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行歌》 第二十章 无题 ?“阿嚏!”楚行歌披着厚重的裘皮披风坐在炉火边,手里还端着一大碗姜汤,喷嚏打个不停。 身前戚氏与杜鹃,黄鹂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在楚行歌身上,使得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捏着鼻子把姜汤灌进嘴里吞了下去,放下碗筷后,摸着鼻尖憨笑起来,“母亲,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昨夜出门遇到个女子,一时中意,看着顺眼,因此才跟杜鹃透露了些消息。” 楚行歌说的随意,戚氏却听的认真,她满脸认真地问道:“那姑娘可对你也有意思?要不我去跟你父亲说说,等开春便选个良辰吉日把婚事给办了。” “呃……”楚行歌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若是此刻告诉戚氏自己与那女子只有两面之缘,甚至连她的长相,姓名,家庭住址都不知道的话,戚氏该作何感想。 从戚氏的表现来看,她心里应该是迫切着希望自己能早日成婚,这事便有些麻烦了。 “少爷,那姑娘有多高?是哪家姑娘?”一旁杜鹃插话问道。 黄鹂跟着问:“对呀对呀,她家事可好?家里有几姊妹?” 楚行歌双手一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事还没谱呢,你们也别太在意,这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杜鹃噘嘴反驳道:“那怎么行,这事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得慎重!” 楚行歌瞥了她一眼,轻声道:“就你话多!” 戚氏起身从梳妆台上的珠宝箱里取出一块色泽剔透的玉佩,递给楚行歌说道:“这玉佩是你父亲当时给我的,若你真的觉得那位姑娘适合你的话,就把玉佩送给她吧,就当是件定情信物,回头你们把事情确定下来,我再去找你父亲,找媒人上门提亲。行儿你看如何?” 楚行歌接过玉佩点了点头,戚氏还算明事理,不过多地干涉自己的婚姻,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便是出身卑微的原因,她对门当户对这些并不在意,一切都由着自己做主。 “母亲那孩儿就回去睡觉了。昨夜没睡好,现在有些困了。” “嗯,去吧!” 楚行歌退出房间后长舒了口气,紧了紧衣裳快速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他刚出门,黄鹂便望着他的背影说道:“夫人,这事你真打算由着少爷啊,万一他又被人骗了可如何是好?” 戚氏从旁边拿起暖手袋抱在手中,轻声道:“杜鹃,你去把小姐找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她帮忙。另外你再出府一趟,去查查昨夜昨夜少爷去过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总之必须把那姑娘的身世给我查清楚。” “好嘞!”杜鹃朗爽地笑了起来,大步走出房间,消失在小院之中。她走后,戚氏对着另一名丫鬟黄鹂交代道:“黄鹂,后天便是姥爷寿辰,你去帮我出府采办些东西,置办几身新衣裳,特别是少爷的衣裳一定要认真置办,马虎不得。 “好的夫人!” “嗯,替我把香点上,我要敢在姥爷寿辰前把那篇颂华经诵完!” …… 距新春还有十三天,距楚远道寿辰只剩两天,楚行歌一方面期盼着寿辰与春节的到来,另一方面却又有些不喜欢应酬。 楚远道身为户部尚书,每逢佳节应酬自然多,一些户部的小官吏与他的那些个门生,逢年过节都会相继进府来拜贺,到时人必定不少,楚行歌期盼着若是能从中找出些关于那个娃娃脸身上还散发着清香味的女子的消息才好。 昨天夜里,他虽未看清女子的容颜相貌,却在无意间触碰到女子身上丝滑的锦缎面料,这种面料极其昂贵,绝非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能穿的起。楚行歌断定女子绝非普通人家的姑娘,很有可能是长安城内某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因一时贪玩跑出家门,或许是娇惯了,在外行事不稳才会得罪了那群官差。 若她真是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那找起来便缩小了很多范畴,容易许多! 楚行歌躺在床上头昏昏沉沉的晕的厉害,他很快便睡了过去,睡梦中隐约见到了那个姑娘,见到了那张笑起来泛着两个酒窝的娃娃脸,他咧嘴笑了起来,满脸风******这一觉他睡到下午四点,或许是知道他没什么胃口,戚氏与几名丫鬟中午并未叫他起床吃饭,楚行歌从床榻上爬起后伸了个懒腰,刚要下床,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一股冷气卷了进来。 