐着。 但是作为一个真正未经人事的女孩,她不知道,她那娇羞的忍耐,她那咬着薄薄嘴唇时的妩媚性感,反倒让赵宁心中燃起了更强烈的征服欲望。 十几年没有开荤的赵宁,在那一晚肆意妄为,对逆来顺受的思芸极尽蹂躏。她越是委屈、越是忍耐,他就越是兴奋、越是癫狂。 那一夜之后,思芸整整“病了”好几天,不能下地。但是她却感到很幸福,因为她知道,自己终于成了他的第一个女人,即便以后他会有正妻,即便他会有很多妾室,但是任何人都不再有机会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 这将永远成为她一个人的幸福。 而她,只要能够始终守在少爷的身边,照顾他、伺候他就足够了。 那晚之后,听说思芸“病了”,赵宁也很自责,也很疼惜。但是他扪心自问,如果退回到那一晚,他还是不会放过或者轻饶了她。 一年后,举行了冠礼,给了苏小婉一个名分的时候,思芸又该怎么办呢?还有听芷那个有点倔强,又有一点任性的小丫头。 不是今天该愁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吧,赵宁又一次对自己这样说。 “不先吃饭,到时候她们两个问起来,你自己应付啊,我可替你挡不起。”小丫头听芷说着,一脸不情愿的去请连叔等人。 ; 第016章 连叔的算计 ?连叔等人进屋先请了安,才在赵宁的示意下各自落座。 此刻在座的有赵虎四个,三年过去了,在连叔的指点下,他们都已经跨过那道门槛,踏入了武师的境界;还有两个上了些年纪的,一个是擅治刀的葛大师傅,一个是后来延请来的专精治剑的孙大师傅,两人大半生在铁匠铺里讨生活,虽然不曾专门习武,却也早都已经是武士境界了;还有一位前年延揽来的季师傅,是如今赵庄里的猎人队头领,他平时还负责教授佃农们些拳脚,也是个快要摸到武师门槛的巅峰武士。即便是连家两兄弟,也已经和赵宁一样,进入了武士境界。 这还不算赵宁的十三个少年武者和连叔这个大高手。若是只论高手,现在的赵庄在整个沙丘县恐怕都已经是无出其右的了。 虽然有着这样不俗的力量,但是此刻的连叔,还是一脸慎重。 “少爷,这次你们杀了‘赖山飞’的事情,只怕还有些麻烦。”还是连叔第一个开口道。 “哦?不就是杀了个强盗头子吗?难道官府还会追究吗?或者那些盗匪会来报复?”赵宁虽然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过去,可能还有些首尾,但也没太担心,此刻见连叔一脸凝重,不禁疑惑道。 “官府倒是不会追究,反倒那‘赖山飞’的人头如果送到县城,官府那边还有五十两黄金的赏赐。只是那些盗匪,却不会善罢甘休。” 赵宁心里并不太相信盗匪们会为一个死了的前大当家拼命,但还是没有打断,只示意连叔继续。 连叔自然也看出了赵宁的心思,解释道,“盗匪们都是些不尊教化的亡命之徒,要说有多仁义,或者彼此有多深厚的感情,也未见得。只是在他们那里,也都有个规矩,就是如果强盗头子被外人杀死,后来者谁要想坐他那个位子,就必须得替以前的头领报了仇才行,否则势必不能服众。千百年来,所有的盗匪不管势力大小,一般都是遵从着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的。” “那这么说,咱们杀了‘赖山飞’,却是捅了个大蚂蜂窝,和那白河寨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白河寨近年来以‘赖山飞’为首,收容匪类、打家劫舍、抢夺商旅,势力日渐坐大,已然稳稳压过白头山和赤嘴峰,成为沙丘县境内最大的一伙盗匪,有近千人众,连马都有两三百匹。虽然州郡一再勒令进剿,但县令h县尉苦于人手不足,也是没有办法。这次‘赖山飞’虽然被赵宁几人杀了,但毕竟一伙人多势众的匪徒还在。 “咱们庄上墙高人多,他白河寨就算厉害,也奈何咱们不得!惹得急了,连爷您就带着兄弟们杀过去,端了它们的贼窝,来个一了百了,也好叫那些歹人知道咱赵家是他们惹不起的。”赵虎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还是脾气不减。 “咱们虽不怕什么盗匪,但冲突起来,也难免有所损伤,不如还是差人去县里请王县尉带人来庄上坐镇。以少爷和连爷的面子,想来要请王县尉也不是难事。到时候有官兵在,想必那些盗匪也就不敢胡来了。”孙大师傅毕竟进赵家时日还短,说话自然不像赵虎他们。 大家虽然意见不一,但似乎都认为那些盗匪来找麻烦是一定的,赵宁见了,才明白这个世界的盗匪真的是有些规矩的,对这件事也就不能不重视起来。 于是他一边思忖着,一边把目光又投向连叔。 “咱们庄上现有佃农一百五十户,可捡拔出精壮丁男二百余人,另外还有铁匠师傅、学徒共三百余人,危急关头,其中也可募集一百人,还有季师傅手下猎人队五十余人,一共可凑出精壮三百五十余人。咱们庄上也不缺兵刃,如果这些人手由在座诸位带领,守住庄子,应该不成问题。”连叔先分析自己这边的情况。 虽然佃农和铁匠们都是赵家庄园上的人,其实性质却不相同。佃农和猎人们是卖身给赵家的,遇上盗匪来犯,拿起刀枪抵抗,那是应该应分的。而铁匠们是赵家花钱请来的,算是有着人身自由的手艺人,遇事替赵家出力算是情分,不出力,赵家也说不出人家什么。就算大难临头铁匠们各自逃散,赵家按理说也无权阻拦人家。 “那这么说连叔是觉得白河寨的人一定会打上门来了?”赵宁听连叔的意思,一场刀兵是在所难免,但是连叔脸上却并没有急色,似乎早有成算。 “没错,昨晚白河寨里传出可靠消息,他们今日准备一天,明日就会倾巢而出,来咱们庄上讨说法。” “连爷既然已经得了消息,还不派人去县城请王县尉快快带人来吗?”葛大师傅这会儿也急了,他们虽然一生打铁,身强体壮,但毕竟是安分百姓,自然不愿意也从心底里不太敢去和盗匪拼命。 王龙倒也和赵虎一样,不把那些匪人放在眼里。“要不咱们给他来个擒贼先擒王,哪个带人来庄上,咱们就先了结哪个,就不信制不服他们那些区区山贼。” 众人各抒己见,赵宁倒不急着说话,只管听着,也不表态,因为他见连叔不急不躁,就知道连叔必然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连叔既然已经有了成算,不如说给大家听听吧,也免得大家担心。” 听赵宁如此说,连叔胸有成竹的说,“咱赵家有事,若说请官兵前来,倒也不是不能,但人家保得了咱们一时,保不了咱们一世,官兵即便在这住上个把月,花费不去说他,可人家终究要撤回去的。那些盗匪却不会轻易作罢,早晚要来寻咱们斗上这一场。” 连叔说到此,顿了一顿,却把目光投向两位铁匠大师傅。所谓疾风知劲草,此时庄上遇事,也正是考验各人的时候。 葛孙两位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不明世事的,这些年在赵庄做活,收入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小主子赵宁为人又宽和,因此他们对这庄园也甚有感情。见势都忙说,“咱们也不是怂人,平日里无事便罢,若是有人欺到头上,咱们打铁的别的没有,一膀子力气是有的,这些年受主家大恩,咱关键时候岂有不出死力的?” 其实连叔早有成算,倒也不是非要靠着他俩,即便没有他二人支持,只要出得起赏金,要在铁匠里招募人手,也不是难事,但他们这个态度,连叔还是要看的。 “好,咱们大家一心,此事也就不难了。”连叔点点头,“依着他们山上的规矩,谁能报得大仇,谁才有资格做新的当家。所以咱们杀了‘赖山飞’也好,再杀了他们别的头领也罢,终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要想根除此患,必得把那白河寨连窝端了才好。”连叔说着,做了一个攥拳的动作。 众人虽然知道一场争斗在所难免,但此时听连叔说要把有着千余号人的沙丘第一匪帮白河寨连窝端,还是不免倒抽一口凉气。 这回连叔也不再啰嗦,“明日他们就要倾巢来犯,虽然他白河寨有千余人马,咱们赵庄毕竟也有几百精壮,据庄而守,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奈何咱们不得,动起手来,还是他们吃亏。另外我已经派人去把消息送到了赤嘴峰庄全庄大头领那,到时候他们会趁白河寨倾巢而出,去端他们的老窝。只要他们那边得手,就不愁那些匪类不人心涣散,全数退回。待他们溃退之际,咱们再协助王县尉的人马,一路追击,和赤嘴峰的人马两下夹攻,不愁不能彻底断绝了白河寨一伙。”连叔娓娓道来,也是一副算无遗策的派头。 众人听了,各各心服,葛孙两位和季师傅听了,才知道不是真的需要他们以少敌多的拼命到底,也都放心不少。 季师傅粗人一个,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忍不住问道,“连爷不但能请动官军,连赤嘴峰的人马都能搬动?” 连叔却一脸轻松,“剿灭匪徒,本是官军分内之事,此次不须要王县尉他们出死力、打硬仗,只须追亡逐北,就能让他王大人立下剿灭白河寨一伙的大功,为他自己赢得将来的进身之阶,他当然乐得为之;而赤嘴峰一干人马嘛,那也不是看咱们面子,而是看金子的面子。他赤嘴峰的实力是沙丘三大匪帮里最弱的,往日也没少受白河寨的气,这次有机会灭了白河寨,还能顺便抄了他们丰厚的家底,哪用咱们多劝什么,那股劲头啊,只怕十头牛都拉他们不回!”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理,也对明日之事,更有了几分信心。赵宁听了这个围魏救赵之策,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只道,“既然连叔一切都有成算,大家也没意见,那就都按连叔说的准备吧。” ; 第017章 初阵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盗贼土匪生。 大夏王朝立国二百年,如今虽然国力鼎盛,但也一样不能消灭所有草莽匹夫,不能让普天之下皆是顺民。 皇权不下县,仍然是帝国境内的普遍情况。而一些远离城邑的边鄙之地,山高林密之处,也就免不了还有些亡命之徒,拉帮结伙、啸聚山林、不服王化。 沙丘县境内,就有这样三股势力,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这次赵宁招惹了的白河寨。 此刻在白河寨里,人头攒动,一个个草莽汉子腰系白布,气氛一片肃杀。 随着一个凶悍的中年人登上高台,人群中的骚动逐渐停息下来。 “咱们的大当家,威震整个东海郡的‘赖山飞’赖大哥,前日给那姓栾的小子,和赵家庄上的人给害了。姓栾的小子固然该死,更可恨的却是赵家的人。咱们以往一直给他赵家面子,月例钱都不曾收过他家的,这次他赵家反欺到咱们头上了。小崽子们,你们说,咋办!?” “****娘的!血洗赵家!给大当家的报仇!”底下的匪徒们哪管你赵家还是李家,大当家的死了,二当家问话,有啥说的?****娘的呗! “二哥,兄弟们同仇敌忾,必能替大哥报得大仇。今后兄弟们还要跟着哥哥混饭吃,哥哥你可要节哀啊,切莫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三当家曹方一脸谄媚的说。 大当家的威震一方,二当家的凶悍粗鄙,三当家的阴险狡诈,这几乎是土匪窝里头的标配。其实这也并非巧合,而是情理所在,事所必然。 在弱肉强食,凭拳头说话的盗匪里头,如果没有压服一方的真本事,没有点英雄气概,也不可能当得上那个老大。而做老大的,身边总需要个能出谋划策,鬼主意多的辅佐之人,俗称军师,就像水泊梁山里的吴用。 而从另外一方面说,这样的人虽然有用,但都心机深沉。控制得好是能伤人,而一旦控制不好,就要伤及自身。身边放着这么一个家伙,做老大的难免不放心,担心夜里被人抹了脖子。这就又需要一个人来牵制这个军师,这也就是为什么往往需要一个忠于大哥,但头脑简单,或者至少头脑不那么复杂的二当家。 这也就是为什么晁盖死了之后,宋江就开始坐卧不安,像火烧屁股一样,非得要把卢俊义卢员外弄到山上坐第二把交椅不可的原因了。卢俊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憨直人物,它存在的价值,就是帮助宋江压服、牵制梁山内部的大小头目。 白河寨的情况也大差不差,原来“赖山飞”没死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格局,“赖山飞”武功高强,性情也能服人得人,稳坐头把交椅,三当家曹方鬼主意最多,是“赖山飞”的得力军师,而二当家魏豹,则是那个牵制曹方,以及协助“赖山飞”震慑其他小头目,以避免意外事件的角色。 这会儿“赖山飞”死了,曹方自然要站出来对二当家的魏豹表忠心,至于他内心真正是怎样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好,弟兄们,干了这碗酒,咱们就去替大当家的报仇,拿下赵家庄园,金子、女人,全归弟兄们,我魏老二不要一分一毫,我只求替赖大哥报了大仇,还望弟兄们念着赖大哥生前的好,奋力一战!为了赖大哥、为了白河寨的威名,出发!”魏豹慷慨激昂的说完,把碗一摔,盗匪们的热血都被调动了起来,个个摔碗出发。 这一刻,曹方感到,或许这魏豹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巳时,赵家庄园。 