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道之乾为天》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细嗅蔷薇 ?欧阳毓抿嘴而笑,背负双手昂昂然而行。 我快步跟上。 虽然来过纳尼亚两次,但我只对花园有些熟悉。为了在欧阳毓面前不丢面子,我便把花园的优美别致吹得天花乱坠,让她不得不满怀好奇地随我到了花园里。 欧阳毓一边细嗅蔷薇,一边说道:“这园子是挺别致,但也没你说的那般好啊。可见你这人的审美情趣真的有问题。” 我摇头道:“一个人的审美情趣是否高雅,那就得看他是否善于发现美的事物;如果你发现不了美之所在,那正好说明你的审美有问题。” 欧阳毓抬头看着我,叹道:“我也是真傻,怎么会给一个律师较劲?” 我突然伸手示意;欧阳毓微微一愣,侧耳听了一下便露恍然之色,然后和我一起蹑手蹑脚地向距离我们不远处的花园西南角走去。 或许是时间尚早的原因,整个花园空无一人,甚至我听力范围内都没有隐藏的呼吸之声。 但是就在刚刚,我隐约听到人语,似乎有人走进了靠着花园西南角的楼上某个房间。 走到花园西南角,欧阳毓极为专注而陶醉地嗅着蔷薇;但我只需要看她那一动不动的眼睫毛便可得知她也如我一样正极力地听着旁边三楼上的声音。 尽遣听宫穴道气后,我听出楼上至少有两到三个房间有人说话,但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刚刚有人进来这间房,因为这声音让我觉得熟悉。 细细辩听一番,竟是宋义和魏方圆。 或许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宋义和魏方圆说话已不如先前那般明显。但我将听宫穴道气全部遣出后,连地下十多米远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他们再如何小声,又岂能逃过我的耳朵。 欧阳毓侧脸过来,有些无奈地冲我眨眨眼。我估计她可能听不太清楚而有些着急,便赶紧示意她别干扰我,并让她明白我一定会讲给她听。 听魏方圆说道:“……..以前的事就算了,但他现在想把整个广汉的场子都捏在手里,兄弟们肯定不服。” 房间内沉默无声。 半晌,听魏方圆又道:“他自以为是广汉老大,目中无人,想要一手遮天。他也不想想,要是先生您还是广汉,能有他出头的份?我已找人给他递了话,让他自己去了解一下那东北方家兄弟是怎么的下场。” 房间内又沉默无声。 再半晌,听宋义缓声说道:“老魏,方家兄弟那是自己找死,不知死活地想要先发制人,我自然不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这蒋美名和他们不同,虽然有些闹腾,但毕竟还没有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我的意思就再容容他,毕竟咱们现在……” 宋义没有把话说完便住了口。 魏方圆说道:“明白,但是兄弟们刚刚报上消息,说他竟然想把手伸进油锅里,这就有些过了!” 宋义的声音有些冷,说道:“最后警告一次。其他还有什么消息?” 魏方圆道:“米小西在西安成立了一家叫旭光的公司,应该还是和军少的岳母合作。” 宋义道:“这个米小西和军少的关系非同一般,你可得把他贴紧了,不必考虑成本。” 魏方圆道:“是!先生,任律师今晚在这里招待朋友,我看见欧阳家的千金和那个何律师一起进来了。” 房间内又是沉默。 片刻,宋义道:“由他们去吧,不用刻意伺候。不过也得给下面人打打招呼,别看人家是几个娃娃就冷落人家……” 我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不防兜里一阵轻颤,接着便响起了手机铃声。 我飞速摸出手机,不作任何停顿地按下接听键。与此同时,欧阳毓身形一闪,紧紧贴在我身边,双手挽住我胳膊,并把头倚在我肩上。 我一边走一边说道:“哦,周哥他们全都到了?我们马上过来。”然后挂掉电话,又侧头冲欧阳毓微微一笑。就这瞬间,我眼角瞟见三楼那房间的窗帘微微有些晃动。 虽然心下遗憾,却也没甚办法,我只好和欧阳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笑着走出花园。 任建等人站立在花园出入口,待与我们两两相见,招呼之声便陆续响起。但我始终觉得众人的眼神十分异样,而且出奇的同步。 走近任建,看到他眼神中那些兴奋、欣慰,甚至戏虐之色,我猛地反应过来,于是暗暗用力,将胳膊从欧阳毓的双手里取出来。 我上前几步,对周敏笑道:“周哥,招呼朋友们到包间吧,坐下来慢慢聊。” 周敏把目光从欧阳毓的方向抽回来,说道:“好啊。”紧接着又把目光送回去,笑道:“欧阳,请!” 我微笑侧身,却陡然发现周敏身后一人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像是要弯到天上去,竟然是鸡哥罗季林正对我无声而笑! 我又惊又喜,却又碍于人多,只得隐晦地鸡哥打了招呼。而瞟眼又见朱尔温也笑呤呤地盯着我,便也给他隐晦地笑上一笑。 众人微微退后。 欧阳毓手一挥,笑道:“走吧。”然后在任建的指引下上楼,再由两名短裙美女领着进入一个名叫蒙娜丽莎的包间。 周敏等人请欧阳毓和苏小月上座,这两人二话不说便一屁股坐下。我当然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但欧阳毓却意外地指着她左手的空位,冲我说道:“坐这。” 我摇头笑道:“这位置我可不坐。这叫东席,作东的人才能坐。今天是周哥请客,我可不想当这冤大头。” 周敏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不愧是律师,埋汰人也是妙语连珠啊。” 欧阳毓不再坚持,笑道:“原来是益州第一帅敏公子请客,大家尽兴啊,今天狠狠宰他一顿。” 众人皆笑,纷纷落座。 欧阳毓环视一番,说道:“中川咋回事?老是不参加,下回得罚酒啊。” 苏小月指着他右手一个空座笑道:“来了,他有个朋友也在这里,他过去说说话,一会就来。” 欧阳毓点点头,便又左侧与周敏聊些家常;周敏那张帅脸灿烂无比,言语却意外地显得有些拘谨。 至此,我已环视清楚,今天满满一桌刚好十六人,除了有部分人在五朵金花和苏小月酒窖已经见过,再除开鸡哥和朱尔温,另外还有三名陌生的面孔。 我与任建交换了眼色,盘算着如何结识新朋友和深化老朋友。 片刻,黄中川进到包间,向欧阳毓、苏小月等人告声罪,便挨着苏小月坐下。 苏小月侧向欧阳毓,说道:“齐了。” 欧阳毓侧向周敏,说道:“开始吧。” 周敏满面春风,举杯说道:“第一杯酒嘛,肯定是祝兄弟姐妹们周末愉快!” 众人应声而饮。 周敏再举杯,说道:“今天特别感谢欧阳、小月、中川,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身来与我们小聚,这实在让我感动啊。我敬三位一杯。” 黄中川探出头,问道:“敏公子,你啥时到外交部去上班了?” 苏小月哈哈一笑,说道:“就是,咱哥儿几个聚的也不少,你别整得给外交辞令似的,随意一点。” 欧阳毓扭头,冲苏小月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磨叽,不就喝杯酒吗?还挑人家话。” 苏、黄笑而点头,与欧阳、周同饮。 周敏三举杯,笑道:“今天有几个新朋友,都是我的好哥们,我想给兄弟姐妹们介绍一下。” 欧阳毓伸手打断周敏,笑道:“等等!敏公子,我有个提议,既然想认识新朋友,那便得由自己去认识;三杯算认识,六杯算熟识,九杯才能算朋友。”说罢眼角带笑地遥望我一眼。 我满满地无奈,只有向欧阳毓狠狠地回瞪过去。 周敏放下酒杯,抚掌道:“欧阳这个提议好!这桌上的人我都认识,看来我是不需要喝这认识酒。欧阳,那吃菜吧,咱们聊吃边聊?” 以欧阳毓为起点,往左依次是苏小月、黄中川、仲明学、杨桃、尹雅、李朝辉、游都、我、任建、鸡哥、陌生人、陌生人、朱尔温、陌生人、周敏。 这让我有些为难,不知应该如何开始敬酒。 今日这宴对我和任建来说有些特别,既不是上下有序、尊卑有别的正式应酬,但也不能真如周敏说的那般纯粹是朋友聚会。 最为难的是昨晚我和任建都被武虎灌得有些彻底,所以还必须想办法如何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绩。 不过,今日一宴面上是由周敏作东,我和任建倒也可以稍稍省些心神。与他交换眼神后,我们同时采取了韬光养晦的战略。 严格地说,今日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吃纳尼亚的菜,因为和女神吃饭时,我的小眼神基本没离开过她,哪里知道口中滋味。现经一品,不得不对纳尼亚的菜品竖起一根大拇指。 如果说老神棍每次烹杀的是保护动物,那今日这桌上多半是珍稀保护动物。但每道菜上来,那短裙美女总会微笑着强调此乃养殖,绝非野生。 短裙美女将那“绝”字说得特别重,我便相信。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性之间才有真爱 ?几道菜下来,众人将酒也慢慢喝开。虽然我尚未主动出击,但敬酒者却频频来犯。 游都笑道:“兄弟,我记得上次在五朵金花咱俩就是挨着一起,这次又是!如果说这都不是缘份,那打死我都不信啊。我敬你一杯。” 我举杯相击,笑道:“你这手掌心是有毒的,我这几次三番挨着你,必定会中毒啊。但情谊的毒,我心甘情愿!哈哈。” 游都举杯回击,笑道:“哈哈,干!” 任建似乎已经作出决定,端杯起身,冲周敏说道:“周哥,今天既然是你作东,我首先得敬你一杯,以示感谢。” 周敏遥遥举杯,笑道:“兄弟,咱们都坐着喝,大家都是兄弟嘛。”说罢与任建隔空干杯。 我尚自犹豫,不知应该从谁开始起头,却听得欧阳毓叫道:“何安之!杯子端起来,我敬你。” 我微忖,笑道:“欧阳,我刚好也想敬你,不如一起吧。” 欧阳毓瞪眼笑道:“好,咱两杯一起端?” 我一愣,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两免。“ 欧阳毓手一招,叫道:“什么两免?服务员倒酒!” 周敏轻拍桌面,喜道:“好!这么快就高潮了!” 苏小月侧头,说道:“敏公子,咱们还是慢慢喝,别逞一时之快。” 欧阳毓侧目,冲苏小月说道:“你还是开酒吧的,就数你磨叽。” 苏小月笑而摇头。 都道夙酒难消。未饮酒之前,我只道自己今日状态必然会有所影响,但刚刚与游都喝掉一杯,我便知道自己仍然高估了自己。虽然只是一杯酒,但喝下去之后胃中立刻有些翻涌,颇为难受。 如此,我看着面前满满的两杯酒便有些迟疑。 任建探过头来,低声道:“是不是胃里特难受?” 我点点头。 任建叹道:“我也帮不了你。” 我瞪眼道:“那你说个屁。” 欧阳毓催道:“喝还是不喝?我手都端麻了。” 我心下一狠,笑道:“干!”说罢仰头连饮,然后赶紧道气运转,将酒意生生压住。 欧阳毓用纸巾轻抹嘴角,环视全桌,说道:“哎哎哎,不认识的赶紧认识啊,不认识还怎么喝酒?” 周敏侧身与其旁边那三十多岁的男子低语,那男子微微点头,端杯起身,冲我笑道:“何兄,你是敏公子朋友,我们又是第一次见面,我敬你一杯。” 因为刚刚听出欧阳毓有着明显针对我的意思,我便紧急思索对策,倒是忽略了周敏与这男人低语的内容,只是隐约听到周敏说与其敬欧阳毓,不如先敬我云云。 但眼下来不及细想,我赶紧起身,笑道:“谢谢兄弟!敢问兄弟贵姓?” 周敏笑道:“这也是我哥们,省检控申处副处长窦仕桂。” 我赶紧举杯,说道:“原来是窦处,幸会幸会。” 窦杜桂摇手道:“大家兄弟,千万别这样客气。我虚长几岁,叫我窦哥就好。” 我双手托杯,说道:“谢窦哥,干!” 放下酒杯,我再运道气暗自压酒。无意瞟见欧阳毓神色古怪,目视着她面前的酒杯若有所思。 我尚未想明白,欧阳毓又满脸笑意地抬起头,说道:“怎么回事啊?你们数学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啊?我说了三杯才认识嘛,你们一杯就算了?” 窦杜桂一拍脑门,笑道:“对对对,何兄,满上!” 我是第一次试用道气压酒,不过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至少现在再没有那种想要涌出来的反应。 于是,我笑而摇头,满杯再饮,再饮。 放下酒杯,我只喝得一口养殖鲟鱼汤,朱尔温旁边那位二十五、六的男子又笑而起身,说道:“何兄,我叫左力宏,今天也是第一次与你喝酒,咱是一起端还是分开来?” 我暗自叫苦,起身的同时微瞪任建,示意他赶紧主动出击,不然我真有些招架不住。 任建会意,端杯离座,口中叫着小月兄,大步向苏小月走去。 我向左力宏笑道:“左兄,咱们还是慢慢来吧。” 周敏插话道:“兄弟,力宏与你们可有着直接联系啊,你得一起端啊。” 左力宏有些腼腆,说道:“家父左卫国,应该与何兄都属于司法圈。” 我微愣且喜,二话不说换大杯,与左力宏寒暄几句便强忍而饮。 左力宏的名字我自然是头回听说,但左卫国的大名那却是如雷贯耳,此人正是市公安局局长。 作为律师来说,左卫国的作用甚至比苏小月更直接、更迅速。而作为我这样的优秀律师,把握这种机会的能力自然不差。 甚至不用考虑,三杯酒一端我便直接将左力宏内定下来,此子必为今日重点关注对象。 我刚坐下,鸡哥旁边那二十多岁的男子又起身,笑道:“何兄,按这样算来,咱们也属于同一个司法圈,必须得端一下。” 我微惊,起身笑道:“敢问兄弟贵姓?你也是律师?” 周敏笑道:“这是我哥们曲布直,他老子是锦区检察院的曲检。” 我恍然大悟,笑道:“那还是真有缘,我曾给曲检写过信,他老人家还亲自给我回了信,这是缘份呐。” 曲布直笑道:“何兄,咱们今日认识后就简单了,你有什么话我直接给你递就行,何需写信啊。哈哈。” 罢!再端,该端。 这一气喝了九杯,我感觉道气似乎也有些压不住酒意的苗头,只得咬紧牙齿硬撑。 此时桌上渐乱,杯觥交错。 欧阳毓刚与游都喝完,便甩眼过来,指着朱尔温和鸡哥问道:“你们怎么不喝?你们认识吗?” 我赶紧说道:“这位是朱哥,我的好哥哥;这位是鸡哥,我大学同学。你说我们认识不认识?” 欧阳毓一脸不信任,说道:“真的假的?”然后又侧向另一边,问道:“你们呢?也都认识?” 杨桃等人皆笑,纷纷道五朵金花时便已认识。 欧阳毓指着李朝辉,直勾勾地盯着我,问道:“那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我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李朝辉啊,网名叫约翰约深。错不了!” 欧阳毓一脸不甘心,却逢仲明学敬酒,便不再揪着我不放。 我看准机会赶紧把一些养殖动物往嘴里猛塞,放下筷子却又发愁,我自己这一圈还没开始打呢。 不过眼下倒是无妨,众人敬或被敬各有繁忙。惟有苏小月和黄中川端着酒杯迟迟不喝,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我这下留了心思,略遣听宫穴道气,听得黄中川说道:“……就那一单,八千个加油站的信息工程到手。哥,你知道这啥概念吗?” 苏小月浅笑,说道:“算了,有些事咱们搭不上手。我还是帮着二伯打打下手吧。” 黄中川笑道:“我知道,我也就是说说。” 见苏、黄二人言中无趣,我又回想先前宋义与魏方圆的对话,觉得他们对话的信息量似乎颇有些大。 只是,我既不知道谁是蒋美名,也不知道谁是米小西,更不知道谁是军少,所以再想也只能想出个不明所以。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便是宋义绝对不会仅仅是和任建笑着称兄道弟的那个宋义。 再韬光养晦几分钟,见桌上飞舞的酒杯变少,我端杯踱步,走到苏小月面前说道:“苏兄,我敬你一杯。” 欧阳毓抬脸道:“何安之,我呢?” 我笑道:“我们刚才一起喝了,说好了是互敬嘛。” 欧阳毓拍桌而笑,说道:“谁同意了?” 我诧异道:“不是两杯一起端了吗?” 欧阳毓头一昂,说道:“两杯都是我敬你的。” 见欧阳毓有些耍赖的倾向,我心下一横,装聋作哑,对苏小月笑道:“苏兄,请!” 任建配合而来,说道:“欧阳,我敬你一杯。” 欧阳毓起身而笑,说道:“剑客你说句老实话,你和何安之是不是基友?” 任建正色道:“异性之间只能繁殖后代,同性之间才有真爱。我和安之情真意切,岂是一个基友可以概括?” ; 第一百四十章 青眼聊因美酒横 ?欧阳毓没待任建说完便笑得弯下了腰,而任建也便嘿嘿嘿一阵干笑;我借机向苏小月靠近半步,与他再击杯请酒。 苏小月笑道:“何兄,我发现你酒量不错啊,怎么上回就倒了?” 我一饮而尽,笑道:“不行不行,其实我这人是有酒胆没酒量,宁伤身体不伤感情嘛。” 苏小月笑而饮之,低声道:“欧阳就那性格,你别介意啊。” 我笑而领情,继续打圈。 此时黄中川的脸上又现红霞,起身端杯,笑道:“兄弟,我一向不喜欢律师,但你和那位兄弟是个例外,你们这两个朋友我交定了。” 对于黄中川酒后所言我已经彻底死心。上次酒后他早已与我称兄道弟,但酒醒后就是一脸漠然。 正是吃一堑长一智,哪怕黄中川亲热地搭着我的肩,我也不愿意再浪费一丝心中的欢喜。但毕竟他有个君临公司,所以我坚持兄长弟短地与他海阔天空一番,才握手辞别而去给仲明学敬酒。 仲明学脸上不愠不火,我心中不喜不悲。 自从上次买海妃一事后,我和任建都十分客观地认为政法委书记其实就是一块鸡肋;这仲明学实在无味,但弃之却也可惜。如此,我便中规中矩走完流程,问好、碰杯、饮酒、辞别。 杨桃早已握杯在手,见我与仲明学喝罢,便起身笑道:“刀笔客,我们之间就不用喝了吧?” 我笑道:“我本憔悴醉佳人,青眼聊因美酒横。小桃红,你既不解我愁思,又不让我喝酒,叫我如何过得?” 杨桃黑发绿裙,亭亭玉立,红脸笑道:“黄庭坚若是知道你这样改他的诗,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旁边的尹雅也是满脸绯红,端杯起身,笑道:“刀笔客,要不咱仨一起吧。你也少喝点。” 杨桃和尹雅都属于外表文静的美女,但自那次苏小月酒窖一役,我已知道她们内心的奔放远非外表的文静所能掩盖。这时若我先行示弱,反倒会激起她们战斗的欲望。 是以,我与杨桃玩笑,采用的便是一种欲纵故擒的策略,内心真实愿望自然是能少喝一杯就是一杯。 此时听到尹雅如此说,我顿时喜上眉梢。 我叹道:“到底还是我影子妹妹仁义,一起干!” 正值此,却忽地传来欧阳毓的声音,嚷道:“何安之!美女就不是朋友吗?单喝!” 我扭头看去,见欧阳毓瞪着双眼抿笑不止,一脸不依不饶的表情,只得叹口气,重新与杨桃、尹雅一一喝罢。 转眼看到任建不知何因,正与鸡哥、窦仕桂、周敏端着大杯围在一起,四人脸红脖子粗地谈笑风生,我觉得倍受鼓舞。 再战! 将李朝辉和游都拿下后,我胸中如有怒涛一般,直拍喉间。我赶紧道气强行,将其慢慢压将回去。 稍倾,我补充一些肉食,再继续敬与右侧的鸡哥等人。 对于三位新朋友,除了喝酒之外,自然不能忘了发出名片、留下电话。本以为左力宏是重点关照对象,不想周敏低声介绍窦仕桂便是关注张正直案子的哥们,我只好又将他也重点一番。 窦仕桂在我耳边轻语,说道:“兄弟,你周哥说你那案子能够立案便是成功?如果这样,我可以想些办法。” 不知是思之过甚,还是酒之过量。听到窦仕桂如此一说,我竟真真切切看到眼前飘过花花绿绿的二十万大钞,好生漂亮。 我强忍惊喜,低声说道:“窦哥,不瞒你说,我和当事人签合同分为两个阶段,只要检察院立案,他立马付二十万,如果最后能把土地拿回来,他再给……一百五十万。” 窦仕桂点头道:“最后的事不好说,我也不瞒你,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甚至不是省检能决定的事情。所以,我的意见是能抓住的先抓住再说,把案子立了再说后话。” 但凡是律师,在左力宏这片天地里都是大有可为的,比如为嫌疑人办理取保候审、监视居住什么的,也是和辜透松那行政拘留一样属于短平快的好差事。但这取保候审的含金量更大,自然收费也会更高。可惜今晚却不能唐突地和左力宏进行深入的沟通,还期来日方长才行。 窦仕桂这里就不一样,因为具体的案子就是一锤子买卖,必须采取今朝有酒今朝醉、抓住一个是一个的务实态度。眼见窦仕桂言语中对于立案似乎越来越有把握,我喜得甚至忘记了酒意在胸间不停地翻腾。 我双手举杯,喜道:“一切都在酒中,窦哥…….干!” 既罢,我暗自松口气,因为终于只剩周敏一人未敬。我稳稳心神,心道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圈的最后一笔划个圆满。 由于欧阳毓的针对和挑唆,让我之前显得有些扎眼。但我十分明白绝对不能喧宾夺主,一定要将作东的周敏给隆重抬将出来。 我小杯换大杯,满酒之后稳稳地放在周敏面前。 周敏愕然抬头,说道:“兄弟,我们也需要认识?” 旁边的欧阳毓笑意吟吟,不嫌事大地说道:“再认识一下嘛,他这人忘性大,或许早把你忘了。” 我瞪了欧阳毓一眼,抬头环视,大声笑道:“各位兄弟姐妹,刚才我那兄弟说得好啊,今天咱们能够开开心心聚在一起,都是因为周哥的缘故。所以我建议大家共敬周哥一杯。我呢,三杯一起端,如何?” 欧阳毓出手飞快,端起酒杯在桌上一顿,叫道:“好!” 众人无不附议。 我端杯豪饮,而酒刚入嘴里便得到胃中同类的强烈回应。 我紧抿双唇,堆笑回座。正感觉身边有些空空的,却发现任建虚着眼睛从洗手间出来,边走边晃着脑袋。 这一看不打紧,我胸中那怒涛陡然再起,大有冲破双唇之势。我赶紧起身,向洗手间疾步而去。 噫!好一番翻江倒海,浪拍崖裂。复斜泄,泼雨如天缺。唏嘘! 我抹去嘴角的残涎,扶着水盆长喘,再用凉水将脸庞冲洗数次,方觉得胸喉间慢慢平缓下来。 良久,我稳稳心神,开门欲出。而门方半开,却见欧阳毓斜倚门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低声窃笑,说道:“吐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欧阳毓一眼,说道:“拉翔!” 欧阳毓瘪嘴,说道:“恶心!”然后飘然回桌。 我堆笑回座,见欧阳毓挥手道:“今天酒就差不多了啊。瓶中酒喝完就好,不许再开。” 众人无附议也无异议,欧阳毓便推由周敏最后打个总结。 周敏面着红晕,举杯笑道:“每次和兄弟姐妹们相聚,我都感到特别开心……” 黄中川扯着嗓子叫道:“周外长,能短点不?下面应该还有节目吧?” 周敏嘿嘿笑道:“好,希望我们永远开心,干!” 宴毕。 周敏唤来短裙美女细细问上一番,笑道:“咱哥几个打牌就没意思,不如做做保健吧。” 黄中川笑道:“敏公子,这里的保健可能不会随你意啊,要不换个地方?哈哈。” 欧阳毓眉头微皱,说道:“你们玩吧,我先撤了。” 杨桃、尹雅微愣,便也说陪欧阳毓而姗然离去。 周敏低笑,说道:“这下纯爷们啊,一个不少,随我到喜来登。” 我没去过喜来登,但一听周敏这话我心里倒是咯噔一下。在纳尼亚随便玩,反正刷的是免费卡;如果去外面,那可就得用真金白银啊! 任建嘿嘿笑道:“周哥稍等。”说罢便摸出电话边走边打,一会又从门外进来,低声说道:“周哥,这也能玩,保证比喜来登还好。” 黄中川脸带疑惑,说道:“这里也行?” 任建笑道:“这里魏总是我哥们,我刚问了他,没问题。” 黄中川与苏小月相视摇头,都道以前从没听说过纳尼亚还能如此那般。 稍后,魏方圆推门而入,笑道:“任兄弟,安排好了。”他微微一顿,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说道:“各位,这些项目是我为任兄弟临时安排的,大家心中知道就行,可别坏了纳尼亚的口碑啊。” 众人自然也是心照不宣,哈哈一笑。 我向周敏告声罪,说稍后再来;周敏叮嘱我务必要来,便率众随魏方圆鱼贯而出。 不知任建作何想,我倒不是丝毫不动心思,而实在是身体不适;加上难得遇上鸡哥,须得与他聊聊关于周敏的事情。 这是正事。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酒后胡言 ?鸡哥听任建说魏方圆是从影视学院调来的女孩,立刻跃跃欲试想往门外冲,但架不住我和任建热情的四手,只好长吁短叹地留下来陪我们叙旧 换个小包间,名叫赫卡忒。 鸡哥翘起二郎腿,笑道:“你们哥俩混得好嘛,居然达到和敏公子打成一片的程度。” 我呷口茶,说道:“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鸡哥奇道:“怎么这样说?对了,那个欧阳不会是那位吧?” 任建笑道:“不巧。正是。” 鸡哥斜眼把我打量一番,笑道:“那还努力个屁啊,直接当个上门女婿,还当什么律师。” 我笑骂道:“滚!说正事,你和周敏怎么成了哥们?” 鸡哥笑道:“我们也是缘份。我是他老爸的助理,少不了和他有接触。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发现彼此有着共同的爱好和追求,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拥有让天下男人黯然失色的英俊。正所谓英俊惺英俊,当天我就请他去做了大保健。这不就是哥们了吗?” 我和任建异口同声道:“下流!” 鸡哥哈哈大笑,说道:“不过敏公子还真不错,没什么架子,挺好接触的。” 任建点头,说道:“案子,我也这么觉得。周敏这人吧,其实不用我们再深挖,因为他很醒事啊,我们只需要维护关系就行。” 我摇头道:“贱人,你现在斗志和智商都明显有所下降啊。咱们的目的是打入他们内部,要窃取他们的资源,要将他们的资源转化成我们的资本……” 任建与鸡哥异口同声道:“说重点!” 我点头道:“好,我的意思是周敏现在只是能帮我们做事,但并不能给我们带来直接的利益,比如黄中川的君临商贸什么的,他并不能帮我们将这些顾问单位拿下啊。” 任建叹道:“嗯,有道理。我接受你的批评,我也愿意展开自我批证。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任何事情都不可以面面俱到……” 我和鸡哥异口同声道:“说重点!” 任建点头,说道:“好,我的意思是要达到你说的那一步,光靠周敏是不行的,我们必须直接面对黄中川等人。那么,我们制定的拿周计划便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而应该继续直接围剿苏、黄等人。” 我略略思忖,说道:“拿周,还是具有它本身的价值!一来可以给我们提供他们内部更多的信息,二来也能间接达到接触、熟络、拿下苏、黄的目的。” 任建微微点头,肯定道:“对,双管齐下,无一漏网。” 鸡哥左看右看,忽然叹道:“老子幸好是你们兄弟,不是你们敌人。你们这嘴脸也太可怕了!” 我和任建异口同声道:“滚!” 鸡哥闻言大喜,跳起来便想滚。我一把抓住他,问道:“对了,你听说过蒋美名吗?” 鸡哥摇头。 我问道:“米小西呢?” 鸡哥摇头。 我问道:“军少呢?” 鸡哥迟疑,半晌说道:“据我所知,能称为军少的……似乎是那位的公子。” 任建纳闷,问道:“哪位?” 鸡哥一屁股坐下,指了指天花板,用嘴形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我和任建异口同声道:“不会吧!?” 鸡哥笑笑,说道:“我也是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先说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我看了看任建,低声道:“就这的老板,宋义。” 鸡哥略略沉思,说道:“这倒有可能。宋义的资料我们掌握一些,而军少在西川的动作也不少,他们有所交集倒也不是没可能。” 我和任建异口同声道:“不会吧?!” 鸡哥扭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低声道:“这宋义以前是混社会发家,但现在呢?堂堂省政协委员,以前的事洗得干干净净。如果和军少扯上关系,这些就都好解释。” 我和任建异口同声道:“不会吧!?” 鸡哥摆手笑道:“这些话哪儿听哪儿忘啊!我也是听说而已,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稍顿,他又说道:“我还听说那位直接给宋义打过电话,说是军少初入商界,要宋义多帮衬。” 我和任建异口同声道:“不会吧?” 鸡哥笑道:“我也觉得不会。到了那位的层次,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不是太无耻了吗?绝对是谣言。” 我和任建异口同声道:“绝对是谣言。” 鸡哥嘿嘿一笑,说道:“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和任建互视一眼,同时摇头道:“不行!” 鸡哥一脸痛苦,说道:“我真喝多了,难受。” 任建一脸贱笑,说道:“我和案子也没少喝啊,来来来,斗会地主。” 鸡哥一脸无奈,叹道:“刚才我还庆幸咱们是兄弟,但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从来不认识你俩贱人!” 我可不管鸡哥赏来的贱人封号,立刻叫来扑克,然后晕头转向的一阵好斗。 斗了一个多小时,周敏打来电话,先说今天玩得尽兴,又说黄中川约了几个女模特去兰桂坊,让我们一起喝酒。我赶紧推辞,说纳尼亚还有些余事未了,并祝他们玩高兴云云。 回到黄忠小区。 任建紧皱眉头,说道:“二十七万!这卡也用不了几次啊。” 我紧皱眉头,说道:“飞天在外面不到一千元,魏方圆居然给咱们算三千八百元,还好意思说打过折。” 任建摸着下巴说道:“饭钱应该不至于此,看来还是影视学院那笔消费太贵。” 我和任建伤感一番,唏嘘不止。 值此,柳静宜打来电话,说道:“安之,你们回来没有?” 我笑道:“刚回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柳静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克制,但又绽放着兴奋,说道:“睡不着。我给你说,今天我在御都花园后面看到有个楼,太好了!御都花园就相当于小区的花园,推开窗户就是一片风景;户型也很合理,我太喜欢了。” 我尽量想像柳静宜构织的画面,问道:“是期房还是现房?” 柳静宜嘻嘻一笑,说道:“还没开盘呢。不过我看到图纸了,是真的好。” 我笑道:“行,你喜欢就好,等开盘了咱一起去看看。” 柳静宜耶了一声,说道:“套三是一百二十平米,套二是九十八平米,我觉得两个都不错。你呢?觉得哪个好?” 我想了想,说道:“当然是套三,以后咱爸妈来了住着也方便,对吧?” 柳静宜低笑不止,又连连道好;我也是乐呵呵一片温暖。 电话一挂,我继续陪着任建伤感。 半晌,任建说道:“想不到宋义背景这么深啊。” 我深以为然,郑重说道:“贱人,根据鸡哥所说,那宋义实在太过危险,咱们是不是不应该和他走得太近?” 任建白了我一眼,说道:“不走近?那怎么从他身上拿案子?” 我有些语塞。 任建啧了声,说道:“我刚刚想过,咱们是律师,做的是法律事务;只要咱坚持这一条,应该也没什么事。” 我微微点头,觉得任建说的颇有道理。 不管宋义是什么人,也不管他做的是什么勾当,我们只是给他提供法律服务,或者由他给我们介绍提供法律服务的机会而已。 再说,若宋义真能给我们介绍一次机会,那我岂不是马上就可以让柳静宜开开心心地梦想成真? 想到此,我释然而开心,信心重拾。又再与任建相互勉励一番,便斗志昂扬地洗洗睡。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巧遇汤墨书 ?锦泉茶府。 我和任建约了丁美娟和风月婷商议一下九个容留案子的相关事宜。 甄可莲等四个案子马上就开庭,另外五个案子则还在检察院。这便是吴自功所说的待遇,意思是受我们关注的案子享有加快程序的权利,这样能让当事人早点出来,咱们也可以了一事而少一事。 我和任建分别审阅了丁、风二人写的辩护词,然后不约而同地删去大部分内容。 看着丁、风二人充满困惑的眼睛,我笑道:“刑案和民案不同。民案需要高度盖然性证明,不仅要从法理上,还要从情理上去说服法官,所以我们的代理词写得越详细越好;刑案更看重的是证据链是否完整,结论是否确定、唯一,所以辩护词就只需要写明具体的法律依据,不用阐述。” 任建笑道:“刑案不是写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丁、风二人频频点头,一副受教不浅的神情,但眼睛里的困惑之色却依然如旧。 我自然没必要给丁、风二人解释任建所说的“做出来”三个字的背后深意,便云淡风轻地将话题扯了开去。 自从五一到松藩同游归来,风月婷对我和任建便显得熟络起来,倒是丁美娟见着我们还是略显拘束。这当然也是人之常情,但她眼神中偶尔闪过些忧伤之色,这让我有些不解。 我笑道:“小丁有什么事吗?好像不开心啊。” 丁美娟一愣,摇头道:“没事。”说罢眼圈却红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 风月婷关心道:“娟,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说嘛,让何律师和任律师帮帮你。” 丁美娟犹豫半晌,眼泪无声而下,说道:“我们家房子被人拆了,把我爸爸气得住了院。” 我微有不解,问道:“拆房?那应该有补偿啊,你爸爸为什么气得住院?” 丁美娟哭出声来,抽泣道:“他们骗我爸妈去协商赔偿问题,结果回来房子就被拆了,我们家都没有了…….” 我听得满心愕然,不想欧阳毓打来电话,只好到外边接听。 欧阳毓哼哼两声,说道:“老实交待,昨晚你们干嘛去了?” 我一愣,说道:“没干嘛啊,就和鸡哥、任建斗了会地主,然后就回家。” 欧阳毓哼了一声,说道:“恶心!” 我奇道:“你有病啊?忘了吃药还是吃错了药?” 欧阳毓说道:“你才有病!你们昨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就想着怎么忽悠当事人,立个案也要收人家二十万元,太黑心了。” 我怔了半晌,终于明白欧阳毓说的是我和窦仕桂谈论张正直案子的事,于是笑道:“阿九姑娘,我是律师,为人排忧解难只是我的工作,而不是我的义务。况且律师也要生活,也要吃饭啊。至于费用,那是和当事人友好、自愿、充分协商的结果,怎么成了忽悠呢?” 欧阳毓笑道:“反正我觉得有问题,看你们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我苦笑,说道:“你一大早打电话来就为恶心我?” 欧阳毓哦了一声,说道:“我才没这么闲呢。把你女朋友电话给我,我找她有事。”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你找她能有什么事?” 欧阳毓笑道:“你管得着吗?女人的事,快点给我发消息过来。”说罢便挂掉电话。 我把柳静宜的电话给欧阳毓发过去,站在原地思索半晌也没整明白她俩能有什么事,只得满心狐疑地回到茶楼。 丁美娟已经没有哭泣,双眼红红地与任建说着什么。 任建瞥见我进来,说道:“太可恶了!简直没有王法啊。对了,我记得你昨晚好像提到过蒋什么的?是不是广汉的?” 丁美娟插话道:“蒋美名。” 我一愣,说道:“这事和蒋美名有关?” 任建看看我,问道:“这是个什么人?” 我没理睬任建,向丁美娟问道:“你们家这事就是蒋美名干的?确定吗?” 丁美娟点头道:“他当然不会自己出面,但广汉谁不知道拆迁公司都是他的?他就是广汉的黑社会老大。出事后,我爸找了好多单位,都推来推去不肯解决,法院都不受理这案子。现在房子没了,钱也没有赔,我这法律真的是白学。” 我心中微动,但此时有些话又不方便说,便安慰道:“小丁啊,作为律师,我们首要的便是必须对法律充满信心,你家这事只是属于个案,你要相信总会解决的。” 说这话时我已想到宋义和魏方圆的谈话,知道这个蒋美名也是宋义的对头,所以我本想着让任建利用他和宋义的关系间接递个话,或者当着宋义的面再说说蒋美名的坏话——应该是实话,看能不能促进宋义对蒋美名采取什么措施。 但是,这个设想却是没有一点把握,所以我思量着先安慰丁美娟一番,下来再与任建商量。 丁美娟似乎错误地理解了我的意思,显得有些激动,说道:“何律师,你们帮帮我吧,我知道行规,律师费我会正常给的。” 我略觉尴尬,说道:“咱们一个所的还说什么律师费,下来我再和任律师商量一下。”说罢我问任建道:“要不先到广汉去一趟,了解下情况?” 任建点点头,说道:“行,那现在就去,反正今天星期天。” 众人即至广汉,到医院看望了丁美娟的父亲,把事情前前后后地了解一番。 略略分析,我明白这事的主要焦点还是在补偿金额上面,丁美娟的父亲主张一百二十万元,而对方只给五十万元。看似双方差距巨大,实则是对方给的金额低得离谱。 问题虽然简单,但如何解决问题却让我感觉头疼。无论是我还是任建,在广汉法院都没有什么关系可言,如果真如丁美娟所说法院不受理这事,我们还只能束手无策。 丁美娟父亲的病态让我心有不忍;丁美娟期待的眼神则让我不安。众人商议一番,决定让丁美娟留在医院陪她父亲,我们则回益州再作商计。 行至雒城公园,我突然将海妃靠边,对任建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任建一脸纳闷,问道:“你干嘛去?” 我边下车边说道:“看见一个朋友……” 任建在身后叫道:“除了我你还有朋友吗……” 我没理会任建,而是加快速度向后跑去,最终在雒城公园门口停了下来,笑道:“墨书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一袭白绸的汤墨书正背着手仰头盯着公园门口的牌匾,听到我的声音后回过身来,也是一脸的惊喜,说道:“安之?来玩还是办事?” 我笑道:“一个朋友遇着点事,我过来看看。你呢?” 汤墨书笑笑,说道:“我啊,周末没事就喜欢瞎转悠,到益州周边随便逛逛。” 我叹道:“难得遇到墨书兄,本应该好好聊一聊,但今天我有些事情,弄得没什么心情,你看哪天方便我们再聚一聚?” 汤墨书笑道:“我闲人一个,哪天都行。倒是你们律师忙啊……对了,什么事情把律师也愁成这样?” 我笑道:“我朋友家房子被强拆了,不,应该是被偷拆了!这分明就是黑社会的手段。唉,墨书兄你是文化人,不会明白这个社会的阴暗面是有多阴暗。” 汤墨书似笑非笑,说道:“巧了,我在这阴暗面还真有一个朋友。你说说什么事情,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文人不一定就是迂腐木讷,像李白、唐寅这样的豪爽之士也大有人在。既然懂得这个道理,那么汤墨书自称有黑社会方面的朋友虽然让我意外但却不会感到奇怪。 不过,我并非是真的相信汤墨书便能解决此事,只是觉得与他说话,不论什么话题都会让我有一种愉悦的感觉,所以便把丁美娟家里这事当作话题与他说了一番。 汤墨书微微点头,说道:“这事应该不难,你等消息吧。” 我微微一愣,自然是没料到汤墨书如此回答。 但我也仅是微微一愣,因为我知道并不能将这话真的放在心上,是以玩笑道:“墨书兄,你若真能帮我这忙,我一定请你喝酒,而且要一醉方休。” 汤墨书仰头一笑,说道:“一言为定。” 驾着海妃,我将汤墨书说的话给任建和风月婷讲了一下,一方面作为闲聊,另一方面则是我内心慢慢滋生了一丝侥幸,想着就当说话讨个吉利也是好的。 任建的语气充满纳闷和不屑,说道:“汤墨书是谁?他朋友是省上书记啊?” 风月婷则兴奋异常,当场给丁美娟打了电话;动作之神速,我竟来不及制止。 回到益州,我让风月婷先行回家,再与任建商议准备去见见宋义;不想韩亚一个电话打来,这贱人就乐呵呵地丢下我去搬酒。 我无所事事,便问柳静宜在哪,结果她却让我猜。我自然是猜不出来,柳静宜便让我自己玩,说她晚点再回来。 晚至七时许,柳静宜回到黄忠小区,兴奋地说道:“安之,欧阳说等我们买房的时候,她去找人给我们打折。” 我奇道:“她……找你就这事?” 柳静宜嘚瑟之情溢于言表,说道:“事可多了。看房、逛街……对了,她还带我去做spa,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比昨天更白?” 我皱眉道:“做什么?死怕还是怕死?”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墨书经谈 ?柳静宜嘻嘻笑道:“spa!说了你也不懂,女人的事。”说完盯着我,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摇着头说道:“你和欧阳毓就好到这种程度?” 柳静宜瞪着眼睛说道:“什么程度?今天我们才第一次玩,以前连她电话都没有。对了,她今天说要我以后经常去找她玩,我觉得她人也不错,就答应了。” 我没有想到柳静宜和欧阳毓突然走得这样近,但仔细想想也挺不错。 欧阳毓其实挺孤单,柳静宜近来心事也较多。她们两人互相作个伴,倒是件利人利已的好事情。 从我内心而言,自然还是希望看到柳静宜恢复到以前那样二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开开心心地过着每一天。 我点头道:“不错,其实欧阳并没有表面上那样风光,她真没什么朋友,还是很孤独的。” 柳静宜侧脸斜眼,佯怒道:“你还挺了解她啊!” 我笑道:“但我更关心的是她能够多陪陪你。对了,你不用加班了吧?” 柳静宜小猫一样偎着我,说道:“你说不让我加班啊。我也想好好休息,好好保养自己,做一个美美的乖女人,让天下男人都为我倾倒。”说完掩嘴而笑,连声说道:“开玩笑开玩笑,你别这样瞪我,好吓人的。” 我本想再装势唬唬柳静宜,不想丁美娟打来电话,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我。 我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听清丁美娟说她家的事已经解决,对方下午就主动找到她爸,按一百二十万元补偿额签了拆迁协议,还承担了她爸爸的住院费用。 我恍恍惚惚地与丁美娟客气几句便挂了电话,内心无比震惊。 我实在没有想到汤墨书真的解决了这件事情。他朋友是省上书记的可能性委实太小,但若是广汉书记呢?难道还真是如此?不然那蒋美名怎么会这么给他面子? 我示意柳静宜消停一些,给汤墨书去了电话,说道:“墨书兄,你还真帮我解决了?我的天,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汤墨书的声音在电话里依然是那么有磁性,笑道:“你不是说好了吗?请我喝酒,不醉不休。” 我云里雾里的一阵恍惚,说道:“那…….要不让你朋友定个时间,咱们一块吧,我也当面谢谢他。” 汤墨书连声否定,说道:“人若不对,吃饭也没胃口。就咱们两个,吃吃饭聊聊天,这不比什么都强?” 我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最后想明白自己并不认识汤墨书的朋友,就算领情也只需要领他的情便是,于是笑道:“好,就听墨书兄的,你定个时间。” 汤墨书道:“我真是随时都有空,你自己方便的时候给我电话就好。” 我想了想,说道:“所谓乘兴而来,你现在回益州了吗?咱就现在碰头吧。” 汤墨书哈哈大笑,说道:“好啊,我在清水河,你在哪?” 我笑道:“我在蜀汉路,咱各走一半,到石人正街86烧烤见面。可好?” 汤墨书笑而应之。 我呲牙咧嘴地让柳静宜在手臂上揪了几把,便连哄带骗地把她送回幸福春天,然后打车直奔石人正街。 ………… 石人正街是条半环街,宽不过五米,长则百米有余。 整条街都是烧烤店,而86烧烤便如明珠一般镶嵌其间。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家烤串的味道独冠一绝,更是因为它门前那四棵巨伞般的梧桐树奇妙的点缀。 此夏夜,置木桌椅于树下,翘起二郎腿,嚼上几颗花生米,已有些蜀人自古即存的悠然。再啜口冰镇啤酒,撸串沾满辣椒面的红原牛筋,那便仿佛世间万象皆虚幻,唯口啖之深幽。 汤墨书四指拿杯,略略示意,一饮而尽,画面随意又豪爽。他叹道:“生活其实很简单,不过是顺自己心意而已。” 我微微点头,说道:“墨书兄……” 汤墨书打断我,笑道:“我排行老九,叫我九哥好了。你我兄弟有缘,不要显得那般生分。” 我笑道:“九哥,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样淡泊的人真是太少,我是真心佩服,但却难以企及你这种乐在其中的境界。” 汤墨书哈哈一笑,说道:“快乐的秘密并不在于寻求更多想要的,而是培养自己清心寡欲的能力。当然,我可没做到真正的清心寡欲,至少食色之性尚存嘛。” 我笑道:“那是自然,如果真正清心寡欲,又怎么能体会到快乐?如果没有快乐,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汤墨书微叹抬头,看着顶上的梧桐树,缓声道:“人,究竟为什么活着?我不知,你不知,无人知。既如此,或许人从来就不是自己活着,而是被活着。” 汤墨书低头拿起一串鸡翅,扯下一块,边嚼边说道:“就像这只鸡,我们知道它曾经活着,是因为我们看见鸡翅而推断它应该有过活着的事实;而这一切对它本身来讲,什么都不是。它曾经活着等于空象,一块鸡翅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活着。” 经过两三次接触,我已经适应了汤墨书这种正常聊天十分钟内必定会出现一次不正常聊天的状态,更重要的是我根本听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所以无一例外地选择忽视。 我说道:“九哥,你平常也喜欢练练太极吗?” 汤墨书低头看了眼他那身白绸,摇头道:“我只是觉得穿这个舒服。”说罢看着我,又道:“你呢?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倒像是习武之人,神平气匀,唇红睛黑,必是内气滋润之故。” 我笑道:“谈不上习武,不过我确实有个师父,也教过我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 汤墨书端杯请酒,又说道:“我祖上也曾是习武之人,可惜我只会些皮毛。不过,虽只学得些皮毛,但对于健身养生却也有些用处。”他看着木桌,说道:“人之体如宙宇,自然讲究平衡之道。就像这些串,有人说没有营养,也有人说是垃圾食品,但他们并不知道五味如五行,也必须要中和。” 见汤墨书话题又跳跃到养生上面,我笑道:“九哥,我有个非常要好的兄弟,他对养生也颇有研究,改天让你们认识一下。” 汤墨书笑道:“何须改日?让他现在就来嘛。” 我深喜汤墨书这性格,便掏出电话给任建打了过去,说道:“你在哪?没事的话就来86烧烤,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这贱人不知怎的,半晌不作声,然后突然大声说道:“啊?什么?怎么会这样?好的好的,我马上赶过来。”然后匆匆挂掉电话。 我看着手机一阵发呆,心道这贱人是说梦话呢还是吃错了药?怎么说话没头没脑的。 汤墨书摇头而笑,说道:“看来你这兄弟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我微愣,倒不是诧异汤墨书似乎能够听到任建说的话——我电话声音本就有些大;而是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高度评价那贱人。 这个疑问等了半个小时得以解开,原来这贱人竟是为了能够从韩亚身边开溜而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 我颇有些哭笑不得,汤墨书倒是笑吟吟的一脸欣赏,似乎很认同任建那无耻的机智。 任建借口与汤墨书初次见面什么的一气干掉三杯冰啤,又抓起一串羊肚吃着,说道:“唉,还是咱们男人处着愉快,想喝酒就喝酒,该吃肉就吃肉。这女人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道理,我搬酒容易吗?一气搬了两小时,还不让我吃肉,这不压迫咱劳动人民吗” 我笑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理解。” 任建狠狠地嚼着,飞快地点头,说道:“阴之所生,本在五味。这酸甜苦辣咸样样都不能缺。回回都让我吃素,还缺油少盐的,那样对身体不好,很不好!” 汤墨书笑道:“阴之五宫,伤在五味。过酸则肝气以津,脾气乃绝;过甜则脾气不濡,肾气不衡。养生之道,贵在中和。” 任建扯着羊肚松不开嘴,直冲着汤墨书竖大拇指。 我冲任建说道:“九哥是真正的行家,不但深谙易经,对你那黄帝内经也同样造诣颇深。” 汤墨书笑着摆摆手,说道:“《内》《易》其理相通,比如《内经》说女子七岁更齿,二七而天癸至,三七而真牙生,四七体壮,五七始衰,七七天癸竭,地道不通。男子八岁更齿,二八天癸至,三八真牙生,四八壮五八衰,八八而天癸竭。男女为什么分起八、七之数呢?这便是易经所说的阴阳交感、八卦相错之理。男子属阳,当起少阴八数,后天卦艮为少男,其数八;女子为阴,则起少阳七数,后天卦兑为少女,其数七。如此,阴阳相交而尽其妙,八卦相错而神变化之功。” 我略有所悟,不禁微微点头;而任建多半听得云里雾里,是以嘴里半截羊肚露出唇外而不知,一副完全被震憾的样子。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可莲,可蘅 ?汤墨书叹道:“可惜现在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理解古籍内在的深意,我们国家这些宝贵的文化精髓也没能得到传承,可惜。” 我点头道:“现在的人都过于浮燥,哪里能够静下心来研究?都带着强烈的功利之心去解读,自然免不了信口雌黄。” 汤墨书道:“嗯,这是其一。更主要的是被各朝各代的统治者给歪曲利用了,代代相传,以讹传讹,竟是越走越远。汉儒只重训诂,而宋儒空谈理性,更有朱熹等人以词害义,不知蒙蔽了多少后人。比如……” 汤墨书再饮一杯冰啤酒,接着说道:“比如六子男女,今人均道是有形之男女,谬也!所谓六子,不过是阴阳之象。男女即是阴阳,包括有形男女和无形阴阳。若仅以有形之男女为乾坤六子,则狭义而几谬。易经文言虽然简约,但其义深远,不可不认真体会领悟。” 我由衷佩服,举杯道:“九哥,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是认真的,不是和你客气。” 汤墨书端杯而笑,说道:“安之,你就不必自谦,上次我们也聊过,你对易经的见解也颇有发明之处。” 我暗叹一声惭愧,因为上次和汤墨书聊天,我几乎是把老神棍和二师父讲解的一些东西原封不动地重述一遍,自己当然清楚自己对易经的研究委实少得可怜。 当下赶紧请酒以图遮掩。 任建半晌回过神来,说道:“五味入于口也,各有所走,各有所病。酸走筋,咸走血,辛走气,苦走肉。多食之者,其病不一,何也?” 汤墨书端掉一杯冰啤,侃侃而谈,说道:“风客淫气,精乃亡,邪伤肝也。因而饱食,筋脉横解。五味生于五藏,过酸则肝气旺溢,致脾气亏耗;过咸则骨所受损,心气也会淤滞;过甜则胃气失衡;过苦则脾枯胃塞;过辣则损坏筋脉。五藏与身体发肤相表里,所以会有不同的外在表现。” 任建听得一愣又一愣。 我临时意起,说道:“食之过甚则有疾,然《复.彖》云:出入无疾,此疾者,病乎?速乎?” 汤墨书再端掉一杯冰啤,说道:“《易》之疾,必是病、速两之。其为病,则取象于坎,耳痛心病也。其为速,则取象于咸。咸者,人心相感,其效最速。复卦为阴极阳生之卦,出入无疾与不疾而速之疾同义,速也。” 如是,我和任建分别持易、内二经向汤墨书轮番提问,而汤墨书则两兼而答,并不时将二经串讲,一时间气氛热烈而融洽。 只是后来,汤墨书的话题步入政治经济学和东西方哲学的关联和区别,我和任建便只有附合的份;再后来汤墨书讲起他眼下最感兴趣的量子力学,我和任建便只有唯诺和点头。 近夜十一点,汤墨书意犹未尽,叹道:“与二位兄弟相谈实乃平生快事。” 任建说道:“哪里哪里。” 我说道:“岂敢岂敢。” 不知任建有没有这般高的觉悟,反正我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和汤墨书的理论水平相差甚远,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不过他谈得高兴倒也极有可能,至少说得尽兴——整晚上的话都被他说了大半,而我和任建作为倾听者应该还算合格。 作别,汤墨书翩然而去,我和任建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移步。 任建叹道:“这人读那么书干嘛?能当饭吃?” 我拍着任建肩膀,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一个读书人能够帮丁美娟把拆迁补偿解决了,你还担心人家没饭吃?” 任建满脸诧异,惊道:“他朋友真是省上书记?” 我耸耸肩,说道:“市上书记倒有可能。” 任建倒嘶着气,说道:“不会吧?我还想给宋义说说,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没想到这九哥居然真的给解决了。” 我顿生鄙夷,斥道:“你还好意思说?下午说得好好的,结果接个电话就跑没了影。” 任建嘿嘿笑道:“特殊情况嘛,我想的就是晚上再讨论这事啊。嘿嘿,问题解决了就好啊,小丁那样子让人看着真觉得可怜。对了,她有没有说感谢咱们并强烈要求吃个饭什么的?” 我哭笑不得,说道:“改天我得问问亚姐,她到底把你给怎么样压迫了,现在你简直就是一副饿鬼投胎的德性。” 任建嘿嘿直笑,说道:“行了行了,回吧,明天开庭呢。” ………… 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自打经历了马凯波的案子,我对这种“做出来”的刑事案子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即便如此,一上午连着开四个庭,然后四名被告人当场被宣判缓刑,再加上被告人及其亲属语无伦次的感谢和四下飘扬的泪水,我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充满成就感的激动。 王会林和甄可蘅待其他当事人散去才围上来,说下午去接甄可莲,然后晚上再一起吃晚饭,并再三请求我和任建务必到场。 换作平时,我一定会拒绝和当事人共餐,因为那种饭局注定是吃不自在的。但今天心情比较激动,一不留神便应了下来。 下午六时,一行人在双楠路府河人家吃火锅。 甄可莲应该自看守所出来后已经洗漱收拾,虽然依旧素颜,看着倒比甄可蘅更秀丽些。 王会林高兴异常,眼睛在莲蘅姐妹身上溜来转去,眉飞色舞。 倒是甄可蘅比较实在,举杯说道:“两位大律师,谢谢你们,今晚上一定要给我个面子,一定要把酒喝好。” 我和任建客气几句,浅尝则止。 甄可莲举杯,话未语便先有些哽咽,说道:“我一辈子命苦,但关键时刻总能遇到好心人,我……敬二位。” 我和任建安慰数语,饮尽。 王会林斟酒,举杯,笑道:“两位兄弟,我们之间不用客气,但我要代表蘅蘅和小莲感谢你们。我王会林其他本事没有,要用木材的话你们直接说话就是,多少都不是问题。” 我和任建点头致谢,饮尽。 上午亲眼目睹接连四人在我们的运作下重获自由而产生的激动经过大半天时间早已消失殆尽,我本来就有些抗拒与面熟心不熟的当事人吃饭,此时就更觉得这火锅吃来索然无味。 任建也显得心不在焉,偶尔与甄可莲唠上几句,表明他还存在。 甄可蘅不管我和任建的喝酒状态与态度如何,她则是每杯必干。如此,三瓶啤酒过后,她就渐渐主导着饭桌上的气氛和话题。 我礼貌性地回敬甄可蘅一杯,她笑道:“何律师,我有句话一直想说,又觉得任律师好严肃的样子,有些不敢说。” 任建一愣,笑道:“没事,你尽管说吧。我……只是有点困。” 甄可蘅掩嘴而笑,说道:“这么早就困啊?任律师,你昨晚干什么了啊?可得保重身体啊。” 任建面带尴尬,说道:“今天不是开庭吗?昨晚我和何律师都忙着写辩护词,做开庭准备,睡得比较晚。” 甄可蘅哦了一声,说道:“任律师,我听说……像我姐这样的案子,法院收不了那么多钱啊。” 我心头一惊,立刻集中精神。 任建瞪着眼睛看着甄可蘅,又向包间门望望,低声说道:“你注意场合,这些话不能随便讲。” 我微微皱眉,说道:“甄可蘅,你可别道听途说啊,我和任律师听着也就算了,如果传到法官耳朵里,后果很严重。” 任建点头,说道:“是啊,你们知道缓刑是什么意思吗?缓刑是暂缓执行,不是说你就没事了。在缓刑期间,如果你再出点事情,或者发现以前有什么事没有查清的,可以立刻收监,按判决书上的刑期重新服刑。” 王会林伸出双手示意喝酒,笑道:“知道知道,蘅蘅就是随口一问,你们别在意啊。” 甄可莲笑道:“是啊,我妹就是随口一说。其实,这也不怪我妹,我们也是听一个律师说的。” 甄可蘅转身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说道:“就是啊,下午接我姐的时候在看守所大门遇着的,他主动问我们什么事,完了又给我名片,说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我接过名片一看,有些哭笑不得。任建按过名片一看,表情也是极为丰富。半晌,他说道:“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半小时后,一个寸头年轻男子来到天府人家雅三包间,我乜斜着眼睛向他挥了挥手;他眼睛睁得溜圆,嘴巴半张,露出一对龅牙,准确地表达了惊喜加交的心情。 男子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伸出双手,笑道:“何师兄也在啊?!任师兄好!” 任建乜斜着眼睛,说道:“陈律师,这儿还有几位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下。” 来人是陈茂才这厮!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组建团队 ?陈茂才扭头一看,愣道:“哎,有印象,有印象!” 甄可蘅盯着陈茂才,弯眼笑道:“陈律师,下午你说像我姐这样的案子最多花多少钱来着?” 陈茂才脸色一沉,正色道:“你这样说话是非常不准确的,你这个问题就是一个伪命题。案子不能只看多少钱,得看是谁做来!这两位是谁?是我老师,是我偶像!” 陈茂才走近甄可蘅,瞪眼说道:“你上医院看病,那挂号费也要分几等不是?我师兄就是那特级专家,你有钱还不一定能挂上号。你说的那些钱最多也就挂个三级专家!我不知道我师兄和你们是什么交情,我只能肯定我师兄给了你们太大的优惠,优惠得我都不敢相信……” 陈茂才说完仍是一脸严肃,应该是用来证明甄可蘅刚刚问的那个问题确实是一个伪命题。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也真是,听话怎么能听半截呢?你们这样会让我师兄误会我的人品!” 王会林哈哈大笑,将陈茂才按在椅子上坐下,说道:“陈律师,我们不懂,误会啊误会,你别生气,大家都是熟人,就当开个玩笑嘛。” 甄可蘅嘟着嘴,说道:“下午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甄可莲打断甄可蘅的话,笑道:“陈律师,你也辛苦了,来点啤酒吧。” 陈茂才重重地出了口气,并未反对。 我与任建互视一眼,笑道:“茂才兄,误会而已,这事就别提了。咱也很久没聚了,端一个!” 陈茂才笑道:“是啊,两位师兄是大律师,见你们一面好难。”说罢拿起甄可莲面前的酒瓶,说道:“何师兄、任师兄,你们随意,我吹一个整的。” 陈茂才身着长袖白衬衣——应该是白衬衣吧,将袖口高高挽过肘,给人一种很闷热的感觉。酒饮毕,他极为麻利地为我和任建斟酒,一会又将我们面前的渣盘换掉。一时间竟让我产生错觉,仿佛他才是席间的主人。 我心有戚戚,因为我从陈茂才身上——准确地说是从他身上那件泛黄的白衬衣上面,看到了我自己的曾经。而且,这个曾经距离现在的时间并不算远。 是以,宴后回到黄忠小区,我专门就陈茂才与任建商讨一番。 我说道:“虽然这娃不太靠谱,但确实值得同情。这么长时间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唉。” 任建瘪瘪嘴,揶揄道:“我知道你身上这件衬衣花了五百多,可你也别忘了你去年才把大学时候的衣服全部扔掉啊。” 我微恼,说道:“就算昨天才把大学的衣服扔掉,那今天我也是脱贫致富啊!” 任建嘿嘿笑道:“行行行,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虽然咱哥俩谈不上已经致富,但零散碎银还是几有块。你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个兼济天下?” 我略思,说道:“程守平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他当助理能养活自己吗?我的意思是咱们就把陈茂才当作自己的助理,但名义上只是个案合作,还是得给老程留点面子。” 任建摸着下巴,皱眉道:“这样的话,咱们就不能再看不起那些小案子了,不管蚊子还是苍蝇,都先接下来,然后让陈茂才去做。” 我点点头,补充道:“难就难在他什么都不是!要不……..让丁美娟和风月婷指导一下,他们仨形成一个团队。” 任建猛地瞪大了双眼,惊喜道:“对啊案子,咱们可以构建自己的团队啊!咱们可以照顾下他们,但他们也要积极主动地去发掘案源,所有案子都归我们这个团队。” 我有些担心,说道:“万一他们没有案源怎么办?陈茂才一个人就够我们负担,你这样等于是要负担三个人啊。” 任建眉飞色舞,说道:“九哥不是说过吗?什么叫勤劳致富?就是勤快地榨取别人的剩余价值,不劳而获,然后才能致富。你不用担心他们没案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脉络。有些事情他们去谈或许不行,但我有信心,只要咱哥俩出马一定就能谈成案子。再说,就算真的没有案源,这团队的主动权不是还是咱们手里吗?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也损失不了什么。” 我倒嘶口气,说道:“虽然无耻之极,却也有一番不伦不类的道理。”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又再说,万一他们真的能给咱创造无限的剩余价值,那咱就终于成了万恶的资本家啊。你想想,这多诱人。” 我略略思忖,不禁也欢喜起来,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我不当资本家谁当?不过,既然决定要当资本家,那咱就一定要当好,必须制定相关的分配机制,做得好的还得有奖励。” 任建笑道:“嘿嘿嘿,那是必须的。你来写?” 我和任建都属于很容易就被对方甚至自己调动工作激情的人,并非常真诚地相互称赞对方是践行业精于勤这样高端理论的楷模。 对于由谁来当这个楷模而提笔起草,我们客气地推辞一番;最终还是我比较客气,由任建连夜将我们小团队的各例机制给拟将出来。 次日,我们将丁美娟、风月婷和陈茂才约到锦泉茶府,言简意赅地将构建小团队的方案给他们讲出,然后详细地绘制了团队的发展蓝图。 丁、风二人喜出望外,眼如弯月,腮现桃花,真是一副悦人的水彩图画;陈茂才满脸通红,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也算喜庆。唯一遗憾的是他笑起来那两颗龅牙显得比平时更龅,略微有些煞风景。 还有,陈茂才似乎一直在说我和任建是他老师,而没说我们是他偶像,这也算是美中不足。 陈茂才握着任建的手,喜道:“师兄,我以后就跟你们混了啊。” 任建笑着抽回自己的右手,说道:“不是混,是大家一起努力。” 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说道:“茂才兄,以后你的名片上面不要印律师两字,如果你觉得‘助理’二字不方便,那你可以什么都不印,就直接写名字。” 陈茂才点头,笑道:“好的好的,以前不是没人管我吗?现在我有自己的家了,肯定不能乱来。师兄放心。” 丁美娟突然哦了一声,笑道:“我差点忘了正事。”说罢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说道:“何律师,这是你们帮我解决问题的费用。可能有些少,你们就别嫌弃啊。” 我微微吃惊,与任建互视一眼,摆手道:“这怎么能行?咱们本就是一个所的同事,现在又是一个团队的成员,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赶紧收起来。” 丁美娟正色道:“何律师,这是我爸的心意,你们如果不收,他会怪我的。” 风月婷也帮腔道:“是啊是啊,何律师,既然我们是同事,当然也明白你找朋友帮忙肯定也会产生费用。娟不和你们客气,但也不能让你们帮了忙还要垫着钱吧?” 面对丁、风二人的执著,我忽然有些明白李福当初教授的格局一词的含义,果然是站得高才能够看得远啊。以丁、风二人目前站的高度来说,显然还不能看到我的良苦用心。 刚才我说的自然是实话,但没说出口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律师团队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事务所,我和任建就相当于这个事务所的合伙人。如果横向比较的话,我们基本上等同于上行所的程守平和唐大波。 如此,我们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情而在团队成立的第一天就收手下成员的钱呢?拉不拉得下脸面倒在其次,首要问题却是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是以,我坚持不收,态度决然。 丁美娟有些急,抓着信封就向我塞过来。 值此胶着之时,任建伸手接过信封,笑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就收一半,而且这一半也只能作为我们团队的基金,专款专用。你们觉得怎么样?” 根据团队条例规定,我和任建每笔收入都会提5%的团队基金,用以给丁、风、陈三人发工资资金、报销费用、日常开支等。这笔费用细算下来也是一串不小的数字。 见任建如此说,我便点头同意;而丁美娟虽又坚持几次,但我和任建毅然不受,她也只好红着脸应下。 于是,我们团队有了第一笔收入,而且是浩浩荡荡五千大洋。 …………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纳尼亚开始收获 ?2007年6月19日(丁亥//丙午//甲申) 益州多夜雨,白天下雨的时间很少,尤其像现在这样倾盆大雨,几乎是我到益州后第一次看到。 倾刻,天地间便是一片白茫茫水的世界,犹如一片巨大的缦纱飞舞,朦胧了双眼。四周仿佛突然了无声息,只有水的肆意腾跃。思绪似乎被洗涤一空,头脑中只剩下坐禅入定般空灵清寂。 我坐在海妃里,仿佛与世隔绝。 时间似乎早已凝固,我却又惊觉;同时,我感觉到青灯照壁般的恍然隔世。不知何时,雨却小了;点点滴滴,在车窗上无力地滑落;如此怜弱,一如女儿般晶莹的泪。 更确切地说,就像柳静宜的泪。 昨夜老妈打来电话,居然说那蓝家联系了她,邀请她与我去秦陕走动走动。而她就猜测应该是蓝家想和她议下亲事,所以想听听我的意见什么的。 这本来是一笑而过之事,但不巧的是柳静宜刚好在我旁边,并且听了个清清楚楚。起先我以为就算她听见也只不过调侃我几句便罢,哪料她立生愠色;而我尴尬解释无果,她则梨花带雨一番好哭。 十分郁闷。 对于这蓝家,以前我是没在意,后来便是反感,现在则是怨恨。 那蓝家丫头是有多么想嫁出去?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年代?这是对《婚姻法》的亵渎,对结婚自愿、恋爱自由原则的践踏,是纯粹的封建思想遗毒,是害柳静宜伤心的罪魁祸首。 话又说回来,你柳静宜难道不知道这些道理吗?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为何要对这种可笑的事情如此认真、如此在意呢?先前到武区法院领传票时把我名字签成柳静宜而被那苗姓书记员调笑,这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但是,刚刚给你打电话却不接,这就是你的错误,是拒绝沟通的错误。 我左想右想,决定不能让柳静宜继续错误下去,便又发条消息,说道:“这种事情甚至算不上事情,只能让人觉得可笑。这是我那大地主爷爷几十年前造的罪孽,从法律上讲,这事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更重要的是,我们都很清楚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吗?” 柳静宜没回消息。 我又发条消息,说道:“难道不是吗?” 良久,柳静宜终于回了消息,说道:“我明白,我只是害怕。” 我想了想,说道:“既然明白,就不应该害怕。” 柳静宜说道:“可我就是害怕。” 我又想了想,说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害怕?” 良久,柳静宜回复道:“不知道。” 我有些无语,却更无措。女人的心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个案子都要复杂,也比我接触的任何一位当事人更难揣摩。不过柳静宜既然已经回复消息,那想来就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略感放心,然后给任建去了电话,约着去桐梓林。 自从我们的团队建立后,任建便经常带领丁美娟等人到各大商场发咨询卡,忙得不亦乐乎。更巧的是风月婷竟然真的接到一个案子,收费五千。而她本人也按规定得到一千元的提成。 虽然这并不能说明李福教我们的方法就一定务实有效,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可以增强团队凝聚力,何况偶尔还真会有所斩获。因此那贱人热衷于此,甚至我将海妃开走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不知刚才这一阵暴雨是否将他们淋个正着? 昨晚任建说宋义请我们今日去纳尼亚喝茶,一来是那李总的腰病被他妙手回春给治好,二来是因为那孙总说我算卦无比精准,想再请教一次。那贱人不知哪里来的自恋,除了硬生生将他自己吹捧上天,还十分真诚地羡慕我有他那样杰出的朋友。 柳静宜本已起身要回幸福春天,听到任建这么不要脸地一番言辞,便又跟着嬉笑几句,想为我找回一些公道。结果就这当口老妈打来电话……上苍啊,请让刚才那阵暴雨把任建那个贱人淋个通透吧。 ………… 纳尼亚门口,任建表情痛苦地笑着,张嘴半天又说不出话来,眼角挂着欲滴还盘的眼泪花儿。 我没好气地说道:“有那么好笑?从昨晚笑到现在,笑死你。” 任建癞皮狗似的贴着我,边走边笑,最后喘着气说道:“真是太好笑了,案子,你隐藏得太深了吧?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听你提过你有娃娃亲啊……哈哈哈,娃娃亲,笑死我了。” 通常情况下,恼羞成怒这种情绪是不太容易出现在我面前的,但此时刚好是个例外。我想也未想便道气陡运,然后一脚踹在这贱人的屁股上,让他如纸鸢一般飘出数米远。 任建龇牙咧嘴转过身来,嚷道:“动口不动手啊!咱可是律师!” 我微愣,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过了半晌方明白过来,诧异道:“你小子身手不错啊?居然没摔个狗吃屎?” 任建一愣,笑道:“我协调性好,你能奈我何哉?对了,你带铜钱了吗?宋二哥说也要算一卦。” 我瞪了任建一眼,说道:“用得着你操心?戴律茂那案子怎么样了?” 任建嘿嘿笑道:“应该没问题。对了案子,我现在可以肯定地讲,孙婷婷的大腿在我们大益州范围内可以排到第二!还有那声音,简直是销魂蚀骨啊,啧啧。” 我乜斜着眼睛,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亚姐的腿应该和孙婷婷有得一比啊。” 任建恼道:“我给你说孙婷婷,你提亚姐干什么?” 我笑道:“我怕你犯错误,所以提亚姐的目的就是提醒你。” 任建满脸不以为然,说道:“我和亚姐之间是清白的,你别乱点鸳鸯谱。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家孙婷婷的腿就是美,我多看两眼又不犯法。”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既然这样,那你客观地说一句,亚姐和孙婷婷的腿哪个更美?” 任建恼道:“滚……” 话说间,我们走进凯旋门包间。 胖胖的孙总招手笑道:“来来来,小兄弟,快来喝茶。” 瘦瘦的李总招手笑道:“小兄弟,来来来,坐下喝茶。” 包间里只有三人;宋义微笑不语。 我和任建分别回应着孙、李二总,又给宋义打了招呼,方在沙发上坐下。 孙总哈哈大笑,对宋义说道:“还是小兄弟厉害,算得准!今早我给黄总打了电话,让他后悔去。哈哈。” 宋义笑道:“股票嘛,玩玩就行,别太上心。” 李总冲孙总笑道:“人家宋董玩期货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赚个两三千万就像捡着宝似的,让宋董笑话。” 宋义摆手笑道:“老李,你可别捧我,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啊。不过你倒真应该捧捧我这任兄弟,听说你现在又是生龙活虎了?哈哈。” 李总点头不止,一脸喜滋涨地转向任建,说道:“小兄弟,你的药真是有效,我就想再问问,我是继续吃那方子,还是得另开方子?” 任建面带谦逊,说道:“这方子再吃一个月,然后我再重新给你开个方子巩固三月,应该就可以痊愈。” 李总喜不自禁,叹道:“都说高手在民间,还真是这样。我这病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跑了多少医院都没瞧好,没想到这小兄弟一副药丸就解决了。谢谢小兄弟啊。” 宋义笑道:“老李,谢谢就是两个字,没诚意啊。任兄弟是律师,你得看着办呐。” 李总哈哈大笑,说道:“这些小事哪需要宋董亲自提醒?只是我公司法务部十个律师已经全部在任,这顾问费可能会低一点。” 我一直面带微笑地倾听众人说话,此时却再也淡定不下来,满心欢喜看向任建。 贱人面不改色,依旧谦逊地说道:“李总您太见外,宋董待我如亲兄弟一般,我也视他为我亲大哥。只要大哥一句话,我免费为李总服务,哪敢计较什么报酬啊。” 李总大笑,说道:“那怎么行?就算宋董开了口,我也不敢啊。这样吧,公司的事其他律师都会做,你就专门负责出庭打官司。当然,我也不能保证所有的官司都交给你打,但如果交给你打,你就按案件标的收律师费;若是没官司打呢,每年顾问费五万。小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任建微笑道:“全听李总的。” 我心下略略算计,觉得李总这个方案实在优惠,甚至没事做也可以拿五万顾问费,真是美差一件。看来,以后不能再打击这贱人自学《黄帝内经》的积极性;既然已经开始收获,那便说明他这方向是正确的。 孙总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义,说道:“咱们公司……” 宋义笑笑不语。 孙总瞪大眼睛看着我,笑道:“小兄弟,我想再算一卦。”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谒贵求财 ?我摸出铜钱递给孙总,笑道:“孙总,我可不能和任律师比,他的医术货真价实,而我算卦则只能是参考啊。” 孙总笑笑,说道:“话不能这样说,这算卦吧,属于见仁见智的事,而我是特别相信的。”他面向宋义,说道:“您来?” 宋义摆摆手,笑道:“你来。” 孙总双手合什,闭目凝神,然后有模有样地抛得一卦,却是静卦同人。 我观卦不语,可恼的是孙总竟然也默不作声,这便让我犯了难。但宋义早已将我谓为易经奇人,眼见那贱人刚刚又出了风头,我也只好很有上进心地暗自搜索枯肠,回想《六爻秘术》所载的断卦方法。 此卦没有动爻,所谓的预兆便不明显。但《六爻秘术》有云:先达人事,后敷卦爻。这句话按我的理解就是要套取对方更多的信息,然后结合卦象来断例。 同时,断静卦时必须要注意几个重要的爻位,比如值日月爻、世应爻、暗动爻、破空爻等等。 我细细看来,发现四爻兄弟值月而旬空,五爻妻财而值日,世爻却是官鬼,便初步认定这卦和求财有些关系。 斟酌片刻,我说道:“孙总,你这是有贵人相助的卦象啊。” 我之所以这样说,不是因为官鬼持世就简单地说孙总身边有当官的,相反,这官鬼月克日生,并算不上旺相;但是既然要“先达人事”,那我自然会想到他和宋义的关系,再结合宋义现在的身份地位来综合评估。 这就像买彩票一样,玩的是概率。 再者,这贵人二字本就没有具体的标准,官吏自然是贵人,但像宋义这样有身份有地位且又能够帮助孙总的人,也统统算贵人。这个推理并不难,他孙总能把生意做到今天这一步,岂能没有几个朋友帮忙? 所以,我这一句话实则十分考究,既留有退路,又有暗探敌情之效用。 妙哉! 孙总一愣,看了一眼宋义,说道:“那能不能看出贵人对我有利吗?” 我心窃喜,因为孙总这句话也是十分的考察。简单地来说,就是考究在“贵人”和“利”三个字上面。 既然没有否定贵人存在,那就证明我判断他身边有贵人没错。既然言利,那就证明我判断他求财的大体方向没错。 更重要的是,孙总这句话提高或者纠正了我断卦方向的精确性,即为求财卦精确到谒贵求财卦。 心下笃定,我笑道:“孙总,根据卦象来看,财爻值日,又高居五爻,这可是来自上面的财啊。” 我将“上面”二字说得特别重,其理和贵人二字的运用是一样的,就等孙总如何反应。 孙总略显惊异,点头道:“没错。我有一个朋友和上面有些关系,现在我和这朋友一起做些事情,你看对我有利吗?” 我暗自松口气,笑道:“恭喜孙总啊,所谓卦不欺人,你说的情况和卦象显示的完全符合。你看,官鬼持世得日生,说明你朋友目前正是鸿运当头,而且和你关系相关不错,经常在一起。这是非常有利的。同样,财爻值日,说明你现在正在走财运,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啊。” 宋义笑而插话道:“那能不能看出对孙总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嗯,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潜在的风险?” 我面不改色,心却纠结。这卦若是普通求财倒也是好卦,但若是谒贵求财则就大为不妥。官爻为贵人,子孙爻为忌神,而这卦的子孙爻不偏不倚正好位居应爻,说明迟早会伤官伤身。 再者,兄爻虽然旬空但却值月而旺,若等到甲午年实空以后,那便死死压住财爻,说不得现在赚的钱都要全部吐出来。 但是,一则我并不确定自己断卦能够准确无误,二则从眼下来讲,不论是孙总还是宋义,都是顺风顺水如日中天。 我既然怀揣求财之心,又岂能干那损人不利已而又大煞风景的勾当? 我故作深沉,又将卦象细细看上一番,说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办法,孙总本来就是富贵命,想不赚钱都难。所以这卦象也显示出来,对孙总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好卦啊,好卦。” 孙总抚掌大笑,对宋义说道:“宋董,好卦啊!” 宋义笑而不语。 孙总看向宋义,说道:“宋董,我看这小兄弟很是顺眼,也想也和李总一样,加强些联系,您看如何?” 宋义微笑点头。 孙总侧身,对我笑道:“小兄弟,你有没兴趣做我们合众地产的业务?” 我本有些暗自得意,但听到孙总如此一说却猛地一惊,因为我听到了“合众地产”四个字。 张正直那块地正是被合众公司拍得;孙总,甚至宋义应该正是合众的老板,至少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房小东,甚至苏小月似乎与这块地也有牵涉…… 我目前正代理张正直的案件,如果此时与合众公司签法律顾问铁定是违反执业纪律和执业道德的事情,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我望向任建,见这贱人眼中也无甚主意,于是心中更有些茫然。 孙总面色微异,笑道:“当然,我们合众房地产肯定比李总的新南方大方,至少能保证每年交给你一到两个案子。是吧宋董?哈哈。” 孙总先前说的是“合众地产”,此时说的是“合众房地产”,虽然只多出一个“房“字,但却让我瞬间做出了决定。 因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我实现为柳静宜买房的承诺。 我赶紧笑道:“孙总说笑了,你这是照顾我们,我们哪里还敢挑三捡四。” 孙总笑而点头,望向宋义道:“宋董觉得如何?” 宋义右手轻挥,说道:“你定下就行。” 虽然喝了一会茶就签了两笔单,而且是十分优惠的单,并且是从纳尼亚拿单的计划中产生,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太大的兴奋,反而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 辞别宋义等人后,我和任建回到黄忠小区门口的隆冬雪茶楼喝茶,说到这种感觉都觉得有些奇怪。 经过深入、细致地分析探讨,我和任建最后达成一致认识,那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具有极高素质的优秀律师,所以潜意识里会认为这样对张正直不公平。 认识到这一点后,我和任建立刻恢复了高兴。毕竟主动权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们会力保张正直的权益不会受到侵害。如此,我们自然应该为斩获十万大洋而庆祝。 我掏出电话,说道:“叫上亚姐和我家静静,今晚咱们去消费。” 任建一把按住我的手,一脸贱笑,说道:“案子,咱们现在可是有团队啊,别什么事都想着你家静静,你多少得有一点公心吧?” 我一愣,问道:“公心是谁?” 任建贱笑不减,说道:“小丁和小风啊!这种机会应该让她们参与,这样可以更好地增强我们团队的凝聚力。” 我怔了好一会,又忽然笑起来,说道:“她们俩基本属于同一类型,你喜欢哪一个?” 任建正色道:“都喜欢!只要是我们团队的成员,我都喜欢。” 我斜眼而笑,含颌道:“好,那我通知陈茂才,让他参加团队活动。” 任建又一把按住我的手,笑道:“别啊,他来干嘛?多煞风景啊。” 我正想奚落任建,却听到背后有阵脚步声似乎与众不同,竟是直奔我们这桌而来;结果尚未回头便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什么意思啊?我一来就煞你们风景?你们喜欢什么风景啊?” 任建闻声侧首,面上笑容僵硬。我诧异回首,却是韩亚笑吟吟地站在我背后。 “愣了一下”是个不确定的时间概念,一般情况下不好把握。但此时我很确定,我和任建愣这一下绝对在十分之一秒钟之内。 随即,我俩同时起身,同时笑道:“亚姐好!” 韩亚将包丢在我对面椅子上,然后在我右侧的椅子坐下,说道:“我好什么啊?这不都煞你们风景了吗?” 任建眉头一皱,正色道:“亚姐批评得好,我刚刚也在批评案子。咱们今天签了两单,我说请亚姐和静宜出来一块庆祝,可他非得说要搞团队活动。虽然他也是为了工作,可不免煞风景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教伊恋爱 ?我一阵汗颜,暗叹自己十年都赶不上这贱人张嘴就来的本事。而且他把假话说得真诚之极,甚至让我都认为是自己先前听错。 我笑道:“亚姐我错了。不过我也是为了工作嘛!为了工作。” 韩亚抿嘴而笑,说道:“逗你们玩呢,刚刚在小区里看到你们把车停了就往外跑,我猜你们就是到这,所以就跟来瞧瞧。不会打扰你们谈正事吧?” 我和任建赶紧摇头,笑言能与亚姐相见实乃三生有幸云云。 任建嘿嘿笑道:“亚姐找我们有何吩咐?” 韩亚秀眉微蹙,啧道:“还是那苏小月,就跟苍蝇似的烦人。我不管啊,反正你们俩得给我想想办法,把这苍蝇驱走。”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 半晌,任建捋着下巴虚着眼,说道:“案子,你身手好,要不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他黑办了?” 我瞪了任建一眼,沉吟道:“要我说,还是你那办法好,找机会给他来点,让他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韩亚一拍桌面,怒目道:“说正经的!” 任建一脸无辜,说道:“我是正经的。” 我赶紧笑道:“我有正经的,只是不知道当不当讲。” 任建和韩亚异口同声,说道:“讲!” 我清清嗓子,说道:“亚姐,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不是,苍蝇不叮有主的花儿。苏小月之所以这么缠着你,就是因为你单身啊。如果你给他摆明一个名花有主的架势,那他不就知难而退了吗?” 韩亚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我对任建隐晦地眨眼视而不见,也不管他眼角弹出的道道恐吓,反是把身体侧向韩亚,说道:“亚姐,我觉得你可以委屈一下,就用这贱人作挡将牌。