让人惊讶的是来人并未杜鹃,而是楚灵儿。 楚灵儿快步走到床榻便,从衣架上取下裘皮大衣递给楚行歌,笑道:“三哥,你这觉可睡的真香啊,害人家在这等了你五个时辰。” “你等我?”楚行歌蹙眉问道:“有事?” 楚灵儿走到房门前探着脑袋左右张望了一阵,见周围没人才带上房门走了回来,贴在楚行歌耳边轻声说道:“还不是小娘叫我来跟你探探风,看看你喜欢上谁家姑娘了!” “……”楚行歌有些无语,戚氏不是说婚事由自己决定吗,怎地又委托楚灵儿来探口风。 “三哥,你该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姑娘吧,我可是派人查过她,她光是年纪就比你大了七八岁,不配!”楚灵儿靠在床榻前,双手托着下巴细细分析道:“就算年纪不是问题,父亲也不会同意你迎娶一个风月女子的。几年前大哥也喜欢上一个风月女子,并彼此许诺终生,最终还是被父亲棒打鸳鸯了,很可怜的!所以三哥,灵儿还是希望你对这事要好好权衡!” “年龄大我七八岁?还是风月女子?”楚行歌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按理说不应该啊,昨夜那个姑娘无论是身形还是腔调都像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哪会有那么老,况且身上一点胭脂味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风月女子。 楚行歌询问道:“灵儿,你这消息哪来的?” 楚灵儿认真回道:“我托人查的,小娘不是也叫杜鹃去查了吗,待会杜鹃回来你一问就知道,估计她也查到了!连她的名字我都知道!” 楚行歌激动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胭脂呀!”楚灵儿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他,借着说道:“她是扬州人士,年方二十七,十年前曾嫁过人,只是后来不知怎地离开了扬州,直到三年后以全新的胭脂身份回到扬州,凭借着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本事,加上又能唱个好曲,短时间内便成了扬州城子红的头牌姑娘。” 楚行歌吞了口茶水,暗自松了口气,咧嘴笑了起来,“谁说我看上的是胭脂姑娘?” “那是谁呀?她的丫鬟杜小丫?” “说了你也不认识!”楚行歌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她叫什么名字,甚至连她的相貌都没看清,总之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不可言喻,反正就是很喜欢。” 楚灵儿低头沉思起来,半晌才抬头朝着他眨眼神甜甜笑了起来,“三哥,要不要我帮你查查那姑娘的身份?” “你能帮我查到她的身份?”楚行歌有点不信,着茫茫人海,仅凭着那张娃娃脸就能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楚灵儿拍着胸脯骄傲道:“当然能查到!我可是长安城内消息最灵通的人,别看我整天被父亲关在府里,可我在外面的眼线遍布整个长安,别说找个姑娘,就算是一只老鼠我都给三哥找来!两天,两天之内我一定把她找出来。” 她说这段话的某一刻楚行歌心中竟有些相信她所言不假,可仔细一推敲,又觉得有些不靠谱,楚灵儿虽整天在外面疯,却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连官府都不敢保证的事,她敢这么肯定? “三哥,你起好,我现在就去办这事了。后天父亲寿宴当天,我一定让你见到那位姑娘!”这是楚灵儿临走时留下的承诺,说这话时她眼中放着光,炯炯有神,脸上的表情是楚行歌从没见过的认真。 “别强求,这种事随缘吧!若你真打算找可以从那些达官贵人家开始寻找,看看昨天有哪家的姑娘去过景秀街旁的那条小巷!”楚行歌提供了自己唯一知道的线索。 “对了三哥,你昨夜殴打安乐侯家的那个小霸王的事在京城都传开了,要是杜鹃把这事告诉小娘你就惨了!” “你的意思是?” “赶在杜鹃告诉小娘前,截住她,并威胁她,不让她去说!” “威胁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的,要不换我去做?” “呃……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的,那我闪了!嘻嘻,等我好消息!” ; 第二十一张 寿辰之上 ?第二十一章 楚行歌病了两天,这两天他一直躺在房间,由杜鹃在边上陪着,那日杜鹃从外面调查了很多消息,其中便有楚灵儿提到的与安乐侯家小霸王李长兴斗殴之事。 杜鹃虽小,却也是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聪明的很,楚行歌稍微一点拨,她便把调查的结果吞到肚子里去了,说了五分真相,又隐瞒了五分,把斗殴的事情给隐瞒了起来,却也把楚行歌与胭脂姑娘曾经同房的消息透露给了戚氏。 