围墙之内,赵家一共动员了四百余壮丁,铁匠们持长戈长戟、佃农们手持钢刀、猎人们弯弓搭箭,各个神色紧张,严阵以待。 围墙之外,上千个盗匪呼喝叫嚣、人喊马嘶。 双方已经对峙了快半个时辰,气氛紧张,但始终还没有真正开始冲突。 盗匪们惊讶于赵家人丁之众、装备之精、院墙之高、箭楼之密,一旦强攻,难免死伤惨重。毕竟他们只是一伙山贼,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事情干得多了,但是进攻有着严密守备的大庄园,他们却没有什么经验。 见此情景,魏豹心下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赵家人则只等盗匪们后院失火,自然也不会以寡敌众,贸然出击。 时间一点点过去,魏豹知道,他不能这么等下去了。对方在庄园内,以逸待劳,吃喝充足,不怕这么耗着,他这边可不行,再这么耗下去,弟兄们的士气可就没了,饥渴难耐、体力下降不说,一旦精神上懈怠下去,那恐怕就要大事不妙。 “老大,咱们上吧,再不动手,局面只会对咱们越来越不利。”曹方也凑上来,对魏豹说,显然他也看清了局势。 他们给出的半个时辰交人的期限早过了,对面根本没有动静,这也不奇怪,杀了自己老大的是对方的少主,要让对方交人,就等于是让对方开庄投降,这对于人强马壮的赵家庄园,未免不可能。 看来不动刀兵,是难以了结今日之事了,但是山贼们也并不想强攻。 “就照你谋划的办,传我的命令吧。”魏豹也下了决心。 赵家这边才懒得理你什么期限,只是对面不动,他们也乐得不动,对面如果动了,他们这边也自然有钢刀、利箭伺候。 这会儿赵宁等人都是一身劲装,赵虎他们更是预备好了多年不用的披挂,个个严阵以待。 “少爷,对面全线后撤,只派了一个人出来叫阵了。”底下人来报。 “哦?倒是有不怕死的。走,咱们去看看是哪个活的不耐烦了。”赵宁说着,带着赵虎王龙、连超连战等人登上了门楼。 只见庄外已经让出了千米距离,一个盗匪头目横马而立,正在叫阵。 “少爷,此人不过刚刚踏入筋肉饱满之境,功夫还嫌浅薄,到这叫阵,无异自寻死路。我这就去会他,五招之内,必取他人头回来。”赵虎说着,就要下门楼出战。 “虎叔且慢,你的对手还没出来,这个却是要交给我来料理。”赵宁撂下一句话,也不等众人反对,早翻下门楼,一骑冲出。 赵宁坐下,乃是一匹西域良驹,这匹宝马浑身雪白,四蹄着墨,身形俊逸,奔跑如飞,赵宁端坐马上,手持一杆点钢枪,就奔那盗匪冲去。 对方见庄门开处,冲出来却是一个少年,心中不免有了几分轻视。只在马上喝道,“我乃白河寨的翻山虎薛林,兀那后生,报上名来!” 赵宁也不搭话,只管催马,那薛林自己讨个没趣,心中大怒,又恐被抢了先机,也催马迎了上来,一柄大斧,早已蓄力抡圆,却是估摸着自己力量上略胜一筹,要一斧斩赵宁于马下。 两马对冲,速度何其之快?不过眨眼功夫,两骑已经只隔了六七十步,彼此已经看得清眉眼了。 忽然赵宁坐下白马一个趔趄,人在马上就已经栽倒,只是一手狠挽着缰绳,才没有摔下马来,那薛林一愣之后,不免好笑,“这是哪来的毛孩子,连马都骑不好,还敢跑出来送死?” 他这边刚一大意,只听“砰”的一个破空之声传来,再想细看时,一枝利箭早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战场之上,生死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少年、白马、射箭,大当家的就是死在他的手上?”当薛林想起这些,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握住那支贯穿他咽喉的雕翎箭,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纵马向他冲来。 血液沿着箭杆流到他的手上,热热的、粘粘的,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甚至迫切的渴望少年快点、再快点,快点来结束这一切。 赵宁没有让他失望,眨眼就已冲到他的跟前,一抹紫色,是他薛林此生最后一片色彩。 紫云剑削铁如泥,斩断他的脖颈自然是毫不费力,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痛苦。 赵宁从翻身下门楼,到一骑出阵,再到射箭、斩首,一去一回,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别说对面的千余盗匪,连庄内戒备的赵家人都看得呆了,直到赵宁进庄门,大家才想起喝彩。 “少主!少主!” 庄内喊声雷动,庄外却是死寂一片。 其实要论真实功夫,那强盗头目其实还在赵宁之上,却不想赵宁骑术、射艺俱是了得,单手挽缰绳,还能以一手一脚开弓射箭,一击命中。 说起来赵宁这一阵赢得讨巧,但战阵之上,生死悬于一线,正所谓兵者诡道,杀敌为上,用些手段,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一来,庄外盗匪仗着人多势众建立起来的心里优势,不免开始动摇起来。 片刻之后,庄外就响起骂声一片,自然是骂赵宁不讲规矩,暗箭伤人,下作、可耻,不是个好汉。 一片喝骂声中,又有一个头目出得阵来,高喊着,只要寻赵宁堂堂正正一战。庄内众人看去,只见这人比那薛林更显凶悍。 “虎叔,对上此人你可有把握?” 赵虎早就跃跃欲试,听见赵宁问他,大嘴一咧,忙不迭答道:“少主若让赵虎出战那厮,五招之内,必取他首级回来。” “好!这才是虎叔你显身手的时候,此刻你再堂堂正正阵斩此獠,对方必然士气崩溃!后面的事情也就都容易了。”赵宁看着赵虎说道。 “赵虎得令!” ; 第018章 三山归一 ?赵宁先利用对方人多势众的轻敌心理,以及自己的年纪优势,小小耍个诈,就轻易阵斩敌人一个头领,先声夺人,撼动了对方士气。 然后在敌人认为他讨巧的时候,又派自己这边真正的悍将赵虎出战,就是要以力制敌,彻底摧毁敌人的信心和士气。 一旦敌人信心崩溃,士气瓦解,到时候就算有再多人,那也是无用。 赵虎这边得令会意,披挂上马,急冲而出。 此番两边都是悍勇之人,一个要为同伴报仇,一个要替小主子建功,也没有花哨功夫,只都卯足了十分力气,正面硬撼。而这,恰恰是让赵虎觉得最酣畅的方式。 一回合,那盗匪只觉双手发麻、虎口欲裂。 二回合,兵刃抛飞。 三回合,人头落地。 虽然外人看起来,两人都是膀大腰圆,一般强悍。但赵虎毕竟已经踏入了武师境界,在军中都是可以竞争统领的职位,指挥千人的人物了,实力上其实是完全碾压对手。 所以,仅仅三个回合,就轻易削了对手首级。 实力的差距,比赵宁的先声夺人更让盗匪们震撼。 魏豹本来想要用单挑震慑赵家,不想一上来就连折两阵,反倒动摇了自己这边的士气。而且看那赵虎的威势,就是他亲自上阵,也不见得能讨到好。 于是他就使了一个眼色,身边两个头领会意,一齐拍马杀出,竟然是要以二敌一,斩杀赵虎,扳回一阵再说。 这边赵虎杀得兴起,不以为意,一边的王龙却早就跃跃欲试,想要一显身手了,赵虎只独自抵挡了两个回合,王龙就已拍马杀到。 二人从小一起在赵家长大,后来一起跟着前主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年又整日在一处切磋习武,不说心意相通,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汇合到一处后,也只几个回合,就把对面两颗大好头颅斩落。 这次,对面再没有哪个冲出来了,千余人的盗匪,此刻却如死一般的寂静。两人阵前兜马,以手中兵刃,穿起地上三颗人头,从从容容横刀立马,大喝三声,“还有谁来送死?” 对面却始终鸦雀无声,一众头领更是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只恨爹妈没有把自己生得矮人一头,生怕这会儿被魏豹盯上,被迫出战,去面对那两个凶神恶煞。 三声大喝过后,眼见无人应战,赵虎、王龙两个,才从容退回庄内。 赵虎、王龙刚回到赵宁身边,就又有人自庄后来报,“不出少主所料,后院果有老鼠翻墙,连爷已经带人料理完了,斩首五十六级,活捉七十三人。连爷还请少主这边留神,谨防那些匪类狗急跳墙。” 原来赵宁早料到对方在正面吸引自己注意力之余,必然还要另寻庄子薄弱处,背后偷袭,于是一早故意在庄后露出破绽,然后让连叔带人埋伏,诱敌深入,一举围歼。 连叔乃是如今赵宁身边的第一高手,又是有心算无心,自然大获全胜,战果颇丰。 “嗯,很好,对面也差不多该得到这消息了,大家注意戒备,还真是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一起冲上来拼命。” 这边赵宁话音刚落,对面的魏豹就下了全力进攻的命令。 此刻的魏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派去从庄后偷袭的一队人马又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这半日下来,折了好几个头领不说,还被打没了士气,打没了主意,再不放手一搏,弟兄们说不定马上就要土崩瓦解。 “赖山飞”大哥去追杀个姓栾的野小子,不知道怎么,竟然就被赵家人给杀了。自己带着大队人马来寻仇,一样被打得没有脾气,他魏豹真的茫然了。 他怀念“赖山飞”大当家的还在的时候,那时候跟着大当家的,他们白河寨是多么威风,又有哪路人马敢不给面子? 就是那个自大狂金三胖子,背后虽然经常自称沙丘绿林道第一人,但是真正见了赖老大,不也得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吗? 他从没想到过,这个大当家的的位置是这么难坐,他也从没想到过,白河寨到了他的手里,会是这样的度日如年。 他设想的那些和三当家明争暗斗的手段,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用,“赖大当家的”死了仅仅两天,他几乎就觉得这白河寨摇摇欲坠了。 这会儿只能让弟兄们一拥而上,强攻赵家庄园了。即便弟兄们会有些死伤,他也再顾不得,此刻只有把一切希望都寄托于一鼓成功了。 只要攻破了这庄子,他白河寨的威名就还保得住,他魏豹的大当家的位子也就坐得稳了。“冲吧,我就不信那些老农还能挡得住咱白河寨的弟兄!”魏豹心说。 “二哥,大事不好了,咱们的寨子正被白头山金三胖子那个混蛋的人马围攻,快撤吧,晚了咱可就要连窝都没了!”就在魏豹发狠的时候,一个噩耗如当头棒喝,把魏豹彻底给打懵了。曹方接到寨子里传来的消息,赶忙来告诉魏豹。 金三胖子那个混蛋哪来的胆量,敢在这个时候去抄咱的白河寨?是啊,连金三胖子那个外强中干的都敢跟咱白河寨作对了,看来,没了赖老大,这天是真的要塌下来啊! “撤!都他妈给老子撤!跟我回去活剥了那个死胖子!”魏豹嘶吼着。 盗匪们开始匆匆忙忙地后撤,庄上的人们居高临下,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少爷,看来那边已经动手了。咱们安顿好庄子里,差不多也该出发了吧?”连叔这会儿也回到了门楼,遥望抛尸无数,落荒而逃的白河寨盗匪,说。 “咱们先不急,让大家先用了饭,等吃饱喝足了再动身不迟。”赵宁道。 中午,庄里所有的壮丁都吃上了大块的肉食,而赵宁等人,更是吃上了苏小婉和思芸准备的香嫩的虎皮肉,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苏小婉她们几个看到赵宁平安归来,无不松了一口气,但是却没人在这会儿去和赵宁说什么,因为她们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分心。 午后,当赵宁带人赶到的时候,依山傍水的白河寨一片狼藉,清澈的白河已经是一片血染的颜色。 山寨内外陈尸无数,很明显,这里刚刚爆发过一场殊死搏斗。 “庄全见过少主!小的今日上午,已奉命攻陷白头山,缴获珍玩无数、黄金六千余两,只等连爷派人过去接收。另外刚刚小的带人过来的路上,还遇到从这败逃回去的白头山大当家金三胖子,现已将他的首级带来。”一个内敛而且略显干瘦的中年汉子单膝跪倒在赵宁面前说。 “都是自家人,快快起来吧。”赵宁忙上前把他扶起,道。 连叔闻言也甚是诧异,“这么说,那个一惯自吹的金三胖子,连匆忙赶回的魏豹一伙都没收拾了?我还以为咱们最后需要解决的是他姓金的呢,没想到他这么不中用。” “正是,据报,金三胖子昨日得了咱们给的消息,今儿一早就带着人在白河寨外围潜藏了,一直等到白河寨大队人马离开一个多时辰,他们才敢动手攻寨。虽然白河寨倾巢而出,只留了不足百名的老弱留守。但直到魏豹他们回来之前不久,金三胖子才勉强攻破寨子。之后金三胖子和魏豹的大队人马一场血战,白河寨人马虽然也损失惨重,但金三胖到底被从白河寨赶了出去,他本人仅带着十几人逃回白头山。然后他就在逃窜的路上撞上了我们,被属下给当场斩杀了。”庄全是赤嘴峰大当家,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更是连叔的心腹。 三年前赵宁施展炒米大法,财色兼收,在县城也置下诸多产业,一时风头无两,成为沙丘小县的风云人物。 当时连叔和赵宁就都觉得风头出得太大,不是好事,恐怕会给自己招来祸患。所以在那之后不久,他们就把连叔的几个心腹手下,派到了沙丘绿林道里,作为一步暗棋。 