虽然他各方面都和你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但好歹咱们是同学啊,知根知底嘛。要换作别人,一来你对人家不见得那么熟,二来人家不一定有这般经验,很容易穿邦。” 韩亚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嗯,可以考虑。”然后又一把巴掌拍在桌面上,佯怒道:“你还好意思说经验?想起上回那事我就来气,说好的让他装,结果怎么样?” 我想起王坤全那事,不由得一阵尴尬,赶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这贱人早就认识到错误,已经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亚姐,你得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韩亚白了我一眼,说道:“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完全是馊主意。” 任建神情盎然,指着我大声说道:“对对对,就是馊主意。” 韩亚白了任建一眼,又莞尔一笑,说道:“虽然是馊主意,但总比没主意强。” 任建身体前伏,双手撑在桌面上,瞪圆了双眼,说道:“亚姐,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这关系着你的名誉啊。” 韩亚双眼一瞪,说道:“你不愿意啊?” 任建立刻后仰,嘿嘿直笑,摆手说道:“荣幸之极!受宠若惊!” 韩亚抿笑,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这次你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收拾你。” 我得意或者幸灾乐祸地看向任建,他则回报我一个深闺怨妇般的白眼。待韩亚上洗手间时,他立刻面容狰狞地说道:“这样好玩吗?害死我你就真那么高兴?” 我低笑道:“好玩啊,高兴啊。你死了我一个人可以住两间房,白天睡你那间,晚上睡我那间,多自在啊。” 任建欲说还休,长叹一声便低头不语。 我见任建不回应我的调侃,便知他是真郁闷、真烦恼。略略思忖,我道:“你摸着良心说,你喜欢亚姐吗?” 任建抬头看我一眼,欲言又止。半晌,他叹道:“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喜欢。可是……我感觉她更像我妈一样,什么事都管,吃块肉都不行。我……” 我哈哈大笑,眼角瞬间被湿润。 任建恨恨地瞪着我,直到我笑声息停才说道:“我觉得鸡哥那句话说得真好。” 我一愣,问道:“哪句?” 任建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从来都不认识你这贱人。” 我复笑,眼角又湿。 时逢韩亚回来,她一脸纳闷地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任建摇头说没事。 我笑道:“贱人说能有再次假装你的男朋友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把握,绝不让你失望,绝不让你生气。” 韩亚扑哧一笑,说道:“德性!” 这时柳静宜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回到幸福春天。我把海妃钥匙递给任建,说道:“现在感谢我的机会来了,你帮我接静宜去。” 任建微愣,随即二话不说便起身出门。 韩亚侧头看着任建离去,然后眨着眼睛,说道:“你有话给我说?” 我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说道:“亚姐,你钓过鱼吗?” 韩亚摇头。 我道:“总看过吧?” 韩亚摇头。 我有些无奈,说道:“套马呢?这总见过吧?电视上经常演的。” 韩亚想了一下,点头道:“嗯,看过。” 我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说道:“这就好办!你看牧人套马是怎么套的?当绳子套住马脖子后,牧人得顺着马跑,这一边跑一边收绳,等马跑累了,绳子也就收拢了,这马也就收伏了。如果不顺着马跑,想要用强力制伏,那只有三种结果。” 韩亚眨眼,问道:“哪三种?” 我轻拍桌面,说道:“第一,马脖子被勒伤了;第二,牧人手被勒伤了;第三,马脖子和牧人手都被勒伤了。” 韩亚眨眼,问道:“然后?” 我一愣,急道:“没有然后,男人就等于这野马,你就是牧人,你想要收伏男人,你就得顺着他跑。懂吗?” 韩亚扬眉,说道:“不懂。” 我叹口气,稳了稳心神,尽量平静地说道:“我非常了解任建的性格,他是吃软不吃硬。你若想依靠高压政策来管制他,那只会食得其反。亚姐,其实真不用这样,就比如说他喜欢吃肉,这不是什么大事啊,你用不管他。懂吗?” 韩亚耸肩,说道:“我只会硬的,不会软的。” 我盯着韩亚,沉声说道:“亚姐,咱们都是法学院毕业的,都知道契约就是妥协的结果。而两个人相处,其实就是一种契约,需要两个人都作出妥协,两个人都应该试着改变自己。” 韩亚似笑非笑,说道:“哦,说了半天,你这是教我怎么谈恋爱啊。” 我呆了呆,强笑道:“不敢不敢。我……我是担心亚姐嘛。” 韩亚眼角含笑,说道:“你是担心我啊,还是担心任建?” 我嘿嘿讪笑,却不自觉想起韩亚当初在青溪加油站以树喻人时所展示出来的无比高端大气的档次,以及恋爱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睿智,不由得心下暗窘。 半晌,韩亚说道:“行了,我知道你意思,不就怕你兄弟吃亏吗?我由着他就是。” 我干笑而不知如何回答,便只得将话题转移到任建的人品上去,将这贱人种种劣行一一痛陈,听得韩亚眉飞色舞、大笑不止。直到柳静宜和任建先后而来,我才收拾起背后说人坏话的痛快。 柳静宜直呼太久没见着韩亚,亲热如泉涌,抱着韩亚又跳又笑,还将她脸蛋儿贴在韩亚面颊上蹭来蹭去。 如果说韩亚来时,隆冬雪茶楼是蓬荜生辉;那么柳静宜再融进来,则整个大厅就亮得有些眩目。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美艳而温馨的一幕,心中无比满足,觉得上苍无比眷顾我们四人。 当然,如果任建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再向上扬一点,那就更完美。 柳静宜松开韩亚,又跳过来搂住我的脖子,说道:“今天什么事啊?又要出来吃饭?” 我还来不及掩饰,心中那嘚瑟便涌上脸庞,笑道:“小爷今天又签了两个顾问单位。” 柳静宜啊了一声,在我脸上重重一吻,雀跃道:“太好了!” 任建瘪嘴道:“静宜妹妹,公共场合啊,你还是注意一点影响。” 柳静宜伸出食指,嘘声,说道:“爱要说,爱要做。” 我轻轻搂着柳静宜的腰,笑道:“你还不知道,这只是一喜。第二喜呢,是从今天开始,任建便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亚姐的男朋友!” 柳静宜愣了一下,欢欣道:“真的啊?太好了!亚姐恭喜你!” 韩亚抿笑,脸上微微泛红。 任建嘿嘿笑着,摆手道:“假的假的,我哪敢高攀亚姐啊?” 韩亚白了任建一眼,嗔道:“见谁都说假的,那还装什么啊?不用装了!” 任建解释道:“静宜妹妹又不是外人……” 柳静宜显然搞不清楚这复杂的局面,但却意外地冒了句假戏真做,这倒是十分符合我的心意。 既然双喜临门,且又事事称心如意,所以晚饭时我便多点了几个荤菜。 我拿起酒瓶欲给任建倒酒,这贱人犹犹豫豫地说道:“案子,今儿就不陪你了,晚上我还要做材料,真的,戴律茂那案子的。” 韩亚说道:“啤酒没事的,喝了凉快。” 任建愣了一下,笑道:“我真有事。” 韩亚双眼一瞪,说道:“那就少喝点!” 任建再愣,点头道:“那就少喝点?”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马上有案子 ?我忍不住冲任建笑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扭捏的人!”然后手腕一翻便给他倒了个满杯。 任建端杯一啜,酒杯见空。他一脸陶醉,啧啧叹道:“酒是粮食经(1),越喝越年轻啊。” 柳静宜捂嘴而低笑。 韩亚丢出一个白眼。 我则心头一阵骇然。 记得以前韩亚是不管任建喝酒的,不说那次在星光灿烂ktv时他们倾杯豪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是我们搬进黄忠小区那天她也只是限制吃肉而不管喝酒啊。 最近任建老说韩亚如何残酷压迫他饮食,但我一直以为是这贱人为了避免我对他们的撮合而找的借口,没想到事实的真相还真是如此惨无人道。 我一边暗忖必须尽快攒够勇气再与韩亚深入探讨一下套马的事宜,一边又给任建把酒斟满。 任建本欲端杯,半道却又将手缩回去。他拿起筷子左看右看,叹道:“案子,以后别给人说认识我啊。你跟我混了这么久,就没学会一点养生常识?这晚饭一定要素淡,你看你尽整些荤的,怎么吃啊?” 我笑道:“那不有一盘清炒小白菜吗?专门为你点的。” 任建用筷子在盘里刨弄半晌,说道:“损友啊损友,你知道我从来不吃小白菜,故意的是不是?” 韩亚夹了块糖醋排骨正准备往嘴里送,发现我正瞪着她重重地咳嗽,于是动作飞快地将那排骨丢进任建碗里,说道:“吃什么白菜啊,这么多肉不吃可惜了。” 任建一愣,嘿嘿笑道:“亚姐,这不好吧?” 韩亚嫣然一笑,再丢去一片回锅肉,说道:“什么事情都要灵活变通,趁着年轻,想吃什么就吃,想喝什么就喝。” 任建一脸诧异,说道:“亚姐,你这……你再这样说我可就当真了啊。” 韩亚微顿,柔声道:“说得我好像克扣你吃喝一样。我现在也要学学静宜,试着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说完又捡起一块鸡丁放进任建碗里。 任建怔了半晌,也夹起一块鸡丁放进韩亚碗里,笑道:“我也学学。” 柳静宜将碗筷一放,清咳一声,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次第,怎一个学字了得?满桌都是郎情妾意啊!” 我扑哧一笑;韩亚微微脸红。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静宜妹妹,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女孩,怎么现在学得给案子一个德性?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柳静宜正色道:“你不觉得我有文采吗?” 任建笑道:“如果你不姓柳,而是姓刘,那你一定有文彩。” 柳静宜愣了下,问我道:“他什么意思?” 我笑道:“他是坏人,他说你是大地主刘文彩。” 柳静宜哼了一声,反手一巴掌重重打在我手臂上,指印渐显。 任、韩惊愕;我则呲牙咧嘴。 柳静宜颇有些难为情,替我揉着手臂,笑道:“亚姐不是要跟我学吗?你应该打任建才对啊。” 韩亚啊了一声,反手就给任建一巴掌。 众人皆乐。 饭毕,柳静宜无比感概,说道:“我希望我们四个人永远这样快乐,永远在一起。” 任建说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韩亚白了任建一眼,说道:“筵席散了人也就不再见面?” 任建嘿嘿干笑,说道:“哪能啊?这饭吃完了还得喝喝茶,或者看电影嘛。” 柳静宜喜道:“好啊好啊,我们看电影……”话未说完电话却响起,是欧阳毓打给她的。 欧阳毓让柳静宜陪她去逛仁和春天,柳静宜眨巴着眼睛征求我的意见。我略略思考,便指着韩亚点点头,意思让她们一块去。柳静宜会意,匆匆挂掉电话,然后欢天喜地地拉着韩亚打车离去。 ……….. 我和任建沿着街边踱向黄忠小区。 我笑道:“今天感觉如何?亚姐是不是变了?变得特别有女人味?” 任建一脸贱笑,倒嘶着气,说道:“如果能坚持下去就好,就怕这孩子三分钟热情啊。哎,你给她说过什么?” 我嘿嘿笑道:“我就给她说了你的性格嘛,不能事事都管着你。” 任建一把搂着我的肩,正色道:“好兄弟!” 我甩开任建的手,说道:“那你准备假戏真做吗?” 任建皱眉,说道:“怎么说呢?要说我喜欢亚姐吧,那是怎么说都有道理。人家又是美女,又是富二代;又能挣钱,又能花钱。可问题是她喜欢我哪一点?” 我正色道:“就喜欢你一点,贱!人贱人爱嘛。” 任建愣了会,作恍然之色,点头道:“有道理。” 我笑笑,说道:“不开玩笑,我给你说正事。你也知道亚姐的性格,她向来喜欢名正言顺,今天愿意再次给你假装情侣的机会,这说明她是真的喜欢你,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而你是当局者迷,我这旁观者看得清楚,你也是喜欢她的,只是有些自卑而已。” 任建抠着脑袋,笑道:“我会自卑?” 我点头道:“会。” 任建点头道:“原来这样啊。对了案子,我也给你说正事,这钱你先不还,再把我这份拿去先用,反正我现在也不需急着用钱。” 今日这两单一签,除却税费成本后,我刚刚可以将任建的四万元还上。如此一来,柳静宜身上那二十万还冒头的巨款就全部是我的购房本,这足以让我心满意足。 是以,我坚定地摇头,说道:“不用!无债一身轻啊。” 任建问道:“真不用?” 我回道:“真不用!而且我有预感,咱们马上就有生意上门。” 任建一脸鄙夷,笑道:“马上?咱打一赌,不说马上有生意,如果今晚12点以前有生意上门,我给你拎一个月包,给你当一个月小弟。如果没有,你……” 任建话未说完,我电话已然响起,却是吴自功。 我笑道:“功哥,好久不见,想煞小弟也!” 吴自功哈哈大笑,说道:“兄弟,哥哥也想你啊。现在说话方便吗?” 我一听吴自功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立刻暗喜,赶紧说道:“方便,功哥有事请吩咐。” 吴自功声音低沉下去,说道:“武区法院这边有个盗窃案子,我把你电话给了被告人的姐姐,估计很快会给你联系。” 我说道:“好的,涉案金额多大?能做缓吗?” 吴自功道:“三万多,能缓。只是这家庭可能比较困难,费用不好谈。我这边还是老规矩三个,至于你呢,就看你能谈成多少。” 我略微思索,问道:“罚金怎么处理?能按最低标准来吗?” 吴自功道:“最低有点悬,你就按五千算吧。” 挂掉电话,我笑吟吟地盯着任建。 这贱人满脸懵相,喃喃道:“哥,我错了。” 我将手机往任建手中一塞,说道:“跟上!”然后背负双手,踱向隆冬雪茶楼。那贱人垫着小碎步跟在我身后,不但保持落后我半个身位,还将他那虎腰夸张地弯着,摆出一副十分专业的小弟架势。 我很受用。 ………… 不出吴自功预料,我和任建刚刚将茶点上,被告人的姐姐便打来电话,我自然道声速速面议为宜。 一个小时左右,一位瘦瘦小小的姑娘拘谨而至。 这姑娘二十多岁,叫白茜,是被告人白一茫的姐姐。而巧的是她竟然是广元昭化人,也算是我的老乡。 据白茜讲,白一茫在肯德鸭快餐店上班,表现一贯良好。只是今年初她快过生日的时候,白一茫应该是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而一时糊涂,利用职务之便私配保险柜的钥匙,然后盗窃了营业款三万四千余元。 白茜红着眼圈讲,警方次日便破了案,而营业款也分文未少地追了回来。她又讲,她们姐弟俩父母双亡,自己在粤东打工,疏于管教弟弟,所以酿成大错。 我本怀着一颗窃喜的心准备谈一单生意,但听白茜讲完后却有些黯然。 这姐弟已然失去双亲,仅凭这一点便让我喜不起来;白一茫固然犯法,但他却是为了给姐姐买生日礼物,这罪恶的亲情让我觉得沉重而悲悯。 场面有些压抑。 我,很不受用。 ; 第一百五十章 大恩不言谢 ?片刻,任建清清嗓子,说道:“白茜啊,你弟弟这个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但毕竟是犯了法,我们应该理性面对。嗯,按法律规定盗窃三万元以上就属于数额巨大,当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而益州这边掌握的尺度基本上是三到五年。” 白茜无声泪下,默然不语。 我定稳神智,琢磨道:“这个案子有几个情节比较有利,比如初犯、认罪态度好、没有造成受害单位的实际损失等,这些对量刑都有帮助。” 白茜拭去眼泪,勉强笑道:“何律师,有没有办法让我弟出来?我真的不敢想像他在监狱里呆几年会成什么样子……” 我迟疑道:“嗯,我肯定会尽力,但这有两个难度。第一,必须得把刑期控制在三年;第二,要做工作判缓刑。所以,这个会产生……费用。” 白茜抿嘴,说道:“多少费用?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我看看任建,见他无声地摇摇头,于是说道:“最低三万,而且这案子后天就开庭,实际上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准备。” 白茜想了很长时间,然后很肯定或者很坚定地说道:“何律师,我明天一定会把钱准备好。那个……缓刑有把握吗?” 我点头道:“根据我们的经验来看,应该问题不大。哦,另外还要准备罚金五千。” 白茜呆了下,点点头。 任建让白茜签了授权委托书,说道:“白茜,要不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准备,明天给我们联系。” 白茜点点头,抹着眼泪离去。 我略觉意外地对任建说道:“我只报了三万,还以为你会有反对意见呢。实在没想到你也有一颗肉长的心。” 任建笑道:“大哥,我看你脸上黑得都快出水了,哪敢反对啊。” 我笑笑,说道:“那就委屈你了,就当帮我老乡一个忙吧。” 任建点头,说道:“嘿嘿嘿,大哥的事,小弟义不容辞啊。我明天一早先去法院交手续,然后去会见白一茫。不管白茜联不联系,咱这工作先得做,不然时间来不及。” 我正有此意,便含首同意。 次日下午两点,白茜满头大汗地赶到隆冬雪茶楼,她从包里拿出三叠百元大钞整整齐齐放在桌上,面色焦急而犹豫,说道:“何律师,我只借到三万,那个罚金能不能缓几天再交?” 我断然否决,说道:“罚金绝对不能拖,而且必须今天就提前交,否则法院不会下判。” 白茜咬着嘴唇,眼泪又下。 我不焦急,但却十分犹豫。试了几次,我终于开口,说道:“罚金不能拖,你先去把它交了。这个……我先替你垫上吧。” 白茜满脸惊讶,迟疑道:“那……那谢谢你。”言罢便泣不成声。良久,她拿出纸笔,说道:“何律师,你把你卡号给我,我一定会还你。” 我既然作出为当事人垫钱这样有违行业大忌的决定,自然作好了必定赔钱的心理准备。但借钱还钱乃是天经地义,既然白茜说要还,那我也不会矫情,直接将卡号给了她。 下午任建回来,又长吁短叹一阵,说白一茫本性确实不坏,甚至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咱们这次也算是帮对了人。这案子我们分文未赚,还得包会见、管教育,也算是倾情打造司法界惠民措施的一条龙服务。 ……….. 俗语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诚不我欺也。 今日开庭时,我们发现吴自功早已打造了司法一条龙服务,而且比我们那条龙要恢弘得多。 具体表现在法庭。 我和任建按照配合的态度尽量避免与公诉方过多的正面交锋,但没想到公诉人不但没与我们交锋,甚至主要观点竟是说被告人白一茫是初犯,归案后认罪态度极好,赃款又全部被追回,受害单位也表示希望能对白一茫从轻处罚等,最后建议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总感觉公诉人是照着我们的辩护词念了一遍。是以,任建在发表辩护意见时,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诚如公诉机关所说”云云。 那位三十多岁的女法官也省事,直接采纳公诉人的建议,然后后缀了一句“缓刑五年。” 至此,白一茫背着判三缓五的判决结果,不出意外地重获自由。 白一茫白白净净,整个庭审过程一直安安静静,在回答公诉人和法官问题时也是细声细语,甚至法官说了缓刑后他都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法警给他打开手铐,他才哇地一声哭起来。 白茜从旁听席跨过来,抱着白一茫的头哭成一团。 审判厅内气氛有些抑郁,我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到底还是法官见多识广,她一边收拾卷宗,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白一茫,你要好好珍惜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啊。如果再犯事,你哭都哭不出来。 白茜和白一茫立即停止了嚎啕。 晚间,我拒绝了白茜吃饭的提请,约她们在隆冬雪见面。 白一茫换了衣服,神色也恢复了正常,显得斯斯文文。白茜激动得语无伦次,除了反复说谢谢,便是说没请我们吃饭而抱歉。 不知任建作何想,反正在这一刻,我心里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成就感和欣慰。 任建说道:“白一茫,缓刑是怎么回事你弄明白了吗?” 白一茫点头,说道:“明白了。” 任建嗯了一声,说道:“这五年内你什么事都得忍着,不然再把你丢进去就太对不起你姐了。你在里面不知道外面的事,不知道你姐为这些费了多少心。” 白一茫点头,双眼红红地看着白茜。 白茜展颜一笑,挽着白一茫的胳膊,说道:“不会的,茫茫绝对不会啊。” 白一茫又点头。 白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任律师、何律师,我弟性格内向,不怎么说话,我替他谢谢你们。” 白一茫摇头,说道:“姐,大恩不言谢。” 白茜用慈母般的眼神狠狠瞪了白一茫一眼;而白一茫则温驯而倔强地回瞪着白茜。 这画面很温暖,温暖得让我觉得沉重。 我又交待一番,让白一茫知道在缓刑期间应当注意哪些事项,千万别再犯事。白一茫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一动不动望着我,像是一个最听话的孩子在课堂上认真地听老师讲学。 送走白茜姐弟后,任建摇头感叹,说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小白的孩子也能成为我们的当事人,那么谁还能反驳律师职业的必要性和伟大性呢? 我和任建一路感叹,踱步回黄忠小区。 走到门口,两名户外运动打扮的背包客与我们擦肩而过。我眼角瞟了一下,不禁有些发愣,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些面熟。但这两人走得极快,待我回头看时,已去我甚远。 我一路回忆,直到回到房间才猛然想起刚才那俩背包客竟似在青溪镇遇着的胥清山、胥清水兄妹! 我微微有些吃惊,但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太可能。 自从确定刘守桥真有其人后,我便能肯定以前遇见的那种梦境或幻象并非虚妄,而是一种我不清楚的类似于空间的存在。 老神棍称这种存在为世象,但却未解释或者说没有解释清楚为何叫世象。倒是我自己在网上查找一番,觉得叫做结界或者异空间似乎更为合适。 胥清山兄妹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并不知道,但从常理分析,既然他们能出入世象,那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实在没有理由招摇过市地作甚背包客打扮。 如此,刚才多半是我认错了人;但是……罢,任它狂风和暴雨,我自岿然不动。当然,我想动也没办法动,所以倒不如静观其变。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男人的战斗 上 ?2007年7月7日(丁亥//丁未//壬寅) 小暑节至,繁花似锦。 位于益州东郊的三圣花乡本以花海闻名,兼上主人独具匠心,将纯木结构的农家乐包房漂立在姹紫嫣红的花海当中,这便既有些童话般的浪漫,又极具夏日清风般的田野雅趣。 风景虽雅,人却颇俗。 任建借着几分酒意死活拉着左力宏、曲布直去斗地主,实在俗不可耐。但我对于这俗人办事的能力和效率倒是相当放心,于是就跟周敏、窦仕桂话话家常,聊点高层次的话题。 周敏低声道:“兄弟,听瘟猪说,你在武区法院的业务也不错啊。” 我微愣,说道:“一般吧。朱哥在武区法院也有兄弟伙?” 周敏说道:“武区法院分管刑事的副院长朱杨,是他老子。”说罢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恍然大悟,当然也明白周敏为何发笑。因为法院判缓必须经分管院长签字,而从辜透松等人的操作模式来看,这朱院长必定也在其内。 如此,我便不知不觉间就和朱杨、朱尔温父子俩都进行了深度合作。 一想到那朱家父子不但不避讳,反而要沟通深度合作之雅事的画面,我也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早知如此,我就直接找你和朱哥帮忙。” 周敏摇头,低笑道:“那可不行,世上哪有你一个人挣钱的道理?你让别人都喝西北风去啊?”说罢又冲窦仕桂说道:“那案子有进展没?” 窦仕桂点头,说道:“刚才吃饭我不方便说,今天一早我获得了一个好消息。那张正直闹得厉害,据说都闹到了京城,所以这事八成要立案调查。我将何老弟的材料翻到最上面来,还给老刘打了招呼。但最后结果如何,目前还确定不下来。” 我闻言大喜,说道:“最后结果先不管它,能立案就算大功告成。” 周敏也喜形于色,向窦仕桂继续探听一些细节。 我趁周、窦二人谈笑风生的空档悄悄给张正直发去一条消息,只有寥寥四字,说道:“立案有望。” 少倾,张正直打电话过来,我果断地掐断;又给他发去消息,这次只有三个字,说道:“不方便。” 周敏说道:“仕桂,你思路还得活跃一些,眼界还得开阔一些。按理说,你那里也应该有不少事情可以与安之合作嘛,怎么不见你有什么动作呢?” 窦仕桂微笑,说道:“有机会的。” 我暗暗感谢周敏的热心,但也婉惜他的眼力不够狠辣。窦仕桂明显不是善男信女,或早有合作对象。 虽然站在周敏的角度看,他会认为我和窦仕桂都是兄弟关系,无需避讳,但实际上我和窦仕桂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间的友谊并未达到建立深度合作关系的程度。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啊,我暗叹周敏毕竟没有在司法圈从业,到底不如文史香、辜透松,甚至苟志文那般专业。 我笑道:“周哥,咱们兄弟讲的就是感情,玩得开心就行。至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那得随缘,尤其不能让兄弟为难。” 窦仕桂笑道:“有机会,以后肯定有机会。” 周敏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更不知道我心里想的问题,又道:“对了,你和小东还有联系吗?” 我愣了一下,推断周敏说的应该是瘳小东,便摇头道:“没有,我觉得瘳哥不怎么爱说话,我挺怵他的。” 周敏哈哈一笑,说道:“怵他干嘛?他就是年龄大了,和咱们有代沟。倒是很多人都怵欧阳啊,你连欧阳都不怵,哪里需要怵他?哈哈!不过,他大哥调到南充江区去当政法委书记了,你如果在南充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找他。” 我口上应承下来,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政法委虽然号称统管公检法三家,但毕竟和我们律师直接接触的机会太少。就连仲明学都被我和任建称为鸡肋,他南充一个区政法委书记又算得什么呢。 周敏对这话题似乎没了兴趣,忽然说道:“今天能上哪去玩玩?仕桂,你有资源吗?” 窦仕桂笑道:“这事你问我?我们用的资源都是你给的。” 周敏也笑,啧啧叹道:“现在有趣的越来越少,不好玩。”说罢他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便掏出手机来查看,说道:“嘿嘿,最近我在网上有些信息,我看了下空间的照片,啧啧,那是相当地不赖。” 我和窦仕桂两两相视,忍俊不禁。 片刻,周敏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就这个!咱先去开房,然后在网上预订。走!”说罢便起身招呼任建等人出发。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眼下还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周敏怎么说走就走? 周敏回过头来,招手道:“安之,走啊!” 我恍恍惚惚应了一声,便懵懵胧胧地跟随众人出发。 六个人,三辆车,一会功夫便到了东门莱茵酒店。 我心中纠结,任建一脸忐忑,但开房这种具体的事宜还得由我俩去做。 周敏唤过我俩,低声笑道:“开三间房就行,节约点成本嘛。而且,那样会比较有意思,哈哈。” ………… 酒店,不过是睡觉的地方而已。以前住酒店时,我并未觉得有甚不妥,但今天怀揣着艺术的梦想,我便感觉到酒店与别的地方真有些不一样,甚至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艺术的味道。 到了房间,我的心脏开始咚咚乱跳。 周敏将众人招呼到一间房,说道:“都在这等着,一会人来了可以集中挑选。” 左力宏和曲布直往床上一躺;周敏和窦仕桂向沙发上一斜;我和任建站在窗前嘿嘿干笑。 约摸半小时后,房间轻响。 周敏一跃而起打开房门,然后哇哇怪叫着领进七、八个二十来岁的女孩。 这些女孩并不像千里号那些女孩一般训练有素,会站成一排让客人挑选,而是极为随意地四下窜游,似乎按着某种默契或者标准分别来到我们面前。 站在我和任建面前的两个女孩笑甜声娇,四目婉转含情,但我却觉得她们的风情远远不如她们脸上的雀斑那般秀美灵气。 我和任建分别拿掉女孩搭在我们身上的双手,无奈地看向周敏。而周敏刚好如战场统帅一般正纵观全局,看见我们便径直走过来,皱眉道:“这怎么能行?和照片的差距也太大了!” 一个高挑的女孩闻言过来,笑道:“哥,我们包换,你看中几个留下,看不中的我们马上再派人来。” 周敏摇摇头,又环视一番,似乎作出最后的定论,说道:“妹妹你自己看看,这些人就你看着还顺眼,你们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啊。” 高挑女孩笑道:“哥,你们这么多人,而且又是白天,我们调妹妹需要时间嘛。你再等会,我另外通知人来。” 周敏再环视一圈,说道:“哥几个,你们觉得呢?” 曲布直懒懒地说道:“没必要吧?做生意的又不止她们一家。” 我赶紧附议,说道:“是啊,这换来换去的,搞得什么心情都没有。” 周敏想了一下,对那高挑女孩说道:“算了,这次不合适,下次再照顾你们生意。” 高挑女孩面露失望,又千媚百态地争取了数次。奈何周敏主意已决,她只得一脸悻悻地领着众女孩离去。 周敏似乎觉得面上无光,讪笑道:“没事,这网上多得是,我再联系一家。” 我轻松下来,说道:“周哥,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周敏一愣,问道:“为什么?”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周哥,是这样的,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如果刚刚那些女孩怀恨在心,说不得会搞些小动作。你想想,万一咱们正在嗨,而她们却报警举报,那啥?影响不好啊。” 周敏张着嘴巴想了想,点头道:“嗯,有道理。” 左力宏坐起身来,说道:“不至于吧,要不我找分局的哥们给安排一下?” 周敏摇头叹道:“宏哥儿,你怎么没有一点上进心呢?老那样安排的有什么意思?咱们就得勇于创新,要不断尝试新的玩法嘛。” 左力宏耸耸肩,笑而不语。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男人的战斗 中 ?在我和任建强烈建议下,周敏率队进行大纵深穿插,直接从东门转战到西门,在双楠丽晶宾馆驻下。 虽然白白损失近千大洋,但对周敏四人来说,我们的损失便是远远超过请他们吃饭喝酒的人情。所以,我不但不心痛,反而有种赚到的感觉。 只是,想到一会还有艺术活儿要干,我心里又不免打起鼓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是下午五时许。 或许是酒意已散,左力宏、曲布直以及窦仕桂似乎都没有在东门那般高涨的斗志,甚至左力宏眼神中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唯有周敏,仿佛被注入鸡血一般,不停地刨弄手机,不停地打电话。 又半小时,房门再响,片刻间房间里就多了六个鲜活靓亮的女孩。 让众人吃惊的是先前那高挑女孩仍在其中,只是其他女孩换了模样。不过,这次女孩的整体颜值明显比先前那拔要高得多。 高挑女孩笑着对周敏说道:“哥,我们真是有缘,就让我陪你嘛。” 周敏与我等一样,愣是呆了半晌才笑道:“果真是缘份天注定呐,妹妹,我就要你了。”说罢将高挑女孩揽进怀里,随即又举目四看,挥手道:“哥几个打起精神来!咱们一下午容易吗?不好好玩玩怎么对得起自己啊?” 高挑女孩侧首笑道:“哥哥们,这几个妹妹都是在校学生,人家周末出来做兼职,各位哥哥就当助学吧。” 左、曲、窦三人相视而笑,分别就近拉一女孩入怀。而剩下两女孩一下窜到我和任建面前,分别挽住我们的胳膊。 周敏大笑,挥手道:“快快快,行动起来!宏哥儿,咱俩一屋吧?”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却也只得行动起来,进驻到隔壁房间。 房门一关,我那小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而那两女孩巧言笑目,显得极为自然;举手抬足之间竟有些仙然出尘的味道,较先前竟活生生多出几分诗书气质。 先前挽着我的那位白衫女孩说道:“哥,你看中我们哪一个?”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我们无所谓,关键是你们看中我们哪一个?” 另一位青衫女孩笑道:“你们都是帅哥,我两个都看中,要不就一起玩吧。” 我从任建那嘿嘿声的力度和长短就知道,他本就是强充好汉,但他应该万万没料到诗书画卷般的女孩会比他来得更为猛烈,于是当即败下阵来,颇为羞赧地笑道:“不太好,不太好。” 白衫女孩笑道:“你们慢慢商量,我先洗澡。” 房间是标间,我坐在床上,眼前便是另一张床,床上是青衫女孩和她紧紧挽着的任建。 或许人家女孩早已知道这贱人是外强中干,所以肆意起来。一会咬他的耳朵,一会又撩起他的衣服抠他肚脐,再时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娇笑。于是乎,这贱人很快便只剩下手忙脚乱的份,一边躲闪,一边红着脸嘿嘿傻笑。 画面说不出的生动,说不出的邪恶,却又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魔力。 我内心天人交战,纠结万分。年轻的身躯并不拒绝,甚至隐隐渴望那羞羞的事情,但我心头却总会浮现出柳静宜的面容,时怒时嗔。 又说这贱人,虽然我们一起看过小电影,一起探讨过岛国名星,甚至在大学时还坦诚相见地一起泡过大澡堂,但是真要在他眼皮子下面搞点行为艺术,我总觉得是一道难以逾越的艺术高峰。 值此时,青衫女孩笑着将任建扑倒在床上,她那修长的腿和浑圆的臀便在我眼前三尺荡漾。我只觉得房间里瞬间就弥漫着无穷无尽的雄性荷尔蒙,继而脸上发烫,耳膜隐隐如雷鸣。 我心一狠,暗喝一声牺牲万岁。 既然我和任建早就决定了自我牺牲,那还有什么纠结呢?无论何时,牺牲都不仅仅是残酷,还应该是全方位的。既然是全方位,那自然也就包括此时之此事。 片刻后,那白衫女孩裹着浴巾出来,一边拨弄着微湿的头发,一边将她裸露的肩膀倚在我身上。 我心脏跳得更加奔放,到后来便咚咚急响如战鼓,仿佛是谁在激烈地敲打着房门。 与此同时,见任建猛地推开青衫女孩,腾地坐直身体,大声喝道:“谁?” 我猛然惊觉,却发现果真有人在敲门。 任建顿了下,起身开门。紧接着传来一阵喝斥声,然后两名警察便闯了进来。一名警察将任建按在墙边,另一名警察挥舞着警棍,大声喝道:“全部蹲下!双手抱头!警察例行查房。” 我反应过来此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暗自叫苦;正准备抱头蹲下,却听得外边闹腾起来,嘈杂声中透出左力宏的愤怒。 持警棍的警察迅速退出看了一眼,然后喝道:“所有人都出来。双手抱头。” 我抱着头踏出房门,瞟见走廊里人影绰绰,似有争执。稍稍定神,便看清形势实在不妙。 周敏那间房外有四个女孩双手抱头一字排开蹲在墙边,其中三人也如那白衫女孩一般裹着浴巾;周敏等人则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左力宏首当其冲;他们对面有五、六个警察,其中一个较矮的正与左力宏对峙,似乎在比谁的食指更长一些。 按任建的那名警察迅速与那几名同僚汇聚;持警棍这厮冲我们一声厉喝,指着墙角说道:“排开,蹲下。” 白衫女孩和青衫女孩颇为熟练地蹲了过去,不失轻盈优雅;我与任建则互视无言,感觉笨拙而犹豫。 值此,左力宏侧过头来,叫道:“何哥过来!我看哪个敢动!” 我不再犹豫,赶紧示意任建几步跨到周敏身侧,然后直面一众警察的竖眉怒眼。 按任建那警察一脸严肃,对左力宏说道:“你冷静一点,我们正在执行公务,请你配合。” 左力宏怒道:“配合你妈个头,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矮个警察怒色陡起,从腰间摸出手铐,冷笑道:“老子不信还治不了你。”边说边跨上前来,欲抓左力宏的手腕。 不等矮个警察靠近,左力宏左肩微沉,右腿已起,结结实实踹在矮个警察小腹之上。 矮个警察闷哼倒地。与此同时,场间喝声暴起,众警察或举警棍跃跃欲试,或侧身握拳拉开架势;左力宏等人脖上青筋突起,口中攻击更胜先前腿功。 按任建那警察掏出对讲机,急切说道:“二组需要支援,二组需要支援。” 矮个警察坐在地上揉着小腹喘着粗气,突然大吼一声,叫道:“兄弟们,干!”然后猛地窜起身来,一头撞向左力宏。 左力宏应该没有防备,是以被矮个警察拦腰抱住,同时身体向后倒下来。我伸手在其背心一抚,左力宏立刻稳住身体。他大吼一声,猛然反扑,将那矮个警察压在身下。 人影闪过,周敏等人一片怪叫,纷纷扑将出去。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叫苦不迭。若只与白衫女孩有些瓜葛,那最多受个治安处罚;而现在这势头却明显涉嫌刑事犯罪啊。 我拂去眼前突来的一只拳头,飞快地权衡着各种利弊得失。此战对我而言,好处自然不用多说,那几乎相当于与周敏等人一起扛过枪;而唯一的却也是十分严重的弊端便是有可能涉嫌到妨碍公务。 虽然,与我同行的这几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但万一事情闹大了而需要找人背锅,那用脚拇指都能想到,背锅的铁定是我和任建。 但是,如果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懂得牢牢抓住,我如何对得起李福的谆谆教诲?如何对得起优秀律师之优秀二字?又如何能为司法公正而舍身取义、自我牺牲? 更重要的是,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拿不出来,我又凭什么去实现对柳静宜的承诺呢? 我左腿微屈,避开侧后方飞来的一腿,同时狠下心来,决定为了法制建设而赌上一把,大不了我的动作尽量隐晦一些。 念头刚及此,先前那喝斥我的警察便扬着警棍向我劈来。我侧身一闪,扭头躲进人群之中,那警察哼哧着穷追不舍。 跑过周敏身边,我在骑在他身上那警察肩上轻拍,那警察便向后萎倒,而周敏顺势起身,反骑在警察的身上,抡拳如雨。 曲布直与一个警察互揪着衣领不停推搡,我纵身滑过,那警察便似体力不支一般曲膝跪下,然后被曲布直接按翻在地。 窦仕桂伸着脖子与一个警察怒目对视,貌似两只竖起羽毛准备开架的公鸡。但我哪有时间等这两只公鸡一直这样对峙?干脆曲肘在那警察腰间一顶,这人便张开双手扑在窦仕桂身上,双双倒地。 窦仕桂飞快地坐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那人略略发呆,忽而又反手一巴掌拍在人家脸上。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男人的战斗 下 ?左力宏本是将矮个警察压在身下,此时却被另一警察一脚踹翻。我身形一闪从他身边跨步而过,他便一巴掌将扑过来的警察扇翻在地,然后这家伙像嗷嗷叫的小老虎一般猛扑上去,将那警察和矮个警察一块压在身下。 就这几步路的时间,我身后已经没人继续追随;扭头一看,却是任建正与先前按他那警察在纠缠,而持警棍这厮可能觉得追我有些困难,便转身一棍敲向任建。 任建与先前按他那警察如蒙古人摔跤一般互拽着双臂,似乎势均力敌。但就在持棍警察欺来之际,他突然一声怒吼,将对面那警察挪个咧跄,而飞来的警棍便在这警察背上敲起一声闷响,这警察闷声跪倒在地。 那持棍警察一愣,被任建一脚踹翻。 我大感欣慰,暗道这贱人不愧跟随我这么久,手脚确实比一般人要麻利一些。正想给他抛个嘉奖的媚眼,却见这贱人曲膝一顶,将跪在面前的那警察顶翻,然后纵身一扑,将持棍警察骑在身下,双手唱着啪啪歌,轮换着在人家脸上飞舞。 这个过程不算长,但战局已经初定。 对方八人,除了两人蜷缩在地上呻吟,余下之众均被我方人员骑在跨下。我扭头看了下面色苍白、双手抱在胸前且早已躲得远远的白衫女孩等人,觉得眼前画风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倘若没有这番变故,按时间算来,我眼前这几条汉子也应该开始体力活动,甚至极有可能姿势都相差无几。只是,他们面对的人却…… 我暗自偷笑,信步在这旖旎的画卷中。但此时已不需要隐晦,反而需要在周敏等人眼前亮亮相。 正逢左力宏身下那俩警察吃力地将他翻身压住,我大叫一声道:“宏哥儿,小心!”然后大步跨过去,一脚踹翻一个,再与他合力将矮个警察重新按倒在地。 对一个人的称呼实则是一件非常考究的事情。比如“宏哥儿”三个字,正如周敏被欧阳毓等人唤作“敏公子”一般,并非是基于尊重,而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特别亲密的朋友之间的昵称。而这个昵称,却比其他任何尊称都更加显得情谊深厚。 我这声宏哥儿则更妙,因为它发自于千钧一发之际,发自于左力宏患难之间。不知左力宏感觉如何,至少我自己觉得声情并茂,不仅仅流露出淋漓尽致的关切之情,而且此情绝对是发乎自然,犹如小河流水。 刚被我踹翻的那厮颇为顽强,他应当还是半躺在地上,拳头却向我后背挥来;我听风声觉得尚差几厘米才能够得着我,于是不经意耸肩,让那厮的拳头正好落在我肩上。我惨呼一声,却毫不停顿,转身像黄继光堵机枪那般将他扑倒。 这眨眼间,我算得此人似乎有些多余,便在其腹间上脘穴一点,让他躺着休息。当然,手上还得作势地狠抡几拳。 待回过头,见左力宏骑在矮个警察的身上,双手死死摁住对方的双手,却对我呲牙咧嘴地笑着,叫道:“哥,干得漂亮!” 我点点头,翻身而起。因为窦仕桂又被人家一脚蹬开,不但失去骑在上面的位置,还被人家一拳打倒在地。我跃上去从背后紧紧抱着人家,嘶声叫道:“窦哥,快上!” 窦仕桂爬起来,双手握拳,脚下居然灵活地前后跳跃,像一个非常专业的拳击手。只是这拳击手像是在和自己玩似的,一会低头闪躲,一会闪电出拳,就是迟迟不上来和已被我抱死的对象进行身体接触。 瞟见周敏紧紧抱住一个警察在地上翻滚,一会在上,一会在下,隐有被制之险。我心下着急,曲膝一顶,将窦仕桂的拳击对象撂倒在地。窦仕桂不失时机一纵而来,稳稳骑在人家身上。 我向周敏冲去,大声叫道:“周哥,顶住!”然后用手臂勒住对手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将其拖将在地。周敏坐起身体,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哇哇怪叫着扑过来,出拳如风,像是打沙袋一般。 如此几分钟后,不论是在上面的人,还是在下面的人;无论是躺着的人,还是站着的人,动作都渐渐僵硬下来,如瘦狗一般张圆了嘴巴喘着粗气,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男人的战斗,本就是体力活儿。 正值此,走廊光线一暗,涌出一群活人,并伴随着响亮而杂乱的厉吼声。紧接着,我等便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我趴在地上,侧脸斜眼盯着为首那人,心情十分复杂。 那人本是戾气满脸,但不知为何突然愣了一下。他猛地一扬手,场间便静下来。几秒钟后,那人大声说道:“全部松手。所有人听着,即刻收队。” 场间死一样的寂静。 那人语气有些急燥,再次说道:“都聋了吗?立刻收队!” 场间轰然,人头攒动,或扶或抬,片刻后便只剩下我们这行人。我慢慢站起身来,见周敏等人纷纷爬起,满脸兴奋。 任建凑到我身边,低声道:“刚才那是……” 我点点头,低声道:“嗯。” 周敏整理着衣衫走向房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道:“哥儿几个进来……休息……休息。” 众人在房间里或瘫或卧,个个衣衫零乱,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兴高采烈的伤痕和血迹。 左力宏仰在沙发上,大声叫道:“过瘾啊过瘾!哈哈哈。” 周敏喘着气,笑道:“我十岁……以后就…….就没打过架了。” 窦仁桂摇头笑道:“完胜!一边倒啊。” 众人哄笑如春风。 门口人影一闪,那高挑女孩探进头来,弱弱说道:“哥,我们拿衣服。” 周敏狠狠喘了几口气,招手道:“穿什么衣服?都叫进来脱衣服。” 高挑女孩脸上惊恐,强笑道:“哥哥,今天就算了吧?改天,改天妹妹一定把你陪巴适。” 曲布直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赶紧走。” 高挑女孩如蒙大赦,抱起衣服一溜烟出去,一阵悉悉索索后便领着众女孩小跑着离去。 众人气息渐匀,谈性高涨,纷纷描绘先前那自认为是最经典的某一拳或某一脚。 没多时,门口又是人影一闪,进来一男子,却是刚刚率众将我们按倒在地上的为首那人。 此人便是我的深度合作者,辜透松。 辜透松笑意明显,但却掩盖不了眼中惶恐之色,他径直走到左力宏面前,微微点头,笑道:“左少,这…….今天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真不知道是你们……” 左力宏盯着辜透松,似笑非笑道:“你松果子官做大了,下面的人做什么事你都不闻不问?” 辜透松笑容僵硬,解释道:“左少,你知道我以前一直在分局,这才刚调到市局不久,和下面人也不熟。再加上今天是综合整治,我临时代队。我……刚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协警,他们有眼无珠,不认识左少和这些朋友。我回去……” 左力宏嘁了一声,说道:“协警?协警能单独执法吗?你当我傻呢还是以为我不懂法?再怎么说我还有两个兄弟是律师嘛。” 辜透松裂了一下嘴,侧头看向周敏,笑道:“周少,请你们多包涵啊,这真是误会…….得罪啊得罪啊。” 周敏像是没有听见辜透松说话一般,自顾拿着卫生纸拭着嘴角的鲜血,同时发出痛苦而夸张的嘶声。 辜透松眼神有些迷散,局促无语。 我暗暗思忖,向周敏招招手,说道:“周哥,咱借一步说话。” 周敏愣了一下,起身与我走到窗边。 我低声说道:“周哥,实不相瞒,这辜队长也是我一个比较好的朋友。再说,今天这事应该真是误会,想来他确实也不会知道是咱们。你看能不能……” 辜透松行事稳当,自己又以聪明人自居,所以不难分析出今天这事确非其主观上存在故意。他虽然并未与我说话,但眼神早有接触,我躲是躲不过去的。再者,我还希望与他长期合作,自然不希望他太难堪,更要避免他以后看见我便会恼羞成怒。 是以,我对周敏说的这几句话倒真是发自肺腑、十分真诚。 周敏盯着我看了一会,点头道:“明白。”说罢走到左力宏身边,说道:“宏哥儿,就这样吧。” 左力宏看看周敏,又看看我,说道:“我没事啊,辜队长不抓我我就得谢天谢地,还能怎样?” 辜透松弯腰不语。 周敏冲辜透松挥挥手,笑道:“去吧去吧,这就是个误会。” 辜透松似乎松了口气,却未挪步。 左力宏啧了一声,说道:“咋的?你杵在这儿干嘛?还想着抓我啊?” 辜透松连连笑道:“不敢不敢,那…….左少周少,你们玩,我…….先走了。”说罢快步出得门去。 我拱手笑道:“谢周哥!谢左哥!” 周敏笑着摆摆手,一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的神色;左力宏则一跃而起,笑道:“何哥,你这可折煞小弟了,叫我宏哥儿就是啊。”说罢侧首对周敏说道:“哥,患难见真情啊!刚才何哥那一声宏哥儿叫得我好感动,当时我就在想,这才是过命的兄弟嘛。”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壬寅六君子 ?周敏使劲一点头,正色道:“对,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抡胳膊上阵的好兄弟。咱们这就是那啥?戊戌六君子啊。安之,你再见外可就不对了啊。” 我笑道:“那行,我也不矫情,宏哥儿,谢谢你今天给我一个面子啊。” 左力宏一愣,说道:“松果子这事啊?嗨,我压根就没当回事。哥,我给你说实话,今天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打得最爽的一次架,我还感谢他呢。哈哈。”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又道先前之精彩。 待场间稍静,任建一脸沉思地说道:“戊戌六君子?好,这名字响亮,对得起今日之壮烈!” 左力宏笑道:“壮烈?咱哥几个犯不着吧?再说,戊戌六君子的结果好像不太好,不吉利啊。” 我笑道:“戊戌是干支,今天干支是壬寅,咱们干脆叫壬寅六君子?” 众人尚琢磨,唯周敏眼睛一亮,把壬寅二字反复念了几遍,喜道:“这名字好,就叫这个。” 窦仕桂左手揉右手,右手揉左手,摇头笑道:“你们年轻还好,我这把岁数了能够享受这种待遇,说出去都没人信啊。不过……确实很过瘾!哈哈。” 周敏面现得意之色,冲着左力宏道:“宏哥儿,听我的没错吧?照你的玩法,一辈子都没这机会。”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群官二代竟然如此珍惜这种干体力活儿的机会啊? 不过,就像鸡哥给我讲的那段子一样,某土豪一掷千金包下某女星,结果一整晚上就只是拉拉人家小手、聊聊天而已,君子得不能再君子。 其理相通。 我和任建哪有人家那境界?所以多想了一些,多顾虑了一下,患得患失了一些都是情有可原的。 曲布直捂着下巴发愣,突然又说道:“我发现一个秘密。” 众人一愣。 曲布直嘿嘿一笑,说道:“哥儿几个都挂彩,何哥却没甚事儿,这不是一般人的身手啊。” 众人齐齐看过来。 我强作镇静,心里却很是后悔先前没让自己也蹭破点皮什么的。口中笑道:“我小时候跟着别人学过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见笑见笑。” 左力宏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将我上下打量,笑道:“哥,原来你是高人啊?不行,我得给你比划比划。” 我自然没兴趣与左力宏搞什么比划,但又怕众人误会我先前打架没出力,便笑道:“既然宏哥儿有兴趣,那就比划一下,点到为止啊。” 众人兴趣盎然,腾开地来。 左力宏应该进行过武术训练,架势比窦仕桂标准许多。但也仅是如此。几个照面下来,他便弯腰喘气,摇头笑道:“不行不行,这不是一个级别啊,我像是在跟一团棉花较劲,有力使不出来。” 众人喝彩,纷纷道高手果然在民间。 我暗叹侥幸。 任建说道:“对了,咱们壬寅六君子还是应该排个大小吧?” 我竖起大拇指,笑道:“非常有必要。” 窦仕桂笑着举手,说道:“那我肯定是大君子。” 众人一阵嘻哈,纷纷报出年龄。周敏是二君子;我和任建、左力宏同属一年,只是差月份,于是分排三、四、五君;曲布直小我两岁,自然是小君子。 众君子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此时,吴自功打来电话。我略略思忖,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便踱出房门接听。 吴自功说道:“兄弟,现在说话方便吗?” 我嗯了一声,吴自功又说道:“晚上咱哥儿几个一起吃饭吧,松哥都说过好几回了,咱们今天再怎么也好好喝上一顿。” 我心下略忖,便说道:“功哥,吃饭就算了,我这边不知什么完事。等晚点我们联系,找个地方喝喝茶就行。” 吴自功道:“那怎么行?咱兄弟聚一起怎么能不喝几杯?这样吧,你先忙你的,我们等你。” 我沉吟道:“行,那我尽量快点。” 回到房间,我抱手笑道:“各位君子,抱歉啊,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周敏愣道:“咱们还没玩呢?干嘛急着走?” 我走到周敏跟前,说道:“周哥…….” 周敏伸手打断我,笑道:“请叫我二君!” 我哈哈大笑,说道:“二君,不瞒你们,应该是辜透松找我。我估计应该是为了刚才那事。”我看向左力宏,说道:“五君,这事真就过去了?” 左力宏一脸不屑,说道:“谁跟他计较啊?” 我心下大定,对任建说道:“四君,你陪各位君子好好玩。” 任建拱手道:“请三君放心。” 左力宏叹道:“你走了,咱们六君子就不齐整了。” 窦仕桂笑道:“有事办事。咱们来日方长嘛。” 与众君子依依惜别,我赶紧给吴自功去了电话,然后在外双楠云之影食府碰头。 不出意外,包间内只有辜透松、吴自功二人端坐,我热情洋溢地给他们打了招呼,第一时间就展示出高山流水的兄弟情谊。 辜透松面色复杂,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又似乎有些羞于开口。半晌,他说道:“兄弟,今天真是个误会。鱼苗儿电话打得太晚,我根本没时间去了解情况。” 我愣道:“鱼苗儿?” 吴自功笑道:“就是高高瘦瘦那女孩,和你们电话联系的那个!” 我哦了一声,说道:“线人?” 吴自功摇头道:“谈不上,只算是一条小鱼苗,引着大鱼来吃嘛。” 我觉得背心一寒,说道:“那……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今天有事?” 吴自功笑道:“你们开始在东门,那是锦区的地盘,所以鱼苗儿没跟我们通报。不过你们怎么又到了西门?人家鱼苗儿一口咬定有六个货真价实的嫖客,我还想着晚点给你电话,让你准备按案子,没想到弄这么一出……” 我觉得背心发湿,讪笑道:“误会,误会。” 辜透松犹豫了一下,说道:“兄弟,那个……左少和周少后来又说什么没有?” 我叹了口气,说道:“松哥,你也知道他们那伙人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亏?特别是周哥,门牙都被打松了!啧啧,那么标致一个人儿,缺了门牙像什么话?” 辜透松和吴自功面面相觑。 我微微一顿,笑道:“不过,这事还真巧。若是其他人,我实在没办法。但周哥和宏哥儿刚好和我有些交情,嗯……过程就不多说,松哥,你只需要看结果就行。这么说吧,不管好说歹说,反正这事就算完全过去了。” 辜透松抿嘴不语,默默地将一个大玻杯放在自己面前,拧开酒瓶,然后像倒矿泉水似的倒了三分之一。他端杯道:“兄弟,一切都在酒里。”言罢仰头长饮。 我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松哥,慢点慢点。咱兄弟之间哪能这样客气?” 辜透松一抹嘴巴,皱眉道:“行,这事不说了,说正事。兄弟,今天只是我们市局的一次试兵,下周我们会有全市范围内的整治活动,你做好准备。” 我惊喜交加,不由自主地看向吴自功。 吴自功嘿嘿一笑,说道:“兄弟,这是松哥顶着压力争取来的。” 我明白其中深意,赶紧起身斟酒,敬了辜透松一杯。 辜透松晃晃脑袋,说道:“还有一正事。兄弟,上回那事你们做得有些过啊,只是我一直忙,没时间给你商量。你们律师做案子本来就辛苦,还有税费什么的,反正乱七八糟一大堆成本,所以五五绝对不行,按三七来。” 我一愣,正色道:“这怎么行?你们警察更辛苦。” 辜透松摆手,一脸决然地说道:“这事没商量。当然,咱们是兄弟,我也不客气,上回那事就算了,从这回开始,你七我三。” 我更决然,摆手道:“松哥,你要这样的话,兄弟我就无地自容了。不管上回还是这回,一律五五。” 辜透松摇头,道:“三七!” 我摇头,道:“五五!” 吴自功嘿嘿一笑,说道:“松哥,何兄弟,你们都别争了。按我说,咱们各让一步,四六?” 辜透松迟疑了一下,看着我道:“四六?” 我点点头,说道:“四六!” 三人大笑,义薄云天,干杯!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秦明的小事 ?回到黄忠小区已经夜里十点。 我给张正直去了电话,告诉他有九成把握下月就能立案,并委婉地提到了按合同约定,那时应该会支付相应的律师费。 张正直还想问些细节,但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后,他便像明白了我都不明白的但显然是最高保密级别的内幕一样,连说明白明白。 任建回来时几近十二点,一身酒气,满脸桃花。 我狠狠地盯着这贱人,忍不住吼道:“我要听细节!” 任建满脸无辜又无奈,嘿嘿笑道:“真没有!” 我怒道:“谁信啊?你们可是人淫五个君!” 任建笑道:“你别不信啊!今晚咱们是在兰桂坊玩风雅,啧啧,高端!大气!上档次!案子,你知道搂着女模特的感觉吗?就是那种前一分钟你还在台下仰望人家,下一分钟你就可以摸人家大腿的感觉。还有,你知道那种需要抬头才能看到人家胸的感觉吗? 我可以把羡慕嫉妒恨深深掩埋,但酸酸的感觉却控制不住,说道:“我哪会有这种低俗的感觉?但我感觉你兜里的银子应该少了一大截。” 任建摇头,笑道:“错!今晚好像是左力宏签单。” 我瞪圆了双眼。 任建忽然收敛笑容,说道:“案子,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是咱们征服官二代艰辛历程中的一个里程碑。” 我一愣,问道:“怎么讲?” 任建思索一番,说道:“壬寅六君子,这就相当于拜把子啊!加上今晚兰桂坊左力宏签单一事,充分说明他们已经接纳我们。虽然不是欧阳毓、苏小月这种层次,但毕竟是同一个圈子。再说,那边还有欧阳毓接应你嘛。所以我宣布,从今天起,咱们已经正式打入敌人内部!” 我细细思量,觉得果真如任建所言,不禁大喜。 任建满脸嘚瑟,晃着脑袋说道:“接下来咱们的工作重点便是如何窃取他们的资源。案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笑道:“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兴奋,哪里容得下其他想法?不过,我倒是发现一个问题。” 任建正色道:“什么问题?” 我正色道:“除了周敏以外,其他人好像对咱们这点律师费兴趣不大啊。” 任建若有所思,说道:“嗯,必须得开导他们,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说罢又有些气恼,皱眉道:“蚊子肉又怎么了?不就少点吗?可这一不要成本,二没有风险,他们凭什么不感兴趣啊?” 我苦笑,说道:“我哪知道?他们多半有实体有生意,进出就是成千上百万,咱们这点钱确实少了点。” 任建忽然摆手,说道:“不对!我记得王会林说过君临贸易连他十几万都看得起,说明这黄中川是可以突破的对象啊。” 我想想黄中川那张漠然地脸,摇头道:“那虾子油盐不进,难!” 任建笑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钻营。咱们已经把周敏等人捏在手心,何愁拿不下黄中川?” 我不以为然,却又不想打击任建的积极性,只好点头以示默认。 任建自以为是地开怀大笑,我则口是心非地陪着假笑。 但是,根据李福当初讲的猴子效应,以假笑开头必定会以真笑结束。 …………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辜透松所谓的全市整治的力度甚至没有上次武区分局的整治力度大,但我和任建也分别将六万元巨款收入囊中。 这足以让我真心大笑。 正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话,丁、风二位美女有了案子做,不但看着神清气爽,并且笑起来也显得更为多姿多彩,甚至偶尔还会让我感到心弦微动。可惜陈茂才似乎不太适合大笑,因为那样他的龅牙就显得尤为龅,实在有些遗憾。 在锦泉茶府谈完正事后,我和任建决定就近到抚琴西路大西北酒楼进行团队聚餐,以增强凝聚力。 席间我去洗手间,竟在半道上遇着秦明。刹那间,我的心便如他腰间那赘肉一样巍巍颤起来。 因为我和任建手头的顾问单位渐多,确实也比较忙;但真心讲来,我内心深处觉得秦明那三万元顾问费委实有些偏低,是以都是通过电子邮箱来处理他公司的事务。 毕竟是一分钱一分货嘛。 五一节本计划去公司一趟,但这死胖子偏偏出国游玩。所以算下来,我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见着他本人。对于顾问律师来说,这自然是一件让人害羞的事情。 我老远伸出双手,大声笑道:“老哥!这么巧啊。我刚刚还想着下午到公司去拜会您呢。” 秦明微愣,随即大笑不止,握着我的双手久久不放。好不容易松开后,他又搂着我的肩膀,笑道:“兄弟啊,咱们真是有心灵感应啊。我还想着下午约你见见面,没想到这就遇上了。哈哈。” 我奇道:“老哥,遇上什么事了?” 秦明笑道:“一言难尽。要不吃完饭咱们就近找个地方聊聊?” 我点头道:“行!老哥几个人?要不和我们一起吃吧?” 秦明忽然有些扭捏,笑道:“不用不用,我有些家事。” 正此时,侧面迎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冲着秦明说道:“胖子,你躲什么呀?我和小郑说好了,你作选择吧。” 秦明脸上腾起红晕,笑道:“老婆,咱孩子都那么大了,我怎么会选择她?这事真是我的错,我改!” 我见事态窘迫,赶紧向秦明唱个诺,溜走为上。 饭后,我与秦明在抚琴西路天地合茶楼见面。 秦明似乎有些耿耿于怀,笑道:“兄弟,先前让你见笑了啊。你嫂子人不错,就是性子急了些。唉,小……小郑人也不错,是我对不起她。” 秦明几乎满脸都流淌着真情,奈何我对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确实没有兴趣。基于数月没去顾问单位而产生的一丝愧疚,我便按捺住装聋作哑另选话题的冲动。 我笑道:“老哥,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我能理解。您找我就为这事?” 秦明愣了一下,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这事,而是另外两件事。第一呢,就是小金那隧道,虽然早就完工,可是很邪乎啊。”他压低了嗓子,说道:“地底下经常会有些奇怪的声音,有人说是闹鬼,但我知道不是啊!所以我担心呐,只求赞拉宗的祖宗们可千万别把动静搞太大,可千万别影响我隧道安全!” 我怔了半晌才明白我曾经杜撰过一个赞拉宗,只好不动声色地说道:“怎么了?他们搞出什么动静?” 秦明左右看看,低声道:“根据我判断,他们肯定是在扩建先人的墓。可你要修就一次修好啊,不能反复折腾嘛。这工程我可是一分钱没赚着,万一他们再搞出事来,那我可亏大了。” 我隐隐记得不知是丁美娟还是风月婷说过,王丽丽曾称她们小金闹鬼。眼下秦明又如此一说,看来倒不是空穴来风。换作以前,说不得我又会在好奇心驱使下找秦明蹭点出差费去看看究竟,但最近律师业务越来越好,我可舍不得浪费时间去打探什么鬼故事。 是以,我真心遗憾,说道:“可惜我师父云游,见不着他老人家。不然我倒可以托他问问,至少也可以打打招呼,让赞拉宗别把您老哥的隧道搞出事情。” 秦明身体一侧,正色道:“谁说不是呢?那……兄弟,这事就拜托你了啊,等古大师回来,你一定要帮我给他说说。” 我奇道:“您和我师父挺熟的,干嘛要我来中转?您直接给他电话就行。” 秦明显得有些郁闷,摇头道:“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古大师,现在我打电话他都不接,要不就直接打不通。” 我点点头,说道:“老哥别多心,师父家没有信号,接电话不太方便。您放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当面给师父说清楚。嗯,第二件事是什么?” 秦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第二件事倒是不大,我只是想咨询一下。如果道上的人互殴,而我与其中一方有关系,那万一出了事情,我会承担责任吗?” 我说道:“这要看具体的情节,您先说说是什么事情?越详细越好。” 秦明点头道:“我在广汉有个小工程,修加油站。兄弟,你别看广汉这个地方小啊,地头蛇还真不少。老哥我虽然是做正经生意的,可人家三天两头来工地阻工,我脾气再好也受不得这个气啊!于是我也找了些道上的朋友去解决。” 我沉思道:“这种情况多半会涉嫌寻衅滋事,如果造成人员伤亡,那最少也算是故意伤害,所以老哥最好不要参与。” 秦明疑惑道:“不会这么严重吧?而且我这朋友也不是一般人,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南门大有帮的吕广数吕秀才?那可是益州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我皱眉思索半晌,觉得记忆中确实没有吕广数又或者吕秀才这号人,摇头道:“不管他有多响当当,如果真的出了事,他指定抽不了身。还有,老哥啊,只要证明您存在指使、授意、串通行为,那您肯定脱不了关系,稳稳的共犯。” 秦明张大了嘴巴,急道:“哪怎么办?昨天干了一架,双方都有些损伤,还砸烂了我的一些设备,但好在没出大事。现在是双方都不服啊,又约在三天后再次解决。兄弟,咋办?” 我略略思考,笑道:“有两个办法。第一,您走法律途径起诉对方。不管是您实际的损失,还是预期的利益,甚至可能承担的违约金,您都可以主张。至少,这样可以给对方一个震摄作用,让他们不敢再来阻工。” 秦明苦笑,指着我道:“兄弟,你冤案子都冤到老哥头上了,不地道啊。不行不行,这个办法行不通,那边法院不好整。” 我满心冤枉,解释道:“老哥,我只是建议好不好?那行,这个办法行不通就只有第二个办法,找个有威望的人,居中调解。” 秦明若有所思,点头道:“嗯,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但这个有威望的人可不好找,因为对方身后真正的老板是蒋美名,那可是广汉黑白通吃的道上老大啊。”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汤墨书的性格 ?听到蒋美名的名字,我不自觉地就想到了汤墨书。但是上次他才帮过我的忙,如果这次又向他提要求,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再者,这死胖子刚才半真半假地调侃我冤他案子,我岂会为他而去欠偌大一个人情? 是以,我仅微微叹息表示爱莫能助,然后便不再言语。 秦明沉思半晌,自言自语说道:“不管怎么样,就算砸锅卖铁都要把这事给解决,不然不好交待啊。” 我心中一动,说道:“老哥,这工程这么重要?您说说原因,或许我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也不一定啊。” 秦明愣了一下,笑道:“兄弟,宋氏集团的宋董,你听说过吧?” 我摇摇头。 秦明显得颇为些意外,说道:“你连他都不知道?那…….纳尼亚听说过吗?益州最高档的私人会所?” 我点点头。 秦明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就对了啊,纳尼亚老板就是宋氏集团的宋董。” 我微微吃惊,说道:“这样啊!您和他很熟?” 秦明有些腼腆,笑道:“我哪有那面子?我认识他手下一个魏总,还是刚刚搭上关系的,而这加油站就是魏总给我的第一个工程。兄弟你想想,如果第一单生意就让我给做砸了,那我以后还能接到宋氏集团的单子吗?这可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啊,所以无论花多大本钱我都要尽快把事情解决。” 听到本钱二字我心里立刻活泛起来,略略纠结后,我笑道:“老哥,咱们可是亲兄弟一样的关系,我就直接说了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帮您寻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您准备花多少本钱?老哥别多想啊,我是觉得我心里有数才好去给人家谈嘛。” 秦明愣愣地盯着我,半晌说道:“兄弟,你真能找到人?” 我迟疑道:“我不敢保证,但绝对耽误不了老哥的时间,最迟明天我就给您回话。” 秦明想了想,伸出手掌,说道:“这个数。” 看着秦明肉乎乎的五根手指,我瞬间想到了当初邓念刚那根擎天柱般的食指,于是脱口而出道:“五百万?!” 秦明嗨了一声,满脸是苦笑,说道:“兄弟,我的钱都压在工程上,哪有那么多活钱?五十万。” 我哦了一声,抚住胸口笑道:“行,这下我心里就有了数。老哥放心,明天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给您回个话。” 秦明口中称谢,但那张胖脸上似乎并没有几分相信的神色。 我哪里顾得这些?心中早已经像是大渡河在翻腾,任这死胖子说啥都心不在焉。如此挨过半个多小时,我借口有事辞了这秦明,然后紧急约见任建。 隆冬雪茶楼。 任建一脸懵相,惊道:“五十万?!案子,你太黑了!” 我白了任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找你商量吗?我也觉得这个数目太大了些。可是,这是秦明自愿的,咱们不挣这钱,说不定别人就挣了去。” 任建咬着嘴唇沉思,半晌点头,说道:“有道理。” 我急道:“那你说,咱们挣他多少合适?” 任建摆手道:“别急,咱们得算算。案子,如果事成,你准备给九哥多少?”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 任建点点头,说道:“如果这样,再除去吃饭喝酒的成本,咱们每人也就挣十几万,应该……好像也不算太多,似乎能接受啊。” 我微微点头,喃喃道:“似乎能接受。” 任建突然嘿嘿笑起来,说道:“案子,我发现咱俩真是没出息,你说咱们一不偷二不抢,干嘛要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 我愣了一下,使劲点头,说道:“是啊!怕什么?” 任建微闭双眼,晃着脑袋说道:“唉,区区五十万就把咱给唬成这样,那以后挣着成千上百万的时候,咱还不得尿裤子?” 我笑骂道:“滚!赶紧给九哥打电话。” 任建瞪开眼,说道:“好像你打比较合适吧?毕竟我和他没你熟。” 我微笑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你请他吃晚饭,我给他说正事,这样比较委婉。否则就显得我太功利,吃顿饭都是为了算计。” 任建瘪瘪嘴,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号人!”说罢便给汤墨书去了电话。 汤墨书果然如他所说,随时都有空闲,三言两语就与任建定在双楠吃牛杂火锅。 酒过三巡。 汤墨书饮尽半杯冰啤,笑道:“安之,你今天似乎谈性不浓啊?有心事?” 我鼓足勇气,笑道:“九哥,心事我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因为又想麻烦你。故,比较纠结而已。” 汤墨书微微扬眉,说道:“虽然你我相认不久,但却一见如故。而且据我观察,你也不是甚扭捏之人,有话直说吧。” 我心想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况且之前的铺陈工作已经做得十足,便心一横,把秦明的事情给汤墨书细细说道清楚。 汤墨书微微一笑,说道:“安之,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这性子实在不喜欢管什么闲事。除了看看书、喝喝茶,其他的事我一概不闻不问,因为我真的是没有兴趣。”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汤墨书又道:“咱们难得这么投缘,何必要把这些俗事扯进来?有时间好好聊聊天,那比什么都强。不过,既然你已开了口,这次我就应了你。” 我的心瞬间升到了嗓子眼。 汤墨书笑道:“说说吧,你朋友希望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我激动而尴尬。 上回丁美娟的事情我没开口,倒是汤墨书自己提出帮忙;秦明这档事我开了口,他又翻来倒去给我几个折返。就算这是性格,但也未免过于性格,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好在我这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起的,毕竟,这两年律师生涯的历练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很快稳定心神,说道:“结果当然是双方握手言和。至于损坏的设备,可以不赔,只要我朋友都够正常施工就行。嗯,这个吕广数可能九哥不认识,那就不说他。至于蒋美名呢,让他出个书面的东西也确实不妥,但我想最好让他亲自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表明个态度。” 汤墨书微微皱眉。 我心中极度忐忑。 半晌,汤墨书说道:“既然损坏了设备,那自然是要赔的。你问问你朋友那些设备值多少钱。” 我暗自松口气,给秦明去了电话。结果这死胖子果真如他所说打死不要赔偿,只说能够施工就阿弥托佛。 汤墨书摇头笑道:“你的朋友都很有趣啊。那行,现在可以开开心心喝酒了吧?” 我愕然,说道:“这就解决了?这不还没有给你朋友通气吗?万一他有难处呢?” 任建点头道:“是啊九哥,咱们厚着脸皮让你欠朋友的人情,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果再让你朋友为难,那我们可真是…….” 汤墨书摆摆手,笑道:“我……我朋友和我就像一个人似的,没事。” 我在心里暗赞一声汤墨书这样的朋友才是真正的好兄弟,然后有些嫌弃地看了任建一眼,却发现这贱人也正好用充满鄙夷的眼神盯着我。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鲜活的生活 ?数日晃过,又见九哥。 上次汤墨书风轻云淡地说他那朋友会搞定秦明的事情,我在震惊、高兴之余,心底还是藏有一丝怀疑。但是,这丝怀疑仅仅存在一夜,便欢天喜地的烟消云散。 次日清早,我尚未给秦明回话,他倒先给我打来电话,不可争辩地证实汤墨书的朋友竟真的极有可能是市上书记那般高高的存在。 当时死胖子的颤音中充满着景仰之情,说蒋美名和吕广数都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那事就此揭过,让他安安心心搞建设;又道蒋、梅二人分别认了三十万元、十万元的损失,而且那意思是他不收还不行;实在是盗亦有道啊,不愧为道上大哥啊,云云。 或许是死胖子被高兴冲昏了头,居然主动要了我的帐号,十多分钟后就将钱打到了我的卡上。 整整五十万元! 我和任建在恍恍惚惚的理智中选择了不做见利忘义之人,稀里糊涂地决定首先要将汤墨书那份奉与人家。 是以,我们花了好几天时间,分批分次取出二十万现金,直到今日才正式约见汤墨书。 踏水桥街,协信茶府。 以前我曾暗自腹诽汤墨书似乎只有一套白绸,回回见着他都是穿着这身。但今天我确定我错了,因为他今天这身白绸看着格外白、格外亮,还格外的合身。并且,我确定不是因为中午阳光强烈的原故。 我夸了一通白绸,说道:“九哥,我代表我朋友谢谢你。他说啊,现在这个社会就没有干拇指沾盐的道理,再怎么好的朋友也得表示心意。我当场就批评他,人家九哥那朋友是真正的兄弟,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可我朋友说,就算九哥的朋友不在乎,他也得表示一下心意,不然他会过意不去。这不,他托我把这包带给你,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我低头将那装着二十万现金的皮包拿起来,想着汤墨书多半会婉然拒绝或推辞,我又该如何暗示我和任建不仅仅是他聊天的朋友,同时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高素质人士,让他一定不会为帮我们的忙而感到后悔或失望。 结果我话说完,汤墨书却没婉拒、推辞,更没有后悔或失望,而是微微皱眉,一言不发。 我有些困惑,将自己刚刚那番话回忆一番,自觉有理有节又张弛有度,并无甚不妥。 既然如此,汤墨书为何不但不高兴,甚至隐隐有些嫌弃之意?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汤墨书道:“包里是钱吧?钱是什么?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纸,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下意识地捂住皮包,生怕里面那些肮脏的纸片会飞出来。口中说道:“九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则,可我也是帮朋友的忙……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汤墨书沉默了一会,突然轻笑,说道:“安之,也许是你职业使然,让你见到太多的社会阴暗面,让你觉得世间百态是客观而正确的存在。但是你错了,或者说你还不真正了解我,我想要的东西就是看书喝茶,然后再有几个聊得来的朋友,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仅此而已。” 我觉得脸上僵硬,不由自主地将手中那肮脏的皮包慢慢放在地上,再轻轻踢给一脸麻木的任建。 汤墨书轻叹一声,说道:“人活在世间有所追求固然没错,但切忌成为追求对象的奴隶,钱、权尤甚。鸟觅食为生,人求财为活,若到头反而落得个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结局,悲乎?愚乎?” 我有些触动,依稀记起自己在大学的时候是多么固于贫穷,在稀饭馒头里还能有理想、抱负,甚至有着粪土万户侯的书生意气。但现在却正如汤墨书所说,我确实已将世间百态正确化、常态化,正隐有为奴的倾向。 汤墨书端起酒杯,笑道:“算了,是我太过执著。其实你们这样才是鲜活的生活,反倒是我啊,与这社会有些格格不入。不过,我认为我们之间是纯粹的朋友间的帮忙,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求任何回报。这个说法总能接受吧?” 我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并惭愧地笑道:“谢谢九哥。” 汤墨书微微一笑,又没事儿人似的天上地下摆起龙门阵。我很努力地想集中精神去倾听,但却总是不知不觉就走神。 不多时,汤墨书笑而言止,说下回再聚。辞别。 我懒心无肠地与任建回到黄忠小区,郁郁寡欢地想着汤墨书说的话,正积累起一丝反省人生三观的正气,却被一道惊艳的、天籁般的声音一泄而空。 任建一脸贱笑地看着我,说道:“看看,这些肮脏的纸片满满倒在一地后,是不是整个世界都因此而变得更加鲜活?” 我看着满地的百元大钞犹豫了片刻,然后狠狠点头。 毕竟,汤墨书自己也说过,是他自己与这社会格格不入,而我们的生活才是鲜活而真实的。短短几天时间,我和任建各自揽入三十一万巨款,这样的生活鲜活得如同张大千笔端的荷花! 得知柳静宜和韩亚都得空,我和任建便各自将两叠鲜活的百元大钞塞进左右裤兜,相互鼓励一句挥霍,然后踏夜色而出。 ……….. 仁和春天。 任建在我的惊愕中斥一万三千七百之巨买了一个包,然后扭扭捏捏塞到韩亚手中;韩亚面色娇羞如邻家小妹单独直面帅气的学长,半推半就地将皮包紧紧抱在怀里。 柳静宜将那包翻来覆去地瞅,最后结论是在荷花池最多卖五百元;任建吹胡子瞪眼睛地狠狠踹了我一脚,我则嘿嘿一阵乐呵。 鉴于仁和春天的任何物件对于柳静宜来说都远远不如荷花池的同款,我等便转战春熙路。见柳静宜伸着脖子看向哈根达斯的厨窗,我便也斥巨资将一百九十八元一份的冰激凌买了四份,她极是欢天喜地的一一散发给众人。 兴致未尽,再战锦里。 担担面、赖汤圆,夫妻肺片龙抄手,见啥吃啥。芙蓉羹,玫瑰汤,现榨果汁莲花醪,逮谁喝谁。 柳静宜像一个调皮的精灵,手里拿着根棒棒糖,在人群中闪烁显隐;韩亚像一个矜持的仙子,紧紧抱着一个皮包,在人群中漫步绝尘。 此情或画长久天,不羡鸳鸯不羡仙。 我有些感概,本想顺势将双手插进裤兜装个帅,不想兜里充实,半天没将手插进去。任建有些嘚瑟地甩我一眼,然后颇为潇洒地将手插进裤兜,微斜身体,扬头拧肩,竟也有几分玉树临风。 几近凌晨,终得消停。 任建被仙子揪去当护花使者,我也与精灵回到凡尘。 幸福春天楼下,柳静宜与我相拥长吻。良久,她嘟嘴道:“安安,我决定年底再买房。” 我奇道:“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早点买吗?再说,买了房我才能去见我老岳父啊。” 柳静宜嘻嘻一笑,眨眼说道:“要灵活变通嘛,反正过年才回老家。你现在能挣钱,也许到了年底咱们就可以全款买房,那样就不用每个月还贷款,岂不是更好?” 我点点头,笑道:“也行,这些小事你作主便是,大事才归我操心。” 柳静宜瘪嘴,笑道:“这还算小事?那你说说咱们家什么才是大事?” 我作思考状,半晌,正色道:“换灯泡、灭蟑螂,这些都是技术含量高的大事。” 柳静宜眼眸含笑,硬生生挤出一丝崇拜,说道:“嗯,我家安安最厉害。” 我抚摸着柳静宜的秀发,说道:“既然我能挣钱养家,你就只需要貌美如花。你没事就和亚姐或者欧阳多去逛逛街,把那些擦脸的、涂眉毛的,染指甲的,统统买一堆回来。” 柳静宜白了我一眼,娇嗔道:“我天生丽质好不好?哪里需要那些。”说罢深深吸了口气,又将我紧紧抱住,慢慢闭上了双眼。 今夜春风来,我心似花开。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奇人焦世邦 ?春来花开,秋来花谢,天道也;近我者李福,去我者李福,世事也。 自从步入律师行业以来,唯一对我有着教诲之谊的便是李福。虽然对他并没有导师那样的感情和感觉,但听到他要转所的消息后,我还是颇为失落。 晚间,我和任建带着我们的小团队在一品天下红杏酒楼为李福辞行。 我等盛情难却,李福渐有醉态。 我叹道:“主任,虽然到了恒信所你可以大展拳脚,但兄弟们舍不得你啊。唉,以后再想得到主任的教诲和关照,可就难了。” 李福笑眯眯地说道:“兄弟放心,他年若遂青云志,不忘任建与安之。” 我和任建端杯再敬。 陈茂才红了脸颊,急道:“主任,还有我!” 李福笑眯眯地点头,说道:“嗯,还有茂才,还有小丁,还有小风,都不忘。” 陈茂才喜滋滋地倒满酒,说道:“主任,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你……和我两位师兄,你们就是我的老师,就是我的偶像。今天不是我喝多了说酒话,我是真心真意表个态,我陈茂才这辈子唯你们马首是瞻,听你们的话,为你们着想,我就是为你们而活着。” 任建拍了拍陈茂才的肩膀,笑道:“茂才兄,言重了。” 陈茂才正色道:“师兄,我发誓我说的绝对是真心话,否则我就到号子里蹲几年。” 我赶紧制止,笑道:“别口无遮拦啊,咱们律师从来就是从里面往外捞人,哪能说自己进去?” 风月婷嗤嗤一笑,说道:“他是表决心嘛。” 陈茂才点头不止,笑道:“对对对,还是婷妹了解我,表决心嘛。” 风月婷白了陈茂才一眼,扭过头去与丁美娟说话。 李福笑眯眯地与陈茂才喝了一杯,说道:“小风、小丁,你们有男朋友吗?” 丁、风二人啊了一声,同时笑着摇头。 李福笑道:“改天我介绍一个大师,让他给你们算算姻缘,很准啊。”