楚行歌本以为戚氏知道这事后,会极力反对不许自己再跟胭脂接触。可戚氏的表现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戚氏非但没有阻止楚行歌与胭脂交往,据说还叫黄鹂带了很多礼物去红楼,并与胭脂说了半天话,至于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清晨,阳光懒洋洋地爬起,透过纸窗照进了屋内,楚行歌感觉身体好多了,没有了昨日的疼痛,浑身绵软无力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今天是父亲楚远道五十大寿的大日子,一大早整个楚府便忙的热火朝天,楚行歌起床时母亲戚氏早已领着杜鹃与黄鹂去前院帮忙去了。 楚行歌洗漱完毕后,穿着厚实的裘衣便迈步走出了小院,打算也去前院转转,凑凑热闹,顺道找妹妹楚灵儿问问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对这事他倒也没抱着太大的期望,就算楚灵儿办砸了他也觉得正常,毕竟光凭着脸型就能找到人的案例,古往今来至今还未发生过。 前院人影闪动,一群丫鬟在院里忙的团团转,老管家站在院子中央的石台上指挥着,雄赳赳的挥着手中的辫子,活脱脱就是个地主的形象,见楚行歌过来他连正眼都没瞧一眼,依旧挥着长鞭,骂骂咧咧道:“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客人都要来了!” 府内各处门上贴满了大红寿字,大门两旁也写上了绝配的喜庆对联,据说其中一幅还是当朝天气亲笔赏赐的,就贴在正堂上,威风凛凛的将其它对联都压在脚底。 “三少爷好!”有丫鬟见楚行歌靠近,恭敬地行礼问好,楚行歌嘴角一趔回了个傻乎乎的笑脸,很是讨喜。 在前院转悠了数分钟,却未见到杜鹃与黄鹂的身影,楚行歌不免觉得奇怪,随意拉了个下人来打听才发现黄鹂与杜鹃被管家分配到前门去做招待去了,而母亲戚氏则到大夫人韩氏房里去商讨寿宴的安排与布置情况,一时脱不开身。 楚行歌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府里有些多余,甚至在某些时刻他有些后悔当时心诚善良选择了留在府里,或许当时离开后,现在过得更潇洒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前门大厅处传来阵阵恭贺声,客人陆续来了,礼乐声爆竹声盛时响起,好不热闹,小院的布置也已接近尾声,老管家挥着鞭子的手垂了下来,一把从石台上跳了下来,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布置,心里美滋滋的,寻思着今夜过后老爷又该赏赐自己一笔,正巧前些日子回老家,老家偏厅的博古架上正缺了些古董小玩意呢! 想着想着他便偷乐起来,刚笑出声却发现楚行歌正站在不远处眯眼瞧着自己,他蹙了蹙眉,心里暗骂道:“小野种,瞧什么瞧!” 他心里虽这般想,脸上却挤出一丝笑脸,躬身迎了上去,奉承道:“哎呦喂,小少爷什么风把你给出来了。瞧我这狗眼刚才竟然没认出来。” 楚行歌何尝不清楚老管家的口蜜腹剑,他轻轻摆手笑着示意没关系,“狗眼嘛,自然看不清人,我不怪你!” 老管家收敛笑容,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之气,冷声嘲讽道:“小少爷若是没事,老奴还得去前厅接待客人呢,要不你也一同前去?噢对了,差点就忘了,一大早老爷亲口吩咐过,今日府里谁都能去前厅讨喜,除了小少爷你!” 楚行歌眉头紧锁,楚远道一早便下过令,不许自己进入前厅,有这等事? 看管家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估计他也没这个胆量去编造这等谎话,这事八成是真的。大清早戚氏便领着杜鹃与黄鹂悄悄走了,并未知会自己一声,估计是怕自己知道这事后会心生不满,才选择对自己隐瞒这事。 老管家大摇大摆地哼着小曲走出了后院,消失在后院拱门处,楚行歌脸色异常难看,他捏了捏拳,很愤怒! 这算什么? 大喜的日子下人们都能在府里来去自如,偏偏自己这个少爷被限制了自由! 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半月,感冒发烧了三天,楚远道不来看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玩起了禁足游戏,就因为那两首诗,就因为那夜在宴席上借着酒意骂街,就因为前几天殴打了安乐侯家的小霸王? 楚行歌心中一万个不服气,他大步朝着前院走去,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楚远道一句话,嫡子是子,庶子也是子!要禁足便索性三个一起禁了,岂不快哉! 前厅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贺礼恭拜声,各部大小官员一并带着家眷迈步走了进来,负责接待宾客的是二公子楚如海,他手抚折扇,穿着一袭映花长袍,逢人便露出和善的笑脸,小白脸的形象原本就讨好,加上这些笑脸,瞬间便拉近了与宾客间的关系。 