当年派出的几人之中,有的如今已经身死,有的混得并不好,只能传递个消息。唯独这个庄全,在赵宁大量金子的支持下,硬是在白河寨、白头山两强并立的沙丘县拉起一支人马,打响了赤嘴峰的名号。 虽然声势上不能和白河寨、白头山等量齐观,但也隐隐然有了和白河寨、白头山三分天下的局面。 “有了金三胖子的这颗人头,咱们在王县尉面前,这个情卖得可就更足了。”庄全一直是和连叔联系,赵宁倒没有见过他。这会儿赵宁见庄全沉稳内敛,干事妥帖,是个可堪重用之才,心中也甚是欢喜。“白头山既然已经拿下了,咱们也该攻上白河寨了,里面的情况可摸清了吗?” “小的已经打探明白,白河寨原有大小盗匪千余人,上午在少主手上就折了二三百人,之后听闻老窝被抄,又溜号了一些,午后和白头山金三胖子的人马一场血战,虽然惨胜,可也损失了五六百人。此刻的白河寨里,不过剩下二三百残兵败将,也不劳少主动手,日落之前,小的定当将其全歼。”庄全一拱手,道。 “哈哈,少爷果然好手段,早上那白河寨还人强马壮,牛气哄哄地大举围攻咱们庄子,这会儿却已经被折腾得七零八落。这一早一晚之间,局面就这么被生生翻转过来,咱们还没承受什么伤亡,赵虎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跟着少爷就是痛快。就是当年边疆诸位名将到此,想来也不过如此吧!”赵虎听庄全说了白河寨里情况,不由感叹。 昨天小少爷还说要照连爷意思做,但如今看来,他们却是都被蒙在了鼓里,赤嘴峰庄全竟然是连爷的人,而今天少爷的算计比连爷昨天围魏救赵的计策又要复杂了许多。 这一老一小,倒真是绝配了。 如果按照昨日连爷的计策,虽然也不愁全胜,但是即便是举全庄之力和赤嘴峰的人马前后夹击,要想彻底灭了白河寨千余人马,自己这边也难免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大家到此时才知道,少爷原来又骗得白头山一支人马入局,诱使白头山的人马去攻打白河寨,替自己这边承担了损失。庄全的赤嘴峰人马则趁机把金家经营了三代的白头山给拿了下来,这会儿只要再攻破白河寨,这整个沙丘县的绿林道,不就在少爷的手中了吗? “寨子里的炊烟起来了,也是,他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赵宁望着白河寨,幽幽道,“咱们就再帮他们一把,庄全,让你的人去给他们再添几把火。” 庄全会意领命,刚要出去,就见有人来报,“少爷,那黑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又一个人摸进白河寨里去了,刚背了个女孩的尸体跑出来。” “胡闹!快叫胡老随我去看看,那么重的伤,他怎么会又跑到白河寨里去?”虽然还没有和那黑小子说过一句话,这会儿赵宁却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这么一把好手,自己又救过他的命,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挂了。 黑小子这会儿仍旧是面无血色,更似脱力一般,浑身微微颤抖着,只管自顾自搂着那少女的尸体发呆。 赵宁见了,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只交代胡老好生照看他,就要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那黑小子颤抖着声音说:“还求公子砍了那曹方狗头。”说着,“砰”的一声闷响,赵宁虽然没有回头,但也知道,这是那黑小子一个头磕在了地下。 “要报仇,你就好好在这待着,别再乱跑。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你才能有机会手刃仇人。”赵宁也不啰嗦,留下几句话,就离去了。 赵虎带着庄上三百余人,庄全领着赤嘴峰一众近五百人,一边放火,一边对白河寨展开了攻势。 赵宁并没有下令围寨,他不想把对方逼到死地,然后再跟自己拼命。他深知,这个时候只有留条路给敌人,围三缺一,才是最有效的策略。 很快,白河寨被攻下,赵宁的两路人马,驱赶着仅剩的不足二百盗匪,上了官道。 白河寨这二百来人平明从寨子出发,折腾了这一大天,到此时还是粒米未进,完全靠一股求生的欲望勉强支撑着。 等到县令许大人h县尉王大人带领两个百人队的官军出现在面前,堵住了他们唯一的去路时,他们才真的绝望了,放弃了,一个个或跪或趴的瘫软在地,再也不愿意挪动一步。 一片哀戚哭丧之中,只见曹方突然暴起,一刀抹了魏豹的脖子,三两下砍下了他的人头,跑上前去,跪到两位县官面前。但是,他所得到的却是王县尉凶狠的一脚。 他还是不明白,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投诚的资格。 赵宁给两位县官的这份礼实在是太大了,“赖山飞”、魏豹和金三胖子的人头,另外还有总计二百多人的俘虏。还有从此以后,白河寨和白头山两支悍匪在这沙丘地面上除名。 有了这份功劳,不出意外,来年的地方官员大计之中,许、王两位必是要在州里稳拿前两名了。因此,对于赵宁讨要曹方的请求,他们两个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毕竟,相比大名鼎鼎的“赖山飞”和金三胖子,他曹方实在是无足轻重。 当晚,赵庄,曹方就被黑小子栾武活生生地给开膛摘了心。 黑小子栾武本是个小户人家的儿子,父母耕织维生,养活着栾武和他妹妹。一家人日子虽然苦,也还能勉强度日。而随着栾武的日渐长大,他又经常能从山里带回些野兔、雉鸡,家里也就经常能有了肉食,日子眼看着越来越好了。 但因为“赖山飞”和曹方,这一切都完了。父母身死,妹妹被抢走,当栾武从山里扛着半只野猪回来,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他一个人杀上了白河寨。 但他毕竟势单力孤,还没找到“赖山飞”和曹方,就陷入了包围,好不容易冲出来,又被“赖山飞”亲自带人追杀,直到遇到赵宁三人。 本来要含恨而死的栾武,成为了那只引起风暴的蝴蝶。前后不过三日,整个沙丘绿林道地覆天翻,白河寨、白头山自此除名,赤嘴峰一家独大,赵宁则成了真正的幕后老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栾武的伤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康复着,胡老的判断一再被他颠覆,最终大家只能承认,那小子根本就是一个长成人形的怪物。 这个怪物还不太会说话,就算赵宁把擒回的曹方交给他,让他手刃仇人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像样的感谢话语。 只是从那以后,赵宁的身后就多了一条黑色的影子,沉默寡言、形影不离。 ; 第019章 勇猛知兵科 ?正始四年,对于赵宁来说是个不错的年头,在这一年,十五岁的赵宁,掌握了沙丘绿林道,实际上成了沙丘县最有权势的人。 不久之后,沙丘县死人谷又发现了大型浅表铁矿脉,虽然矿脉被来自zc县的商人把持了,但沙丘的铁砂价格,却也因此腰斩。拥有庞大锻冶产销体系的赵宁,自然从中得益匪浅。 当然,这也只是赵宁希望外人所看到的。 事实上,那次见到死人谷的景象,赵宁就觉得那地方必有蹊跷。直到事后他才想起来,前世的时候他听过一个传说,说岳王墓那里有一片无头林,传说是因为岳飞死的冤屈,所以才会在岳王墓那里出现无头林。 但是后来人们发现,原来是因为岳王墓地下富含铁矿石,容易吸引雷击,天长日久,不断有树木被雷击中,所以才会形成无头林。 而那死人谷,恰恰就和传说中岳王墓的无头林一样,所以赵宁推测,那里一定是有着大型铁矿脉。 于是事后赵宁就让连叔私下派人去查探,结果果然在死人谷发现了大型铁矿脉。但是赵宁认为此事不宜声张,让人知道了,对自己没有好处。 所以才故技重施,让连叔安排人,扮作郯城的商人,作为矿脉明面上的主人。 这还得说是三年来庄园和铁器生意都发展迅猛,铁器行更是开到了东海十四县里面的八个县,其他产业也都进项日增,帮他攒下不少金子。这次攻灭白头山和白河寨又收获不小,赵宁才有了实力从朝廷任命的铁官那里拿到矿脉的合法开采权,并且有能力进行矿脉的保护和开采。 如此一来,今后更是会有大量的金子,源源不断的流入赵宁的庄园了。 这一年,赵宁十五岁,他终于拥有了第一座铁矿,每年的进项也达到了数千两金子的级别,向着成为大夏朝的比尔盖茨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正始四年对于赵宁来说好事不断,但是对于沙丘的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一年就没那么美好了,盛夏的连日干旱,直接导致庄稼收成几乎减半,很多人家的生活无以为继。 幸而赵宁慷慨,献出存粮数万石,助官府赈灾,沙丘县才没有出现其他地方那么多的流民。 秋十月的一个午后,赵宁府中。 “咱又不是外人,赵公子何必这么客气。”王县尉接过一杯散发着清馨香气的新茶,一脸堆笑道。 寻常一杯茶,倒也不值得他一个县尉客套,只是赵宁这茶却不同。此茶出自扬州清岭山,最得天地灵秀之处,每年仅在清明前三日内,指定由十六岁的清丽少女,以口唇采摘,并亲手以小锅炒成。 其茶形如兰蕙,毫白如玉,汤色碧绿明净,香气清馨持久,闻之若少女吐气,品之更是如饮香津。因此唤作仙姝玉露,乃是真正的茶中极品,一两新茶就能值黄金五两,即便这样,也只有洛京城中的贵人们和真正有权势的世家子弟才能买到。 而这茶若是跨越千山万水,能在采摘下来的第二年内运到遥远西方的罗曼帝国,那价格更是十倍、二十倍的飙升。 本来赵宁也没福气喝上这茶,这还是夏天的时候,那个连叔提过的赵武诚派人送了五两新茶来给连叔,赵宁才得喝上。 “县尉大人保一方安宁,劳苦功高,一杯清茶,又算得什么?”赵宁只微笑着,甚是随意道。 “公子过誉了,下官可不敢当。”这话倒不是王县尉谦虚,而是他也隐约知道点赤嘴峰和赵家的关系,自然明白这沙丘县的地面是否太平安宁,其实还是要看这位小公子的意思。“我此次前来,倒有一事要和公子商量。” “哦?还请王大人指教。” 王县尉连忙挥手,口称不敢。“是这么件事:公子想必知道,广陵郡的反贼越闹越大了,连州郡进剿的官兵前些时候都吃了大亏。而朝廷的南北军精锐如今又都压在北边,一时半会儿也派不出人马来东海。 因此,前日朝廷给徐州各郡下达了诏命,特命徐州境内,刺史举勇猛知兵科三人,每郡、县亦各举一人,五郡六十二城,共举勇猛知兵科七十人。每人自募乡勇三百名,于十一月朔日(一日)在徐州刺史治所zc县取齐,由新任刺史周大人率领,击破东海反贼。 如有阵前立功者,朝廷不吝重奖,战后会同计功,功列前十者,赐为羽林郎,秩比三百石,另赐黄金千两,得头功者,赐为羽林左监,秩六百石,另赐黄金万两。咱们大夏的法度,县里是没有察举权的,但是这次事急从权,诏命一下来,许大人和下官都第一个就想到了公子,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大夏王朝,实行的是察举制。 也就是由州郡官员向国家推荐自己辖区内的人才。 察举分常科和特科。 常科每年一举,分为两种,一曰孝廉,二曰茂才。孝廉看德行,茂才重能力。 孝廉每郡一名,茂才每州一个,故而孝廉多,茂才少,示天下以天朝大夏重德行、敦教化之义。 常科之外又有诸多特科,特科无常例,仅在朝廷有需要时,下特旨命中央或地方官员举荐。特科又分明经、明法、直言极谏、勇猛知兵等诸多名目。 但察举之权,最低止于郡国,大夏立国二百余年,还从未有过县官可以举荐人才的先例,这次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据说本来朝中的意见,是由朝廷拨付钱粮,命新任徐州刺史周景发榜募兵,进讨反贼。但时任尚书令的帝师文崇极力反对,以为即便事态紧急,也不应开地方大员自行募兵的先例。故而献策,请下特旨,着徐州各郡县举勇猛知兵科七十人,以合两万一千之众。 但因此次特科,将察举权下放到各县,故而被举之人,不会直接授予官职,要等阵前立功,才能论功行赏。 “好!既然蒙两位大人不弃,晚生就谢两位提携了。” 虽然早知赵宁并非凡品,但他的痛快还是让王县尉很是吃惊。出兵放马毕竟不是闹着玩的,而这赵公子竟然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应承了下来。 他原以为赵宁就算答应,怎么也要考虑几天才有准信。 彼此毕竟有着多年的交情,他也知道,赵宁既然说了,那事情也就不会再有反复。“公子果然是做大事人,够痛快,那下官这就回去告知许大人,也好往上递文书。” “大人不在庄上盘桓几日,让晚生聊表谢意吗?” “公子这是什么话,这些年咱们都多承公子恩惠,哪还用个谢字?公子要这么说,可愧杀我了。我这边动作快些,好尽快把公文递上去,也显得公子心忧君国,急于报效,落在刺史大人眼里,对公子的前程也是好的。” 王县尉此话倒是不假,除了今年夏天剿灭盗匪送上的一份天大功劳不说,这些年赵家庄园的铁匠生意越做越大,缴纳到官府的税赋也是连年增长,数额甚巨。而且沙丘但凡有个天灾人祸,赵宁更是无不慷慨解囊,故而沙丘一县日渐富裕,流民也甚少。 这些摊到桌面上,自然显得一文一武两位县官政绩卓著,是造福一方的能员。