说罢又侧头对我说道:“安之,我财大那个班真没白读,不然也认识不到焦大师。” 我笑道:“这位焦大师又是何方神圣?” 李福乜斜着眼睛,笑道:“你们目前这个格局,当然不会认识。人家焦大师只给处级以上领导算,一般人哪有机会?我也是通过我们班上一位省环保厅的同学才有幸认识的。” 李福面露神秘之色,低声道:“焦大师是鲁东人,真名叫焦世邦,据说和省上苏书记交情匪浅。” 我不动声色,知道李福口中这位苏书记正是省上的一位副职,也正是苏小月的二伯。心下微叹这世界果真有些小,转来转去都是熟人。稍稍有些遗憾的是,这熟人只是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 任建向我隐晦地眨眼,笑道:“现在这些神棍能耐啊,走的都是上层路线。” 李福啧啧叹道:“焦大师可不是神棍!谁会相信神棍呢?你们想啊,如果真的能掐会算,那些神棍干嘛还摆地摊?自己都穷困潦倒,怎么给别人算?这焦大师就不一样,人家可是身家过亿啊!去年又在益州开了个能源公司,很受省上重视啊。嗯,这才是大师,这才有资格给别人算嘛。” 李福看着正在给他斟酒的风月婷,又笑道:“小风,哪天有空我带你去见见焦大师?你得提前给我说啊,人家不一定有空。” 风月婷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任建,笑道:“我们是一个团队,去不去可要听领导安排。” 任建嘿嘿笑道:“这是私事啊,自己做主。” 丁美娟笑道:“任律师,这说明月婷是把团队当作自己的家嘛,你得奖励人家。” 任建指着我笑道:“那得问何律师,基金是他在管。” 丁美娟有些执着,说道:“不一定是物质奖励嘛,精神奖励也行啊。” 任建笑道:“你想要奖状啊?一张纸还不容易?下来让何律师给你买一叠回来。” 丁美娟看了风月婷一眼,笑道:“月婷可就是想要一张纸,对吧月婷?” 风月婷有些嗔怪地瞪了丁美娟一眼,笑道:“别开玩笑,今天可是为李主任辞行的。” 李福摇摇头,笑道:“也不算辞行,大家都还在益州律师界,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陈茂才再敬李福,说道:“主任,以后不在一个所,有些案子正好可以合作,到时可一定要照顾一下啊。” 李福笑而饮之,眯着眼睛笑道:“好说,好说。” 既然李福的话好说,任建等人自然又发动一轮敬酒攻势。我则无由头地想到了那个什么焦大师。 或许是先前想到苏小月的缘故,又或许是先前听到除开老神棍之外又来一位神棍的缘故,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另一个很有份量的大人物来。 宋先生,宋义。 我有自知之明,不说我算卦水平的高低,就说我这样人微言轻的小律师身份,像宋义那样地位的人为何要找我算卦?按理说人家焦大师才符合他的标准嘛。 或许他们不认识? 又或许,宋义真的生就一双慧眼,双目如炬、明察秋毫,所以看不上焦大师那种沽名钓誉之流,反而看重我这样有着无限潜力的草根后辈? 虽未可知,但…….嗯,多半应该如此。 想到此,我不禁有些自喜,仿佛瞬间充满了大师的气质,笑道:“主任,刚才你说的那个焦大师真有那么神奇?” 李福醉态更甚,啧道:“当然!报纸都专门为他写过报道,题目就叫《奇人焦世邦》。据说焦大师七岁就能治病,曾经用一根树枝治好了一个驼背,神乎其技啊。” 我有些发愣,愣过之后不得不自叹弗如。 报纸是否写过报道我自然没有考证过,但治驼背这事便让我有些心塞。我倒是也可以用两扇门板来治驼背,当然前提是不管驼背的死活;这跟人家一根树枝可差远了啊。于是,我刚刚无故生起的大师气质便弱了下去。 我摆正姿势、端正态度,说道:“主任,你见焦大师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见识一下。” 李福笑道:“好说,好说。我问问我同学,等大师得空,我就带你去见识一下。” 任建笑道:“主任,我也想见识大师,到时也带上我吧。” 李福点头笑道:“好说,好说。”然后面上涌起陶醉之色,说道:“格局!你们要重视格局啊。自己身处哪种格局,才能决定自己能做哪些事情。你们一定要提升自己的格局啊。” 我与任建相视一笑,点头应允。 当然,我更清楚地知道当下的格局,那便是李福醉了,我们小团队则个个龙虎精神。 丁美娟等人散去。我和任建就近开了个房间,把鼾声如雷的李福抬上床,瞅着他并无不妥,便踱步回黄忠小区。 任建嘿嘿笑道:“案子,最近怎么没见你鼓捣算卦啊?这可不好!咱们一定要干一行、爱一行,你看看人家焦大师,把你们神棍行业搞得风声水起,你得好好向人家学学。” 我瞪了任建一眼,说道:“怪我咯?要怪也只能怪苏小月不是他二伯亲生的,没有继承他二伯的基因。如果他也像他二伯那样相信这些,我绝对比焦大师还能忽悠。” 任建眨巴着眼睛,沉思道:“我记得…….在五朵金花那次,好像苏小月说过黄中川的老爸挺信这些,咱们是不是从他那着手试试?” 我白了任建一眼,说道:“黄中川都没拿下,你有那命去拿他老子?” 任建叹口气,说道:“也是,这人和人命不同啊!人家焦大师命咋就那么好呢?一下子就成功了呢?我就好奇这个,所以是真想会会他本人,学习经验嘛。” 我叹口气,说道:“这还真不容易。人家可是直接在官场混,咱们现在才勉强算踏入官二代的圈子,这差距太大啊。” 任建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算了,咱眼红人家焦大师干嘛?他有他的道,咱有咱的路。还是周敏说得好,哪能让你一个人挣钱?让别人喝西北风去啊?”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半晌,我略有诧异地问道:“周敏什么时候给你说过?” 任建一愣,笑道:“就那天在三圣花乡啊。你们在聊天,声音那么大,谁听不见啊?” 我有些疑惑,问道:“他声音很大吗?”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欧阳毓很郑重 ?任建正色道:“大啊!你们都喝高了嘛,自己说话都不知道声音有多大。” 我确实有些记不清楚那日的细节,便不再纠缠。 任建似乎来了劲,又嘚瑟起来,笑道:“早给你说过,本人现在是从《黄帝内经》入道,耳聪目明、身手矫健,不是你们普通人能理解得到的。” 我不屑地回击道:“你确实已入道,打一个普通警察都搞得自己满身淤青,你这道是羊肠小道吧?”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人真没趣,开个玩笑而已嘛。” 说话间,欧阳毓打来电话,说有急事要见我。 最近欧阳毓频繁与柳静宜接触,倒很少与我联系。眼下听她语气十分郑重,不像是恶作剧,便扔下满脸复杂——似乎包含遗憾成分较多的任建,去了浣花溪。 欧阳毓少见的一脸严肃,竟然开门见山地问我是不是乾元宗的人。我惊讶之余便不计后果地断然否定。 欧阳毓并未与我争辩,沉默半晌,说道:“安之,你放着好好的律师不做,干嘛要去淌这些浑水呢?” 我纳闷道:“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欧阳毓似乎有些恼怒,说道:“有人要针对你,应该也是你们什么狗屁门派的人。” 我一愣,说道:“阿九,你别着急,慢慢说,说详细点,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毓白了我一眼,说道:“刚刚有两个人去见了黎叔,我听到了他们说话。他们说对付古中华的把握最大,因为你就是古中华的软肋。” 我内心震惊,问道:“他们是谁?这话是你黎叔说的?他们想什么时候对付老…….古中华?” 欧阳毓又白我一眼,说道:“我又不是故意去偷听,哪里知道这么多?我只是听到那两个人提到你的名字才开始注意。当时黎叔并没在场,那两人我也不认识,什么时候他们也没说。” 我有些无语,更有些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欧阳毓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想帮你问清楚,但黎叔说你是乾元宗的人,又说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情,然后就将我轰了出来。而且……” 我急道:“而且什么?” 欧阳毓迟疑一下,说道:“我感觉老欧也知道这事。” 我诧异,问道:“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你……老欧会知道这种事?” 欧阳毓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只是听黎叔那口气,我隐隐就有这种感觉。” 我问道:“黎叔原话怎么说的?” 欧阳毓沉吟道:“他说……我自然拿你没办法,可你父亲总有办法吧。” 我想了想,笑道:“这就是你想多了啊。你客观理性地分析一下,老欧怎么可能会关心这些事?他总不可能也是宗门之人吧?” 欧阳毓蹙眉略思,笑道:“嗯,是我想多了。不过黎叔一定是知道这事的,你总得小心一些。” 我思忖一番,说道:“那两人长什么样你记得吗?” 欧阳毓摇摇头,说道:“被树枝挡住了,看不清。不过我听到是一男一女。” 我无语道:“那不等于白说?” 欧阳毓双眼一瞪,说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至少我告诉你有这档事吧?你至少可以提前做些准备吧?” 我赶紧陪笑道歉,又说些我身手如何了得之类的话安慰欧阳毓一番。 辞别欧阳毓。 我越想这事越觉得蹊跷,更觉得有些不安,便给老神棍去了电话,谁知竟然打不通。 当下有些着急,又想着这种事情应该算得上是我生死悠关的大事,便给叶荣去了电话,谁知也打不通。 我并未察觉自己如何害怕,但脑门上却泌出一层细汗。 其时夜间十时许,挂掉电话后我才注意到浣花溪内已无游人,这让我突然觉得有些孤立无助的感觉。 我知道我们乾元宗人丁稀少,但一直以来这只是数字概念;此时遇着事情才真正知道这稀少是多少。 除了偶尔联系不上的老神棍和经常联系不上的叶荣外,竟然再无他人! 大师父自然不用说,鬼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二师父行踪飘忽也就罢了,但他还从不用手机,等于没这人;另外还有一个二师兄,我却从未见过,更没有联系方式…… 我一路恍惚,不觉行到杜甫草堂后墙处,也就是欧阳毓的幸福小屋下面,然后陡然驻足。 鬼魅般的两人无声而立在前面。 胥清山和胥清水! 这兄妹穿着冲锋衣,一身户外打扮。我只看得一眼,便知道前几天在黄忠小区门口瞟见那两人果真是这兄妹。但此时我没心思去思考他们为何要作这样的打扮,以及这样打扮的目的。 我道气运行,将满心惊愕压下去,说道:“这么巧啊。两位别来无恙?” 胥清山道:“不巧,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胥清水道:“别来无恙?你是说青溪镇一别?还是那天在大街上一别?” 胥清山侧首道:“错!那天在大街上我们根本没有见面,哪里谈得上别?” 胥清水侧首道:“错!侧面也算见面,我们擦肩而过,自然是见过侧面。” 胥清山怒道:“强辞夺理!” 胥清水笑道:“客观有理。” 我无奈道:“两位,先说说找我何事,然后你们再慢慢聊,这样可好?” 胥清山兄妹不再争辩,却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双双抱着手将我上下打量。 半晌,胥清水道:“我说得没错吧,乾元宗弟子个个了得,现在你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胥清山哼了一声,说道:“那是师兄说的。” 胥清水哼了一声,说道:“我说的是我说的那次。” 胥清山道:“你说的那次也是说师兄说的。” 胥清水道:“我说师兄说的那次便是我自己说的。” 我本来心情就欠佳,现在又莫名其妙地遇着这对欠揍的兄妹,自然烦燥起来。我不再管他们说啥,自己也不再说啥,拔腿便走。 不想刚走得两步,却见人影一闪,胥清山兄妹又挡在我面前。 我微微一惊,猛然反应过来这兄妹俩不正是欧阳毓说的一男一女么?当下警惕起来,说道:“两位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如果没事,我想回家睡觉。” 胥清水道:“没事。” 胥清山道:“有事。” 胥清水瞪了胥清山一眼,怒道:“你傻呀!你说了有事他不就知道防备你了吗?” 胥清山怒道:“你傻呀!我又没说什么事,他怎么会想到防备我?” 我伸手打断这兄妹,说道:“师兄师妹,到底有没有事啊?有就说事,没有就说再见吧。” 胥清山和胥清水面色惊讶,对看一眼,同声道:“他叫我师兄(妹)?”然后又看向我,同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话音刚落,这兄妹身影一闪,双双欺我而来。我虽是早有准备,但仍不免一惊。 无暇思量,我由着本能反应不退而进,大步踏入离宫,与这兄妹贴身而过。双方错身之际,我双手分别与胥清山、胥清水拆卸三次、两次,化解了腰间大横、腹结诸穴的危机。 转身而立。 胥清水笑道:“我说过吧,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胥清山不屑道:“我根本没用力。” 胥清水不屑道:“你根本没时间用力。” 胥清山怒道:“你又不是闹钟,怎么知道我没时间?” 我顾不上听这兄妹如何纠缠,心里紧急思考对策。仅凭刚刚一招我已明白,不管是胥清山还是胥清水,若是单打独斗,我自然没有胜算,但从容脱身还是不难。 但是,若这兄妹一起动手,我不但必输无疑,而且会输得很难看。 ; 第一百六十章 黎世功很无耻 ?心念急转,我说道:“不管你们找我什么事情,但你们师父应该给你们说过我是善人之后,你们必须救我一次;而这之前,你们肯定不能伤我。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对吧?所以,咱有事说事,别再动手。” 胥清山一脸诧异,看着胥清水说道:“师父给你说过吗?” 胥清水摇头道:“师父肯定没有给我说过。” 胥清山道:“师兄给你说过吗?” 胥清水道:“说过我也不会说说过,因为他又没说师兄说过。” 我顿觉无语,半晌憋出一句,说道:“言而无信!” 胥清山兄妹同时一愣,同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本以为这兄妹还会有进一步言语驳斥或者道理演绎,谁知他们说完就再次欺身而来,竟没有任何征兆。 我暗叹一声这世间哪还有诚信二字,便全力以赴应对他们精妙无疵的联手攻击。 若眼前换作别人,我应该在五分钟左右便被他们击倒。但这兄妹似乎很见不得对方先行得手,所以每每在紧要关头,总会有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的招式阻滞。 如是,我便在一片狼狈躲闪中坚持了二十余分钟。 但这番躲闪也并非没有收获。或许是两宗同源,胥清山兄妹无论招式多么狠辣,我却总能感觉其间有丝熟悉。有时像是一种本能,有时却像是头脑中有道声音在指引,我对他们的攻击渐渐找到些应对方式。 如此这般,二十多分钟后,我清晰地感觉到脚下易宫移宫变得更为流畅,胥清山兄妹的攻击渐渐变得没有那么犀利似乎便是一种印证。 艮为止,为山。 当我踏入艮宫升起意念后,胥清山兄妹的身形似乎就会变得慢些;而我单掌劈向胥清山时,掌间发力似乎辐散得更开,是以胥清水也得托腕而挡。 乾为天,为马。 我腾空扫腿,胥清山兄妹不再联手迎击,而是面带异色向两侧滑开去,像是在躲避迎头冲过去的奔腾万马。 胥清山兄妹不再相互阻滞,于是相互配合得更为精妙。 此时我脚下移宫已极为流畅,且又隐隐察觉到八卦与意念之间的奥妙,游走在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各宫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一时间,我竟与这兄妹战得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胥清水避过我的拳头,大声道:“我早说过吧,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胥清山这次罕见地没有接胥清水的话,只是猛然怒吼一声。而随着这声怒吼,他似乎变了一个人,明明在三米开外,但突然又出现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时间上的停顿,也没有任何空间上的距离,像是瞬移一般。 我立刻手忙脚乱起来,脚下卦宫渐渐晦滞,堪堪抵挡两三分钟,便被胥清山一掌击飞。 我倒身在地,只觉得胸中气血乱涌,一时竟有些动弹不得。而就在此时,胥清山鬼魅般又出现在我面前不过三尺之地。这厮像着了魔一般,满脸狰狞,右腿高抬,然后闪电般向我劈下,风声破空! 我有心无力,避无可避,头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隐约听到一声“住手”,然后被人抱住一阵翻滚。与此同时,我听得一声闷响,再看时,胥清山脚下石板已然如蛛网般开裂。 我心有余悸地抬头一看,却更有些发懵。因为抱住我的人竟然是前几天才从看守所捞出来的一个当事人。 白白净净又安安静静的一个当事人,盗窃犯白一茫。 胥清山兄妹也有些发愣。 半晌,胥清水道:“小师弟,你怎么帮他?” 胥清山道:“你怎么帮他,小师弟?” 白一茫看看我,又看看胥清山兄妹,说道:“我不是帮他,我是还他人情。” 我怔了半天,喃喃道:“谢谢。” 白一茫一愣,急道:“你怎么说谢谢?” 我茫然道:“你救了我,我当然要说谢谢。” 白一茫一脸无奈,说道:“大恩不言谢,你既然说了谢谢,我就还不了你的情。” 我一呆。 胥清水急道:“你急什么?师兄说过,最多再晚两天就会让你出来。” 白一茫道:“但他让我早两天就出来了。” 胥清水一窒。 胥清山怒道:“就算如此,但忠义不能两全,你救了他,就对不起师兄。” 白一茫道:“你又不是师兄,怎么知道他会觉得我对不起他?” 胥清山一窒。 我迷茫片刻便回过神来,看看胥清山兄妹,又看看白一茫,竟忘却眼前的危险和周身的不适而暗自发笑。 一边是胥清山、胥清水这对极度无聊却让别人极度无奈的史上最欠揍兄妹,一方是前无古人估计后也无来者的小白当事人白一茫。但后者居然是前者的克星,与此同时他又欠我一份连谢谢都不敢说也不敢听的恩情。 听到白一茫是无名宗小弟子那一刹那让我异常吃惊,但那一刹那怎抵得现在看见胥清山兄妹窘态而开心甚至幸灾乐祸的永恒? 我感觉到被偷笑憋出的痛苦瞬间化作扭曲的快乐,突然觉得有一句话非常合时宜,便认真地对白一茫说道:“告诉你姐,她欠我的五千块钱就不用还了。” 白一茫大急,说道:“那怎么行?恩重如山啊!” 胥清山怒道:“小师弟,你忘了师兄的话吗?他可是乾元宗的,你若帮他,师兄会不高兴的。” 白一茫道:“师兄只给你们买装备,先就让我不高兴,现在我还他一个不高兴,正好两不相欠。” 胥清山张口不语。 胥清水笑道:“小师弟,你若听我的话,我就把这身装备送给你。” 白一茫道:“我要装备是想和你们去雪山,现在你们都回来了,我还要它作什么?” 胥清水结舌无言。 正此时,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场间多出一人。我定睛一看,却是黎世功无声而至,于是赶紧咬牙爬将起来。 黎世功面色冷峻,负手而立。 白一茫有些茫然;胥清山兄妹神色凛然。 黎世功哼了一声,说道:“师父不在,你们便不知规矩?但金锣是怎么教你们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动手就动手?你们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监控?” 白一茫点头,说道:“知道,我偷钱就是被监控拍到的。” 场间无声。 黎世功清咳一声,说道:“回去告诉但金锣,你我两宗对善人之后已尽责,纵然是商络水也无话可说,以后行事自然无需顾忌,该抓紧的要抓紧。” 胥清山兄妹抱拳应诺,转身便走。 我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胥清山兄妹干脆得一踏糊涂便走掉,也不是因为我明白当初在青溪遇着的那位中年男子名叫但金锣,而是因为黎世功给我带来无法接受的智商方面的震憾。 黎世功似乎感觉到我的心思,扫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我不来制止,你今晚必定遇险。”说罢转身徐行,直至不见踪影。 半晌,我确定自己带着智商,便立刻有些愤愤然。 一直以来,虽然我知道黎世功是我们乾元宗的对头,但我对他至少保留了对老者的基本尊重。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自重! 按黎世功的说法,当年他家老爷子和商洛水等人的誓言有何用?他们六宗随便找个借口,甚至不用找借口,部分人对我出手,而另一部分又来相救;反之又行!如此一来,所谓照顾我这善人之后的承诺不就成了一个响屁? 黎世功的行为充分说明他这人不但没有人品可言,更是一个心机狭促的伪君子。如此,上回他说我大师父如何如何、老神棍如何如何,那也是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行径! 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得跳墙。良久,我恨恨而道:“无耻啊,比老神棍还无耻!”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深入话题 上 ?我悲愤欲行,却看见白一茫呆呆站在那里,弱弱地说道:“何律师,想不到你也是修行界的,更想不到你是乾元宗的。” 我刚刚被黎世功的无耻气昏了头,竟忘记还有一个盗窃犯杵在这里。余气未消之下,我没好气地说道:“同是修行界,却不是一路人,我们以后少打交道。”说完抬腿就走。 白一茫小碎步跟着,说道:“何律师,你是我恩人,怎么能不打交道?再说,我以后还得还你钱啊。” 我驻足,说道:“你刚才没听见你师兄师姐说吗?你是无名宗,我是乾元宗,我们是死对头。这次你虽然救了我,但下次见面说不定我们就得打起来。” 白一茫摇头道:“先报恩,后还怨。” 我微微发怔。 经过刚才一番变故,我对这盗窃犯有了新的认识,从他扑我那一下的力度和速度来看,我感觉远不如欧阳毓;而从他言谈举止表现出来的智商和情商来看,我感觉又可以和李立威一较高下。 就这样一个人儿,似乎在无名宗还十分得宠,可见无名宗实在是……. 我忽然有些高兴,拍着白一茫的肩膀,笑道:“小白啊……” 白一茫弱弱说道:“我姐叫我茫茫。” 我艰难下咽口水,复笑道:“茫茫,你姐说你偷钱是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但你刚才却说是为了买装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一茫很认真地说道:“都是真的。我既想给我姐买礼物,又想给自己买装备。” 我故作严肃,说道:“当初法官问你的时候,你可没说要买装备啊。” 白一茫微微低头,说道:“任律师不让我说。” 我心中微异,纳闷为何没听任建说起过这事。转念又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细节,或者是那贱人认为根本不值得一说。 倒是这案子本身有些滑稽,我和任建都以为是吴自功搞出这堂皇的一条龙服务,现在却知道他只是捡了一个落地桃子而已,而那女法官更是只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相比于吴自功和人家女法官,我不明不白地垫进去五千块罚金就显得过于吃亏,势必得找回点损失才行。 看着白一茫那白白净净的小脸,我和善地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任律师肯定也是为了你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想买装备啊?” 白一茫抬起头,说道:“当然是上雪山啊!春节的时候,师兄让山哥水姐做准备,说等到天暖的时候就到一个特别高的雪山。我从小喜欢雪山,但师兄不让我去,说那地方太危险。我就想着自己买些登山装备,到时就可以偷偷跟着山哥水姐一起去。结果……” 我笑道:“这说明你师兄很关心你,你应该听话;说不定你山哥水姐去做的事情特别危险,对吧?” 白一茫摇头,说道:“不知道。” 我微微失望,但脸上笑意不减,说道:“那师兄没给你们说啊?为什么一定要登雪山呢?是因为好玩吗?” 白一茫左右看看,低声道:“我不想欠你情,你别说谢谢我就告诉你。” 我心中一喜,郑重地点点头。 白一茫又左右看看,低声说道:“有一次我听到山哥水姐说话,好像是师父安排的。因为师父的族弟本是当官的,都当到京城去了,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像我这样犯了事。师父很生气,就让师兄做一件事情,所以师兄就让山哥水姐去雪山。” 我再一喜,低声问道:“你师父让你师兄做什么事呢?” 白一茫想了许久,摇头道:“不知道。” 我怔了半晌,冲着白一茫一口气说了十来个谢谢,并且在临走之际又大声说了两次不要他姐还钱,然后头也不回的悻悻然回到黄忠小区。 任建见到我后很是吃惊,连连追问欧阳毓将我到底怎么样了,为何我的脸色如此难看。我本欲发发牢骚,可想到任建毕竟不是修行中人,多说无益,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 清晨起来,我又给老神棍和贺荣打了电话,依然不通。无奈之极我反倒镇静下来,镇静之后便进行了一番客观理性的分析。 欧阳毓所说固然属实,但想要针对我的胥清山兄妹已经离去,那至少短时间内应该平安无事。既然如此,我依然应该静观其变,等老神棍现身后我再慢慢收拾他,嗯,找他商量。 想到此,我心下轻松,赶紧叫任建起床。因为壬寅六君子初创不久,还得趁热打铁,巩固一番。 纳尼亚,加滕堡包间。 左力宏站在一个上半身没穿衣服的女性雕像面前发呆,半晌说道:“这身材巴适!” 曲布直一边打量着包间,一边啧啧叹道:“三君四君,大手笔啊,动不动就在纳尼亚做东。啧啧。” 周敏和窦仁桂一副见怪不惊的表情,悠然喝着咖啡。 任建笑着帮助左力宏分析人体结构,我对曲布直说道:“小君,你若感兴趣,吃完饭我就陪你好好转一转。上次人多,时间也仓促,我都没顾得陪你。” 曲布直张口欲言,却被周敏抢先道:“小君,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转来转去有什么意思?不如再找几个影视学院的妹妹陪你活动活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周敏提出这种消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正是一个深入话题的机会。 我笑道:“如此甚好!” 曲布直嘿嘿一笑,说道:“不用不用。” 周敏一阵嬉笑,扭过头去和窦仕桂低语,自然是关于他们上次消费的若干心得体会。 不多时,菜上,众人围坐。 任建倡议我等乃君子,自然有翩翩之风,当由大君窦仕桂上座。 众人齐齐唤好。 窦仕桂客气不过,落坐。 第一杯酒为六君子齐聚而干;第二杯酒则发生了小小的分歧。窦仕桂本说的是祝诸君子周末愉快,而周敏插话道应当敬三君、四君。 周敏笑道:“哥几个,今天是三君、四君做东,该敬;而上次我请客,其实也是三君、四君买单,是给我撑面子、打台面。兄弟们想想看,纳尼亚啊!这种情谊除了咱壬寅六君子还有别人吗?” 我微惊,却又喜上心头。 给周敏打台面一事,我和任建不说是讳莫如深,至少也是守口如瓶,因为这毕竟关系着周敏的脸面。但他此时无所隐瞒地亲自说出来却是为哪般?当然是他确确实实将眼下众人看着好兄弟、自己人,是以口无遮拦。 就这瞬间,我暗下决心今日一定要将心中那话题说深入、说透彻,否则就是与人家周敏见外了嘛。 周敏言罢,众君子齐叹三君、四君之大义,当敬;我和任建脸红脖子粗地推辞一番,无果。 二杯饮。 第三杯,左力宏敬六君子情谊长存,与天地同老。饮。 既罢,桌上谈笑风生,私相斟酌。君子谦谦,礼习蔚然。 魏方圆那厮将不到一千元的飞天茅台给我们打折成三千八百元,诚可恼也。但既为君子,岂能为这些俗事所扰?我率先打圈,让飞天如飞瀑一般倾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周敏眼色有些迷朦,但思路却很清晰,又口沫横飞地说起影视学院消费一事,叹道:“哥儿几个,那没得说啊,绝对一流。容貌气质自然不用多说,关键是人家那种良家妇女的身份,会让你有一种肃然起敬的猥琐。” 左力宏肃然起敬道;“这话好深奥,我一定再找个机会学习一下。” 曲布直笑道:“不瞒哥儿几个,上次那妹妹后来又和我联系过,哈哈。” 左力宏指着曲布直,半天笑道:“你娃太坏了,这种事都没给我们讲过。” 曲布直嘿嘿直笑,说道:“要不今天再给你找几个来,你好好给人家聊聊天,留个电话什么的?” 周敏指着任建笑道:“那你们要找四君,在这里只有他才有办法。哈哈。” 我陪着笑脸,却没言语。 以前曾听黄林飞介绍过,这周敏对行为艺术有着狂热的爱好,而且善于乐在其中,至于在什么场所搞艺术则无甚要求。我一直以为他有着亲民的人品,现在看来竟然是对场所没甚概念——到底是官二代啊,哪里体会过我等掏钱时的感受? 眼见周敏如是说,我心中竟有些着急。虽然白金卡是宋义免费赠送,但像这般消费,那铁定折腾不了几次。难道以后还要我和任建掏出真金白银来? 可是,如果我们不接招,那我们花无数心血培养起来的高端大气的君子形象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就这纠结间,听任建笑道:“这有何难?只要哥几个有兴趣,随时包你们满意。” 我心头一惊,暗道这贱人莫非已然喝高? 任建稍顿,继续笑道:“不过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个想法,咱们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娱乐基金,专款专用。不然像兰桂坊那样让五君一个人签单,我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啊。” 我细细听着任建说的每一个字,心里却有些不认同,觉得贱人这招太过直白、太过冒险。 人家周敏刚刚说要这贱人搞点消费,他就给人家提钱。虽然他自作聪明地拉出左力宏作为挡箭牌,我却始觉得有些勉强,更难保周敏等人不作他想。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深入话题 下 ?果然,窦仕桂笑道:“这桌上数我最穷啊,只有几个死工资。你们要么是大律师,要么是大老板,我就蹭你们的。” 左力宏说道:“大君,这话说得太见外!咱哥儿几个还分什么彼此,有钱大家用嘛,别说什么蹭不蹭的。” 虽然不认同任建的招法,但他已将箭射将出去,我自然只有尽量吹吹风,争取让那箭头顺着我们预料的方向前行。 至于怎样吹这风,那就大有考究。 我抖出不容质疑的语气,笑道:“这个办法不好,太麻烦。再说,咱们也不能保证每次娱乐都这么齐整,保不准哪位君子会有事耽误嘛。基金是众君子的,就应该保证众君子都能享受才妥。” 周敏眼睛乜斜,笑道:“那活该啊!我觉得这个办法好啊,就是要约束大家,改一改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散漫的工作作风。反正我决定啊,每次娱乐都从基金里出,至于来不来嘛,那就是自己的事,但钱可不会给你省。哈哈。” 曲布直点头道:“反正我是要来的。” 任建隐晦地瞟我一眼,继续道:“大君,我可能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基金的事啊,你们就别管,由我和三君负责搞定。” 我微微一愣,又不禁暗喝一声漂亮。 任建这招太狠,不论是力度还是角度都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说早一刻,则有可能害得我们自己落得偷鸡不成反蚀一米把的下场;说晚一刻,则又起不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周敏这朵浪花率先反对,说道:“那可不行!咱哥儿几个什么关系?一起抡胳膊上阵的兄弟啊,有一个算一个,都出。“ 左力宏不出意外地变成了第二朵浪花,摇头道:“就是!大不了我签单嘛!益州这块地界不认我签单的场子还真不多。” 曲布直笑道:“在锦区我来签。” 窦仕桂摆手道:“你们怎么又说到签单上来了?说得好像签单就不用给钱一样!还是听听四君怎么说吧。” 不等任建开口,我抢先笑道:“我先声明,不是我不愿意出钱啊。我觉得四君这提议有些欠妥,主要是因为显得太过生分,不能体现哥儿几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情谊。而签单更不妥,那样可就失去了咱们壬寅六君子的情趣和魄力。对吧?按我的意思,这基金也简单,就是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任建一脸思考状,说道:“那你说说有哪些道道?” 我点头道:“第一,我和四君本来就是律师,揽的就是体力活,干的就是跑腿的事儿,所以具体的事情由我和他负责;第二,哥儿几个上班的上班,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干嘛干嘛,只是偶尔动动嘴皮子,打个招呼。第三,基金由大君统管,老大当家嘛。” 任建正色道:“好。” 窦仕桂摆手道:“不行不行,让小君管,他年轻,头脑灵活嘛。” 左力宏抠着脑袋,说道:“三君,你这意思我不太明白啊,我到底该做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曲布直伸长了脖子,点头道:“就是,我也不太清楚。” 我微微诧异,紧接着又释然。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周敏这样的耍公子身边自然也是些耍公子。若换作他人,不说完全明白,至少也应该猜得到我意所指。左力宏和曲布直则是一脸懵相,让人忍不住叹息一声,可惜白生得一个好老子! 我笑道:“我是律师啊,意思当然就是法律相关的勾当。五君,其他人先不说,你肯定算一个,咱仨把这基金的事给揽起来。我和四君找活儿,就是给人作取保候审。如果这过程中遇到难处,那么就需要你出面找找熟人、打打招呼。事成,钱来。” 左力宏哦了一声,说道:“就这么简单?” 我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曲布直愣了一下,说道:“也算我一个啊,在锦区我也能干。” 周敏说道:“三君,我打断一下啊。取保这事靠谱吗?能挣几个钱?” 任建笑道:“周……二君啊,你可别小看取保这事,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上百万。而且这事没风险,我和三君会给案子把关,但凡可能给五君……还有小君啊,但凡可能给他们添麻烦的案子,我们一律不接!” 我笑道:“二君,从我们律师业务这个专业角度来看,取保和做缓是一个道理。” 周敏哦了一声,笑道:“缓刑啊,你早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嘛。” 我嘿嘿干笑一番,检讨自己表述不清,心下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堂堂市检察长的公子分不清取保和缓刑;堂堂市公安局长的公子不知道取保是一桩业务。这说出去是不是太过丢人?好在我今天普法及时,省得他们折了我堂堂壬寅六君子的脸面。 心有所慰,我举杯道:“为了咱哥儿几个在娱乐界混得风生水起,诸君共饮。” 诸君共饮。 任建自然懂得起张驰有度的道理,十分配合地重新发动一轮敬酒攻势。其间话题不离影视学院的消费,让众人对娱乐界的渴望充斥颜表。 如此,这贱人又才委婉地将话题引回正道,说道:“关于这基金啊,我又想起一事。哥儿几个都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咱们这个方案方便易行,却也有利有弊。好处咱不多说,稳当、省事,来源也正规,但正因为如此,那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些成本。” 任建似乎酒劲上涌,有些吃力地数着手指,说道:“第一,给当事人开发票,这得有营业税;第二,年终核算,得有所得税;第三,这些事多半是程序上的事,我和三君也不可能忙得过来,总要让下边的人帮忙做,这得有工资。至于其他七零八杂的就不多说,总的算来应该有四成左右的成本费用。” 左力宏点头道:“这个是当然的,肯定得将成本刨出去。” 周敏虚着眼睛说道:“对对对,这个我就比较熟,你们还有那个……什么管理费,总之成本一大堆。再说,你们律师本来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哪能把钱都拿来娱乐呢?” 窦仕桂道:“有道理。要不基金就提四成,你们拿六成。” 我摆手道:“那怎么行?咱赚钱也不可能赚哥儿几个的钱,我们就扣四成费用,其他的一律作为基金。” 任建点头道:“还有,不管是五君还是小君,你们找人帮忙也会产生费用,这个也要刨出去,所以我也觉得我和三君留四成费用就行,多了我可不干。” 曲布直问道:“我们能有什么费用?” 左力宏笑道:“那都是哥们,大不了叫让他们一起娱乐,哪里需要给他们费用?” 我赶紧说道:“五君,根据现在的规定,取保必须得局长或者分管局长签字,可不是下面什么人都可以搞定的。” 左力宏愣了一下,笑道:“那也不难啊,我这一不偷二不抢的,老头不可能不支持我嘛。分局就更好说,全是和老头近乎的,我都不用给老头打招呼就可以直接找他们。不就签个字吗?这更不会产生费用。” 任建坚持道:“那也不行,我们只能留四成。” 周敏大手一挥,说道:“都别说了,听我的,五五开。反正就那么回事儿,再说就没趣了啊。” 我与任建对视一眼,点头道:“听二君的。” 事至此,我心大定。 今日预想之话题已经说通透,剩下的只需私下和左力宏、曲布直进行一些技术层面的交流便大功告成。何况诸君子热情高涨,哪有不成事的道理? 唯窦仕桂的表现不够给力,但我仍然乐观。因为他蹭一回两回,我不在意;若蹭十回八回,他自己还好意思? 周敏本又强调饭毕一定要邀请几个影视学院的女同学探讨一下艺术,但刚刚吃完饭他又改变主意,说是有个聊了三个月的网友同意见面,于是一阵怪叫后便扔下众人而去。 窦仕桂满脸无奈地笑笑,说自己要陪娃娃学拉丁舞,唱个诺也径离开。 任建看着左力宏和曲布直,笑道:“大君二君不仗义啊,丢下咱怎么玩呢。” 曲布直笑道:“今天就不玩了,刚刚那妹妹发来消息,说是周末有时间,想让我带她去看电影。” 左力宏摇头笑道:“重色轻友,可以理解。” 曲布直唤声理解万岁,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我笑道:“五君没事的话咱们就喝会茶吧。” 左力宏笑道:“哥,敏公子不在的时候还是叫我宏哥儿吧,这君来君去听着别扭啊,哈哈。” 我笑而点头,移座花园。 为了显示不染尘埃的君子气节,我和任建从未探听过左力宏和曲布直具体从事什么行业。但酒后茶饮间,左力宏谈性颇浓,让我们知道曲布直在锦区国土局上班,而他自己则如黄中川一般做些生意。 左力宏笑道:“哥,我这人没啥出息,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公司什么事都是我堂哥在打理。话说到这啊,咱们认识晚了,不然咱公司的法律顾问还得交给你们来做。不过你们放心,这期合同一到,我马上换律师。” 任建摆手笑道:“宏哥儿,说句实话,我是真的把咱壬寅六君子当哥们,真不想咱们之间有太多的经济牵连。所以,你公司的事最好别找我们。我是认真的。” 左力宏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有些感动,反正涨红了脸,点头道:“哥,我也说句实话。你们知道我家老头是管这口子的,所以有很多律师变着法来给我套近乎,但我一个都没买帐。两位哥哥,不是我端架子啊,我真是对法律没兴趣,也从来不打听这里面的行行道道。刚才你们说的那事啊,我都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我暗喝一声大善,心道宏哥儿既然谦虚到到个这份上,我再不授业解惑一番则实在有失礼节。 我笑道:“人嘛,就得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凡事不能勉强,否则这活起来累啊。我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哥儿几个能开开心心地搞些娱乐。至于你说的具体怎么做,那更简单……” 我饮口茶,继续说道:“具体情况有两种。第一,我们有案子的时候,会递上取保申请,这个时候你找人说说这事,记得一定要直接相告,他同意便签字,不同意则拉倒,不勉强;第二,如果你在法制科有哥们,也可以给他们说说,让他给我们递个当事人的联系方式,我们直接找当事人家属谈就是。” 左力宏面露恍然,笑道:“这不算是什么问题吧。” 我和任建相视一笑,又分别补充一句千万不勉强、稳当是关键。 此时,欧阳毓打来电话,问我昨天那事是如何考虑的,有没有什么危险之类。我心下略有些感动,便语气温和地感谢和安慰了她一番。 待我挂掉电话,左力宏冲任建挤眉弄眼,说道:“建哥,欧阳啊?那可是带刺玫瑰啊。” 任建一脸猥琐,笑道:“宏哥儿,我觉得他应该给我们讲讲细节,对不对?” 左力宏一番低笑,猥琐之色竟与任建不相上下。 我本欲解释一番,想想又罢了这念头,反倒含含糊糊摆出一副欲说还休且略带羞涩的样子。 至于左力宏能够从中领悟到什么,就由他去瞎想、遐想吧。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世间万象 ?老神棍终于现身。 我先在电话里将老头好一通埋怨,然后怒气冲冲地驾着海妃杀到街子,准备将他暗无日月地抢白一番。 还未踏入木门,我便大声叫道:“师父,您徒儿就要死了,就没见过您这么心大的人啊。” 话音未落,我已跨过门槛;但木屋内的景像却让我大吃一惊。 二师父站在床前默不作声;而老神棍则半躺在床上,正端着碗似乎在喝中药! 我几步跨过去,急道:“师父,您怎么病了?” 老神棍喝完药,将碗递给二师父,又咂了几下嘴,才狠狠瞪我一眼,呵道:“你瞎嚷嚷什么?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一窒,说道:“我……您这是怎么了?” 老神棍摆摆手,说道:“我没事。你先说说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我看了看二师父,便把胥清山兄妹和黎世功有关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老神棍看着二师父,苦笑道:“师兄,你还让我随你去南方?你看看这小家伙,我能放心去吗?” 二师父微笑不语,神色复杂。 老神棍盯着我微微叹气,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们听你大师父讲过,原本以为那几宗还要过些日子才会有所动作,没想到他们这般着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下你知道我让你加紧炼功不是害你吧?” 我无言以对。 老神棍顿了一下,笑道:至于我为什么一直不提你以前神识中结有昆仑印,因为我太清楚你这德性,如果知道自己有着这般造化,恐怕至今你都不能将易经看完吧?” 我面上一热,说道:“看您说的,我现在倒着都能背。” 老神棍笑而摇头,说道:“你炼功若像你吹牛一样用心,应该早就已经进到了人阶。” 我面上更热。 最近应酬确实太多,且又被几笔巨款砸得心神荡漾,不太容易静心。因此,不说每日用心炼功,甚至一连两天没有炼功的情况都发生过。 我转移话题,说道:“师父,我只想知道一点,那胥清山兄妹针对我的最坏结果是什么?不会当真要我的小命吧?” 老神棍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笑道:“行行行,我知道。我身在江湖,心也在江湖。虽然现在是法制社会,但他们这些人无法无天,杀人越货皆等常事也。对吧?” 老神棍脸上涨红,咳嗽几声。 二师父轻声道:“安之,话丑理端。你既然身在修行界,便勿再用世人之常情来看待这些问题。否则你师父为何要如此担心你?” 我呆了呆,说道:“他们小师弟偷了钱都被判了刑,难道杀人还能不偿命?” 二师父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前提是能够将其绳之以法。” 我不再言语,因为二师父说的道理对于一个律师来说那只是常识,不管胥清山兄妹杀人还是越货,首先得有确实充分的证据,其次还要将其捉拿归案,在此基础上才能说法律责任的问题。 但是,对于那兄妹来说,他们似乎可以轻易地避开这两点。 江湖险恶! 我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电影台词,而是实实在在存在于生活中的警句,是一种与我有关的危险状态。 意识到这一点,我便真真切切有些后悔最近浪费了许多光阴。不管老神棍有没有文化,他说的那句话却是极有道理。 只有自己变强,才能够不畏任何险恶。 我正色道:“师父您放心,我今天开始就用心炼功,我就在您这儿多住几天,天天炼。” 老神棍笑笑,说道:“这次可不行,我和你二师父还要出门。你若真的这样想,回去也能用心炼,对吧?” 我微微失望,赶紧又说道:“那您给我讲讲,胥清山那是什么功夫?像是瞬移一样,好生厉害。” 老神棍有些不以为然,说道:“有什么厉害的?他程希音可比你大师父差远了,教出来的徒弟也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你说的那种情况叫世象穿行,但听你说来那人的道行却差得很。” 我想着此值危急关头,便顾不得避讳老神棍当初没解释清楚的尴尬,向二师父问道:“二师父,世象究竟是什么?” 二师父含首道:“世象,顾名思义便是世间万物的象,世象并不是世间原本自然的存在,而是将世间万物中凝聚其象,形成的独立的方位存在。虽然世象只是对世间事物凝成的象,但和佛家万象皆空到底不同,象山是山,像水是水,却是真实的存在。世象的大小、稳定性和存在时间的长短等等,皆取决于开辟者的功力。嗯,当初你遇着刘守桥、但金锣那一刻,便是置身在他们开辟的世象里。” 我瞪大了双眼,说道:“那……就是别人说的结界吧?” 二师父想了想,笑道:“我还真不知道结界是何物。不过,你若这么去理解,想来也应该无伤大雅。” 我喃喃道:“那胥清山就是空间穿越啊!真是匪夷所思!” 老神棍咳嗽几声,有些愠怒,说道:“你整日里研究那些字眼儿有什么意义?等你进入人阶后,自然可以感悟天地万象。只要你舍得下功夫,不说世象穿行,就是开辟世象也是小事一桩。” 我一边听着老神棍啐叨,一边却想起了郑军和雪豹一样的孟极。老神棍说我修行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开辟或运用世象,这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当初郑军是怎么没有痕迹地掉进古墓?狗娃又是如何从床上到了那罐子般的石洞?是那孟极具有灵智?还是那牛头熊身的怪物能够开辟世象? 上苍啊,请不要再次颠覆我好不容易重树的三观。 二师父眼里充满关切,对老神棍说道:“中华勿恼,安之所说的空间也并非没有道理,至少是世人能接受的说辞。他遇事勤思也算是好事,等进阶后,必然会因此领悟良多。” 老神棍叹道:“师兄,以后安之还得让你多费心啊。” 二师父微微点头,面色戚戚。 我困惑而骇然,惊道:“师父,你这是要去哪里吗?要去多久?我怎么办?” 老神棍笑笑,说道:“我哪里都不去。只是……如果你真的进阶,我能教你的就少了,还得让二师父亲自教你。” 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二师父看着我,满脸慈祥,说道:“安之放心,师父没事。还有,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争取早日进入人阶,在这之前,无名宗应该不会再来针对你。” 我想着胥清山那日发癫欲狂的模样便心有余悸,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二师父长期以来展示的人品似乎更值得信任,于是稍感心安。 老神棍忽然叹道:“黎家兄弟真不要脸,继承他老子的狠辣,却丢了他老子的气节。那黎旦若是泉下有知恐怕得气得爬出来哦。” 二师父默然不语。 我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师父,黎世德和黎世圆分别是怎么样的人?” 老神棍愣了一下,说道:“你知道的不少啊?” 我讪笑道:“碰巧。我有个朋友的舅舅刚好和黎世圆是朋友。” 老神棍想了会,说道:“黎世圆基本不问世事,我对他也不太了解;黎世德是个危险人物,你尽量要离他远一点。这人喜怒无常,就是黎世功也拿他没有办法。” 听老神棍如此说,我自然想起当初在苏小月酒窖见着那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却也尽量虔诚地祈求上苍保佑那人千万别是黎世德。 随后我将与胥清山兄妹打斗时感觉到的系列变化说与老神棍和二师父听,这二人互视一眼,乐得一塌糊涂。 我自然更加糊涂,不免问得急了些。而老神棍便聚然变脸,让我滚蛋。但是,我岂是一个你让我滚我便真滚的听话人儿? 老神棍满脸无奈,笑而摇头;二师父则笑言这是道气与道精化合的最后表现,换句话说,我随时都可能进阶。 我闻言自喜,联想到最近炼功时那小人儿一样的道识越发笃实,而那池塘也越来越广阔,便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当老神棍再次让我滚蛋的时候,我便笑呵呵地向他和二师父辞别,滚回黄忠小区。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短平快 ?任建趴在沙发上,见我进来后便一跃而起,笑道:“这陈茂才还真有一套。” 我接过任建递上的手机一看,见上面有一条短消息,写道:“专业律师团队,专做取保候审。诚信可靠,成功付费。”然后下面是陈茂才的电话。 我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任建一阵苦笑,说道:“我让他们动动脑筋做推广,没想到这厮竟然想出短信群发这样一招,还报了三千块钱的费用。” 我也苦笑,说道:“钱倒是小事,就怕惹出事来。” 任建皱眉道:“惹事的可能性倒是小,问题是他写着成功付费,这不是乱弹琴吗?” 我笑道:“广告是允许适度偏离事实的,具体怎么收费还得等我们和当事人面谈的时候定夺,你担心什么?” 任建嘿嘿笑道:“你真无耻,不过很有道理。案子你别说,他这招挺有效果。今天是第一天,他说已经有四个电话咨询,其中有一个似乎还挺靠谱。”说罢又一阵苦笑,说道:“风月婷和丁美娟也够拼,我下午看见她们qq签名都改了,现在写着:取保侯审,非诚勿扰。” 我张大了嘴巴,半晌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还有一个更别扭的事。今天下午我出上行所出来,准备打车回黄忠,结果看见陈茂才从对面的连锁酒店出来。” 我纳闷道:“连锁酒店便宜,这没什么奇怪吧。” 任建变得猥琐起来,嘿嘿笑道:“问题是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个女人一起。” 我裂开了嘴,笑道:“这家伙闷骚啊。不过他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事也可以理解。” 任建脸上猥琐之色更浓,笑道:“没错。但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我摇摇头。 任建一字一顿地说道:“甄!可!蘅!” 我惊道:“不会吧!?” 任建啧啧叹道:“你是没有亲眼看见,不然你肯定可以从他们那些暖昧的小动作、小眼神看出来,他们绝对是刚刚做了件犬男女才会做的事。” 我笑道:“夸张了啊,你以为你是我啊?隔着一条街都能看见人家小眼神。” 任建一愣,笑道:“但那些小动作我是看得清楚啊,绝对不会错。”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笑道:“这厮真是不知者无畏啊!律师怎么能和当事人产生瓜葛呢?咱得提醒他一下,这可是行业大忌。” 任建摇头道:“算了,他未必会承认。咱们一片好心,到头来他还会记咱们一个可恶。” 我想想觉得任建说的有道理,便不再理会这事而给柳静宜去了电话。柳静宜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说她和韩亚在春熙路吃哈根达斯,让我和任建不用管她们。我没忘记江湖险恶下的压迫感,便提前给柳静宜作了交待,然后回房炼功。 任建嬉皮笑脸地说他也要修炼《黄帝内经》,不介意与我一道打坐,来个亲密双修。对于这种节操无下限的贱人,我当然是狠狠地将门一关,让他在外面自贱自乐。 …………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老神棍除了讲解易经以外说得出来的、最能显示他才华的一句话。纵然这句话弥足珍贵,但我还是毫不吝啬地送给曲布直。 与之作过深层次技术交流的左力宏尚未取得成绩,这未经专业培训的曲布直倒率先产生了经济效益。 用曲布直的话说,他不过是碰巧请锦区分局的一个哥们吃了一碗滇南米线,人家就丢给他一单生意,真是多不好意思的。 至于吃米线如何能聊到刑事案件这之间的种种细节,曲布直没有多说,我们也没有谁在乎。 上午,利用曲布直哥们提供的联系方式,我和任建顺利找到了嫌疑人的妻子孙芬。得知我们的来意后,孙芬一脸狐疑地与我们作了交流。 嫌疑人徐华系成区六花培训学校的负责人,因为从网上购买国家资格证试考答案,并且转手倒卖给考生的行为而被刑事拘留。 六花培训学校是独资机构,徐华被拘留不过三天,但学校已乱成一团。孙芬第一时间便聘请仁至义的贾庆春律师,并多次要求贾律师代为取保候审。贾律师明确表示取保的难度太大,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争取能判得缓刑。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学校自然也不可一日无校长。所以,尽管我和任建不约而至显得十分唐突,但孙芬听说能够让徐华取保候审后还是接待了我们。 为了消除孙芬的顾虑,我和任建不仅及时出示了律师证,还不经意地与当事人打了几个电话。最后,当任建隐晦而神秘地回答完孙芬关于我们如何得知徐华被刑拘这个问题后,孙芬对我们律师身份甚至相关能力的信任便完全写在了脸上。 任建低声道:“孙姐,既然你请了律师,法律方面的问题我就不给你多说。我只强调一句,只要你愿意徐华出来,我就能让他出来。” 孙芬看着三十来岁,略显憔悴。她听任建说完后,迟疑道:“我想和贾律师商量一下。” 我笑道:“孙姐,俗话说同行相忌啊。我们只做取保这个环节,本来是无意和贾律师发生接触的。如果你去和他商量,难免他不会产生误会。那样的话,我们的工作反倒不好开展。” 孙芬想了会,说道:“好吧,那我们之间要签合同吗?你们收多少律师费?” 任建正色道:“我们是正规律师,肯定要签合同。至于费用嘛……”他边说边看向我,说道:“只要二十万就行。” 孙芬面色不改,却道:“贾律师只收了四万。” 我笑道:“孙姐,如果我们做你这个案子,最多也只收四万。但那可不能保证徐华最后能判缓刑,更不能让他取保。这是两回事,其中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社会便是如此,我想你应该是懂的。” 任建笑道:“孙姐,我们合同会写清楚,如果不能为徐华取保,这些费用是要全部退还给你的。” 孙芬哦了一声,开始沉思。半晌,她说道:“我早上收到一条消息,也是你们律师发的,说是专门办取保候审,而且成功了再付费。你们能不能也这样?或者我先付一部分,等徐华出来了我再付另一部分?” 未等孙芬说完,我便猜测这一定是陈茂才那厮的杰作,至少也是和那一样的作品,于是赶紧思量如何应对。 待孙芬说完,我笑道:“我知道那些消息,我也收到过。但是,孙姐啊,那消息是短号发的,既没说是哪家律师事务所,也没说是哪一位律师,单单凭一个电话号码你能相信吗?” 任建反应不慢,掏出手机递到孙芬面前,说道:“孙姐,你看看是不是这种短信?我们经常收到。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绝对不是律师做的,你可得谨慎啊!别上当受骗。” 孙芬细细看了会短信,点头道:“就是这条短信,其实我也觉得不太靠谱。但是,你们要二十万确实是高了些。” 任建似乎没有听见孙芬的话,啧道:“孙姐,徐哥进去以后,学校的事就全部落在你肩上了吧?你是真不容易啊。” 孙芬闻言后眼睛便开始泛红,说道:“我哪里懂学校的事啊?一直都是徐华在管理,这几天不管什么电话都打到我这里,而我是一问三不知,真是急死人。” 我点头道:“孙姐辛苦。若是有法律上的问题,你可以随时给我们打电话咨询;但若是学校管理方面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啊。” 任建叹道:“谁说不是呢?” 孙芬勉强笑道:“谢谢你们啊。这个……律师费真的不能再少点吗? 任建摇头道:“孙姐,二十万真的不多,这种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可不只是我们律师收啊,你懂的。” 我鼓励道:“孙姐,钱财是身外之物,徐哥若能早些出来,多的钱都能挣回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任律师刚才也说得很清楚,办不成的话,我们是一分钱不收的,而且时间也不会长,就这几天。所以,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风险。” 孙芬沉思半晌,说道:“那就试一试吧……你们确定不能取保成功是要退费吗?” 任建正色道:“我们是正规律师,这一条必须写进合同。” 孙芬点点头,说道:“那就签合同吧。” 我闻言窃喜,速速与孙芬签定合同。下午她打电话通知我转款后,我便马上去锦区分局交了取保申请,然后给曲布直去了电话。 正如窦仕桂所言,曲布直年轻、头脑灵活,我并未多说什么,他则明白事情的关键所在。仅仅过得一个小时,他便回了消息,说道:“搞定。明天取人。” ………… 下午,我到锦区分局办理手续后便随警察直接到看守所接出了徐华。虽然孙芬反复表达的感谢颇让我有些感动,但我还是没忘了让她在合同上注上一笔,表明合同已经完全履行,双方不得再提出任何主张。 徐华一案,从我们收到孙芬的联系方式到徐华重获自由,仅仅三十个小时。 短、平、快! 我将这几个字以及案件结果分别向壬寅众君子予以传达。不多时,我陆续收到齐整整的嘚瑟回复,无非是三君四君辛苦、六君子所向无敌、向娱乐界发起总攻之类的废话。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又见一抹春色 ?徐华案结,除却成本后我和任建分获近四万大洋,自然也要随波逐流地嘚瑟一番。 晚间,我们叫上柳静宜和韩亚一同到86烧烤去花钱。 众人坐定,任建摇头晃脑地给柳静宜和韩亚通报了今天的战果,满脸喜色。我乐呵呵地看着任建表演,心里如花怒放。 韩亚白了任建一眼,说道:“几万块钱就把你乐成这样?” 柳静宜若有所思,然后使劲摇着我的胳膊,说道:“安安,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笑道:“咱家的小事都是你作主,要我答应什么大事?” 柳静宜一脸严肃,说道:“等咱们买了房以后,你就不准挣这么多钱!” 众人愕然。 我奇道:“咱这才几个银子?这就嫌多了啊?” 柳静宜望着韩亚说道:“亚姐,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可记住了啊。” 韩亚扑哧一笑,斜了一眼任建,说道:“要变坏的人啊,没钱也能变坏。” 柳静宜呆了呆,说道:“那怎么办?” 韩亚笑道:“静宜放心,根据我对安之的了解,他目前是不会变坏的;不过嘛,若继续和某人在一起瞎混,那就不好说了,而且与有钱没钱无关。” 柳静宜瞪大了眼睛,半晌,突然大笑,说道:“你说的某人就是指任建啊?亚姐,我觉得他还好啊,不像你说的那么危险。” 任建冲柳静宜竖起大拇指,笑道:“知我者,静宜妹妹也。” 正此时,左力宏打来电话,先是传达周敏的指示,说是今天这样里程碑般伟大的日子怎么能够不小聚一番?然后他用自己的意思表示对周敏的指示的回应:不聚不行、说聚就聚! 我将左力宏坚定的信念向众人传达。 任建瞄了一眼韩亚,没有说话;韩亚没有说话,却也没看任建;柳静宜咬着嘴唇死死盯着我。 我嘿嘿笑道:“这是正事!要说心里话,谁愿意放着眼前两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不陪,而跑去给他们一堆男人瞎混?但是没有办法啊,做律师就少不了应酬嘛。” 韩亚似笑非笑,冲着我说道:“去也行,你把身上的钱啊卡啊什么的,全交给静宜。” 柳静宜啊了一声,轻声道:“亚姐,男人身上没钱……不太好吧?” 我正色道:“我家静静考虑周详!亚姐,你都说了变不变坏和有钱没钱无关嘛。嘿嘿,再说,钱是男儿胆啊,晚上肯定得吃些烧烤喝点酒什么的,咱大老爷们身上没钱怎么行?” 任建嘿嘿一笑,对韩亚说道:“我不像案子那么虚荣,哪里需要做什么大老爷们?我把钱包交给你吧。” 韩亚白了任建一眼,说道:“你当我傻啊?作这样子给谁看?谁不知道你和安之穿一条裤子?” 任建讪讪然。 我瞪着韩亚,不经意地咳嗽。 韩亚抿嘴一笑,冲任建说道:“我逗你玩呢!你身上现金够吗?出去显得大气一些,买单主动一点啊。” 任建一愣。 柳静宜冲我直点头,说道:“对,安之,你也别显得太小气了啊,别让你朋友看不起。” 我和任建唯唯诺诺,飞快地打车离开。 南门,耍都。 耍都是一个卖鬼饮食的广场,遍布其间的若干形同飞机螺旋桨般的大风扇呼呼作响,将爬爬虾、免儿脑壳、爆黄喉的香味吹得四处逃窜。 在人群中觅得周敏等人,我和任建在他们吆喝声中干掉三杯冰啤然后就座。 周敏笑道:“哥儿几个,今天可是旗开得胜啊。今晚这顿就是咱基金的第一笔支出,完全可以载入史册。” 我笑道:“几百块钱的事就不用麻烦了吧?我给了就是。” 周敏正色道:“今天不一样!今天可是为了纪念啊,必须由基金出。” 我点头笑道:“行!窦哥,你把你帐号给我,我明天把基金转给你。” 窦仕桂点头道:“好,这是正事,下来我找个帐号发给你。” 周敏手指点点,说道:“哎哎,咱是壬寅六君子啊,别乱叫!乱叫是要罚酒的。” 众人笑而应允。 任建举杯,说道:“众君子,咱们应该敬一下小君啊。” 众人称是,纷纷举杯。 曲布直饮罢,嘿嘿笑道:“谢谢各位哥哥鼓励,小子定当再接再厉。从明天开始,我天天早上都去吃米线。” 众人哄笑。 左力宏叹口气,笑道:“这下弄得我很没面子啊,小君都走到我前面去了。不行,我一定要把这面子给挣回来。” 任建笑道:“五君,你不会偷着把自己钱拿出来,然后哄我们说是案子挣回来的吧?哈哈。” 左力宏哭笑不得,半晌说道:“我还真不信了。”说罢便掏出电话打起来。 耍都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但丝毫不影响左力宏电话里的声音被我听得清楚。根据对方说的那句“榆木疙瘩也能开窍”来分析,这人与左力宏的关系一定不浅。这让我对左力宏挣回面子的誓言又信任几分。 因此,纵然左力宏的话在大众广庭下显得太过直白而且不稳当,但我却生不出担心,反倒是非常赞赏他这种不服输的劲头和说干就干的敬业精神。 左力宏挂掉电话,笑道:“哥儿几个等我的好消息啊。” 任建与左力宏碰杯,说道:“祝五君马到成功。” 周敏待众人稍稍消停,说道:“哥儿几个敬三君四君一杯啊。这才多大个事儿啊?两天时间不到,就刨回十万,厉害!佩服!” 众人附议,同饮。 周敏一抹嘴角,笑道:“今天高兴,我让哥儿几个开开眼界,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着美女。先说好,待会美女来了,你们可得把自己口水管好,千万不能掉下来。哈哈。” 众人眼睛齐齐睁大,如溜溜球一般。 曲布直伸长脖子,问道:“就上次咱们在纳尼亚吃饭那天见的?” 周敏点点头,满脸陶醉。 左力宏催道:“二君,赶紧打电话啊。” 周敏正色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人吗?我早约了人家,这分分钟就能来。” 我也禁不住的好奇,暗忖能让周敏丢下影视学院消费的网友,到底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俏人儿? 这份好奇维持了二十来分钟却变成了惊奇,随着那一抹春色盈盈落座,我与任建面面相觑。 来人竟是孙婷婷。 孙婷婷满脸惊喜,声若晨莺,说道:“呀!任律师、何律师你们也在呀,真是巧呀!” 周敏满脸狐疑,说道:“你们认识?” 任建笑道:“我们是孙总的律师,正在帮她处理一个案子。” 周敏恍然而笑,说道:“那还真是巧啊!三君四君,你们收费可得悠着点,婷婷又不是外人。是吧?” 我赶紧笑道:“是啊!以后孙总再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给予最优惠的待遇。” 周敏面露满意之色,扭头笑道:“婷婷啊,我说早些见面吧,你还倔,不然咱也可以省省律师费嘛。他们可都是和我一起抡胳膊上阵的兄弟啊。” 孙婷婷眼角含笑,柔声盈桌,说道:“人家是女孩子呀,哪能随随便便就见网友呀。” 我暗运道气,将满身的鸡皮疙瘩抚平,笑道:“孙总,你们那案子……” 话未说完,任建在桌下踹我一脚,说道:“孙总,我正好给你汇报一下,你的案子应该没问题。我和法官沟通过了,初步意见是驳回对方起诉。” 孙婷婷喜道:“那太好了!我敬两位大律师一杯。” 周敏立即端起酒杯,笑道:“我陪一杯。” 四人同饮。 孙婷婷一杯饮罢便显熏态,比那桔黄色路灯更为妩媚。她笑道:“你们不知道啊,我们工地又出了一件奇事。就前些日子,我们工人挖出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几个大字——贵妃沉恨,哥奴尤悲。” 我心下一动,问道:“是在三郎挖出来的?” 孙婷婷点头道:“是呀!三郎翠薇村。不过这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这石头挖出来的时候,工地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人,二话不说抱着那石头就哭。那样子好搞笑呀!” 我略有些急迫,问道:“那人是谁?是不是姓李?” 孙婷婷想了想,摇头道:“不是。我记得一个工人说过,好像是叫……林良?对,就是林良。” 我张大了嘴,再与任建面面相觑。 左力宏似乎也来了兴趣,笑道:“他抱着石头哭什么?是不是挖着人家祖坟了啊?” 孙婷婷眼角带媚地瞪了左力宏一眼,佯嗔道:“哪里会呀!听工人说那男人是一个疯子。” 众人恍然,笑赞孙婷婷幽默;孙婷婷乐不可支,形如筛糠。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蛇鼠一窝 ?我面上陪着平静的微笑,内心却澎湃如潮。我从未见过林良,但对这名字却如雷贯耳。 我和任建之前的一系列古墓空欢喜就是因林良而起;更听厉欢转述过他那句疯癫而震憾甚至恐怖的话:双子挟巳,北斗倒置。山崩地裂,尸横遍野。 再者,我曾数度嗤笑任建坚持三郎古墓便是杨贵妃墓的执着,但如果孙婷婷所言非虚的话,那岂不是隐隐印证那贱人的坚持竟然正确?联想到三郎古墓那石门上残留的文字,我不禁有些恍惚。 猛然听到场间一阵哄笑,我回过神来,听得众人已将话题扯到岛国人便是杨贵妃的后人上去。 窦仕桂笑道:“我一直在思考一个生物学问题,那就是岛国人的爹是谁?当年杨贵妃假死东渡,身边最多随几个太监宫女嘛。” 周敏啧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一个叫山姆的大叔嘛。” 众人再哄笑。 曲布直抠着头,变得一本正经,说道:“这山姆大叔的人格有些扭曲吧?不然他的后代怎么尽是些变态?” 众人三哄笑。 ………… 饭毕夜已凉,众人渐散。 孙婷婷与我和任建打了招呼便说回家,言罢却未迈足;周敏从治安分析到天气,认为孙婷婷孤身回家大为不妥,须得由他相送。 孙婷婷瞟了我和任建一眼,欲说还休;这举动很隐晦,但我胸中那七窍玲珑心微微一动,便明白过来。 我笑道:“是啊孙总,这么晚了,还是让周哥送送你吧。” 孙婷婷媚然一笑,说道:“那就麻烦周哥了呀,我就是觉得有些害怕呢。” 见孙婷婷的反应与我那七窍玲珑心预想的一样,我便示意任建与周、孙二人辞别。一上出租车,我和任建同时感叹:孙之美、周之色,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狂蜂乱蝶。 笑罢,我说道:“林良这事你怎么看?孙婷婷说的是不是真的?” 任建摇头道:“孙婷婷没必要说谎,不过我一直觉得林良是一个传奇般的……” 我奇道:“什么?” 任建甩我一眼,笑道:“疯子!” 我瞪了任建一眼,说道:“我总感觉他不像是一个疯子。” 任建笑道:“疯子的世界我们永远不能理解。” ………… 2007年8月14日(丁亥//戊申//庚辰//末伏) 既立秋,末伏初数。 上午11时,周敏打来电话说是有紧急事情相商,声音低沉如临悬渊。我不敢怠慢,一路揣测着赶到科华北路断背咖啡厅。 精致的小包间,两个精致的男人。 我和窦仕桂打了招呼,问道:“周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敏笑嘻嘻地说道:“我不说那么严肃,你能这么快就赶到?让大君给你说。” 窦仕桂微微一笑,说道:“张正直那案子立案了,下午应该就会通知你去领手续。” 我惊喜交加,说道:“大君威武!” 窦仕桂摇头笑道:“别高兴太早,最后结果还定不下来。这才刚刚开始博弈,鹿死谁手还说不清楚。” 我略有困惑,说道:“这下棋的到底是谁啊?” 窦仕桂看了周敏一眼,笑道:“都是些小道消息,你们听听就行,可别往外说啊。嗯,据说这块地是被宋氏集团拿去的,那宋董可是上面有人啊。谁能与上面的人下棋呢?当然同样是上面的人嘛。” 对于宋义拿那块地我并不觉得意外,但要说为了这块地竟然引起上面的人博弈,我却有些不理解、不相信。 我笑道:“应该没那么复杂吧?不就一块地吗?” 窦仕桂笑道:“这就和小娃娃争吃的一样,很多时候吃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争出一个胜负。” 周敏笑道:“说这些干嘛?和咱们没有一分钱关系。” 我笑道:“说的也是。我马上联系张正直,让他把律师费拿过来才是正经事。” 窦仕桂与周敏相视而笑,又说不方便见张正直,是以聊了一会便先走一步。 一个多小时后,张正直气喘吁吁地赶到。 我笑道:“张总,为你这事我可累得够呛,不过总算是没有白辛苦。我刚刚才和省检察院的朋友说妥,人家也是贴心地帮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午便可以拿到立案通知。” 张正直张嘴匀着气,点头道:“好好…….辛苦辛苦。” 我摆摆手,笑道:“我倒没什么,份内之事嘛。倒是我朋友不容易啊,你也知道这事水深,人家可是找了不少的关系,才将这案子立下来。再说,人家本身就是体制内的人,说不得会有什么麻烦等着他呢。若不是和我关系到位,人家说什么也不愿意帮这个忙。” 张正直点头道:“嗯,有机会我得当面谢谢你朋友…….如果方便的话。” 我摇头道:“那倒不用,毕竟人家还是要考虑影响。不过,我们合同约定的事情你得抓紧时间办,因为我给人家透过口风…….你懂的。” 张正直微顿,说道:“行,我下午就去办这事。” 我想了想,说道:“张总,我听说道上的人也在打你这块地的主意,有这回事?” 张正直大手一挥,皱眉说道:“蛇鼠一窝!什么黑社会的?还不是给那些人跑腿的?” 我笑道:“能详细说说吗?反正下午才有事,咱们当就聊聊天嘛。” 张正直叹口气,说道:“崇州房小东你听说过没有?是飞龙帮的大哥。他找过我几次,威胁我不要上访,想把这事摁住。但我怎么能服这口气?我都这样了我还怕谁?自然也叫上手下兄弟,给他们硬干。” 我微微皱眉,说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那些毕竟是道上的人。” 张正直摇摇头,说道:“真要是黑社会的人,大不了就拼个勇气、拼个血惺。让我想不通的是出了事以后,公安没抓对方一个人,反而把我下手兄弟抓了十几个。这不是警匪一家吗?这还是人民的警察吗?” 我微微扬眉。 根据张正直说的情况分析,既然是两帮人火拼,那他手下兄弟被抓也很正常;对方没有被抓自然显得不公,但想想房小东和苏小月有染也便能够理解。 张正直叹道:“无法无天,国将不国啊。” 我本想着能从张正直口中探得关于房小东和苏小月的更多苟且,但他只说一句“那些人”便了事,剩下的时间却是在忧国忧民。 是以,我借口有事与张正直辞别,并再次委婉地提醒他一定要将合同约定的事情办好。 下午,省检察院果然打来电话,我也顺利领到张正直一案的立案通知书。 ………… 再与张正直碰面。 张正直比上午更为激动,他猛拍桌子,一边看着立案通知书,一边说道这天下到底还是党的天下,老百姓到底还是有说理的地方。 我也非常激动,因为张正直竟然拎着二十万现金。 再与周敏见面。 四六分配后,我与周敏亲热地聊了会******的归属问题,又聊了几分钟益州最近几日的天气有些反常,然后辞别。 再与任建分赃……分账。 任建将百元大钞放进包里,笑道:“纯利润啊!” 我不语,却忍不住将得意笑出来。因为这笔钱和孙芬那笔钱一样,虽然签有合同,对方却不要发票,所以我们省了税费。再由于我和任建现在都是很有存款的人,便对分配作了部分调整。那就是办案产生的些许交通费、通迅费、打印费什么的不再纳入成本核算。 所以,正如那贱人所言,这是让他激动的纯利润。 概言之,除却5%的团队基金后,今日又有五百七十张百元大钞入兜。看来柳静宜的担心很有道理,咱这挣钱的速度和力度也太让人担心了啊。 任建呷口茶,说道:“案子,要不咱把车换了吧?或者再买一辆?” 我微愣,随即摇摇头,说道:“我家静静想全款买房,还是再等等吧。” 任建揶揄道:“会挣不会花,何异于牛马?” 我回击道:“我不是不会花,我是等攒够了一次花,全部花完。” 任建嘿嘿笑道:“案子,何苦这样为难自己?生活是连续前进的,不是跳跃前进的,你不能像苦行僧那样过日子吧。” 我乜斜着双眼,笑道:“你几个意思?” 任建一脸猥琐,笑道:“兜里有钱,心里发慌;心里发慌,阴阳失衡啊。《内经》有云,阴阳失衡,不利健康。案子,咱们得让阴阳平衡啊。” 我笑骂道:“滚!说人话。” 任建点头道:“好,我个人觉得周敏那样的人生才是无憾而快意的人生。嘿嘿嘿,案子,虽然纳尼亚不方便,但咱们可以到其他地方去娱乐一下啊。” 我瞬间明白任建的意思,正色道:“无耻!下流!我能干这些烂事?……阴阳不衡真的不利于身心健康?”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无耻!下流!现在就咱哥俩,你当当表子得了,何苦还嚷着立牌坊?你想清楚,所有的费用我全包了啊。” 听到费用全包四字,我自然不会再装正经,笑道:“还真让亚姐一语说中,和你这贱人混久了想不变坏都难。” 任建瘪瘪嘴,盯着我笑而不语。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行邛崃 ?我嘿嘿一笑,内心纠结。 扪心而问,对于行为艺术,我倒没有刻意从道义上去抵制,只是一直以来我都为生活所迫,天天想着挣饭钱、攒房租,哪里心思和时间去考虑这般高雅的艺术活儿? 当然,这是之前的状况。 现在真正让我纠结的是柳静宜说的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我知道眼下这件事正是一件让我变坏的事情,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柳静宜固然是绝色美女,但她做事比她的绝色更绝。不管我们如何情浓蜜意,也不管我如何热火朝天,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拒绝让我登堂入室。 上苍啊,我本是一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何况还修得一身乾元阳气? 几番思量,我终下决心,用自己听着都嫌猥琐的声音说道:“要不咱干脆走远点,不然又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给岔了。这一回,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任建竖起大拇指,思索道:“自古邛崃出美女,况且路程也不远,当为首选之地。” 我想了想,笑道:“嗯,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真真是个搞艺术的好所在!” 任建眼色幽远,吟道:“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啧啧,好生难挨,不如说走就走?” 所谓色字如刀。这般念头一起,便如一把当若干将莫邪的刀,三下两下便将我所有的顾虑、纠结斩得干干净净。 与任建相互串好供词,然后分别给柳静宜和韩亚打了电话,只道是邛崃有个紧急的大案子要去谈上一谈。 启动海妃,任建大呼一声文君等我,然后风一般射出,不到一个半小时便到达邛崃。 海妃在邛崃城里转悠一番,最后停在金桂街正阳大酒店门口,因为这是全邛崃看着最有档次的酒店。咱既然专程来消费,当然不能委屈了自己。 再说,如此堂皇的酒店,说不准就陈列着一排排高端大气的艺术品啊。 开房、洗漱,收拾一番后正好十点。我和任建精神飒爽,准备先去考察一下先前转悠时确定的几个重点艺术单位。 一路说笑着进入电梯,我和任建同时愣了一下;而梯里那人似乎比我们愣得更久。 我满心意外地笑道:“这么巧啊?欢妹妹到这里出差?” 厉欢满脸通红,抿嘴道:“我和台里姐妹过来采访,刚把她们安排好,我得回去看看外婆。” 任建恢复了正常,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厉欢瞟了任建一眼,低头道:“早上。”然后抬起头,问道:“你们呢?过来办案子吗?” 我和任建相视一笑,点头。 厉欢低头不语。 出得电梯,厉欢迟疑道:“任……何哥,你们开车了吗?” 我道:“开了。” 厉欢有些犹豫,说道:“那…..能不能送我一下?现在太晚了,外婆家又在乡下,我有些……嗯,不过不是很远。” 我有些迟疑,看了看任建;任建愣了一下,说道:“当然没问题。咱谁跟谁啊,还这么客气。” 厉欢飞快地瞟了任建一眼,低头道:“谢谢。” 我有些感概,更有些诧异。 几月不见,厉欢愈发清瘦,虽然如此显得更为成熟端庄,但我更怀念或者更习惯面对以前那个总是瞪圆了眼睛发笑的可爱女孩。 而直到此时,我才记起厉欢以前曾说过她就是邛崃人。那么,今天任建将邛崃作为首选之地的行为究竟是他潜意识的驱使,还是冥冥中上苍的安排? 我暗自唏嘘。 出得城区再行十来分钟,厉欢叫停海妃,三人下车。 我向黑漆漆的四周看了个遍,问道:“你外婆家在哪?” 厉欢指着西北方,说道:“车过不去,我再走一段就到了。” 我看了看西北方远处几处灯火,说道:“这少说得有一里多路吧?这小路两边树多草深,怕是更不安全,我们陪你过去吧。” 厉欢望向任建;我重重地咳嗽几声。 任建哦了一声,笑道:“案子你在这好好地守住车子,我送厉欢过去就行。” 我暗道这才是正理,便与厉欢告别,然后钻进海妃休息。 半个小时后,任建仍未回来。我感觉下急,遂穿进路边的林子准备方便。正此时,路边车灯闪烁,眨眼间,一辆越野车停在海妃后面二十多米处。 车灯未灭,下来两人。我看见人影颇为熟悉,便赶紧隐身树后,同时把听宫穴道气尽数遣去。 竟是艾叔和房小东! 听得房小东说道:“师父,您真不再考虑一下?” 艾叔语气很坚决,说道:“我六虚门虽然没落,却也不是任人差遣的狗!” 房小东陪着笑,说道:“人家对我们礼敬有加,哪里是是狗嘛。再说,咱六虚门早散了。不说吕秀才、蒋美名这些人早就另立山头,就连季进忠、蔡军也是面和心不和。您老还守着六虚门的虚名干什么呢。” 艾叔似乎在思考,半晌才又听他叹道:“我管不了你们,我只能管住我自己。我凭双手吃饭,至少不会侮没师门。你不用再说。” 房小东又说了几句,但因刚好呼啸而过一辆大卡车,我却没有听清楚。 听得艾叔有些发怒,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欢欢的事!哼,那姓苏的小子说什么喝醉了犯了糊涂,胡扯!若不是你做了手脚,欢欢能喝醉?” 房小东声音猛然提高,说道:“师父,我真没有!我将欢欢当作我亲妹妹一样,怎么会对她做手脚?”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 半晌,艾叔说道:“以后别来打扰我。你也好自为之。”然后便顺着小路向西北方走去。房小东站在原地默不出声,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上车离开。 我长长地喘了口气,只觉得脑中如潮乱啸,感觉刚才所闻所见有些不真实。 艾叔竟是六虚门之人! 早听老神棍说过六虚门已经没落,但再如何没落我也想不到会没落到开武馆养生活的田地。 蒋美名和吕广数竟然也是六虚门弟子!竟然也和房小东等人一样都混迹于黑社会! 没落啊,真没落! 厉欢与苏小月的事我早就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但剩下这最重要的一点却如何也想不到会与房小东有关!不过这下我倒是想通了以前怎么也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当初厉欢为何会将任建定格在她最好的朋友层次。 另外,艾叔和房小东口中的那些人是谁?会是苏小月吗?那些人想让他们做些什么? 这些事情如此复杂,显然十分钟是想不明白的。十分钟后,任建阴沉着脸回来,一言不发地坐sh妃。 我暂时抛开艾叔等人的事情,一边驾着海妃向市区飞驰,一边想着要不要给任建说一下厉欢的信息。 我现在自然拥护韩亚智擒贱人的计划,但此时对厉欢的遭遇又心生恻隐。左右权衡后,我还是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讲与任建;毕竟这是他的事情,我不能替他作决定。 任建一言不发地听完,然后一言不发。 我将海妃在正阳大酒店停妥,任建忽然笑道:“兄弟,陪我喝酒去。” 我微微诧异,但并未多语,只是笑笑便随任建在酒店附近找了一个烧烤摊。 是夜,贱人大醉。 ………… 醒来,近上午十时。 我呲牙咧嘴地半躺起来,但觉头昏欲裂。环顾一番准备找点水喝,却冷不丁看见任建呆坐在床上。 我惊道:“什么时候醒的?” 任建愣了一下,笑道:“不知道。” 我挣扎着下床,说道:“你小子厉害啊,昨晚醉得那么厉害,今天跟没事人似的。” 任建笑道:“本人修炼《内经》多年,自然有些诀窍。赶紧收拾一下,明天韩泽海他们案子开庭,得稍稍准备一下。” 海妃驶出正阳大酒店的大门,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可惜这么高端堂皇的酒店,有没有艺术品咱都没搞清楚……” 任建没有理睬我,而是很快将海妃停在路边,说道:“厉欢她们今天也回益州,约好了在这上车。” 我张开了嘴而无语。 任建笑笑,说道:“大家都是朋友嘛,反正车也空着。你不会有意见吧?” 我回过神来,笑道:“我能有啥意见,我最喜欢欢妹妹了。” 不多时,厉欢与两个女孩赶到,礼节性地与我们打了招呼,便无言上车。 路上,任建有气无力地讲了几个苍白的段子,但丝毫没有改变车内若有若无的沉闷。 我试着与厉欢聊了聊武馆的事,没想到意外知悉艾叔全名叫艾友民,以及她外爷叫艾忠。并且,厉欢说她舅舅的一身好武艺便是她外爷亲自所授;若非外爷逝得早,武馆的生意一定比现在火红云云。 罢,这也算是我满腔热血来临邛所取得的的唯一收获。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姐夫? ?诚如古龙所言,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同理,大崇州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抵挡孙婷婷的微微一淌,哪怕是苟志文这样的汉子。 我深刻记得,面对我和任建这样的深度合作者,苟志文无论何时何地、有意无意都要反复强调或暗示稳当二字。但孙婷婷只是摇了几下他满是汗毛的胳膊,再淌他一眼,他便与孙婷婷互留了电话。 海马公司诉泽海建筑公司、戴律茂一案由任建独自处理,我直到昨天晚上看卷宗才知道主审法官竟是我们的深度合作者苟志文。 