大公子楚如潮今天负责的是收纳登记宾客送来的礼物,短短数十分钟,礼物便堆满了偏厅,朝中贵人大多爱面子,送的礼物都是些贵重的珊瑚翡翠之类的值钱东西,楚如潮生的彪悍确实不适合接待贵宾的工作,这登记礼物清单却也是个细活,没一会功夫,他便有些厌倦了记录清单的无聊工作,脸上露出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凭什么老二做接待,我却在这做下人干的活!”楚如潮嘴里轻声骂咧起来,却又不敢让旁人听到。 楚行歌站在前厅一角仔细打量着厅内三五成群的人,想从中找出父亲楚远道的影子,说来可笑,他进府一个多月,连父亲楚远道的面都未曾见过。 楚远道只有三个儿子,按理说通过儿子的长相去找父亲的长相也不难,可楚如潮与楚如海的这对一胞兄弟都能长成两个德行,鬼知道楚远道长啥样。 他是像楚如潮呢,还是像楚如海呢,又或是与自己很想象? ; 第二十一张 寿宴之上 ?第二十一章 楚行歌病了两天,这两天他一直躺在房间,由杜鹃在边上陪着,那日杜鹃从外面调查了很多消息,其中便有楚灵儿提到的与安乐侯家小霸王李长兴斗殴之事。 杜鹃虽小,却也是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聪明的很,楚行歌稍微一点拨,她便把调查的结果吞到肚子里去了,说了五分真相,又隐瞒了五分,把斗殴的事情给隐瞒了起来,却也把楚行歌与胭脂姑娘曾经同房的消息透露给了戚氏。 楚行歌本以为戚氏知道这事后,会极力反对不许自己再跟胭脂接触。可戚氏的表现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戚氏非但没有阻止楚行歌与胭脂交往,据说还叫黄鹂带了很多礼物去红楼,并与胭脂说了半天话,至于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清晨,阳光懒洋洋地爬起,透过纸窗照进了屋内,楚行歌感觉身体好多了,没有了昨日的疼痛,浑身绵软无力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今天是父亲楚远道五十大寿的大日子,一大早整个楚府便忙的热火朝天,楚行歌起床时母亲戚氏早已领着杜鹃与黄鹂去前院帮忙去了。 楚行歌洗漱完毕后,穿着厚实的裘衣便迈步走出了小院,打算也去前院转转,凑凑热闹,顺道找妹妹楚灵儿问问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对这事他倒也没抱着太大的期望,就算楚灵儿办砸了他也觉得正常,毕竟光凭着脸型就能找到人的案例,古往今来至今还未发生过。 前院人影闪动,一群丫鬟在院里忙的团团转,老管家站在院子中央的石台上指挥着,雄赳赳的挥着手中的辫子,活脱脱就是个地主的形象,见楚行歌过来他连正眼都没瞧一眼,依旧挥着长鞭,骂骂咧咧道:“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客人都要来了!” 府内各处门上贴满了大红寿字,大门两旁也写上了绝配的喜庆对联,据说其中一幅还是当朝天气亲笔赏赐的,就贴在正堂上,威风凛凛的将其它对联都压在脚底。 “三少爷好!”有丫鬟见楚行歌靠近,恭敬地行礼问好,楚行歌嘴角一趔回了个傻乎乎的笑脸,很是讨喜。 在前院转悠了数分钟,却未见到杜鹃与黄鹂的身影,楚行歌不免觉得奇怪,随意拉了个下人来打听才发现黄鹂与杜鹃被管家分配到前门去做招待去了,而母亲戚氏则到大夫人韩氏房里去商讨寿宴的安排与布置情况,一时脱不开身。 楚行歌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府里有些多余,甚至在某些时刻他有些后悔当时心诚善良选择了留在府里,或许当时离开后,现在过得更潇洒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前门大厅处传来阵阵恭贺声,客人陆续来了,礼乐声爆竹声盛时响起,好不热闹,小院的布置也已接近尾声,老管家挥着鞭子的手垂了下来,一把从石台上跳了下来,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布置,心里美滋滋的,寻思着今夜过后老爷又该赏赐自己一笔,正巧前些日子回老家,老家偏厅的博古架上正缺了些古董小玩意呢! 想着想着他便偷乐起来,刚笑出声却发现楚行歌正站在不远处眯眼瞧着自己,他蹙了蹙眉,心里暗骂道:“小野种,瞧什么瞧!” 他心里虽这般想,脸上却挤出一丝笑脸,躬身迎了上去,奉承道:“哎呦喂,小少爷什么风把你给出来了。瞧我这狗眼刚才竟然没认出来。” 楚行歌何尝不清楚老管家的口蜜腹剑,他轻轻摆手笑着示意没关系,“狗眼嘛,自然看不清人,我不怪你!” 老管家收敛笑容,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之气,冷声嘲讽道:“小少爷若是没事,老奴还得去前厅接待客人呢,要不你也一同前去?噢对了,差点就忘了,一大早老爷亲口吩咐过,今日府里谁都能去前厅讨喜,除了小少爷你!” 楚行歌眉头紧锁,楚远道一早便下过令,不许自己进入前厅,有这等事? 