据闻许县令很快就会入京供职,而他王县尉,也同样是升迁可期。 “既如此,就多谢大人了。晚生也尽快打点好一切,就不强留大人了。连战,拿我前日新得的那口出云国宝刀和那幅六山居士的墨梅来。”赵宁又道了谢,吩咐道。 “公子,这怎么行呢?不说下官,许大人也是断不会收的。” 两人一阵拉扯,赵宁到底还是送王县尉带着宝刀、名画欣然离去了。 赵宁始终信奉一个原则,那就是“小财不出,大财不入。”花点钱打点好这些人都是小意思,只要没人来影响自己的生意,只要自己的庄园平安无事,商队畅行无阻,商号越做越大,那金子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何况他现在有了自己的第一座铁矿,又掌握了一县的绿林道,自然更是不愁金子。 要说赵宁毕竟还小,也没有认真想过步入仕途的事情,只想着广开财路,当个大夏朝的比尔盖茨。但是既然机会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有机会直接入京成为羽林军的军官,接近帝国权利的中心,他自然不会轻易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少爷,你又何必应承这事?”连叔知道后,却不觉得这个勇猛知兵科算是什么好机会。 “以少爷的人才,将来在郡里举个孝廉,才是正经功名。如今应了这个勇猛知兵科,以后再想举孝廉、茂才可就没机会了。说到底,咱大夏朝还是重文轻武,重德行轻才干的,别的不说,您就看如今在北边带兵的皇甫端和罗庆吧,论武功,论统兵,两人都是不世之才,也都战功赫赫。而且两人一个是左将军,一个是右将军,官位也一般无二,但人家皇甫端就是主将,罗庆就只能屈居副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皇甫端当年是孝廉出身,而罗庆是个勇猛知兵科的特科出身吗?话再说回来,人家罗庆那个勇猛知兵科,还是州里举荐的特科,如今的这个特科呢,不过是县里举荐,这又差上许多了,少爷您何苦应它?如果您能听老奴一句劝,老奴这就去追王县尉,让他另请高明。” 事关赵宁的前程,连叔也不能不紧张、着急。 赵宁见连叔着急,忙请他坐了,又替他捧了一杯茶,才道,“您老说的这些宁儿都明白,但是依着大夏的法度,年不满二十五者,不得举孝廉、茂才,唯特科可以例外。”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少爷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您老也不必担心,王县尉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在战场上立功,拔得头筹,是可以直接成为秩六百石的羽林左监的,那不是比一般举孝廉的还好出许多吗?”赵宁娓娓道来,好像那个头功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 第二十章 下马威 ?赵宁的自信倒也不无道理,毕竟他的手下有着一众强人,这更是别人不能比的。 更重要的是,就如连叔所说,这样一个勇猛知兵科,真正有势力的世家子弟、王孙贵胄是看不上的,如此一来,竞争也就不会太激烈。 所以,赵宁才会对抢下这个头功信心满满。 连叔看劝说不了赵宁,也只能帮他尽心准备,甚至恨不得亲自陪这位小少爷上战场。 但是一来连叔毕竟年事已高,二来庄里也需要有人坐镇,更重要的是赵宁的一句话说服了他,赵宁说,“如果宁儿始终在连叔的羽翼庇护之下,就永远不会有真正成长起来的一天。” 是啊,赵宁这样的孩子需要一片广阔的天空,去纵情翱翔,他连涛可以成为赵宁的土壤,却不该也不能成为他头上的屋顶,这孩子的未来或许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不能为了替赵宁遮风挡雨反而阻碍了他的前程。 得到了连叔的认同,赵宁的三个百人队很快就组织了起来。 除了赵虎、王龙、连超、连战、栾武、猎人队长季师傅这六个高手、十三个少年武者,赵宁的三个百人队里还有猎人队、铁匠铺里捡拔出来的精壮汉子,再有就是庄全秘密送过来的一百多人,也都是他赤嘴峰那边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其中还有两个到了武士中期境界的头领,唤作王国、李贵,赵宁就把这三个百人队分别交给季师傅、王国和李贵率领。 王国、李贵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不是嫡系,到了这边也没有用武之地,见赵宁这么安排,自然心中欢喜,跃跃欲试。 这三百人个个精悍,都超越了武生的入门水平,个个都能开一百二斤的硬弓。 赵宁更给他们每人都配备了百炼环首刀、长戟和硬弓。 可以说这支队伍,无论是素质还是装备,都远非一般官军可比。这也是赵宁有信心在七十人中脱颖而出,夺得头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赵宁?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吗?” 徐州刺史府,到任不久的新任刺史周景看着沙丘县第一个报上来的勇猛知兵科人选,独自沉吟着。 前任刺史就是因为进剿广陵反贼不力而被革职查办的,他周景以九卿之尊,被派到徐州任这个刺史,就是来剿灭反贼,替皇上分忧,替自己这边加分的。 但是赵宁这个名字的出现,还是让他这个在洛京见惯风浪的大人物的心中起了一丝涟漪,“还不得不为他伤点脑筋啊。”这位刺史大人仍旧自然自语着。 十月壬子日,距离规定的期限还有三天,赵宁就已经带着麾下一百零五人赶到了刺史治所,也是徐州首县——东海郡zc县却是此次所有被举荐者当中第一个赶到的。 郯城乃是传承数千年的古城,据说当年上古三皇之一的农皇烈山氏,就是出在此地。相传当时元皇辞世,生民无主,烈山氏兴于徐州,尤擅耕稼。育五谷以教万民,使生民不再与鸟兽相驰逐,春耕夏耘,即可饱食安逸,于是万民归附,拥立为农皇。 当年大玄末代帝王子心暴虐,晋文王起兵推翻大玄,建立大晋。事后子心的其中一个儿子被封在郯城作伯爵,是大晋分封的三个子姓诸侯国之一。 后来晋天子势微,诸侯相吞并,郯国也被其他诸侯国所灭。 再后来炎皇大帝一统天下,建立大炎朝,划分天下为十三部州,以郯城为徐州的治所,成为一州的中心。后大夏立国,仍沿用炎制。到如今郯城已经有民户十六万余户,人口一百一十余万众,为徐州第一大城。 头一天晚上,替赵宁收拾着行装,三个女子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当初白河寨打上门来,奋起反抗是不得不的行为,她们虽然也担心赵宁,但也知道赵宁必须那么做。但是现在赵宁要带人去广陵郡参与朝廷的平叛,跟二龙山那些造反的亡命之徒拼死拼活,她们心里可没有那么情愿。 但是赵宁决定了的事情,又有谁能改变得了呢?思芸和听芷本来还指望苏小婉劝劝赵宁,哪知道苏小婉竟然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终归不会窝在这小庄园里一辈子的。” 那天,苏小婉以为即将出征的赵宁会抛开束缚,会敞开心扉和她“谈心”到天明,但是她又一次猜错了。那一晚过后,又是思芸大病了好几天。 苏小婉恨他恨得牙痒痒,但是又知道那是因为赵宁对她的珍重,幽怨、酸意、甜蜜纠缠着她,她却只能在心里替他祈祷,祈祷他此去平安,祈祷他杀敌立功、拔得头筹。 当从未离开过沙丘小县的赵宁第一眼看到这样一座庞大、繁华的郯城时,很明显地被震撼了。百万人口,在他前世那个世界,好像盛唐的都城长安也不过如此,而这还仅仅是一座州府。 那位于中州的天朝都城,雄视天下,有着五百万人口的洛京,又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 郯城雄伟的城墙,宽阔的街道,人头攒动的集市,看得在魔都生活过多年的赵宁都一再被震撼。 在恭恭敬敬地在大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赵宁才被一个差役带进庞大得像迷宫一般的刺史府。据说是因为他第一个赶到,才有了这份单独觐见的殊荣。 刺史大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峨冠长髯,一举一动无不流露出那种久居上位才能养成的尊贵气息。而且在他那一身儒服之下,很明显的还有着一股英武之气。 赵宁依足规矩参见了,却一直等到那位大人饮完一杯茶,才被允许起身。前世就已经深谙办公室政治的赵宁,知道人家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也不以为意。 “沙丘县赵宁?”刺史大人不急不缓地看着公文念着,尾音却是上翘的。 “正是属下。”赵宁只恭敬答话。 “年十五,便于弓马,曾助官军剿灭盗匪两处,亲斩贼酋首级。”刺史周景念着念着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赵宁,不怒自威,“看不出你倒是热心王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人虽一介草民,也不敢不忠于朝廷,上报皇恩。”赵宁其实并不擅长打这种官腔,但是事到临头,也不得不为。 哪知这位素未谋面的刺史大人却像是有意为难他,“你无官无位,从未食得皇家俸禄,谈何报答皇恩?” 赵宁心生警惕,听出对方话中带刺,只能越加小心应对,“大夏立国二百年,天下大治,四海承平,百姓安居,某虽是一介山野小民,躬耕陇亩,但既然享受了这太平日子,怎能不思报答皇恩?” 赵宁的话自然是冠冕堂皇,刺史大人也不能说他说得不对,但还是话锋一转道,“巧言令色,不是笃诚之人。你倒说说看,你此来是为名,是为利,还是为了求个一官半职?” “属下乃是本县府君所举,为赴国难而来,只求沙场报效,为皇上,为大人建功。” “好,你既然是为赴国难而来,便即刻将项上人头献来吧。来日荡平反贼,我记你头功,必上奏朝廷,追封你一个羽林左监,让你荣耀门楣、光宗耀祖。”刺史周景的话冷冰冰的,语气却很平静,赵宁也听不出喜怒,更摸不到它的门道。 “大人要杀人立威、斩将衅鼓,却用不得小人这颗人头。”周景出言不善,赵宁也只得针锋相对。 周景闻言,作色道,“本官奉天子诏命,来此率军平叛,就算是县令、郡守,也可以先斩后奏,何况是你这么个毛头小子。” “大人身居高位,虽然有专擅之权,却没有杀某之理。要知道大人砍某这颗脑袋事小,贻误了军机事大,如若贻误军机,致使反贼坐大,想必大人也难以交代。”赵宁虽不能声色俱厉,却也句句在理。 “这次朝廷用文崇文尚书之法,召集两万大军,军势虽大,但人员驳杂,号令难以统一。本官正须斩将立威,明我号令,今后统兵才能令行禁止,一举破贼。你倒说说看,本官为何不能杀你?本官此刻立斩汝头,就说你骄慢抗上,不遵军令,又有谁能知道你的冤屈?” “斩将立威之法,得是在三军面前,明见过失,为将者一声令下,斩将衅鼓,以明军威,使三军信服。现在两万大军都还没到,只有属下第一个前来。如果使君今日在府内私下杀我,一定会使万众狐疑,人人自危,如此一来,必会使先至者恐惧,后来者踌躇,甚至畏惧大人而远遁他乡。如果真出现那样的局面,那使君大人还怎么召集这支军队?人心一旦离散,使君您又拿什么去消灭叛贼?大人明断,定不会枉杀属下。” 赵宁说得不卑不亢,有条有理,周景却仍旧是一副不喜不怒的表情,只是重新打量着面前的俊秀少年。这孩子还真像他周景自己年轻的时候,只是他周景真的是穷小子出身,可赵宁啊,你还不如真就是个无根无基的穷小子,想到此处,周景也是唏嘘不已。 “倒还算镇静机敏,你何时看出本官是想考校你的?” “就在使君饮茶之时。” ; 第二十一章 点兵 ?“哦?你倒说说看。”周景的脸色也略减缓和。 赵宁心中也踏实不少。“前任刺史已经因为平叛不利被革职查办,您是国之重臣,这次出任徐州刺史,乃是临危受命,一定是因为朝中清楚使君大人有带兵平叛的才能,才会有此安排。因此使君饮茶的时候,属下也就知道了使君一定不是故意怠慢,而是要看卑职有多少斤两,可堪驱使?” “年轻人头脑倒还清楚,也算不错。不过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故意怠慢于你,也应该知道我也不会因为你应对得好,就对你有什么偏私。要想夺得头功,一步登上羽林左监的位子,终究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下去吧,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周景从始至终说话都是不冷不热,却是有几分“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的味道。 赵宁恭敬告退,也明白这是遇上了厉害人物,心想,“能做到九卿的高位,果然不是一般人。此人一眼望去,是个养气有成的儒门人物,但骨子里却装着黄老、甚至法家之道。而且他既然临危受命,想必也一定深谙兵法之道。在这样的人手下办事,不能不小心谨慎啊。这样一个人位高权重,又如此精明,贿赂、蒙蔽看来都不现实,如果你对他手中的香饵感兴趣,那就只有为其所用,拿出真本事,做出成绩才行。” 