案子由苟志文主审本是好事一桩,但这贱人竟然将好事变成了坏事。 人家苟志文说什么上次华景天那案子亏欠了我们,所以这个案子便分文不取。这对于说话极具艺术性的苟志文来说,明显是场面上假情假意地礼让,但那贱人居然真心真意地道声谢谢就完事。 这也罢了。如此等等那贱人竟然从未给我说过,直到昨晚我知道苟志文是主审法官而问这贱人为何没有产生合作费用时,他才轻描淡写地给我透露了这一严重情节。 这令我忐忑,但又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做挽回局面的尝试。 今日开庭,苟志文表现出过分公正,甚至略有倾向对方的现象。如果这还可以勉强认为是他自己说的稳当,那么开完庭视而不见我殷勤的招呼就再明白不过地表明了他对我们心存微词。 这令我惶惶,逼得我不得不心怀侥幸地去做最后的挣扎。 开完庭已过中午12点,我和任建都没心思探讨午饭吃什么,而是在法院门口紧急挣扎,磋商对策。 孙婷婷全程参与旁听,但显然不知道庭审中的微妙。此时听到我们说开庭效果不甚理想,她急得连问了几个怎么办呀。 我自然不会将我惶然的真相告诉孙婷婷,但也回答不了她的怎么办。就在这时,苟志文已然换了一身便装,施施然向大门走来。 我倍感焦虑却又苦无对策,正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去再临机随变,不想身边人影一晃,孙婷婷已经摇曳而上。 短短三五分钟,孙婷婷与苟志文并肩走过来。 苟志文脸上洋溢着信任的微笑与我和任建打招呼,聊了几句改日喝酒一醉方休之类的废话,方才钻进孙婷婷帮他叫停的一辆出租车,微笑着离去。 我和任建几大步跨到孙婷婷身边。 孙婷婷明眸娇笑,说道:“你们好讨厌呀,人家苟法官说和你们是他最好的朋友,害得我白紧张。”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 苟志文说这话不假,但人家可是在你孙总表明了晚上一定要共进晚餐之后才说的呀;而且在那三五分钟内,你孙总葱节般的手指可一直捏在人家并无衣衫遮挡的手臂上呀;你不要以为隔了二、三十米远我就听不见、看不见呀。 任建嘿嘿干笑,说道:“孙总有所不知,苟哥这人公私分明,私底下和咱们关系确实不错,但他判案子是绝对公正。所以,我们也是略有些担心嘛。” 我赶紧附合,说道:“是啊,苟哥是难得一见的好法官。” 孙婷婷大眼扑闪,说道:“原来是这样呀,那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啊。”说罢手一招,然后摇进随之而来的一辆越野车,离去。 任建倒嘶着气,叹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嘴里应合着任建的感叹,心中却道简单不简单,还得看晚餐。只是,孙婷婷不管是语言还是行为都没有要我和任建一同进餐的意思,这结论实在不好判断。 钻进海妃准备返益州,我到底忍不住,说道:“任建,这次你犯了一个严重而无法原谅的错误。” 任建叹道:“我知道,我承认。不过那厮的演技也太好了吧?一脸真诚的让我觉得给他钱就等于侮辱他一样。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他犯得着给咱演吗?” 我摇头道:“稳当!你要记住,这稳当二字已经深入到他的灵魂,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就是一种本能反应。所以咱们应该把咱们的事做好,只要你真心给,就不怕他不收。” 任建嘿嘿笑道:“说真心话,我还真不想给。这案子咱们只收了孙婷婷一家的钱,本来操作空间就小,再给他苟志文掰条腿去,咱们还赚什么?” 我盯着任建,认真地说道:“贱人,咱们说好了按三成给,那这就是规则。我们必须按规则来,不然这游戏怎么玩?再说,给他这三万块钱可不仅仅是钱,那是续命的药!弄不好他这条线就断了,咱得损失多少?你自己算算。” 任建脸沉了下去,半晌道:“要不我再给他打个电话,约出来聊聊?或者,咱找邓念刚斡旋一下?” 我启动海妃上路,摇头道:“算了,孙婷婷晚上要和他吃饭,明天你问问孙婷婷今天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一路上,任建闷声不语,八成是在反思他的错误;我一言不发,却在心里将苟志文骂了个狗血淋头。 虽然我对任建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但其实我也很想不通。这世上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人怎么就那么多呢? 把海妃停进黄忠小区,任建笑道:“案子,你也别郁闷,我刚刚想了想,其实这苟志文也没那么重要。咱现在不是壬寅六君子吗?大益州范围内哪个法院吃不掉?” 我瞪了任建一眼,说道:“废话!咱建立一条人脉容易吗?再说,周敏他们又不是法院一系的,再怎么也得拐个弯,那样合作的成本就更大。” 任建闷了片刻,啧道:“是啊,咱得再培养一个中院的纨绔子弟才行。” 我摇头道:“行不通。你又不是不知道,马诗题只有一个女儿……对了贱人,那马诗题的女儿马齐儿还在读大学,要不你去勾搭一下?” 任建笑骂道:“滚!我家亚姐管得严实着呢。” 我笑道:“你们不是假的吗?怎么?你想假戏真做?”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亚姐最近表现不错,我想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 正此时,任建手机一响,他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小姨子要见我,这是几个意思?” 我奇道:“谁要见你?” 任建嘿嘿笑道:“韩欧。”说罢他将电话拔了出去;韩欧说在韩亚处,两人就近约在隆冬雪茶楼见面。 我从未见过韩欧,但早已听过她的传说。亲眼看见她后,我便感叹传说毕竟是传说,正如传来证据一样,是不能直接证明案件事实的。 韩欧身穿白丝t恤和牛仔裤,看着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且和韩亚长得极像,自然也是美人胚子。她微笑着和我们打了招呼,然后才轻盈落座,显得礼貌而优雅。这和传说中十多岁便流连夜店的飞妹形象沾不上半点关系。 我笑道:“我需要回避吗?你们谈事。” 韩欧摇头笑道:“不用不用,我姐谈起你们的时候,总是说你们像连体兄弟一样,干什么都在一起。再说,我这事也想何哥帮着出出主意。” 任建说道:“什么事情?” 韩欧犹豫了一会,说道:“我惹着黑道上的人了……不不不,是他们故意找我麻烦。” 任建伸手示意,说道:“不急,你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 韩欧娥眉微蹙,讲起了事情的起因。而我听到后来便眉头紧皱,暗叹这传说能够成为传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梨花街的美高慢摇吧是韩欧最爱去的地方,自然也就在那里认识了一些形形色色的朋友。其中,有个叫明哥的青年男子和韩欧对上了眼,二人关系渐渐火热。 昨天晚上,韩欧和明哥一起慢慢摇的时候,明哥说他的一个朋友看上了韩欧,让她去陪那朋友玩几天。韩欧性子也是极烈,闻言便给明哥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明哥倒也不介意,笑着将手下那群小兄弟拦下,只告诉韩欧回来好好打扮一番,因为今晚他那朋友有空,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陪的。否则,他将领着他的兄弟们一起去韩泽海的大别墅拜会一下他老人家。 韩欧自然不敢给韩泽海说,便连夜赶到韩亚处。但她尚未开口,韩亚就开始以大姐的身份说教,于是她一赌气便闷头睡去。 今日一觉醒来已过中午,想着这事必须在今晚之前得到解决,韩欧便着了急。她左算右算、思来想去,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真正能够帮忙的朋友。于是,她只得找她姐口中常念叨的手段高明的建哥哥。 韩欧一脸让人心软的可怜,说道:“建哥哥,你必须帮帮我,不然他们真的会去找我爸麻烦。要不你就给我配一副药,我去把他们毒死,大家同归于尽。” 任建眉头紧锁,说道:“别胡闹!那明哥是谁?” 韩欧困惑道:“明哥就是明哥啊。” 我解释道:“他在道上有没有什么帮派,还是说就是一群小混混?” 韩欧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他还有老大,那次我听他在电话里叫人家秀才哥。” 任建喃喃道:“秀才哥?”然后面带疑问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试探道:“吕秀才?” 任建沉思道:“上次秦明加油站那事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九哥并没说他是否认识吕秀才,可后来吕秀才不是也承担了十万元损失吗?这样看来,至少九哥那位朋友应该是认识他的。” 我迟疑道:“可是…….” 任建摆摆手,说道:“我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哪好意思再去麻烦九哥。” 韩欧急道:“姐夫,你再去麻烦他最后一次嘛。” 任建一愣;我亦一愣。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个不能接受的真相 ?韩欧摇着任建的胳膊,嘟嘴道:“姐夫,你就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帮帮我嘛。” 任建干咳几声,说道:“嗯,这个……那明哥说的朋友是谁,你认识吗?” 韩欧愣了一下,说道:“见过一次,都叫他苏少。” 我闻言一惊,脑子竟有些嗡嗡作响;随即感觉胸口气胀无比,似乎要将我衣服扣子崩裂。 苏小月! 这癞蛤蟆渣简直无处不在!厉欢、韩亚,甚至欧阳毓,到处都有他那苍蝇一样的影子。 现在又来骚扰韩欧? 咬着牙齿地想到我们那伟大的自我牺牲计划还暂时离不开这厮,我又将心中那差点忍无可忍的恶气给活生生憋回去。 就在这时,我只觉眼前一花,面前那茶桌连同茶杯便变魔术一般飞了出去,紧接着传来“咚”“铛”“砰”“噼啪噼啪”一阵杂响。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竟是这贱人一撩脚将桌子踢飞,并砸着墙上的电视机引起的一系列音效。 茶楼死寂,紧接着一阵骚乱,几桌客人神色惊恐地涌向门口。 我赶紧向呆若木鸡的服务员笑道:“没事没事,我们照价赔偿。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向脸黑如碳的任建说道:“你疯了?” 任建声冷如刀,说道:“我必须弄他!” 我愣了愣,说道:“贱人……” 任建伸手打断我,说道:“案子,如果你当我是兄弟,就别劝我。” 我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韩欧张着嘴发呆,甚至自己手上流着血都没注意;我估计是刚刚被桌子蹭到,便赶紧唤脸色苍白的服务员拿来创可贴替她打理。 任建一言不发地站着,待我将韩欧手上伤口处理好,说道:“你现在就给明哥打电话,说马上要见他。” 韩欧啊了一声,犹犹豫豫地拔出电话。 任建拉着韩欧向外走,半道又回头对我说道:“案子,我床头柜里有本《黄帝内经》,里面有张卡。如果我……你帮我交给我爸。” 我没说话,向任建点点头。 我已确定自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于是将手机和身份证押在茶楼便忙碌起来。本想先去取钱,又想着家里还有些现金,而且还要帮任建拿银行卡,于是我拔腿就跑回黄忠小区。 ………… 雄性单身汪的房间真是惨不忍睹,虽然我也未能免俗,但柳静宜每过来一次,我房间便又窗明几净。 以此为准,如果说判断真假情侣的标准便是男人房间是否能够偶尔恢复干净整洁,那么我一进入任建房间便能确认他和韩亚之间确实还是假情侣关系。 床头柜不大,但却塞着乱七八糟的满满一柜物件。我几乎将柜里包括零食、啤酒瓶、蜡烛、袜子在内的所有东西刨出来,才在最下面看到一本泛黄的书,正是《黄帝内经》。 我伸手拿书,听得书下有轻微的摩擦声,却是一个黑色的绒布套。我顺手拿起来,手指轻轻接触,心头立即生出异样。 飞快地打开绒布套,我不由得一呆。 绒布套里面是一个铜环,厚重精美,图纹古朴。我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三郎古墓石像手里那个金属环! 我怔怔地盯着金属环,只觉得全身血液齐齐地涌上头顶,让我脑子胀得像要裂开一般。又突然,仿佛所有血液又齐齐消失干净,只剩下一个为什么? 我清楚地记得,那次圣诞节晚上上清宗小勇问我讨要这个东西后,我当晚便问了这贱人,但他却说早就随手一丢而不知去向。 为什么? 不说金属环被绒布套细心装着,也不说端端放在经常翻看的《黄帝内经》下面,单说我当初问他时我们还住在崇州长运宾馆,现在却早已搬到黄忠小区,这期间他必定动过这金属环。基于此,他仍然未向我提起过。 为什么? 对一个从来不会怀疑的人产生怀疑后,那值得怀疑的画面便如决堤的长河水一般狂涌。我脑子里涌现出的第一个画面正是刚刚在茶楼那一幕,不由得震惊而懊恼。 那一脚,那力度,那速度,是一般人使得出来的? 前阵在纳尼亚,他被我踹出几米远而不倒地,这是普通人手脚麻利便可以解释的? 同样在纳尼亚,我在花园里尽遣听宫穴道气后才听得那两人的声音,而转眼他便说想通了一个关键环节,却与人家说话内容隐隐相符,这能是巧合? 在小金日隆派出所那晚,他竟与我这乾元宗弟子一样,完全没感觉寒冷,这像正常人体质? 种种画面如冰冷的长河水,让我觉得全身发凉、背心微湿,不由得抱紧了双臂。手中的金属环叮铛落地,在地上滴溜溜转圈。那刺耳的声音让我悚然,却更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来。 上清宗小勇。 在三郎古墓那天晚上,我被小勇袭击,当时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他一出现,那小勇便没有理由地掠去,难道是怕他? 那次在网吧,我旁边那酷似小勇的男子刚离去几分钟,他便出现在我身后,这又是巧合? 在武馆,他那异常神色与小勇当时正好在场难道没有关系?若说当时他是害怕房小东,那为何之后他再与房小东、蔡军等人喝酒时便显得那般随意而豪爽?一个人的恐惧心理能够转变得这么快? 甚至,我现在想起老神棍、叶荣初见任建时的反应,都觉得有些异常。虽然不管是当时还是事后,他们都没有对我说什么,但细细想来,他们的异常必定事出有因。 而这个“因”,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知道那是我最好的兄弟而不便或不忍说出来的话——这贱人是修行者! 且是与小勇有关联的修行者。 我有些恍然,有些骇然。 本来我就觉得小勇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直没有意识去深入思考。现在和任建联系在一起,自然想起圣诞夜小勇曾说过他和我有着间接的交情这句话。 我曾以为那是小勇的托辞,但现在看来绝对不是! 因为,我记起第一次来崇州时,他在文锦江边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他堂哥的故事。 小勇,就是任勇! ………. 我裂开嘴,大笑却无声。我瞪大眼,眼前却渐模糊。 我有些恍惚。 我最好的兄弟竟然是上清宗弟子! 我竟然被最好的兄弟一直隐瞒、欺骗! 我就像傻瓜一样想着与那六宗暗暗周旋,殊不知,我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人家掌控之中;我自己,活脱脱就像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 我觉得脸颊上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流下,似乎要将我所有的记忆流干流尽。 不知过了多久,我脑中像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我脑中像放电影般飞过无数的画面。似乎,正是我与那贱人自大一相识以来的种种过往画面,同食同宿的画面,同喜同愁的画面,同憧憬同失意的画面…… 他会将玩骰子赢来的东西与我分享;他会在我偷学校树上梨子时替我打掩护而自己被逮住;他会在我没生活费时就不管自己够不够而分与我一半;他会在我与主管不合时便不由分说与我一道辞了韩亚介绍的短工;他会…… 他会有危险! 我猛然一惊,记起这贱人已然单刀赴会。虽然现在我能肯定他是修行者,但毕竟不知道他身手如何。而对方果真是与蒋美名齐名的吕广数的话,仅凭人家六虚门千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底蕴,这贱人说不一定就会被收拾。 这种贱人绝对欠收拾,但要收拾也得由我来收拾! 手背一抹,眼前变得清晰起来,如同我的心思。我速速下楼,顾不得到茶楼取回抵押物,打了辆车便直奔梨花街。 ; 第一百七十章 一场风花雪月的误会 ?先前韩欧打电话时,我清楚地听到对方说的是在美高见面,但我赶到时美高仍然关门闭户的一片死寂。 我抬头看了眼偏西的日头,明白还没到夜场开门营业的时间。当下稳定心神,不多久便在后面巷子里找到供美高员工出入的后门。 悄无声息地潜入美高对我来说自然不是难事。楼梯间是声控灯,我只在一楼时稍稍利用;待上得二楼,我便选择了自己觉得更为适应的黑暗。 如此,我顺利潜入三楼大门旁边那厚重的布幔后。 静待片刻,我探头查看,心中微安。 场间亮着和其他夜场并无多少不同的晦暗灯光,空旷的大厅应该是所谓的摇吧。此时场间约有二十来人,却有十二、三人倒在地上;任建和韩欧背对着我而立;他们前面则是七条彪悍的深衣男人和一个精瘦的浅衣男子。 场间无人说话,唯有断断续续的呻吟。 虽然不知这贱人身手到底如何,但地上那十多条蠕动着发出呻吟的汉子说明至少暂时不需要我做什么。 良久,那精瘦男子缓声说道:“兄弟好身手,吕某佩服。” 任建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示。 精瘦男子忽然嗤笑一声,说道:“不过,敢在我吕秀才场子里动手的,你是第一个。” 任建仍然没有说话,仍然没有什么表示。 那吕秀才声音变得有些狠,说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也要将你这出头鸟的毛拔干净。因为,你惹上了你惹不起的人。” 任建突然说道:“不就是苏小月那厮吗?” 吕秀才似乎有些惊讶,半晌,说道:“兄弟,看来你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物。我吕秀才欣赏好汉,刚才的事我可以当作是一场误会。你走,但女娃娃必须留下。” 任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狠,说道:“我想走,没有人可以留住我;我不想走,也没有人可以让我走。” 场间再静,火药味却十足。 正此时,我忽闻楼梯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路灯亮起。我赶紧深藏于布幔之后。过了片刻,听得三人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场间响起一阵人语,或惊喜,或惊讶。 我探头望去,见场间多出三人,而其中一人正是苏小月! 苏小月站在任建身边,声音颇为惊讶,说道:“任兄,你这是什么情况?” 任建面向苏小月,语气不热不冷,说道:“情况很明显啊,我来替人出头。” 苏小月侧头看了看任建身边的韩欧,惊道:“这不是韩董家的二小姐吗?怎么也在这里?” 任建侧了半个身子,将韩欧挡在身后,说道:“苏兄就是为了她而来吧?” 苏小月瞪大了眼睛,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任兄,这绝对是误会啊。”然后侧身对吕秀才说道:“秀才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不会把玫瑰送给二小姐了吧?” 吕秀才挠挠头,没有说话。 苏小月笑道:“任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前几天我们哥几个喝多了,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我当时也情不自禁地说过我现在十分仰慕一个女孩,可我说的是韩大小姐,不是二小姐嘛。秀才哥是我哥们,可能想着帮我献献殷勤,撮合撮合,哪知把玫瑰送错了人,哈哈。” 任建没有说话,半晌又突然笑起来,伸手在苏小月肩一上拍,说道:“苏兄,实不相瞒,你说的韩大小姐是韩亚吧?她是我女朋友。能得到苏兄的欣赏,我替她谢谢你。” 苏小月怔了半晌,又笑意十足,说道:“原来是这样?实在抱歉啊!任兄,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普通朋友关系,所以就冒昧地表达了一下仰慕之情。但也仅此而已,绝对没有唐突之举。” 任建点头道:“我自然相信苏兄,既然是误会,那我可以理解为以后绝对不会有人找我妹妹麻烦?” 苏小月扭头看向吕秀才;吕秀才低头看向地上一男子。 那男子本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被吕秀才一脚踢中后,便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冲苏小月说道:“苏少,我和小欧是在搞对象,不是找她麻烦。” 韩欧本是躲在任建背后,此时听那男子一说,便冲出来嚷道:“我真是瞎了狗眼才和你好,你说苏少看上了我,要我陪苏少玩几天……” 苏小月猛地扭头看向吕秀才;吕秀才猛地一脚踹向那男子。 男子闷哼一声倒地,一动不动。 苏小又双手一摊,笑道:“任兄,这确实是一个误会。” 任建不语,片刻,他缓声道:“谢苏兄。既然误会已解释清楚,我自然无话可说。”说罢便转身欲走。 苏小月伸手一拦,笑道:“任兄莫急,我看这阵势,这些人都是你放倒的?兄弟啊,你我相识这么久,交情自是不一般,但我却从不知道你有这样一身好本事,能否再让我开开眼界?” 任建久久盯着苏小月,最后笑道:“如苏兄所愿。” 苏小月与随他来的两人后退几步,然后对吕秀才说道:“秀才哥,都是朋友,一定要点到为止啊,别伤了人。” 吕秀才微微点头,突然厉声说道:“陪这位兄弟活动一下,松松筋骨。” 话音一落,吕秀才身后那七条彪形大汉扑的一声齐齐从身后抽出一根尺许长的棍子,再齐齐缓步走到任建面前约两米处。 我分辨不出那些人手中到底是木棒还是钢管,不免有些暗暗着急。 我倒不是担心那贱人打不过,因为从那些人走路的姿势和步伐来看,虽然也是炼过身手,但那点手段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来说都显得不够看;我是担心这些人激怒了贱人而让他下手没有轻重,伤了别人。 身为律师,我自然知道法律规定美高这些娱乐场所必须要安装监控,那监控资料可比其他任何形式的证据都更直接、更有证明力。 如果这贱人真将人伤了,而此时苏小月又亲眼目睹,到时给他来个故意伤害罪什么的可就太过容易。 但场间形势不容我多想,那七条彪形大汉只是微微一顿,便倾身而出。三人在前,四人在后,攻防有序。 任建后发先制,他左手微扬,将韩欧送出四米多远,端端靠在我前方柜台边的高凳之上;同时身形后仰,双腿绷直,身体如箭一般倒射而出。 前排三人中间那位大汉被任建双腿一碰便如刨木花一样弹起来;与此同时,这贱人张开双臂在两侧的大汉脚腕一揽,这两人也像失去重心一样腾空而起。 任建并未停顿,足一沾地,身形又旋转而起,右腿在后排两人脸上分别扫过,那两人即如稻草人一样倒飞出去。这贱人借落势之力,左腿横扫另两人小腿,让这两人也四脚朝天,飞身半空。 任建旋转起身,退回原处。 此时,那七条大汉彪悍的身躯才完全落地,传来七声闷响。稍后,又传来四声金属落地的清脆之声,原来那些人手中真是钢管! 这自然是我看到的情景,而想那苏小月最多看到任建的身影一闪,便看到七条大汉倒地。如果他的眼神够好,兴许能够看到最后那四根脱手的钢管从半空落下。 场间持续的寂静证实我对苏小月感知的判断正确无误。足足半分钟后,他才慢慢抚掌,笑道:“任兄威武!好身手啊!高手啊!” 吕秀才双手后撩,眨眼后手中各握着一把尺多长的砍刀,跨步上前,说道:“兄弟好手段!吕某不才,也想领教领教。 与此同时,苏小月身后两人倾身在他耳边轻语,但正逢吕秀才大声向任建挑战,我竟未听清这两人说些什么。 却见苏小月微微点头,伸手示意道:“秀才哥且慢。任兄,我这两位朋友非常欣赏你的身手,想与你切磋一下,你不介意吧?” 任建沉默半晌,突然笑道:“谢谢你朋友的抬爱,我当然不会在意。不过,苏兄你最好离得远一些,毕竟拳脚无情嘛,万一你被误伤,那可不好。” 苏小月静立不语;他左侧那人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前;他右侧那人上前数步,冲任建拱手道:“请!” 我只觉得背心发凉,因为刚才任建说话的语气无不透露着凛凛杀气! 苏小月那两位朋友身形一动我便知道他们与先前那七条大汉明显不同。那七人自是练过,浑身散发着野性与不羁;而这两人应该比那七人更为强悍,且透着一股正气和内敛,隐隐有些军旅风范。 但是,刚刚任建显出的身手已远远超过欧阳毓,此时就算这两人同时上,应该在任建手下也过不去三招。 如此,若那贱人真的想弄苏小月,只怕苏小月哭都来不及哭。 我自知不能再忍,当下将布幔一拔,腾空而起,足尖在韩欧身边柜台上面一点,直接落在任建与那拱手之人的中间。 眼前众人皆惊。 我冲瞠目结舌的苏小月哈哈一笑,说道:“苏兄,这些打架斗殴的事有什么看头?有时间的话,不如我们喝酒吧。” 苏小月仍然瞠目结舌。 我面前那男子微微迟疑,然后后退数步,也站在苏小月身前。 我话势不减,继续笑道:“苏兄既然没意见,那咱们可就说好了,改日到你的酒窖喝个痛快。今天我们还有事情,却就先走一步。” 苏小月突然哦了一声,拔开身前两男子,走上前来,笑道:“何兄,你也给我一个意外惊喜啊!咱可一言为定,到时我给你们电话,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我笑着向苏小月唱个诺,转身示意任建走人;那想这贱人一动不动,满脸不甘。 我蚊吟道:“你想坐牢是你的事,可别拉我下水。赶紧滚!” 任建盯我一眼,出口长气,又对苏小月笑道:“苏兄,那我们就先走了,记得改日喝酒啊。”说罢也不管苏小月如何回应,叫上韩欧便向外走。 我只得又向苏小月礼数一番,然后赶紧跟了出去。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有苦衷 ?上了出租车,这贱人一脸贱笑,说道:“案子,你什么时候到的?幸亏你来得及时啊,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我绷着脸没有理这贱人,而是向韩欧借了电话给欧阳毓打过去,说道:“我是何安之,想问你那个羽毛球馆能借用一下吗?就现在。” 欧阳毓似乎没反应过来,半天说道:“安之啊?这谁电话啊?哦,方便是方便,不过我不在益州啊。” 我说道:“我不是找你,我今天……重新认识了一个朋友,想借你场地用用。” 欧阳毓显得有些兴奋,说道:“谁啊?男的女的?有多厉害?” 我苦笑一下,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现在我过去的话,能行吗?” 欧阳毓道:“行啊,你去了直接找门卫老黄,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我将手机还给韩欧,冲司机说了句浣花溪,便一言不发。 任建也默不作声,半晌冒出一句,说道:“那先把小欧送回去吧。” 韩欧回过头来,满脸通红,不知是激动、兴奋还是害怕,说道:“姐夫,何哥,你们是什么人呐?像演电影似的。” 我没吭声,任建没说话。 韩欧嘟着嘴,说道:“那我就在前面下吧,我自己回家。” 我仍然没吭声,任建仍然没说话。 韩欧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扭头让司机停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 浣花溪。 与那老黄道声谢,我头也不回地走进羽毛球场馆。待走到场馆中心,我转身而立。 任建立在我面前三米处,神色复杂。 半晌,我冷冷地说道:“你不认为应该给我说点什么?” 这贱人嘿嘿一笑,说道:“案子,你想听什么?是今日美高的?还是往日兰桂坊的?” 换作往日,我一定会被这贱人贱得哭笑不得,但现在却只感觉他虚伪的样子让我万般恶心。我一刻也不想看到更不能容忍他这副丑态,毫不留情地想要将他那虚伪的面具给撕掉。 我冷笑道:“你们上清宗全是卑鄙之徒,装死的、装傻的,丑态百出!” 任建一愣,说道:“案子,你可别瞎说,什么上清宗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气极而笑,说道:“好好好,继续装!你有本事就别承认刘守桥是你师父!” 任建再愣,说道:“刘守桥?谁啊这是?真不是我师父。” 我怒道:“不是你师父?有种你就发誓!” 任建愣了一下,举手朝天,大声说道:“我发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狗屁刘守桥,他更不可能是我师父。若有谎言,明天就吊销我的律师证,我还得被车撞个半身不遂!” 我怔住。 任建似乎还来了气,狠狠地说道:“这狗曰的刘守桥是谁啊?咱有冤吗?咱有仇吗?凭什么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我觉得脑子发懵,一屁股坐在地上。 先前经过一系列严谨的推理分析,再结合过往的种种细节印证,这贱人是上清宗弟子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有些怀疑起来。 凭我这么多年对这贱人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这样辱骂自己的师父。毕竟他对长辈还是保持着传统的伦理思维,否则也不可能和我如此臭味相投。 同样,换作我的话,就算老神棍把我气得想哭,我也只是在他人品上找点缺陷,而绝对不可能将他和某种动物结合起来,更不可能说他和动物发生点生理方面的接触。 但律师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话,尤其是我这样年轻且自认为优秀的律师。 我抬头质问道:“那任勇呢?上次在艾叔武馆见到那人,你敢说不是任勇?不是你那死去的堂哥?” 任建面色一黯,也慢慢坐下,半晌,说道:“案子,任勇这事我没给你说,这确实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有苦衷。” 我冷哼一声。 任建叹口气,说道:“首先,我从未说过任勇已经死了,只说他失踪。对不对?” 我微愣,然后点头。 任建轻轻晃着脑袋,说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崇州的。记得那次我们在三郎山上露营吗?那个袭击你的人?当时我觉得他的身影特别像任勇,但毕竟没有看清楚,所以不敢确定。再后来……就是我回乡下住了一个月那次,他找到了我。” 任建说得很慢,神色不悲不喜,似乎完全沉浸在回忆里。 我微微皱眉,说道:“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若心中没鬼,为什么不给我说?” 任建摇摇头,说道:“当时我很吃惊,但却不是因为多年之后他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是我感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曾经疼爱我的堂哥,而是一个冷酷、奸诈,甚至卑鄙的陌生人。” 任建最后一口气说了三个形容词,个个深合我意。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不经意间,我觉得自己对他的怨恨似乎减轻了几分。 任建盯着我,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不给你说任勇的事,很简单,他不让我说,否则你就分分钟可能挂掉。案子,他绝对不是开玩笑,而且你也知道他的身手,当时你根本不是他对手。” 我微微动容,问道:“他威胁你?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任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因为你是乾元宗弟子。” 我一愣,问道:“你知道?” 任建点点头,说道:“他既然要求我不告诉你他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向他讨要些原因。所以我不但知道你们乾元宗,还知道你们和他们为了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屁事而势不两立。” 我有些恍然,也有些笃定。 如果任建真是上清宗弟子,他是万万不可能这样评价他的师兄兼堂兄。而且,如果这便是真相,那么这贱人之前种种表现倒也说得过去。 我正犹豫是否应该说句软话略表歉意,却又记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说道:“那你一身功夫是从哪里来的?别给我说什么你自学《黄帝内经》无师自通!鬼才相信。” 任建正色道:“案子,这事我真不能给你说。” 我急道:“为什么?” 任建笑笑,说道:“我们也是隐宗,和你们一样。所以,你应该能理解。” 我再愣,却不再反驳。 早听二师父讲过,虽然较之古时而言,现在修行界隐宗甚少。但数千年的传承下,却也不仅仅余下我知道的这七大宗门。二师父说他知道的便还有十数家,只是没甚接触而已。 况且,蜀山自古便是修行界认同的修真者荟萃之地,这贱人说他宗门是隐宗倒也不足为怪。 既然是隐宗,自有隐宗的规矩。 如果不是因为几十年前那件事情,相信包括我们乾元宗在内的七大隐宗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折腾,更不会闹到连这贱人都知道的地步。 而之前,我自己也从未给这贱人说过我还有大师父和二师父,更没给他说过我是乾元宗弟子的事情。 愣了半晌,我问道:“为什么我从没看过你……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炼功的?这个总可以说吧?” 任建又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当初我们辞了亚姐介绍的工作后,不是到过一回峨眉山吗?就是那时候开始的。至于具体什么情况,你别问,我也不会说。” 我张大了嘴而说不出话来。 到峨眉山的事情我自然记得,那不仅是我平生第一次旅游,还是因为即将到律师界大展宏图而对自己进行的一次身心洗涤和精神鼓舞。 但是,除了在雷洞坪走错路而分开一个多小时外,我和这贱人几乎是寸步不离,他和谁且哪有时间去炼功? 半晌,我道气陡行,双手在地板上一撑,身体如炮弹一样弹出,狠狠一脚踹在任建身上。这贱人闷吭一声,在地板上滑出五、六米远。 我起身而立。 任建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脸无奈地说道:“动手之前就不能先打声招呼?这脚够狠,你应该舒服了吧?” 我怒道:“不舒服!这么长时间,你扮猪吃老虎有意思吗?你自己说说,你看我多少回笑话?又偷偷乐过多少回?” 任建捂着肚子,裂嘴笑道:“行行行,是我的错。我让你三招,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你舒服…….包括刚刚这一脚啊。” 我喘着粗气,有些哭笑不得。 这贱人慢慢挪步过来,笑道:“嘿嘿嘿,案子,你可以打我出气,但前提是你得有充分的理由啊!如果没有理由,那不如咱哥俩来个一笑泯恩仇吧。” 我未答言,右腿又踹。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协助调查 ?这贱人再次在地上滑出五、六米远;他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问道:“这一脚又是为哪般?” 我怒道:“为了你精湛的演技!小金那回,说什么脚下打滑,掉下来了,好疼好疼!武馆那次,哟!我好怕怕黑社会啊!还有……我懒得给你一一细数,想着你那张臭不要脸的脸我都觉得恶心!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任建有些哭笑不得,慢慢爬起来,边走边说道:“这和刚才那一脚的理由应该是同一个吧?这是同一个理由下延伸出来的不同表现嘛。” 我继续喘粗气。 任建走到我跟前,笑道:“行行行,这个我也认。现在总可以一笑泯恩仇了吧?” 我未答言,却又猛然记起一事,于是左右两腿连环踹出。这贱人在地上滑出十余米远,半天没有起身。 足足过了半分钟,这贱人才一脸痛苦地抬起头,呲牙咧嘴地说道:“为什么?” 我大步上前,指着任建喝道:“每次柳静宜过来……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得清清楚楚?” 任建呆了呆,突然痛苦地笑起来,半天才喘着粗气说道:“你们那声音隔壁都听得见,怪我咯?” 我气结无语,闷声坐下。 任建撑起身体,盘腿而坐,笑道:“三招已过,气也出完。差不多得了啊。” 我欲言又止。 虽然任建已经将种种情况说明,我也基本没有再怀疑的理由,但我心中始终觉得有些耿耿于怀,难以完全释然,是以并不理会这贱人的谄媚。 任建笑道:“案子,你现在气也出得差不多,该轮到我说叨说叨吧?” 我狠狠瞪了任建一眼,没有说话。 任建叹口气,说道:“其实你真是傻,我虽然有不能说的苦衷,但和欺骗兄弟相比,我更不愿承受内心的煎熬。我多次暗示过你,但你根本懂不起!所以这事还真不能全都怪我。” 我诧异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任建数着手指,说道:“上次在小金,那天寒地冻的,普通人能受得了?我吭都没吭一声,你不觉得奇怪?在纳尼亚,你那脚用了几成力你自已不知道?我运行真气才没被你踹倒,你就反应不过来?甚至前几天我都还在说我在修炼,可你呢?狂妄自大地哈哈一笑,完全不当回事。类似情况多了去,可你最多就是奇怪一下,我随便敷衍一句你就信以为真,你说你是不是傻?” 我有些语塞,半天说道:“你才傻!若是换作别人,我自然会有所怀疑;可你是谁啊?天下之至贱,没有一句话不贱,我哪里会想那么多?” 任建显得有些无语,半晌说道:“唉,如果你能早些明白,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换作是你呢?” 我怔了怔,心中生起一丝内疚。 任建摇摇头,说道:“师门之令当然不能违,但如果是你自己发现那就不同啊!我既不用违反师门之令,又不用隐瞒兄弟……唉,你真是猪啊。” 我狠狠地瞪了任建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谁是猪呢?要不咱俩比划比划,看谁被揍出个猪头来?” 任建苦着脸说道:“我现在就剩半条命,你好意思?” 我笑道:“如此正好,反正这里没人,把你干掉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任建笑得无比猥琐,说道:“这我相信。刚才听那老头说这场馆是欧阳家专用的,那欧阳家大小姐和你又是一对奸某淫某,肯定会帮你瞒着,我认。” 我自然又是一通笑骂,心中觉得畅快起来。 事实是如此的出乎意料,但这般出乎意料却让我落得个惊喜异常的结局。所谓千金易得,知已难求。我不但有着最好的兄弟,还巧得如奇迹一般也是修行者。 缘份呐! 又想想自己和这贱人都有这般凶悍的身手,以后哥俩一同笑傲江湖、叱咤风云,在律师界兴风作浪的威风画面,便笑得不可收拾。 不觉间天已微黑,我笑道:“走吧,为了犒劳你今天神勇无比的英雄救美,我请你吃饭。” 任建没有接我的话,反而倒嘶着气,说道:“案子,你说苏小月会不会报复我?先前他可是笑里藏刀啊,你看明白没有?”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现在知道担心?先前你不想着要弄死人家吗?贱人,我给你说正经的,虽然苏小月可恨,但咱们是律师,不能知法犯法啊。最重要的是,咱不能因为这些癞蛤蟆渣而把自己给搭进去。” 任建摇头道:“当时我气晕了头,没控制住。不过,我还真没想过要弄死他,只想出口气而已。”说完又像突然记起什么,瞪大眼睛说道:“完了完了!美高有监控啊!这回我死定了,至少判三年以上。” 我有些不安,迟疑道:“地点是吕秀才他们选的,按常理说来他们不会把自己也坑进去吧?他们可是动了凶器的啊。” 任建呆了呆,盯着我不住地点头,说道:“对对对,应该如此,应该没事。” 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确实严重了些,但怕什么来什么倒是完全吻合。我和任建一路相互安慰、相互鼓励,不想刚出得浣花溪,他便接了一个电话,顿时脸就发绿。 我也有些发懵,因为那是锦区公安分局打来的,要任建去协助调查。 任建急道:“案子,你可得想办法啊,一定要把我捞出来……不是取保,更不是缓刑啊!直接捞啊。”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这还用你说?你放心地去,我马上联系左力宏。” 任建点点头,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刚开走却又停下,他探出头来说道:“案子你傻了啊?你没手机怎么联系左力宏啊!拿我的去,所有人的电话都在里面。赶紧的啊!” 我上前接过手机,又反复叮嘱这贱人要冷静,切勿冲动。 略略思考之后,我给左力宏去了电话。左力宏开始一听就说小事一桩,保证不让四君在局子里过夜,让我放心云云。但后来听我说起苏小月后,他便有些迟疑,说是先探探情况。 我虽着急,却也无奈。先去隆冬雪把遗留问题处理完毕,然后就回黄忠小区去等待左力宏的消息。 夜里十时许。 我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左力宏终于来了电话。 我急切地问道:“宏哥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左力宏在电话那头长长出了口气,语气听起来似乎很轻松,说道:“哥,咱这运气还真不错。对方十九个人受伤,最轻的也是趾骨骨折,但居然没有一个人承认是建哥打的,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真是想不到啊,道上这些人还讲义气。” 我暗暗一喜,又急道:“那有没有其他证据?比如监控什么的?” 左力宏笑道:“要不说咱运气好呢?美高方面说他们监控几天前就坏了,所以什么视听资料都没有。现场只有一个什么秀才,他也说是这些人自己摔的。刚开始啊,办案的那几个哥们都气坏了,这不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等我说明咱们的关系后,他们又全乐了,哈哈。” 我刚放下心来,紧接着却又感觉不安,说道:“苏小月他们有三个人,当时也在现场,他们没说什么对任建不利的话吧?” 左力宏说道:“他们不会出现在卷宗里的,这个你应该明白。” 我长舒一口气,笑道:“这样最好。那任建应该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左力宏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哥,苏小月那边还是要做做工作,至少得让他不再盯着这事。否则,我很为难啊。” 我愣了一下,说道:“行,我知道怎么做。谢谢啊。” 挂掉电话后,我却不知道怎么做。 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找欧阳毓,但一则她本人不在益州,而在电话里说这事似乎略有不妥;二则并不确定苏小月是否会为了我们的事情而买她的帐,虽然素日里苏小月对她表现得足够尊重。 思来想去,我狠下心来,给苏小月去了电话。 我哈哈笑着,说道:“苏兄,应该还没休息吧?” 苏小月道:“早着呢,何兄应该也睡不着吧?” 我笑道:“那肯定啊,下午说了喝苏兄的好酒,这晚上就馋得睡不着觉,哈哈。” 苏小月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过来喝上一杯?我可又新进了一批好酒啊。” 我乐不可支道:“那赶情好,我立马便到。” 苏小月笑道:“恭候大驾。”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阳谷 ?光辉岁月酒吧。 酒窖休息区坐着四人,除了下午在美高见过的苏小月等三人外,另有位三十多岁的男子。 我暗自回忆一下以前对苏小月最亲热的一次到了何种程度,然后在此基础上翻上一番,握着他的手用力摇着,笑道:“苏兄,每次下到你这酒窖我是又陶醉又惭愧啊。” 苏小月抽回被我久握的右手,示意我入座,笑道:“何兄这话怎么讲?” 我笑道:“苏兄这里全是好酒,一走近玉林小区就能闻着酒香,令人陶醉啊……” 苏小月哈哈大笑,说道:“何兄损我!你的意思是说我酒桶漏了,还是酒瓶裂了?” 我嘿嘿干笑,说道:“艺术夸张!艺术夸张嘛。不过说真心话,苏兄啊,我每次来都喝这么好的酒,却从没买过单,这令我惭愧啊。苏兄,今晚说什么都由我来请,就当苏兄成全我这点微薄的自尊心,好不好?” 苏小月摆手笑道:“几瓶酒而已,不值一提。” 我见好酒买单的话题似乎对苏小月诱惑不大,便面向其他三人,笑道:“苏兄,这几位是……” 苏小月哦了一声,指着三十多岁那男子,说道:“这是靳哥。” 那男子微笑着伸出手,说道:“靳阳谷。” 我赶紧伸出手,笑道:“何安之。” 与靳阳谷一握手,我立刻感觉到他手上的劲道和老茧,心下明白这也是一个练家子。又见他和另两个男子一样留着寸头,心里便暗暗作下判断。 苏小月又指着下午随他一同到美高的那两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说道:“这是小吴、小徐。” 我又赶紧与吴、徐二人打招呼;认出小吴便是下午准备和任建动手之人,我又将笑容绽放得更明媚一些,转口便抛出一句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常联系等等。 苏小月扭头对靳阳谷笑道:“何兄也是性情中人,酒量也不错,应该和你有得一拼啊。” 瞅着苏小月对靳阳谷比较看重,我立即端杯,说道:“靳兄,咱俩初次见面,这红酒也要走个满的。” 靳阳谷点头,笑道:“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就喜欢这样的好儿郎。走起。” 我一口饮尽,复满,笑道:“苏兄,咱俩兄弟也走一个。” 苏小月摇头笑道:“你们这样喝,真是糟蹋酒啊。”话虽如此,他却仰头干杯。 马不停蹄,杯不空闲。我又与小吴、小徐双双举杯,说道久仰久仰,然后先干为敬。 小吴抹抹嘴角,说道:“何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我笑道:“兄弟,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有话请讲。” 小吴看了靳阳谷一眼,说道:“我知道何哥也是习武之人,想在此和你切磋一下。” 我笑而不语,心里却犯了嘀咕。 我今晚是来求苏小月捞人,这目的还没有一丝眉目,哪有心情和你小吴切磋?再说,这切磋本身也是一件难事,输给你小吴吧,我实在说服不了我自己;赢了你小吴吧,又怕人家苏小月不悦。 值此,小徐又抱拳道:“何哥,算我一个。” 我微微皱眉,看向苏小月,笑道:“苏兄,这里不太方便吧?你这酒窖里全是好酒,弄坏了实在可惜。” 苏小月摆手道:“几瓶酒而已,何兄不用顾忌。下午你可是给我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啊,我也想看看何兄的本事嘛。” 见苏小月如此说,我便知道必须要切磋才可能将他哄开心。既然如此,输便没有必要,那么赢的话又应该以哪种方式最为适宜呢。 吴、徐二人已在过道上并肩而立。我一边思索一边起身走到他们对面三米远处站定。 吴、徐二人抱拳行礼,然后侧身拉开架势,动作整齐划一。 过道两头长度倒有十余米,但休息区和酒柜之间的宽度却不过三米。我不可能真的认为苏小月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好酒,但我真的认为任建呆在局子里的时间越长便越被动。 眼前这形势……真的是时间紧、任务重啊。 我定下主意,便向着吴、徐二人点头示意。 吴、徐二人齐喝一声,身形疾动,颇有些气势;但他们第一步迈出第二步未起之隙,我已然从他们之间穿过。 我转身而立。 吴、徐二人爬在地上,我自然看不清楚他们的神色;但苏小月和靳阳谷脸上却是挂满了迷茫和震惊。 苏小月是迷茫;靳阳谷是震惊。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虽然我自己知道刚刚我并没有用出什么精妙的招数——事实上老神棍从来就没有教过我什么精妙的招数,而只是在与吴、徐二人错身之际展开双臂在他们胸前简单一拦,他们便如在单杠上翻了一圈而跌落在地。 但是,我这简单一拦的速度和力度拿捏得不错,至少达到让苏小月迷茫的效果。 恐惧源于未知。只有让苏小月迷茫,他才有可能对我产生未知的恐惧。 反过来看,一个让自己恐惧的人却要向自己陪着笑脸,乞求自己的帮助,这一定会让苏小月感觉十分开心和莫大的满足。唯有他满足,我才可以也才可能请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地满足我的一个小小心愿。 吴、徐二人倒也顽强,只在地上稍稍趴了会,便又爬起身来,再次齐齐厉吼一声,拉开了架势。 靳阳谷伸手示意,说道:“行了,你们不是小何对手。” 吴、徐二人微微一愣,抱拳道声惭愧。 我唱声承让,抱拳回座。 苏小月仍然迷茫地看着我。 靳阳谷面带惊喜,笑道:“小何好身手!不知师承何人呐?” 我心下微动,笑道:“谈不上师承,就是我一个兄弟教授了几年,只能算作些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让靳兄见笑。” 靳阳谷略显意外,说道:“这位兄弟是谁?小何啊,恕靳某冒昧,你可否替我引见引见?” 我看了一眼迷茫的苏小月,笑道:“靳兄,这个我还真不能答应你。” 靳阳谷意外而失望,却又像明白什么,说道:“哦,可惜可惜。这般高人却无缘得见,实在是遗憾啊。” 我摇头道:“靳兄可能有些误会,我这兄弟也是豪爽之人,喜欢结交朋友。只是……现在他是身不由已,此时还在公安局呆着。” 靳阳谷再露惊喜,说道:“哪个分局?还是市局?省厅?叫什么名字?” 我摆手笑道:“他叫任建,不过他不是警察,他是被警察叫去协助调查,现在还没回来。” 靳阳谷皱眉,说道:“犯了事?” 我摇头,说道:“绝对没有!绝对只是一个误会。这个…….苏兄当时也在场,对吧苏兄?” 苏小月貌似缓过神来,连声道:“对对对,是误会…….说的是任兄?” 靳阳谷看了苏小月一眼,眼神中竟似有一丝责备,说道:“你早就认识?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苏小月笑道:“他是我好兄弟,我怎么会不认识?不过他有这般本事,我倒是真的不知道。” 我笑道:“任建为人一向低调。不过现在他就更低调,直接呆在公安局不出来,哈哈。” 苏小月一脸惊奇,说道:“这么晚了,他在公安局干什么?” 我盯着苏小月,问道:“苏兄不知道?” 苏小月一脸严肃,甚至还有一丝担心,说道:“我从哪里知道?” 我暗自给苏小月祖宗十辈挨次送上一个无耻,笑道:“别提了,就是下午在美高那事,对方都说是自己摔的,可警方不知为什么就是不信。这不,任建就只得在公安局呆着,靳兄如果想见他,那可得等到警察相信他才行。” 靳阳谷问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我笑笑,说道:“任建女朋友的妹妹和美高一个员工搞对象,似乎吃了点亏,然后任建就去帮妹妹出头,双方发生了些言语上的冲突。” 靳阳谷似笑非笑,点着头说道:“言语上的冲突?呵呵,没出人命吧?” ;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性 ?我面上一热,笑道:“怎么可能出人命啊?对方都说是自己摔的,那死人还能说话?靳哥,任建是律师,肯定不会知法犯法。” 靳阳谷点点头,看向苏小月说道:“我对这个任建挺感兴趣,如果方便的话,请他过来喝喝酒?” 苏小月点头道:“那是当然!任兄可是真正懂酒之人。之前不知道这事,现在既然知道了,我肯定得想想办法。我马上找朋友问问,如果不违反法律规定的话,咱就通融通融。” 苏小月说完便掏出电话,似乎在查看通讯录。与此同时,他有意无意地踱着步,慢慢出了酒窖。 靳阳谷显然有意找些话题,端杯笑道:“小何,喜欢历史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惭愧,知之甚少。” 靳阳谷笑道:“历史就像是一条长河,每个人的一生在这条长河里,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历史像是一副画卷,而这画卷上最眩目的色彩叫做侠义。所以,唯有侠义之士的短暂一生,才有资格在历史这幅画卷里留下些痕迹。人若如此,夫复何求。” 我微微点头,附道:“似乎先秦时期这种侠义之士甚众,不过历史向来是胜利者所书,有可能存在名不符实的情况;就算真有侠义之士,估计也是各朝统治者刻意而书之。” 靳阳谷摇头道:“这一点我不认同。小何,其实侠义没有那么复杂,按我的理解,侠义就是一种血性,不阿贵、不媚权、不奴利,能够义于天下而舍已身,如此而已。我中华民族能够屹立于世界强林数千年,正是因为我们民族有着血性这种脊梁。” 我想了想,说道:“或许吧,不过不管是侠义还是血性,现在都很少能够看得到。有一种说法叫崖山之后无中华……” 靳阳俗微笑摆手,说道:“言过其实,甚至不排除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而言之。我们国家、民族确实经历了太多磨难,大批侠义之士因此而英勇就义,现在有血性的人确实少了许多,这是事实。但是,这个少也只是相对而言,仅仅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其实,我们身边很多人的血液深处都有着这种血性的传承。” 我呵呵一笑,礼貌性的敷衍道:“我希望能有人唤醒我们身体中的血性。” 靳阳谷话锋一转,笑道:“小何,你有一身过人的本事,有没想过为老百姓做些事情啊?” 我微愣,说道:“靳哥,我和任建一样都是律师,而律师本来就是为平民争取利益的职业。所以,我认为做好律师这本身就是为老百姓做事情。” 靳阳谷微微一笑,举杯而饮,说道:“没有国家的强大,老百姓的利益就无从谈起啊。” 我极为配合,深以为然道:“所谓国家,自然是先有国、后有家。” 靳阳谷话题再转,说道:“小何喜欢旅游吗?去过哪些地方?” 这下我是非常不好意思。 虽然我老家与秦陕接壤,但我至今都未去过秦陕。唯一一次出川的机会,还是顺着华景天的差旅费而到银川去露了个脸便罢。 我羞赧道:“旅游倒是喜欢,不过去的地方不多。” 靳阳谷笑道:“有机会到滇南来玩,咱们留个电话,到时我出人出车,让你玩高兴。” 我礼节性地对靳阳谷的邀请表达了感谢和憧憬。 闲聊几分钟,苏小月笑吟吟地回来,说道:“我问清楚了,确实没什么事。任兄应该很快就过来。” 我闻言而喜,又在心底将苏小月暗暗骂了几遍,笑道:“苏兄大恩,我难以为报。不如等会到纳尼亚吃点霄夜,喝点白的。” 靳阳谷笑道:“白的好啊。说实话,我也喝不惯这红酒,哈哈。” 苏小月迟疑道:“太破费了吧?” 我坚持道:“大家兄弟一场,说破费就太见外。何况靳兄、小吴、小徐是第一次见面,光喝些红酒怎么能尽兴呢?” 又一番辞请,再一番闲扯,如此个把小时后,终于换得任建与左力宏齐齐露面。 任建抱拳,正色道:“苏兄,听左少说你为了我的事还亲自找了朋友,我实在感激不尽啊。” 苏小月起身拉着任建坐下,笑道:“任兄这就见外了,你我兄弟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若真是做了犯法乱纪的事,我再有本事也没办法啊。” 我示意左力宏坐下,谢道:“左少辛苦。” 左力宏回道:“何律师客气。” 待苏小兄将任建、左力宏与靳阳谷等人相互介绍后,我笑道:“那咱们就转战纳尼亚吧。” 任建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说罢向我要去他的电话,当着众人的面就打了出去。 既毕,任建笑道:“魏总说了没问题,咱们现在就过去。” 苏小月再推辞。 靳阳谷似笑非笑地说道:“小月啊,朋友相交最重要的便是性情两字,尤其是你们年轻人,率性一点并不是坏事……不过是吃顿夜霄嘛。” 苏小月若有所思,笑而起身。 ………… 纳尼亚。 不知是不是夜霄和正餐的区别所致,这次魏方圆将我们一行人安排在西南楼二层一个叫赫尔墨斯的包间。任建与他客气几句,说些费心、叨扰之类的虚辞,便将他连带那两名短裙美女一并送出房去。 经过几番推辞,靳阳谷上座,苏小月次之,任建坐东。 任建扭头而笑,说道:“苏兄,这第一杯酒应该敬你啊。” 苏小月笑道:“你这不是见外吗?依我说,这第一杯酒咱们共同敬下新朋友,以后就随意。大家都是兄弟嘛。” 我笑而附议,遂同任建等人一并敬了靳、吴、徐三人。 靳阳谷夹了只螃蟹放在盘里慢慢剥着,笑道:“小任啊,年轻人不能太冲动,尤其像你们这样有本事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学会克制,对不对?” 任建用略显诧异的眼光瞟我一眼,笑道:“是啊,靳哥说得对。 我端杯道:“任建,咱俩一并敬下靳哥。一来呢靳哥是咱们认识的新朋友,加深一下印象;二来人家靳哥可是说了很想见见你啊。你这师父可不能端架子啊。” 我主动将话题引向任建那身本身,这可不是无心之谈,更不是口无遮拦。 苏小月和任建皮笑肉不笑下隐藏着难以抚平的罅隙,这罅隙对于任建来说更为不利。虽然我并不确定靳阳谷具体是什么身份,却隐隐感觉他有一种俯视苏小月的气度。 巧的是,靳阳谷对功夫似乎有着极大的兴趣,或者直接是推崇。我自然要将任建的优势尽量而有度地展现出来,达到借靳阳谷之势来化解苏小月心中罅隙的目的。 此招谓扬长避短。 任建一愣,说道:“师父?” 我怕这贱人穿邦,赶紧又笑道:“你也别谦虚,虽然咱哥俩不是亲兄弟而胜似亲兄弟,但毕竟你也教过我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也算是有师徒之实嘛。”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安之,这都多少年了?今天你总算是说了句实话。不过你也别说什么师徒,这容易让靳哥笑话。大家兄弟嘛。” 靳阳谷如我所愿地入了这话题,说道:“小任,你这样说可不对。咱们习武之人历来就重视遵规守矩,就算你和小何情同兄弟,但这传授之事就是师徒之实。这点我认同小何的观点啊。” 任建嘿嘿一阵干笑,频频点头与靳阳谷碰杯。 三人饮。 靳阳谷继续剥着螃蟹,说道:“小任,我冒昧问一句,你这身功夫是祖传还是师承有门啊?” 任建面现谦逊之色,说道:“惭愧,是我祖上相传。嗯,也谈不上功夫,就是些强身健体的把式。” 靳阳谷若有所思,点头道:“高手在民间呐。令尊大人想必也是身手不凡吧?” 任建摇头道:“这倒不是。据我爷爷说,我父亲从小对习武不感兴趣,爷爷也就没有勉强。倒是我啊,从小就调皮捣蛋,爷爷为了磨炼我的性子,就亲自教习我一些把式。” 靳阳谷睁大了双眼,说道:“那他老人家现在何处?能否替我引见引见?哦,如果方便的话。” 任建叹口气,摇头道:“早些年已经去世。” 靳阳谷哦了一声,语气中无不透露着失望之意。 我暗中为任建竖起大拇指,心道这贱人天生就是一个忽悠奇才。他不但极快反应过来我说话的目的,也极快地将这话题来个华丽终结。他把他那祖上相传的功夫一刀斩死在自己面前,那靳阳谷便无法再去深入了解。 如此,便将我们满嘴胡话被揭穿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稳当啊!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可惜不小人 ?我说道:“靳哥一看也是习武之人,应该也有师承吧?” 靳阳谷左右看看,笑道:“既然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我也就不隐瞒。我师父是佛门俗家弟子,系嵩山无相一脉。” 我抱拳道:“久仰久仰。” 任建瞟我一眼,也抱拳道:“如雷贯耳。” 我隐晦地瞪了任建一眼,心道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久仰,绝对不是你那炮仗般的假雷。 我之前和这贱人一样,对少林、武当、青城等显宗的了解都仅限于电影电视。但自从听二师父讲解之后,我便知道这些传承数百、数千年的大宗门绝不仅仅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些花拳绣腿。 其他宗门不说,单说这少林。 以前我对少林以及佛教的了解就是电影《少林寺》,但二师父却道佛法修行竟与我乾元宗之易道修行异曲同工。我宗用九藏六,而佛家用六藏九。佛法无边就和我宗道阶的大道无名一样,已臻修真之极境。 虽然我并不知道修练到道阶境界一种什么概念,但只要想一想我那鬼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大师父,便能肯定那一定是一种神一样的存在。 靳阳谷摆手笑道:“不用那些虚的。” 任建笑道:“那我就说句实话,今日能够认识靳哥,我从心底里开心。改天有空的话一定向靳哥讨教一番,让我见识一下无相派的神奇精妙。” 靳阳谷笑道:“神奇精妙谈不上,不过能够相互切磋一下当然最好。刚才我也给小何说了,你们有空的话就到滇南来玩,我必定尽地主之谊。” 靳、任二人一脸英雄相惜的感概,再饮。 我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这贱人从今开始就不再是以前那个贱人,而是和我一样,已经身披某个隐宗传人的亮丽外衣。 乖乖,从今往后我还得学会适应这贱人所贱出的新高度啊。 苏小月笑道:“靳哥,你们有共同语言,可也别把我冷在一边啊,搞得我就跟外人似的。” 任建正色道:“苏兄这样说可不对,咱们兄弟俩认识是多大的缘份啊,以酒相识、凭酒相知,那是如酒一般浓的情谊。” 苏小月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靳阳谷呵呵一笑,说道:“小苏啊,你们平时可别只想着喝酒唱歌什么的,也应该聊聊正事,有什么事情大家要懂得相互帮衬。俗话说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根筷子牢牢抱成团。这方面你还要好好向你二伯学习啊。” 苏小月点头道:“靳哥说得对,我记下了。” 众人再饮一杯。 我托辞不习惯在包间内方便而得出赫尔墨斯,向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踱去。其因有二,一则那贱人已经完全掌控场面,不再需要我敲边鼓,我紧张担心了一晚上,正好透透气缓缓神;二来是想梳理一下刚刚被靳、苏二人对话整得有些凌乱的思绪。 从靳阳谷阳光刚正的气质不难判断他定然有着军旅身份,但我想不通他和苏小月能有什么关联。 靳阳谷最后几句话明面上是要苏小月与我们相互帮衬,但言下之意显然是希望我们能帮衬苏小月。他需要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帮衬苏小月什么? 苏小月既看重靳阳谷,却又没有太多的敬畏之情,自然不像是一边倒的上下级或长辈关系。靳阳谷提到苏小月二伯,而苏小月自己也曾说过替他二伯打打下手,如此,与靳阳谷真正关联的却是苏家二伯? 我眉头紧皱,凭窗眺望。 走廊尽头有窗,看不到花园,却看得到两株苍翠的雪松。正此时,照射在那雪松上面的灯光一转,由淡黄变成青绿,这让那雪松一下变得墨绿阴暗。 我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想起苏小月酒窖那张青石板来。 青石板、古墓、石像、鬼镇天君阵……. 一时间,那沉淀在大脑深处的往事和疑问尽数翻涌出来,莫名其妙产生一个疑问——靳阳谷和这些事情有没有关系? 虽然苏小月酒窖那张青石板是欧阳毓送的,但此时我却感觉苏小月和青石板应该有着更直接的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或者说苏小月在其中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我实在想不通。 靳阳谷所谓的帮衬,是不是也和这些有关? 半晌,我摇头放弃,暗责自己没事找事、捕风捉影。人家靳阳谷不过是一个传统武术推崇者,哪里能够因为人家说了几句充满江湖风气的话便让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我转身回走,行得十数步便猛然驻足。 我四下打量一番,确定任建说的纳尼亚除了围墙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监控的话无误,便放心地闪到我左侧一包间房门口,然后将左耳紧贴在门上。 房内有三人在交谈,其中一个声音似是宋义,另一个声音竟像谷之依!这二人偶尔出言,却充满了请教、谦逊之意。最后一个声音是一名男人,声音音质不错,但内容却有些让我愤愤。 这男人说话内容竟然是我的强项易经,什么到坤卦厚德,乃包容承载君道之象;到西南必有作为,因为坤卦谓之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是以朋友相助、民心相向云云。 按老神棍的说法,如此解释易经等于信口河。但是,为何偏偏还有人相信?且相信之人竟是让我敬为女神的谷之依?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信口开河的人正在与宋、谷二人畅谈,而得老神棍亲授的弟子却只能偷听墙角? 我愤更甚。 那男人又说道:“大人也问过我的意见,我当时就说过,先生如到江州,那必然前途无量、所谋必成。可喜可贺啊。” 宋义道:“恭喜先生。” 谷之依道:“焦大师,您可是大人最信任的朋友,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替先生谢谢您。” 我闻言一愣。 半晌,我果断记起李福说的焦世邦其人。 焦大师,焦世邦。 如果二者真是同一人,那么按李福所说,这臭男人给人看相算命的起点是处级干部,眼前屋内这两人可不是干部,而是富贵之人。 名不符实啊! 既然名不符实的事都干得出来,那这焦大师显然是一个沽名钓誉、趋炎附势之小人! 倘若,我能有机会与这小人好好交流一番,那定能学得些八面玲珑的本事。若果真如此,我或许就不用天天苦思如何与苏小月等官二代斗智斗勇而焦头烂额。 可惜啊可惜! 忽地,我右耳闻得一丝风声,分明有人穿梭滑过。我细辩一下,然后闪到走廊尽头往窗下一看,却见一人背负双手,正仰头盯着我。 我略略思索,纵身跳下。 站定,我虚眼说道:“上清宗,任勇。” 任勇微笑,说道:“乾元宗,何安之。” 我微笑不语,大有以不变应万变的风采。当然,此时并无他人,我自然没有必要装出风采让别人去仰慕,而是今天发生在任建身上的事情太多、太突然,我竟然忘了向这贱人问金属环的事情。 眼下看到任勇,我陡然想他就一直对那金属环念念不忘。此时他突然现身,必然还是为了此事。 果然,任勇只微笑了片刻,便忍不住说道:“我说过,那东西你必须得还我。” 我微微一笑,这次是真的笑。 因为我觉得敌我双方在明暗之间转换后,心理上就具备极大的优势。不说我目前已不怯这任勇,就说我和任建今天互通有无的秘事,就足以让我有了藐视对手的资本。 简言之,不论是明枪还是暗箭,此时都统统掌握在我手中,何惧之有? 任勇见我不语,又道:“那铜环并不是石像本身便有,而是我上清宗同门放在那里的。所以……” 我微微两笑,因为我实在忍不住而嗤出了声。 任勇眉头微皱,说道:“这里并不适合动手,如果你真想过过招再还我,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地点。” 我摇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任勇微微扬眉。 我正色道:“我是一名律师。” 任勇微愣,说道:“所以?”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奈何真无耻 ?我微笑,说道:“所以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 任勇怔了一会,忽然莞尔,说道:“我记忆力很好。” 我一愣。 任勇抬头望天,说道:“记得师父曾说过你是什么善人之后,当你遇见什么危险时,我们须得救你……哦,我记得只需救你一次。” 我微微纳闷。 任勇开始左右踱步,显得十分悠闲,说道:“上次在三郎镇,我本可置你于死地,但就在那刹那间,我忽然记得师父说过的这些话,于是我放过了你。所以,现在我并没有什么顾虑。” 我呆若木鸡。 半晌,我心下叹道:老神棍啊老神棍,原来徒儿一直错怪您老人家,您老那点微薄的厚颜无耻实在微不足道啊。不说是黎世功、但金锣,便是胥清山兄妹都比您脸皮厚啊。 但是,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这任勇面前,不说是胥清山兄妹,便是那黎世功、但金锣都根本不好意思说自己无耻! 去年圣诞夜,这任勇说过和我有什么间接的交情,又说什么因江湖没落而对修行中人惺惺相惜,是以从来都没真的想把我怎么样。虽然当时我就直接判定他说的是骗人的鬼话,但毕竟还是给予了兵不厌诈的理解。 此时,任勇自己否定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自然不会理解成又是他的兵者诡道,而是确信他说过的那些话全是无耻之言。 然!然!任勇说过的所有话加在一起,都不如他的思维无耻。 因为你师父说过我遇危险时须得救我,所以你就来杀我,给我制危险?最终你自己放弃杀我,就等于救了我?如此折腾一下,咱就两不相欠?就钱货两讫? 帐不能这么算啊! 我喃喃道:“我早就没有奢望你会有所顾虑。” 任勇脸上露出和任建极度相似的嘚瑟,说道:“如果你还想坚持过过招,我奉陪。不过,我认为你并没有多少胜算,倒不如直接把东西给我而落个干脆。” 我有些气结,说道:“择日总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 任勇左右看看,摇头道:“这里究竟不方便。我有你电话,到时通知你。记住,你得把东西带上。” 话落,任勇身形一闪,几个腾挪便掠出墙去。 我呆了半晌,暗暗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忘记晚上回去问问任建关于金属环的事情,便无奈而茫然地重返赫尔墨斯。 与众人告声罪,我与任建联手又造出几轮敬酒高潮。与此同时,我暗遣听宫穴道气,留意着包间外的响动。 约摸半小时,走廊隐有脚步声。我再找借口出门,反手将包间门关上,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三人迎面走来。 果然是谷之依和宋义。另外则是一个年约五十的秃头男人,浓眉小眼。 我不掩惊喜,上前几步,微微躬身,笑道:“谷主任好!宋董好!” 谷之依略显意外,笑道:“小同行,你们写的那篇文章我们已经正式采用。我声明啊,我只是稍稍作了一点修改。你看哪天方便,我请你们吃饭。” 我有些意外之喜,笑道:“那可真是我们的荣幸。吃饭就不用……考虑我们的时间吧,只要谷主任方便,我们就方便。” 谷之依侧头微笑,说道:“宋董帮我安排一下。” 宋义微笑点头,又指着身后那男人说道:“何兄弟,你和焦大师也算是同行啊。” 我心下暗喜,跨上一步,伸出右手,说道:“焦大师你好,我是何安之。” 那焦大师似笑非笑,背负双手,说道:“既然是谷先生的同行,怎么又会是我的同行?” 我尴尬一笑,缩回右手,说道:“是宋董开玩笑。” 宋义笑道:“何兄弟可别谦虚,我见你算的卦都十分精准,应该和焦大师各有所长吧。” 焦大师踱前两步,直视着我,说道:“年轻人,有时间就好好在家读书,先把基本功练扎实,不要自以为看过两天书就出来到处晃。唉,我焦世邦最痛恨的便是那些不懂装懂的半罐水,把咱易经的名声活生生给败坏了。” 我更觉尴尬,强笑道:“谢谢焦大师的教诲。” 谷之依笑道:“改天你们再好好聊吧。” 我赶紧侧身后退,笑脸向谷之依三人辞行。 宋义似乎有些犹豫,走得数步又回头对我微微一笑,竟似有些歉意。这让我很意外,直到他们三人不见踪影都回不过神来。 那边房门轻响,任建快步走过来,埋怨道:“咋回事呢?一晚上老往外跑?坚持一下,再打两圈就散。” 我的脸皮已被那焦世邦臊得没了踪影,哪里还能继续陪笑?是以回包间后,我堪堪打了一圈,便找准机会散了宴。 或许是酒高人兴奋,苏小月辞别时与任建拉着手长聊了好半天,相互检讨着自己的不是且期望彼此情谊如酒一般越陈越浓烈。 靳阳谷倒十分清醒,分别且语重心长地向我和任建念叨三次先有国后有家的道理,然后才与苏小月等人离去。 ………… 回到黄忠小区,我直接到任建房间拿出金属环,问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任建纳闷道:“就是三郎石像手里那个啊,当时是你给我的。” 我道:“废话,我问你这个到底值不值钱?为什么你堂哥再三想要去?” 任建摆手道:“停!他是他,我是我,以后别再说什么他是我堂哥。”说完想了想,说道:“这个东西真不值钱,我问了专家的。” 我疑道:“真是这样?那你保管这么好?还藏得这么深?” 任建笑道:“什么叫保管得好、藏得深?你看清楚好不好,那是装墨镜的布套,我随手放进去的。” 我仍然怀疑,说道:“我当初问过你,你说你不记得。好,我相信。但是后来你找到了,为什么不给我说?” 任建一副不可理喻的神色,说道:“你傻呀?既然又不是值钱的玩意,我有必要给你说吗?你别问我为什么放在床头柜啊,你怎么不问那柜子里还有几双臭袜子我为什么没给你说过呢?” 我语结,半晌问道:“那任勇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找我要这个东西?他有病啊?” 任建白了我一眼,说道:“他本来就有病。” 我无语,想了想又试探道:“既然不值钱,那就交给我保管吧。” 任建一屁股歪在沙发上,说道:“想要就拿去吧。唉,今天还真累了。” 我呆了片刻,暗暗责怪自己疑心太重。 既然心有愧疚,那便得讨好人家一番;我笑道:“今天再累也值啊,那韩欧都叫你姐夫了。” 任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这孩子懂事。”话音刚落,他电话便响起,却正是那懂事的孩子打来的。 任建一脸嘚瑟地冲我眨眨眼,说道:“小欧,这么晚还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韩欧吱吱唔唔道:“姐夫,我可能说错话了。” 任建神色一愣,说道:“你说什么了?对谁说的?” 韩欧道:“当然是我姐啊,还能是谁?嗯,我本来是想在她面前夸夸你的,哪知道她听说你打架后就给我翻了脸……” 任建皱眉,安慰韩欧几句便挂了电话。 我说道:“这应该算不上大事吧?” 任建思索道:“会不会亚姐觉得咱们身手不一般,反而没有安全感?” 我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当初在青溪她亲眼见过我的身手,事后也没表示什么震惊嘛。” 任建想了一会,说道:“算了,明天再说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本也是身心俱疲,自然无异议,当下收拾便睡去。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丝丝旧日情 ?清晨,我和任建刚刚起床,韩亚便意外而又不意外地出现。 任建涎着脸忙前忙后,为韩亚烧水泡茶。 韩亚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看看韩亚,又看看任建,感觉气氛相当不对,便蹑手蹑脚准备回房间。不想韩亚突然说道:“安之你别走,我有话给你们说。” 我与任建面面相觑,在沙发上坐下。 韩亚说道:“我谢谢你们帮助小欧。” 我和任建赶紧推辞,道是份内之事、义不容辞又不足挂齿。 韩亚又道:“安之,当初在青溪的时候,你很让我吃惊。但毕竟我们之间接触得相对来说比较少,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也好,不方便说也好,我能理解。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任建也是一路货色!” 我和任建偷视无言。 韩亚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把戏,我只知道自己就像一个傻子,身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偷瞄任建,使劲眨眼。 这贱人愣了半天才嘿嘿笑道:“亚姐,我可不是刻意隐瞒你啊,我和案子都是有师父的人,师父严令我们不能说练武的事啊。” 韩亚在眼角抹了一把,笑了一声,叹道:“你师父是保密局的吧。” 任建不语,嘴角微抽。 我强笑道:“亚姐,我们真不是存心骗你。虽然我们不是保密局的,但宗门也有宗门的规矩,不管规矩合不合理,我们当徒弟的总是要听师父的,对吧?” 韩亚轻笑一声,说道:“对,很对。这间屋子里就三个人,你们对对方都重要,你们可以向对方说师父不让说的事。而我呢?我是唯一的例外。” 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很吓人,但女人讲起道理来更吓人。韩亚作为我和任建的师姐,自然也是学过法律逻辑学的,但她道理中的逻辑显然不是我的逻辑知识可以理解的。 我如是,想必任建也如是。是以,我们沉默。 半晌,韩亚起身,说道:“好,不说话是吧?我们以后最好再也不要说话。”说罢迈步便走。 任建腾地站起来,说道:“亚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骗你!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韩亚转身,面露凄楚,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知道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我现在能看着你,但说不准哪天你就会突然不见。所以,都忘了吧。” 任建呆立;我萎坐;韩亚出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响。 我有些惊喜地看向任建,而这贱人闪电一般窜至门前,打开门却又发愣。 进来的是韩欧。 韩欧冲我一笑,然后看着任建,弱弱地说道:“姐夫,我看见我姐走了以后才上来的。她说什么?严不严重啊?” 任建呆了片刻,示意韩欧坐下,便面无表情地蜷缩在沙发上。 韩欧显得有些局促,看了看任建,又对我说道:“何哥,我知道我姐的一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说。” 我看向任建。 任建哦了一声,露出笑脸,说道:“小欧,想说什么就说,没事的。” 韩欧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姐以前有个男朋友,你们知不知道啊?” 任建点头,说道:“知道一些,好像叫吴云帆吧,但具体情况不清楚。” 韩欧点头,说道:“嗯,就是吴云帆。我特讨厌那个人,但我姐很喜欢,她分手后一直没再谈过恋爱,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不过我不知道我姐现在是喜欢他还是恨他。” 我问道:“怎么这么说?” 韩欧迟疑道:“昨天下午我下车后去了我姐家,在锦城苑门口看见我姐和那个人站在一起,好像在争吵什么。唉,也怪我不长心眼,当时那人看见我就走了,而我姐脸色冷得吓人。何哥,你说我是不是没脑子?这明摆着我姐心情不好嘛,我还急着给她夸我姐夫。结果,我姐当场就给我翻了脸,骂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姐夫。” 对于韩亚的情史我自然是一无所知,任建也从未给我透露出支言片语。但想想韩亚这样条件的美人儿,有情史属于正常,没情史倒是奇怪。 重要的是,长期以来我都坚信韩亚默默而持久地喜欢着任建,鉴于此,她有无情史自然不重要。 但是,现在却突然冒出个吴云帆来,这便让事情变得复杂而紧迫。 我暗暗担心。 如果韩亚只是因为任建隐瞒身份问题而恼怒,那以贱人的贱力为保证,只要等他回过神来,一定可以将韩亚哄得眉飞眼笑。 但是,如果韩亚是因为那吴云帆而生气,那就说明她余情未了啊。正所谓爱恨交织、有恨必有爱嘛。额滴个神呐,如果韩亚和吴云帆旧情重燃,那可真没这贱人什么事了。 任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反而笑着安慰韩欧,说道:“没事,你姐正在气头上,咱们给她点时间让她冷静一下。” 韩欧瞪大了眼睛,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冷静?姐夫,我可给你说明白了啊,我只认你这一个姐夫。” 我也急道:“你个死贱人,赶紧去追亚姐啊。” 任建迟疑片刻,猛地起身出门。 韩欧长吁一口气。 我问道:“你姐和那人分手多久了?” 韩欧瘪瘪嘴,说道:“大学四年有三年在一起,一毕业就分手。那是我姐第一个男人……还是我好,当初喝醉了,醒来后是哪个男人都不知道。” 我觉得额头黑线齐出,干笑道:“我觉得你姐一直是喜欢你建……姐夫的,你觉得呢?” 韩欧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吧……就怪那个吴云帆,这死好几年了,怎么说出现就出现。对了…….” 我一愣,问道:“怎么?” 韩欧抿笑,眼里尽是狡黠之色,说道:“何哥,你和我姐夫哪个更厉害?” 我明白韩欧所指,便笑道:“当然是你姐夫厉害,他是我师父。” 韩欧张大嘴巴,满脸是不可思议,半晌又突然狠狠说道:“这个死女子,敢不跟我姐夫好,我就不认她这个姐姐!”说罢便风风火火出得门去。 我叹口气,给孙婷婷去了电话,她说苟志文耐心地给她解释了案子的各种法律关系,认为我们代理意见有理、我们证据充分,所以合议庭倾向于我们的观点。至于其他,苟志文并未多说,所以她也正想问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明悟,便深入浅出地给孙婷婷翻译了苟志文说的专业术语,也就是四个字:我们胜诉。 挂掉电话,我并未因此高兴,反倒觉得有些心烦意燥,很是担心任建到底有没有追上韩亚;而追上后又能否让韩亚心回意转。 但这贱人走得匆忙,手机钱包什么的一样都没带,我也只好干着急。 抱着侥幸心理,我给柳静宜去了电话,想着她能劝劝她韩亚什么的。结果柳静宜一听这事竟比我还着急,声音都变成了哭腔。十来分钟后,她给我回来电话,语气十分沮丧且又间有抽泣,说是韩亚电话响了没人接,而再打时就直接成了关机状态。 没办法,我又只好先用二十来分钟安慰好柳静宜,然后才出门。 ………… 出得黄忠小区,再穿过青羊大道,不远便是摸底河。 摸底河不宽,河水也不深。但城里人的生活实在无趣,所以河边倒时常会遇着些垂钓之人。换作平时,我或许要委婉地告诉他们在这里钓鱼是违反法律规定的,但今日无甚心情,也便视而不见。 河边柳树翠浓,荫蔽小道,偶有河风掠来,倒也不觉得暑气酷热。沿河踽踽,渐至石人坝。摸底河在此左折,河岸便形如半岛。 我驻足而立,眉头微场。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隐隐有所感 ?我前方四米左右是棵壮硕的柳树,树下盘坐一人,双目微垂;其前方三尺余斜插着一根竹竿,长伸河心;竿头有银丝轻晃,显然正在违法垂钓。 我不能再视而不见,因为此人有些古怪。 这是一个一袭白裙的女性。