看管家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估计他也没这个胆量去编造这等谎话,这事八成是真的。大清早戚氏便领着杜鹃与黄鹂悄悄走了,并未知会自己一声,估计是怕自己知道这事后会心生不满,才选择对自己隐瞒这事。 老管家大摇大摆地哼着小曲走出了后院,消失在后院拱门处,楚行歌脸色异常难看,他捏了捏拳,很愤怒! 这算什么? 大喜的日子下人们都能在府里来去自如,偏偏自己这个少爷被限制了自由! 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半月,感冒发烧了三天,楚远道不来看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玩起了禁足游戏,就因为那两首诗,就因为那夜在宴席上借着酒意骂街,就因为前几天殴打了安乐侯家的小霸王? 楚行歌心中一万个不服气,他大步朝着前院走去,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楚远道一句话,嫡子是子,庶子也是子!要禁足便索性三个一起禁了,岂不快哉! 前厅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贺礼恭拜声,各部大小官员一并带着家眷迈步走了进来,负责接待宾客的是二公子楚如海,他手抚折扇,穿着一袭映花长袍,逢人便露出和善的笑脸,小白脸的形象原本就讨好,加上这些笑脸,瞬间便拉近了与宾客间的关系。 大公子楚如潮今天负责的是收纳登记宾客送来的礼物,短短数十分钟,礼物便堆满了偏厅,朝中贵人大多爱面子,送的礼物都是些贵重的珊瑚翡翠之类的值钱东西,楚如潮生的彪悍确实不适合接待贵宾的工作,这登记礼物清单却也是个细活,没一会功夫,他便有些厌倦了记录清单的无聊工作,脸上露出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凭什么老二做接待,我却在这做下人干的活!”楚如潮嘴里轻声骂咧起来,却又不敢让旁人听到。 楚行歌站在前厅一角仔细打量着厅内三五成群的人,想从中找出父亲楚远道的影子,说来可笑,他进府一个多月,连父亲楚远道的面都未曾见过。 楚远道只有三个儿子,按理说通过儿子的长相去找父亲的长相也不难,可楚如潮与楚如海的这对一胞兄弟都能长成两个德行,鬼知道楚远道长啥样。 他是像楚如潮呢,还是像楚如海呢,又或是与自己很想象? ; 第二十二章 寿宴之上 二 ?第二十二章 “安乐侯,长亭长公主到!” 门前传来小斯的喊声,一群人抬着贺礼走进了楚府,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男子体型清瘦,穿着一袭灰色官袍。紧随其后的是名体型肥胖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满脸富态,走起路来身上传来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 楚行歌总感觉这个女人有些眼熟,无论是身形还是神态都很像在红楼被自己揍了的李长兴,“安乐侯!”楚行歌念叨着这个称呼,突然想起那日李长兴确实说过自己是什么安乐侯家的公子,乃皇亲国戚。 如此说来这个常平长公主便是李长兴的母亲,当今天子的亲妹妹,难怪生的一脸富态,身上有着某种摄人的威严感。 “楚远道就是因为这个才让自己禁足?”楚行歌觉得好笑,若真如此的话,父亲楚远道的为人又能好到哪去,充其量是个胆小怕事,害怕得罪权贵的官奴而已。为了不得罪权贵,他竟然宁愿让自己的儿子禁足来讨得安乐侯家的舒心。 远处李长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老远望去他的半边脸连接鼻梁处还是肿的,这是那夜楚行歌用拳头打的。李长兴另半边脸则爬满了各类条状伤疤,像只小花猫,这些伤痕便是楚行歌用九阴白骨爪抓的。 客人陆续进府,楚行歌躲在角落始终没认出楚远道来,不知他究竟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孔武粗犷的壮汉呢,还是瘦小精明的形象! 远处一群丫鬟提着贺礼径直走过,朝着偏房存放贺礼的地方走去,楚行歌在丫鬟群中发现了杜鹃的影子,他蹙了蹙眉,轻声唤道:“杜鹃,快过来!” 杜鹃转身见到躲在一角的楚行歌,着实吓了一跳,急忙快步跑了过来,将楚行歌拉到假山后方躲了起来,瑟瑟道:“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干嘛不在小院好好呆着?” 楚行歌拉着脸故作不悦道:“听你的口气,说的我好像不能出现在前厅一样,这里是我家,我想走哪就去哪!” 杜鹃微微愣住,咬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犹豫了半晌后却又低着脑袋沉默了,显然她还以为楚行歌不知道姥爷一大早便将他禁足的消息,生怕这事若是被少爷知道会伤了他的自尊,转而换了个话题,“少爷,你快回小院吧,待会我忙完就去陪你!” “不回!”