而此刻的赵宁,恰恰是对这位刺史大人手中那年俸六百石的羽林左监的位子大感兴趣、志在必得。 赵宁心里想着,刚退到门口,周景又把他叫住了,“还有个题目考你。此次被举荐者,有整整七十人,三日后校场点兵,本官该如何给你们这些人排列座次,又该让谁参与决策呢?” “回大人:亚圣曾说,‘天下有达尊者三:爵一、齿一、德一。’这次朝廷一次察举了七十人,这些人从前都是草民百姓,自然没法按爵禄排位;而如果要按德行排,那一时之间又没法评判;所以使君大人也只能以年齿为序,安顿众人,这样众人自然都要心服。”赵宁再趋而前,说。 “哦?按年龄排?那你才十五岁,岂不是要位居末席?” “使君大人问我者,公事也,我所回答大人者,公论也,赵宁不敢假公济私。” “好一个不敢假公济私,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言行一致,下去吧。” “多谢使君大人教诲,宁告退。”至此,赵宁方才长长一揖,告退而去。 三日后,十一月一日,校场。 赵宁的三个百人队精神抖擞,衣甲鲜明,装备精良,甚至比起刺史大人从京城带来的亲卫都不遑多让。 在这点兵的校场之上,显得格外亮眼。 其实这也不奇怪,这次虽然朝廷拿出了一个六百石的羽林左监,十个比三百石的羽林郎做饵,但是,对于那些真正有势力的人来说,应募这个勇猛知兵科的机会成本还是太高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几个真正有实力的人来应募。 而那些不怕上战场,对这个勇猛知兵科感兴趣的人,又大多没能力招募到多达三百人的私兵。 很多县城,甚至都是县令、县尉出钱,或者哄骗着,帮助应募者招揽的街头混混、市井游民,勉强凑足三百人,派来充数的。那些人哪里靠得住,还不等赶到郯城,就已经出现了大量溜号的情况。更有甚者,有的县城直接发来公文,说本县狭小,没有勇猛之兵者可以举荐。 再加上广陵一郡几乎已经全部沦陷,整个广陵十一县,根本就没有执行这道诏命,自然也没有人来应募。 所以,这个在洛京的朝堂上算计着能纠合两万一千大军的办法,最终却只招募到一万六千多人,还素质奇差。 让人佩服的是,即便面对这样一支队伍,周景仍然保持着惯有的沉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就是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这会儿看在底下一万六千多名士卒的眼里,却比什么凶神恶煞都要恐怖。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已经有五十七人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拉出去砍了脑袋。迟到、喧哗、衣衫不整、兵刃不备、藐视上官…… 这会儿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生怕不小心放个屁,被刺史大人听到,弄丢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只有赵宁的人,因为提前被赵宁一个个面对面严重警告过,才没有人被挑出毛病。但赵宁本人也甚是紧张,如果那刺史大人这会儿给他安个罪名,别说他身边有三百人,就算有三千人也保不住他这条小命。 还好,刺史周景并没有借此拿他怎么样。 点校过后,除去没到的和刚刚被砍了脑袋的,在场共有举勇猛知兵科者五十四人,兵士一万六千余人。 刺史大人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一样发表煽动性演讲,而是只派人宣布了一件事,“三日后重新点兵,一百六十二个百人队,一个人都不能少,谁的麾下缺了一人,立斩不饶。” 三天里,新人刺史大人的雷霆手段传了开去,整个徐州地面,再也没有人敢怠慢使君大人的政令。也就在这三天里,所有此次办差不力的县令、县尉,要么已被投入州府大狱,要么就已经走在下狱的路上。 三日后,十一月四日,校场。 一百六十二个百人队,无一队出现空额。 一万六千多人列队的校场,没有一个人乱动一下,没有一个人胆敢擅自喧哗。 点兵完毕,五十四个被举荐者按年龄为序,依次入大帐议事。 刺史大人重申了朝廷诏命,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就下令让众人畅所欲言,各献平叛之策,但是这些人早已被使君大人的雷霆手段吓成了哑巴,哪个敢出来乱说。个个心想,这要是万一说得不好,没准还要掉了脑袋。 鸦雀无声的场中,周景来回踱着步子,目光所到之处,无不低首。 “开阳李义,有何对策?” 见无人说话,周景开始点起了名字。 话刚出口,只见一人从前排座位上腾地站起,利落而拘谨地行了个军礼,显得很是冒失,“属下唯使君之命是从,大人但有驱驰,必效死命,就是白刃加颈,也绝不后退一步!” “高邮杜威!” “属下为使君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睢陵郑固!” “某,某就听大人的话,大人说啥是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满脸通红地结巴道。 周景差点没给他气得笑出来,也不理他,只冷冷道,“传我命令,睢l县令、县尉各罚俸一年。” 扫视着这些个被举荐上来的家伙,周景越来越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差的队伍,恐怕整个大夏军中也找不出第二支来。就算能勉强做到令行禁止,但就让他带着这群人去扫平反贼,他心里还真是没底。 “下官琅琊国z县周树,有二策禀报。” z县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铁矿,而周家,正是控制了当地铁矿脉的豪商。周家世居z县四代以上都是农户,本不是什么商贾之家,只因其宗族庞大,当年又是他家发现了矿脉,所以才能取得官府许可,占住矿脉。 后来虽有郯县的豪商去打过主意,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周家仗着人多心齐,到底挺了过来,没有失了矿脉。 这些年里靠着削山鼓铸,周家渐成巨富之家,但毕竟根基浅薄,又没有诗书传家的门风,故而除了几个子弟在县里做小吏,还从不曾有人有个正经出身,出仕为官。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是不惜金钱,打点好县里,把族中最精明能干的一个,也就是这个周树举荐上来。因家里有人有钱,所以周树的队伍自然也颇为精悍。 “好,你有何良策,只管说来。”周景倒没指望他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但有人来开这个头,总是好的。 “谢使君!下官听说,现在广陵郡十一个县,已经陷落了九个,反贼以郭纯为首,已纠集盗匪、流民共计二十万众,气势如虹。现我军不足两万,兵力悬殊,恐怕暂时还不宜进兵。”周树说到此,只见刺史大人冷冷地瞟了自己一眼,不免心中一惊。 他虽然平日也结交豪商,跟官府也不少打交道,但周景这样来自京城的大员,毕竟还从未接触过。 只是既然已经站了出来,也不能不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使君大人从京城而来,肩负皇命,更不能轻易进兵,此时我军兵力不济,如果贸然进兵,万一一战不利,有损天威,那不但反贼更难平定,对大人也是极其不利。” “你倒替本官想得周全,”周景又看了他一眼,“那依你之见,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我军兵力不足,但还有两个办法。其一:徐州五郡,除广陵郡基本沦陷,其余四个郡国尚且完好,大人可以从四郡各抽调一部分郡国兵,每郡抽调两三千人,也可以组成一支万人的大军;其二:现在在座的这些人,其中也有不少人有能力招募更多私兵,如果使君大人下令,那把咱们这本该征集到的两万人凑齐也不是难事。这两件事,都是现在咱们可以做到的,如果花几天时间,用这两个办法,一共凑齐三万军队,训练齐整,再徐图进取,那大人消灭反贼的把握也能更有把握。” 周景听了,也不置可否,只继续扫视众人,直到看见位居末席的赵宁,才清了清嗓子,略将声音抬高,道,“那个第一个来报到的小子,在哪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赵宁。 ; 第二十二章 庙算 ?原来赵宁只是在沙丘混得不错,那也只是一个小县城里的土财主,还没有名气大到全州皆知的程度。 但这两天却不同了,十五岁的年纪,是此次被举荐者之中岁数最小的一个,偏偏又第一个被报上来,第一个赶到州府,传闻还得以私下觐见了洛京来的新任刺史大人。 校场点兵之时,更带出一支惊艳全场的队伍,兵强马壮,装备精良。 可以说,这两天徐州第一出风头的是外表儒雅、实际上手段狠辣的新任刺史周景,第二出风头的就数他赵宁了,所以无论在军中、官府还是市井,所有人无不在谈论着他们两个。在场之人更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这会儿刺史大人点到他,自然人人都向他看去。 赵宁听了,连忙恭敬的站起身,行了礼,才说,“东海郡沙丘县赵宁,见过使君。属下见识浅薄,不敢在使君大人面前妄议军机。” 别人还好,这话听在周树耳中,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是啊,别人都不敢乱说话,我怎么就巴巴的站出来出这个风头了呢?看使君大人面色不善,估计是我说的不合他的心思,我这不是没事找事,自寻晦气吗?” “本官点到你,是让你出来说公事的,问你有才无才了吗?”周景显然还记得赵宁几日前的应对。 赵宁也知道,在这位大人面前,是藏不得奸,耍不得滑头的,于是又行了个军礼,说:“周树大人的话,下官不敢苟同。” 在场众人,也都隐隐看出赵宁不凡,见赵宁开口,也都侧耳细听。毕竟这里的军议结果,可是会决定他们的前程甚至生死的。 “反贼首领郭纯原来只是寿张县一个山贼头子,当年落草为寇,也是因为年青的时候杀了人,被官府捉拿,没有办法,才上山当了土匪。他不过是一个山野匹夫,并没有统领大军的才能,更不是使君大人的对手。” “上次反贼侥幸打败了官军,只不过是因为前任刺史轻敌大意。如果那个郭纯是个有大志,懂得把握时机的人,当时就应该乘胜直接带人攻打徐州首府郯县,如果他们能一战攻下郯县,那整个徐州的形势就会坏掉,战火也将会波及到徐州各郡国。 但那郭纯却没能把握时机进兵郯县,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强攻广陵郡内的各个县城,结果丧失了时机,到现在,他们连广陵郡都没有完全占领,更没能杀出广陵,可见那郭纯只不过是个浅薄的笨蛋,占山为王还行,根本做不了什么大事。” “再有,市井传闻反贼已经发展到了二十万人,这话也信不得。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反贼,是因为广陵郡这几年连续遭受天灾,导致出现了十多万人的流民,但是大部分流民现在都已经跑到周围的郡国乞讨去了,现在还留在广陵跟随郭纯造反的,最多不超过三四万人,这里面还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真正能打仗的男人顶多不超过一万人。 除此之外,郭纯还联合了广陵郡各地的山贼、盗匪,但这部分人,加起来最多也不超过一万。而且反贼山贼行径,每攻占一个县城,都会烧杀抢掠,老百姓也都很恨他们,所以愿意加入他们的人很少。而且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强攻县城,肯定也已经死伤惨重。 所以我敢断言,反贼很可能只有三四万人,就算往多了说,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万人,而且都是些乌合之众,他们自称有二十万大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使君大人以九卿之尊,奉旨前来徐州平叛,既已整合大军,严明了军纪,就应该从速出兵讨伐反贼,解救广陵郡的百姓。如果在这里迟疑不动,拖延久了,广陵的百姓难免会对您失望,反贼也会失去畏惧之心。至于说现在去抽调各郡国的兵力,那恐怕会导致其他郡国也产生动摇,一旦哪里再出点事情,到时候形势只怕会更加险恶。” “好!你的看法和我完全一样。”赵宁这边刚一说完,周景也就不再啰嗦,而是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临危受命,哪会不知道这份差事难办?这几天他通过一系列果决的杀伐,才把这群乌合之众整合成一支像点模样的军队。 哪知道那个周树说是献策,实际上居然不明事理,大肆吹嘘反贼势大,只出了两个不靠谱的继续征兵的主意。一旦在场众人听进了他周树的话,被反贼吓倒,那他周景这些兵还怎么带?仗还怎么打? 而且调动郡国兵,不但像赵宁所说容易导致各地不稳,再出乱子。