先前望见她时,似乎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少妇;但走到跟前时,却又发现她只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而细看之后,她又竟似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 我不能判断这人的大概年龄,这本身并不算古怪。因为现在女人用的化妆品绝对胜过任何武侠小说中的易容丹,不但可以遮挡年龄,甚至能移容换形。 正所谓上妆真美妙,卸妆吓一跳。是也。 此时让我觉得古怪的是,这人明明给我一种生机盎然的和谐之感,却又同时干着垂钓杀生的勾当。这画面已经到达我能够接受的违和感之极限,甚至超出当初老神棍在欧洲房子咖啡厅勾勒的那片水墨画。 思忖半晌,我判断这人应该是某个美术学院的学生或老师正在搞行为艺术。当然,她这行为艺术绝对与周敏那行为艺术有着本质的区别。纵然画面违和,却也是艺术的违和。 我不懂艺术,但我懂得尊重艺术。 当下未作多想,我侧身而行,欲绕道避之。刚迈出脚,却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路遇不平之事,却避而绕行,你这人不但没有正义感,还胆小怕事得很。” 我一愣,却见那白裙女子不知何时已睁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道:“这位同学,我是怕影响你搞艺术创作。再说,你就算占了一些道,也谈不上什么不平之事吧?” 白裙女子摇头道:“天生万物,生而平等。我既然是垂钓,那么对河中鱼儿来说便是不平之事。” 我微愣,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么不钓便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白裙女子微笑道:“我自然可以不钓,但总有钓鱼之人。你一路走来,似乎并不止遇着我一个吧?” 我略生警觉。 在此处并不能看见上一个垂钓之人,这女子如何得知?若换作别人,我自然认为这是她的合理分析,或者她之前也见过别人垂钓。 但是,在这片违和的画面中,这女子如此说便让我觉得更加古怪。 我点头道:“这位同学,你说的虽然有一定道理,却是脱离实际的虚理。毕竟我们人类是杂食动物——你们老师教过你吧?既然是杂食动物,那么吃些鸡鸭鱼虾也是正常的事。同学,你是吃素的吗?” 白裙女子看着我,半晌笑道:“你坐过来,我告诉你。” 我微微迟疑,然后道气暗行,走到白裙女子身边盘腿坐下。 白裙女子微微点头,说道:“我叫燕灵兰。” 我一愣,说道:“我叫何安之。” 燕灵兰并未继续说什么幸会或久仰,而是直接说道:“大哉乾元,混沌相连。无视无见,周流虚天。乾元宗易道功法果然深沉大气。” 我再愣。 燕灵兰嫣然一笑,说道:“我们是道友,我是上古天真的。” 一闻上古天真四字,我脑中轰地一声,仿佛被惊雷击中,半晌叫道:“上官前辈?我……” 燕灵兰扑哧一笑,说道:“你这人好傻。我都说了我叫燕灵兰,你还叫上官前辈。” 自从老神棍和二师父给我讲清楚六宗联盟的各自情况后,我一直没有过多考虑连他们都感觉神秘的山水荒和上古天真两宗,我甚至认为这两宗永远不会和我有什么交集。此时却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女子,不但自称是上古天真的人,还唤我为道友? 此时不懵,更待何时? 我懵得一塌糊涂,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燕灵兰盯着我,笑道:“我们是对头。” 我闻言一惊,体内道气狂运,身体骤然后飘数米,侧身而立。 燕灵兰哈哈笑道:“你这人真是胆小怕事。我是就事论事而已,又没说是现在。现在咱们只是聊聊天,哪里会是对头?再者,咱们真的是修行的道友嘛。” 我将燕灵兰细细打量一番,暗暗松懈下来。 燕灵兰眼神如水,平静又饱含着无限生机;面带笑容而给人一种圆满的详和感。再者,她如此直白地说出我们是对头,反倒不应该是任勇那种无耻的虚滑之徒。 我堆出笑容掩饰住内心的窘迫,说道:“燕妹妹,话可不能这样说。你们上古天真太过神秘,我初闻之下有些惊讶也是人之常情嘛。” 燕灵兰侧脸怒目,说道:“什么燕妹妹?你叫姐姐都占便宜。” 我笑道:“这个你就别哄我,我看你最多二十来岁,甚至十五、六岁呢。” 燕灵兰面有得意之色,继而出现两抹淡淡的红晕,说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但你叫我姐姐肯定不吃亏。” 姐姐妹妹只是称呼而已,如果能与上古天真攀些交情,便是叫阿姨我也不会犹豫。 心下念转,我不再纠缠年龄,拱手道:“燕姐好,咱们今天也算是偶遇吧?这可是天大的缘份啊。” 燕灵兰抿嘴笑道:“哪里是偶遇,我是专程来见一见你。” 我一愣,问道:“燕姐找我有事?” 燕灵兰摇头道:“今日没事,不过以后总会有事。所以,我就想着先与你见上一见,他日有事也好认得你这个对头。” 我呆了呆,强笑道:“谢谢燕姐考虑周到。” 燕灵兰似笑非笑,说道:“不过今日一见,我却有些失望啊。” 我微笑不语,心下却极其懊悔。先前我的反应和表现确实太过丢人,愧对律师同仁啊!更倒霉的是与上古天真攀上交情的心思转眼便落了空! 燕灵兰起身,左手微拂,她面前那竹竿飘飘然奔我而来。我伸手将竹竿接在手中,不知其意。 燕灵兰微笑道:“不过,既然受人所托,我还是送你件见面礼吧。”说罢轻盈动身,行止缓缓;但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似乎隐身于那柳树之后。 我呆了片刻,发现手中之物并非竹竿,而是玉质一般,通身幽黄;但功用似乎真是鱼竿,节节缩进,到最后便只有尺余长;那银线却像真鱼线,只是末端并无钩具。 我不知此物为何物,却想得到必然不是等闲之物,于是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收拾妥当。 待抬头,我复茫然。 燕灵兰虽然出现得突兀而古怪,但到底只若夜间昙花一般,即开即谢。盘绕在我脑中的仍然是担心,不知那贱人和韩亚是否会有转机。 但思绪真如野马,它永远不会沿着一条直线前进。为任建奉献了三、五分钟干着急后,我又想到了燕灵兰。而这次便不仅仅是想到她的突兀和古怪,而是想到了她所说的事情,想到了六宗联盟,想到了青石板…… 反常必有妖。 既然神秘的上古天真出世,那便说明我隐隐感觉到存在的那件事情一定真实存在,并且如这摸底河水一般缓缓推进,甚至推进到了要与我亲密接触的阶段。 上清宗刘守桥、任勇,无名宗但金锣、胥清山兄妹、白一茫,归命门黎世功、黎世圆、六虚门艾友民、房小东、吕秀才等人,包括刚刚出现的上古天真燕灵兰,这些人先后在我身边出现,或多或少地与我有些接触,便是那件事情一直在缓缓推进的有力证据。 至于嵩山无相派靳阳谷,和那不知门派的李立威与这件事情有无关系,我暂时顾不得去多想。 因为我很着急,着急自己并不知道那隐隐有所感觉的事情到底是件什么事情。 老神棍! 我本能地想到老神棍,更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向他问个水落石出的时候。而想到老神棍,我更觉得反常。他时不时地会出门一趟,神神秘秘地像是去给我找师娘。 并且,上次老神居然喝中药!虽然他并未解释原因,但我肯定知道他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是因为生病,而多半应该是受伤。 而这,是否也与那隐隐感觉到的事情有关?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谈笑有风生,寂寞夜色里 ?我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老神棍,若他有空我便立刻去街子一趟,但正准备拨出电话时却又迟疑起来。 虽然刚刚想到的事情让我担心和不安,但毕竟不是一天两天会发生的事情;而那贱人的事才是分分钟有可能让他终生遗憾的大事。 权衡利弊得失,我决定先把任建的事情搞定——就算搞不定,也须得将他安稳下来,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至傍晚,任建终于回到黄忠小区,脸上无悲无喜。 我有些急切,问道:“有没有追上亚姐?你们怎么谈的?” 任建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躺在沙发上。 我暗自叹气,劝道:“不用这么垂头丧气吧,就算是失恋,那也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种经历。何况,你现在还不一定是失恋,说不定亚姐明天就不再生气。” 任建忽然笑起来,说道:“你有没有搞错?我和亚姐一直是清清白白的,本来就没有恋爱,失恋二字又从何说起?” 我耸耸肩,说道:“贱人,如果你实在想哭,我可以装作看不见。” 任建一咕噜坐起来,笑道:“我凭什么要哭啊?我和亚姐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嘁道:“别装!我还不知道你?” 任建乜斜着眼睛,嘁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 我盯着任建道:“你也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 任建盯着我道:“正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同理,你不是我,所以你必然不知道我怎么想。” 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准确地说我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失恋却又不是失恋的失意人。 我能肯定任建是喜欢韩亚的,特别是最近以来。但他既然摆出一副没事人似的洒脱,我确不适合没事找事揪着他的伤心事不放。 任建呆了一会,见我也呆着,便说道:“案子,我真没事。不是说我不喜欢亚姐啊,我是真想通了,我和亚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奇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可早看出来了。” 任建摇摇头,半晌,说道:“我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我呆了呆。 对于层面这种抽象的概念,我一直觉得很模糊。但现在看着任建这副模样,却又觉得有些道理。 再仔细想想之前,不管我和任建如何努力,不管我们兜里有多少百元大钞,但和韩亚在一起,我总会觉得有些低她一头的气短。 难道,这就是任建所谓的层面? 我一直认为是因为韩亚高冷的性格,再加上她师姐的身份才会让我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我有些恍然,我们对待韩亚的心态其实和对待苏小月、黄中川等人是一样的。 或许,这就是任建所谓的层面! 我想了想,问道:“那厉欢呢?她总是一个层面的吧?” 任建沉默了一会,说道:“不管是厉欢还是亚姐,以后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两人沉默。 ………. 天微黑。 我打起精神,说道:“要不约下九哥吧?吃吃串、喝喝酒,听他给你讲讲量子力学,把你空虚的精神世界充实起来。” 任建起来伸个懒腰,说道:“不用!现在哥们可是单身,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处于一种干干净净的待亢奋状态。我看看周敏那几个虾子有没空,咱壬寅六君子集体娱乐去。” 我没有反对,毕竟特别时期当行特别之事嘛。 任建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众君子竟然没有一个争气,均道各有安排;他们的语气分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但内容倒是很一致,那就是君子一言、下回再约。 无奈,我说道:“那还是约九哥吧。” 任建摇头,说道:“算了,他来了哪里还有我说话的机会。” ………… 石人正街,86烧烤。 谈笑有风生,寂寞夜色里。 我本不欲如此矫情地感叹,奈何总感觉眼前飘荡着任建近似癫狂的笑容下透散出的那一丝寂寥。 饮尽第一杯酒,这贱人就开始大谈特谈他去过而我没去过的兰桂坊,炫耀已经炫耀过无数回的惊艳事。 我自然抖出无限的景仰和兴趣,向这贱人抛出无数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香艳问题。 任建滔滔不绝地说,绵绵不休地喝;我兴高采烈地听,肝胆相照地饮。 待脚下啤酒瓶渐如小山,任建的嘴唇终于和他眼皮一样耷拉下来,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关住韩亚的隐事,断断续续而又长线不止地滴将出来。 任建嘴里滴出的这些隐事很零散,并且分别来自于韩亚、韩欧以及韩泽海之口。我沉默聆听,分析推理,最后总算把事情脉络基本还原。 三十出头、外形阳光、谈吐幽默,又身居国企要职。这样条件的男人总会让那些涉世不深而又情窦初开的少女难以抵抗。如果这男人再显露出些许痴情,肚里又有几滴墨水加以粉饰,那基本上能够将任何在校女生拖进爱的漩涡。 韩亚就这样在大二的时候一头扎进了吴云帆的漩涡。 其时,吴云帆为锦江集团财务总监,因工程招标而认识韩泽海。老奸巨滑的韩泽海在玉树临风的吴云帆面前显得很讨好,甚至是谦卑。 因为吴云帆是甲方代表。 人是情感动物。不知吴云帆基于哪种感情,反正最后和韩泽海熟络起来,甚至酒后还互称忘年之交。 如愿中标后的某天夜里,韩泽海与吴云帆交杯换盏、推心置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到了和自己亲生女儿关系不睦的无奈和不幸。同样,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吴云帆表达了愿意为忘年老友排忧解难的决心和信心。 某夏夜,月如钩。 韩亚和同宿舍的三名同学看完电影归来,在校门外被几个混混围住。不知是不是因为韩亚漂亮得鹤立鸡群,这几个混混不顾另三名女生,径直将韩亚往面包车上拖。值此危急关头,吴云帆出现,成功解救韩亚。 说到这里时,任建狠狠地呸了一声,大骂一声狗血;嘴中的残酒和鼻端的涕液疾飞而出,差点溅我一身。 我无动于衷,因为我的思绪已经回到大学时期。我们刚进大学不久,便知道大二有个叫韩亚的校花,这校花对无数的追求者都视而不见,唯独对大四的一个叫宣院的师兄稍假悦色。 那年夏天,宣院师兄毕业。他在女生宿舍楼下摆了让我们瞠目结舌的九十九朵玫瑰跪地求爱,未果,怅然离校。此后,韩亚便成了整个学校最靓亮又最遥远的一道风景。 仅可远观。 同年秋,学校组织辩论大赛,我和任建竟与韩亚在决赛中相遇,羡煞无数男生。而近距离接触后,我们发现韩亚其实外冷内热,至少人家能在辩论之余与我们闲聊几分钟。 那一段时间,那些个夜晚,我和任建兴奋难言。但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韩亚已经与吴云帆相识,甚至相爱。 事实上,韩吴认识两个月后便确立了恋人关系。韩泽海自然知情,虽然吴云帆并没有调和他与韩亚之间的关系,但收获乘龙快婿的心满意足让他视而不见、暗自偷乐。 通常而言,一个十多年不叫一声父亲的人并非是无情,而是长情。长情的韩亚爱上吴云帆后,那片云帆便是她的全部。至于个中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刻骨铭心的细节,任建没说,我也不知。 至毕业,韩亚甚至没有告诉韩泽海,就准备与吴云帆并蒂连理。 那日,韩亚如约在民政局的门口等待,但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吴云帆的出现。吴云帆手机关机,单位同事也道不知去向,竟如人间消失一般。 次日,吴云帆出现,同行的还有一位二十七、八岁的气质美女。韩亚后来知道那位美女是锦江集团的一位副总,也是锦江集团董事长惠东明的女儿惠又诗。 那夜,韩亚生平第一次喝醉。再三日,她平静出门,去了优传红酒公司上班,学酒,品酒,卖酒。 说到这里,任建双手掩面,双肘撑于膝上,任由双肩肆意抽搐起伏。 我眼眶微热,伸手搭在任建肩上用力地摇了摇,但并不是想把他的肩头摇得平稳一些。 任建声音枯涩,呢喃不清。 我默默等待。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谈笑有风生,寂寞夜色下 ?我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老神棍,若他有空我便立刻去街子一趟,但正准备拨出电话时却又迟疑起来。 虽然刚刚想到的事情让我担心和不安,但毕竟不是一天两天会发生的事情;而那贱人的事才是分分钟有可能让他终生遗憾的大事。 权衡利弊得失,我决定先把任建的事情搞定——就算搞不定,也须得将他安稳下来,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至傍晚,任建终于回到黄忠小区,脸上无悲无喜。 我有些急切,问道:“有没有追上亚姐?你们怎么谈的?” 任建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躺在沙发上。 我暗自叹气,劝道:“不用这么垂头丧气吧,就算是失恋,那也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种经历。何况,你现在还不一定是失恋,说不定亚姐明天就不再生气。” 任建忽然笑起来,说道:“你有没有搞错?我和亚姐一直是清清白白的,本来就没有恋爱,失恋二字又从何说起?” 我耸耸肩,说道:“贱人,如果你实在想哭,我可以装作看不见。” 任建一咕噜坐起来,笑道:“我凭什么要哭啊?我和亚姐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嘁道:“别装!我还不知道你?” 任建乜斜着眼睛,嘁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 我盯着任建道:“你也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 任建盯着我道:“正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同理,你不是我,所以你必然不知道我怎么想。” 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准确地说我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失恋却又不是失恋的失意人。 我能肯定任建是喜欢韩亚的,特别是最近以来。但他既然摆出一副没事人似的洒脱,我确不适合没事找事揪着他的伤心事不放。 任建呆了一会,见我也呆着,便说道:“案子,我真没事。不是说我不喜欢亚姐啊,我是真想通了,我和亚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奇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可早看出来了。” 任建摇摇头,半晌,说道:“我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我呆了呆。 对于层面这种抽象的概念,我一直觉得很模糊。但现在看着任建这副模样,却又觉得有些道理。 再仔细想想之前,不管我和任建如何努力,不管我们兜里有多少百元大钞,但和韩亚在一起,我总会觉得有些低她一头的气短。 难道,这就是任建所谓的层面? 我一直认为是因为韩亚高冷的性格,再加上她师姐的身份才会让我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我有些恍然,我们对待韩亚的心态其实和对待苏小月、黄中川等人是一样的。 或许,这就是任建所谓的层面! 我想了想,问道:“那厉欢呢?她总是一个层面的吧?” 任建沉默了一会,说道:“不管是厉欢还是亚姐,以后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两人沉默。 ………. 天微黑。 我打起精神,说道:“要不约下九哥吧?吃吃串、喝喝酒,听他给你讲讲量子力学,把你空虚的精神世界充实起来。” 任建起来伸个懒腰,说道:“不用!现在哥们可是单身,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处于一种干干净净的待亢奋状态。我看看周敏那几个虾子有没空,咱壬寅六君子集体娱乐去。” 我没有反对,毕竟特别时期当行特别之事嘛。 任建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众君子竟然没有一个争气,均道各有安排;他们的语气分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但内容倒是很一致,那就是君子一言、下回再约。 无奈,我说道:“那还是约九哥吧。” 任建摇头,说道:“算了,他来了哪里还有我说话的机会。” ………… 石人正街,86烧烤。 谈笑有风生,寂寞夜色下。 我本不欲如此矫情地感叹,奈何总感觉眼前飘荡着任建近似癫狂的笑容下透散出的那一丝寂寥。 饮尽第一杯酒,这贱人就开始大谈特谈他去过而我没去过的兰桂坊,炫耀已经炫耀过无数回的惊艳事。 我自然抖出无限的景仰和兴趣,向这贱人抛出无数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香艳问题。 任建滔滔不绝地说,绵绵不休地喝;我兴高采烈地听,肝胆相照地饮。 待脚下啤酒瓶渐如小山,任建的嘴唇终于和他眼皮一样耷拉下来,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关住韩亚的隐事,断断续续而又长线不止地滴将出来。 任建嘴里滴出的这些隐事很零散,并且分别来自于韩亚、韩欧以及韩泽海之口。我沉默聆听,分析推理,最后总算把事情脉络基本还原。 三十出头、外形阳光、谈吐幽默,又身居国企要职。这样条件的男人总会让那些涉世不深而又情窦初开的少女难以抵抗。如果这男人再显露出些许痴情,肚里又有几滴墨水加以粉饰,那基本上能够将任何在校女生拖进爱的漩涡。 韩亚就这样在大二的时候一头扎进了吴云帆的漩涡。 其时,吴云帆为锦江集团财务总监,因工程招标而认识韩泽海。老奸巨滑的韩泽海在玉树临风的吴云帆面前显得很讨好,甚至是谦卑。 因为吴云帆是甲方代表。 人是情感动物。不知吴云帆基于哪种感情,反正最后和韩泽海熟络起来,甚至酒后还互称忘年之交。 如愿中标后的某天夜里,韩泽海与吴云帆交杯换盏、推心置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到了和自己亲生女儿关系不睦的无奈和不幸。同样,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吴云帆表达了愿意为忘年老友排忧解难的决心和信心。 某夏夜,月如钩。 韩亚和同宿舍的三名同学看完电影归来,在校门外被几个混混围住。不知是不是因为韩亚漂亮得鹤立鸡群,这几个混混不顾另三名女生,径直将韩亚往面包车上拖。值此危急关头,吴云帆出现,成功解救韩亚。 说到这里时,任建狠狠地呸了一声,大骂一声狗血;嘴中的残酒和鼻端的涕液疾飞而出,差点溅我一身。 我无动于衷,因为我的思绪已经回到大学时期。我们刚进大学不久,便知道大二有个叫韩亚的校花,这校花对无数的追求者都视而不见,唯独对大四的一个叫宣院的师兄稍假悦色。 那年夏天,宣院师兄毕业。他在女生宿舍楼下摆了让我们瞠目结舌的九十九朵玫瑰跪地求爱,未果,怅然离校。此后,韩亚便成了整个学校最靓亮又最遥远的一道风景。 仅可远观。 同年秋,学校组织辩论大赛,我和任建竟与韩亚在决赛中相遇,羡煞无数男生。而近距离接触后,我们发现韩亚其实外冷内热,至少人家能在辩论之余与我们闲聊几分钟。 那一段时间,那些个夜晚,我和任建兴奋难言。但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韩亚已经与吴云帆相识,甚至相爱。 事实上,韩吴认识两个月后便确立了恋人关系。韩泽海自然知情,虽然吴云帆并没有调和他与韩亚之间的关系,但收获乘龙快婿的心满意足让他视而不见、暗自偷乐。 通常而言,一个十多年不叫一声父亲的人并非是无情,而是长情。长情的韩亚爱上吴云帆后,那片云帆便是她的全部。至于个中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刻骨铭心的细节,任建没说,我也不知。 至毕业,韩亚甚至没有告诉韩泽海,就准备与吴云帆并蒂连理。 那日,韩亚如约在民政局的门口等待,但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吴云帆的出现。吴云帆手机关机,单位同事也道不知去向,竟如人间消失一般。 次日,吴云帆出现,同行的还有一位二十七、八岁的气质美女。韩亚后来知道那位美女是锦江集团的一位副总,也是锦江集团董事长惠东明的女儿惠又诗。 那夜,韩亚生平第一次喝醉。再三日,她平静出门,去了优传红酒公司上班,学酒,品酒,卖酒。 说到这里,任建双手掩面,双肘撑于膝上,任由双肩肆意抽搐起伏。 我眼眶微热,伸手搭在任建肩上用力地摇了摇,但并不是想把他的肩头摇得平稳一些。 任建声音枯涩,呢喃不清。 我默默等待。 ; 第一百八十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良久,任建渐渐平息。他狠狠地在脸上揉上一通,露出笑容,说道:“这虾子死就死吧,还死得不彻底。那韩泽海个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又和那虾子勾搭上了。我就不信了,那虾子的姿色还比得过我?” 我扑哧笑道:“若论姿色,你绝对天下无敌,韩泽海没眼光,让他后悔去。不过,他不会是想撮合韩亚和吴云帆吧?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至少我知道亚姐不是那样的人啊。” 任建摇摇头,说道:“那老东西的心思谁能知道呢。前阵时间他说要准备投标,说事成以后会给我们奖励。我他娘的还暗自高兴呢,哪想到这工程就是锦江集团的,就是这虾子在负责。” 我有些恍然,说道:“那说不定吴云帆昨天来找亚姐就是为了工程的事,咱们可能都想多了。” 任建重重擤了下鼻子,说道:“亚姐倒没说这事,但她说她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她爱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鬼知道是不是借口。” 我微微皱眉,说道:“这句话应该不是针对你吧?不过,吴云帆这人应该挺好判断啊,能够两个月将亚姐追到手,说明城府极深,手段极为高明;而他采用的伎俩和分手时的表现又说明他心狠无情。” 任建白了我一眼,干掉一杯冰啤,说道:“就数你能!事后诸葛谁不会?” 我讪笑道:“我意思是亚姐应该明白吴云帆是个什么样的人嘛,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她不可能在同一条河里摔倒两回吧?” 任建沉默半晌,说道:“女人的心,又有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亚姐还真有可能没有忘记那虾子。” 我迟疑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任建再白我一眼,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我惋惜道:“朋友也不能做?” 任建摇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说完他兀自一笑,又说道:“这事就算过去,以后别再提。” 我微微叹息。 任建夸张地伸个懒腰,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案子,咱哥俩得拼命挣钱呐,挣够了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我不置可否。 任建拍着我肩,郑重道:“下周一我就去找韩泽海,争取把他投标的事情搞下来,还得给他签个合同,事成之后必须给咱奖励。” 我微愣,叹道:“你还真是条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 任建哈哈一笑,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生如此而已。其他的诸如女人直到理想抱负什么的,统统是浮云!” ………… 临睡前,我与柳静宜通了电话,告诉她这贱人的想法和举动。柳静宜唉声叹气、唏嘘不已,说她最害怕看到这样的生离。我自然安慰她一番,并表达了我对她至死不渝的忠心、信心和决心。 如此,柳静宜才堪堪平静。 ………… 吃罢夜饭天已渐黑,我与柳静宜沿摸底河散步。 柳静宜显然还在为昨日任建与韩亚的事而惆怅,挽着我的胳膊低头漫行,一言不发。 我倒是有心安慰柳静宜,但安慰的话似乎已经说尽,便也陪她一起沉默。 忽地,我微微一惊,转念复喜。 路灯下,柳树旁。 一白裙女子负手而立,眺河凝思;衣袂微动,恍忽如仙。 我暗道一声上苍眷顾,便上前笑道:“燕姐,今天我们可是偶遇吧?” 燕灵兰微微侧首,却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直看着柳静宜。 柳静宜抬起头来,看到燕灵兰后一脸茫然地望向我,低声道:“这是谁啊?” 我看看燕灵兰,笑道:“你叫燕姐就是。” 柳静宜生生叫了声燕姐,而燕灵兰却没听见似的持续发愣。半晌,她昵喃道:“真像!” 我自然听得清燕灵兰那低低的昵喃,但却顾不上细究。因为柳静宜多半以为燕灵兰没搭理她而有些不悦,故而秀眉微挑。 我再清楚不过柳静宜秀眉挑起来的后果,那随后而来的必定会是几句让场面极度尴尬二话。而二话冒出的结果,便是再次将我与上古天真攀上交情的心思化为乌有。 我赶紧打圆场,笑道:“燕姐,这是我女朋友,柳静宜。” 燕灵兰秀眉微挑,说道:“女朋友?我不同意。” 我尴尬无语。 柳静宜突然愤愤,说道:“我们的事,为什么要你同意?” 燕灵兰怔了怔,微笑道:“性子也像。” 柳静宜怔了怔,问道:“你说什么呢?像谁啊?” 燕灵兰没有回答柳静宜,盯着我道:“你不能有女朋友。”说罢竟转身而行,很快不见了身影。 半晌,柳静宜摇着我的胳膊,急道:“她是谁啊?她为什么不同意?她凭什么不同意?” 我回过神来,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昨天也是在这里遇着她的,最多算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柳静宜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望向燕灵兰消失的方向,半晌恨恨道:“讨厌!” 我看着柳静宜不语,心中为燕灵兰莫名其妙地话而失神。 柳静宜收回恨恨的眼神,抬头看到我正在看她,便忽地有些羞涩,嘟嘴道:“我心情不好,所以刚刚表现得有些没素质。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她也是没素质的人。” 我见柳静宜有些误会,便笑道:“我最喜欢刚刚你那种没素质的模样。” 柳静宜抿嘴一笑,说道:“那就好。”忽又抬头怒道:“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没素质啊?” 我正色道:“怎么可能?您老人家不但有素质,而且有各种各样的素质。我的意思是您刚刚表现的就是一种不畏强权、敢为爱情而为天下怒的豪情。小爷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静宜翻着眼睛想了想,笑道:“这次应该没骗我。” 我嘿嘿一笑坦然承认,只是暗地里又为再次失去结交上古天真的机会而隐隐懊恼。 ………… 锦江集团,自然在锦区。 按照韩泽海的布署,我和任建上锦江集团与其进行了意向性商谈。 在锦江集团敞亮的会议室里,我并未见到吴云帆,而是见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女,显得精明睿智,正是锦江集团副总惠又诗。 待泽海公司副总王本介绍完泽海公司资产、业绩,又表达愿意参与招投标的诚意后,任建一本正经地从法律层面论证了泽海公司该意向的合法性和安全性。 惠又诗全程保持迷人的微笑,认真地聆听,待我方陈述完毕,她说道:“我们谢谢也欢迎贵公司参与我公司锦花丛中项目的招投标。但是,作为国有企业,我们所有的工程项目都必须严格按照法律规定来实施,今天是我们开标以前最后一次与意向性投标单位商谈。过段时间我们的招标文件将上网,届时请贵公司严格按照招标文件进行投标。而在此期间,我公司将不会与任何一家投标单位进行任何内容的商谈或私下会晤。我预祝贵公司能够从中胜出。” 任建合上卷宗,微笑道:“谢谢惠总。正事谈完,能说几句题外话吗?” 惠又诗微笑道:“当然可以,任律师请讲。” 任建面带矜持的微笑,竟然也有一丝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说道:“惠总,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本钱嘛。最近你一定睡得不好,而且易醒多梦,平时又总感觉心慌胸闷、腹胀不适、眼花耳鸣,而且……..” 惠又诗脸现惊讶,半晌说道:“对啊,我去医院检查过,可医生说没有问题啊。任律师,你懂中医啊?” 任建笑笑,对王本等人说道:“王总,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惠总再聊会。” 惠又诗有些恍然,也令她左右之人退出。 待场间只有我等三人时,任建指着我笑道:“我和何律师是师兄弟,略懂一些中医之道。刚才我们第一眼看见惠总就觉得你有些症状,这可大意不得啊。” 惠又诗轻拂发梢,神色专注,说道:“任律师,你刚才似乎话没说完,不知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的吗?没关系,你有话直说。” 任建微微点头,脸上春风更甚,说道:“惠总恕我冒昧,你月事紊乱有些时间了吧?”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传说基本属实 ?惠又诗微微脸红,说道:“是啊,也吃了药,可就不见好。” 任建点头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而这望字首当其冲,说明病症是容易表现在气色上的。惠总,我不瞒你说,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肝功有些问题,中医上叫做肝气损伤,而且…….应该和情感有关。” 惠又诗微微发愣,继而说道:“这很严重吗?” 任建叹道:“情之所害,使肝失条达,如此则气郁不舒,不舒而化火,化火而忧心,忧心而伤神,神伤则不安,不安则不寐。所以你会出现我之前说的那些症状。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不但记忆减退,精神恍惚,严重的还会出现精神错乱,甚至发生自杀自残的事情。” 惠又诗脸上红色尽褪,似乎自言自语道:“这么严重啊。” 任建笑道:“惠总,我只是提醒你要重视,但千万不能过于担心啊。你这属于情感伤肝,心情最是紧要。而且,你现在的情况应该还是初期症状,巧的是我们又刚好略懂一些治疗的法子,这也算得上是缘份呐。” 惠又诗恢复如常,微笑道:“是啊,那……不知任律师所说的法子是什么?” 任建不语,翻开卷宗写下几行字,然后把一张纸推到惠又诗面前,说道:“惠总,我先声明一下,我和何律师虽然懂得中医,却不是医生。现在药方我给你开了,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吃啊。” 惠又诗拿起药方看了一会,微笑道:“别的人我不一定相信,但对于律师,我却愿意相信。” 任建微笑,说道:“玫瑰花4.5克,滁菊花、佛花、合欢花、厚朴花各9克,生白芍12克,炙甘草3克。用水煎半小时,每天1剂,分2次服用。惠总可记得?” 惠又诗点头,笑道:“服用方法我就写在你这药方上,省得忘记。” 见惠又诗如小学生在老师面前写作业一般认真地记下服用方法,我禁不住暗暗感概。 任建并未给我说过他是什么宗门,但正如我乾元宗由易经入道一样,他既然没日没夜地研究黄帝内经,那他宗门便多半与行医养生有些关系。 如此,我看到这贱人给惠又诗开药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心惊胆颤,反而心无旁骛地仔细观察惠又诗每一个眼神,准备随时为他敲敲边鼓。 但是,这贱人并没给我敲鼓的机会,待惠又诗写完后,他像老师检查学生作业一般将药方扫视一遍,便干脆利落地起身与惠又诗辞别。 钻进海妃,我问道:“你对那惠又诗那么上心干嘛?贪图美色?” 任建嘁了一声,笑道:“我像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 我正色道:“像啊。” 任建一脸无奈,说道:“好吧,但这次不是。这次我是想用尽一切办法,帮韩泽海那老东西把项目拿下来。咱和他可是白纸黑字签有合同,他得按中标金额的1%给我们奖励。” 我白了任建一眼,说道:“招投标项目你得慎重点啊,动辄涉及国有资产,弄不好就是刑事案件。再说,惠又诗只是一个副总,虽然她爸是董事长,但在国企里肯定不能搞一言堂。你把宝押在她身上,未必能如愿啊。” 任建虚着眼睛若有所思,半晌说道:“我是把宝押在她身上,但不是因为她爸,而是因为吴云帆。” 我纳闷道:“因为吴云帆财务总监的身份,还是他董事长助理的身份?” 任建摇摇头,说道:“因为他的狠辣,因为他的无情,因为他的城府。” 我想了想,提醒道:“杀狼易,驭狼难。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还有,你和韩泽海的合同也要慎重些,别整个无效合同,到时咱们费力不讨好。” 任建嘿嘿笑道:“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咱是帮助泽海公司做标书,代为投标等行为,中标只是合同的生效条件,这能有什么问题?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正此时,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子从海妃旁边经过,顿时让我忘记打击任建的嘚瑟。 我扭头指着那男子的背影说道:“哎哎,贱人,你看那人是谁?” 任建迟疑道:“好像是魏方圆的侄儿?” 我点头道:“嗯,是魏一。他去锦江集团干什么?” 任建想了一会,惊道:“难道宋义也想做这个项目?” 我略略一想,不由得冲任建竖起大拇指。 秦明说过宋义便是宋氏集团的老板,而上次在纳尼亚观察孙总和宋义的关系,我认为合众公司多半也是宋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 魏一不仅是魏方圆的侄儿,而且以他能够在张正直那案子的相关文书上签名的行为来分析,他应该在合众公司占有较为重要的职位。 是以,魏一如果真是为锦花丛中项目而来,则必然代表宋义的意思。种种关系隐晦不堪,这贱人居然如此之快就能想通,实在难得。 任建一巴掌拍下我的手指,说道:“你有病啊!如果宋义想来插一竿,这还能有韩泽海的事?还能有咱们的事?” 我倒嘶着气,说道:“虽然宋义财力雄厚,但也不至于一手遮天吧?” 任建瞪了我一眼,说道:“以前不方便给你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偷听过黄总他们谈话,宋义的实力不是你能想象的。咱们去四姑娘山玩过,旅游设施搞得不错吧?那就是宋义做的。” 我瞪了任建一眼,说道:“所以说他财力雄厚嘛。” 任建瞪了我一眼,说道:“可这个项目最开始并不是由他来做,而是另外一个公司。后来宋义找到当地县上的领导,要求做这个项目。人家领导也得讲理啊,说通过招标定下的事肯定不能变,结果……你知道宋义怎么说吗?” 我愣道:“他怎么说?” 任建摇摇头,有些感叹,说道:“当时好像是杜总说的吧,说宋义的原话是‘不给我项目,你这个领导就当不了。’结果,这位领导还真就被调离,而宋义也果真拿到了项目。啧啧,我当时可比你现在还懵,差点被他们发现。” 我张大了嘴巴,半晌说道:“天方夜谭吧?” 任建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上次鸡哥说的那些传闻基本都是属实的,宋义的能耐超出你我的想像啊。” 我呆了会,忽然问道:“对了贱人,宋义当初到底得了什么病,还让你给治好了?” 任建不语,似在回忆;半晌,他说道:“刘太医之所以没办法,因为宋义其实不是有病,而是五行不调。金独强于内,导致邪气入侵。” 我似懂非懂,却没有再细问。 不管是我偷听到的宋义和魏方圆的对话,还是他与谷之依等人的关系,以及先前任建所说的一切,都隐证宋义不但是一个财力雄厚的人,而是一个强悍到危险的角色。 我担心我再多问反倒会让任建警觉继而心生畏惧,从而影响我们以前制定的只为宋义提供法律服务便可高枕无忧的既定方针。 虽然我对任建力争韩泽海奖励一事不断给予提醒、警示,但内心却无比渴望他能够获得成功。毕竟,据韩泽海他们预估,锦花丛中项目的预算应该接近两个亿,而按其1%的标准来奖励,那就是近两百万元啊! 半晌,我作恍然状,说道:“难怪他认为你对他有恩……哎贱人,其实宋义对你这个恩人还真不错,不像是虚伪客套,至少人家主动给你拉了两单业务啊。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将苏小月那帮虾子彻底拿下?” 任建摇摇头,说道:“我有一个构想,但是还不成熟。嗯,我认为如果借助宋义的力量,咱们就没有必要和那些纨绔子弟纠缠,咱可以直接和他们老子搭上线。” 我呆了呆,竖起大拇指,赞道:“高明!有魄力!”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这只是一个构想,具体如何实施还得好好琢磨。现在先说这头,如果宋义真要做锦江集团这项目,咱们怎么办?” 我叹道:“宋义都被你说成那样了,我能怎么办?不过,这都是咱们的猜测,人家宋义不一定要做这工程;魏一到锦江集团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 任建啧道:“好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值此,左力宏打来电话,我接了之后却有些莫名其妙。 任建奇道:“不像是咱壬寅六君子的风格啊!” 我点头道:“是啊,有家属的带家属,没家属的不能带别人的家属?这话可就不对!” 任建嗯了一声,说道:“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没家属的尽量带别人家属?”话刚说完,左力宏也给他打来电话,内容大致相同。 我摊手,说道:“没错,看来今晚这顿饭必定有古怪。” 任建问道:“那你带柳静宜吗?” 我白了任建一眼,骂道:“废话!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任建摇头笑道:“朋友妻,不可欺。你就是得让他们认识静宜妹妹,才能防止他们打她主意啊。” 我略略思索,觉得这贱人狗嘴里吐出的倒也算是个理,于是便约了柳静宜。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正义的戳客 ?府南新区,狮子楼食府。 进到包间后我便四下打量,看看哪里有古怪……难道是因为只有任建和曲布直二君是孤家寡人?又或许,是因为周敏身边的孙婷婷?转眼又看到窦仕桂身边那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我不由得一愣,暗自诧异鸡哥的童姐竟然是窦仕桂的老婆? 我挥手笑道:“童姐你好,我是小何,何律师,还记得吗?” 童姐微愣,继而满脸笑容,频频点头道:“哦哦哦,你好你好。” 我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童姐已经不记得当初那个曾为她歌功颂德的小律师,于是本能地展现出专业律师的高超素质,极其自然地冲左力宏笑道:“五君,今天你搞这么郑重到底有何喜事?你得先说来听听,让哥儿几个替你高兴高兴。” 左力宏冲他身边那个年轻女孩笑了笑,说道:“三君言之有理!哥儿几个,从今日起……不,应该是从前天起,哥们就正式恋爱了!这就是我女朋友马齐儿。” 众君子哄然祝福,纷纷调侃。 那马齐儿看着挺阳光,举止也不扭捏,笑道:“我可早听力宏说过你们几个狐朋狗友了啊,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你们再想欺负我家力宏,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众君子再度哄然,齐齐调侃。 周敏笑道:“五君,谁欺负过你啊?谁又敢欺负你啊?你本就是抓人的,现在又来个判刑的,谁有那么大胆啊?” 众人哄笑。 任建扭头看我一眼,尽是惊喜之色;我心照不宣地付之一笑,暗自窃喜。原来,这女孩便是中院院长马诗题的女儿!前几天我和任建还在感叹中院没有感情到位的自己人,现在就来一个名叫马齐儿的弟媳妇! 上苍,我感谢您老人家! 周敏笑笑,指着孙婷婷说道:“这是婷婷,大家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啊。” 众人一通敷衍见礼。 窦仕桂指着童姐笑道:“这是你们嫂子,童画。” 众人齐呼嫂子。 周敏瞪着眼睛说道:“三君,你旁边这位仙女是何方神圣,你也得介绍一下啊。” 我清清嗓子,说道:“嗯,这位是拙荆……” 柳静宜猛地瞪着我,说道:“拙荆是什么鬼?仙女多好听。” 众人哄笑。 我只好笑道:“对对对,这位仙女是我女朋友,柳静宜。以后请各位君子多多关照啊。” 众人唱诺. ………… 开席。 左力宏自然是今日被关照的重点,众君子心有灵犀,频繁举杯,祝他与马齐儿比翼双双飞、早日连连看。 我本想搞点夫人外交,让柳静宜多和马齐儿套套近乎,结果她却半道和童画聊得起劲,嘻嘻哈哈甚是亲热。 无奈,我只得来个外交招回。 柳静宜被我暗暗瞪了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有完成外交使命而惭愧,于是将头一抬,大声说道:“齐儿,我来给你讲个笑话。” 席间一静。 柳静宜颇为得意地瞟我一眼,摇头晃脑地笑道:“大家都听好了啊。嗯,有一只鹦鹉非常聪明,能说很多的话,饭店的老板就把它放在门口招揽生意。因为客人来的时候,这只鹦鹉会说欢迎光临,而客人走的时候,它又会说谢谢惠顾……” 柳静宜顿了一下,似乎很满意在座各人专注的面情,于是得意之色更甚,绘声绘色地说道:“有一个客人很好奇,就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走,这鹦鹉就反反复复地说,一直说了好几十遍。最后,当这客人再走来的时候,这鹦鹉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叫道:老板,有人玩你的鸟!” 席间持续安静! 柳静宜讲完便掩嘴迟迟低笑,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后,很是委屈地嘟起嘴,说道:“你们怎么不笑啊?” 我不知道柳静宜怎么会突然讲这个老掉牙的段子,但我知道她的心意。眼见众人或茫然、或无奈、或尴尬的光景,我怕她太过难堪,便想解释解释,缓和一下气氛。 而这时,孙婷婷左手托着脸蛋儿,笑眯眯地开了口,说道:“静宜,那玩鸟的客人是不是你呀?” 柳静宜一愣,说道:“不是我啊,我从没玩过鸟。” 孙婷婷如水般的眼睛淌了我一眼,笑道:“你有没有玩过,那得问问何律师呀。” 柳静宜看了我一眼,认真地说道:“又不是他的鸟,他怎么知道?” 席间轰然爆笑。 柳静宜有些着急,解释道:“真不是他的鸟,这是我和齐总他们吃饭的时候听他们讲的。” 众人再笑。 我感觉额头冷汗欲滴,想要转移话题,却又见周敏起身拱手,正色道:“柳仙女,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 柳静宜粉脸微红,眼睛不时地偷瞄我,那种将功折过的成就感溢于言表。 我暗叹一声,笑道:“二君,你少说了一个字,最后应该还有一个‘经’字。” 众人微愣,复笑。 正值此,却突然听得啪的一声重响;众人惊愕,齐齐看向马齐儿。 马齐睁大了眼睛,双手撑在桌面上,突然大笑道:“静姐,我懂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席间再静,再笑。 周敏复起身,抱拳道:“齐儿,原来你也是我心中的女神。” 左力宏一阵干笑,说道:“后面也得加个经字啊。” 柳静宜哼了一声,对马齐儿说道:“他们懂不起,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咱们不理他们。” 马齐儿笑得满脸绯红,起身道:“就是,不理他们!静姐,咱俩喝一杯。” 柳静宜喜滋滋地与马齐儿共饮。 我顺势举杯,说道:“五君,咱男人可不能让女人比下去啊,我也单独敬你一杯。” 马齐儿放下酒杯,双手合什,说道:“拜托各位,你们别再君来君去的好不好?我都不知道你们谁在叫谁。” 左力宏酒杯高举,笑道:“没办法啊,敏公子喜欢这口。” 周敏哈哈大笑,端杯道:“好好好,今天例外。我陪饮一杯。” 三人饮。 左力宏砸砸嘴,脸上显出些许得意,说道:“哥儿几个,今天还有个正事。咱们基金……”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扭头看向周敏。 周敏微愣,侧头看着童画,笑道:“是啊,咱们专门成立了一个基金,像今天这种吃饭什么的,都是基金出。嫂子,我给你说啊,咱这基金可不需要咱自己出一分钱,都是哥儿几个自己找事儿挣来的外快。” 众女点头称好。 左力宏咳嗽几声,掏出手机笑道:“市局法制科的哥们今天终于给我长脸,一气给了三个案子。何哥,我把信息发给你啊。” 马齐儿瞟了左力宏一眼,说道:“拜托,这也算正事儿啊?” 左力宏正色道:“齐儿,从性质和意义上讲,这比我公司的事更算正事儿。钱多钱少并不是事儿,能不能体现哥们的人生价值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马齐儿似嗔非嗔地瞪了左力宏一眼,说道:“不务正业。” 窦仕桂摆手笑道:“兄弟媳妇,你也别怪我兄弟。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光明正大挣的,算是好事儿。” 任建使劲点头,说道:“对对对,好事好事。” 曲布直笑道:“何哥,我这也有一个案子,也发给你啊。” 柳静宜笑嘻嘻地摇着我的胳膊,小声说道:“四个!四个!” 我怕柳静宜那一腔惊喜辐射出去伤着别人,便赶紧大喝一声好,说道:“案子交给我和任建就行,现在咱继续祝福宏哥儿和齐儿,喝起!” 众人应声举杯,左力宏欢快地苦笑。 ……….. 上洗手间时,任建一身酒气地跟了进来,低声道:“案子,那孙婷婷和周敏算啥关系?她不可能就正式混进咱们这圈子吧?” 我微微一愣,想起这事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 如果上次在耍都是因为才见面而新鲜,那这次明知是带家属的场合也将孙婷婷带来,说明周敏并不是将孙婷婷作为网友对待。 如果这般,那就确实很有必要将孙婷婷剔除出去。 不说孙婷婷先前欺负我家静静,单说她与韩泽海、苟志文等人的关系,她若没事就在我们六君子圈里厮混,那么以后我和任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感觉如鲠在喉。 我皱眉道:“你确定孙婷婷和戴律茂是夫妻关系?” 任建正色道:“除非户口本登记错误。” 我沉思道:“十个说客当不到一个戳客。凭咱哥俩这嘴上本事,要戳散这对奸某淫某应该不难。” 任建满脸正义地狠狠点头,低声发出嘿嘿奸笑,说道:“舍小谊而取大义,咱这应该算是替天行道吧?” 我仔细想想,深以为然。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似曾相识商徵羽 ?待嘈嘈急雨落尽,两戳客匆匆而返。 我举杯走到周敏面前诚心敬酒,他自然起身而应。我不经意而又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诉说着彼此之间的深情厚谊;他便挪动脚步回报一起抡胳膊上阵的慷慨义气。 斜倚窗边,我见与孙婷婷等人已拉开安全距离,便压低声音说道:“哥,兄弟有几句话想说,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敏啧了一声,说道:“咱兄弟什么交情?有话直说,别扭扭捏捏的。” 我作纠结状,半晌,低声说道:“哥,我见你与孙总关系甚密,有些担心呐。” 周敏微愣,却也压低了嗓子,说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我再纠结,低声道:“这个…….我怕你真的迷上她。哥,咱们玩归玩…….” 周敏扭头瞟了一眼,打断我道:“好兄弟,你真是瞎担心!哥是什么人?哥是经常半夜被自己帅醒的极品男人,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让全天下美女痛不欲生?哥有那么自私吗?” 我呆了呆,迟疑道:“但是,这个……..我认识她的…….老……公。” 周敏面露恍然之色,低声笑道:“我知道她有老公,但正因为知道…….懂吗?” 我作恍然状,微微点头,皱眉道:“我还担心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别搞的到时脱不了身啊。我自然相信哥在风月界的实力,可就怕她对你痴心不舍,坏了你的名声。” 周敏窃笑,低声道:“兄弟多虑。哥可是有原则的,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那肯定事先就得把话说清楚。你放心,我和她绝对不会超出两个月。但是,这期间她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哥必须得往死了帮。这叫两厢情愿、两不相欠。” 见周敏如是说,我便放弃继续狠戳的打算,当下左手坚起大拇指,右手举起酒杯,真诚地说道:“哥,就冲你这素质,我敬你!” 周敏哈哈一笑,尽饮。 值此,孙婷婷摇曳而来,笑道:“敏哥,你和何律师有什么悄悄话呀,聊得这么开心?” 周敏笑道:“我和何律师在探讨专业的法律问题。” 孙婷婷媚眼一翻,甩给周敏一个白眼,笑道:“我倒是真有法律问题想请教一下何律师,可不可以呀?” 我客气道:“孙总请讲。” 孙婷婷大眼扑闪,正色道:“就是上次给你们讲过那个刻有字的石头,有人说那是文物,很值钱的。可是,那个疯子把石头抱走了,我想告他行不行呀?” 我微微皱眉,说道:“你说那个林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他有没有监护人?” 孙婷婷大眼再闪,摇头道:“听说他没有家人呀!而且我就是不知道他在哪里,才想告他嘛。不然,我叫几个工人直接就抢回来了呀。” 我想了想,说道:“孙总,这事还真不能告。首先,无主出土物的所有权属于国家,你不能主张权利;其次,林良和那石头在哪你都不知道,那等于既没有被告也没有标的物。这案子法院直接不会立案。” 孙婷婷啊了一声,看着周敏直嘟嘴,说道:“那怎么办呀?” 周敏一巴掌拍在我肩上,说道:“兄弟,婷婷这事你得想办法,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一阵苦笑,暗道这周敏果真是条言出必行的真汉子,给孙婷婷帮起忙来连这种鸟事都不放过。 周敏嘿嘿一笑,又说道:“当然,我也拜托其他哥们,先得把这什么疯子给揪出来再说。” 我本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原则,赶紧点头说道:“对对,先把人找着,然后再说起诉的事情。” 孙婷婷显然对周敏的表现煞是满意,竟不避讳地挽着他的胳膊,娇声如莺;反而周敏脸上倒是十分罕见地闪现一抹羞色。 我觉得手臂汗毛直竖,赶紧打个哈哈返座。 刚坐定,我耳朵便闻得任建蚊吟之声,说道:“苏小月也在这里吃饭,好像在群星萃包间。” 我微愣,蚊吟道:“今天这种场合,咱们没必要去打招呼吧?” 任建蚊吟道:“我以为你会认为有必要。既然没必要,就当我没说。” 自美高事件后,任建和我达成共识,对苏小月的政策仍然是抓而不放。我本认为现在没必去见他,但看着眼前一众人等,突然又觉得让苏小月知道我们和周敏等人关系匪浅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样会让苏小月觉得我们和他们的圈子其实是很亲密的。 是以,我趁众人不察出得房间,绕过卫生间,左折十余米,来到群星萃包间门外。 我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将听宫穴道气遣出。 此时狮子楼生意超好,走廊上时有人行,我掩人耳目地蹲下去,假装擦着鞋上并不明显的灰尘。同时,我侧耳聆听,探清包间里有四道呼吸之声,却没有一人说话。 心中微奇,我侧耳再听,结果仍然只闻得四道匀匀的呼吸之声。我正揣摩着是不是那贱人听错或说错,却忽感身边一丝风动,不由得抬头一看。 这一看,瞬间让我心中生出一种微妙而奇怪的感觉。 我身边站立着一个身穿藏青色短袖的男子,看着年龄与我相仿,容貌俊朗。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同样,他笑吟吟地盯着我而一言不发,这也不值得奇怪。 真正让我奇怪的是,我明明不认得这男子,但却感觉与他有些似曾相识。或者说,他让我产生一丝熟悉…….不,应该是一丝亲切的感觉。 男子一直笑吟吟地盯着我,但我分明看到他笑容里隐隐有些变化,似乎变得复杂,诸如意外、困惑之类。 突然,这男子伸出右手,开口说了句什么。但一则这男子说的是秦陕话,语速较快;二则我本有些恍惚,也没认真听。是以,我竟没有听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凭直觉判定应该是问我是何人之类。 我赶紧起身,伸手相握,说道:“上行律师事务所,何安之。” 男子微怔,又微微点头,说道:“商徵羽……山水荒。” 听到商徵羽三字,我尚与这男子用力握手;听到山水荒三字,我顿时全身一僵。 天古天真!山水荒! 世上最神秘的两大隐宗,神秘得连老神棍和二师父都说不清楚。然而,这才几天功夫,这两宗竟没有任何预兆的相继出现在我面前,这叫人如何不震憾? 不过,有着之前燕灵兰的经历,此时我虽然极度震憾,却也不至于将商洛水老前辈几个字脱口而出。 那商徵羽应该看出我的异样,便微笑着主动松了手。 我把手缩回来,却又不自觉地抱拳,说道:“何安之,乾元宗。” 商徵羽微愣,笑道:“你倒是洒脱,毫无防范之心。” 听到防范二字,我心中一凛,完全清醒过来。这山水荒再如何神秘,再如何让我震憾,那毕竟是乾元宗的对头啊! 换句话说,眼前这让我感觉莫名亲切的商徵羽却是我的对手、我的敌人。 一时间,我懊恼不已,既恨这商徵羽不懂江湖规矩——你犯得着跟一个律师说自己是山水荒么?又恨自己不够稳重——知道他是山水荒就行了嘛,何必还要暴露自己是乾元宗弟子? 商徵羽似乎也在走神,竟然没注意我的沉默,反倒显得有些感概,又缓缓说道:“也是!你我之间一无仇二无怨,纵然是两宗对立,那也是就事论事。事情发生之前,又或发生以后,我们都不用彼此敌视。甚至,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我微微一愣,随即暗暗感谢上苍让我成为律师!如此,我才拥有沉着应对临场变化的经验,以及越来越厚的脸皮。 既然商徵羽会错了意,我自然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我必须得将错就错、借势顺势地接受他这番好意,咱不能让人家感到尴尬啊。 我叹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一直就是这种观点,却不被别人理解。今日幸遇商兄,这是我的福气啊。商兄,不瞒你说,虽然你我初次见面,我却对你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或许这就是做朋友的缘份。” 这几句话半真半假,我自然说得真诚之极。 我并不知道商徵羽是从事什么工作,但从他那带有一丝感动色彩的眼神来判断,他绝对不会是我的律师同行。 如此,我的心理优势瞬间高涨,便欲乘胜出击,争取与这山水荒的弟子真地攀上交情。 正值此友谊桥梁修到紧要关头时,群星萃包间房门一开,走出来一个男人。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柳暗花明新视角 ?这男人不是我意料中的苏小月,而是我根本没有想到过的焦世邦。 我脱口而道:“焦大师?” 焦世邦似乎正眼都没瞧我一下,只是极为迅速而且敷衍地应了一声,便对商徵羽拱手道:“商主任,怎么来了也不进屋啊?快请进来。” 我顿感遗憾兼带恼怒。 焦世邦不仅对我缺乏基本的礼貌,还要破坏我与商徵羽建立友谊的桥梁,实在可恨。 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只得拱手道:“商兄,后会有期。” 商徵羽微微一笑,从兜里摸出手机,说道:“要想后会有期,须得留下联系方式嘛。” 我赶紧掏出手机与商徵羽互留号码,然后强忍向焦世邦自讨没趣的冲动,头也不回地匆匆撤离现场。 柳静宜扭头看见我进入包间,便像看见救星一样大叫道:“安安快来,你跑哪去了?他们欺负我。” 我笑着走过去,然后接过柳静宜手中的酒杯,哄道:“好好好,我帮你。”然后与一脸叫嚣的马齐儿干了一杯。 刚才这场面十分简单,我推门便看得清楚。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我知道是柳静宜正与马齐儿拼酒。柳静宜的酒量本就普通,今日又秉承勤劳务实的工作作风,自然喝得有些过量。真是难为了她。 马齐儿看来喝得也不少,杯子一放便冲着左力宏撒气,说道:“人家何哥都帮静姐喝,你站在这里像根木头似的,都不知道帮我喝一杯。” 左力宏半搂着马齐儿,满脸无奈地冲我干笑。 我看着脚步飘浮的柳静宜,只得向众人干笑。 童画关心道:“小何,要不你先把静宜送回去吧。” 我正有此意,于是赶紧向众人告个罪,便与柳静宜先撤;任建不知着何想,也跟着出来。 柳静宜在出租车上就熟睡不醒,我只得将她抱回黄忠小区。放到床上后,她又迷迷糊糊地搂着我的脖子不松手,烫乎乎的脸蛋在我脸上使劲地蹭。 蹭得我有些发热。 上苍可怜见,一个喝了酒的年轻男人面对这种香艳的艺术品,哪里还能把持得住?我脑子一热就准备来个为艺术彻底献身。 偏偏这时候,那贱人在客厅无端咳起嗽来,不仅响动极大,还颇为婉转。 我略微清醒,明白那贱人一定是想知道我先前出去找苏小月的情况;又想着时辰尚早,确实不宜涉足艺术领域,便狠心挣脱柳静宜的双手,出得门去。 任建满脸猥琐,嘿嘿笑道:“时间还早嘛,咱哥俩先聊聊。”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别瞎想啊,我可是准备睡沙发的。” 任建瘪瘪嘴,没有揭穿我自己听着都嫌假的谎话,笑道:“你见着苏小月没?” 我定下神来,反问道:“你确定是苏小月?” 任建回答道:“确定。” 我微微皱眉,说道:“那可能在包间里,我没见着。不过我倒是见到一位特别的人。” 任建瞪大了眼睛,问道:“谁?” 我看了任建一眼,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说道:“焦世邦。” 本来我是想和任建聊聊商徵羽,看能不能对山水荒了解得更多一些。但又想到这贱人现在不同以往,好歹他也是隐宗之人,应当有所江湖忌讳。况且从理论上讲,他知道山水荒的可能性极低,我实在没必要把他牵扯到我们这几宗的恩怨中来。 任建想了想,说道:“就是李福说的那个只给处级以上干部算命的大师?” 我不屑道:“屁的大师,他就是一个欺名盗世的江湖神棍。” 任建显得有些纳闷,说道:“江湖神棍能和苏小月混在一起?” 我没作声。 其实在我说焦世邦是神棍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说得太过意气。原因很简单,就算他焦世邦真的是个骗子,人家苏小月却不是个傻子。何况在场的还有商徵羽这样气宇非凡的修行界人士? 是以,这焦世邦应该还真有些过人之处。 经过两年多律师生涯的淬炼,我早已有了自己处理尴尬的个性方式。作为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不作为的方式就是装聋作哑;更有作为和不作为完美结合的方式。 我不动声色地选择完美结合,说道:“我突然记起一事,上次我们在纳尼亚,我看见这焦世邦和宋义……还有谷之依在一起。” 任建瞪大双睛,说道:“没天理啊!” 我乜斜着眼睛,问道:“几个意思?” 任建呆了半晌,恨恨地说道:“女神竟然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刚才欣赏柳静宜的艺术让我口干舌燥,所以来到客厅我就端着水杯。见这贱人迟迟不说话,我便大口饮水。而此时听到他如此一说,我便扑哧一下将满嘴的水喷到这贱人的脸上。 本以为这贱人要恼,没想到他轻轻摇头,甩掉脸上漂零的几点水珠,缓缓说道:“我心如刀铰,你便给我来个泪痕满面。好兄弟。” 我笑骂道:“去死!其实女神对你不错,想让你做个饱死鬼,她说要请我俩吃饭。” 任建伸手在脸上一抹,笑道:“真的?哪天啊?” 我笑道:“不知道。她只说让宋义安排。” 任建双手合什,闭眼仰头,口中念经一般,说道:“感谢女神没有定下时间,让我的生活从此充满希望。”然后他猛地睁开双眼,说道:“别打扰我,我得赶紧睡觉,争取梦见女神。”说罢便转身欲走。 我瞠目道:“站住!你装神弄鬼地把我叫出来,说这几句就想溜?”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我本想是关心一下我的小月兄,可你连人家毛都没见着一根,咱还聊啥?” 这贱人说完便几步逃回房间。 我并没有追上前去把那贱人揪出来,而是躺在沙发上思考一件事情。 关于苏小月的事情。 苏小月竟然和商徵羽、焦世邦一起吃饭?之前我便感觉苏小月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纨绔子弟那么简单,但与他有关联的信息多而繁杂,我也没有彻底想通。 现在被任建一搅和,我忽然有一种新的视角。 房小东、吕秀才等人是没落的六虚门弟子;黎世功是归命门弟子;再加上今晚的山水荒商徵羽……苏小月与这些宗门都有关系!而这些宗门,又全属六宗联盟! 似乎,苏小月一直在六宗之间穿针引线一般忙碌着什么。 到底,苏小月是修行中人?还是仅仅为六宗而穿针引线? 思忖半晌,我冲着任建房门轻声吟道:“贱人,苏小月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是修行界的?” 半晌,听得任建蚊吟之声,说道:“他是修行界的?那我就是神仙!案子,我的好兄弟,求你别再打扰我,我马上就要梦到女神了。” 听任建如是说,我虽不意外却仍然失望。 不料又听到这贱人蚊吟道:“案子,你早些睡吧,哥们正往耳朵里塞棉花,你就放开手脚吧……” 蚊吟是一种很简单的交流方式,其实就是心有所想时,道气在喉间挤压形成气流而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不同于一般说话的声音,它更有穿透力,但普通人却又听不到这种音频。 蚊吟是我自己发明的称谓,意思是它极像蚊子发出的嘤嘤嗡嗡。这对任何一个修行者来说都是轻易而举的小事,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源于此,蚊吟虽然有着诸多好处,却也有着不能带上任何感情色彩的弊端。 但是,贱人这句话却让我听到了无上限的猥琐与邪恶。 我几乎没有思索,拎起地上的拖鞋便向那猥琐和邪恶的房门狠狠砸去。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识淬净 ?闷响之后,一片清静。但我的心里却波涛渐起。 首先便是被那贱人的话带进了邪恶,我想到了房间里的柳静宜,想到了让人销魂的艺术。 我清楚法律规定与酒醉之人发生行为艺术,必定属于以强字开头的、令人羞羞的刑事犯罪,但这种情况显然……应该不适用于我和柳静宜。 问题是,柳静宜一向以来都像坚守上甘岭一般守着最后一块阵地,倘若明早醒来发现……她会是种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我觉得头皮发麻。 再看看任建那扇死寂的房门,想着先前那无比猥琐和邪恶的蚊吟之声,我便长吁短叹地下定决心当真睡沙发。 既下决心,我心便安,复又将思绪搬回到先前对苏小月分析的正事上来。想到六宗俱现,以及任勇、胥清山兄妹对我的不怀好意思,我内心那种紧迫感和不安便陡然强烈。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如果把这身肉皮囊弄没了,那我还玩啥?细思极恐,当下决定不管老神棍在与不在,明天我都得去街子,等也要把他等回来。 ………… 清晨,柳静宜早早醒来,她满脸内疚地与在我沙发上小小温柔,我则提心吊胆地提醒她应该回幸福春天换衣服。 柳静宜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下来,问我昨晚是不是真的接了四个案子。见我点头,她又满脸欣喜地折身给我来个温柔复盘。而我只得不管任建醒与未醒都暗自蚊吟一番,大意是他若此时敢出来,我必定将他狗眼打瞎云云。 柳静宜前脚刚走,任建后脚便出来,笑道:“嘿嘿嘿,哥们够意思吧,什么也没听见。” 我一时气结,也不给这贱人纠缠,说道:“我要去街子,左力宏他们那几个案子就全交给你啊。” 任建微愣,说道:“你要去多久?” 我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太久,或许就几天。” 任建眉头微皱,说道:“我去谈案子当然没有问题,但你不在旁边敲敲边鼓什么的,我这心里不踏实。” 我笑道:“雏鹰终究会有长大的一天,就当这次是你单独试飞嘛。孩子,我看好你。” 任建瘪瘪嘴,说道:“万一你回不来怎么办?我还要忙韩泽海投标的事呢。” 我佯怒道:“什么叫回不来啊?嗯,小丁和小风可以做些案子的文案;陈茂才那厮什么证也没有,干脆让他帮你跑跑投标的事,你看情况给他发工资就行,我都没意见。” 任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突然立正,再猛地低下头,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何安之同学,一路走好。” ………… 鉴于那贱人狗嘴里吐出的断然不是象牙,我便放弃了海妃,辗转反侧地赶车到了街子。 这样虽然麻烦一点、啰嗦一点,但好歹我心里会觉得安全一点。再给柳静宜打了电话,撒了些我临时出差的小谎,然后就直奔木屋。 抵达木屋,我瞬间觉得安全感爆棚。因为不但老神棍在,二师父在,连那春风一般的大师兄叶荣也在。 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团结就是力量的伟大意义,欢呼一声就冲了过去。 叶荣伸手在我头上一阵乱揉,又将我上下打量,笑道:“按理说应该进阶了嘛。” 老神棍叹道:“今日若不是你们在这里,我都想抽他!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忙什么,根本就没用心炼功。” 我嘿嘿一阵干笑,说道:“师父,您总得让我挣些吃饭的钱吧?要不您老送我一个大红包?” 老神棍冲我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没有说话。 二师父微微含首,微笑道:“我看也差不多了,或许就在这几日。” 听闻眼前三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似乎很快就可以升入人阶,这自然令我十分欣喜。但正所谓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我还是先将我心中忧虑的事情说与他们听听,希望能够让我真正心安。 我一通说完后,场间一片安静。 片刻,老神棍侧头看着二师父,说道:“师兄,你这次见着大师兄有没有说到这事?” 二师父微微点头,说道:“山水荒当家人是商洛水,上古天真则是上官雨朵。不过,这二人现在都与师兄在一处,我却不明白那那燕灵兰和商徵羽来见安之是谁的安排?” 老神棍皱眉道:“那现在分别是谁在管事?” 二师父微微摇头。 老神棍似乎有些着急,叹道:“这样说来,我们对这两宗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然后又看着叶荣,说道:“荣儿,你那边有没有消息?” 叶荣灿然一笑,笑出一片春的温暖,说道:“不管是谁管事,我们知道他们的目的就行。” 老神棍微微一愣,然后面露恍然,不再言语。 我却一头雾水,问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神棍眼睛一瞪,说道:“目的就是你!你不加紧炼功,早晚得死在那些人手里。现在时间还早,你赶紧去炼炼。” 我微愣,却没有语言,闷头就去隔壁房中打坐。 若换作以前,但凡老神棍说些不中听的话来,我必然要想方设法的顶回去。但现在亲眼看见那六宗的人真真切切就在身边瞎晃,我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再说,刚刚二师父不是说了我多半会在这几日进阶么?我也很想感受一下多次让我无奈且无语的人阶到底是一个什么境界。 宁神定气,我再次看到了那片池塘。 相较于道识初现那次,现在这池塘已有很大变化。荷叶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枯萎、重生,现在已是绿油油得让人心醉;荷花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凋谢、绽放,现在竟如火一般红艳而生动。 那小人儿般的道识变得越发笃实,竟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有时我会感觉它无穷高大,似乎填满了整个池塘;有时又感觉它无限化小,似乎从来便没有这样一个存在。有时它像是在我体内,有时又像在我眼前飘浮。 我从来看不到自己,虽然我知道自己存在。我似乎是自己的一只眼睛,视角范围内便是整个池塘。 忽尔,我感觉自己像是突兀地消失,什么也看不见,四周茫茫一片混沌。 此后,我没有任何意识和记忆。待睁开眼时,天已微黑。 回到隔壁,老神棍三人竟然都还在,脸上均洋溢着莫名的微笑;只是屋内多出的一种肉香让我根本顾不上去深究笑中之意。 老神棍招手道:“来来来,饿了吧?多吃点。” 叶荣夹起一块虽然不知其名但肯定是某种保护动物的肉放进我碗里,笑道:“先来块大的。” 我嘴里早是津沫泛滥,夹起那块大肉就塞进嘴里,却被烫得呲牙咧嘴。 老神棍挑起一块小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着,神色十分享受;忽地瞟见我,便又摇摇头,叹道:“你慢点吃吧。” 我嘴里塞得满是油滋滋的肉块,自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嗯嗯啊啊地一阵乱哼,意思是让老神棍少说几句,省得影响我吃肉的雅兴。 老神棍盯着我,紧锁眉头,说道:“你看看你这吃相!你也挣了不少钱吧?难道就没饱饱地吃上一回肉?” 我将半烂的肉块艰难咽下,然后摇头道:“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感觉特别饿,像是几天没吃饭的感觉。” 老神棍侧头看向二师父,笑道:“应该没错吧?” 二师父微微一笑,斯文地撕下一条肉丝放进嘴里,说道:“精气交毕,神识淬净。” 老神棍脸上莫名露出些嘚瑟之意,冲我说道:“多吃点,晚上还得炼。” 我本能地就想反驳老神棍这无理要求,再顺道给他普及一下欲速则不达的危害性;但见二师父也微微点着头,似乎甚是欣赏老神棍的无理,便又硬生生地将话头咽下。 饭毕,二师父说道:“荣儿,你们年轻人方便沟通,不如你给安之讲讲?”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叶荣讲卦 ?叶荣点头,说道:“安之,我们乾元宗虽然以易经入道,但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易经最初起源于谁,起源于何处。不过,易经包含着宇宙中所有的运行规律和发展趋势却是确定无疑的,而所有的规律和趋势又无一例外地和我们人类息息相关。 叶荣开篇平平,我姑且边吃边听。 叶荣又道:“单说这六十四卦的顺序,便揭示了人类甚至地球从无到有的一个发展过程。乾坤分别为天地,所以分列第一、二卦。” 我继续胡吃海喝。 叶荣笑道:“安之,为什么屯卦位列第三呢?” 我想了想,含糊道:“不知道。” 叶荣笑道:“屯卦上坎下震,互卦坤、艮。坤艮为陆为山,震为雷为动,地中阳气如雷而动,激发地气,而气遇冷则化水,水将陆地、山岳全部淹没。整个地球就是一片水的世界,你能想像这个画面吗?” 我微微点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叶荣道:“屯卦的卦象,就是地球初成、水陆未分的状态。接着是蒙卦,上艮下坎,互卦震、坤。这个时候山已高出水面,而坤为万物,在震动中有生有成,就形成草木茂盛蓬勃的景象。所以蒙卦的卦象就是地球水陆既分,万物滋长的状态。” 我将嘴里最后一点肉沫咽下,说道:“蒙卦后面是需卦,上坎下乾,互卦兑、离。这也能反应地球的状态吗?不对吧?” 叶荣又伸手在我头上一通乱揉,笑道:“到蒙卦阶段,地球就具备生物存活条件,也就是我们现在生存的环境。而从需卦开始,各卦卦象便是反应人类在不同阶段的发展状态。兑为金,离为火,这阶段人类已能运用金属工具和火种。” 我微微皱眉,一言不发。 叶荣问道:“安之,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纳闷道:“人类是从猴子进化来的吗?” 叶荣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尴尬,仿佛一道愉快的春风不幸吹到了一片页岩断涯。 我则比叶荣更尴尬,为自己思维莫名其妙地跳跃和问题本身含金量太低而尴尬。 刚刚听叶荣侃侃而谈,从乾卦到蒙卦,如画卷一样清晰而生动地展示了地球从宇宙中诞生,到海水覆盖整个地球,到地壳运动引起山峰隆起,到渐渐有了植物、生物。这一系列变化而连贯而严谨,自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但正因为如此的连贯和严谨,却让我钻了牛角尖。 想到蒙卦展示的万物滋长的画面,我自然就想到了人类的起源,并理所当然地认为蒙卦之后应当展现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是如何诞生的。 但是,我没想到需卦直接展示的就是人类已经拥有兑金离火的阶段,是以没经大脑地就问出一个估计连汤墨书都回答不了的问题。 如果任建在场,他倒是极有可能给我一个反问:你脑子进水了吗?然后再语重心长地给我说教,说易经各卦只是对地球和人类不同时期的展现,而不是一部长达几十亿年的纪录片。 叶荣轻笑一声,仿佛那道春风又从那片页岩断涯弹转而回,说道:“这个问题,等你到了大师父那个境界,或许就有自己的答案。” 我又有些犯懵,觉得叶荣这个回答有些古怪。 按我小从接受的教育,其实答案是肯定的;现在有些不同的观点,而这些观点的答案则是否定的。但是,叶荣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却说要到大师父那种境界后才能知道答案。 叶荣是简单地答非所问,还是刻意地避而不答?或者其他? 老神棍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伸腿在我腿肚上重重一踹,说道:“先听你师兄说完!哪儿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赶紧向叶荣告声罪,舔着脸请他继续。 讼卦,上乾下坎,互卦离、巽。 叶荣稍稍讲解卦义卦象,我脑中便浮现出百物以兴、舟楫以通的画面,暗叹讼卦之精妙。 讼者,争也。 从需卦的果腹到后来剩余物质的出现,到更多生存需要以外的工具出现,人类文明的进步,不就是因为有竞争作为动力吗? 讼之后为师,这师卦又出乎我的意料。 我之前一直认为师者为众为兵,当是一个血腥的阶段,但听叶荣解释后,才明白事实竟然相反。师卦上坤下坎,正是水在地中行,乃是至顺之义。这个阶段的师却是容民之师;天视民视,天听民听,竟是一个民众立法的民主时代。 我好奇而激动,问道:“大师兄,那比卦上坎下坤,是不是情况就截然相反呢?” 叶荣微微点头,说道:“既然有了法度,自然就有惩治。有利于此就会有不利于彼,当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有了兵革之祸……” 其后,叶荣将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共计九卦一一讲解,而人类社会的发展演递、朝代兴衰、疆域变迁等等便深深印在我脑海之中。 我不禁唏嘘感慨,直叹易经真乃天人之作。 半晌,我问道:“师兄,按卦序来讲,我们现在这个时代便应当是蛊卦之象吧?” 叶荣微笑,说道:“是的,你可以试着理解一下。” 我顺着叶荣讲解的思路细细分析一番,说道:“蛊卦,上艮下巽,互卦震、兑。似乎反应的是人类对金属的运用将有重大的革新,这很符合现代科技的发展现状。嗯,山下有风,遇山而止,似乎是说明这个阶段同时是一个迷茫的阶段。正所谓蛊者,惑也……” 叶荣打断我道:“蛊不是惑,你可以当作变化理解。” 叶荣将变化二字说得极重,让我又陷入沉思。良久,我似乎有所明悟,试探道:“日新月异的现代科技?那山下有风怎么理解?” 叶荣微微点头,说道:“盅字从虫,山下有风便是气遇山阻而静止,气不动而虫滋生,《诗经》‘蕴隆虫虫’便是此意;由气生虫,这个过程就是变化。蛊卦序列十八,而易道之变十八而穷,所以六十四卦无蛊则无变。” 我皱眉穷思,纠结着一个问题,问道:“这个虫就应当是微生物吧?” 叶荣静静地看着我,片刻,说道:“安之,你若以现有的科学认知来反推易经的深意,那便不可能真正理解易经。” 我微愣,却又听叶荣说道:“科学只有在质疑中才能发展。你若什么事情都要用现阶段所拥有的科学知识去解释,或者以科学理论作为标准,那便是迷信,对科学的迷信。因为现在的科学,只是现在的科学。” 我心念略转,明白叶荣话里的意思,并且高度认同。 但是,我尚未来得及对叶荣表达一下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老神棍又开了口,啧啧道:“你小子怎么那么爱钻字眼儿呢?依我说啊,讲那么多也不好理解,反正你们记住这世间有一种存在,就是道。我们修行也好,炼功也罢,都是为了修道。” 我和叶荣面面相觑。 要说老神棍的本事,那这大煞风景便是他的一技绝招。此言一此,我和叶荣都乖乖闭了口,仿佛之前我们说的都是通篇废话。 半晌,叶荣笑道:“三师父说得对。安之,你现在再回头想想,看看对易经有没有新的认识?” 我集中精神将叶荣所讲再细细回味一番,但除了前十八卦的画面感极强外,对易经条文的理解似乎与以前并无甚区别。但与此同时,我又觉得有一种感觉,似乎是以前没有过的。 良久,我迟疑道:“似乎…….我离易经越来越远。” 叶荣微笑点头。 我继续努力捕捉脑中那一丝异样的感觉,缓缓说道:“我感觉自己似乎在不断上升,像是在天空飘着,易经却像太空中的星体一样越滑越远、越来越小。” 叶荣笑道:“非常好。安之,其实这就是视角,就是领悟。你看问题的角度越高,你就会领悟到越来越多的内容。” 老神棍扭头看了一眼二师父,又笑呵呵地冲我说道:“打铁得趁热,安之,你现在就去炼会。” 我没有说话,一边思索一边起身,到隔壁床上盘腿坐下。 