楚行歌咧嘴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打开了杜鹃手中的礼盒,见到礼盒里竟然堆了满满一盒珍珠,细数之下竟有十几颗,其中最为耀眼的当属那颗最大的,足有鹌鹑蛋大小,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珍珠啊!这是哪家的礼物?” “这好像是安乐侯府送来的寿礼!”杜鹃仔细打量起珍珠,却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难免怀疑起来,“这东西真有这么值钱吗?” 楚行歌伸手抓起几颗珍珠藏在怀里,咧嘴笑道:“当然!这可是珍珠,价钱昂贵着呢,拿去典当铺典当的话,怕是这一颗就值上千两!” “这么值钱!”杜鹃惊讶的说不出话,见楚行歌拿着珍珠大摇大摆地藏在怀里,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颤声道:“少爷……你,你在干嘛?” “嘘!见者有份!”楚行歌从中抽出两颗偷偷藏在杜鹃衣袖,吓得她急忙后退,一把跪倒在地,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楚行歌满脸无奈,这丫头平时能言善辩,机灵调皮的很,偷拿几颗珍珠就把她给吓坏了,只能无奈地将珍珠取了回来,叹气道:“杜鹃,你起来说话,别跪着了!” 杜鹃怯生生地起身,眯眼笑了起来,笑嘻嘻道:“少爷,你怀里的珍珠不还回来吗?” 楚行歌将怀中的珍珠一颗颗丢了回去,唯独仅留下了那颗最大最亮的,咧嘴道:“这颗晚点还,我先研究研究!” “那你可得还回来,不然被大少爷知道寿礼少了,非打死我不可!”杜鹃端着礼盒准备离开,临行前却又顿住了脚步,回头朝楚行歌说道:“少爷,要不你就听话,先回府如何?” “不回!没玩够呢!”楚行歌压根就没打算回去,既然来都来了,他便一定要找到楚远道问问清楚,为自己,也替戚氏争个一二,好让府里的下人们知道,庶子也是子,再不济也是楚府的少爷! 唯有如此,日后的日子方能好过起来! 楚行歌扫视了前厅一眼,又把杜鹃拉了回来,轻声问道:“杜鹃,老爷在前厅吗?” “在啊!”杜鹃漫不经心地回,还在为楚行歌担心,这万一被老爷发现少爷离开了小院私自来到前厅,可如何是好! “哪个是老爷?”楚行歌尴尬地问道、 杜鹃瞪着眼珠子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楚行歌瞧了起来,“少爷,你该不会是连老爷都不认识了吧?” 楚行歌笑着解释道:“没印象!可能是从马上摔下来受伤后,失去了一些记忆吧!” 杜鹃转身瞧向前厅,伸手指了过去,“那个,那个就是老爷!” 楚行歌顺眼望去,却见到了一个与自己印象中不一样的父亲,印象中的楚远道应该是个官威十足的人,平日里不善言谈,总是板着张脸,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 可杜鹃手指的那人却双鬓发白,满目慈祥,是个穿着朴素的老者,慈祥的笑容时刻挂在他脸上,让楚行歌联想到一个词:慈眉善目! “这是楚远道吗?”楚行歌摸着鼻尖陷入沉思,这个慈祥的老人若是自己的父亲楚远道的话,为何他又会对戚氏,对自己这般绝情!又或是这些慈祥都是他的伪装。 楚行歌不经意地问道:“杜鹃,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杜鹃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形容词来表述自己想表述的想法,最后只能勉强憋出几个词:“老爷挺善良的,也挺慈祥的,就是不爱来小院!” 一个善良慈祥的老人,却又对三个儿子做不到一视同仁,莫非楚远道是个妻管严,又或是这个楚府做主的根本就不是楚远道,而是大夫人韩氏! 或许这一切只有见过他之后才能知晓! 楚行歌起脚走出角落,朝着大厅初缓步走去,身后杜鹃急忙追了上来,边追边喊道:“少爷,去不得,去不得!” ; 第二十三章 寿宴之上 三 ?第二十三章 “少爷,去不得,去不得!” 楚行歌大步向大厅行去,杜鹃在身后大喊着快速追了上来。 尖锐的喊叫声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杜鹃快步挡在楚行歌前,拍着心口喘气道:“少爷,前厅你去不得,快跟我回去吧!” 楚行歌微微耸肩指着杜鹃身后轻声道:“现在就算想回都回不去了。” 杜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身望去,却见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一堆人,老爷,两位夫人,竟然也在其中。她蹙眉扫视了周围一圈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着少爷已经跑进了大厅。 吓得她立刻低着脑袋双手死死拽住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楞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身挡在楚行歌身前,朝楚远道等人解释道:“老爷,夫人,是我没看住少爷!” 