而且这事如果向京里请示,那往返又要一个多月,如果不向京里请示,虽然按理说他也有这个权利,但是终究容易给人当成把柄,又哪像那周树说的那么容易? 幸好赵宁知趣,一番话分析透彻,既说出郭纯其人并不可怕,又言之凿凿的分析出反贼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二十万人。在场众人听了这话,才面色稍缓,人心才没有动摇,他周景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周景心里盘算着,又打量了一圈众人。“好,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三日后出兵,剿灭反贼。诸位之中有谁愿担任先锋?” 赵宁听周景这么问,也就不再谦让,朗声道:“属下愿任先锋,为使君大人前驱。” 紧跟着,满脸羞惭的周树也站了出来。“属下愿为先锋。”他刚才说错了话,惹得使君不满,这会儿也只能积极站出来,争取挽回一点刺史大人对自己的印象。 人多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带了头,就不愁没人跟上。 “属下愿为先锋。” “属下也愿为使君前驱。” 一个接一个的人站了出来。 直到整整站出十八人的时候,周景才挥了挥手,“好!以上十八人,即刻任命为统领,每人带领九个百人队,限你们三天之内,每人再征召一百人,凑够自己麾下的一千人马,三天之后发兵,一个人都不能少!” 周景早想清楚了,这会儿他哪有时间慢慢甄别每个人的才干、能力,只能是挑选这些人里有担当的,委以重任。 而且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兵力不足,郡国兵轻易调动不得,但这些家伙的潜力,他还是可以继续压榨压榨的,所以才让他们各自想办法,每个提拔为统领的再自行召集一百人,好凑齐一万八千大军。 “属下领命,谢大人提拔!”十八个人本来是自告奋勇当先锋的,哪知道因为这点积极表现,一下子就从百夫长变成了统领。当然个个都对周景感恩戴德。 赏罚是治军最重要也最有效的办法。只有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才能带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周景前几年曾担任过护东胡中郎将,带兵平定过东北边患,深谙治军之道,否则朝廷也不会把这个重任交给他。 “好,其余人下去准备吧,赵宁留下。” 众人尽皆退下之后,赵宁独自一人站在周景身边。 “我听说你在沙丘小县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美酒佳人、鲜衣怒马、金银不愁,而且到了你的庄上县官谄媚、盗匪低首,俨然就是一个土皇帝。你那份悠闲安逸,是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啊,你何苦来趟这趟浑水。即便你有千条妙计、万般本事,战场上也敌不过冷箭一支,为了一个功名,值得吗?”此刻的周景,一张老脸反倒生动了起来,语气中似乎也少了一丝冷漠,多了一点人情,倒似一个亲近的长辈,亲娘家舅舅,让赵宁甚是意外。 “下官不想做个只能在蓬蒿之间翱翔的斥鴳,既然有幸生在这天地之间,下官也想去见识见识大地的广阔、青天的高远。”赵宁受了周景语气感染,也不多想,就开口答道。直到说完之后,才警觉起来,不由得惊讶于周景简直就是个古代乔布斯,具备扭曲立场、控制气氛的能力,不知不觉就让他说出了心中所想。 周景见了,只说,“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也不必过分紧张,像个给人踩了尾巴的小猫似的,坐吧。” 赵宁只得遵命落座。 “小子,你我心知肚明,那郭纯虽然不是什么真正厉害的人物,但也绝没有你刚才在人前所说的那么不济。他如今就算没有二十万人马,六七万,甚至七八万人还是有的。而三日后,咱们这边的兵力也不过两万,到底怎样才能消灭那些反贼呢?” “使君……” 赵宁刚一开口,就被周景止住了。 “打住,这会儿你少给我说官话,戴高帽,直说你有何对策吧。” “郭纯没有什么长远的战略眼光,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军力,反贼即便真有七八万人,但终究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否则也不会到如今连广陵郡都没能完全攻下,而且他们现在掌握着九座县城,分兵把守,力量分散。因此我军只要运筹得当,还是不难破敌。只是我军也是刚刚组建,没有经历过战阵,大人虽然用雷霆手段严明了军纪,但新组建的军队,经受不起败仗的打击,所以咱们现在的策略,是要么不跟敌人交锋,一旦交锋,无论战斗规模大小,都务求全胜。只有连续打上几个胜仗,这支军队的士气才能建立起来,才能真正成为一支可用之兵。” “说具体对策!” “属下有三策可供大人抉择。” “第一,使君可命两个千人队,分别赶到广陵郡的西边和南边,在当地郡国兵的协助下多建旌旗,各自打出中郎将旗号,以作为疑兵,进一步分散敌人的兵力。然后您亲自率领主力部队,进驻到广陵郡到现在还没有陷落的淩县和海西县附近。与两县里面的守军互为犄角,深挖沟、结硬寨、步步为营,对反贼造成压力,然后再徐图进取。只须凭借坚固的营寨打上两个胜仗,一定会让反贼人心动摇,土崩瓦解。此为上策,最为稳妥,只是怕要耗费半年,甚至一年时间。” “第二,使君可以派人率领一支三五千人的精兵,昼伏夜行,在短时间内,突入广陵郡纵深,在连接广陵郡各县的主要道路上,结硬寨据守,把广陵郡的反贼拦腰斩断,扣住反贼的脉门,让他们感到如鲠在喉,那么他们一定会投入全力对这支人马进行强攻。只要这支人马能依托营寨,坚守十天半月,就一定会使反贼士气下降,人马疲惫。而我们的大军,则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到时候一举出击,一定能一战消灭反贼。此为中策,也能有八成胜算,只需要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扫平广陵反贼。” “第三,使君可以在三天后杀牛宰羊,犒赏士卒,再以重赏调动士卒们的勇气,晓以利害,让大家知道奋勇杀敌就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乡免受反贼劫掠,就是在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然后全军只带三天口粮,轻装急进,出其不意的攻入广陵郡,直接寻找郭纯主力决战。到时候全军深入敌境、陷入敌人的包围,让全体将士彻底不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到了那个时候,士卒们要想活命,就只有拼死一战,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定能够以一当十,一举消灭反贼。此为下策,只有六成胜算,但如果一举成功,十日之内,就可以平定广陵郡的反贼。” ; 第二十三章 讨逆校尉 ?“嗯,如果谁能带领那支作为诱饵的队伍,成功完成任务,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头功,你小子的算计不错嘛,这次你算是公私兼顾了吧?”听赵宁说完,周景瞟了他一眼,道。 赵宁所谓上策,其实根本没有可行性。如果现在天下太平,四方无事,那赵宁步步为营的上策自然是最为稳妥的一个办法。 但偏偏赶上朝廷在北边大举用兵,当今最能打的两员大将,也是大夏军中两大先天高手——皇甫端和罗庆全都压在那边,朝廷为此一役,动员了几十万大军,上百万人的辎重队,誓要扫平漠北,彻底把北方的草原帝国蒙元打垮甚至消灭。此役如能取胜,那当今皇上的武功,就将真正和孝武皇帝媲美,成为千古传诵的伟大帝王。 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是不可能允许徐州这边的平叛之战迁延日久的。 而赵宁的下策,虽然一旦成功,或许半月之内就能彻底荡平广陵反贼。但是如此打法,却又太过冒险了,一旦不能顺利在三天之内找到郭纯主力,一旦不能一战消灭郭纯主力,或者与郭纯交战失利,大军再陷入包围,那后果都不堪设想。那样的险,他周景不敢也不能冒。 所以,其实真正可用的策略,还是赵宁的中策。以此用兵,这次平叛不会拖延太久,而且也不会太冒险,只是这对于那支突入敌境的饵兵,及其统帅,要求就比较高了。而目前来看,有能力率领那支饵兵,顺利完成作战目标的,在周景手下,也就只有赵宁一人而已。 “属下才疏学浅,也就只能想到这么三个法子。”赵宁自然希望自己能够去带领那支饵兵,因此也不否认自己这次是公私兼顾。 “唉,如今要以劣势兵力,在短时间之内取胜,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只不过嘴上说说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恐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带一支三五千人的精兵孤军深入,可能很快就会遭到反贼四五万人的围攻,一比十的兵力对比,你要想坚守十天半月,把敌人拖得疲惫不堪,也不是那么容易啊。”看着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周景不知道是该佩服他的勇气还是该嘲笑他的狂妄,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自己老了吧,好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和面前这个小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属下若能担当此任,必誓死效命,以成此功。”赵宁又利落地行了个军礼。 “好!本官这就下令,以你为讨逆校尉,统领三千兵马。你自己带来的百人队不算,你可以在大军之中再自行挑选三千人,太多的人我给不了你,但这三千人,你可以尽选精锐。你自己可以兼一个统领,另外两个统领,你也可以在这十八个人之中,随意挑选。两天之内,做好准备,立即进发。你部一旦进入广陵,务必吸引反贼主力围攻,并且给我坚守十日,十日后,我大军必至。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一举破贼。” “谢使君大人栽培!既然大军能任下官挑选,那三千人已经足够。至于两个统领的人选,下人想要z县周树和那个有点磕巴的睢陵郑固。”赵宁略一考虑,道。 “哦?那两个?你方才刚在人前驳斥了周树,而那个郑固……” “那周树是个商人,而且还是个相当能赚钱的商人,小人也听过他的名字。这样的人,是不容易受情绪影响的,”赵宁本来想说,这种人一定是目标指向型人格,但是考虑到不能太欺负古人,所以就换了个说法。“这种人做什么事情,都是逐利而为,做什么都看是否有利于实现目标,所以我相信他不会记恨我,相反,他既然积极表现自己,那我选他随我去完成这个重要任务,他还会感激下官。至于那个郑固嘛,人虽然憨直了些,但看起来身手应该不错,也还可用。” “好,你既然有成算,我也不干涉你这些,下去准备吧。”周景越来越觉得赵宁是块材料,想到他的身世,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当天下午,赵宁就带人开始选拔他的三千精兵了。他的标准倒也不复杂,就只有两条而已,第一,能开一百二十斤弓,命中百步之外的箭靶;第二,负重七十斤,一个时辰之内,行军三十里。 如今这支军队,虽然还没有经过战阵,更没有打过硬仗,但是在周景的雷霆手段下,毕竟有了基本的军纪,考核很快就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参加考核的士卒都很卖力,因为赵宁说了,只要今天能通过第一轮考核,晚上这顿饭,肉食管饱;如果明天还能通过第二轮考核,那每人就有五千钱的赏钱。 对于那些只有百亩薄田的小户人家来说,全家辛辛苦苦耕作一年,也不过是能收获百石粮食,按寻常年份的行情,一共也就值一万钱,因此,五千钱的赏钱,对于这些当兵的,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卑职参见校尉大人,谢大人提拔。承蒙大人抬举,卑职今后必唯大人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赵宁正在看着赵虎、王龙他们考核士卒,忽见周树小跑着来到近前,行了一个军礼,道。 “周统领快快请起,此战还需我等齐心协力,才能克敌制胜。只是……”赵宁话说一半,却不说下去。 “大人有事只管吩咐,小的必不让大人失望。”周树又行一礼。 “周兄,兄弟承蒙刺史大人错爱,出任这个讨逆校尉,但是你也知道,这个差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办的,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你我以草民之身骤登高位,现在又要带着这些人去充当先锋……” 周树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最懂察言观色,见赵宁这么说,哪还有不明白的。“大人的难处,小的明白,这每人五千钱的赏钱,卑职愿一力承担。” “周统领果然忠心可嘉,慷慨豪气,但是咱们要想让这些人战场上出死力,恐怕还要悬以重赏才行,这个……” 一千五百两黄金?这次要想建功,花钱的地方多了,朝廷明显不可能拨那么多钱,他赵宁又不想一个人贴补,特意把周树这个豪商家子弟要来,逮着这个蛤蟆,那还不攥出屎来?何况这会儿是他自己跑过来让赵宁只管吩咐的。 “不知大人想要如何悬赏?”周树听出意思,但不知赵宁具体如何打算,这回不再冒失,而是试探着问道。 “要想让士卒奋勇,各出死力,不能不给重赏。我的意思,士卒有能临阵杀敌者,斩首一级,赏万钱。只是这个钱嘛……”赵宁说到这,又看着周树。 “大人忠于社稷,卑职感佩莫名,这笔赏钱,卑职也愿承担三成。”周树微微一皱眉,说道。 “三成?”赵宁面色一寒。 “啊,不是,是四成。” 赵宁却还是不说话。 “卑职,卑职愿承担一半。”周树努力咬了咬牙,说道。 虽然周家比赵宁还有钱得多,虽然周树是周家嫡系里重点栽培的人物,但是在出了一千五百两黄金之后,再让他承诺一笔没有准确数目的巨款,而且还要承担到五成,他也确实感到压力很大。 “好!有了周兄的支持,咱们这次何愁大功不成?”赵宁用力地拍了两下周树的肩膀,说。 见这位赵家少爷终于点头,周树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作为一个没有资格举孝廉的商贾之子,自己这辈子能不能获得个功名,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官老爷平起平坐,就看这一次了。 就算出个几千两黄金,他也认了,相信家族也会支持他这个决定的。 “能追随大人建功,是小人的荣幸,如果大人没有什么其他吩咐,小的先下去准备了。”见赵宁没再说什么,周树赶忙告退,他可不想等赵宁又想出什么花钱的办法来。 将近黄昏时候。 “少爷,那边也结束了,这些家伙还不错嘛,一共有三千七百多人通过了今天的考核。”连战颠颠的跑来,对赵宁说。 才三千七百多人,比赵宁想象的还少,看来要想按自己的标准,选够这三千人还真是有点困难。 “看来也只能把明天第二轮的考核标准降低一点了,把负重七十斤改为负重五十斤吧,路程和时间就不能变了,能选出多少算多少吧。身体差、跑不动路的,人越多越是累赘。人既然选出来了,就开饭吧!” 不管明天的考核有多少人能通过,今天这顿肉食,赵宁是得管饱的。 “这些个崽子们,简直就他妈像几辈子没见过肉似的,整整一百头大猪啊!”攥着一截猪腿的赵虎,一边人如其名的嚼吃着,一边笑骂道。 “就是,那些家伙把咱们庄上带出来的人都给吓坏了。你还别说,也就是咱家少爷心善,经常能让庄上的佃户、工匠有肉食吧,那些家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个肉星,这种大块肉管够的吃法,别撑死几个就好!”王龙也凑趣道。 “一百头大猪的肉一顿饭就给吃下去了,还指着他们上阵出力呢,就这么撑死了可不行!”连战皱着眉头,肉疼的说。听得众人一阵好笑。 众人有说有笑,似乎大战即将来临的压力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情绪。 ; 第二十四章 出击 ?背负五十斤负重,只要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跑完三十里地,就能加入先锋军,拿到五千钱的赏钱了。 为了拿到赏钱,三千七百多个通过了首轮选拔的士卒,早都已经做好准备,跃跃欲试了。 巳时中(上午十点),第二轮的选拔开始了。 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赵宁也和所有人一样,背负起五十斤的负重,和大家一起出发了。 这些穷苦人只见过颐指气使的官爷、将爷、老爷、少爷,却从来没见过赵宁这样的。昨晚上听那些来自赵家庄上的人说他们在庄上的时候,他家少爷就经常给他们安排肉食,大家还以为不过是那些人在吹牛。 但是现在看到那个只有十五岁,脸上还略带稚气的小少爷,或者说是校尉大人,身着劲装,和他们背着一样的负重,跑在队伍前头,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流淌着一种异样。甚至身上沉甸甸的负重,好像都变轻了一些。 跑了过半个时辰,不知道从谁开始,大家渐渐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听说做赵家的佃农耕着上等美田,每年才交四成的租子,日子比一般农户过得更好呢。” “别乱说,自家有田地的,也都不过糊口,佃农的日子能好到哪?” “照你说的,做赵家佃户才交四成的租子?哪有那样的佃户?有那好事?” “只交四成稀奇?做赵家佃户,地里打粮多的,还赏钱呢!” “前年我家产量好,就得了一万钱,那边那个老李,他去年拿了个第一,得了两万钱呢。” “今年欠收,少爷还免了大家租子呢。” 随着大家的议论,一种情绪在三千多人的队伍中发酵着,那个和大家一起,一步一步跑着的孩子,那个赵家少爷,讨逆校尉,“要跟上他的步子啊,不能被落下了。” 甚至原本对赵宁在心底还有一丝不服气的周树,此刻也彻底心服了。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现在都已经感到每一步都很吃力了,但是赵宁仍然显得那么轻松,看来他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争不过他就算了吧,即便得不到那羽林左监的官位,能跟着他得个羽林郎的出身,今后也就再也不是个富而不贵,被人看不起的四民之末了。” “人家刺史大人就是会看人,那孩子小小年纪,体力真是不错,难怪人家能当校尉。”郑固倒不想那么多,有手段的人他就佩服。他原本只是县尉大人手下的一名衙役头,因为有把子力气,有几手硬功夫,才被县尉大人派上来的,他那三百人就是他们县令h县尉出钱募集来的。 赵宁一路控制着速度,在几乎要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才跑到终点。他身边影子一样的黑小子栾武,从始至终只是一声不吭的和他保持着四五尺的距离。 赵宁到达终点半刻钟后,一个时辰到了。 按时到达终点的只有两千六百五十四人,当然,这里面并不包含赵宁自己带来的三百人。 在赵宁临时降低了一些标准后,终于把三千人差不多凑齐了。虽然还差着几十人,但是赵宁并不想再降低标准,因为对于他的这支先锋军来说,不能达到要求的士卒,人数再多,也只是拖累。 周景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特地命人把他从洛京带来的千名精锐拨出了一百三十二人送到赵宁这边。本来赵宁是想全部拒绝的,但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留下了三十二人,凑齐三千之数。 至此,赵宁手下拥有了三千人的一支精兵。除了周景那一千人的亲卫,这支部队已经是徐州地面上最精锐的一支力量了。 其中两个千人队分别由周树、郑固率领,另外一千人,则由王龙代替赵宁指挥。本来这个任务赵宁是想交给赵虎的,但是赵虎却对自家少爷的安全不放心,坚持要留在赵宁身边,赵宁拗他不过,也只得随他。 而划归王龙的那些百夫长,倒也没出现什么意见,其一,大家这会儿都很服赵宁;其二,王龙到底是在军中经历过生死的,自然很清楚军中的规矩,所以一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就不失时机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毕竟,以他武师的实力,即便是在大夏的正规军里,都是有资格担任统领的,何况是在这么一直临时拼凑起来的军中呢? 当日安排好一切,赵宁又一次给手下士卒们安排好了酒肉,让大家放开肚皮,痛快吃喝,因为他知道,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等着这些愿意追随他的将士们的,将是最为艰苦的日子。 第二日酉初二刻(下午五点三十分),赵宁的先锋军在校场集合了,三千名精锐士卒排着整齐的行列,注视着自己的主帅,讨逆校尉——赵宁。 面对整装待发的三千名士卒,赵宁也不能抑制自己不停翻滚的热血。 前世的赵宁,曾经无数次在游戏里面纵横捭阖、浴血拼杀,一次次统一天下,然后对着游戏结束的过场动画发呆。 今天,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年后的今天,他终于要实现自己几十年来的梦想,带着自己的军队,用自己的肉身而不是鼠标和键盘,去见证沙场上面的热血了。 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克制着自己旁人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始了队伍出发前的动员讲话。 “今天,你们站在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保卫你自己的家园和亲人;你站在这,是因为你是个男人,一个不会躲在家里,等着强盗抢走你媳妇的男人;你站在这,是因为你要跟我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们当中有农民、有铁匠、有猎人,也有人以前混迹市井,还有的人曾经流落山林。本来,你命中注定要浑浑噩噩的活一辈子,但是因为你今天站在这,一切都将改变,你们将会跟着我,去干一件你原来做梦都想不到的大事,一件你将来七老八十了,还可以对着自己的儿孙吹嘘的大事。” “不管原来你是什么人,现在,能成为我麾下的一员,你已经是全徐州最牛的战士。你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背着最好的强弓利箭、百炼钢刀、丈八长矛,你们是全徐州最棒的强兵,说实在的,我真可怜那些将要跟你们战斗的杂种。” “三天之后,每一个反贼听说我们要来都会颤抖,会屁滚尿流的哀鸣,会求玉皇大帝保佑自己不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收割那些反贼的脑袋了,如果我们再不快点,我们的战功,就会被我们身后的两万大军抢走。” “我也想早点回家,想早点回去过我的太平日子,但是郭纯他不让。如果我们不去把郭纯那个狗娘养的干掉,他早晚有一天会打到我们的家里,杀掉我们的老父老母,抢走我们的妻子闺女。我们要想回家,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去干掉郭纯他们那些狗杂种,早一天灭了他们,咱们就能早一天回家。” “你们站在这的每一个,都是拿了我五千钱赏金的。你们都知道,本少爷是沙丘县首富,我身边的这位周统领,更是全徐州有名的大铁商,咱们最不缺的就是赏钱。如果你还想拿更多的赏金,那你就得把反贼的脑袋给我拿来。你拿回一个脑袋,就赏你一万钱,拿回十个脑袋,就赏你十万钱,如果你能把那郭纯的脑袋拿回来,那我就赏你一百万钱。” “马上,我就会带着你们出发,三个时辰之后,我们就会出现在攻打淩县的反贼的身后,趁着他们还在做梦,从背后把他们干醒,然后在他们一个个鬼哭狼嚎,抱着屁股乱窜的时候,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换赏钱。” 赵宁的一席话,或者说是他自己内心的激动,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士卒。当他说完的时候,人人热血沸腾,个个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砍反贼的脑袋。赵宁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这么有煽动力。 队伍很快出发了,赵宁故意选在这个时间,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争取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反贼面前,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正是为了实施他这种战法,所以负重强行军才成为了他筛选士卒的一个重要条件。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除了长矛、钢刀和硬弓,每人还都配备了两百支羽箭。如果没有负重五十斤强行军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么多装备进行长途奔袭。 