我渐渐想得明白,叶荣虽然并未给我讲解易经条文,但他教给我的应该一种方法,一种理解易经条文的方法。这让我学会不再纠缠于每一卦或每一爻,而是试图将易经所有条文当看一个整体来理解。 不知时间几许,我脑中不再刻意去琢磨易经,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于是,我微微闭目,宁神定气。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阶!人阶! ?如风一般,我掠过池塘。 池塘边际当以里计,边际之外仍是白茫茫一片混沌。 我在池塘上空自由掠过;如同掠过我自己。 池塘并无日月,却清亮无比;我感觉如沐冬日阳光,感觉通透而舒畅。我不知道自己存在于哪里,却无限清晰地看到池塘。 我眼睛里便是整个池塘,整个池塘似乎就是我的眼睛。 那小人儿一般的道识,忽而从我眼前化生,忽而向我眼前化无。它看见荷花,我便看见它看见荷花;它看见荷叶,我便看见它看见荷叶。 就这般持续、反复,渐感沧桑。 似乎没有任何时间上的概念,只有亘古长存的古朴与厚重。池塘里的池水、荷花、荷叶,同样古朴与厚重。 我在池塘上空,池塘在我下方。那小人儿般的道识再次化生后,突然金光一闪,又忽然消失。 消失在我眼里。 同样在这刹那,我忽感心悸,一种崩溃、毁灭的心悸。与此同时,池塘风起,池水微漾。 池塘四周和上空,那片似乎永远静止的白茫茫的混沌深处隐发雷鸣,同时,这片混沌开始涌动,齐齐涌动,向我逼近、压迫。 我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威压,一种可以让池塘、荷花、荷叶以及我在内的所有一切都灰飞烟灭的威压。 风狂暴,巨浪起。压迫越来越重,我越来越轻。 忽然,池塘开始旋转,满池的荷花、荷叶似箭雨一般四射,射进那不断逼近的混沌。那片白茫茫的混沌似乎微微一滞,紧接着更快地向我逼迫过来。 刹那间,我冷如寒冰;我热如烈焰。 我不受控制的在狂浪叠起的池塘上空旋转起来,越旋越快,似乎我就是那池塘中痛苦摇曳的一片荷叶。 无助而凄惶,我知道我有这种感觉。 突然,像是在黑夜里突然出现了一颗极亮的星辰,上空那白茫茫混沌正中出现一个小小的蓝点。 似乎有某种指引,又似乎凭空知道,我要飞进那个蓝色的小点。 我旋转着向上飞去。 那蓝色的小点越来越大,渐渐显出一个近似虚幻的洞口。越接近洞口,我上升的速度越慢,因为混沌威压越来越厚重。四周的空间像是越来越变得凝实,我像是在彻骨的冰层里旋转、移动。 混沌如白雾一般不断逼近、挤压,池塘边际只有数十米见方。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重,在距离洞口极近的时候,我在空中微微凝滞,然后慢慢下坠。 下坠一分,心便紧迫一分、悸动一分。 似乎是瞬间,我已被池水涌翻的巨浪包挟,继而身体坠落到池面。 我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我感觉到我的腿已经浸入池水。 仍然是这一瞬间,风停,浪平。仿佛先前那滔天巨浪就是专门为了将我从空中拉下来;如此之后,平镜般的池水、残留的荷叶、还有我,都如雕塑一般静止。 我感觉不到已没入池水中的双腿,仿佛它们已经不复存在,或者,不再属于自己。但我感觉到池水竟有强大的沾性,让我不能动弹,更不能飞出池面。 白茫茫的混沌继续逼近、挤压,我感觉到它的冰寒,它的炽热。 没有任何预兆,我突然开始继续下沉。 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感觉得到危险。若我完全沉入池水中,我一定会神形俱无。 惶恐,绝望。 我看到那小人儿般的道识竟从我眼前化出,并看到它脸上如此的神色。 我下沉。那小人儿般的道识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我下沉。不管是身体的哪一部分,似乎没入池水以后就消失于无形。 我下沉。我只有一种感知,那便是无穷无尽的窒息,一种会让我自己完全炸裂的窒息。 正在此时,似在此时。平静的池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掌猛地一拍,我周边的池水无声无息凹下十余米,形成一个巨大的水坑。 只是一眨眼,这巨大的水坑平复,再涌起一波巨浪,冲天而起。 我在巨浪里,我飞向那近在咫尺的洞口。 我没有任何杂念地向上飞去;我又似乎在告诉自己,一定要飞上去。在极端接近那小人儿一般的道识时,它似乎与我发生了相互吸引,让我与它激烈相叠。同时,我突然感觉轻松,似乎是浸没我的池水竟然离我而坠。 我飞过了那个湛蓝色的洞口。 炫目的空白。 我看不到任何事物,我感觉到万事万物。 死寂的宁静。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感觉到五音六律。 不知何时,炫目的空白渐渐变淡,却渐多彩;死寂的宁静开始活泛,万物有声。 一片池塘。还是长满荷叶、开满荷花的池塘。 我能感觉到这不是以前的池塘;我能感觉到这仍然是以前的池塘。 池塘上空是蓝得让我心醉的蓝天,日月同悬;池塘四周再无茫茫混沌,也无任何遮拦,与天相连。 不知过了多久,日月错开,开始轮回,池塘有了昼夜。 不知过了多久,池面上有了层层涟漪,竟是一尾尾鲜活的鱼儿。 不知过了多久,池塘上空有了飞鸟,有了鸣虫,有了…… 这是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但我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我知道日月分别从天空滑过后,会化成精气漫过池塘,然后下次重新凝形升空;我知道那朵最大的荷叶下面,有一黑一白两条鱼儿首尾相连地不停旋转,分别追逐着两颗荷叶根茎上面圆圆的茎结…… 一种与天地同呼吸的圆满感觉沁入心间,我感觉到了我的身体。同时,那片池塘聚然消失,似乎同样隐在我心间。 我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神色各异的三人。 老神棍满脸通红,写满兴奋和紧张;二师父慈详的脸上没了往昔的红润,苍白而虚弱;大师兄神情专注,又如释重负般长长舒口气。 我有些恍惚,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受。 老神棍喜道:“终于升入人阶了!这小家伙,哈哈哈。” 二师父微微点头,一脸欣慰道:“安之不易。” 叶荣眉头微皱,说道:“好险!不过总算是成功升阶。” 老神棍频频点头,叹道:“是啊,多亏了你二师父,不然你这小家伙就成了废人。” 我心中微凛,神智清醒。再想想先前那池水中最后一浪起得突兀,瞬间明白原由,便一跃而起,复跪,诚心拜道:“谢谢二师父。” 二师父的声音依然慈详,说道:“安之请起。” 叶荣将我拉起,有些急迫而好奇地笑道:“给我说说,你道海是个什么光景?” 我思绪微转,明白叶荣说的道海定是指那片池塘,于是便将池塘风光给三人细细讲了一番。 三人惊愕。 半晌,老神棍侧向二师父,说道:“这是真的?” 二师父喃喃道:“果真如师兄所言,安之最有可能迈出最后一步啊。” 叶荣呆了片刻,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微笑,笑出绵绵不休的暖暖春风。奇怪的是,这春风里似乎有一丝春羡秋实的味道。 稍倾,三人齐欢,弄得我颇有些莫名其妙。 翻身下床,我觉得神清气爽,扭头看着窗外天色微亮,不禁叹道:“又是整整一晚上啊?” 场间安静。 半晌,叶荣上前对我头顶一阵乱揉,笑道:“什么一晚上啊,整整五天六夜,我们可担心死了。” 我呆了呆,突然又大声叫道:“我饿啊,我要吃肉。” 老神棍白了我一眼,说道:“一个月都饿不死你!现在还有正事要办,你跟我来。”说罢便背负双手走出木屋。 我看了看叶荣,又看了看二师父,确定这两个让我感觉亲切或慈详的好人没有一丝赞同我吃肉的意思,只得向这二人抱抱拳,然后随着老神棍而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乾易坤简 ?老神棍背负双手,仰头看着木屋背后那座陡峭的山峰。 我上前道:“师父,您有话就请讲,我还没吃早饭呢。” 老神棍瞪我一眼,说道:“一个修真者,怎么随时都嚷着肚子饿?丢人!” 我愣了愣,摸着肚子说道:“好像不太饿,不过好几天没吃……” 老神棍突然打断我,伸手向山峰一指,说道:“上去。”说音刚落,竟从我眼前消失。 却像本能一般,我猛地定睛看向山峰某处,见老神棍已在离地面十余米处的一块岩石上;他抬腿一迈,又出现在上方二十余米之处…… 我想也未想,周身道气已动,腾身向老神棍第一次落脚的那块岩石而去。而就在道气一动的瞬间,我便清晰地感知到和以前有着明显不同。 在地阶时,我道气运行后,会感觉身体轻盈,人在空中也能出拳动脚,那是一种飞翔的感觉;而此时我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那岩石竟似主动靠近我一般,我刚想着要腾上去,它就陡然出现在我面前。 念头只是一瞬间,而岩石出现在我面前也只有一瞬间。当新问题和老经验相冲突的时候,唯一的结果就是猝不及防的狼狈不堪。 见岩石来得突兀,我本能的一滞;而就是这一滞,我距离岩石还有两尺左右便开始向下坠落。慌忙之中,我道气强运,伸手抓住岩石一角,欲缓下坠之势。不想那岩角一声闷响,竟然断掉。 我念头急转,收腹曲膝,欲翻身而落。不想身是翻了起来,人却未落下,反倒像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一般,让我晃晃悠悠好不纳闷。 愣过之后,我扭腰含首向上一瞧,顿时觉得无语欲汗。 原来老神棍不知何时折返,此时已蹲地岩石上;而他右手前伸,正抓着我的脚踝将我倒栽着拎在半空。 我颇为尴尬,叫道:“师父,你先把我弄上去行不行?这样子多丢人啊。” 听老神棍重重一叹,说道:“要说我们修真界的奇人,你倒也算得上一个。能把脸丢到这个份上的修真者,我真的是头一回遇见。” 我头朝下,血液自然灌入头部,所以我感觉脸上胀得火辣,口中笑道:“师父,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先把我弄上去。” 感觉老神棍手掌一紧,我翻回岩石上。 既然形势倒转,我便毫不犹豫地开始好好说话,正色道:“先不说我本来可以来个漂亮的后空翻而稳稳地下去,却被您给使了坏。就算我真有看似丢人的地方,其实真正丢人的应该是您啊。” 老神棍乜斜着眼睛,微微点头,说道:“我刚才确实可以一松手就把人丢下去。” 我微愣,感觉似乎是没有把话说透,所以这老神棍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是以,我深入说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徒弟刚进入人阶,有所不适是正常的;而师父呢?他只顾传道授业,却不去解惑,还要看徒弟笑话!您说说,这样的师父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吗?他不应该感到丢人吗?” 老神棍咂咂嘴,半晌说道:“你们律师就是这样耍嘴皮子的?” 我嘿嘿笑道:“师父,您老认识到自己错误就行,可以改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伟人说了,改了就是好同志嘛。” 老神棍双眼怒瞪,煞是威猛。我以为他又要使出说不赢就动粗的无耻手段,不由得暗暗后悔先前确实有些牙尖舌烂。 不想老神棍瞪了我一会,面色又缓和了下去。 我赶紧转移话题,先是嘿嘿一阵干笑,然后将先前那种感觉说了出来,极为认真地摆出一付虚心求教的架势。 老神棍啧道:“道识已成,你还念着你这身臭皮囊做啥?” 我正色道:“我不念着我这身臭皮囊还能念什么?道识是什么玩意我都搞不明白,您还好意思埋怨我?” 老神棍愣了下,嘿嘿笑道:“这就是世象穿行嘛,很简单的,不过是观悟乾坤两卦之卦意罢了。你先给我说说什么是乾易坤简?” 我微微思考,说道:“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至健则行无所难,故‘易’,至顺则所行不繁,故‘简’。 老神棍点头道:“健者如自高临下,而知其险;顺者如自下趋上,而知其阻。既然无险无阻,什么地方去不得?你之前运行道气的时候,当然是心动气动;现在道识成形,气就归于识,所以还是一样嘛,心动则识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我怔了怔,愤愤道:“您说了当然我就明白,您不说我怎么可能明白?” 老神棍乜斜着眼睛,嘚瑟道:“上去再给你细说。”说完便又是闪而不见。 我细细思忖半晌,若有明悟。抬头看着老神棍第二次落脚的那处,心念微起。仿佛是同一时刻,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已落在那处,微愣之后,发现自己真的已在这里。 果真如此! 我心下微喜,抬腿又走…… 片刻后,我站在山顶。 见老神棍在最顶端一块巨石之上,面向东方负手而立。我念头起来,忽地站在他身边;再侧首看了几眼,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然后微微昂首,眺向远处,心中隐隐得意! 老神棍一直沉默;我持续得意。 如此良久,东方渐红。再片刻,一轮红日跃然而出,群山为之一亮。同时,我眼前便红的、黄的、绿的五彩斑斓起来。 忽地,我心下微微一动,似乎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油然而生。过得片刻,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而眼前那一片兽脊巍盘的群山竟似微微蠕动,极像无数条绵延不尽、气势磅礴的巨龙正初醒欲飞。 我有些恍惚,隐隐听到一个声音,吟道:“道之所谓,一阴一阳。阳极阴始,如履冰霜。神魂不直,精魄不方。不直不方,形质皆藏。降本流末,本末阴阳。魂魄既逝,含章可光。光亦不光,空之如囊。括囊宙宇,世界黄裳。非光非囊,易道可彰。龙战于野,阴复于阳。道之未济,永贞大上。” 我更加恍惚,不自觉地盘腿坐下,双目微闭。而闭上眼睛之后,刚刚那群山异动的一幕便在脑海中翻滚,最后那些山脉竟然分布有序,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坤卦图形。 图形如画,又似虚幻。先前那声音仿佛再度响起,若有若无,若空若寂,似乎来自茫茫苍穹。 此时,我有些了然。 仿佛又到了那片池塘,仿佛我正在向着那湛蓝色的洞口飞去。而这些声音又仿佛便成了我脚下的一级级台阶,我足尖在其上面微点,便飞得更快。 渐渐,我没有任何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群山依旧,但我却感觉到有一种异样,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豁然。 忽闻得老神棍声音,说道:“现在你才算真正的进入人阶。不过嘛,能不能运用道识,那还得看你是不是舍得努力修炼啊。” 我扭头一看,见老神棍正倚坐在一棵遒劲的松树下,神色悠然。 我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笑道:“您在一边纳着阴凉,让却我在这里顶着毒日头,您心里过意得去吗?” 老神棍眉开笑眼,说道:“这可是为了你好。” 我微微皱眉,觉得老神棍这话似乎有些深意。迟疑一下,我再度微微闭眼,细细感受一番,竟又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感觉头顶的太阳、周遭的山川,甚至微微拂面的轻风都和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感知天地? 我猛地睁开眼睛,窜到老神棍身边,欣喜道:“师父,我是不是已经能感知天地了?” 老神棍以一种十分不以为然的眼神回应着我的无比期盼,慢吞吞地说道:“感知天地?那是你大师父才能做的事……嗯,你二师父应该也能。” 我呆了呆,欲说还休。 老神棍笑笑,安慰道:“只要你肯下功夫修炼,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现在你才刚刚升入人阶,不需要这么着急嘛。” 我笑道:“我不着急,是您着急啊!对了师父,您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之前不管我问您什么事情,而您都说要等我进入人阶才能告诉我?” 老神棍点点头,笑道:“我说话算话,肯定不像你这样赖皮。嘿嘿,这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进入人阶,才算入了修真的门。” “什么?”我满心惊谔,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听二师父讲过修行界包括武林和修真两个层面,但我始终没认为修真和修行有多大的差别。至少,字面很相近不是? 现在听到老神棍如是说,我不但惊讶,心中更有些不爽,就好像是我辛辛苦苦在律师界混了两年多,现在却要我回头重新从实习律师开始做起! 人阶才入门?地阶岂不是白炼?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没有神仙 ?不过,我到底没有将地阶是白炼这个可能让老神棍无语的结论说出口,而是问道:“师父,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这并不是一个荒唐的问题。或许,按我以前的认知来说应该算作一个荒唐的问题,但现在我都能如神仙般进行世象穿行,这问题怎么还能算作荒唐呢? 是以,我是真心相问,并满心期待。 但是,老神棍的表情很让我失望,他仿佛见着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心下发虚。 半晌,老神棍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过神仙?你那小脑瓜整天想些什么?你现在才刚刚迈进修真的门槛,能不能专心一点,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有些面热,强力争辩,说道:“那您说说这修真到底是修什么?” 老神棍淡然道:“修道。” 我一愣,说道:“道是什么?” 老神棍仍然淡淡说道:“大道无名。” 我怔了一会,叹道:“没文化真可怕。” 老神棍嘻嘻笑道:“你是大学生,你是大律师,你给我说说什么是道?” 我胸口一闷,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我恨恨说道:“您不是说过吗,老子都不知道什么是道,我哪里知道?” 老神棍叹道:“老子没文化。” 我呆了半晌,正色道:“师父,我错了。” 老神棍脸上顿时布满欣慰之色,说道:“不要紧,改了就还是好娃娃嘛。嗯,道虽无名,但我们修真之人却能够感悟、运用。你说说,这样是不是比你非要钻牛角尖去弄清楚什么是道更为有用?” 我堆出笑脸,狠狠点点头,心下哀叹不已。没文化确实可怕,尤其当一个没文化的人的徒弟,真真不容易。 我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表述方式,问道:“师父,武林也属于修行界,那武林和修真又有什么不同?” 老神棍皱眉,半晌说道:“道!修真修的是道,武林修的是气。” 我再把问题的浅显度提高一个档次,说道:“我们在地阶修的也是气,那是不是说我们的地阶就等于武林?” 老神棍皱眉更甚,说道:“胡说八道!我们地阶修气是为修道而打基础,武林中人……等会你去问问你二师父吧。不过,我知道宗门不同,对气的叫法也不同。我们叫道气,人家则叫内气、真气,或者天气,意思应该都差不多。” 我有些无奈,问道:“少林、武当这些显宗也有悟破大道的强者,那少林、武当到底属于修真还是武林?” 老神棍瞪我一眼,说道:“又开始钻字眼儿了?有那么多闲心还不如多炼会功来得实在!是修真还是武林,你心里明白就行,反复想这样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我讪然。 半晌,我断然总结道:“一句话,不管隐宗还是显宗,都有修真者;不管内气、真气还是我们道气,只有用来修道才算是修真,否则就是武林?” 老神棍展眉而笑,点头道:“嗯,差不多!” 我决心不再与老神棍纠缠这个需要最基本智商的问题,说道:“好吧,这是一个原因,那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 老神棍说道:“第二个原因也就是以前我不许你到处乱跑的原因。但凡修行者,上丹田处总有真气外溢,道行深者一眼就可以看出。你那时眉间气息太明显,太容易招惹是非。你这人好奇心又重,我不想你知道的太多。” 我有些恍然,复问道:“现在呢?现在我眉间还能看出气息吗?” 老神棍摇摇头,说道:“人阶和地阶有着天大的不同,人阶已经返入先天之体,可以内敛天机。但是你也别高兴太早,如果对方的道行明显高出你许多,比如你二师父,那还是有可能看得出来。” 我皱眉沉思,半晌说道:“师父,我总结一下啊,您的意思就是道行低的肯定看不出道行高的是不是修行者;而道行高的则可以看出道行低的是不是修行者。而且,如果进入人阶以后,就算道行高的也不一定能看出道行低的是不是修真者。对吧?” 老神棍虚眼想了半晌,点头道:“你这家伙嘴皮子是挺利索,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啰嗦……” 我见老神棍神色有惑,心中顿生为人师表的责任感,便伸长了脖子看着老神棍的头顶,说道:“您老如果没明白,我再给您说说。就像现在,因为我个儿高,所以我能看到您的头顶;您比我矮,所以您就不能看到我的头顶。但是,如果您戴个草帽,我就算比您高,也不能看到您的头顶。现在懂了吗?” 老神棍脸上微怒,说道:“我还要你来教我?” 我嘿嘿干笑,说道:“当然是您教我。师父,您再教教我,如果我遇见一个比我道行低的人,我怎么能看出他是不是修行之人?” 老神棍颇为嘚瑟,笑道:“我在人阶玩了三十多年,你今天才迈进这道门槛,我倒也可以马马虎虎教教你。” 见我一脸崇拜,老神棍更加嘚瑟,说道:“双眉之间的印堂穴,又为上丹田,不管是道气还是真气,必定在此而通向全身经络。所以,印堂又为气脉集结、滞留的地方,这就难免有些外溢之象,水满则溢嘛。但道气外溢可不像是自来水龙头啊,一打开便哗啦啦地流一地……” 我更加崇拜。 老神棍神情满足,微微点头,继续说道:“道识通天,当然能够看到肉眼凡胎看不到的气息。你心动则识动,集念于睛明穴,就会看到对方眉间隐有气脉流体的痕迹。就好像夏天的时候,你在大日头底下就会看到马路上隐隐有些晃动的那些个……透明的……” 我接话道:“水蒸气?” 老神棍瞪我一眼,说道:“多嘴!嗯,就那意思吧。” 我嘿嘿干笑,想着先前打坐时耳边那声音定然是老神棍的声音,便转移话题道:“师父,刚刚您说的那段口诀是什么?以后我就修练这个?” 老神棍点头道:“这是至坤诀,以前你修的是大乾诀。这两个东西一阴一阳,分别源于乾坤两卦。” 我心微动,说道:“乾坤其易之门邪,就是这个意思?” 老神棍点头道:“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孔子小心谨慎、微言晓义,但这几句倒是说得明白。” 我感慨不已,暗想这孔老先生的微言也太过于微隐,哪里与明白二字沾得上一丝关系?如果不是有老神棍,怕是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乾坤其易之门邪的意思竟是暗指乾坤两卦乃是易道功法的修行口诀。 转念又想修行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哪里是小说里写得那样简单?某某掉进山谷便有奇遇,吃了颗果子便内力大涨;又或是某某本是平庸之辈,一不小心捡了本秘籍就可以自行修炼成一代宗师。 真是一派胡言! 即便我有乾元宗这般师承,早先进阶时不也是凶险万分么? 忽又想起老神棍坑蒙拐骗地让我读易经实在大有好处,当初学大乾诀的时候,光是背那段口诀就花了大半个小时;今天只听得几遍至坤诀,我便已熟记于心。 当然,这或许与我修炼而致耳聪目明有关,但更多则应该是我对易经条文烂熟,一听便知道是坤卦爻辞之故。 再想现今已入人阶,以后修炼便须修炼道识,但这至坤诀应该如那大乾诀一般,还有些过筋过脉的诠释才对。 念及此处,我侧头看向老神棍,却发现他浓眉微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喂了一声,说道:“师父,您发什么呆啊?难道是为您徒儿有这般成就而高兴昏了头? 老神棍并没回应我的嘚瑟,反而极为认真地摇头道:“我在想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我奇道:“什么问题?” 老神棍虚眼道:“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我顿时无语。 老神棍兀自说道:“这个问题得看怎么说。像你大师父啊,在普通人眼里和神仙也没什么差别。” 我颇为无奈,说道:“大师父可以腾云驾雾吗?” 老神棍想了想,说道:“不能。” 我问道:“他会七十二般变化吗?” 老神棍想也未想,说道:“不会。” 我双手一摊,定论道:“那他不是神仙。” ; 第一百九十章 闲论功法 ?老神棍摇头,说道:“但他可以使出腾云驾雾的世象,也可以使出各种变化的世象。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可不就是神仙?” 我愣道:“那他可以长生不老吗?” 老神棍有些迟疑,说道:“富贵生死,都是世间一象。若是能够将世象炼到极处,或许能够长生不老。不过,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据我所知,我们乾元宗自元靖祖师建宗以来,能够堪破道阶的人,不过五指之数。 我觉得有些口干,问道:“师父,照您这么说,元靖祖师岂不是现在还活着?” 老神棍虚眼而道:“这得看怎么说,世象有万千,活着的方式就有万千,有的是活在眼前,有的是活在后世,甚至梦里……” 我心下忽然一动,问道:“做梦也是世象?” 老神棍一怔,缓缓说道:“开辟世象分为两种,一种是开辟形象,就是开辟与我们这世界一样真实的世象,比如你在青溪曾经遇到的那些情况;你在世象里,就不会在原来的世界里,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一般。第二种是开辟神象,你的人还在眼前这个世界,但你的道识却在世象,就像你在小金遇到的那种情况。但是,一般人做梦并不是我们所说的世象。” 我心下有思,点头说道:“那您得给我说叨说叨,我该怎么去修炼世象。” 老神棍笑道:“你要学的还很多,呆会下山去让二师父教你。现在嘛,你再把世象穿行熟悉熟悉,省得下山的时候又给我丢人。” 我笑道:“我已经会了,好像也没什么玄妙吧?” 老神棍似笑非笑,说道:“是吗?” 我面上一热,打个哈哈囫囵过去,然后心起识动,在山顶穿行起来。 约摸半个小时,我感觉世象穿行已经没有任何阻滞,心到识到,识到人到,颇有些超凡脱俗的意境。更想到如果李临在此,他用摄像机给记录下来,让我能够看看自己的飒爽英姿该是多么舒坦的一件事啊。 瞟见老神棍神色满意,我忽地坐到他身边,笑道:“师父,您刚才说我还要努力修炼才能运用道识,可这世象穿行不就是运用道识吗?” 老神棍瞪我一眼,摇头道:“世象穿行不过是化破乾坤震巽坎离艮况各卦之象,让自己融于不同卦象当中,遇水化水,遇风化风,避其险阻而已。运用道识则是用道识抽象、凝象,近可护身,远可制敌,这和世象穿行完全是两回事。” 我有些恍然,说道:“那回您用手指一弹,我全身就不能动,像是被千斤之鼎压住一般,就是运用道识来攻击我的?” 老神棍点点头,说道:“是啊,那是艮象指。” 我心荡神驰,叹道:“这才是易道功法嘛!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那样?” 老神棍嘿嘿一笑,说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你啊,只要天天炼功,自然会有那么一天。” 我急问道:“您别糊弄我,您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老神棍犹豫片刻,说道:“战斗!实战最能有效激起你对道识的控制。不过,就算不与人交战,只要你坚持炼功,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嘿嘿一笑,说道:“那您陪我炼呗,您尽管出手,就将我当真的敌人一样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嘿嘿,现在我会世象穿行,打不赢您我总跑得赢您。” 老神棍双眉微扬,问道:“你有没试过最远能穿行多远?换句话说,你一次能逃跑多远?” 我愣了一下,说道:“应该……绝对有二十米!” 老神棍盯着我不说话,脸上却尽是揶揄之意。 我忽觉不安,弱弱问道:“您呢?” 老神棍起身拍拍屁股,说道:“二、三里吧。”然后忽地不见踪影。 良久,我从懵呆中清醒过来。 我本想试图说服自己先前听错了,老神棍一定是将二、三米说成二、三里;不过,若是在人阶玩了三十多年尚只能穿行二、三米的话,又似乎有些…….欺他过甚啊。 ………… 回到木屋,正逢叶荣从街子镇上打包回午饭。我自然不会客气,几筷子将前几天没吃的饭菜补回来小半,看得老神不停地棍呲牙咧嘴。 饭毕,师徒四人移坐溅边树荫下,悠然喝茶,场面高雅。 我打完几个饱嗝,记起先前老神棍未讲之事,便说道:“二师父,现在我升到了人阶,应该怎么修炼世象?” 二师父脸色依然略显苍白,微笑道:“荣儿给你师弟说说。” 叶荣点头,说道:“安之,你说的修炼世象,应该是指如何化世间万象为已用吧?虽然世象确实是一种手段、一种技法,却并不需要专门去修炼。” 我纳闷道:“那应该修炼什么?” 叶荣笑道:“道识!世象的根本还在道识,你的道识越强大,能够领悟、掌控的世象就越多、越实。至于道识的修炼方法,却是你已经掌握的大乾诀和至坤诀。” 我有些明白,却又不解而道:“那艮象指这些又是什么?” 叶荣解释道:“这属于指象诀,也是我们乾元宗的一种技能。其实质也是对道识的一种修炼,你也可以理解为小一号的世象。” 我微微点头。 叶荣轻笑,说道:“所以你现在就要开始学习指象诀。”说完便伸出双手,左右手各捏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说道:“这是乾象指。”然后手指微变,又说道:“这是坤象指。” 我照着叶荣所授开始练习,用了大半个多小时方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指法练熟。 叶荣又说道:“八经卦又各有七种变化,总计六十四指。” 老神棍插嘴道:“安之,你可别怪我啰嗦。这易道功法越往后越复杂,你不但要修炼至坤诀,还得同时修炼指象诀,这要比以前下更多的功夫才行。” 我笑而应之,心里却感到一阵发麻。 叶荣似乎猜中我的心思,笑道:“人阶前期你修炼这八经卦指诀就行,等你道识精进而到人阶后期以后,对每卦变化的领悟则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所以,六十四种指法其实也不多。” 我一阵干笑,然后借指法练习来掩饰被叶荣看穿心思的尴尬。 叶荣绽放着春风般的微笑,我则怀着叶被秋风的无奈硬着头皮继续听他讲授至坤诀和指象诀的修炼要领。 我细细听了半晌,不惊暗暗惊奇。原来,这些要领竟然是各卦的卦辞和爻辞,以及如何对其理解、修炼和运用。 诚如乾卦。 二、五爻变而为离卦,见龙在田和黄离互为表里,飞龙在天又换以出涕沱若。乾初变本为巽,而一阴始于坤,则潜龙又招坚冰。 如此等等。 我开始尚感觉耳目一新,到后来便是难以置信,最终则听得心惊肉跳、天地变色…… 临末,叶荣说道:“今天你先记下就行,每日坚持修炼,自然会看到你之前从未看到甚至从未想到过的景象。” 我自然巴不得休息,口头应诺不断,同时放松身体,悠闲地翘腿喝茶。 片刻,叶荣对二师父说道:“师父,我那头的事情还多,就先走一步。” 二师父微微点头;我却猛地想起一事,赶紧说道:“师兄,你们以前总说很多事情要等我进入人阶才能说,那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叶荣本已起身,听见我这般说后便又复坐,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紧急思索,说道:“那次在小金的时候,郑军他……哦,我知道这是世象。但是,是谁开辟的世象?他把郑军弄去古墓干嘛?” 叶荣微微皱眉,说道:“这个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不过我可以基本断定是六宗联盟之人所为。” 我微愣,复问道:“为什么我能看到那只孟极,而别人看不到?” 叶荣微微扬眉,看了看二师父,说道:“或许和你道海中昆仑印有关。万兽术是山水荒和上古天真两宗的秘法,具体情况如何,我们也不知道。” 我隐有失望,转念道:“那个,你好像说我进入人阶以后可以帮你,你先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然后告诉我怎么帮你。这个你总知道吧?” 叶荣微微一笑,想了想说道:“你知道京城八大处吗?” 我迟疑道:“应该是西山公园的八大景观吧?” 叶荣没有回答,却说道:“安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你能做到吗?” 见叶荣说得极为严肃,我便郑重地承诺。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七星国祚阵 ?叶荣正色道:“八大处是指长安寺、灵光寺、三山庵、大悲寺、龙泉庙、香界寺、宝珠洞和证果寺。这既是八处景观,也是不为人知的八处机构。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我们目前的科技认知不能解释的事情,八大处便是专注于这方面的研究调查。你明白吗?” 我微微点头,问道:“那你是……” 叶荣笑道:“长安处。” 我瞪大了双眼,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一直以为叶荣是国安方面的人,现在听到他有一个比国安更国安的身份,不禁有些震惊和意外。 叶荣应该是错误理解了我的惊诧,是以接着说道:“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刚入人阶,能够做的事情还不多。我暂时不需要你来帮忙,你还是好好地做你的律师吧。” 我愣了愣,解释道:“我不担心……” 叶荣伸手示意,说道:“安之,不管你做什么事情、从事什么工作,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个道理:没有国家的强大,老百姓的利益就无从保证。” 我再愣,说道:“这话我听一个朋友说过。” 叶荣略显好奇,说道:“哪个朋友?” 我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确定,但我知道他是滇南的,名叫靳阳谷。” 叶荣脸上略显复杂,说道:“我知道这个人,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只是观念上有些……死脑筋吧。” 既然叶荣暂时不需要我帮他做什么,我自然没兴趣与他讨论并不熟悉的靳阳谷是不是死脑筋,于是又冲二师父说道:“二师父,你现在能说说当年那件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让我们和六宗联盟势不两立的那件事情?” 二师父看看老神棍,老神棍沉默不语;我看看贺荣,贺荣又看看二师父。 半晌,二师父看着老神棍说道:“中华,安之总会长大,你也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该知道的,还是让他知道。”说罢,便向叶荣微微点头。 叶荣清清嗓子,说道:“安之,也许这件事情你接受起来比较困难,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理性对待,对吗?” 我点头称是,心下却一阵腹诽,暗忖自己早知道这是几十年前的旧事,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实在忍不住好奇而已。 老神棍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听听就行,重要的是现在,还有你师兄刚才说的那番道理。” 我微愣,却听叶荣笑道:“三师父说得对。安之,这事比较长,我从头开始给你说吧。”他略微一顿,然后娓娓道来。 ………… 山顶,树荫下。 我静静地坐着,感觉莫名的孤寂。我突然很想柳静宜,突然很想老妈。但是,总在我眼前飘荡的却是老神棍那张猥琐的老脸。 这老头真是可恨,竟然没有完全给我说实话。先前叶荣说得明白,他当年受伤而只能终生止步于人阶并不是被人民群众的怒火所伤,而是另有其因。 大师父将老神棍带回秦岭后细细探查,发现他虽然嘴鼻含血、全身青淤,但那些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而真正让他经脉俱断的却是左后腰志室穴位置一记极其模糊的拳印。 虚破志室,实害肾俞,正是六虚门的归虚拳法。让老神棍当初奄奄一息而现在感觉遗憾终生的正是六虚门! 根据叶荣所说来推断,解放前乾元宗与那五宗还只能算是观念对立,而真正发展到势同水火的程度则应该是老神棍被六虚门暗伤之后。 可恨的六虚门活该没落! 可恨的老头儿居然骗我! 叶荣并未说下手之人是不是汤受业,但不管是谁,他混在人群当中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暗下杀手,当真是无法形容的卑鄙! 先前盛怒难控,我并未多想。现在想想,其实我是可以理解双方的敌意和基于敌意而采取的手段的。 但是,无论如何敌对,总不该躲在人群里偷偷下黑手啊?你有本事去找我大师父单挑去! 念头触及大师父,我突然又笑出声来。 我不是气极而笑,而是在气愤时却突然从心底冒出的一股势不可遏的开心。虽然这会让我胸口发紧、笑声发抖,但真真是很开心。 以前没有任何人对我说过师祖刘继以是什么样一个人,但我知道大师父是他的亲传弟子,那么,这师徒二人都应该是神龙一般的人物。 原本以为神龙一般的人物必定是无情无欲、笑看生死,谁知师祖和大师父竟是两个爱憎分明、快意恩仇的狠角儿! 叶荣只是一语带过,说师祖刘继以和大师父随后便去了一趟六虚门,而他们回来后不久,六虚门就改由本是二代弟子的汤受业掌舵。至于汤受业师父一辈原有的师兄弟七人为何只剩一个功力平平的蒋姓师叔,叶荣并未细说,但这丝毫不影响我自行脑补以及脑补后的解气。 哪怕师祖刘继以当时也身受重伤,他仍然是条不折不扣的真汉子! 再有,十四年后的米仓山大战,六宗联盟的众人都只是身负重伤,独独汤受业毙命;要说这是他大师父无意或失手,那我便是废掉全身道气也不会相信。 好男儿!正所谓君子再次报仇,十四年不晚! 一番解气畅笑后,我心下并没有平静,而是转为浓浓的感慨。感慨师祖刘继以慧眼独具、铁骨铮铮,以及他与将军惺惺相惜的侠义豪情。 将军是川北名将,其时,将军在去yn的路上偶遇师祖刘继以。虽然二人年龄相差甚巨,但不影响他们相识相交、秉烛言志,共论救世之策。 ………… 烽火经年,民众不堪。为百姓计,时有六大隐宗出世。 但是,虽然为民谋生的目的相同,但各宗的想法却不一致。有五宗认为应当辅助当局平定四方,而师祖刘继以自与将军彻谈后则另有全新的救世认知。 于是,我乾元宗与那五宗分势而立。 弹指数十年,至解放前夕,各宗已均由二代弟子执事。大师父自然谨遵师祖刘继以的教诲;年轻气盛的小师弟程希音却认同那五宗当局方为正统的观点,于是被我那狠角师祖逐之。 数年后,全国解放。大势之下,各宗似乎都销声匿迹。师祖刘继以率大师父和二师父归隐秦岭深山。 此后十二年,大师父于汉中代其三师父收老神棍为徒,以替程希音之缺。再三年,师祖刘继友仙逝。 我自然不会认为事情会到此为止,因为我知道后来还有米仓山一战;但我确实想不到这一战的原因竟是如此匪夷所思。 众所周知,解放初期有大量的特务遍布全国。但是,包括我在内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相对于这些特务的作祟来说,还有更为隐蔽的一场较量。 七星国祚阵。 听叶荣说此阵的名字时,我或因情绪有些难控,所以并未觉得有何惊讶;现在再度回想起来,却觉得无限震惊!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七星国祚阵的名字磅礴大气,而是我觉得此阵竟和方向所说的鬼镇天君阵极其相似。 七星国祚阵,自然与北斗七星有关;鬼镇天君阵,同样参照北斗七星而布阵。那么,这二者之间具体有些什么关联?是不是都与我见过的那些青石板、古墓、石像有关? 我本欲立即下山向老神棍三人问个明白,但尚未起身,又忽觉有些羞涩。因为我猛想起自己起先前在溅边那若癫若狂的形象太过于浮夸而有辱斯文。 更重要的是,先前老神棍三人言谈举止中无不透露似乎他们早有预料我会有如此羞涩的表现。 想到老神棍那复杂的眼神、二师父慈详的关切和贺荣那春风一般和询的笑容,我心中那丝羞涩便变得更为粗壮起来。 罢,唯有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羞涩,且待我再忍上一忍,至少忍到太阳落山。 然而,凡事相忍并非就是正确之举,正如当年师祖刘继以和大师父去六虚门一样。虽然叶荣并没有解释原因,但既然六虚门那蒋姓弟子未追随他的同辈师兄弟,那自然是师祖刘继以和大师父当时一忍而未能成全别人之故。 而就是这一时之忍,让事情有了更坏的发展。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故人归来 ?据叶荣所说,在师祖刘继以仙逝后第六个年头,大师父接到昔日将军的辗转密函,说是六虚门有位蒋姓弟子与海岛那边有着联系;此人自解放后一直与当年那另外四宗紧密通联,以图实现当初各宗所谓的君子之诺。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五宗竟然用了十七年时间秘密建构了一个惊天大阵。 或许是局势的发展混乱得超出所有人预想,故而显得太不寻常,将军因此想起他那忘年老友所讲的不寻常的修真秘事。 其时,将军自身处境亦难,他嘱托信得过的几位老部下暗中派人调查,历经三年方弄清了原委,但惜身边可用之人不多,更没有谁能够将此阵予以破解。 是以,将军想到了师祖刘继友。 将军并不知道他的老友早已仙逝,他同样不知道大师父阅信后便毫不迟疑地出山。 大师父付出的艰辛难以想象,他孤身一人足足用尽五年时间才探清七星国祚阵的奥妙。当他在川陕之交再次摧毁一处阵眼时,黎旦、刘守桥、汤受业、程希音齐齐赶到。此时,大师父才知道曾经的小师弟竟然早已另立宗门,并与那五宗结为联盟。 于是,五人大战,从秦陕勉州直战至西川米仓山;后,商洛水加入。 自此之后的事,叶荣讲述的情形与黎世功当初所说并无太多差别。只是叶荣甚至老神棍和二师父均与黎世功一样,并不知道当初上古天真的上官雨朵为何并未到场。若非如此,大师父或败,也便没有后面的息事之约。如果那般,后果确真不堪设想。 但是,现在作任何设想都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我应该作如何设想才能改变自己独处山顶的尴尬处境。正所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现在后悔,先前便该极力理性一些,不要意气用事。 正如老神棍所说,不管他当初如何凄惨,毕竟已是过往之事,实在没必要太过纠缠不放。 思绪及此,我突然有些释然,心中那根羞涩似乎便没有先前那般粗壮。是以,我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叶荣讲的那些历史与我究竟有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或许,叶荣先前被我毫无道理的癫狂打断而没有讲完的事情,才是我真正应该关心的事情。又或许,那些事情才是与我真正有关的事情。 我一跃而起,站在巨石上狠狠地大呼三声,然后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从容淡定地准备下山。毕竟,对一个律师来说,无论多么粗壮的羞涩,相对于他的身家性命而言,那都不是事儿。 我心念微动……骇然大惊! 明明我道气已起、心念已动,但我并未到达十多米远的那个落脚之地。刚刚那瞬间,似乎周身的空气变得格外粘稠而有韧性,竟让我世象穿行未遂! 我猛地侧头,定睛向身侧那棵遒劲的松树看去。 树荫下,一名老者负手而立;面色红润,发如银丝。 我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 我明白自己刚刚世象穿行的失败定与这老者有关,则说明这老者是个来者不善的老者。但是,此处却是我乾元宗的后山,山下还有两个师父一个师兄,他们可都是……至少是眨眼就能穿行二、三里的角色。 何惧之有? 我拱手说道:“乾元宗何安之,见过前辈。” 老者神色复杂,半晌说道:“若有我,便没你。” 我闻言再惊。 老者这句话明显是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的意思,无论是他那让我世象穿行未遂的手段,还是他给我造成的若有若无但绝对无法抗拒的压迫感,都表明活着的那一个绝对不会是我。 最关键的问题是,老者这般说话,则很有可能突然对我使出狠手,那样我根本来不及通知山下的师父、师兄! 然尚侥幸。 老者并未如我猜想的那般雷霆出手,相反,他似乎忘记我存在一般,微微侧头,似在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师兄,近来可好?” 老者话音刚落,我便觉风声微动,见二师父已立在我左侧;片刻,风声再动,老神棍又出现在我右侧。 老者盯着二师父,似乎有些感概,说道:“师兄……” 二师父伸手打断那老者,说道:“六十年前,我们便没了师兄弟情份。你何苦如此。” 老者神色微变,黯然说道:“虽说当年是我年轻气盛,但时至今日,我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多年来未能报达师兄的恩情,心中始终难以释怀。” 二师父叹道:“那是大师父慈悲,故而未废你道识,却与我无干。” 老者叹道:“若非师兄替我求情,大师父岂肯法外开恩?” 我忽然有些明白,隐隐猜到老者的身份。但这个猜测让我更加吃惊,因为黎世功曾说过,此人似乎已经不再管尘世间的锁事。 果然,老神棍厉声说道:“程希音,既然你念着师父和师兄的恩情,那这么多年你就不应该与我乾元宗为敌,反过去帮着那些人。” 那程希音看着老神棍,忽然笑了,摇头道:“不知为何,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我看到你依旧很生气,依旧会想到鸠占鹊巢。” 老神棍嘿嘿一笑,说道:“你这样一说,我倒真的要谢谢你的愚蠢……” 二师父伸手制止老神棍,说道:“希音,听闻你与师兄等人尽在山水荒,为何今天却又至此?” 程希音忽然变得十分严肃,说道:“惭愧,当初我却是高看了自己,那些事情唯有大师兄那样堪破大道者方能胜任;而我,却只能重回尘世。我今日来此的目的正是告诉师兄一声,我将继续实现当年的承诺,还望师兄能够提前有所准备。” 二师父语调平静,说道:“如此多谢。” 程希音面色复杂,似有些自嘲,说道:“昔者六人,除逝者黎旦、汤受业,余者皆如大师兄一般悟得大道,唯希音不才,实在汗颜。然正因如此,我必帮他等完成昔日之诺。所以,还望师兄能予理解。” 二师父稍稍沉默,说道:“希音,虽然你我同庚,但你悟性却比我强,修为也远胜于我。如果你能看破取舍之义,或许能够早日入道。所以,实不应该为那非仁非德之承诺而执著。” 程希音展颜一笑,说道:“多谢师兄教诲。我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早些年我族弟之事却让我颇为失望,倘若……也不枉我修行之一场。如此,我认为师兄倒是应该认真考虑一番。” 二师父摇头道:“希音,你难以入道。” 程希音轻笑,说道:“罢!师兄,我话已言明,你好自为之。今日就此别过,你我各为其事吧。” 话落人没。 老神棍面露不悦,愤愤道:“这是什么人呐?他被逐出师门关我什么事?真是脑袋有问题。” 程希音脑袋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的脑袋肯定没问题。 我只轻轻摇了两下,便回忆起当初在三郎古墓世象里大师父与刘守桥的对话,问道:“师父,大师父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以前我也听大师父说过,好像是什么地方的客人来了,到底是哪里的客人?” 老神棍直勾勾地盯着我,半晌方说道:“这个我真的不能给你说。” 我微急,说道:“以前问您什么问题您都说等我到了人阶再说;现在我到了了人阶,您还是不告诉我,是不是又要说等我到了天阶以后再说?” 老神棍一脸无辜,说道:“我的品德有那么差吗?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不光是我不知道,师兄也不知道。不信你自己问。” 我一愣,看向二师父。 二师父微微摇头,说道:“确实不知。” 我微怔。 老神棍叹口气,说道:“我和师兄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不过,为了这件事情,整个修行界像大师兄那般境界的都聚在了一起。唉,我倒希望没有这些事情,那样的话大师兄就能回来给你们几个小家伙指点指点。” 我愣了愣,记起当初大师父和刘守桥说过他们要去尽什么地主之谊,而不再管我们这些后生小辈。想到此,我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仅仅片刻后又坦然如初,因为我又想到大师父本来就没怎么管过我嘛。 回到木屋;叶荣已离去。 我嘿嘿一笑,说道:“师父,我还有几个您可以回答的问题。” 老神棍嘿嘿一笑,说道:“我说话算话,只要我知道的就肯定会给你说。” 我想了想,说道:“我们和六宗联盟的恩怨已经是历史,七星国祚阵也被大师父摧毁。那么,他们现在又在折腾什么?”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易下多小术 ?老神棍微微皱眉,说道:“前两年你大师父还在的时候说过,他发现那些人似乎针对这阵法有些异动。可惜大师兄他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就出了那么一件事,结果就是这样。” 我微急,问道:“哪样?” 老神棍啧道:“就是大家都不知道嘛。” 我有些郁闷,却顾不上与老神棍斗嘴,说道:“那程希音说的诺言应该是解放前的事情,现在时过境迁,当初受诺之人都没了,他们还揪着这诺言干嘛?” 老神棍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愚蠢。” 我满心纳闷地看向二师父;二师父微微摇头,说道:“我们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就行。” 我更加纳闷。 老神棍嘿嘿一笑,说道:“易德本就是一个‘简’字,你想那么复杂就是有违易道。有些事情不需要我们搞明白,掌握一个始终即可。既然他们有可能针对阵法做手脚,那我们就盯着他们,逮个合适的时机搞点破坏。” 我白了老神棍一眼,说道:“易德还有一个‘变’字呢!师父,七星国祚阵的阵眼是不是分布在各处古墓里?而且古墓的出口都盖有鸟兽图纹的青石板?” 二师父微微点头,说道:“曾听师兄讲过,阵眼确实分布在各处古墓,因为那些古墓正是龙穴之地,如此方能汇融各处龙脉,发动阵法的威力。” 我闻之一怔,暗道这七星国祚阵岂不和方向说的那个鬼镇天君阵一模一样?便又证实道:“是不是每个古墓出口都有青石板?” 老神棍双眼一瞪,说道:“那些古墓分布各处,彼此相距十分遥远。再说,布阵之人都是利用已有的古墓,怎么会每个墓都用一样的青石板?” 我陷入沉思。 半晌,我试探道:“会不会……那六宗正在修复七星国祚阵?” 老神棍愣了一下,看着二师父说道:“这倒和荣儿说的差不多?” 我闻言而呆。 对一个律师来说,将各种已知条件假设成为相互关联的前提条件,在此基础上顺推结论实在太过简单,这肯定让我呆不起来;我的分析结论和大师兄说得差不多,这可以让我高兴或者嘚瑟,但同样不能让我呆起来。 让我困惑却又不敢相信的是,六宗联盟修复七星国祚阵来干什么?他们又能干什么? 遗憾的是老神棍在这问题上却给我讲易德,我期望叶荣能有直白一点的见地,遂问道:“大师兄还说什么?” 老神棍摇头道:“他和你一样,也是分析出来的。不过,他说有几处古墓确实有些古怪,他们正在调查。” 我微有失望,稍后暗自缓口气,心道这始终应该是大师兄他们该干的事,至于我…… 我问道:“师父,那些人为啥围着我转?他们要针对的话也应该针对大师兄啊。” 老神棍乜斜的眼睛,脸上神色却像是…….同情,说道:“你道行最浅啊。” 我呆了呆,愤愤道:“再浅也是您教的!” 老神棍嘿嘿一笑,说道:“所以我要对你负责嘛,你就在城里边呆着,没事不要到处瞎跑。你安份点不就没事了吗?” 我无语反驳,过了半晌才说道:“您们早先神神秘秘地说他们有目的,真是因为我?” 老神棍白了我一眼,说道:“不然呢?” 我再度无语,内心却波涛起伏,直叹马瘦受人骑,人善受人欺!这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这是吃柿子尽拣软的捏!这是把我视作两军交战的阵前卒啊!怎么说大家也是修真隐宗嘛,我这卒子都还没有过河,至于这么猴急?至于这么凶神恶煞么? 不过人与人不同,宗与宗也有别。 虽然同为六宗联盟,但人家上古天真和山水荒表现出来的气质就明显比上清宗、无名宗、归命门要超凡脱俗得多。不但名字取得文雅,人品也是极好的;一个送我见面礼,一个和我交朋友。 这就是素质! 我分析道:“我觉得上清宗和归命门最危险;而上古天真和山水荒倒是坦坦君子,既是对手也可能做朋友。” 老神棍连续甩了两个白眼,说道:“朋友你就不要想了,现在这些小的和当初那些老的不能比。反正你听我的,小心一些总不是坏事……还有什么问题赶紧问。” 我隐隐觉得应该还有很多问题,但一时却又想不起,只好说道:“暂时没有。”话刚说完,我又急切地向二师父问道:“二师父,早上我在山顶的时候,看远处那些山脉隐隐在动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二师父脸色渐复红润,笑道:“那是地气,气者依山傍水而行,或称龙脉。凡我修真者,只要步入人阶,就能渐渐开启先天神窍。你现在已淬成道识,以后自然能够感觉到更多的天地异象。” 我张嘴无语,又突然惊喜无比,说道:“按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以后不仅能看到龙脉,还能给人看相?” 二师父微愣,呵呵一笑。 老神棍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你半天就憋出这么一个屁来?” 我瘪瘪嘴,嫌弃道:“粗俗!那我问你个正气浩然的问题。我听宫穴并没道气,为什么感觉不到嘈杂?难道升入人阶后听力反倒下降了?” 老神棍笑道:“嗯,这倒算个问题。咱们步入先天后便不像普通人那样靠耳朵去听,而是用道识去感受。心动识动,你想听什么,只要定定神便可以听见。” 我微微心动,果然听见密林里微风飒飒、松针落地,心下极喜,说道:“这给人看相就容易多了,听听对方心跳是否正常就能判断我蒙的对不对。” 二师父呵呵再笑。 老神棍瘪嘴,说道:“就凭你这一个‘蒙’字,你就把我们乾元宗的脸都丢光了。” 我毫不心虚地笑道:“那您教我啊,让我别给您老人家丢脸。” 老神棍想了想,说道:“安之,不管是看相还是寻龙,其实这些都是小术。咱们修炼到先天境界以后,自然一眼就知道其中奥妙,哪里还需要学这些?” 我瘪瘪嘴,说道:“您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您给秦明茶楼弄了个什么风水物件,还要他去开光什么的,难道这不是小术?指不定您收了人家多少钱啊。” 老神棍讪笑,脸上竟然极为罕见地闪过一丝难为情,说道:“嘿嘿,术数也是本事。不过,不管是看相算命、六爻六壬,还是奇门太乙都是源于易。我们本来修的就是易道,再去学那些东西简直就是舍近求远。” 我戏虐道:“舍本求末比较准确一些。” 老神棍白我一眼,说道:“我的意思就是舍近求远。” 我正色道:“您不仅没有谦虚求学的态度,还有强词夺理的劣习,这样很容易教坏徒弟。” 老神棍再白我一眼,说道:“是徒弟太笨。我的意思是这些小术我可以教你,这就是近;你去向别人学,或者看看《六爻秘术》什么的,那就是远。” 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笑道:“我那是看着玩的。”说罢又反应过来老神棍态度转变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师父,您不是说我现在已入人阶,不需要再学这些小术吗?您别为难自己啊。” 老神棍一脸费力不讨好的委屈,怒道:“术业有专攻啊!虽然你可以看破天地间的诸多奥妙,但你看得出来,能够说得出来吗?” 我微愣,复又欣喜若狂,欢呼道:“您真教我?” 老神棍嘿嘿一笑,说道:“我总得让你挣点吃饭的钱嘛。” 我大喜,用发自肺腑的语言将老神棍的人品讴歌一番。当然,这不仅仅是对老神棍的本事有了更多的认识,而是因为二师父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和老神棍对话而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 对于风水、看相之类的小术,我还是比较信任二师父。 我本欲将老神棍说的所有术数通通学完,那样绝对会比焦世邦还牛气。但经过短暂而理性的分析后,我最终决定只学风水。一来是因为贪多则嚼不烂,学起来也麻烦;二来是因为只有风水才和我们那几个建筑行业的顾问单位紧密相关,咱不能舍本求末不是? 当然,搞风水来钱快那是真的。 是夜,我以前所未有的蓬勃精力和认真态度开始向老神棍学习风水之术;下半夜,我将这种精力和态度发挥到极致,以至于老神棍都劝我应该劳免结合。 我并未给老神棍指出那应该是劳逸结合,因为他展现了远远超出我想象的小术理论,简直可以担当让我刮目相看的大师之谓。 唯一让我知道这个老神棍仍然是以前那个老神棍的地方,便是他一如既往的猥琐、嘚瑟,和时有出现的恼羞成怒。 …………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街子半月烦 ?2007年9月10日(丁亥//已酉//丁未)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岁。 午饭后,不知老神棍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起今日是教师节,我才猛然想起自己这一不小心,已前前后后在木屋驻了半个多月。 匆匆收拾一番,我在二师父慈详的眼神和老神棍解脱的笑容中辞行。 先到街子一家茶楼去给手机充了半个小时的电,我给老妈打了电话,表达了素日想念和节日问候之意;随后又赶紧给柳静宜和任建取得联系。 那贱人甚是洒脱,只道是让我赶紧滚回去;柳静宜则将我好一番嗔怪,质问我这是出差还是失踪,甚至说若非任建将她拦着,她一定已经报警云云。 大巴车启动时,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未河那边青翠叠嶂的山峦,心中泛起浓浓的不舍。忽又想到老神棍先前那般复杂的笑容,我便忍不住愉快地笑出声来。 此乃街子半月烦啊。 那夜通霄学习后,次日吃过早饭我又拉着老神棍给我继续讲解那些术业有专攻的小术。 当时老头儿的脸色就很难看! 不仅如此,我除了让老神棍讲术数外,还每天晚饭后要求他教我圆润世象穿行和指象诀。 起初,老神棍展现的还似那亘古不变的猥琐和嘚瑟,但从第三天开始,他便偶尔会露出寂寞无助的无奈;再到第五天,仿佛挂在他脸上和沁在他眼中的便只有一种情绪,正是那令人蚀骨销魂的痛苦。 将快乐建立在老神棍的痛苦之上,这让我很有些得意。 很早以前老神棍就说过修炼可以让我耳聪目明,这次果然再次得到证实。他和二师父说了那么多术语,我统统听一遍便记得清清楚楚。 为此,我再加一分小得意。 但是,最让我得意的还是世象穿行,昨天晚上那种感觉尤其美妙。当心动识动后,我仿佛是宇宙的中心,而周围则是半径二十米许的寰球,八卦分布各方将我围拱。我在其间穿行的感觉,极像在那名叫道海的池塘上掠过的感觉。 有我,无我;我不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地方却都有我。 至于指象诀……这个还需要慢慢来。 回到益州,我首先去谒见多日不见的柳静宜大人。大人在幸福春天大门口看到我后,便燕子一般飞扑到我身上,将我紧紧搂着不松手;我内心有愧,便容她在光天化日、大众广庭下肆意一把。 足足过了一分钟,柳静宜才从我身上滑下,却又抡起左右拳头在我身上轻轻地捶灰。 我试图蒙混,说道:“以前我不也经常遇着手机几天没电的时候吗?咱做律师的,实在没办法。” 柳静宜嘟起嘴,气道:“以前最多两三天!” 我承认错误,笑道:“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柳静宜眼眶微红,嗔道:“哪有你这样的,出差这么长时间都不开手机。” 我微愣,再承认错误,说道:“我是怕你担心才骗你的,我没出差,我是到我师父家去。” 柳静睁大了双眼,问道:“你师父家里比出差更危险吗?” 我怔住,吃力道:“这个,我师父他家里比较困难,我怕你担心我跟着他吃苦。你不知道,他家连电都没有,所以我手机才才会关机啊。 柳静宜扑闪着眼睛,又说道:“他老人家家里没电?这么穷啊?安之,你应该好好孝敬他,至少把电给安上吧。” 我念头急转,确定柳静宜并未见过老神棍,更谈不上有何交情,笑道:“你对我师父挺好啊,这典型的是爱屋及乌吧?” 柳静宜呆了呆,说道:“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对他好?我是怕你下回再去手机又会没电。” 我怔了片刻,默默竖起大拇指,赞道:“诚实!” 柳静宜羞涩道:“过奖。” 值此情浓意蜜之际,偏来大煞风景之人。刹车声微响,便见任建从海妃伸出头来,一脸贱笑地让我们小两口上车去亲热。 柳静宜拉着我上车,又紧紧拽着我的胳臂,一脸真诚地说道:“任建,你好可怜啊。” 任建一脸纳闷地回头,说道:“静宜妹妹,我吃得好睡得香,你从哪里看出我可怜?” 柳静宜解释道:“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难道不可怜啊?要不,你再去找亚姐聊聊吧,我始终觉得她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再要不,你联系一下厉欢我也认,我好久没见她了,挺想……” 我艰难地吞咽掉一腔口水,打断柳静宜的话,说道:“贱人,晚饭定在哪里?” 任建直愣愣地盯着我,半天说道:“你能管管吗?” 我讪笑道:“能管啊,晚饭钱我管。” 任建扭头启动海妃,说道:“晚饭就不用你管了,有人买单。” 柳静宜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安安,我已经习惯了我们两个人,你不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孤单啊。” 我重重咳嗽几声,将柳静宜的手用力握了几下,口中笑道:“贱人,看这阵势今晚又有人请你吃饭啊,到底是谁呢?” 这贱人肩头的微耸充分反应他在很努地地在克制自己,如此,我耐心地等待了五秒钟,听他说道:“李福说上次践行酒他喝醉了,咱们没有趁人之危而让他得以保全清白,所以特意设宴感谢咱们。” 柳静宜道:“啊!” 我道:“滚!”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你们两口子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确实是李福请客,他说约了那位焦大师,让咱们去观瞻观瞻、开开眼界。” 我一想到焦世邦对我那副脸色便有些迟疑,说道:“那老头不好勾引啊,好像对我很有些敌意。” 任建道:“你连老头也没放过?” 我道:“滚!” 任建笑道:“那他怎么会对你有敌意?” 我沉思道:“我也不明白,当时宋义说了一句我和他是同行,然后他就对我冷嘲热讽的。”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可以理解,同行相忌嘛。案子,你可得调整心态,咱们是去学习人家成功经验的,可不能由着你性子来。” 柳静宜拽紧了我的手,担心道:“你们律师圈子好乱啊。” 我微愣,复与任建同笑;柳静宜扑闪着眼睛,迷茫得可爱。 嬉笑间,我们三人到了高升桥的雅翰酒楼。 进入酒楼大厅,我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展现出优秀律师的风采,也就是说不管焦大师如何冷脸相待,我均要付之极度友善的笑脸。 这不是尊严问题,而是素质问题。 正如人家上古天真和山水荒一般,哪怕是对头,也会让对头真心荡起欣赏、结交之心。 推开包间门,李福与焦世邦以及另外一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谈笑风声。 任建率先而入,与李福握手言欢。 我正暗自提气,准备按计划展现一个无公害的笑容,不想焦世邦微微抬头与我目遇后竟不再将目光移开,更不想他竟然盯着我而挥起右手,脸上热情洋溢,说道:“这是小何啊!快请坐。” 我那无公害笑容到底没冒出来,被脑中的懵劲死死压住。 李福有些惊奇,问道:“焦大师,你们认识?” 焦世邦笑容灿烂,点头道:“我们都是易道同人,算是同行啊。” 李福愣了一下,又扭头看着我,笑道:“安之,还愣着干什么?快坐下。” 我强咽一口气,最终将笑容憋出来,冲着焦世邦一阵猛笑,然后拉着柳静宜围桌而坐。 李福扭头看着焦世邦和那男子,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好兄弟,何安之和任建,这位是……” 我赶紧笑道:“柳静宜,我女朋友。” 柳静宜微笑点头,端庄矜持。 焦世邦把他小眼眯成一条缝,看着柳静宜说道:“小柳这是典型的旺夫相啊!小何,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我微微一顿,盘算着说个什么有档次的词语来回报焦世邦这番莫名其妙的友善;不想柳静宜闻言大喜,说道:“你是算命的?” 焦世邦微愣,点头道:“也算是吧。” 李福挥手道:“焦大师是真正的易学大师,哪里是算命的?” 焦世邦右侧那男子也笑道:“焦大师不仅仅是易学大师,还是阳中能源公司的董事长,焦董。” 柳静宜吐了吐舌头,微微羞涩道:“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律师呢。” 焦世邦面现纳闷,左右看看,说道:“小柳怎么这么说?我看起来很像律师吗?” 柳静宜扑哧一笑,摇头道:“我就奇怪嘛,律师哪有你这样的,长得像……” ; 第一百九十五章 莫名其妙的友善 ?我本就担心柳静宜在这种场合说话不够周详,故而一直密切注意着她有可能表现出来的任何苗头;一听到长得二字,我立刻背冒虚汗,脱口而出道:“主任,我们对焦大师可是久仰得很,今日能得一见,心里实在高兴。我谢谢你给我们这次机会,今晚就由我作东吧,略尽一下心意。” 柳静宜微微侧头,伸手捂在额角作掩饰,然后隐晦地瞪了我一眼,似乎不高兴我将她的话打断。 我微微一笑,只当作没看见。 李福笑眯眯地听我说完,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安之啊,咱们兄弟之间哪里还要分得这么清楚?谁做东都一样嘛。对了,这位是发改委的步处,也是我财大研究生班的同学。” 我和任建起身向那男子致意。 那男子本是笑呵呵的一团谦逊,此时面对我和任建的问候却露出处长的气势来,笑而含威、威而有度。 不过,现在我和任建都是在官二代圈子里混的人,对一个区区处长还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至少,我不会将他那有意无意写在脸上的优越感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李福今晚宴请焦世邦等人意欲何为,但我看得出来他总是有意将话题引向焦世邦那传说中的神通。 这让我很高兴,也让我有些感动。 焦世邦似乎真如他自己所说,完全不善饮酒,仅喝得三杯便满脸通红。 布处倒无愧于酒精考验之人,见我等喝酒斯文,便笑着自己换了一个大杯。如此,等菜品食半,他便把自己弄得有些熏态。 我和任建偷偷交换眼色,准备再给焦世邦敬两杯酒,试图让他酒后能够说出一些混迹官场的成功经验。 不料布处先行一步,举杯道:“焦董,我再敬您一杯。” 焦世邦乜斜着一双小眼,笑道:“小布啊,你心意我领了,酒就免了吧?” 布处执意道:“焦董,这杯酒您可得喝。我不敢代表苏书记,但我可以代表我舅舅他老人家敬您,感谢阳中公司为我们益州环保事业作出的贡献。” 焦世邦端起杯来,笑道:“那好吧,小布啊,我也感谢你舅舅对阳中的支持,你替我谢谢他啊。” 布处侧头笑道:“焦董客气!我布随波只听两个人的,一个是苏书记,另一个就是我舅舅。现在这两位交待的事情,我岂敢懈怠?所以项目的事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我微微扬眉。 苏书记是苏小月的二伯,这是早已经确定的事实;布随波这位与苏书记相提并论的舅舅又会是谁? 我有些迷惑。 焦世邦与布随波再客气几句,笑而饮之。放下酒杯,他笑道:“小布,你这酒量当真是家传啊,你舅舅更不得了,将尽酒,杯莫停啊!哈哈。” 布随波摆手笑道:“焦董说笑了,我舅舅他老人家可是滴酒不沾啊。” 焦世邦笑而点头。 我面上附着笑,心下飞快地分析着焦世邦的话,试图找出这位舅舅的名讳。正此时,我耳中闻得任建的蚊吟,说道:“洪将尽。” 我恍然,又迷茫。 说到洪将尽便可以解释我先前的迷惑,因为他是省上政府的副职,与苏书记相提并论正是合适。但是从席间来看,焦世邦的架子和气势显然高出那个布随波;如果布随波的舅舅真是洪将尽,那么焦世邦的表现就远远超出一个神棍应当具备的修养。 焦世邦明显不会如此不通世故,那么便一定会有其他隐情。再想到他与宋义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我心里便有了八成判断。 我端杯起身,笑道:“焦大师,我再敬你一杯,谢谢你之前对我的教诲。” 焦世邦微微一愣,复笑而端杯,说道:“小何,你可莫怪我说话直啊,我是真心将你当作同行后辈,才冒昧提出些看法,你不要放在心上嘛。” 我心知焦世邦明白我是指那夜在纳尼亚的相遇,笑道:“岂敢岂敢,能得到焦大师的教诲,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干了,你随意。” 焦世邦浅酌一口,放杯说道:“小何,商主任对你评价甚高啊,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好好和他聚上一聚。” 我微怔。 焦世邦笑道:“咱们都是易道中人,话不多说你也明白。我很想看到商主任说的那样,咱们能够一起论论道、做做事。那番场景,想想就是美事啊。” 我反应过来焦世邦说的商主任却是商徵羽,但还有三点反应不过来。一是这个商徵羽到底是什么主任,竟让焦世邦如此看重?二是商徵羽是秦陕人,而焦世邦是鲁东人,他们有何交集?三是焦世邦将“做做事”三字说得特别重,难道有所暗示? 我笑道:“那我可是求之不得。” 焦世邦小眼一睁,面带喜色,说道:“此话当真?那我得再和你喝上一杯。” 饮之。 李福再次把话题引向神通,说道:“焦大师,我这两兄弟都非常仰慕您的易学造诣,您能否给他们指点一二?” 焦世邦对神通的问题一如之前那般淡漠,皱眉道:“易学也讲究个有缘无缘,更不适合当作话题来说。以后再看缘份吧。” 李福讪笑。 布随波似有不忍,笑道:“福兄,今天这场合确实不适合谈论易学这么高大上的话题啊。改天咱们不喝酒的时候再请焦董给咱们讲解讲解,反正焦董在益州的时间还长,应该还有机会嘛。” 焦世邦不置可否,却突然冲我说道:“小何,你和纳尼亚的宋董关系不错?” 我脑子里飞速闪过那夜宋义颇为奇怪的举动和那略带歉意的眼神,摇头道:“我一个小律师,怎么可能和宋董攀上交情?只是通过一个朋友认识而已。” 焦世邦微微点头,说道:“所谓面由心生,这人不适合深交。人嘛,都是要讲感情的,若将任何事情都当作一种交易,那这种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小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郑重点头,表示对焦世邦的金玉良言牢记在心。同时,我对刚才的判断又多一份信心。 宴毕,布随波与焦世邦先行;李福面带歉意地说真正的大师都是极有性格的,容改日再与我和焦世邦牵线云云。 我内心真觉有些感激,自然与李福客气一番,顺带形容了几句他与我之间的兄弟情谊如大海般深厚。 柳静宜驾着海妃回程,满脸不高兴。 我笑道:“我家静静这是有心事的节奏啊?” 柳静宜侧头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什么不许我说话?他可以欺负你,我就不能呛他几句?” 我愣了半晌方才明白柳静宜的意思,原来竟是她先前听见我和任建的对话,认定焦世邦对我心存敌意,所以故意想让人家难堪?! 我有些无语,但无语得很温暖。 柳静宜又瞟我一眼,说道:“若不是看他对你客客气气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任建插话道:“对啊案子,你不说焦世邦对你有敌意吗?我怎么看不出来?还有,他说的那个商主任又是谁?市上的还是省上的?” 我倒嘶着气,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商微羽……就是商主任啊,他是秦陕人,可咱们市省两级好像并没有姓商的秦陕人……难道是人大主任?可也没那么年轻的人大主任啊!” 任建咂着舌,说道:“我看也不会!焦世邦派头贼大,连洪将尽的外甥都不放在眼里,还能对一个人大主任这么上心?所以,我认定这商主任一定是个京官,或许只是下来镀镀金。” 我觉得任建分析颇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又不合情理。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九点多,便干脆拔通了商徵羽的电话。 我道:“商兄你好,我是何安之。没打扰你吧?” 商微羽道:“我说打扰你就会马上挂电话?哈哈” 我十分欣赏商微羽这般随性,笑道:“那倒不会,反正挂掉电话也是打扰的结局,不如趁现在将打扰进行到底。” 商微羽道:“我知道何兄是律师,就不给你比试嘴上功夫。若是有机会,我倒想和你比试一下拳脚。” 我笑道:“那好啊,商兄住在哪个方位?有空的话我来拜访你。” 商徵羽道:“我在蓝田,欢迎到蓝田来玩。” 我微怔。 商微羽笑道:“秦陕蓝田,蓝田日暖……玉生烟的那个蓝田。”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想不到的电话 ?我三分纳闷、七分失望,说道:“我还以为商兄在益州上班,既然在蓝田,那只能待以后有机会再说。实在遗憾。” 商微羽道:“说遗憾为时尚早,既然我们能相见,那必定会再相见。” 见商徵羽说得敷衍,我也丧失与他扯淡的雅兴,随便闲聊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挂掉电话。 任建语气十分纳闷,说道:“难道是到蓝田镀金的京官?” 我没理会这贱人毫无意义的假设,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试了几次,我倒底还是没有把话憋住,说道:“贱人,你有没有听说过山水荒?” 任建语气有些迟疑,说道:“好像听我师父说过,应该也是一家隐宗。” 我猛地回头,问道:“你师父还说什么?” 任建一脸懵相,说道:“没说什么啊!我就是隐约记得他提到过而已。” 我微微失望,说道:“商徵羽就是山水荒弟子。” 任建有些惊讶,半晌说道:“难道焦世邦对你态度改变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乾元宗弟子?应该不至于吧?” 柳静宜嗨了一声,说道:“你们搞什么鬼?说得像写小说一样。这个宗那个宗,有没有武林盟主啊?”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武林盟主倒没有,不过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啊。” 柳静宜似乎来了兴趣,说道:“你也会武术?有没有我家安安厉害?”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当然没有!你们家安安要是去参加奥运会,一定拿个武术冠军。” 柳静宜应该对任建的回答颇为满意,笑道:“你还挺有眼光嘛。安之,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啊。” 我纳闷道:“考虑什么?” 柳静宜瞟我一眼,说道:“参加奥运会啊。” 我无语;任建大笑。 柳静宜急道:“真的,得块金牌能挣好多奖金,比你们做案子强多了。”说完便开始碎碎念,挣来的奖金可以买多大的房子、空运全欧式的家具、不要命的旅游……. 我嘿嘿陪着笑,尽量不打破柳静宜对碎念经的信仰。 到最后,任建可能有些难捱,蚊吟道:“你家静静就是个怪物,能让她别再念经了吗?” 我蚊吟道:“滚。”吟完却又感觉这滚字吟出来太没气势,正想换个比较凶悍的词来痛斥这贱人,忽又被他那句怪物给吸引了注意。 微微思量,我蚊吟道:“贱人,上次在青溪的时候,你真的只看见那个熊身牛头的怪物?” 任建似乎回忆了一番,半晌蚊吟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当时还有别的怪物?” 我蚊吟道:“现在你没必要骗我吧?” 任建蚊吟道:“现在我没必要骗你啊。” 我陷入沉思。 现在我自然相信这贱人的话,何况当时韩亚和厉欢也在场,她们都证实他们只看到那熊身牛头的怪兽,而没有谁看到那通身雪白的孟极。但是,为何我能看到? 难道真如叶荣说的与我之前神识中昆仑印有关?按叶荣的说法,万兽术是天古天真和山水荒的秘术,那么孟极又到底是哪一宗豢养的?为何它会救我? 此事有古怪。 我暗下决心,等挣足了钞票买好了房以后一定要再去一次小金,看能不能再遇到那只孟极,争取把这古怪弄清楚。不然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完成,心里像猫抓似的痒得难受。 柳静宜念经告一段落,她瞟我一眼,吐着舌头笑道:“我不说了,你们喝了酒一定想瞌睡。睡吧,到了我叫你们。” 我借机假寐,与任建蚊吟交流一番如何攻克焦世邦而成功拿到他混迹官场的宝贵经验。但这番交流并没有形成一致意见,因为我们很随意的跑题到对焦世邦身份的猜测。 任建并不认同我的判断,但同意焦世邦有着不输于宋义的人脉关系。他说正因如此,所以我没有坚持算卦看相便是一个天大而愚蠢的错误;又说这个错误是不可饶恕但可以挽救的,希望我认真反省又好自为之等等。 将柳静宜送回家后,我和任建直抵黄忠小区。我正欲继续反驳他强加给我的错误,他却面色暖昧地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 我奇道:“谁啊?这么晚了还见你?听语气好像有些……嗯哼!”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我的……一个病人。” 我自然不会相信,暗自将先前电话里的声音细细回味,然后试探道:“惠总?” 任建嘿嘿笑道:“惠总就是我的病人啊,你知道的。” 我挡住任建的去路,笑道:“你得把话说清楚,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少说一个字我都不会让你走。” 任建抬头看了看路灯,笑道:“这亮堂堂我怎么说得出口?到那边花台去吧。” 我作出让步,但注意力一丝未减,绝对防得住这贱人突然逃窜。甚至设想他若突然转身想撂下我的那瞬间,我一定狠取他臀下承扶穴,让他来个尿急而瘫。 不过任建并未撒腿就跑,而是老老实实走到小区花台,在一个背光处坐下。片刻,这贱人开口笑道:“我这可是为了工作,我是真不容易啊。” 我抄着手站在任建面前,点头笑道:“嗯,我信。你好生说一下你是怎么工作的,又是如何不容易的。” 任建清清嗓子,说道:“锦江集团这标我是志在必得,所以我倾尽全身所有本事,将惠又诗的毛病给治好。这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人家吃得好睡得也香,就想着感谢我一下嘛。” 我皱眉道:“完了?” 任建摊手,说道:“完了。” 我扬眉道:“这么晚还要见面感谢?” 任建耸肩,说道:“说明人家心诚。” 我略略思忖,裂着嘴无声而笑,直待任建明显有些不安的时候才说道:“这惠又诗吧,虽然姿色尚佳又风韵十足,但毕竟大我几岁,可惜可惜,啧啧。” 任建瞪大眼睛,问道:“你可惜什么?” 我摊手耸肩,说道:“女人三十豆腐渣嘛。贱人,其实我不介意你和人家惠又诗那啥啥的,可是你得想好啊,豆腐渣是什么感觉?说不得大腿摸着都咯手。” 任建嘁了一声,笑道:“狗屁,人家……”话未说完他便戛然而止。 我嘿嘿笑道:“人家怎么样?继续说啊。” 任建啊了一声,笑道:“人家有钱人,懂得保养嘛。” 我像对证人交叉发问那样没有任何停顿,急速问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保养得好?” 任建站起身来,笑道:“我给她把过脉,怎么会不知道?” 我死死盯着任建,半晌,笑道:“任建同学,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中医把脉能把到大腿上去?” 任建呆了呆,一屁股坐下,笑道:“嘿嘿嘿,就知道你会这么龌龊,我也没想着要瞒你。那个……就前天晚上,我们喝了些酒,发生了不该生事的事。就这样。” 虽然有过猜想、有过判断,但这贱人亲口说出来后,还是把我震得半天不能说话。 任建嘿嘿笑道:“没办法,都是酒精惹得祸。当然,最重要的是工作需要。” 半晌,我倒嘶着气,说道:“你绝对是报复吴云帆!干得漂亮。” 任建笑道:“天地良心,我绝对没这么想。当时的情况呢,我们……都是顺乎自然,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些画面,心脏便咚咚跳个不停。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改天再给你详说,我得马上过去看看病人。”说罢便匆匆而去。 我慢慢上楼,慢慢洗漱,慢慢上床。 是夜,我没有练功,因为实在心燥难安。 …………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得意忘形的小丑 ?经过整整两天努力,我终于从任建嘴里套出他如何与那病人最终苟且成功;但个中细节却被这贱人死死憋在肚里,打死都不肯透露半句。 无奈,我只好收起威逼之棍,而抛出利诱之糖。 我笑道:“贱人,咱哥俩多少年交情了?你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尽管说,咱们做一回公平交易。” 任建嘿嘿直笑,说道:“凭咱哥俩这交情,说交易就俗了。” 我正色道:“亲兄弟,明算帐。我不能白听你的,总得为你做些什么。你就别给我客气,赶紧的。” 任建满脸无奈,又想了半晌,笑道:“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啊。” 我心思转动,说道:“要不……我帮你出出气?” 任建贱笑,说道:“我没气可出啊。” 我嘿嘿一笑,说道:“瞧瞧,你还给我见外不是?别的不说,那苏小月不该收拾一下?” 任建瞪眼道:“你可别乱来!” 我笑道:“我知道轻重,也没想过要把他怎么样。不过,如果能把他给吓得屁滚尿流是不是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任建乜斜着眼睛,说道:“几个意思?” 我微微一笑,忽地闪到任建身后。 这贱人身体明显一颤,猛地回头看见我,默默竖起大拇指,说道:“乾元宗,牛!” 