楚府一家人的表情各异,整座大厅气氛有些奇怪。楚远道阴沉着脸,看不出表情。二夫人戚氏满脸担心,生怕楚行歌会因为这事被责备。大夫人韩氏则满脸默然,像个局外人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楚行歌伸手将杜鹃拉到身后,躬身朝着厅上众人拱手笑道:“诸位叔叔伯伯上门做客,小生有失远迎,还望诸位叔叔伯伯见谅!” 楚行歌这话说的体面,却又不失礼数,厅上一席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起初他们进门时便见过楚府的大公子与二公子,这位突然站出来的年轻人也以主人的语气说出这番客套话,莫非他就是几年前才刚进府的楚远道与风月女子的私生子? 他就是那个最近连作两首千古绝句,风头一时无二,被长安众才子成为长安才子之首的的楚行歌? 不是说这个大才子极其风流,整日沉迷美色,无所事事,还殴打了安乐侯家的小霸王李长兴吗?怎地此刻与安乐侯一家人共处一厅,竟跟没事人一样! 莫非这些都是谣传! 谣言止于智者,厅上很文人雅士都不相信如此温文尔雅的楚行歌会像外界传的那样,什么酒后骂街,什么殴打皇亲国戚,什么沉溺红楼买醉,还叫母亲去红楼像人家姑娘提亲了,谣传简直不可理喻。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大厅正中与楚远道相邻而站的安乐侯与长婷长公主一家身上,若要证明这些事的真假,最好的证明便在几个当事人身上,传说中出手打人的楚行歌与被殴打的李长兴都站在那,李长兴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还真像是被人殴打过。 小霸王李长兴,他握着拳头站在一边,感受到了众人火辣辣的目光,抬头想瞧瞧楚行歌是什么表情,却见到楚行歌脸上那副无所谓的表情,顿时怒火中烧,气的破口大骂起来:“姓楚的,今日既然碰上了,我们便好好把上次的账算算。” 楚行歌咧嘴笑着回:“还嫌伤口不够疼?” “你……小爷跟你拼了!”李长兴说罢,挽着衣袖准备冲上去,却被安乐侯出声喝止! “不孝子,还不退下,还嫌闹得不够大吗?”安乐侯李毅对着李长兴破口大骂起来,“今天是你楚伯伯大喜的日子,你若再敢胡来,老子打断你狗腿!” 李长兴平日里的嚣张都是长婷长公主惯出来的,安乐侯与长婷长公主老年得子,且又是独苗,因此对这个孩子可谓百般疼爱,安乐侯李毅还算有些理智,平日里没少打骂这个不孝子,唯独长婷长公主心疼这个小霸王,舍不得打骂不说,还对他百依百顺,这便更加助长了李长兴的霸王性格。 李长兴见父亲发火,只得怯生生地退了回去,拉着母亲的手一个劲地卖乖撒娇道:“母亲,你可得替我做主啊,就是这个楚行歌把我打成这样,他还威胁,他还威胁下次见到我便打断我第三条腿!” 大厅一片哗然,这个第三条腿指的是? 长婷长公主气的牙痒痒,她原本就只有李长兴这根独苗,竟然还有人敢说要打算自家独苗传宗接代的玩意,她边宽慰李长兴,边转身朝着楚远道嘲讽道:“户部尚书好风光啊,教出的儿子是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这连刚进府不过三年的小野种都敢威胁皇亲国戚,其余两个公子岂非要脱下皇兄的龙袍玩玩!” 远处楚如潮与楚如海两兄弟吓得急忙下跪,赔礼道歉,心中早已将楚行歌骂的体无完肤,你大爷自己惹货就算了,还让咱两兄弟躺枪,这他娘的真是没出门就踩到****了,找谁说理去。 楚远道脸色越发难看,他瞪目瞧了戚氏一眼,戚氏急忙行至楚行歌跟前,准备替楚行歌跪下像安乐侯一家道歉。戚氏双膝还未完全跪下,便被楚行歌给扶住,楚行歌将戚氏扶起让杜鹃扶着,面露寒气沉声道:“不能跪!” “好一个不能跪!楚家还想造反不成!”长婷长公主冷笑这拂了拂衣袖,气势十足。 好好一个寿宴,硬是被长婷长公主套上了造反的大帽子,宾客们心底下都觉得安乐侯一家有些大题小做,拿着鸡毛当令箭,就算楚行歌真的殴打了李长兴,报官自然有长安府尹会来处理,况且今日长安府尹安利还在现场呢,又何必在人家寿宴上撕破脸皮,拿着身份压人。 造反这个大逆不道的帽子一旦扣上,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今日前来喝酒的这群人还不都得受到牵连。 “造反?”楚行歌缓步行至长亭长公主身前,反问道:“公主是说不向你下跪便是大逆不道,便是造反?” 他转身朝着在堂诸位达官贵人躬身接着说道:“诸位叔叔伯伯,小侄才疏学浅想像各位请教,这天下可是安乐侯家的?” “这……”众人议论纷纷,大厅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站在楚行歌这边,长婷长公主虽是天子的嫡亲妹妹,却也是个嫁出去的女人,安乐侯一家虽被册封侯爵,却也只是个二品官衔,食二品官衔的俸禄,要知道今日前来楚府的可不乏朝廷肱骨之臣,光是一品大员就有两三人。若非看在安乐侯家是皇亲国戚的份上又岂容他们放肆。 “放肆!” 呵斥声从大厅正中传来,出声的正是今天的寿星楚远道,一直保持沉默的他举起桌前的茶杯愤怒地摔在楚行歌跟前。 