这个黄昏,一枝利箭就这样射了出去,此刻,无论坐在刺史府里的周景周使君,还是走在队伍中的赵宁,都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虽然他们已经尽力做了自以为万全的准备,虽然他们已经开始执行自己这边最有效的策略,但是,当战斗真正打响的时候,谁又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就像此刻正在围攻淩县的反贼,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一场灭顶之灾一样。 ; 第二十五章 奔袭淩县 ?淩县和海西是广陵郡最北边的两个县,再往北就是徐州刺史所在的东海郡,淩县在西,海西在东,而海西再往东边,就是浩瀚的东海了。 此刻,淩县和海西是整个广陵郡仅有的还没有被叛贼攻陷的县城,也是东海郡最后的屏障。一旦两县沦陷,那叛贼一定会北上攻入徐州首府——zc县此时淩县和海西两座县城虽然还没有陷落,但也都在被反贼围攻。 海西方面的贼将名叫安泰,乃是郭纯的心腹干将,也是他的义子,手下有反贼八千。以前郭纯在高邮当土匪的时候,安泰就跟着他了,是最受郭纯信任的人之一。 而淩县方面的贼将褚俊,是最近才投靠了郭纯的,手下有一万五千人。他原本是海l县地界占山为王的盗匪,和郭纯一样,也是趁着这次闹天灾,裹挟流民,举起了反旗,而且很快攻破了海l县城,杀害了县令、县尉一干人等。 但因为起兵较郭纯晚,褚俊的地盘和兵力都不及郭纯。他攻下海l县城的时候,郭纯都已经拿下大半个广陵郡了,形势比人强,所以褚俊也就只能按下雄心,投到郭纯麾下。 郭纯对他也算看重,不但没有夺了他的兵权,还给他调拨了几千人马,委以重任,所以褚俊对郭纯,也是极为感激、极为忠诚。 其实这也是郭纯的一宗好处,他对于带人马投靠他的各路人马,都能好生安置,善加重用,也正是因此,广陵一郡,甚至临郡的各路盗贼,才纷纷来投。他才能在这短短几月时间里,聚集起这七八万人马,对抗官府。 借着夕阳的余晖,赵宁的队伍在急速前进着。徐州地处东方,濒临大海,素来不是产马的地方,即便是州府的正规军,一样是马匹不多,而在赵宁军中,更是只有百夫长以上,才有部分人配备了战马。 但是这支部队徒步行军的能力,也堪称强悍了,全副武装加上自带数日口粮的情况下,每人的负重都有三四十斤,行军却也异常迅速。 “赵校尉何在?赵校尉何在?” 一个武官,快马加鞭地从后方一边追,一边喊着。来人是周景的贴身侍卫,这几日赵宁也见过多次,忙提马迎上前去。 “使君大人有书信送与赵校尉,命大人即刻拆看,就着小的带话回去复命。”那侍从见了赵宁,翻身下马,利落地一个军礼,双手呈上信函,显出不俗的身手。 赵宁从命,展信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海西贼少,破之不易;淩县敌众,正宜用兵。”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汝初次领兵,不立威不能用众,便将信使人头借你一用,此去必要成功,勿令本官失望。” 赵宁转眼看完,却是眉头一皱。前世看三国,读到曹操借粮官王垕之头,他心里对曹操就颇有微词。所以他这次初掌兵事,只希望能用重赏得士卒死力,并不想用这杀人立威之法。 但是理智上他也知道,士卒对于将领,只有既爱且敬,既敬且怕,才能真正令行禁止,成为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何况眼下使君大人这封书信,更是明令,由不得他不从。 所以他稍一犹豫,缓缓收好书信之后,也只能一狠心,厉声喝道,“我大军趁夜出击,就是要出敌不意,攻其不备,你沿路喧哗,泄露我军行踪,其罪当斩!左右还不动手?!” 这侍卫虽然只是周景身边一个什长,但他原来是在禁军之**职的,也达到了武士境界。这次周景东来,朝廷没有大军给他,只派给他一千禁军,这侍卫就是其中之一。 今晚奉命来替自家大人送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被舍弃,马上要遭毒手,正等着赵宁的回话,突然就听到一声断喝,刚要分辩,胸口就已经被赵虎一掌印实。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腔塌了下去,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胸骨、肋骨寸寸断裂的声音。一声闷哼,就要吐出血来。 但是紧跟着,一道紫光,就透过了他的咽喉。他甚至还没有调动起恨意,就已经在一片茫然之间,失去了生命和意识。 其实赵虎出手虽狠,一招就把他打成重伤,让他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但是到底没有取他性命。因为赵虎虽然对执行少主的命令没有什么犹豫,但毕竟还是心存不解,想给那侍卫留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但栾武却不管那些,既然赵宁说此人当斩,既然赵宁让动手,那他就只会用最有效的手段,最快的速度取对方性命。 虽然他的功夫没有赵虎好,出手也没有赵虎快,但是他一出手,就是直接以“紫云剑”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自从赵宁替他报了大仇,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栾武就留在了赵宁身边,暗自发誓要用一辈子的忠诚报答赵宁。 而赵宁,对这个黑小子也极有好感,甚至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想把他招揽到自己身边。 所以在栾武主动留在他身边之后,赵宁不但让连叔对他悉心指点,甚至他那把心爱的随身佩剑,连上好的出云国宝刀都能斩断的紫云剑,赵宁都一并赐给了他。 因为他相信,紫云剑在栾武手里,甚至比在他自己手里,更能保证他的安全。 事实也的确如此,栾武在武学一途上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他在没有任何人指点的情况下,在十五岁的年纪,一个人在山里就已经练得筋肉饱满,达到武士境界了。 这半年来,栾武得到赵虎、王龙等人的指点,和连叔的传授,更是很快弥补了自己以前的不足,扎实了基础,到如今,已经开始向武师境界迈进了,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赵宁。 所以,他的出手,也只比赵虎慢上一点不多。 “少爷,他毕竟是使君大人的人。”赵虎到底还是担心的提醒赵宁。 “若不是使君大人有明令,我又怎么忍心让他无辜而死。好了,杀都杀了,咱们也不能让他白白牺牲,割了他的首级,传阅全军吧。”赵宁低沉的说。 很快,本就严整的队伍,更加肃然了。因为血淋淋的人头让大家明白了,这位年纪轻轻的校尉大人,不但不吝惜赏钱,杀起人来也一样不会手软。触犯了军纪,赵校尉连禁军的人都敢杀,何况他们这些个泥腿子呢? 十一月七日子时二刻(晚十一点三十分)。 赵宁的队伍到达了淩县北十里的地方。为了隐藏行踪,赵宁的人马只是隐藏在草丛里嚼吃着干粮、大肉。 这一路行来,他们也遇到了几股反贼的游勇、斥候,但是每次都是刚一接触,对方就都被乱箭射死,没有一个能够跑掉。 “淩县有多少反贼啊?老子能分到五个吗?” “哈哈!一会儿冲过去的时候,你就撒开丫子,跑快点,要是落在后头,谁还能给你留着?” “你说,提几个人头在身上,是不是也挺吓人的?” “五个人头也得挺沉呢吧?” “怕沉到时候你给我,我力气比你大,不怕沉。” “美得你,你拿赏钱讨了婆娘,能分我一个啊?” “分你一个,分你一个!分你俩行不?” “我的箭都做记号了,我射死的,你们可不许抢。” 众人一边休息,一边低声说笑着。 “怎么也得熬过了十二点,对面都睡熟了,负责警戒的也迷瞪的时候,才能动手。” 赵宁原来的目标并不是眼前有反贼一万五千人的淩县,而是只有八千反贼的海西,毕竟柿子要捡软的捏。 但是周景的书信却及时提醒了他,让他改变了计划。 安泰人马较少,想来也一定更加警惕,而且他是郭纯义子,说不定在他附近还安排着什么伏兵。而褚俊人马既众,想来更不会料到会被人偷袭,戒备也可能更加松懈一些。 子时下一刻。 在传令不割首级,只取右耳记功之后,赵宁的队伍就分三路向反贼的营地进发了。按照赵宁的安排,王龙、周树、郑固三个统领每人各领一部,赵宁亲自带着抽调出来的几百人三路接应,以备不虞。 褚俊自从投靠郭纯以来,还没有立下过什么像样的功劳,更没有打下过一座县城。这次带兵围攻淩县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真是下力气组织了几次勇猛的冲锋,但是淩县的官军格外有韧性,凭借高墙深池,硬是坚守住了。 随着损失了几千弟兄,褚俊的攻势也不那么凶狠了,虽然他很想报答郭纯的知遇之恩,但是也不想一战把自己的老本赔光。而城内的官军,随着兵力折损、士气下降,也没有能力出城反击或者再搞偷袭了。 双方就这么相持下来。 到如今,虽然褚俊的兵力相对于城内守军还占有明显的优势,但人马也颇为疲惫,这会儿又过了午夜,自然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负责守卫警戒的,也已经上眼皮直碰下眼皮,要打瞌睡了。 这个时候,赵宁的人马在休息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养足了力气,一口气奔袭十里,终于摸到了褚俊的营地。 在摸到敌营不足百步的时候,一直在摸黑的三路人马,终于点起了无数的火头,紧接着,就是一轮铺天盖地的火箭齐射。火头多、风势大,很快整个反贼营地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慌忙爬起来的反贼,别说武器了,连裤子都没找着,就被一支支利箭夺去了生命。半夜火起本就让他们大惊,不同方向冲过来的官军更是让他们心慌,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人心慌乱,一开始是个别人试图开溜,很快所有反贼都开始四散奔逃。 反贼慌乱,赵宁的三千人可不慌乱,他们也不上前近身肉搏,只相互依靠着,用弓箭收割一个个敌人的生命。三路人马,宛如三把钢刀,把本就乱作一团的反贼冲得更是七零八落。 处在后阵的赵宁看得分明,从身边的几百人里,又抽出了一部分,由连超、连战带领,也加入了摧毁敌军的洪流。 他两个跟在赵宁身边,见别人都杀的过瘾,早就按耐不住了,一被赵宁撒出去,马上就带人冲进了敌营。而且连战还不知道从哪砍了个人头,拿块破布包了,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喊着,“褚俊的人头让小爷砍了,你们还不快快投降!”他这一喊,他带出去的人也都喊了起来,“褚俊人头在此,快快投降!” 很快,所有的官军都喊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反贼,陷在一片火海里,面对着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官军,本来就已经要崩溃了,就指望着褚俊能带中军杀出来,挽回局面呢。这会儿一听褚俊都让人杀了,更是彻底没了希望,吓破了胆。原来就想投降但心里害怕褚俊而不敢投降的,这会儿也直接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了。 “少爷快看,那边有十几骑向东南逃窜了,必是褚俊那厮,我这就去把他砍了。”赵虎一直在各处扫视,生怕有人冲过来伤赵宁,结果没看到有人杀过来,却让他看见了逃跑的褚俊。 毕竟,反贼也一样缺少战马,能有十几骑一起逃窜,那就必是反贼的统帅褚俊没错了。 “放他去吧,咱们还有那么多俘虏要处理呢!”赵宁却出乎意料的阻止了赵虎。 这个时候,淩县里面的官军也杀了出来,大半夜的城外喊杀四起,火光冲天,城里哪还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在城上看得分明,见城外杀得昏天黑地,确实不是反贼在耍诈。被这些反贼围困了一个多月的怨气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段时间他们死伤惨重,缺吃少喝,早恨透了那些反贼,这会儿见期盼已久的援军终于来了,还把反贼杀得四散奔逃,哪能不出来补这一刀? 看着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割耳朵的士卒们,赵宁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胜了、终于胜了。赵宁的心里原来一直有一个名字——赵括,那个因为纸上谈兵而遗笑千年的同宗。他心里其实一直在担心,怕自己的一切计划只是在纸面上看起来完美,直到这一刻,他才打消了自己心底的那丝疑虑。 “郭纯,就让你成为成就我功名的第一个吧,千载之下,你的名字将会因为我而被人记住,感谢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