我心下得意,说道:“你试想一下,在一个黑得令人发指的夜晚,月藏风唳,人静天寂,一代纨绔苏小月活而见鬼、惧而失禁,那该是怎样一副唯美的画面?” 任建咬着嘴唇想了半晌,狠狠点了点头,说道:“成交!” 我窃喜。 入夜,我假拟去光辉岁月喝酒之名给苏小月去了电话,探知他在美高慢摇吧。当下与任建收拾准备一番,然后挤身夜幕。 到了美高,我们猫在海妃里一动不动,等到夜里十二时方见苏小月一行人醉态熏熏地从美高出来,紧接着又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 我们悄然尾随,至兰桂坊外停下。 凌晨二时许,苏小月等两男三女再次现身;我们再度跟踪,最后到了中华园小区。 我把海妃停在树荫盛密之处,与任建略略交待几句,然后心动识动,直接进了小区。定神聆听,我心里微微激动。 活该这苏小月背时,他竟没有随车下到地下停车场,而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庭中花园间的小路上。 我伏在花树丛下细细观察,见中庭花园虽然宽阔,但路灯并不密集,只要稍稍弄掉两盏就应该能够达到恐怖场面所需要的光线要求;倒是身上这行头让我有些没有底气,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惊魂的目的。 我身上披的是任建用旧的深蓝色床单,上面竟然还有流川枫的图像;而最重要的面具却是那贱人用鞋盒作成,上面仅仅挖了两个眼睛洞,连嘴巴都没有给我留一个。 我略略有些担心,倘若一个堂堂修真者连装神理弄鬼都玩不转,那老神棍还不得再次奚落我丢人?但是,这贱人义正严辞地赌咒发誓这样更有恐怖感,我也只能暗暗纠结一番而已。 不过,此时我已顾不上纠结行头是否需要进一步改良,因为苏小月已经慢慢晃到路灯下面。我拾起小土块弹出,伴随着两声脆响,路灯熄灭。 苏小月显然喝得甚高,对头顶上路灯熄灭的感知太过迟钝,足足两秒后他才晃晃悠悠地抬头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我心识已动,站在苏小月前面三尺之处。 值此,我确定那贱人这面具确实没有做好,确实应该再给我嘴巴留一个洞。我每呼出一口气都会让那面具下端微微上扬,太没有沉重感和压迫感,显得极不严肃、极不专业。 幸喜路灯熄灭后的外部环境应该可以稍稍弥补因我身上行头粗糙而削弱的视觉刺激。 花园本是花树繁集,而远处路灯橘黄的光线透过这些花树后,便渗出无数婆娑古怪的影子,端端将我和苏小月罩在其间。 苏小月低下头来,似乎看见了我,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愣愣地盯着我。我微愣之下方想起那贱人还给我准备了画龙点睛的重要手段,于是左手略抬,让电筒光直直射在我那粗糙的面具之上。 苏小月的眼睛与电筒光同步发亮,嘴巴也大大地张开。但我并没给他太多享受奇妙的时间,两秒一过,我便熄掉电筒闪人。 藏身银杏树背后,我看到苏小月似乎如雕塑一般静止了五、六秒钟,然后左右看、转身看、拍脑门、搓脸面……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后,他突然加快了脚步,踉跄着向前奔走。 我将床单裹紧,再闪到苏小月面前。 这厮本来脚步虚浮,还胆敢边跑边回头,那自然不可避免地一头撞在我胸口,且又顺理成章地反弹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一声不吭,影子一般将脸贴到他眼睛前面不足一尺的地方,同时摁亮电筒。 苏小月双眼陡然变圆,似乎要被白球般的眼珠撑破,而那对瞳孔却微微在收缩;他喉咙咕咕闷响,嘴唇微微哆嗦。 念着一回生二回熟的老话,我这次给苏小月优惠了一秒,是以足足过了三秒钟,我方熄了电筒。 几乎是在电筒光熄灭的同时,苏小月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防空警报一样在空廖的夜空上响起。 我有些低估夜半鬼嚎的威力,眼角又似乎扫到有人影闪过,一时竟有些被唬住。当下不敢停留,几个念头后我闪进海妃,只对任建说了一个字:走走走。 海妃猛地冲出,直到拐过两条街后,才放慢了速度。任建一边冲我竖起大拇指,一边癫狂地哈哈大笑;我呆了一会儿,也忍不住随他癫狂起来。 任建笑得直喘粗气,说道:“那一嗓子绝对是中国好声音啊,不学美声可惜了。” 我笑道:“过瘾吧?” 任建笑道:“过瘾。” 我笑道:“解气吧?” 任建笑道:“解气。” 我笑道:“可以说细节了吧?” 任建的笑声戛然而止,说道:“你不觉得你很龌龊吗?” 我正色道:“绝对不会。” 任建复笑,说道:“我也觉得不会。不过这事需要一个好的环境,咱先回家去,泡好了茶,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然后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笑过之后,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为何。 回到黄忠小区,任建果真言而有信、眉飞色舞地开讲,但我听着却觉得没有期望中那般美妙。到最后,我心内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索性让那贱人的演讲草草收场。 ………… 清晨七点,我被电话惊醒。睡眼朦胧地盯着电话,我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做梦。 自我认得叶荣以来,他不仅要求我只有在发生有关宗门的大事或者是我生死悠关的急事时才能给他打电话;而他更是以身作则,从没主动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但现在,而且时间如此之早,他竟然打电话过来,这自然让我纳闷不已。 我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叶荣的声音没有之前那种春风般的和煦,反倒有着倒春寒的干冷,说道:“2007年9月13日,也就是今天凌晨2:35分到2:45分,你在哪里?”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瞬间睡意全无。 叶荣稍顿,继续说道:“你在中华园。” 我忽觉背心有些发凉,喃喃道:“嗯,是啊……” 听叶荣叹了口气,说道:“安之,我们修行的是功夫而不是魔术,我们更不是耍魔术的小丑。你是读书人,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我只说一句:江湖有规则,修行有忌讳。你这样让我很失望,对你来说也很危险。” 我觉得背心有些湿润,嗫嚅道:“大师兄,我……知道了。” 叶荣没有说话,片刻后又轻笑一声,让我感觉有股春风从电话里冒出来。他说道:“安之,我希望你这是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你能答应我吗?” 听到叶荣语调一变,我陡得来了精神,仿佛有一种被赦免的感觉。 我清清嗓子,说道:“放心吧大师兄,绝对不会有下次。还有,我知道山水荒弟子商徵羽的电话,你需要吗?” 叶荣笑道:“你有的,我当然也有。” 我哦了一声,一种急于将功补过却未能得逞的挫败感悄然而生。 叶荣笑道:“那行,这事我把它压下来,你不用担心。” 我唯唯诺诺地挂了电话,发现后背真的已经被汗浸湿。这是叶荣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也是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对我说话。所以只要稍加分析,不难知道昨晚这事绝对不应该仅仅是因为我像一个小丑般胡闹,而是与修行界或者其他我不知道的某种原因有关。 昨晚我隐约看见的人影,现在想来应该是叶荣他们的人;如果是黎世功或者程希音,尤其是那尚不确定的黎世德,我倒真有可能会遇到会危险。 因为,对方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代纨绔苏小月。 我真心有些后悔,不管从哪方面来思量。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貌合神离的欢笑 ?牛市口,锦江彼岸食府。 周敏依然是我所见过的最帅的男人,这是将其与吴云帆暗自比较后的结论。但不可否认,吴云帆绝对也是能够挤身帅哥榜前列的人物。 不仅如此,吴云帆还是锦江丛中项目的业主方主要代表人,真可谓是集权色于一身的纯金男。 据任建说吴云帆是为了感谢他将惠又诗治愈而宴请他,所以我义不容辞地答应他同往。 从台面上说,这次重要而难得的与业主方会唔的机会必须得兄弟齐心,方可利断其金;从台面下说,我十分理任建和惠又诗这种特殊的医患关系会让他在吴云帆面前人之常情地感到心虚,我必须得在他腿软的关键时刻扶他一把。 再者,我自己也十分想见吴云帆。 从街子回来已近一周,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地被任建的故事特别是那些细节所震憾。基于此,我更对故事中另外一个男主角产生了羞于启齿的好奇,以及偶尔想到他便会产生既无耻又畅快的微妙心态。 任建比我想象的更为专业,进入包间那一刹那,他脸上便没有先前在出租车上那种偷邻瓜果的羞怯,显得正经而稳重;惠又诗气色红润、浅言微笑,丝毫看不出她在任何方面有任何问题;吴云帆始终保持着阳光般的笑容,若非知道他与韩亚的往事,我几乎会认为他正是一个阳光型的男人。 菜品不多,却很精致。 吴云帆夹了一只虾,先细细地将其污物抽去,蘸了酱,放到惠又诗盘中,然后他自己才开始吃菜。 无论是谁都可以从这个细节中看出吴云帆对惠又诗关爱有加,同时又能证实他是一个心思细腻的暖男;无论是谁都能从惠又诗习以为常的表情看出,她和吴云帆的感情已经水乳交融到相濡以沫的无上境界。 但这个无论是谁,却不包括我和任建。甚至,我会偶尔莫名其妙地猜想当初和韩亚在一起的时候,吴云帆一定也是如此细心和温情。 我将一丝憎厌深深压在心底,挑出一些与投标无关的话题与吴、惠等人笑谈,以达到活跃气氛、增强感情的表面目的,进而接近更深一层但绝对不可告人的真正目的。 吴云帆端着红酒杯,笑道:“任律师,我之前还真不信中医,但你让我改变了看法。看着诗诗现在这种状态,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啊。” 任建也端起酒杯,与吴云帆轻碰浅饮,笑道:“中医治病之理还在于养,首先就要滋养病人的心情。惠总的病症能够这么快得到治愈,少不得吴总你尽心尽力地照顾和关心。” 吴云帆笑而摇头,复看向惠又诗,眼里蕴含着脉脉温情。 惠又诗轻拂鬓角,微笑道:“是啊,云帆,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谢谢你。” 吴云帆倾身在惠又诗肩上轻拍数下,嘴唇抿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 我端杯而敬,笑道:“吴总,说句肉麻的话,我非常喜欢和你聊天,你总会让我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任建微笑点头;惠又诗巧目顾盼。 吴云帆哈哈一笑,举杯道:“何律师,我对你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以后咱们可得多多走动、多多交流啊。” 惠又诗举杯,微笑道:“我也陪饮一杯。世上优秀的男人不多,可我面前就坐了三位,这是我的荣幸。” 任建举杯,笑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我们既然如此投缘,我自然也陪饮一杯。” 四人笑而饮之,情谊绵绵。 此时,任建电话响起。我不用听就知道是韩泽海打来的,因为这正是那贱人一手安排的结果。 挂掉电话,任建叹口气,摇头道:“唉,我们做律师也真不容易,除了精通法律法规,还得熟悉各种专业领域的知识。可我们毕竟是律师,又不是万金油,怎么可能事事俱到?” 我正色道:“出什么事了吗?” 任建叹道:“老韩呗,他自己有项目经理不问,偏偏来问我。我是他的律师,又不是他的员工,怎么招投标的大小事都问我呢?偏偏我还不能拒绝他,郁闷。” 我作恍然状,安慰道:“可以理解的,毕竟对老韩来说你才是专业的。不过话说回来,招投标法确实有待完善,很多公司打法律的擦边球搞围标,偏偏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任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突然冲吴云帆说道:“吴总,合众公司围标的事,其实你们是清楚的吧?哦对不起,聊这个话题应该不算违规吧?” 吴云帆灿然一笑,说道:“严格来说,只要涉及这次项目的话题都不适宜私下摆谈。不过,律师可以另当别论,因为我相信律师都有保守秘密的职业操守。” 我摆手道:“吴总,不适宜就别聊了,咱们聊点其他的。” 任建点头道:“是啊,虽然很感谢吴总对我们律师的信任,但我可不想给吴总和惠总添麻烦。” 惠又诗看了吴云帆一眼,微笑道:“哪有那么严重,朋友间私下聊聊也不行?再说,任律师他们只是律师,又不是投标单位。而且,我对合众公司这种行为也很反感。” 吴云帆点头笑道:“是啊,现在建筑行业很不规范,几乎每次招标都会遇到围标、串标。作为业主方,我们是迫切希望这种局面能够得到整治,毕竟,这损害的可是国家的利益。” 我摇头道:“要整治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何况合众公司不是一般公司,听说是宋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吴云帆作思考状,说道:“这就是让我为难的地方。以前只是那个叫魏一的年轻人来找过我,我还可以应对。可昨天惠董给我说,宋义亲自给他打了电话……唉,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惠又诗蹙眉道:“老头子也是糊涂,国有企业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吴云帆笑道:“诗诗,怎么这样说爸?再说,难道惠董他老人家还没有你想得周全?” 任建笑道:“我们律师的观点都很保守,所以我理解惠总的担心。我个人觉得……惠董只要把握法律规定的底线,就应该没有问题。” 惠又诗笑靥如花,举杯道:“谢谢,我一定把这个观点转达给我爸。” 任建举杯轻碰,笑饮。 我笑道:“算了,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了,再聊可能就要涉嫌违规。” 吴云帆摆手道:“无妨,我们都有分寸。相反啊,我觉得正好两位律师在场,我们聊聊法律风险倒是很有必要。 任建点头道:“嗯,我和何律师把网上的招标文件研究过了,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所以真有风险的话,也只能出在开标、评标环节。但是这些不是我们能够过问的事啊。” 吴云帆点头道:“我对招标有一定经验,到时我会尽量控制好每一个环节。不过话说回来,若论实力和业绩的话,合众公司倒真是我们首选的对象。” 我点头道:“是啊,宋氏集团的名号摆在那里嘛。” 任建摆手道:“若论实力和业绩,其实老韩的泽海公司也不错。吴总,这是事实啊,我可不是误导你,哈哈。” 吴云帆笑道:“我知道,泽海公司也和我们合作过,他们在业界内的口碑确实不错。哎呀,这话题还真不能再聊了,越来越深入了啊,哈哈。” 任建举杯而笑,说道:“不聊了,喝酒!” 我附议,举杯道:“今天这场合还是适合聊聊养生之道。” 四人共饮。 宴毕,我和任建目送吴、惠二人离去后并未打车回程,而是步行至街对面的单望咖啡厅。 韩泽海正在那里等候。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可以试下合作 ?见着我和任建后,韩泽海开门见山地问道:“宋义会亲自过问这个项目吗?” 我和任建互视一眼,同时点头。 韩泽海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轻敲,说道:“这个宋义真是狠啊,大小项目都想拿下,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我点头道:“是啊,而且还用四个公司围标,手段太黑了。” 韩泽海摇头笑道:“围标倒是正常的,我也准备了三个公司。问题在于宋义的实力大过雄厚,我围不过他啊。” 我有些讪然。 任建笑道:“韩叔,事在人为嘛。” 韩泽海扬眉道:“你们懂什么?这人可不是一般人呐。” 任建思索道:“咱们可以转换一下思路,既然和宋义争项目有困难,那我们可以尝试与他合作。” 我微微点头。 韩泽海轻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人家宋义是谁?能够和他合作的话,我还急什么?”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可以试一下嘛。不瞒韩叔,我和宋义还算有一点点交情。 韩泽海虚眼瞧着任建,说道:“你和宋义?” 我见韩泽海满脸写着不信和不屑,便笑道:“韩董,你知道任建懂得些医术,他帮宋义瞧过病,宋义对他很是感激。” 韩泽海哦了一声,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还真有可能。宋义这人其他方面不好说,但有恩报恩却是不含糊。小任啊,如果真能和宋义合作,我和你的奖励合同依然有效。”他顿了下,又笑道:“当然,还要看具体怎么合作,如果仅仅是分包的话,那只能按分包合同金额来给你们奖励。” 正在这时,韩泽海电话响起,他看了电话一眼,扬眉道:“吴云帆?” 我和任建互视一眼,知道他与我一样困惑且好奇。 韩泽海接通了电话,笑道:“吴总你好,此时能接到你的电话,这让我受宠若惊啊。不知吴总有何吩咐?” 听吴云帆笑道:“韩董说笑了,我哪敢吩咐你啊。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给你反馈一下,你今天叫来两个说客还是很尽心的。” 韩泽海愣了一下,眼睛瞟着我和任建,口里笑道:“吴总才是说笑啊,我韩某人就算不知道国家法律,也不能不知道行业规矩嘛。再说,我和吴总也是忘年之交,有话自然会直接给你说,哪里需要请别人来当说客?” 吴云帆哈哈笑道:“韩董说的在理,是我多虑。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哪里还需要什么说客,你的事我都会放在心上的。” 韩泽海坐直了身体,说道:“吴总,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方便坐下来聊聊?” 吴云帆似乎犹豫了一会,说道:“开标之前我们都不要见面,有什么事情直接电话联系。这事的难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就是如何解决宋义的问题。” 韩泽海连声称是,说道:“吴总,我先考虑一下,等有了方案再给你联系。” 吴云帆沉默了半晌,忽又说道:“韩董,亚亚最近有没有回家啊?” 韩泽海愣了一下;任建颤了一下。 吴云帆哈哈大笑,说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毕竟也是多年的朋友嘛。她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能给她解释一下。” 韩泽海哦了一声,说道:“最近她比较忙,我连她人影都没瞧见。如果她回家的话,我倒是可以把吴总的意思转达一下。” 吴云帆笑道:“谢谢韩董,转达就不需要了,有机会我亲自问她。那今天就这样吧,韩董再见。” 韩泽海昵喃几声再见,摁了电话。半晌,他看着任建问道:“你和亚亚不是一直谈得来吗?她最近出了什么事?” 任建面色尴尬,笑道:“事情倒没有,不过她对我好像也有些误会……” 韩泽海啧了一声,嗔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误会?对了,小任,我听小欧说你帮过她?那孩子不懂事,你有时间替我……替亚亚多管管。行吗?” 任建干笑道:“行,韩叔放心。” 韩泽海向前倾身,伸手在任建的手背上轻拍,说道:“小任,我可不是只把你当作我的律师看啊,我就把你当作我自己家人一样。韩叔的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你大胆地去和宋义交涉,产生的费用你直接给我说,实报实销。” 任建摆手道:“韩叔,您这太见外了,给您办事我还能报费用?” 韩泽海哈哈大笑,回身重重地靠在沙发上,捋着头发说道:“是是是,韩叔糊涂。不过咱们公事公办,这事有了结果,我一定按合同办理。” 不等任建张口,我笑道:“谢谢韩董。” 我这一谢之后,场面便有些无聊,无非是韩泽海有意无意地强调他对任建有着子嗣般的亲近,以及任建尴尬而苍白的应对。 ………… 任建约宋义准备开展工作,恰逢宋义安排谷之依请我们吃饭的事情。于是,任、宋二人一拍即合,定下今天共进晚餐。 稍后,陈茂才用那种心急火燎的语气打电话给任建,说他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见我们。我和任建不知所云,却又闲来无事,便踱到小区外的隆冬雪茶楼去候他。 十多分钟后,陈茂才至。 陈茂才满脸是汗,用他那看不准颜色但猜得出是白色的长袖拭着额头,笑道:“任师兄、何师兄,你们是我老师,你们是我偶像。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只有向老师、向偶像求助。” 我与任建面面相觑,说道:“不急,有事说事。” 陈茂才喉头一动,说道:“我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如果不交房租的话。两位老师可不可以借我一千八百块钱,让我救救急?” 任建微微扬眉,说道:“房租多少?” 陈茂才恨恨地说道:“一年三千六百元。这房东太狠了,必须一次交半年。” 我微微皱眉,说道:“房租交了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陈茂才笑道:“我身上还有一百多,方便面也还有,应该撑得过去。月底你们就要给我发工资了嘛。” 我向任建微微点头,他便侧身掏出钱包数钱给陈茂才,说道:“茂才兄,一千元的工资确实太少,光靠工资肯定不行啊。但问题是你没有过司考,参与不了案子,我们也替你着急。你还是抓紧复习,争取把司考过了吧。” 陈茂才嘿嘿笑着,脸上油光可鉴,说道:“师兄,我会努力的。还有,我严格按照你们的指示,再也没有以律师身份去冤过案子了。嘿嘿。” 我想了想,掏出钱包再给陈茂才数了一千元,说道:“天气快凉了,你去买身衣服。还有,我和任律师商量过,你就给他当当下手,跑一跑我们顾问单位投标的事情,到时我们有收入再给你提成。” 陈茂才喜道:“谢谢何师兄,谢谢任师兄。” 任建忽然扑哧一笑,说道:“茂才兄,你和那个叫甄可蘅的当事人还有联系?” 陈茂才正色道:“绝对没有。” 我微微皱眉。 以前任建曾说过陈茂才与甄可蘅有些暖昧,但当时我却是将信将疑,毕竟隔着蜀汉路那么宽阔的马路而看清别人的表情和细微的肢体语言,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十分困难的。后来知道任建的身份后,我自然相信他不会看走眼,也认为这份触犯行业大忌的暖昧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是,现在看见陈茂才如此言之凿凿地否认,我又怀疑起来。纳闷之下看向任建,而这贱人则丢给我一个若有若无的、无可奈何的眼神。显然,他仍然坚持着他最初的判断。 陈茂才的表现印证了任建判断的正确性,而他先前的回答似乎更像是出自于某种本能。 经过短暂的思索后,陈茂才又笑起来,说道:“任师兄,她确实请我吃过饭,但她是有事情咨询我。师兄放心,我绝对没有再提她们那个案子,我陈茂才绝对不可能做对不起师兄的事情。” 我微微扬眉,知道陈茂才是担心我和任建误会他在甄可蘅面前说我们收费高的旧话,于是笑道:“茂才兄误会了,那个案子已经盖棺定论,说说也无妨。我们只是有些好奇,甄可蘅怎么会联系上你。” 任建补充道:“是啊,那王会林是我们的朋友,如果真是咨询,按理说他应该找我们啊。” 陈茂才嘿嘿一笑,说道:“正因为王会林是你们朋友,她才不方便找你们。因为她要咨询的就是和王会林分手后,她能不能分得一部分财产。” 我和任建对视一眼,说道:“她和王会林应该不是夫妻吧?” 陈茂才点头道:“肯定不是啊,准确地说她就是小三,人家王会林是有老婆的。” ; 第二百章 你是不是贱人 ?我心下暗自纳闷,或者说是好奇。 对于甄可蘅与王会林的关系我自然早有判断,但甄可蘅咨询的这种问题对一个律师来说却显得有些奇葩。面对这样的奇葩问题,陈茂才这朵奇葩又会不会同样给出奇葩的解释呢。 任建笑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陈茂才笑道:“我说了尽量帮她争取。” 任建抠着耳朵,说道:“你怎么争取?” 陈茂才正色道:“小丁和小风说两位师兄教导过她们,民事案子一定要从情理上找到突破口。虽然甄可蘅和王会林不是夫妻,但毕竟她们在一起,人家甄可蘅也付出过时间、付出过精力、付出过青春;那么,她们在一起这段时间形成的财产,就属于共同财产,可以主张分割。” 我瞪圆了眼睛,问道:“你就准备这样起诉?” 陈茂才摇头道:“现在她们还没有分手,等分了再起诉。” 任建有些吃力地说道:“这个……茂才兄,你这个思路可能有些不妥。这个…..要不这样,如果哪天她想找你代理,你一定要提前给我和何律师说一下,让我们把把关,万万不能擅自去签合同。” 我暗叹奇葩,却不是因为陈茂才的回答,而是甄可蘅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太有心机,和王会林尚在一起就起了算计之心。王会林虽然绝对属于咎由自取的角色,但被枕边人如此算计毕竟还是有可怜之处。 我有些纠结。 我站不到道德那么高的地方去俯瞰王会林和甄可蘅的问题,但王会林毕竟和我打过交道,恰好我又知道此事,如果不提醒他的话似乎有些不仗义。 陈茂才频频点头,说道:“这个不用师兄叮嘱,到时我肯定要请师兄帮忙把关的。” 任建摇摇手,笑道:“那这事就这样吧,你赶紧去交房租,不然晚上真得睡大街。” 陈茂才愣了一下,复笑称是,于是客客气气地告辞。 任建啧了一声,说道:“这娃太不靠谱,我觉得让他帮我跑事情不妥当。” 我笑道:“他也不容易,比咱们当初还惨。你就让他跑些程序方面的事,帮你跑跑腿而已,应该出不了事。” 任建微微犹豫,说道:“行吧,我自己盯紧点就是。” 正此时,我电话响起。 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心情立即复杂起来;任建眼睛一瞟,脸色更为复杂。 我长长出口气,接通电话,说道:“亚姐,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慰问我啊?” 韩亚声音依旧,笑道:“能有多久没见啊,一年还是半载啊?” 我笑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你算算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韩亚道:“别嬉皮笑脸的,我就奇了怪,就凭你们这副德性怎么能当律师?” 我笑道:“嬉皮笑脸的是我,不是我们。你说我们是谁啊亚姐?” 韩亚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低柔,说道:“你们都还好吧?” 我笑道:“我当然还好,不过我们就算不上好。” 韩亚笑道:“别给我贫,说正事。我有个朋友要请法律顾问,我推荐了你们,呆会我把人家信息发给你,你们自己去联系。” 我笑道:“谢谢亚姐还想着我……们。” 韩亚笑骂一句便挂了电话;我盯着任建,说道:“听见了吧?人家亚姐心里还有你,你脸皮那么厚,再厚一次又何妨?” 任建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我不死心,继续说道:“昨天晚上吴云帆打电话你也听见了,说明亚姐根本没和他在一起,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还在意亚姐的过去?别忘了,你小子现在也不干净……” 不等我说完,任建笑道:“别瞎扯!我顾虑的不是这个。” 我追问道:“那是哪个?” 任建撅着嘴,半晌说道:“平等!” 我怔了怔,愤愤道:“说了半天你还是自卑!虽然你这人贱得人见人憎,但好歹也生得一副俏皮囊,还有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现在也能挣着钱,你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任建乜斜着眼睛,笑道:“你别说我,你和欧阳毓在一起就没有任何顾虑?你别给我说你对她没有一点好感。” 我笑骂道:“滚!我和我家静静情深意浓、天长地老,关人家欧阳什么事。” 任建笑道:“如果没有柳静宜,你会和欧阳毓在一起吗?你心里就不会产生那种天生矮她一头的感觉?” 我想了想,咬牙道:“不会!” 任建嘁了一声,说道:“无耻。” 我仍然不死心,想着再找些能够说服这贱人的理由,却瞟见大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我微微一愣,随即起身出门,将那人唤了进来。 那人巧不巧的正是韩欧。 韩欧坐下便道:“姐夫,我正想去你家找你呢,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任建满脸纳闷,说道:“好消息就行,天大的就不用了,我怕接不住。” 我笑道:“小欧,赶紧说说是什么好消息?” 韩欧抿着嘴巴想了想,问道:“姐夫,你是不是贱人?” 我扑哧一笑;任建呆头呆脑。 韩欧有些着急,解释道:“我以前好像听过我姐这样叫你,但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贱人啊?” 我笑道:“绝对是,如假包换。” 韩欧瞪着狐疑的眼睛看着任建,见他并未表示反对,于是便把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说道:“昨晚我和我姐睡一块,听见她做梦叫贱人。嘻嘻!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你确定她不是在骂人?” 韩欧愣了一下,说道:“所以我问你是不是贱人嘛,就算她在骂人也是在骂你啊。” 任建抠着脑袋,有些无奈,说道:“小欧啊,你这个逻辑有些问题。骂贱人和叫贱人不是一回事,是形容词和名词的区别,懂吗?” 韩欧嘟着嘴,说道:“你知道我读书少还说得这么难懂。我不管那么多,我只认你这一个姐夫,我把秘密给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嘿嘿笑道:“小欧,我支持你。不过,你以后还得花更多的心思,将你姐的一举一动即时给我通报,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将你姐夫死死地绑在你姐身边。” 任建丢给我一个白眼,但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韩欧欢天喜地地一把抱住,口里直唤姐夫,仿佛她瞬间已经完成我刚刚给她布置的艰苦卓绝的谍报任务,而必须大功告成的庆祝一番。 任建轻推抽身,摇头道:“你俩别瞎闹行不?亚姐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别弄巧成拙。” 我心下微思,分析任建这话应该是其意志出现一丝松动的表现,赶紧又与韩欧相互鼓励、密谋策划。如此如此。 临末,我证实道:“小欧,那个吴云帆最近没和你姐联系吧?” 韩欧想了想,说道:“好像给我姐打过电话,但我姐对他凶巴巴的,没说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我满心欣慰。 任建或许记起了韩泽海的叮嘱,插话道:“小欧,你现在也长大了,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做点什么事情?总不能一直玩下去吧?” 韩欧娥眉微蹙,长叹一声又嘟起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哎,姐夫,要不我跟你干吧?我也喜欢律师,好神气啊。” 任建张嘴无语,半晌,说道:“这样也行。不过,你先得自学法律,把大专、本科考完,然后再考司法考试,最后一定可以当律师。” 韩欧张嘴无语,好半天又倒嘶一口气,说道:“这么难啊?那…….我当你助手吧!姐夫,我帮你提公文包好不好?开车也行。” 任建讪笑,满眼无助地看向我;我赶紧起身,说道:“这是你们家事,我上洗手间。” 待我返回,韩欧已离去。 任建狠狠瞪我一眼,无奈道:“案子,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这下倒好,大的得罪,小的也得罪。” 我笑道:“这是好事啊,这能让你正确认识自己的内心,认识到你内心还是很在意亚姐的。否则,得罪她俩又有什么关系?” 任建愣了愣,欲言又止。 ; 第二百零一章 安之的焦虑 ?我想了想,也没再说话。 先前上洗手间我便一直在思考,如果我是任建,我又能像自己说的这般洒脱? 结论是不能。 女人一般不会在意男人比自己层面低;男人却通常会在意女人比自己层面高。对于这种狭隘而又根深蒂固的男权理念,我亦难弃。 如此,我似乎有些理解为何任建会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喜欢韩亚还是厉欢。他对厉欢确有好感,但我认为那更多的是因为与厉欢在一起时,他内心是自由的,或者如他所说,是平等的;而和韩亚在一起,他内心有个结,他自己给自己挽了一个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男人都会有的结。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撮合贱人与韩亚这事急不得,须得由他自己慢慢解开心结,然而方可徐徐图之。 想到此,我有些释然,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事就此打住。来来来,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亚姐介绍的顾问单位拿下来……你看看这名字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一株芳草。” 任建似乎也缓回劲来,一边笑骂一边从我手机拿去电话号码,打了出去。 对方果然是个女子! 待任建挂了电话,我笑道:“这声音听着就是一个美女啊。”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我感觉也像。而且,这声音听着明显比孙婷婷正经,八成是一个良家妇女。” 我回味道:“李令月?令月之人不就是嫦娥吗?啧啧,不仅是美女,还是个仙女。” 任建哈哈一笑,说道:“天篷元帅,咱吃点东西吧,反正你家嫦娥也约在南门见面,你去把她拿下就刚好到纳尼亚见女神。” 正值此时,华景天给我打来电话,说蓝天学校那边又有事情,让我们务必去一趟云云。 无奈,吃过简餐后,我只好让任建去南门寻他的芳草,我则去会一会我那尚未结拜且绝对不想、不会结拜的异姓兄弟李立威。 李立威见到我后欣喜异常,但我轻描淡写地将任何可能谈到结拜的空闲时间一把收拢,开门见山地提出解决问题。 李立威边走边笑道:“何律师,我好佩服你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可惜我又做不到这样子。” 我安慰道:“关键是你没兴趣,否则你一定比我做的更好。” 李立威眼睛发亮,说道:“真的啊?校长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敷衍道:“你先告诉我校长姓什么?省得一会见着他后我失了礼数。” 李立威认真道:“李仁和。他真挺和蔼的,你不用担心。” 我乜斜着眼睛,笑道:“我担心他干嘛?我是对方律师,我和他是绝对平等的对话主体。你也一样,不能因为你是学校的顾问律师就觉得矮他一头。” 李立威嘿嘿称是,略显羞涩地说道:“他是我爸。” 我愣了一下,笑道:“原来是伯父啊!那我可得注意自己的言辞。” 说话间,我和李立威进了校长办公室。 蜀蓉公司的财务总监卫明正与一个满头银发却又让人感觉精神矍铄的老者交谈。见我等进来后,这老者微笑示意,说道:“这位就是何律师吧?” 我心知这老者便应该是李仁和,于是笑道:“是的,李校长你好。” 李仁和点头微笑,唤人给我端上茶,然后又接着与卫明交谈。我听了半晌,发现他们谈的仍然是与律师无甚关系的帐目核对,不禁又有些愤然;心道倘若华景天再叫我来处理这些鸟事,那明年的顾问费必须要像鸟一样飞涨! 如此百无聊耐地坐了个把小时,终于听到卫明和李仁和说帐目无异议。我正高兴可以走人,却见卫明扭头说道:“何律师,今天华董让你过来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有办法将每年的使用费给处理一下。” 我扬眉道:“就是每年三十万元的租金?” 卫明笑道:“本质上是租金,可如果按租金处理的话,得上交国家啊。” 我皱眉道:“事实摆在这里,不管叫什么名字它都属于租金,该交就交呗。” 李仁和微笑道:“何律师,我们学校是自负盈亏,资金缺口太大,还是想想办法吧。” 我侧头看着李立威,笑道:“李律师,这应该属于你的工作范围吧?” 李立威有些腼腆,说道:“我没经验。” 我迟疑道:“问题是我也不是会计啊,这些应该拿到帐目上去处理吧。” 卫明说道:“何律师,这还真不是财务上能处理得了的,就像税金一样,你有多少收入或者营业额,国家就在它基础按比例征收。华董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在合同上做做文章。” 我摇头道:“若是你们两家没打官司倒还好说,合同内容改一下就成;可你们这事都上了法院,现在去改合同也不合适啊。” 李仁和微微皱眉,说道:“真没其他办法了吗?哪怕是打打擦边球也行啊。” 我想了想,说道:“那就签补充合同,意思就是蓝天学校和蜀蓉公司打官司这事给蜀蓉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商誉损失,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将使用费降低,作为对蜀蓉公司的补偿。” 李立威面色困惑,说道:“何律师,这样的话可能会涉嫌侵犯国家利益啊,会导致补充合同无效。” 我盯着李立威,说道:“完全正确。可你不要忘记,咱们今天谈的事情就是如何侵犯国家利益,补充合同的目的仅仅是淡化侵犯二字。” 李立威怔了半天没说话。 半晌,李仁和笑道:“无妨,就这样操作。我们和蜀蓉公司之间本来就打过官司,而且我们也打输了,给人家作些补偿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卫明起身去给华景天打电话,片刻后回来说道:“华董说一切都听何律师的。” 我赶紧摆手道:“千万别这么说,这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先声明啊,我可什么都没说;说了什么我也不会承认。” 众人一笑。 我在心里将那没事找事、屁大点事当作天大的事的华景天埋怨一番,然后与李仁和、卫明辞别。眼见李立威张口欲言,我先发制人地抛出一句改天再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下得楼去。 正暗自松口气,我却紧跟着又有些发懵,更有些心虚。 对面迎来一人,苏小月。 苏小月抬头看见我后也是明显一愣,随即笑道:“何兄,咱俩真有缘啊,到这种地方来都能遇着。” 我哈哈大笑,老远伸出手去,说道:“谁说不是呢?苏兄近来可好?” 苏小月抽回被我紧握的右手,微笑道:“还行吧,就先些天被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给吓了跳,想来也好笑。” 我正色道:“谁这么无聊啊?” 苏小月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他最好祈祷老天保佑他,不要被我逮住。否则,我会让他一辈子都后悔自己一时的无聊。” 我嘿嘿一笑,说道:“祝愿苏兄心想事成。对了,你和蓝天学校也有联系?” 苏小月哦了一声,说道:“我找李校长有点私事。你先忙去,改天咱们兄弟再好好喝酒。” 我满脸挂笑地应诺着,速速钻进海妃,一溜烟驶出蓝天学校。 出得校门,海妃慢慢地飘,我心思极快地荡。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我始终觉得刚才苏小月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针对我,他似乎知道那件无聊的事就是我干的。 再细想一番,我发现这并不是杞人忧天的心虚,反而极有可能是正确而唯一的事实! 苏小月认识房小东,房小东认识任勇;任勇对我的身份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况且,苏小月本人也极有可能直接认识任勇,更不说他还有可能认识黎世功。 不管是认识任勇还是黎世功,苏小月都能轻易而举地知道我的身份。虽然他之前只知道我有些身手而不知道我会鬼魅般的世象穿行,但知道我身份后他必然会对我的身手重新做出评估。 再不幸一些,如果苏小月稍稍回想当天我给他打过电话,而且他又具备那么一点点推理能力,则一定会推论出装神弄鬼吓他的那个无聊的家伙正是区区在下。 我有些焦虑。 ……….. ; 第二百零二章 春天的乱字 ?直发披肩,一袭长裙;韩亚介绍的朋友李令月简约而不简单。 李令月和杨桃颇有些形似;而气质又极为接近林小青。任建简单作了介绍后,她又礼貌性地稍坐片刻,遂起身告辞。 任建皱着眉头,说道:“你脸色这么难看,难道华景天又给咱们找了麻烦?” 我摇摇头,说道:“屁事没有。倒是路上我遇着苏小月,感觉那虾子好像知道是我吓了他。” 任建微微扬眉,说道:“不会吧,我那面具做得那般精致,连我都认不出是你,何况是他?” 我想着叶荣的话,说道:“真正的修行者虽然不多,但绝对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少……那天晚上应该有人看到了我。” 任建面现惊色,说道:“谁?以你的身手都没发觉?” 我想了想,说道:“一来呢,当时我有些分神;二来呢,那人身手应该与我不相上下。这一来二去的,我还真没有发现。” 我顿了下,又思索道:“不过也不应该啊!那人应该是我师兄的人,他不会去给苏小月透露真相啊。” 任建虚着眼睛想了半晌,突然说道:“只有一种可能…….” 我盯着任建的眼睛,迟疑道:“当时不只一个人看到我?” 任建微微点头。 我倒嘶着气,半晌,说道:“贱人,如果苏小月真的知道是我干的,他会怎么做?”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他身体正常吗?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我摇头。 任建嘿嘿再笑,说道:“他精神正常吗?有没有变疯或者发傻?” 我想了想,摇头。 任建两手一拍,说道:“那怕个屁!他能将你怎么着?打得过你还是骂得过你?” 我微微点头。 任建两手再拍,说道:“再者说,要咱们讲真话或许难了些,可要将假话进行到底难道你还没有信心?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你都要坚持你不知道,打死都不知道,明白吗?” 我重重地点头。 任建一脸轻松,说道:“行了,换话题。今儿这法律顾问八成能搞定,不过费用可能不会太高。” 我思量一番,觉得任建说的也是一个道理:大不了我不和他苏小月往来。在没有造成损害结果的情况下,谁还能追究我的法律责任? 再说,我那壬寅六君子也算是情意深深,总不会因为他苏小月一句话而断交吧?就算做最坏打算,不是还有欧阳毓会给我撑起吗。 如此一想,我也轻松下来,笑道:“任律师,这我可就得批评你,咱们律师怎么能一心纠缠在律师费上面呢?你对得起人家长得那么漂亮吗?” 任建深以为然,点头道:“我应该检讨,咱们律师就是为当事人服务的,是为人民谋求公平和正义的,怎么能挑三捡四呢?不止是漂亮啊,气质也不错,我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很像小龙女。” 我叹道:“那就可惜了,你这好胳膊好腿儿的也成不了杨过啊。要不,我帮你下决心把左手给废了?” 任建嘿嘿笑道:“此事不急,我得先访一访有没有尹志平再下决心。” 我笑道:“说正事,她是什么公司?为什么费用收不起来?” 任建嘁了声,说道:“是公司就好了,她不过是一个中医诊所而已。不过也好,诊所都知道请法律顾问,说明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到啊。” 嬉笑一番,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摇头道:“现在早不早晚不晚的,咱们就在这干坐着?” 任建笑眯眯地点头,轻声道:“你在欧洲房子还嫌闷?你没发觉这里美女如云吗?”他说完便隐晦地向我努努嘴。 我微愣,然后假装低头擦鞋,再不经意地向身后瞟去,果然看见最角落坐着两个靓亮女孩。 我忽地坐正身体,疑惑道:“那不是马齐儿和尹雅吗?” 任建双肘撑在桌面上,凑近身道:“我来的时候她们就在这里,当时还有两个男人,而且看着还比较亲密。我这里谈着事,当然不方便给她们打招呼;她们有没有看到我,那就难说。” 我微急,催道:“你究竟想表达什么?说重点!” 任建微微皱眉,说道:“影子我不管,就这马齐儿吧,我怕她给我们左兄弟戴顶绿色的帽子啊。” 我一愣,说道:“这事可不能乱说!人家不过是来喝喝咖啡……她们真有什么还敢到公共场合?” 任建长长地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似乎你一直都不愿面对我听力并不比你弱的残酷事实?” 我怔了怔,定神听去,听得马齐儿吃吃笑道:“…….你好坏啊。” 尹雅笑道:“嘘!女人也不能亏待自己啊。哎!说这头呢,人家米总对你可真是着迷,刚才我看他眼睛都直了。” 马齐儿没说话,只发出嗤嗤一阵低笑。 尹雅又道:“齐儿,米总这次到益州只呆几天,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马齐儿似乎有些犹豫,声音显得比较飘忽,说道:“可我担心他不会把我介绍给军少啊,那我岂不是亏了?” 尹雅语速较快,显得似乎有些急迫,说道:“那又怎么样?人家可是大学同学,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说白了,米总就是军少的代言人。再说,人家米总也是蛮帅的,不比你家宏哥儿差。” 马齐儿没有作声。 尹雅说道:“我要是年轻几岁,我就自己上了。” 马、尹二人同时嘻笑,再听到她们开口时,话题却又忽地跳意大利的什么衣服品牌上去。 我收回心识,盯着一脸歪瓜裂枣的任建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任建叹道:“咱要不要给宏哥儿说一声?” 我愁道:“怎么说啊?没凭没据的你要他怎么相信呢,说不定还记恨咱。” 任建没有说话,我也不想开口。 这几天仿佛是回到春天一般,我尽遇着些春意盎然的麻烦,既要为王会林的事情而纠结,现在又要为左力宏的事情而苦恼,委实让我有些头疼。 呆坐了半晌,我说道:“周敏和孙婷婷最多保持两个月关系,这是周敏亲口给我说的。” 任建纳闷道:“然后?” 我清清嗓子,低声道:“你和你病人的关系也不适合长久保持。” 任建满脸不屑,说道:“我可是为了工作!这招标一完,我就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俩白头到老。” 我唏嘘了半天,憋出一个字道:“乱!” ……… ; 第二百零三章 席间飘来的光明 ?思绪如麻般乱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盼到了和女神共进晚餐的时间点。 纳尼亚,凯旋门包间。 卖电器的黄总有个高压电一样的名字,叫做黄光明。正所谓人如其名,他脸上总是神采飞扬,让我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魏方圆将我和任建领进来时,包间里只有黄光明和宋义俩人。人虽然不多,他们聊得却似乎很尽兴,我甚至看到宋义眼角泛有泪光。 当然,仅仅从那泪光的亮度来看我就知道它代表的绝对不是悲伤,而应该是兴奋,或者说是畅快;更不说宋义身侧还有黄光明那光明的笑容。 宋义抹了抹眼角,笑道:“两位小兄弟快请坐。” 黄光明满脸笑意地冲我们挥了挥手。 我就近门口位置准备坐下,却听宋义笑道:“何兄弟,你今天和任兄弟一样都是贵宾啊,上面坐。” 我吓了一跳,赶紧笑道:“宋董别开玩笑,我们哪敢上坐啊。” 黄光明摆手道:“往日里我们没有和你们客气,那是因为你们实在年轻啊。今天不一样,今天是谷先生指名道姓地请你们,我们都是陪客,快坐上来。” 我和任建互视一眼,很坚定地摇摇头,然后满脸挂着笑意就着门口位置坐下。 黄、宋二人相视而笑,也不再坚持。 闲聊数分钟,黄光明笑道:“两位兄弟都是律师,就没想过到谷先生门下去共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脸上瞬间滚烫,笑道:“黄总,不瞒您说,我和任律师在大学的时候就想拜到谷主任门下,可我们现在…….能力有限,所以不敢也不好意思提这事。” 宋义笑道:“我听着这话可是挺虚啊,谷先生提到你们好几次,那可是很欣赏你们的。” 我感觉脸上更烫。 任建长叹一声,笑道:“二哥,我和何律师早就决定要追随谷主任,但我们必须再努力几年,不然会给谷主任丢脸的。” 宋、黄二人哈哈一笑,不再纠缠这个让我心跳欲陨的话题。 不多时,谷之依准点而至,凯旋门蓬荜生辉。 谷之依微笑着与众人示意,径直上坐;随同她来的两个中年男人依次坐在她右侧;宋、黄二人位置未移,居于其左;我和任则坐在可以直面女神的绝佳方位。 没有任何人作出任何指示,两个短裙美女极为默契而优雅地开始分酒、上菜。 谷之依端杯,笑视左右,说道:“我今天专程请我的两位小同行,你们可都是陪客啊。” 众人附笑,饮。 我内心激动而惶然,和任建同时囫囵了几句莫名其妙的客气话。饮。 谷之依右手微抬,笑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仁至义的高级合伙人王崇阳、谌春荫。 众人点头;我和任建起身致意。 谷之依右手前伸,侧首道:“这两位就是我给你们提过的青年才俊,也是我们的同行,何安之、任建。” 众人微笑;我和任建再起身致意。 王崇阳微笑点头,说道:“我们所的那篇赋就是你们的大作?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众人含笑;我和任建三起身…… 谷之依伸手示意,微笑道:“小何、小任,你们坐着说话。大家都随意一些,别把休息时间和工作时间混为一谈嘛。” 我和任建嘿嘿而笑,复坐。 纳尼亚的菜品似乎与我们的女神有仇,每次面对她时我都会食之无味。不过,相比于女神的秀色,这些菜品本就应该索然无味。 此为正理也。 按二师父和老神棍的说法,我步入人阶后便会逐渐开启神窍,继而可以望气观相。但是,对面的女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天使般的光茫,比黄光明还要光明,我左看右看正看,仍然丝毫看不出女神面相中所隐藏的她过往或者以后的辉煌人生。 酒过三巡,任建端杯起身走到谷之依面前,笑道:“谷主任,我再敬您一杯。您一直就是我们的偶像,我真诚地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向您学习、请教。” 谷之依微笑,举杯道:“小任,若论学习请教的话,那你应该和王主任、谌主任多沟通啊。” 任建恍然,笑而饮之;复走到王崇阳身前,斟酒、端杯,笑道:“王主任,我再敬您!” 宋义笑道:“老谌,咱们都不年轻了,重要的是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有什么事情就多让年轻人去做嘛,大不了你多教教他们。” 我心怀感激地瞟了宋义一眼。 谌春荫笑道:“宋董说得有理啊。小任,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这个世界归根到底是属于你们的,哈哈。” 我满怀期待地看了谌春荫一眼。 可惜谌春荫的话未尽即止,却反手将酒一口饮尽便笑而不语。 任建再敬王崇阳;而此时房门轻响,魏方圆快步进来,与宋义耳语。 我微微皱眉,忍不住将那焦世邦狠狠骂了一番。 本来席间形势大好,不管是我和任建,还是宋义,都努力地在为我们以后有机会进入仁至义而铺垫,并眼看着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偏偏这时个来了个不速之客。 宋义微微点头,又斜身与谷之依轻语;谷之依微微点头,魏方圆复去。 任建刚与王崇阳饮毕,包间房门再开,焦世邦拱手告罪,大笑而入。 宋义微顿,起身笑道:“焦大师到这里来坐,和谷先生谈话方便。” 焦世邦摆手道:“不敢不敢,宋董快请坐,我在这里加把椅子就行。” 谷之依起身笑道:“焦大师,你还是坐过来吧。” 焦世邦哈哈大笑,说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宋董见谅啊。”说罢便迈步而去;宋义满面带笑,待短裙美女挪好椅子后便与黄光明依次移座。 谷之依将众人介绍与焦世邦,最后点到我和任建的名字时,我俩齐齐起身,笑问焦世邦安好。 焦世邦似乎现在才发现我与他同桌,故而脸上颇为惊讶,笑道:“小何,我们俩个真的有缘啊,今天怎么说我都要和你喝一杯。” 谷之依面色如常,笑道:“焦大师和小何已经把酒言欢过?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们在纳尼亚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宋义面色微异,笑道:“同行嘛,应该多多切磋几次。” 焦世邦隐晦地瞟了宋义一眼,侧头与谷之依说道:“我和小何有缘,前几天又见过,相谈甚欢呐。” 谷之依看我一眼,似笑非笑;宋义看我一眼,若有所思。 黄光明哈哈一笑,说道:“宋董,现在年轻人真不简单呐,尤其是小何和小任,那更是人中龙凤啊。” 自焦世邦进来到现在,不过几分钟而已;众人刚刚这番言辞更是只有短短几息时间。若是普通之人,断然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但我和任建却不是普通之人。念头闪过,我心下虽不完全明白其中原因但却能判断一些大致状况。 结合上次焦世邦对宋义的评价,我知道这二人必定不合;黄光明自然与宋义站成一队;谷之依对焦世邦颇为尊重,甚至说隐隐有些忌惮,而这也许正是宋义虽然不喜却又不愿或不敢得罪焦世邦的原因。 我感觉有些头大,尤其听到黄光明将话题又引回我和任建的身上。 黄光明不等我作出反应,又扭过头看着我和任建,笑道:“两位小兄弟,如果你们在谷先生帐下听令就再好不过,那咱们合作的机会可就多了。” 我心头一颤。 任建含首致谢,笑道:“谢谢黄总,我和何律师正在努力,争取能够达到仁至义律师事务所的要求,然后就去应聘。我们可是真心希望能在谷主任手下做事啊。” 我心头又一是颤。 谷之依似乎正要开口,却逢焦世邦侧过头来,于是她便侧耳聆听。 我面带微笑,心动识动,听焦世邦说道:“商主任很看重他,堪当大用啊。” 谷之依微笑不语;我心头却开始狂颤。 这焦世邦分明在行善积德啊,竟然在向谷之依推荐我!虽然他提到商主任三个字让我颇为不解,但至少说明他话中那个他应该是指我而不是任建。 只是,焦世邦不是与宋、黄二人有嫌隙么,却又为何顺着黄光明的话而如此这般? 宋、黄、王、谌四人相互敬酒,席间和谐。 ; 第二百零四章 宴后荡起的心思 ?焦世邦语毕,谷之依面带微笑,说道:“小何……小任,你们两个都是本科学历吗?” 我和任建互视一眼,点头称是。 谷之依轻轻哦了一声,没再发问。 我有些失落。 忽闻任建蚊吟道:“这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碎?似乎在向女神推荐你啊?还有那个商主任,他看上你哪一点?” 虽是蚊吟之声,我却分明感受到这贱人浓浓的酸味,于是有意无意地瞟他一眼,蚊吟道:“放心吧,咱哥俩同生死、共荣辱,我哪能丢下你而独自去享受荣华富贵呢?” 任建嘴角含笑,蚊吟道:“算你识相。” 忽闻王崇阳道:“小何、小任,你们平时主要关注哪方面的案子?” 我微愣,说道:“建筑领域的业务我们做得比较多一些。” 任建补充道:“现在我们的顾问单位大多是建筑公司。” 王崇阳微笑,侧首与谌春荫说道:“咱们建设法务部好像还缺人吧?” 谌春荫似乎瞟了谷之依一眼,笑道:“这我真不知道,要不我叫人再核实一下?” 王崇阳点点头,说道:“小何、小任,你们有没有兴趣到我们仁至义来?” 我忽地有些懵。 今晚这餐吃得真心是累,不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罢,还得时刻记住众人之间那微妙却不可忽视的错综关系;不能想说就说想唱就唱也罢,还得随时察言观色而附以或笑或概的神情。 不仅如此,我还得密切关注众人偶有的私语,然后据此分析判断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更让我感到心累的是我们女神的心思难测。 听焦世邦话里的意思,他应该和商徵羽提到过我,甚至有可能提到让我进入仁至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总不至于真如那贱人说的他商徵羽看上了我? 王崇阳和谌春荫更如女神的左膀右臂一般,但两人的态度却有些矛盾。谌春荫似乎对我们进入仁至义尚有犹豫,而王崇阳却似乎颇为上心,甚至直接将这个问题摆上了桌面。 对此,女神为何又不表态? 王崇阳左右看看,笑道:“哟,年轻人果然有想法,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愿意到我们仁至义来的律师啊。” 我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道:“王主任言笑,对我……们来说,进入仁至义可是敢想不敢做的天大喜事,怎么会不愿意啊?只是……” 任建貌似也才缓过劲,接过话茬说道:“是啊王主任,只是我们现在的业务量还不行,不太好意思或者说不太敢相信。但是,如果真的能有这个机会,我保证我们不会让谷主任、王主任、谌主任失望。” 谌春荫笑道:“我们仁至义重视的律师的潜力和能力,而不是已有的业务量。不是我自夸,我们仁至义什么都缺也不会缺业务。” 王崇阳哈哈一笑,指着谌春阳说道:“老谌,你这可有些王婆卖瓜了啊。” 谌春荫笑道:“老王啊,这话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那还真是王婆自夸;而从我嘴里说出来,最多算一句实话。” 众人皆笑。 谷之依微笑道:“两位主任,既然小何、小任有加入我们仁至义的意愿,那你们回去以后就核实一下建设法务部是否缺人。如果真的有缺,你们就负责和他们对接一下。” 我刚刚清醒的脑袋再次懵掉,女神这话明显是一锤定音啊! 我能进入仁至义?! 我有些恍惚,仿佛我还置身于近水楼台那个单间,正欲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包方便面;仿佛任建还站在我的侧面,愁眉苦脸地呆望着天花板;仿佛女神像仙女一样突然出现在我们窗外,含笑招手;仿佛…… 突然,何律师三个字像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惊得我浑身一颤。 我宁神一看,却见王崇阳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你把名片或者电话给我留一下。” 我借掏手机的机会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确定眼前这幕不是梦,于是赶紧与王崇阳留下电话。扭头看见任建正傻乎乎地盯着我,于是暗暗瞪他一眼,说道:“任律师,把你电话留给王主任。” 任建一愣,一口气报出他的电话号码。 自此后,我始终有些迷湖,唯一记得清楚的事情便是反复向谷之依等人表达我和任建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时间漫长又短暂。 谷之依走时似乎专程给我和任建打了声招乎;似乎焦世邦接了个电话也先走了一步……反正等我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包间就只有我和任建以及宋义与黄光明四人。 看来我也是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仁至义啊! 我向宋义和黄光明拱手作揖,说道:“谢谢宋董和黄总帮我们美言,我们可是真的想进入仁至义……嘿嘿,不光是我们,整个益州、整个西川的律师都是以进入仁至义为荣事啊。” 黄光明笑道:“宋董可是真心将两位小兄弟当作自己弟弟啊,这一点我可是看得分明。” 宋义含首微笑,并未言语。 任建犹豫了一下,说道:“二哥,你觉得焦大师这人怎么样?” 宋义看了黄光明一眼,笑道:“怎么说呢,也算有些本事。” 我迟疑道:“宋董是说……” 宋手大手一挥,笑道:“何兄弟,你也和任兄弟一样叫我二哥就行,别显得那么见外。” 我点头应诺,说道:“二哥,你的意思是焦大师他在易经方面有些本事?” 黄光明嘁了一声,说道:“易经方面的本事?何兄弟,如果说是你呢,我还相信;要说他啊,呵呵,和大街上摆滩忽悠人的骗子没区别。” 我看向任建,这贱人长出一口气,说道:“二哥,虽然在背后说人太没素质,但我不说出来却难受。嗯,上次我们和焦大师吃饭,他对你的评价可不太好。” 宋义微微扬眉,笑道:“我不想知道他对我的评价,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我想对他说的。” 任建一愣,与我面面相觑。 黄光明摇头道:“真是装神弄鬼的小人!。” 宋义脸上有些无奈,笑道:“可小人容易得志啊,哈哈,没办法,这也算是他的本事嘛。” 黄光明摇头无语,也是满脸无奈。 场间略显冷清。 半晌,任建看起来是想挑起气氛的样子,笑道:“二哥,我这几天遇着一件难事,想给你说吧,觉得不好意思;不给你说吧,我又解决不了。” 宋义抬头而笑,说道:“兄弟,我看你这眼神就知道是有求于我吧?” 任建嘿嘿笑道:“二哥英明!可我还是怕你为难啊。” 宋义笑道:“我从不会让自己为难。能帮你的,我绝对帮;不能帮你的,我明确拒绝。” 任建狠狠点头,说道:“那我就说了啊。嘿嘿,二哥,你们是不是也准备拿下锦江集团那个锦花丛中项目?” 宋义想了想,点头道:“是,应该是孙铭辉他们在做。” 我明白宋义口中的孙铭辉应该是那个胖胖的孙总,于是笑道:“二哥,魏总的侄儿魏一应该和孙总一起的吧?” 宋义点点头,说道:“不错。这项目充其量两个亿的工程,我哪有精力去管?只是前阵魏一那小家伙老是缠着我,我就给惠东明打了个电话。” 任建笑道:“那二哥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和孙总他们谈谈合作?” 宋义似笑非笑,说道:“兄弟,如果你不做律师而是做工程,那我没有话说,工程直接拿给你都行。但现在嘛……你是为谁谈合作?” 任建笑道:“韩泽海的泽海建筑公司,不知二哥有没有听说过?” 宋义皱眉想了半晌,摇头道:“这个韩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如果只是顾问单位的话,那就不用说了。不管工程大小,归总是挣钱,毕竟我下面那一摊子人也要养活嘛。” 任建脸上突现红晕,颇为腼腆地说道:“不瞒二哥,我是他的顾问律师,但这不是我今天求你的原因。我……在追求他的女儿,我就是准备通过这个工程把他变成我的泰山岳父。” 宋、黄二人一愣,同时哈哈大笑。 任建脸上更红,神色更为羞涩。 半晌,宋义笑道:“理解理解,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一会走的时候你找老魏,就说我说的,让他给孙铭辉打个招呼,与那个韩什么合作。” 我内心狂喜。 任建霍地站起身来,冲宋义深深鞠躬,真诚道:“谢谢二哥。” 宋义示意任建坐下,又冲黄光明笑道:“年轻真好啊,若是我像这般年纪,应该不比他差吧?” 众人大笑。 ………… ; 第二百零五章 丧心病狂的算计 ?直到回到黄忠小区,我和任建都未给韩泽海透露任何消息。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时间太晚,而是我们需得商量一下如何才能将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我叹道:“今天出门咱们都踩着狗粪了吧?这好事一桩接一桩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任建嘚瑟得看不出任何嘚瑟,点头道:“仁至义啊!案子,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进仁至义,没想到这机会突然就来了,都不给我一些准备的时间。” 我鄙视道:“瞧你那点出息!当时跟傻子有什么区别?说不定那帮人都看你笑话呢。” 任建哈哈长笑,说道:“你是说你自己吧?我那是镇定!” 我嘿嘿一笑,说道:“相煎何太急呢?话分两头说,虽然咱们机会是来了,可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 任建笑道:“我特有信心,绝对能成功。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咱们现在先把眼前这事定下。你说,怎么个合作法?”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多少选择空间,反正就是那么几种合作模式。要么共同开发,要么分包。如果除了地基和主体工程以外的全部工程都能分包出来,我觉得情愿分包。” 任建沉思道:“消防、环保这些专业工程他韩泽海不一定做得下来,多半还得再转出去。所以,我觉得不如共同开发。” 正这时,我忽然听到门外有道不太正常的呼吸声,它停留在我们房口的时间明显已经超出一般过路之人应有的时间。 我看看任建,他也狐疑地盯着我;我闪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然后便响起一声惊叫。 我吃惊道:“小欧?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任建惊道:“你来了怎么不敲门呢?” 韩欧捂着胸口喘气,半晌才开口,嗔道:“你们怎么回事啊,开门也不发出点响声,吓死我了。”说罢扭身走进客厅,说道:“姐夫,我今晚睡你们沙发啊。” 我微微皱眉,觉得十分为难。 我倒不是小气到不欢迎韩欧借宿,而是想到我和任建两个大老爷们睡房间,却让一个小姑娘睡客厅,实在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但是,若让韩欧睡房间,那我更为纠结。 任建总共就两套床单,那套流川枫的已被我们毁尸灭迹,剩下这套睡了这多天不说,我都不能确定他在换上之前是否洗过。床上那乱糟糟的一团我尚嫌弃,况人家韩欧? 如此,若要韩欧睡房间,我便得让出我的房间。但是,我招谁惹谁了?我为什么要睡沙发?今天我可是真累啊。 任建啧道:“别闹,你家有大别墅你不睡,你姐有三居室你不睡,偏偏跑来睡我们客厅?” 韩欧瞪着任建,气鼓鼓地说道:“你怎么这样啊?我这么晚跑来可是为了你啊。” 我心下微动,问道:“是不是发现你姐有什么异常?” 韩欧又瞪任建一眼,说道:“不说!” 我狠狠瞪任建一眼。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小欧,你可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脏、乱、差一样不缺,我怕你不习惯、睡不着嘛。” 韩欧扑哧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姐夫,我姐哭了。” 任建面色微异,问道:“她为什么哭?” 韩欧抿着嘴,说道:“因为她要出国。” 任建一愣,说道:“出国为什么要哭?” 韩欧白了任建一眼,说道:“你傻呀,她出了国肯定就不回来了,换作我也会哭啊。” 我微急,笑道:“小欧,你能不能再说仔细一点?你姐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又决定不回来了?” 韩欧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她要我听爸的话,让我替她照顾我爸,还把锦城苑的房子给退了,这不说明她不会再回来吗?” 任建不知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半晌,我说道:“小欧,这些事你打电话说就行了,不用亲自跑来。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太危险。” 韩欧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我,说道:“何哥,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这种事情能在电话里说吗?万一没说清楚怎么办?到时我姐走了不回来,我姐夫怎么办?你娶他呀?” 我无语讪笑。 任建忽问道:“你姐什么时候走?” 韩欧双手一拍,瞪着我说道:“看看,这些事能在电话里说吗?万一听错一个数字就完蛋了!嗯,后天早上九点半的飞机,后天、早上,九点半啊。” 任建情绪明显不高,问了些关于航班的信息便说道:“小欧,你睡何哥的房间,他睡沙发。” 韩欧看向我;我讪笑而应。 ………… 早起,我和任建去见韩泽海。 鉴于谈话内容保密的需要,我们仍然选择在单望咖啡厅与韩泽海见面。或许是这个商界老狐狸凭他那灵敏的鼻子嗅出了某种利益,所以我和任建正为我们早到而遗憾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正襟危坐地等候着我们。 时间尚早,厅内空旷,我们仍然谨慎地挑了个相对偏僻的卡座。 韩泽海眼里分明闪烁着狐狸见着猎物时的光芒,却偏偏稳坐不语。 任建说道:“韩叔,宋义那边谈妥了,他同意我们合作。” 韩泽海点头道:“那他有没有说怎么合作?” 任建看我一眼,将我们昨夜决定的合作方式告诉了韩泽海。半晌,韩泽海缓缓说道:“合作开发也不是不可以,但具体比例不仅需要协商,还很难达到一致意见。依我看啊,直接转包更为干脆。” 我愣了一下,说道:“韩董,建设工程整体转包肯定是不行的,属于法律明确禁止的情形。” 韩泽海笑了笑,说道:“这就是你和小任的工作嘛,你们想办法让它行,那它就行了。” 我看了任建一眼,见这贱人面无表情,便没有再说话。 韩泽海掏出电话拔了出去,片刻笑道:“吴总,我决定放弃那事,就让他宋义去做吧。” 对方是吴云帆,说道:“韩董,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韩泽海哈哈一笑,说道:“没办法,人家是宋氏集团嘛。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吴总你为难啊。” 吴云帆似乎犹豫了一会,说道:“韩董,整个项目的财务是我在负责。” 韩泽海嘴角抽动了一下,笑道:“我知道,如果我能做这个项目,那少不得要给吴总添麻烦。可惜啊,我实在争不过、也不敢和人家争啊。” 吴云帆没有再说什么,笑着和韩泽海话别。 韩泽海看着电话不语,半晌,又将电话拔出,说道:“王本,通知那三家公司,他们的公司资质我们不借了,嗯,每家给他们补偿一万元。另外,我们的标书也马上停下来,严密封存,任何人不得泄露标书的任何内容。” 挂掉电话,韩泽海满脸堆笑,说道:“小任,韩叔可是完全相信你啊。” 任建面色复杂,说道:“韩叔,合作应该没有问题,但您说的转让方式我个人觉得不妥,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 韩泽海摇头道:“小任,我给你打赌,这次中标的绝对不会是宋氏集团名下的任何一家公司,而一定是一家与宋氏集团毫无关系的公司。所以,只要我们把点子给够,他宋义不会不答应转让。” 任建思索一番,点头说道:“行!那我再去和对方谈谈。” 韩泽海满脸欣慰,频频点头。忽的又像想起什么,他转身从包里拿出两叠百元大钞,说道:“小任,这是活动经费,我先支给你,到时再从你的奖励里扣除。” 任建嘿嘿直笑,似乎不太好意思;我伸手将大钞抓过来,笑而谢之。 韩泽海离去;我和任建沉默无语。 良久,任建说道:“案子,转包工程这种违法操作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我摇摇头,说道:“是丧心病狂。” 任建重重地叹口气,说道:“我想放弃。” ; 第二百零六章 明目张胆的交易 ?我心头微惊,说道:“贱人,虽然他们这些人丧心病狂,可咱们只是做了程序性的工作……最多算是中间环节的辅助工作,咱们不是责任主体,不用太过担心。” 任建裂着嘴,说道:“你是在骗我呢还是在骗你自己?” 我嘿嘿一笑,说道:“贱人,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咱可不能轻言放弃啊。你没听宋义说吗,这工程应该是两个亿,如果转让的话就应该按两个亿来给我们奖励。你算过那是多少钱吗?到时我房子也有了,你想买啥也买了,什么事都不是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任建眯着眼睛想了会,突然睁眼说道:“行!如果这件事都玩不转,咱哥俩还好意思进仁至义?” 我一直紧紧且紧张地盯着任建的眼睛,直到他睁开来,我心头那块石头才落地。两百万元的奖励对绝大部分人都很重要,而对于我则不仅仅是重要两字即可概言;只要能得到其中那一半,那绝对可以让柳静宜的笑容如永生花一般永生。 我心下大慰,赞道:“此理甚善!” 英国哲学家洛克说过,一个理性的动物,就应该有充分的果断和勇气,凡是自己应做的事,不应因里面有危险就退缩。 人本是动物,律师亦理性。 是以,我和任建下定决心后,便果断联系了魏方圆,让他当即约下孙铭辉和魏一,以断了我们退缩的可能。 ………… 纳尼亚,简爱。 胖胖的孙铭辉满脸堆笑,说道:“兄弟,咱哥儿几个见个面随便吃点就行,还用到这里来吗?” 魏方圆指着孙铭辉笑骂道:“孙总,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和你没有关系吗?” 孙铭辉哈哈一笑,说道:“老魏啊,我这不是替我这两位兄弟着想吗?” 我拱手作谢,笑道:“孙总,蒙宋二哥和魏总照顾,其实我们在这里消费还算便宜。再说,这里都是自己人,环境又好,咱们说话也方便嘛。” 孙铭辉笑而点头。 任建笑道:“魏总,要不你先忙去?你在这里蹲着,人家小魏总说话也不方便啊。” 魏方圆哈哈大笑,看着安安静静坐在沙发里的魏一,说道:“那行,任兄弟,你们聊着,有什么需要就让这小子给我报个信儿。” 众人笑而目送。 魏方圆刚刚出去,魏一便腾地窜到桌边坐下,笑道:“任哥,你早该叫我二叔出去。” 任建笑道:“小魏总,你就这么怵你二叔?” 魏一叹口气,笑道:“没办法,我这二叔是史上最严厉的二叔,比武二郎还厉害。” 孙铭辉哈哈大笑,指着魏一道:“小子,亏得你不姓武,不然你老爸准被你这句话气死。” 众人大笑,边吃边聊。 任建说道:“孙总、魏总,我们今天就是想和你们谈一谈,关于锦江……” 孙铭辉伸手打断任建,笑道:“任兄弟,老大都发了话,其他就不用说,你只说说你们想怎么合作?” 任建点点头,一字一句说道:“整体转包!” 孙铭辉哦了一声,皱眉不语,半晌说道:“想要买断啊……给几个点?” 任建微微低头,片刻后伸出右手,五个指头齐齐撑开。 我微微点头,认为任建这个点数把握得十分准确。 或许韩泽海内心并不认为我们能够真的能够整体拿到项目,所以他早上并未细谈到转包费用。而任建此时能够准确地给出五个点,可见他确实是对此事极为用心。 根据建筑行业现状,正常情况下建筑企业的利润在十个点左右。韩泽海本来就要拿出一个点来奖励我们,此时再分五个点出去,对他来说这应该已是能够承受的最大限度。 所以,任建这张开的手掌,是一个完美而公平且切实可行的手掌。 孙铭辉虚着眼睛,直直盯着任建的手掌。半晌,他轻轻摇头,说道:“十个点。” 我暗自一愣。 任建缓缓收回右手,说道:“孙总,这个确实超出我的授权范围,要不等我回去商量一下?” 孙铭辉笑道:“多大点事啊,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任建想了想,笑道:“也行。”说罢便起身出门。 看着孙铭辉那张笑脸,我暗骂一声无奸不商,然后笑道:“孙总,这项目对任律师来说特别重要,你看可不以稍稍做些让步?” 孙铭辉似笑非笑,说道:“兄弟,虽然老大同意合作,但具体怎么合作却还得由我们来掌握。毕竟,我们合众公司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嘛。”稍顿,他又说道:“兄弟,建筑这片水,深着呐。” 面对孙铭辉这似是而非的理由我竟无从反驳,只好再暗自骂了一声无奸不商自行安慰。 片刻,任建回来,笑道:“孙总,十个点!” 孙铭辉微微点头,笑道:“成交!” 我抑制住满心的惊愕,听着任建与孙铭辉讨论转包的细节。 饭毕,任建再次表达今日餐简的歉意,然后与孙铭辉、魏一辞别。 刚坐进海妃我便有些急不可耐,说道:“贱人,按孙总的说法,那家公司不一定能中标啊?” 任建瞟我一眼,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们要十个点也不是白要,至少锦江集团方面要做工作,最接近标底的公司绝对是那家公司。” 我啧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我的意思是这家公司一直就是空壳公司,什么公司业绩、工程案例都没有,锦江集团怎么可能,或者说怎么有理由让它中标?” 任建哈哈笑道:“案子,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患得患失了,你这样子显得特别幼稚,你自己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说道:“你老练,你说。” 任建顿了一下,说道:“你刚才没听孙总说啊,他们一直用这家公司去中标,那就说明这家公司已经中过标,甚至不止一次中过标,那明显不缺你说的那些条件嘛。再说,人家孙总难道没有你懂建筑?人家不知道怎么操作?你说你最近脑子都在想啥呢?” 我被这贱人呛得有些面热,于是狠狠说道:“最近我在想亚姐,她明天就出国了,我能不着急吗?” 任建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又道:“贱人,我问你最后一次,也请你问自己最后一次,你真的放得下亚姐?” 任建依然没有说话,沉默得让我略觉尴尬。 半晌,我只好转移话题道:“按现在这种转包模式,你似乎没有必要再为工作而去维护你那个病患关系。” 我将工作二字说得特别重,调侃之意十分明显。 但任建似乎毫不在意,且还万分认真,摇头道:“没那么简单。锦江集团的财务是吴云帆在负责,以后工程保证金、进度款、决算款什么的都还要和他打交道。我不留招后手怎么行?” 任建说的这些事情与我们目前的工作和利益并没关系,我乍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看他一副洋洋得意又贱得高雅的表情,我隐隐明白其中的奥妙。 再细细想过一番后,我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我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果然老奸巨猾!中标奖励仅仅是中标奖励,接下来应该还有中标公司的股权转让、施工纠纷解决、处理工程决算等专项法律服务,这些必须另外收费啊。” 这贱人哈哈大笑,说道:“能进入仁至义的律师那是何等优秀?咱高屋建瓴、偷天换日的本事,岂是尔等霄小之徒能够揣摸的?” 我嘿嘿奸笑,深以为然,说道:“概而言之一个字:窃!” 任建笑几成嚎。 ; 第二百零七章 女人本如花 ?所谓乐极生悲,正是警示人不可乐而不思。我笑过之后即开始深思,从那窃字开始深思。 我皱眉道:“贱人,工程利润都给了孙总,他韩泽海除了偷工减料还能做什么?” 任建啧道:“不偷工减料怎么做工程?” 我细思极恐,说道:“工程质量出了大问题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你不说过吗?咱们只是做些中间环节,最多算是些辅助性工作,不是责任主体。” 我悻悻道:“我说的仅仅是指转让,那是一锤子买卖,咱收了钱就拍屁股走人。可你的意思以后还得跟着工程进度不断地开发新的收费项目,那样咱们陷得可就深了。” 任建白了我一眼,说道:“瞎担心!加强施工现场管理,把建设成本压下去不就行了吗?”稍顿,这贱人又嘿嘿笑道:“所以啊,你不服我都不行。我为什么要保持那种良好的病患关系呢?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遗留问题。” 我颇为不解,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一个**准备把自己描绘得冰清玉洁呢?”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真的,我没骗你。中标的只是价格,工程量只是估算,但实际施工过程中常常发生工程量变更;变更工程量又会涉及到设计变更,这中间很复杂,有很多工作需要做,懂吗?” 我有些明白。 任建嘿嘿笑道:“这窍门还是王坤全给我透露的,那厮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啊,所以这个办法应该是绝对行得通的。” 我微微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只要不在工程质量上出问题,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事。贱人你一定要记住,咱是读书人,只能窃不能偷。” 任建倒嘶着气,半晌,笑道:“案子,如果我挣到了这笔钱,你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 我纳闷道:“我哪知道?” 任建瞟我一眼,似乎甚是真诚,笑道:“我想给你修座牌坊。” 我微微一愣,比这贱人更为真诚地说道:“我也给你修一座,比我的还大!” 任建点头道:“甚善甚善,这才是好兄弟啊。” ……….. 回到黄忠小区,柳静宜一脸慵懒地踱出房间。 我诧异道:“你这几天很闲吗?大白天也睡觉。” 柳静宜揉揉眼睛,嘟嘴道:“昨晚上欧阳拉我去唱歌,睡得太晚,今天我就请假没去上班。” 我更诧异,问道:“欧阳回来了?” 柳静宜睡眼惺忪地盯着我,点头道:“嗯,昨天回来的。”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想起了某件极为重要的大事,然后嗖地跑回房间。 没等我回过神来,柳静宜又腾地窜回我面前,然后左手高抬,说道:“这是什么?” 我顺着柳静宜拇指和食指之间看下去,说道:“头发。” 柳静宜双眼瞪圆,说道:“这是女人头发!” 我再细细凝视,点头道:“根据长度和颜色来判断,确实是女人头发。” 柳静宜提高了声音,怒道:“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床上?” 我微愣,笑道:“这肯定是韩欧的……韩亚的妹妹,她昨晚在我床上睡。” 柳静宜一声尖叫,抡起双拳在我胸上乱敲。 我一边笑着给柳静宜解释,一边冲任建吼道:“你个死贱人,就不能放个屁证明一下?” 任建慢条斯理地泡着茶,笑道:“静宜妹妹稍安勿燥,你家安安放的屁全是真的,屁屁属实。” 柳静宜愣了一下,冲到任建面前责问道:“既然是韩亚的妹妹,为什么不睡你的床?别以为你帮他打个掩护我就相信,我可没那么傻。” 任建嘿嘿笑道:“案子,我尽力了。这是你家静静不相信,可不能怨我不仗义。”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静宜,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啊?再说,这屋里还有一个贱人,我能贱到当作他的面那个啥的程度吗?你实在不信,我就给韩欧打电话,你亲自问她。” 柳静宜一脸委屈,嘟嘴道:“我……我怎么问啊?”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找个借口还不容易?你就感谢她给你家安安送了一根头发作为礼物。而你呢,以原配夫人的名义对她这种知书达理的行为表示一下欣慰嘛。” 我和柳静宜异口同声道:“滚!” 任建嘿嘿一笑,滚进房间。 柳静宜抿嘴一笑,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却又一声惊呼,噌噌地跑回房间。我一口气尚未呼尽,她又颠颠儿地跑了出来,笑道:“安之,欧阳给我们带了礼物,你快看看。” 我接过柳静宜递上的一大一小两只手表,疑惑道:“这是名牌啊,好像不太妥当吧。” 柳静宜使劲点头,说道:“嗯,我也说了太贵重,可她说什么都要给我,还说我不收的话就是不把她当姐妹,看不起她。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收下,想着回来再给你商量。” 我沉思道:“退给她也不是办法,那太伤她面子;要不,咱请她好好吃顿饭,你再想想回赠她一个什么礼物。” 柳静宜想了想,点头道:“我上次看了一条项链,非常非常漂亮!我一直舍不得买,干脆我送给她算了…….可是,要花好几千块呢。” 我微微扬眉。 柳静宜嘻嘻笑道:“可再贵也没有这手表贵啊,而且还是情侣表,我好喜欢。” 看着柳静宜春花般的笑脸,我忽然觉得有些惭愧。 女人如花,女人的生活便需要花瓣来点缀。我似乎只顾着攒钱买房,还因此而理直气壮,却忘了在平时生活中也应该偶尔送给柳静宜几片花瓣。 我将柳静宜轻轻拥揽,说道:“既然你那么喜欢那根项链,干脆多买一根,你和欧阳一人一根。” 柳静宜在我怀里扑哧一笑,说道:“项链买一样的?那丑死了。安安,你有时候真傻。不过,傻得好可爱。嘻嘻。” 我微微尴尬,说道:“你买你喜欢的那根,然后再给欧阳另外选一根,这样总行吧?” 柳静宜摇摇头,说道:“不行,正因为是我喜欢的,才应该送给欧阳;把自己不喜欢的来送人,那我成了什么人啊。” 我不再言语,手臂微微用力。 半晌,柳静宜挣开身来,说道:“要不今晚就请欧阳吃饭吧?” 我纳闷道:“礼物都没买,今晚太仓促了吧?” 柳静宜俏皮一笑,说道:“就约在她家附近吃饭,反正项链也在那附近,我们顺路就买了,什么都不耽误。” 我将柳静宜由衷地大赞一番,她满心欢喜地给欧阳毓取得联系,然后又欢天喜地的去收拾自己。 ………… ; 第二百零八章 仿佛曾相识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这句曾经经典但现在听着略显轻浮的话是林黛玉初进荣国府时,贾宝玉乍见她之后说的。但我踏入草堂别院的秋风歌包间时,竟也差点冒出这句话来。 包间里肯定没有林黛玉,却有三个女子。其中一个自然就是多日不见的欧阳毓;另一个稍稍年长,长相陌生,无甚特别;而最后一位稍稍年轻的短发女子却让我暗暗有些吃惊。 论相貌,这短发女子自然比不上柳静宜,但她却有一种英气绵长的气质,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重要的是,这种气质让我产生了一种与当初看见叶荣时而莫名其妙感觉亲近一样的感觉。 甚至,我觉得自己与这陌生的短发女子本就相识。 见我和柳静宜进来,欧阳毓头一昂,手掌在桌上一拍,笑道:“何安之,今天是我们姐妹聚会,你跟来凑什么热闹?” 我毫不犹豫,反击道:“谁稀罕啊,我只是送静宜过来而已。你好好看着,我马上就要挥挥衣袖转身就走。” 柳静宜瞪了我一眼,笑道:“你们两个别闹了,让习姐和陆姐笑话。” 欧阳毓摆手笑道:“好吧,我看在静宜的面子上,赐你一座。”她指着那两位陌生女子说道:“这是京城湘之情酒楼的习雪枫、习姐;这是京城路遥旅行社的陆鸿、陆姐,都是我这次出国认识的好姐妹。” 我向那年长的习雪枫和年轻的陆鸿分别点头致意。 习雪枫浅浅含笑,微微点头;陆鸿笑容灿烂,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惊讶。 我暗自纳闷,心道这位陆姐姐难道也会如林黛玉一般,见着我之后便大吃一惊,心里还要感叹一下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我想得出神,不防欧阳毓重重一巴掌拍在我背上,笑道:“你还要端着架子等我介绍啊?你是唯一的男士,就来个自我介绍呗。” 我嘿嘿一笑,说道:“上行律师事务所,何安之。” 习、陆笑而回应。 柳静宜笑道:“陆姐,我昨晚答应你的可做到了啊。” 陆鸿笑而点头。 习雪枫笑道:“静宜实诚,姐妹们开开玩笑你也当真。” 柳静宜啊了一声,有些脸红地瞟了我一眼。 心下微动,我对欧阳毓笑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昨天晚上一定背着我说了不少我的坏话。” 欧阳毓哈哈大笑,说道:“聪明!这下你知道我为啥要赶你走了吧?我还想今晚继续在背后说你坏话呢。” 我起身而道:“行,这就当作我回赠给你的礼物啊。” 习雪枫笑道:“欧阳别闹,何律师会当真的。” 我笑道:“习姐,我和她开玩笑呢。不过我一个大老爷们在这里混着确实不自在,倒不如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啊。” 柳静宜又啊了一声,眼中尽是歉意。 陆鸿微笑道:“后会有期。” 我拍拍柳静宜的肩表示了略略安慰,又向陆、习二人挥挥手以作辞别,最后狠狠瞪了欧阳毓一眼并在她的哈哈大笑声中离去。 回到黄忠小区,任建并未像我想的那样京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是窝在他自己的房间。我听他呼吸绵长匀静,情知他正在炼功,便未作打扰。收拾一番,我给柳静宜发消息汇报一声,便也回房炼功。 先将道气小周天运行八周,觉得全身通泰后我便心识微动。 ……….. 荷塘月色。 池水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幽深,我如有轻风拂面。荷花在月色下散发着清凉的柔光,我消融在每一朵荷花。 天地间似有醇厚而无形的绵绵力量,漫过池塘,掠过我心。皎洁如玉的月色像天河倾泄的银光,撒满池塘,沁入我心。 池水如心,我心深幽。 我微微吸气,池塘上那无穷无尽的荷花齐齐收缩;我微微呼气,池塘上那无穷无尽的荷共齐齐绽放。 一呼一吸,一阴一阳。 道之所谓,一阴一阳。阳极阴始,如履冰霜。神魂不直,精魄不方。不直不方,形质皆藏。降本流末,本末阴阳…… 似是心中所念,又似天地间亘古自有。至坤诀字字如花,意意似水,在池塘间弥漫,在我心里消融。 清月落,红日升。 池塘上刹那间波光粼粼,七彩迷朦;荷花微长,荷叶更圆。 我心满意足,池塘忽地隐于眉间。 睁开双眼,却已是夜间十二时许。见柳静宜回了消息说她已回到幸福春天,我便放心练习指象诀。 将左右拇指分别捏于无名指第三指肚上,食、中、小三指弯曲闭合,调整呼吸吐纳的节奏,无名指指头渐渐充胀,似有一阳之气在指尖疾旋。 稍倾,我轻喝一声,左右手分别弹出,霎时传回两声清脆而笃实的响声。我定睛一看,墙上多出两个拳头大小的洞,似被球形之物硬撞,深约三厘米,红砖外现。 我心中大喜,窜至墙前,半晌摇头道:“何安之,你真牛!”说罢仰头大笑。 却听任建那屋传来一声怒吼,道:“你有病啊!” 我嘿嘿一笑,蚊吟道:“小爷功力大涨,什么时候你给我当当陪练?” 任建蚊吟道:“滚!” 我正是满心欢喜的关键时刻,岂能说滚就滚?是以大步走出房间,准备再好好眼气这贱人一番。 值此时,楼下传来暴喝,怒道:“谁啊,深更半夜不睡觉啊?有没有素质啊?”然后声音低了下去,却仍是继续着一通关于人品修养的指责。 我裂嘴吐舌,蹑手蹑脚地爬回床,睡觉。 ………… 清晨醒来,我技痒难搔,又翻复练习乾象指、离象指、巽象指等等,但却不敢再将指尖那团阳气弹出。 既罢,我起床收拾,发现任建房内无人。 我给任建打去电话,但这贱人竟然不接。冷静分析一番,我正准备给韩亚打电话,不想她已给我打过来。 韩亚的声音听着十分焦急,隐有一丝抽泣,说道:“安之,任建被抓了,怎么办啊。” 我愣道:“亚姐不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韩亚似乎稳了稳情绪,说道:“我今天出国……刚过了安检就听见他叫我。我回头一看,他正被几个警察拦着。我……继续往前走,却听到身后一阵骚乱,等我再回头时,他已经站到我跟前。但马上又来了更多的警察,要把他扭送出去。结果他……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把五、六个警察全摔在地上……” 我一字不落地听着,脑中立刻生成一副副暴力抗法的画面,赶紧问道:“他把人家打伤没有?” 韩亚道:“那倒没有,我死死拉住他,让他听警察招呼。” 我放下心来,问道:“后来呢?” 韩亚道:“后来……我答应他我不走,他就跟警察走了。” 我叮嘱韩亚在机场等我,然后下楼启动海妃,风驰电掣而出。 ; 第二百零九章 结束 ?赶到机场,我让韩亚把当时的情景细细讲述一遍,然后给左力宏打去电话,说道:“宏哥儿,这回得再让你帮帮忙。任建和机场公安有些小小的误会,你看能不能从中协调一下?” 左力宏问了问相关情况,声音有些迟疑,说道:“机场公安不归地方管啊,我平时和他们也没有多少接触。可能……我再托人问问吧,你等我电话。” 挂掉电话,我有些恍然,也有些自责。民航公安属于总局和公安部直管,地方上确实少有接触,这本属于常识。但我情急之下竟然给忘记,这不仅是不应该,还很有可能因此而误事啊。 韩亚急道:“那怎么办啊?” 我示意韩亚不要着急,心里慢慢冷静下来,将可能与机场方面有接触的人挨个排查。从辜透松一直排查到欧阳毓,我越查越心急,因为从理论上讲,这些人似乎与机场公安方面都无甚接触。 万般无奈,我准备给叶荣打电话。 任建的事毫无疑问就是我自己的事,既然是我自己的事,那自然属于叶荣所说的与我生死悠关的急事。 我掏出电话,心又犹豫,迟迟未能将电话打出去;就在此时,电话却响起来。 我接通而道:“阿九,我现在有急事,等会再打给你。” 欧阳毓道:“等等,我有更急的事情。” 我耐着性子,说道:“你有什么事情?不带开玩笑啊,我真有事。” 欧阳毓哼了一声,说道:“当然没给你开玩笑!我问你,昨天晚上我怎么没看见你带着我送的手表?” 我一听手表二字便觉心头无名火起,那贱人现在或许正戴着一双手表呢!我尽量克制,但难以掩饰那欲喷薄而出的不耐烦,说道:“我手上戴着珠子,哪里还能戴手表?” 欧阳毓不知何故顿了一下,说道:“哦,是我没注意。那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微微生起希望,问道:“你在机场公安有关系吗?任建被抓,我心里着急。” 欧阳毓啊了一声,说道:“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我叹口气,说道:“怎么说呢,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关系到位,打声招呼就能走人;如果没有关系,那给他来个扰乱机场秩序或者妨碍公务什么的,判几年也不是不可能。” 欧阳毓声音颇为吃惊,说道:“这么严重!?那……你别着急啊,我先问问有没熟人再给你电话……” 我不待欧阳毓说完便摁掉电话,然后给叶荣打了过去。但是,叶荣再次证明他是一个合格而典型的乾元宗弟子,关键时刻总是联系不上。 韩亚急道:“怎么样?” 我心下大急,却又不得不安慰道:“不着急,等下我再打。” 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候机厅内烦燥地安慰着韩亚,其间给叶荣打了四次电话,结果统统被一个声音妖艳的女人告之我所拔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我来回走动,感觉脑子像要炸裂一般。正想将那中看不中用的电话扔出服务区,它却再次鬼使神差般响起。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问道:“阿九,怎么样?” 欧阳毓笑道:“你瞎急什么呀?人家任建命好,到哪里都能遇见贵人。陆姐说让你放心,她来想办法。” 我愣了一下,将信将疑道:“陆姐?旅行社那个?” 欧阳毓有些没好气,说道:“你管人家是不是旅行社,反正等结果就是。” 我还想再证实一下,结果被欧阳毓挂了电话。我一阵苦笑,心道女人便是女人,耍小心眼也不分个轻重缓急。 十分钟后,我接到欧阳毓的短信,大意是说任建无虞,并附了一个电话号码。我立即与对方取得联系,然后拉着韩亚火速赶到机场派所出。 最终,我陪着笑脸与任建一道接受了三轮不同的法制教育,又签了无数次名字后,这贱人得获自由。 一出派出所,我便大声声讨这贱人的弱智、法盲、冲动,然后怒气冲冲地拉开海妃车门。见任建半天没甚动静,我更为生气,抬起头就准备给他一通好骂。 然而,我头抬了起来,话却骂不出来。因为,我没看到任建和韩亚,只看到了一对痴男怨女。 痴男右手抓着怨女左臂,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那小眼神像火山喷射般冒着想将人家吞下去的无耻;怨女微微垂头,似笑非笑,却并未挣脱被抓住的手臂。 这画面,简直就是一对狗……好男女! 我重重咳嗽几声,说道:“要不我先撤?” 怨女瞪了我一眼,嘴角含笑;痴男则嘻皮笑脸说道:“海妃留下,你先走。”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我自认为最有风度的姿势摆出一副笑脸,然后毫不犹豫地跨进海妃,一驰千里。 正所谓人找人过碰,事赶事过冲。这贱人今天明显犯冲,所以事情倒真不少。 左力宏得知任建已无事,便笑云他某某兄弟伙又给了两个案子;有个自称是我当事人但我死活想不起是谁的家伙则介绍了他亲戚一个离婚活计。 我忙前忙后地接见当事人、谈案子、签合同,又给风月婷和丁美娟布置下去;待一身疲惫地回到黄忠小区,已是夜里八时。 略略休息,我突然记起还没给欧阳毓和陆鸿反馈消息,便赶紧给欧阳毓打去电话,带着歉意笑道:“阿九,任建没事了!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谢谢你和陆姐。” 欧阳毓不知在什么地方,电话声音略显嘈杂。她笑道:“你叫我说什么好呢?脾气臭也就罢了,现在连礼数都没有。若等你反馈消息,只怕人都会被急死。” 我笑道:“实在抱歉,今天事情太多。阿九,明天请陆姐一起吃饭吧,我得当面谢谢她。” 欧阳毓说道:“我刚刚把她和习姐送上飞机,你要真有心啊,就去京城请她们。” 我一时语塞。 欧阳毓笑道:“何安之,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任建是不是真有一腿?我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样关心另一个男人。” 我讪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再说,我关心他干嘛,那不是有病吗?我这是恨铁不成钢的长者慈详。” 欧阳毓哈哈大笑,却又话题陡变,说道:“安之,你知道我为什么出国吗?” 我微微思索,猜道:“准备到某个大学去进修,然后结束你这整天无所事事的尴尬?” 欧阳毓没有作声,半晌,说道:“我是准备去进修,然后结束你。” 我愣了一下,说道:“你至于这么小气吗?我不就是说话稍微着急了些,你就如此记恨在心?” 欧阳毓笑道:“那当然,女人就是小气。” 与欧阳毓闲扯了半个多小时,任建一脸贱笑地回来。 我微微皱眉,挂掉电话;任建伸手示意,笑道:“啥也别说,兄弟我知错改错。” 我想了想,觉得确也无话可说。 任建哈哈长笑,高唱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然后去洗浴。 我愣了半天,扯着嗓子喊道:“亚姐回来了,你那病患关系该作个了结啊。” 浴室里飘荡着任建的歌声,似又换道:“失恋是一种病……” ………… 2007年9月30日(丁亥//已酉//丁卯) 歌云:说句实在话,我也想家。但是,倘若秦胖子说句话,我什么都能放下。 本来我和任建计划国庆节分别携柳静宜和韩亚到旺苍游玩,甚至柳静宜对我提到的让她见我老妈的旅游路线都不再表示反对,但昨日秦明亲自约见我和任建,让我们今日务必替他去小金一趟。 我和任建坚决表示假期不工作。 秦明一脸愁苦,说是他那隧道工程是从别人手里转过来的,若出现问题就会上上下下愁死一大批人。 我和任建委婉表示我们假期已有安排。 秦明道尽他家老爷子和我家恩师老神棍的情谊,再将五叠新崭崭的百元大钞放在我们面前,说这些臭钱在他和我之间的兄弟感情面前就等于是一堆废纸。但是,只要我们需要,他便随时提供废纸支援。 如此,我被深深感动;任建则专业地表示,勤勉尽职是做律师的王道。 是以,我和任建紧急改变旅游路线,转去小金为我们的秦金主探探究竟。其实,我也是十分遂意,想着正好到小金去探究一下包括孟极在内的那些古怪。 或许是进入人阶后的感知加强,虽然莫名其妙,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此番小金之行会有些不顺。 是以,我将乾坤珠强行给柳静宜戴上,自己想了半晌只想起燕灵兰送的那根鱼竿还勉强算作件工具,便将其鱼线取下,鱼竿则缩成尺许绑在小腿上。 此谓有备无患。 ………… ; 第二百一十章 昆仑眼,见孟极 ?虽然不是第一次行走川藏线,但金秋风光依然让我陶醉。我尚如此,况柳静宜与韩亚乎? 二美摇下车窗,巧目顾盼,笑声若铃,俨然成为金秋风光中最亮丽的风景。 项目经理方向提前在小金等候我等,待与我们汇合后只是略作休整,便连夜赶到日隆镇。 夜深,星亮。 柳、韩二美不堪劳累已然睡下;任建在床上打坐;我推窗凝望星空。 老神棍有云: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地师看水口,三等地师满山走。以前我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与玄妙,但自从街子半月烦以来,我已知道此语极其有道理。 天分星宿,地列山川;气行于地,形丽于天。即是指地上每一座山、每一处龙穴,均与天上星辰遥相对应。故而世间所谓的风水高手便可以通过观察天上星辰的走势或者布局,而知地上风水概况。 世人或许不知,这样的高手本就不是普通人,必是心识动荡、望气而知的修行中人。唯有修行到先天之体,方能能一眼看出天光下临、地德上载之玄妙。 对普通人来说,满山走着看水口才是力所能及的本事,而此间的艰辛酸苦又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得到的。是以,世间真正的术数家甚少,更多的却是那些一知半解甚至招摇撞骗之人。 毕竟,不管是何种术数,都不是看几本书或听师父讲解一番便能将境界提升上去,而必须靠自己远超常人的付出。 已酉之月,北斗柄西。 我看着明亮异常的北斗星,幽然想到当初在青溪那晚看到星象变幻,那似乎是一个坐骑孟极的女子。当时我甚为想念柳静宜,便象由心生地认为那女子有些像柳静宜。 事后偶尔回想起来,我知道那星空中的女子幻象只是一道身影而已,自然不可能像柳静宜,甚至不可能像任何一位我认识的女子。 我正想得出神,身后任建却突然唧唧咕咕开始念叨。我微微倾听,然后忍不住暗暗发笑。想来这贱人正在默诵他们宗门的功法口诀,但以我的听力都听不出他到底在念什么鬼。 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贱人贱得天下无敌,加入的宗门也绝非寻常,就连念个口诀都跟疯人疯语似的。 忽地,我心头一动,再扭头看向那如珍珠般点缀在夜空的北斗七星。刚刚想到的疯人疯语,让我突然记起林良说过的一句话来。 双子挟巳,北斗倒置。山崩地裂,尸横遍野。 虽然厉欢、孙婷婷等人都证实林良确已疯掉,但我总感觉事有蹊跷。一个疯子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前听厉欢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便认为这句话若真有玄机,则一定在“双子挟巳”这句里。现在虽然还是如此认为,但却仍然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子、巳均为地支,子居正北,巳居东南,如此子怎么能够挟巳?第二句意思倒十分明显,当指北斗星;而倒置之意,则应当指北斗随四时而旋转。那么,第一句的子与巳,是否也是指与北斗有关的星辰?所谓双子,难道是指两颗星辰? 我想得微微入神,却又被隐隐一声兽咆惊醒。 这不是一般的兽咆,它似惊蛰后的春雷,悠远而绵长;它似八月钱塘潮,远则壮观近则惊魂。更重要的是,这声音让我觉得耳熟。 回首看看任建依然如老僧入定,我心识微动,闪到楼下。踱出日隆镇浅浅的街道,探查四周无人,我心识再动,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位踏足而去。 ………… 星亮有光,高山有雪。 雪非雪,是卧在星光里如雪一般的孟极。 孟极专注地盯着我,喉间偶尔发出低沉的咆声,似乎与我有着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笑道:“我知道你是孟极,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又准备到哪里去。你能不能告诉我?” 孟极眨着它那拳头大小的眼睛,似乎不屑。 正谓一回生二回熟,我与孟极已是第三次见面,自然将它识作熟人。何况,它当初在青溪还救过我。是以,虽然惊讶孟极真的再次出现在秦明工地附近的高山,更疑惑其本身神化般的存在,我仍然自顾自话地先与它闲聊一番。 无奈,我听不懂孟极咆声的含义。 但是,我看得懂孟极眼中的善意。 我伸手在孟极身上轻抚,内心一阵惊呼。惊诧于它那粗硕的长毛竟如雪绒花一样柔软,更如棉花一般让人觉得舒适。 我忽然有些想笑,因为孟极庞然的体形和它猫咪般的眼神格外不协调。 孟极似乎察觉到我心里对它产生的调笑,故而显得很是不满,低咆不止。甚至,还它还丢给我一个白眼? 忽地,孟极起身直视,眼里透出警惕。 我亦警惕。 黑夜里冒出两人一兽,沿山势而下。 兽,竟是我在青溪见过的牛头熊身的怪兽;人,我却不认得。 两兽是宿敌,相见欲狂。闻得一人轻呵,两兽却又消停。 从牛头熊身的怪兽背上跃下一青年男子,径直走到孟极跟前,抚着它硕大的头颅,说道:“小宝,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孟极一阵低咆,再次温驯地卧下。 小宝? 我瞪大眼睛看了孟极一眼,有些哭笑不得。按我所掌握的动物类别知识来看,孟极绝对属于超过大熊猫的宝贝物种,但这小字嘛……. 孟极看我一眼……这次我看得分明,它确实是丢给我一个白眼。 青年男子忽然侧首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和小宝在一起?” 我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青年男子虚眼将我一番打量,说道:“你与我山水荒有些渊源?” 我微惊,复笑道:“我和商徵羽是朋友。” 青年男子面露恍然,笑道:“原来是师兄的朋友,怪不得你能和小宝在一起。你好,我叫上官飞云。” 我抱手道:“何安之。” 上官飞云再将我打量一番,笑道:“何兄应该也是修行中人吧,我竟看不出你的境界。惭愧。” 闻得此言,我方注意上官飞云眉间隐有真气弥散,若隐若现如朝阳下最后一丝露水的痕迹。 我有些恍然,明白自己错怪了老神棍。 街子半月烦回来后,我曾站在黄忠小区大门口打量着过往行人,但打量了上百人都没发现谁人眉间有真气弥散,便认为老神棍再次无耻地忽悠了我。 此时,我知道老神棍终于说了次实话;也知道上官飞云道行不如我。 如此甚安。 自世象穿行而遇孟极后,虽然我行为举止还算正常得体,但内心一直有种不真实的震惊和不安。先前突遇这一兽二人后,我更是暗中加强了防备。 此时确定上官飞云技不如我,我心下终于真正镇静下来。 我笑道:“我也谈不上什么境界,只是跟着师父学了些不入流的功夫,见笑。” 上官飞云眉头微皱,笑道:“既然何兄不方便说,那就不说罢。不过,你既然是我师兄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我心中微喜,笑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日后必然要多加走动,唯有如此才能不辜负我们之间这种难得的缘份。” 上官飞云大笑,说道:“何兄说得好,仅凭你能看到小宝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你与我山水荒确实有缘。” 我顺话而上,说道:“上官兄,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到孟……小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飞云略有惊讶,说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啊,小宝被师妹屏了象,一般人确实看不到它。你既然是师兄的朋友,那便应该是他帮你开了昆仑眼。” 我迟疑道:“是昆仑印还是昆仑眼?” 上官飞云笑道:“当然是昆仑眼,昆仑印你可别想。我们整个山水荒的师兄弟中,也仅仅是师兄和师妹两个人才有幸被授印。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结有昆仑印。” 我心念飞转,笑着转移话题,说道:“上官兄,虽然你我初次相见,但我却总感觉和你特别谈得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上官飞云大笑,说道:“那再好不过,既然是朋友,你现在就帮我一个忙,把这人捎回去。” 我顺着上官飞云的手看去,却是指向牛头熊身的怪兽背上另一男子,不禁奇道:“他是谁?我以为也是你们山水荒的师兄弟。” ; 第二百十一章 此林良,彼林良 ?上官飞云面露苦笑,说道:“我本是出来找小宝……”说至此,他侧首瞪了孟极一眼,说道:“你再乱跑,我让师妹把你印封起来。” 孟极再丢一个白眼。 上官飞云回头再笑,说道:“不想在来的路上却遇着一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未等上官飞云说完,那男子突然大声吆喝起来,随即跃起而落,站在我身前不远,怒目直面上官飞云。 上官飞云显得颇为无奈,冲我笑笑,又侧首对那男子说道:“行行行,你不是疯子,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道:“在下林良。” 上官飞云道:“你是哪里人?” 男子道:“长安人氏。” 上官飞云道:“你多大年纪?” 男子道:“千岁有余。 上官飞云回过头来,摇头苦笑,说道:“何兄,他不是疯子?” 我没有说话,因为自那男子说出第一句话后我便惊讶不已。 林良?疯子? 眼前这人竟是林良? 半晌,我径直向林良说道:“林良,你不是长安人,你是崇州三郎镇人。” 林良闻言而怔,半晌点头道:“嗯,三郎!” 我继续试探,说道:“双子挟巳,北斗倒置。山崩地裂,尸横遍野?” 林良突然瞪起双眼将我久久盯视,忽地又围着我转了半圈,哈哈笑道:“原来世上还有明白人。” 上官飞云张目结舌,迟疑道:“何兄,你们认识?” 我皱眉道:“不认识……但也可以说是认识……” 上官飞云打断我道:“不用多说,你肯定认识,肯定认识!我把他交给你一定没错。何兄,后会有期啊。” 虽然上官飞云有些强辞夺理,但我却觉得这正是一种善良的表现,笑道:“上官兄,你和他并不相识,却如此关心他的安危,真是宅心仁厚啊。” 上官飞云本已迈出一步,听我话出便驻足而笑,说道:“哪里哪里,我是怕我师妹说我无情无义。” 我叹道:“想来令师妹一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为女中豪杰。” 上官飞云忽现羞涩,说道:“师妹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 我从知道上官飞云是山水荒弟子后立刻起了结交的心思,难得他也如此随性地与我称兄道弟。值此良机,我自然没有心思讨论什么师妹,便说道:“上官兄,既然你我是朋友……那便留个电话吧。” 上官飞云有些迟疑,说道:“师妹不会用电话,所以我也就没用电话。何兄,我先走一步,改日再见。” 我愕然。 这个世界上还有不会用电话的人?或许有,那一定是极幼或极老之人。既然是上官灭情的师妹,便一定是极幼之人!问题是极幼是多幼?但她能说出无情无义之话,那定不会是懵懂小女孩。 排除极幼极老之人,我最后断定上官飞云的师妹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姑娘;准确地说,是一个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的人。 就在当功夫,上官飞云似从怀中掏出一物,念着口诀。瞬时,星空中突现一个巨大的彩色光柱,将两兽一人罩住,几息之间便凭空消失。 我惊得目瞪口呆,虽然这已是我第二次看到如此景象。 半晌,我回过神来,判定上官飞云在功力明显不如我的情况却能够如神仙般潇洒来去,只能说他们山水荒有甚奇妙难测的功法和宝物。 这是眼见为实的修真气象和风范啊! 值此,听林良嘀咕道:“装神弄鬼,还说我是疯子!他才是疯子!” 我感觉有些头大。 自己本来是想与上官飞云拉拉交情,不想交情没拉得多少,却落得一个送疯子回家的义务。 再者,林良本就是疯子,若我再带着他世象穿行一番,只怕会疯得更加无可救药;这么好几公里的路,还得自己走回去。 烦恼啊。 我微微皱眉,说道:“林良,你现在先跟我回日隆镇,明天或者后天我再送你回家。” 林良四下张望,自言自语道:“天地之间都是我的家。 我微微扬眉,说道:“林良,刚才你说我是明白人,其实我并不明白。你告诉我双子挟巳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又是谁告诉你的?” 林良瞪着我一言不发,半晌却又大笑,说道:“果然果然,南华子三世方能入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也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我扔掉最后一丝期望林良不是疯子的侥幸,扯扯他的衣角,说道:“跟我走吧,我给你买好吃的去。” 林良白我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是疯子啊,这大晚上的哪有吃的卖。” 我无奈,说道:“那你想怎么样?不跟我走?” 林良呆呆说道:“谁说要跟你走?” 我呆了呆,说道:“我那里有枪,咱们打獐子去。” 林良再白我一眼,说道:“幼稚。” 我微微纳闷,心想难道此林良非彼林良?厉欢口中那个林良当初可是为了追獐子而误闯三郎古墓的啊……. 我盯着林良说道:“我带你去三郎古墓。” 林良闻言而怔,半晌摇头,说道:“三郎有劫,娘娘罹难,皆怨哥奴。今既有机,吾当往救三郎。” 我怔住。 我之前一直没有见过林良,但根据厉欢所说,他本是三郎镇普通居民,起的是偷猎盗墓的心思,甚至为了五百元钱便可以出卖自己的恐惧而去给厉欢他们当向导。 按常理推断,这样的人必定俗而无知,不太可能冒出这些古意盎然的话来。 此林良难道真的不是彼林良? 值此,林良转身说道:“虽人有命,然且而试,亦略请安。”说罢便挥挥手,大步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林良的身影在星光下渐至模糊,最后消失在夜色里,心中隐隐觉得他留给我的竟是一丝无以言状的洒脱。 这会是疯子? 我吁气仰头,星空在望。 从听到兽咆而出日隆镇,再到秦明工地后面的高山遇见孟极,再到上官云飞和那牛头熊身的怪兽出现,最后到林良高雅的疯癫。我觉得先前种种有些似梦,又觉得眼中所见,必然不是所见那么简单。 此时我知道孟极和那牛头熊身的怪兽都是山水荒豢养的异兽,但仍然想不通孟极为何对我有着莫名的善意和亲热。 仍然是因为我结有昆仑印的缘故? 还有,今晚发生的这一幕似乎进一步喻示有事情将要发生,却又是何事?是否和我感觉的那如潮水般无声推进的事情有关? 秦明工地的异常也与此事有牵连? 自与方向汇合后,他也略略讲了些关于隧道的情况。目前隧道已贯通,尚未通车;隧道表面尚完好,但有工人偶尔在夜间听得遂道周围有异响发出。方向闻言曾在夜里探过究竟,并证实那是一种不知名的声音。 难道,真是六宗联盟在地下修复七星国祚阵? ; 第二百十二章 再进古墓 ?回到旅店,任建刚刚打坐完毕。 我到底难捺心中困惑,说道:“贱人,方向说白天也看不出问题,不如咱现在去那隧道瞧瞧?” 任建白我一眼,说道:“五万元钱就非得把猴子玩死?你不累我还累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念头再起,笑道:“我也不怕吓着你,刚刚我看到了上次在青溪镇看着那牛头熊身的怪兽了,还有他的主人。” 任建双睛立刻冒亮,问道:“谁啊?你认识?” 我旧事重提,揶揄道:“有时想想你真的挺狠,上次在青溪那么危险,你屁都不放一个,装得跟兔子似的。” 任建略显不好意思,笑道:“嘿嘿,这不翻篇了嘛,怎么还提这事?再说,当时我手握长斧,准备好好教训那畜生,结果你自己逞能,能怪我啊?” 我摆摆手,笑道:“行,咱不说这事。那畜生差点害死我你不能否认吧?若是你稍稍还有一些人性而暗藏愧疚,那现在就陪我去一趟。” 任建虚着眼睛想了半晌,点头道:“愧疚确实没有……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那畜生的主子,倒也有见一见的必要,最不济也要捞些精神损失费回来。” 我笑而大赞。 自知道任建是修行人后,我一直没机会与他实打实的真正交过手;估计世象穿行的速度他是万万跟不上的,是以出得日隆镇后,我便提足道气飞奔。而这贱人偏偏也还跟得上,倒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隧道已贯道,然尚未竣工通车。 如此,相对于施工时的繁杂而言,此时的隧道就显得格外黑灯瞎火、空旷寂静。不过对于我和任建来说,黑暗不仅不会对我们的探视造成影响,反倒是对我们自身的一种掩护。 任建侧头听了一会,说道:“确实有声音,不过这声音好生古怪。” 我微微点头,说道:“既像挖掘的声音,又像是河流的声音。声音绵长不断,又不像是人为造成。而且,这声音不像在地下,倒像是从右边传来。” 任建沉默片刻,说道:“右边正是那口古墓,难道还真和它有关?” 我沉吟道:“我正想这事,要不咱瞧瞧去?” 任建声音有些犹豫,说道:“案子,秦明不过给了五万,咱有必要这么卖命吗?” 我嘿嘿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了,我先前还见着林良。” 任建似乎来了兴趣,问道:“三郎那个林良?他不是疯了吗?” 我笑道:“谣传!人家不仅没疯,还学得满腹的文采,跟你有得一拼啊。” 多半是这句关于文采的马屁让这贱人很受用,他嘿嘿笑道:“能有这事?那他在哪呢?” 我笑道:“这个问题是重点!你肯定想不到他竟然和那畜生的主子在一起。就在右边那山头,现在去或许还能遇着。” 任建倒嘶口气,嘀咕一句精神损失费就抬腿便走。 我自然知道不会遇着林良,更不会遇着那畜生和它主人,便直接将任建领到古墓处。然后我再故作遗憾地安慰一番,便力劝贱人开始挖土掘石。 任建似乎有些发懵,半晌说道:“案子,你这骗人手段也太肤浅了吧?你这是严重侮辱我智商。” 我笑道:“说得我跟我你似的完全没有人品!刚刚确实是在这里遇见的,所以我就怀疑与这古墓有关,指不定下古墓去了呢。” 任建顿了一下,笑道:“更加肤浅!给你说明白啊,不是我看不出你的骗人伎俩,而是给你露两手,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任建话音刚落,我心头便微微一凛。 见这贱人双臂打太极般旋转,双手间竟生出呼呼风声。几息后,我明显感觉周遭空气激荡,很快便凝成一束数米高的龙卷风,在星光下如黑漆漆的怪兽一般,飘旋在古墓上方。 或许是古墓没甚价值,尽管上次多金等人向上级作过汇报,叶荣也曾来复察过,但现在古墓出口上方不但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反倒荒草流长、杂乱萧索,比以前更加隐蔽。 此时,古墓地面上荒草嚓嚓作喃,土屑溅飞。随着任建一声轻喝,那龙卷风突然发出一声破响,然后消散无形。 风过石现,古墓出口上面厚厚的泥土竟已被风卷而去。 我看着显露在外的青石板,叹道:“贱人,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以你这一手的功力来看,应该不比我差吧。” 任建嘿嘿笑道:“你别抬高自己行吗?话说回来,我也不过是刚刚进升到圣人境而已……” 我诧异道:“圣人境?” 任建嘿嘿贱笑,试图绕开话题。但我岂能就此罢休?几番交锋,这贱人终于给我透露他们宗门功法分为贤人境、圣人境、真人境、天人境四层。当然,我也将乾元宗地、人、天、道四阶的信息回报给他。 任建摇头叹道:“兄弟之间,一切都是交易。 我忍不住笑道:“贱人,你也好意思说圣人二字?” 任建笑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建议师父把它改成贱人境吧?嘿嘿,那我至少是天下至贱境!” 与任建嬉闹一番,我俩再次下得古墓。 虽然心中早有判断,但我还是陪着任建将古墓细细搜索一番。当然,结果并没有出现奇迹般的意外,我们仍然没有捡着任何值钱的玩意儿;倒是发现在隧道听得的那种声音似乎已转至古墓下方。 围着石像转了几圈,我啧道:“贱人,如果再遇到青溪石洞那样类似地震的情形,你能自己逃出去吗?” 任建嘁道:“这个墓比青溪那个小多了,我跑出去肯定没问题,倒是你……案子,你想干嘛?别冲动啊。” 我倒嘶口气,说道:“这石像肯定有古怪,我想试试。” 任建一步跨到我面前,说道:“咱不急行吗?你仔细听听,这下面的声音似乎比隧道更明显一些,说不准它到底是什么,万一是无穷无尽的岩浆呢?” 我甩给任建一句无知,然后皱眉思索。 任建见我不再言语也未动作,便继续给我分析,说道:“你想啊,这石像既然能安放在这里,那自然也能移得开去。而重要的是什么?是正确的方法。不用问,你脑子里想的肯定是一巴掌把石像拍烂,这绝对是不行的……” 我伸手打断任建,蹲下身去用手机照着细细查看。 半晌,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颤,忍不住叫道:“贱人,真有机关!” 任建闻声而至,半晌,笑道:“还是我说得对吧,凡事得动脑子……这不算是机关吧?最多就是道圈。” 石像双足紧贴地面,足沿微翘;而足沿下方则有一道极细的圆圈,若非我这般眼力,又或我这样细致,断然看不出端倪。 我瞪了任建一眼,说道:“这圆圈就是机关,这石像八成应该可以转动。” 任建又细细看了半晌,点头道:“好像有理。” 我嘿嘿一笑,说道:“贱人,现在考验咱哥俩交情的时候到了。” 任建抬头看看石像,又扭头看着我,怒道:“滚,咱哥俩从来没交情。” 见这贱人一脸决然,我只好笑道:“滚开点,让你也见识一下我乾元宗的手段。” 待任建退后,我道气强运,躬身紧抱石像,然后试着用力扭动。力过八分,石像未动;我再逆向用力……突感手中一空,石像竟真的转动了数寸距离。 我心下大喜,继续用力;待石像转动一圈后,却再也不能动弹。 我退后两步,满心纳闷地看着石像,纠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值此,墓室突然一震,紧接响起一串咔嚓之声,似乎地面断裂开来。 我心下一惊,念头本能而起,闪身墓外。稍愣之后,我想起任建还在墓室,便再起心念,闪身墓内。 就这几个念头的时间,墓内已经没有异常声响。那贱人一动不动地盯着石像发呆,似乎并未发现我已经墓内墓外窜了个往返。 我刚叫了声贱人,任建便伸手示意,说道:“这石像在下沉。” 我闻言看去,却见石像足下一平米见方的地面果然已经下陷半尺有余。正觉奇怪,石像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如电梯般徐徐下沉,几息后便没有踪影,留下一个一米见方的黑乎乎的大洞。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边沿。 ; 第二百十三章 墓下有洞天 ?云海! 在手机照射下,洞内竟是一片翻滚的云海,灰白如沙,自带隐隐长啸。稍稍看细一眼,却又感觉云海非云,似乎下面有着一个巨大的蒸笼,突突冒着如烟如雾的蒸气。 任建突然说道:“灵气!这应该就是咱们修真者梦寐以求的天地灵气。案子,难道是哪个隐世高人的修炼场所?” 我有些恍惚,似乎看到那日在木屋后山看见群山微动的画面。半晌,我摇头道:“这是地脉之气,也就是龙脉!” 夫气行乎地中,其行也,因地之势;其聚也,因势之止。 这是老神棍说过的原话,意思是龙脉之气无色无形,普通人看不到气之所在,只能根据地势来判断龙脉的走向、聚结。我们修真者能够望气,却也只能看到明透恍惚的气脉。 眼下这龙脉竟如云海一般翻滚,绝对是一种反常现象。 反常必有妖!我心下猛然一紧,有些窒息的感觉。 我自然知道这个妖肯定不是妖怪,而是说明此龙脉多半已经受到某种人为因素的影响。并且,人为因素中还要排除个人的力量,毕竟个人之力绝对难以撼动如此威力的龙脉;如此,这妖便应该是一种阵法,一咱足以让龙脉异动的大阵。 七星国祚阵! 任建张口喘气,说道:“案子,咱们这是有奇遇吗?”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奇遇肯定谈不上,但咱们很可能遇上了大麻烦。” 任建一愣,问道:“什么麻烦?” 我心下犹豫,因为眼下龙脉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七星国祚阵,但我却不能肯定启动阵法之人是否就是六宗联盟。而任建既不是我乾元宗弟子,更不是六宗联盟之人,将他牵扯进来实在不妥当。 任建见我不说话便显得发急,追问道:“你倒是说清楚啊!咱哥俩又不是没遇过麻烦,有什么一起扛!再说,不管是什么麻烦,我现在也身陷其中,好歹你得让我弄个明白啊。” 我微微思忖,觉得任建所言确也有道理;再者,以这贱人的身手给我当当下手还是很有帮助,便将七星国祚阵来历、构成一一讲与他听。 任建张圆嘴巴,喃喃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我犹豫片刻,试探道:“要不咱下去瞧瞧?” 任建喉头蠕动,再伸头向洞内看看,说道:“有这必要吗?万一是个世外高人的洞府,咱下去可就太唐突,说不定有危险。毕竟高人的性格都是很古怪的,对不对?” 我没说话,因为我也十分纠结。 按理说遇着这番重大情况我应当通知叶荣才对,但上次装神弄鬼吓唬苏小月一事让我觉得丢了面子,内心早种下找机会证实自己能力更要挽回面子的种子。 眼下场景虽然古怪反常,但这种古怪和反常更像是让种子发芽生长的土壤,让我心痒难弃。 至于贱人所说的世外高人以及高人带来的危险,我不是完全不相信,但毕竟存在和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相对较低。 再说,不管是多么高的人,他始终还是人;只要是个人,那便有交流沟通的机会。在律师界摸爬滚打两年多的律师的嘴巴就算不能说服高人给些实惠什么的,但抓住机会让自己安全退出来应该不算是难事。 再退一步说,就算遇着个不善沟通甚至是不予沟通的危险高人,我不是还有世象穿行这样的逃命手段么…… 我伸颈再看,见龙脉距洞口约有十米之远,刚刚陷下的石像全身隐于龙脉之中,仅露出一个头来。洞口壁上倒有一排有规则的凹坑,显然是人为;但龙脉下面是什么却是一无所知,或许,那就是上苍给我的一个正名机会。 下定决心后,我对任建说道:“你就在上面守着,如果发现不对劲就赶紧撤,不用管我。” 任建伸手阻拦,说道:“案子,我觉得真没必要下去冒险,咱们是收了秦明的钱,但没说是把命卖给他啊。” 我一旦心中念起,便如那射出的箭一般,哪里还有回撤的可能?叮嘱这贱人一番,我闪身站在石像头顶。 神清气爽! 洞内洞外温差并不明显,但我却分明感觉浑身一凉。与此同时,我觉得口鼻通泰,头脑清晰,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浸透我的身体,像纸巾上慢慢润湿的水痕,又似春笋在雨后缓慢有力地冒出地面。 我暗暗咋舌,心道这便是龙脉的异处?那贱人说的灵气倒也着实贴切,仅凭这番感觉便能断定龙脉应当确实非常有利于修炼之用。 用手机四下照看一番,我内心震憾。 这竟然是一个天然溶洞。洞顶倒笋垂悬,形如兵甲;洞两侧约有三十米宽,而前后两头却黑茫茫不见尽头。灰白的龙脉顺着黯黑的洞顶一直延伸,像一白一黑两条并行的巨龙。 我感觉有些飘渺,觉得脚下龙脉滚动翻涌得似乎更为明显,自己好似站在云间一般。 头顶传来任建的声音,问道:“案子,下面什么情况?” 我尽力平复心情,笑道:“当真一处好所在,你要不要下来吸收点灵气?” 任建没吱声;我也不在意。 洞两侧距离石像约有十多米,且是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倒是便于立脚。我心中念起,贴身于左下侧洞壁。 眼前一暗。 我已完全浸在龙脉之中,更像置身在山谷深处最浓郁的雾里;即便手机照射下,也仅仅看得到五、六米远的距离。但脚下与山石接触的踏实感,让我并不慌乱。 我不敢再世象穿行,顺着洞壁探足而下。下行约摸十多米,我眼前突然清亮起来;但脑子却嗡地一声,张嘴无声。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长空舞?! 此时我身处龙脉下方,却发现龙脉不再似先前那般笼统的灰白,而像是突然被各种颜色的射灯照射变得色泽多彩。既像是一匹巨大的彩练横舞夜空,又像无数细长的彩练在绞缠飞舞。 美得如梦如幻。 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又将四周细细打量一番。 从上至下,龙脉厚度约有十米,左右宽则三十余米,而长则不知几许。如此这般,倒真如一条在洞中穿行的真龙。看来古人谓之龙脉,不仅仅是对龙的崇拜,而是形神确实。 与此同时,我心头渐失龙脉瑰丽壮观带来的震憾,隐隐生起一些对下方未知黑暗的一丝忌惮。 正此时,我忽觉身边风动,却是任建悄然而至;这贱人站定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机照着龙脉张嘴发愣。 我心底忽然荡起一丝感动,这贱人虽然已臻天下至贱境,但关键时刻还是存留着一份仗义。 既然贱人同来,我自然恢复一探究竟的好奇和勇气;正欲开口,却见这贱人张开双臂,叹道:“夫天地五色者,气之华也!” 我笑骂道:“别拽词了,不就一道彩虹吗?” 任建怒目道:“俗人之见!嘿嘿,其实这也真的不算什么,应该是咱们手机照射下的一种光学现象……” 我没耐心听这贱人给我科普,指着身下一片黑暗,打断他道:“下去吗?” 任建嘿嘿笑道:“不下去我下来干嘛?说不得古墓里的宝贝就在下面呢。案子,你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我下来就是专门陪你的吧?” 我气结无语,侧身下行。 随着水流声渐响,我和任建已接近洞底。 用手机四下照看一番,任建叹道:“无限风光在险峰,此言不虚啊。这下面倒是不险,可除了一条河竟然什么也没有,真是浪费我一番期待。” 我笑道:“说不得你的宝贝就在河底。” 任建嘿嘿一笑,点头道:“很有可能。” 洞底较之洞顶处反倒窄了些许,除尖笋钝盔般的无数石柱外,便是一条十多米宽的褐色暗河。 河水冰凉浑浊,手探之若有细微颗粒。 我笑道:“贱人,这种沙水破坏性太强,你的宝贝怕是尸骨不存啊。” 任建撩了一把水,摇头道:“可惜啊,这河里连鱼虾都不长,哪里会有什么宝贝。” 洞底距洞顶不低于百米,头顶龙脉的异象似乎真如任建所说的是光学现象,此时手机光线照不到后便不再发光多彩。 如此,我视界中便是大片无穷无尽的黑暗,我和任建两团本就不光亮的手机光影显得尤为渺小晦暗,如同两点沾到一匹巨大黑布上的萤光。 我失去调侃宝贝的心思,准备叫任建返回,却猛地听到他大叫一声,道:“案子,宝贝!” 我循声望去,却见河水中不知何时出现两颗黄色的珠子,隐有珠光流动。 我微微一喜,却紧接着感到一阵异样。与此同时,水面上两颗珠子突然升起数米,传来一阵低沉的兽咆。 我惊道:“贱人闪开,是那怪兽!” 话毕念起,我闪身贴在洞壁一处石柱后;任建几乎未作停顿,几个腾挪也紧跟过来。 河水翻滚,兽咆如雷。眼见那珠子上得河岸,却正是先前见着那牛头熊身的怪兽! ; 第二百十四章 河中有怪物 ?任建张嘴试了几次,说道:“你竟然没有骗我!” 我面上微热,嗔道:“你竟然怀疑我的人品?” 任建没有回应我的人品问题,恨恨道:“这畜牲,真是冤家路窄啊!今儿我要不好好收拾它一顿,我就不是任圣人!” 我定神听得片刻,并未听到其他声音,情知上官飞云不在此处。眼见身边贱人一副摩拳擦掌的英雄模样,我也顾不得奇怪这畜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豪然生出一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无冤无仇打欺头的心思。 我倒嘶口气,说道:“这畜生欺人太甚!还以为小爷是当初地阶水平啊。” 任建闪身站起,点头道:“是也是也,我得让它见识一下什么叫天下至贱境。” 我与任建隐身这石柱跟河面约摸五米距离,而就在我们探讨人品和修为境界的几句话功夫,随着一声巨咆,那怪兽猛地站起身体,竟和我们平平而视。 眼见任建摩拳擦掌、曲膝欲出,我紧急念动,瞬间立身于怪兽头顶;同时道气狂运,狠狠一脚跺下,再念起回身。 我站定回瞥,见那怪兽一声哀吼,已仰面跌入河中,溅起浪花一片。 自进入人阶以来,我只感觉与地阶大不相同,但并不知道功力到底达到哪种程度。但刚刚一脚跺下后,我惊喜发现人阶、地阶竟是两重天! 当初在青溪与这怪兽相击,我虽用尽全力,但与它遭遇后便如扁舟遇海涌;而先前全力一脚,却感觉它变得如猫犬一般。不说和贱人联手,就是我一个人也能将它玩死啊! 任建显然看出端倪,兴奋异常,叫道:“该我了,别给我争。” 随着河中冒出两颗黄珠,任建身形已动——这贱人显然不是运用我乾元宗的世象穿行,但他的速度奇快,甚至我也只能看到一连串的残影。 我顾不得惊讶任建的身手,因为随着一声闷响和扑通落水之声,两颗黄珠再次消失,而任建竟已站在对面壁上。 这贱人哈哈大笑,叫道:“案子,咱将它捉回去能卖钱吗?要不是这畜生个头太大没处安置,我倒想养着它,每天吃完晚饭出去遛遛那应该很拉风啊!” 我哈哈大笑,叫道:“先收拾一顿再说!这回该我了啊!” 黄珠再现,我念起脚出,又溅起一片浪花。 如此,我和任建轮番在河上飞越,重复着简单而刺激的游戏。伴着我们酣畅的欢叫声,那黄珠出现的间隔越来越长,咆声越来越低沉,到最后竟然连着几分钟都没有冒头。 我盯着河水有些发愣;对面的任建叫道:“案子,真的玩死了?可惜了可惜了。都怪你出的馊主意,不然我捉回去指定能卖钱……” 我正想反击这贱人先前出脚并不比我轻,眼前却突然一亮,对面兀地出现一道七彩光柱,紧接着传来一声厉喝,说道:“什么人欺负我家小强?它还是个孩子!” 任建的声音戛然而止;我面上微微发热。 正此时,河水涌动,那两颗黄珠突现,然后迅速躲进那光柱之中。 我听出那声音正是上官飞云,而他说出那怪兽竟然是一个孩子后,我脑子里瞬间出现两个恬不知耻的成年男人欺负幼儿园小朋友的画面。 虽然,那卧在光柱中的小朋友要比它前面的上官飞云庞大若干倍。 任建的手机向前照着上官飞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听声音还算镇定,说道:“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个头?你个头这么小,不会是它老子吧?” 上官飞云怒道:“你放屁……” 我见势不妙,叫道:“上官兄,我是何安之,那位是我兄弟,都冷静一点。”说罢,我起念过河。 上官飞云见我之后微微发愣,半晌说道:“何兄……你为什么也要欺负我家小强?你可是师兄的朋友!” 我面上发烫,讪笑道:“误会!误会!” 任建语气如锋,喝道:“什么误会?今年正月在青溪镇,这畜生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这位,既然这畜生是你家孩子,你就是它的法定代理人,你说说该怎么赔偿我们?” 上官飞云愣了下,笑道:“误会!误会!孩子小,不懂事。” 我听上官飞云语气突然软得可疑,便问道:“莫非那次上官兄也在青溪?” 上官飞云有些犹豫,说道:“刚开始不在…….后来我赶到后就直接把小强和小宝收走了。你们……” 任建不罢休,说道:“你一句收走了就完事?当时我们差点没命,而且确确实实受了伤!我屁股上现在都还有伤疤,要不要脱给你看看?” 上官飞云疾速摆手,讪笑道:“不用不用,我知道你们受了伤。对不起对不起啊。” 任建哼道:“对不起有什么用?既然是你家孩子,那你总得赔医药费吧?” 上官飞云啧道:“其实也不是我家孩子,小强是师兄的,小宝是师妹的,我只是帮他们照看而已。” 任建上前两步,说道:“那我给你普普法,你说这什么小宝小强是师兄师妹的,你只负责照看?很好,我告诉你,这从法律上讲,你相当于它们的临时监护人。这未成年……兽对他人造成损害,你这临时监护人肯定得负责啊。” 上官飞云抠着脑袋,侧首道:“何兄,法律是这样规定的?” 我点点头。 上官飞云皱眉道:“那怎么办?我才毕业,还没工作啊。没工作便没收入,没收入我拿什么赔你?”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可以……” 这贱人话未说完便猛地侧头看向河面;上官飞云则惊呼一声,大叫道:“快跑!”然后像被火烧着屁股一般跃进光柱,瞬眼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我也听得河水中悉悉索索一阵奇怪声响,扭头一看,顿时汗毛直竖。 河中不知何时闪着密密麻麻的绿珠,部分已抵至我身后不足三米之地。绿珠自然是眼睛,眼睛自然是长在脸上。 但是,脸虽然是人的脸,但脸下却连接着不足一米的兽身! 任建突然后跃贴壁,叫道:“这是什么鬼?” 我闪身任建身侧,惊道:“是人还是鬼?” 人脸兽身的怪物吱吱呀呀地簇拥而至,散发着恶臭。我不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厉害,但数十只密集在一起的场面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只怪物发出一声似鸡啼的声音,忽地向我扑来;我道气狂运,一掌拍出。 随着一声闷响,那怪物倒身飞走,但我手心也一阵发麻,更感觉手中滑腻腻的一片极不舒服。 我顾不得恶心,因为心中已生惧意。这一只怪物的实力都明显要比先前那甚小强还要强,何况还是如此之多! 不及思量,我叫道:“快跑!”然后便顺着山壁几个世象穿行。而刚刚站定,我便听到身后吱吱呀呀的声音尾随而至,似乎速度并不比我慢多少。 我心下大骇,也不知任建处境如何,只能大叫道:“贱人快跑!” 隐隐听到任建叫道:“分开跑……” 我闻言稍安,但就这功夫,那群怪物已窜至我面前,甚至我都能看到它们口中血红的牙龈和白色的獠牙。 我心念陡起,疯狂穿行。如此数分钟后,我渐感觉体内道气变衰,甚至有两次都没有穿透世象。 当下心一狠,我放弃世象穿行,提起道气在山壁上狂奔。而如此一来,身后那吱吱呀呀的声音便离我越来越近。 我心下焦急,便专捡那石柱多的地方跑去,意欲借石柱延缓身后那群怪物。奔得数分钟,我听身后那声音似乎已有数十米距离,不由得心下一松。 正如当初黎世功所言一般,人是凭一口气撑着的;先前我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松下这口气后,我只觉全身发软,体内道气几竭。 四下略略打量,我心中暗自叫苦。 先前一阵狂奔,我只顾着如何给那群怪物增加些阻碍,却没发现自己竟顺着山壁向上在跑。此时脚下已看不到暗河,而面前则是一面陡峭的巨石,别无它路。 若道气盛在,这石面倒不是问题;但以我现在的体力和时间最多能爬到一半,便铁定会被那群怪物死死咬住。 值此片刻停顿,那群怪物已蜂涌而至,呲牙咧嘴,吱呀一片。随着两声鸡啼,冲在最前端的两只怪物腾空窜出,直扑我而来;我不假思索腾起连环两腿,将其踹翻滚落下山,而自己也被反震得一屁股坐在山壁上。 ; 第二百十五章 逃窜 ?那群怪物似乎被激怒一般,齐齐怪叫,群起而攻;我不及多想,将手机叼在口里,左右手拇指摁在中指首节指肚,打出离象指。瞬时,两团拳头大小的红黑相杂的火焰疾射而出,在山壁上溅起无数细小的火星。 那群怪物吱呀乱叫,齐齐后退数米。 我微愣,又连连打出几记离象指;那群怪物一阵乱叫,再后退数米。 因为客观条件限制,我从未真正打出过离象指,更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威力。此时情急而发,却让我忧喜参半。 喜则简单,离象指不但成功打出,火团还有拳头大小,能够给怪物造成威慑;忧则更简单,因为我知道体内道气也撑不住多长时间。 我快速四顾,紧急思索如何走出眼下的困局。 上面是巨石,左面仍然是巨石;右边是怪物,下面仍然是怪物。但正下方怪物数量稍少一些,并且暗河在下面,说不得顺着河还能找着出口….. 下山! 主意既定,我连打几个离象指,趁着怪物后退的空档向山下疾驰。刚冲得十来米,身后那一片吱吱呀呀的声音便无限接近,伴随有零星的滚石。 忽地,我感觉一道寒风扑背而来,当即猫腰闪避。不想脚步一滑,我便一个横侧倒地,向下连续翻滚。与此同时,那道寒风从我上侧呼啸而过,瞟见是一只怪物滚下山壁。 几乎同时,我身后又起一道鸡啼,隐有寒风扑来。此处山壁上有水渗出,尤为湿滑,而我在疾速翻滚中根本没有时间和力气改变身体的姿势和路线,竟似避无可避。 翻滚刹那,我瞟见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正向我的方位扑来,更要命令的是它似乎算准了我滚动的速度和距离,扑得略高一些;如此,我再一个翻滚,就正好被它扑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刹那间,我便感受到一股腥臭冲袭而来。 ………… 绝望,可以是一种心情,也可以是一种状态;可以是一个瞬间,也可以是一个过程。 此时我的心情是绝望,状态同样是绝望;虽然只应该是一个绝望的瞬间,但我感觉却是一个无比漫长的绝望过程。 我似乎感觉到怪物的利爪刺进我皮肉后产生的裂痛,我似乎感受到身体被数十只怪物撕碎后的冰凉。 突然,我只觉腹间一震,手脚同时重重地碰在硬物之上;与此同时,我上方传来一声闷响,然后被腥臭灼热的液体溅得一脸。 幸喜手机还被我牢牢咬在嘴里,虽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但我还是看清楚自己被一个竹笋般的石柱横腰挡住;石柱上面是一只怪兽,显然已被贯穿身体,暗红色的血液和灰白色肠肚洒挂在石柱之上。 只是这眨眼的功夫,上方那片吱吱呀呀的声音已如万马般奔腾般逼压而至。我顾不得全身疼痛,抱着石柱绕了半圈,以石柱为掩体接连打出离象指。 此时我体几道气几无,打出的火团只有指头大小,但仍然让那些怪物猛地一滞。我借此扭头下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最下面黑乎乎一片,我看不到是否是暗河;但我下方数十米的地方却是一片绿油油的珠子,竟似比我对面的怪物还多! 或许是最前面的怪物收腿过猛,跟在后面的怪物扑撞上来,引起它们一阵骚乱和阻滞。如此,我终有片刻喘息之机。 先前我被那石柱撞得委实不轻,但情势太紧急,尚来不及感觉;此时稍有闲暇,便觉得小腿、膝盖等部分疼得钻心。 我裂嘴嘶气,用单手快速地揉摸着小腿…… ………. 虽然不知道上古天真燕灵兰送给我的这根鱼竿是一件什么样的存在,但我能肯定它不是一般的存在。 只是,一则我对这鱼竿本来就不熟悉;二则先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很突然,所以我竟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存在。 此时摸着小腿上那硬物,我心中不禁一喜。毕竟,这鱼竿好歹也算是一样武器!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我摸出鱼竿一抖,鱼竿滑出三米有余;我抡起鱼竿向那群怪物挥舞。 我怔住……因为那群怪物似乎都怔住。 鱼竿随着我手臂在空中飞舞,瞬间发出一串呜呜咽咽的声音,更像是一首完整的乐曲。 一种极似吹奏洞箫发出的低沉婉转的乐曲! 而乐曲响起的瞬间,那群怪物像是被齐齐下了咒语一般,完全安静下来,像峨眉山上一群等待游客喂食的猴子。 我发怔的刹那,手中的鱼竿自然迟缓,那群怪物又像是齐齐被解除了咒语,再次暴躁,似一窝被黄鼠狼追逐的公鸡。 我心下一惊,赶紧将鱼竿抡得飞圆,待那群怪物静下来后便小心翼翼地从石柱后慢慢走出。 那群怪物似乎极怕这鱼竿,或者极怕这鱼竿发出的声响,竟齐齐后退。 我喜极而颤,嘴里手机差点掉下来,赶紧拿下持在手中,慢慢向山壁上面爬行。 这一变故虽然短暂,我却已想明白。下面那一片绿油油的珠子定然是怪物的眼睛,却不知是不是和我面前这些家伙同一种类。万一不是同一种类,而它们又不怕鱼竿怎么办?再者,就算是同一种类,万一里面有几个不信邪的家伙起哄,怂恿众怪物扑上来怎么办? 是以,我只能重返巨石,将出逃希望押在那里。 我一瘸一拐地慢慢上爬,耳中呜咽不止,脑中更是翻腾一片。 我有些遗憾不该将鱼线取下,否则此时定能将这群怪物赶得更远一些;我有些庆幸,若那细细的鱼线不但不能让这些怪物害怕,反而将它们激怒怎么办? 我有些欢喜,这群怪物就像我操纵的玩偶,它们进退皆由我;我有些担忧,如果巨石上面仍然没有出口怎么办? 如此乱七八糟地想着,我慢慢退回到巨石处。 巨石是一般溶洞那种碳酸钙石灰岩,虽然坡度陡峭,所幸并不湿滑。我再将手机咬在口中,一手挥舞着鱼竿,一手摁住石面,侧着身体吃力上爬。 五、六米的石坡似乎比五、六里的山路还要漫长,待我爬上石顶已是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让我稍感心安的是那群怪物寂静无声地齐齐蹲在石坡下,并未尾随。 我一屁股坐在石上,换只手挥舞鱼竿,再将手机取下照向那些…… 我有些悚然,更感觉恶心。 石下密密麻麻蹲着一片怪物,绿油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似乎是一群盯着猎物的狼,又似乎是一片等我喂食的羊。 之前情势险急,我倒不甚细看;此时看到数十张人脸,形如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但是,这群乞丐却又分明长着兽类肢脚和暗黄的鳞甲,鳞甲上面布满不知是水还是汗的液体…… 我索性关掉手机,宁愿只面对那一片绿色的眼珠。 突然,我心中一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大喜。 根据我掌握的知识来分析,怪兽的眼睛发光是因为有光线反射;而我手机关掉后,洞里便没有任何光源,按理说它们的眼睛不发出绿光;既然能发光,那便有光源? 这一回头,我竟看到上面隐有一星亮点! 我霍地站起身来,大步向山壁上方走去,似乎瞬间恢复了力气。 行得二十多米,我身后再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但我毫不在意,反倒生起一股欣喜。 ; 第二百十六章 杀气 ?洞口! 转过一道四米多高的石柱,我先前看见的一星亮点便数倍放大,分明是一个洞口;洞口右侧上方还挂着大半个玉盘,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冰清玉洁、亲切可人…… 额滴个月亮啊! 我心中狂喜,更是突然明白为什么月亮可以代表我的心——因为它代表我能逃出生天! 此时,不用打开手机我也能看清路面,便加快脚步向洞口奔去。 洞口并不宽大,仅容一人侧身穿过。 但是,足矣。 更让我欣喜的是,我过洞时自然不能挥舞鱼竿,而身后那群怪物却并未欺身撕咬,而是在距离洞口数米处徘徊,发出吱吱呀呀一阵怪叫。 我觉得寒风拂面,精神不由得一振。但当下仍不敢大意,我退至洞外数米,手持鱼竿遥指洞口,只等那怪物冒出头来就狠狠地将其抽回去。 十余分钟后,洞内那些绿油油的眼睛仍然未前行,甚至看不出有前行的可能。我微微放松,席地而坐。 值此,我方惊讶地发现周围竟是厚厚的雪地! 我瞪大眼睛迅速打量一番,愕然发现自己身处雪山之顶。再细思一番,我明白自己多半贯穿整个山洞,已跑到距离古墓最近的大姑娘山顶。 想到古墓,我陡然想起任建还在洞中,不由得心中大急。我一手持鱼竿,一手匆匆拔通电话。 任建的声音充满惊喜,说道:“案子,你还活着啊?” 我没好气道:“我还没写遗书呢,你就那么盼着我死?你在哪呢?情况怎么样?” 任建似乎长舒口气,笑道:“我很好啊,我从古墓出来了,已把洞口给收拾好。我给你说,那石像机关真是玄妙,反着转就可以……” 我再度愕然,打断说道:“等等!先前没有怪物追你?” 任建顿了一下,说道:“没注意啊,我跑得飞快,就顺着来时的路上来了。我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我愣了半晌,然后连着吼出五个滚,再愤愤然挂掉电话。 我狠狠盯着洞内那片绿色,突然猛地挥舞鱼竿;那一片绿色一暗,然后远远退去。 我喘着粗气,恨恨地盯着洞口,吼道:“你奶奶的!就算小爷比那贱人长得英俊,也用不着你们这些怪物喜欢啊!” 半晌,我笑着安慰自己道:“算了,这贱人天下之至贱,贱到怪物都不屑追他。不与他一般见识……” 如此一番,我渐觉心下平衡,便盘腿而坐,慢慢调息蓄气。 ………… 时间在人怪僵持中渐逝。不知不觉,天露鱼白。 我长吁一口气,腾身而起;感觉体内道气充沛,心下大慰。 洞内黑如墨,不见绿光。我暗忖定是怪物怕光而已然退去,便完全安下心来。而我安下心来的第一个感觉却是有些冷,不禁有些微微奇怪。 我已很久没有感觉到天气的寒冷,但此时却真切地感受到有些冷,而且这种冷很有些异样。 这是一种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冷,更让我有些心悸。我像是赤足行走在深渊的边沿,更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尖刀对准背心。 这不是冷!这是杀气! 我猛地回头,惊而脱口道:“黎世德!” 雪地里站着一人,负手而立,神色漠然,正是在苏小月酒窖将我带进世象威胁我不要打青石板主意的寸发中年人。 那人眉头微扬,说道:“你竟然识得我?如此也好。” 我慢慢转过身来,心下无比警惕。 因为,这人已经自认他便是黎世德,便是比无耻的黎世功多出一份凶悍的黎世德,便是老神棍让我避而远之的黎世德,甚至是亲大哥拿他没有办法的黎世德! 我将鱼竿收缩插回,暗自运行道气。 黎世德忽然说道:“素灵节?你和上古天真也有交道?” 我微愣,复猜素灵节便是鱼竿的名字,口中说道:“不仅仅是交道这么简单,上古天真的燕灵兰便是我姐姐。” 这句话说出,我立刻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当然,我并不是因为与燕灵兰乱攀交情而害羞,而是在故意抛出这句话后等待黎世德的反应而产生的紧张。 但黎世德的反应让我有些失望,他嗤笑一声,说道:“那老道姑会是你姐姐?你是无知还是无耻?” 我愤愤然,因为被一个无耻的人嗤笑无耻。 黎世德声音突然变冷,说道:“年轻人,我给你打过招呼,既然你不听招呼而一意孤行,我少不得要教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 我皱眉道:“这次我真不是为了青石板而来……” 黎世德打断我道:“我大哥给你说过,让你这几年好好修行即可,可你却偏偏喜欢四下折腾。就算是折腾,如果不影响别人倒也罢,但你现在已经影响到我……” 我有些无语,却心生侥幸,说道:“既然你是归命门弟子,那你应该知道我是善人之后,当年商洛水前辈……” 黎世德再度打断我道:“当年之事关我什么事?” 我直接无语,只觉得老神棍那句“小的不如老的”简直就是至理名言!如此一想便觉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来。忽又想到早先被一群物怪追得像兔子一样逃窜,更觉胸中憋胀难忍! 不就是打架么!小爷现在可是人阶!小爷才把山水荒那牛头熊身的怪兽打得满地找牙! 我道气狂运,手指如飞,先后打出离象指和巽象指。 两团拳头大小的黑红火团从我指尖疾射而出,随后的巽象指弹出一声风唳,划出一道水痕般的气流追上火团。 风火相交,黑红火团像似突遇燃油一般,猛然增大数倍,呼啦啦响着向黎世德射去。 既然要打架,那肯定要先发制人! 见两团火焰将至黎世德身前,我心中微微有些解气,只等着看黎世德如何狼狈招架。 值此,忽见黎世德头顶上方空气激荡,卷动地上积雪漫天;两团火焰突然定在半空,似乎遇见不可突破的阻隔。 我心中微凛,定睛看去,却是黎世德面前不知何时立起一道透明的冰墙。冰火相遇,噼啪声响之不绝;稍倾,黎世德双手轻推,那面冰墙竟徐徐向我倒来。 我道气陡起,捏出艮象指弹出。 除今日之离象指外,我仅成功打出过乾象指。但此时情势紧急,我干脆抛开顾虑、放手一搏,欲以石破冰! 艮为山,为石。 指伸石至,但冰墙仅仅是略略一滞,复向我加速倒来;同时,两团火焰微弱终熄。 瞬间,我周遭空气突然寒如古冰,更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挤压感逼迫而来。 我心念起,闪身黎世德左侧,再打出离象指。 黎世德左手托住右肘,右手捏个指诀;与此同时,那冰墙便如竹席一般向我卷来,火团即灭。 无数雪花从地上飞舞而起,仿佛被天空巨大的龙卷风席卷。一时间,我眼前一片白茫,不明西东。更有无数细小的冰碴射向我面颊、眼睛,似针尖般扎下。 我双眼迷离,看不清情势,便赶紧起念再行。 猛地睁开眼,我陡然发现自己竟站在黎世德面前不足三尺之处。仅是瞬间,我惊而复喜,毫不犹豫冲拳而击。 先前数息之间,我知道指象功夫还是不敌黎世德;但贴身肉搏却就胜负难料,毕竟他至少比我年长二、三十岁啊。 拳风卷雪。 眼见拳头就要落在黎世德胸前膻中穴,他的身体却突然雾化一般,似实实虚,让我拳头落了空。 我猝不及防,难以收势,脚下便是一个咧跄。 值此,我突感觉背心一实,仿佛被一根从天际射来的巨石撞中,整个人飞出数米之远,重重摔在雪地里。 我顿觉胸口如压重石,又如翻江倒海;喉舌间一腥,口中喷射出一腔热血,在雪地滋作寂然,赫然如一枝让人心悸的冰雪红梅。 四周突然寂静无声,唯卷起的无数雪花又漫漫扬扬落下,像悼奠一般层层铺叠在我脸上、手上。 我感觉不到痛痛,却感觉渐渐恍惚、宁静、寒冷。 我似乎又飞了起来,一道模糊的身影距我越来越远;似乎从我的方位再次飘现出一带血红,将那道身影覆盖。 我再次重重地跌落在雪地 ; 第二百十七章 血红世界 ?那道身影慢慢向我靠近,笼罩身影的血红却似越来越浓;仿佛靠近我的是一道血红的身影。 我眼前仍然恍惚,恍惚到看见那带血红忽然变大、无限延伸,罩住整个雪地、整片天空…… 一个血红的世界! 我心中忽然清明! 心中微动,这个血红的世界突然分裂飘洒,满世界的血红分裂成一朵朵艳开的荷花;无数荷花的间隙里透着雪地、天空;而雪地、天空上朦朦胧胧隐现一片清水、荷叶,就像是在雪地和天空中泼下的水墨投影。 这是一方如寰的池塘。 那道身影像是在池里上行走。 我飘然起身,瞬时池水滔天,又伴着无数雪花乱舞;荷叶、荷花极速旋转,像流星雨般射向那道身影。 我,是这方池塘的主宰! 那道身影像风筝一样远去,留下一道新的血红。 ………… 黎世德与我遥遥相望,他抹去嘴角一道殷红,嘶哑道:“易道功法,果然有些名堂。能在这个时候进境,你也算是有些本事。” 我没有说话,虚眼看着雪地上、天空中无处不在的、淡淡的池塘,欣赏着这幅含情水墨图画。 黎世德慢慢前来,边行边道:“若是假以时日,或许你真可以掀起些风浪。不过,你应该没有以后了。我黎世德不可能在一个娃娃面前栽了跟头,还让这个娃娃从我手里全身而退。” 忽地,我眼前一亮,雪地、天空都不在,我仿佛置身于一张无边无际的白纸之上,或者,置身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同时,那片池塘、荷叶、荷花变得若有若无,像是洗过的毛笔滴下极淡的墨彩。 我知道黎世德到底比我强大,至少他开辟世象的手段便非我所能及。但是我并不惧怕,不管那片池塘如何素淡,只要我能看到、能感受得到,我便有和他周旋的信心。 黎世德踏水而来,快如闪电。但一片荷叶比闪电还快,将他身前那一团灰暗的拳风卷散。 黎世德微顿,左手捏诀,口中轻喝;我头顶凭空响起一声惊雷,一条水桶粗的闪电自上而下,端端击向我的头顶。 池塘有风,我如一片风中荷叶,慢悠悠荡开,却正好避开那道瞬间落下的闪电。 黎世德再一声厉喝,同时单足顿地,双臂辟阖;瞬时,池水如喷泉一般射向半空,荷叶、荷花零乱飞舞,像是失去重力而在太空中无助漂浮。 池塘微颤,我喉舌发腥。 强忍不适,我心念陡起。 池塘漫漫无际,我身后更多的池水、荷叶、荷花如海涌般呼啸而来;黎世德飘然退后,负手而立。 风平浪静。 半晌,黎世德说道:“难怪古中华那老东西那么不要脸,想着法把你骗入乾元宗。千年南宫丹,独绝昆仑印。果然所言不虚啊。” 我仍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用心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黎世德的世象如同一个无边无际的纯白世界,我不知道世象的破绽或者出口在哪里。 但是,池塘的每一寸地方都在我心里。 池塘亦是无边无际的世界,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心念下之,池水开始微微荡漾,极细微、极隐晦地向着某一个方位漫去。 值此,黎世德身形再动。 白色世界瞬间现出数条灰暗的线条,赫然是空间扭曲的棱折。那些线条如同白色冰层上的裂缝,伴随着咔嚓声极速向我延伸过来。 线条过处,池水瞬间凝固成白色的冰层;线条未至,我已感受到如刀般的寒风扑面。 我双臂振起,背后池水卷起数十米巨浪扑向那些线条;与线条相遇,巨浪瞬间冻结成数十米高的冰层。 黎世德在数十米高的冰层上,负手而立。 我倒飞而去,如被寒风吹散。我散在荡漾的池水上面,随着池水极细微、极隐晦地向着某一个方位漫去。 黎世德怒吼如雷,双臂指引下,那些带着咔嚓异响的线条突然变粗数倍。 寒风狂号,黎世德脚下那数十米的冰层突然化作巨浪反向而来,向我而来;无数荷叶、荷花在寒风里破碎、飞溅。 巨浪转瞬即至,如雪山崩塌。 在被雪山碾压的瞬间,我心念起,身后近百米巨浪陡然迎来。同时,无数的荷叶、荷花将两个巨浪密密包裹。 像两个巨大的绿红相杂的球体。 似乎寂静了许久,又像是根本没有间隔,那两个巨大的绿红相杂的球体突然炸裂开来,发出山崩地裂的巨响。 我被气浪抛出,像是一粒被台风卷袭的灰尘。值此,我心念陡起,借势向着某一个方位射去…… ………… 面上微寒,我站在雪地里;黎世德微微躬身,嘴角溢血。 半晌,黎世德缓缓说道:“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们师徒果然是一路货色。若不是古中华那日不要命般的打法让我受了些损,今日就算你打算与我两败俱伤,也绝不可能遂意。” 我心中微颤,继而怒火冲起。 自那次看到老神棍吃药,我便隐隐有种感觉。此时听黎世德如此一说,我知道老神棍确实不是生病而是受伤。 并且,让老神棍受伤的正是眼前的黎世德! 我抹去嘴角的血迹,却没有做出为老神棍复仇的举动。一则因为我体内气血翻涌,本就没有余力;二则因为……黎世德身边多出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胥清山和胥清水。 半晌,胥清水道:“我早说过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胥清山沉默片刻,说道:“你如果是最近才说那便没错,但既然是早说过,那便不对。” 胥清水摇头道:“我早说的时候,就是说的现在。” 胥清山摇头道:“你又错了!如果是先前,我或许打不过他;但现在,我必取他性命。” 胥清水摇头道:“你又错了!师父没让你取他性命,只说不用对他客气。” 胥清山点头道:“那我就对他不客气!” 话落人至。 我甚至没有感觉到胥清山如何动作,便恍惚觉得被他一拳击飞。 我重重落在雪地里,顺着山势下滚十余米后,停在一块平缓之地。艰难地坐起身来,我望向上面的胥清山,恨恨无语。 我呕出一口鲜血,眼睛有些迷散,心念间再看不到那片池塘。 胥清山如魔怔一般,忽地闪到我面前,撩腿猛踢。 我飞了起来。 我落了下来。 我落在雪坡上,看到天空在旋转;我鼻口间腥味难当,不断涌出灼热的液体;我感受不到我的身体,欲动而不能动。 胥清山的身影在我眼前旋转,似乎双手舞动变幻,似乎口中念着上九敦艮。我忽然想笑,因为我隐约看出这正是我先前第一次打出的艮象指。 诀尽指出, 我看到一块陨石,阳刚浩然;那块陨石带着灼热的气息向我疾射而来,我只感觉到自己如骄阳下的水珠一般正在蒸发消失。 我心下平静,死之所知。 ……. ; 第二百十八章 风过人立 ?似有一道金色的炽热阳光从天而降,强横地消融了那颗扑面而来的陨石。 我似在翻滚。 我似翻滚在一片金色的阳光里。 柳静宜笑媚若花,却似在无声地犯二;老妈慈祥地笑着,似在喂我一匙红糖水;老神棍似在喝斥我,只是我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道金色的阳光轰然闪过,留下一地寂静,又平添一些嘈杂。 不知过了多久,我顺着嘶哑的嚎啕声艰难侧过头,看到胥清山和胥清水跪在雪地上,抱着一位身着金黄色冲锋衣的男子仰天长号。 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我脑子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我咬紧牙关慢慢地爬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跪在金黄色冲锋衣男子面前,看着他左胸碗口大的血洞发怔。 不知过了多久,我喃喃道:“我要向你姐要钱,要她还我钱……大恩不言谢,我死都不说谢……” 胥清山突然倒啸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抬腿向我头顶劈下! 头顶呼啸而下的寒风,刺得我头皮隐隐发麻;我不能动,也不想动。或许寒风过后,我就能还他一片金色的阳光。 ………… 风起,雪舞。 我眼前突然一亮,无数雪花从地而起,迷漫着我的双眼。平地而起的狂风似乎比头顶那道寒风更为犀利,将那道寒风卷散于无形,犹如一溪清水收纳一滴雨点。 我在雪里,我在风里。 我在风雪里再次翻滚。 我眼睛里只有一片茫茫白色,只能看到狂舞的一片雪雾;雪雾深处传来胥清山的惊呼、胥清水的尖叫,以及上方黎世德的闷哼。 风来得诡异,去得突然。仿佛一条神圣威严的巨龙从我面前一闪即过,甩尾荡起雪花无数。 风过,人立。 三条人影背对东方晓阳,在漫天落下的雪花中静立,像是三道抽象而生动的人物剪影。 我虚眼凝视,不知是敌是友。 雪花落尽,三条人影踏步而来。 我摸索着拽出小腿上的素灵节,抖直相向。我知道自己没有余力动手,但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准备动手。 瞬息而过的风雪突然让我明白,既然那道金色的阳光因我而逝,我就不能让他白白流逝! 我不允许任何人信手拈花般取走用那道金色阳光换来的性命! 忽地,左侧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你是叶荣的小师弟何安之吧?果然有些血性,是条汉子!” 我闻言微愣,手臂却像比我心中更明白来人是友非敌,是以无力地垂下。 三人靠近,却是三个男人。三个与叶荣一样精神的男人。 左侧男人拧头甩出一道弧线,利用自然风力归拢了他那四六分的发型,笑道:“我是许三少,叫我三哥就行。” 中间男人裂嘴一笑,抹着下巴说道:“我是邓老大,可以叫我大哥。” 右则男人双手交叉叠于腰际,彬彬有礼,像是绅士,又像是酒店服务生,笑道:“我是贺老二,自然该叫二哥。” 我怔了怔,谁也没有叫;茫然四顾一番,却不见胥清山兄妹和黎世德的踪影。 那邓老大微叹一声,说道:“小家伙这番苦头真够人呛一壶的。”说罢手腕微动,抚住我胸前神封穴。 瞬时,我感觉神封穴一股热流贯入,心下慢慢平静。 良久,邓老大收手,裂嘴笑道:“死不了。” 许三少拧头甩出一道弧线,笑道:“死了还得了?那叶荣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贺老二微微点头,笑道:“幸好死不了。” 我深吸口气,但觉体内隐隐恢复了些道气,便拱手道:“谢谢三位前辈。” 许三少笑道:“这孩子痴了还是瞎了?就算你看不出我的风流倜傥,也应该看出我并没有那么老啊!叶荣是我们兄弟,你是他师弟,你最多叫我一声三哥便是。” 我怔了怔,复拱手道:“谢谢三位大哥。” 贺老二伸手在我手腕一探,惊道:“筋骨竟然都还完好?奇迹啊!你先别说话,赶紧自己调理一下。” 我依言盘腿而坐,宁神定气;待收功睁眼时,时近午时。 我没再与邓、贺、许三人见礼,而是起身默默走到左侧雪坡下,无语凝视。 白一茫静静地躺在雪地上,周遭散乱着一片杂乱的殷红。他的脸上沾满血迹,却分明比雪还白,比雪还干净。 或许是太过干净,我竟觉得白一茫的身躯如天使一般幻化不再,只留下一片金黄色的阳光。 我感觉很冷。 半晌,邓老大三人围至。 我喃喃道:“他是我的恩人。” 再半晌,邓老大说道:“这事我们会处理。只是……你是将他带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我摇摇头,说道:“他从小就喜欢雪山,就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 我四下细细查看,在金色的阳光里觅到一股腾袅气息。我径直走去,将体内不充裕的道气狂运,瞬息在这股气息下掏出一米深的坑来。 我抱起白一茫,平平放进坑内。 贺老二说道:“我帮你再挖深些,让他入土为安。” 我将白一茫的脸细细拭净,摇头道:“他喜欢雪,不喜欢土。” ……….. 飞过薄薄的云层,邓老大将我从他背上放下,说道:“还是老老实实走路吧,被人发现不好。咱们歇歇再走?” 我点点头,在一块深青色大石上坐下,问道:“大哥,你们是八大处的吧?” 邓老大点头说道:“老三是长安处的,和你师兄一块。我和老二是香界处的,和你师兄都很熟。” 我点点头,迟疑道:“大哥,山洞里的情况你们知道吗?是不是七星国祚阵已经被人启动?” 邓老大面色郑重,说道:“不会!如果是阵法启动,早就应该有相应的现象发生。不过,现在西川境内的几处阵眼都有这种异常,似乎是天地异象导致。我们回去汇报以后再作打算。” 我想了想,又道:“刚刚黎世德他们怎么样了?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邓老大笑了笑,说道:“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都不能简单地用好人坏人来区别。我们有我们的政策,能争取的尽量要争取,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同一战壕的战友。” 我呆了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半晌,我再问道:“大哥,山洞里那些怪物是什么?” 邓老大微微皱眉,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只知道那应该是上古天真或者山水荒的驭兽之术。” 我暗叹一声,说道:“有一只像雪豹一样的怪兽叫小宝,有一只牛头熊身的怪兽叫小强,都是山水荒豢养的灵兽,平时看管它们的人叫上官飞云。至于那些人脸怪物,既然上官飞云都害怕,我想应该是上古天真豢养的。” 邓老大微微扬眉,笑道:“好,这些消息很重要。” 许三少拧头甩出一道弧线,笑道:“歇好了就慢慢下山,然后把自己收拾一下,别吓着别人。” 我微微一愣,方发现自己衣衫破败、浑身血迹;脸上更是像糊着浆糊一般无比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仿佛有着极强的传染性,流水一般传进我的心头。 行至山下,众人用溪水自顾收拾。毕,邓老大三人确定我无碍后便先行离去,我扭头望着山顶,久无言语。 大姑娘山巍峨矗立,在蓝天白云间显得古朴而寂静。 山顶笼罩着淡淡的云雾,云雾之后便是那皑皑白雪。 白茫茫一片,至纯至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