茶杯发出砰砰作响后,碎片四处散落,茶水溅了一地。 “还不给我跪下!像安乐侯道歉。” 楚远道举着巴掌就要打来,戚氏与杜鹃却相继挡在楚行歌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杜鹃更是跪倒在地不不停地求情。 “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叫我跪?” “你个不孝子,我打死你!” 楚远道又要冲上前来,却被身旁众人拉住,其中不乏有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显然他们都不想让这场喜庆的寿宴,变成一场闹剧。 远处传来几声叹息身,其中便有楚氏二兄弟与小霸王李长兴,他们叹息的事这群人竟然不知好歹地去拉架,让他们错过了一场好戏。 ; 第二十四章 寿宴之上 四 ?第二十四章 寿宴之上(四) 寿宴变成闹剧,而且是父子争斗的闹剧,宾客纷纷摇头,长吁短叹,这好好的一场寿宴,怎地就演变成这种情况。 父子间的争斗还在继续,楚远道抬出做父亲的威严,气势如虹,咄咄逼人,楚行歌却争锋相对,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并不欠楚远道什么,甚至是楚远道欠了戚氏母子俩,因此他说起话来底气也足。 楚行歌就是要帮戚氏讨要楚远道这几十年对戚氏的亏欠。 “说我不孝,你又何尝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呢,母亲她大着肚子忍饥挨饿时你在哪?她带着我在外漂泊了十四年,受尽世人白眼时,你又在哪?儿时当别的孩子骂我有娘生,没爹教的时候,你又在哪?在你的温柔香,还是在你的官场梦之中。做官或许你有一套,可作为一个父亲,你不配!” 楚行歌毫不相让,气势十足地展开了反击,所说之事也是有理有据,说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眼楚远道的表情,颇为意外的是,在楚远道脸上并未看到一丝怜悯与自责,他顿时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楚远道的绝情与隐忍。 楚远道阴沉着脸,双手轻轻一挥,多名家丁冲了上来,“把这个逆子给我拖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迈出小院半步,若敢让他跑出院门一步,你们都别活了。” 楚行歌嘴角维扬,笑了起来,无论楚远道如何愤怒,至少自己今天的这番言论向他阐述了一个事实,这些年都是楚远道欠戚氏母子,戚氏母子从未欠过他半分。 楚行歌转身挥袖而去,身后杜鹃快速跟了上去主仆二人迈步走出了大厅。刚出大厅,迎面遇到楚灵儿一群年轻男女从大门处走了进来,楚行歌在人群中闻了那股熟悉的香味,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型。 “是她!” 楚灵儿还真办到了,只用了两天便找到了她,只是她们一群人距离依旧有些远,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张脸,便被几名家丁带离了前厅。 来到小院门前,楚行歌美滋滋地对着杜鹃说道,“杜鹃,快去叫灵儿来小院见我!” 杜鹃噘嘴白了他一眼,“少爷,你还嫌老爷不够生气啊。” 楚行歌拉长着脸,故作不悦道:“叫你去就去,耽误了少爷的好事,绕不了你!” 杜鹃轻声嘀咕道:“就现在这种情况,能有什么好事!” “我见到她了!”楚行歌憨笑起来,吹着口哨迈步走进了小院,“我见到她了。” “少爷,她是谁?” “你未来少夫人!” 杜鹃大惊失色道:“就是那个你看上的姑娘?她在哪?” “快去把灵儿找来!” …… 院里的嫩芽展开了绿色的翅膀,开出了扇形的绿叶,桃枝垂在阳光下,闪着青青的光,万物逢春,有喜鹊在屋顶喧闹,叽叽喳喳地报喜,报什么喜呢? 五十大寿是喜,佳人有约也是喜! 楚行歌从桃树上折下一条枝,坐在屋檐下发呆,杜鹃怎么还没回来,灵儿也没来,楚远道不让她们来? 第三回相遇了,不会又见不到她吧。 他从枝条上摘下一小片嫩叶,轻声念叨:“见得到。” 又折下一片,“见不到!” 又一片落叶落地,“一定能见到。” “必须能见到!” …… 地上飘落了满地嫩叶,手中的枝条只剩下最后一片,楚行歌起身眉头蹙了起来,他……竟然忘了方才的倒数第二片嫩叶数到哪了,是见得到还是见不到。 他将最后一片嫩叶拽在手心,咬牙做了个决定,“正面是见得到,反面是见不到,就最后愉快地决定了。” 他手掌微张,将落叶抛入空中,一阵清风扫过,卷的落叶四处飞舞,数百片落叶卷在在一起飞舞,清风过后,又纷纷散落在地,分不清东西左右。 楚行歌咬牙破口大骂起来,“你妹!” “吱!” 院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吱作响后,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来人正是楚灵儿。 楚行歌跳着跑了过去,将楚灵儿拉到跟前,笑眯眯地嘘寒问暖道:“灵儿,你这几日瘦了,该多吃点了。” 楚灵儿抬头嘀咕道:“三哥,你没事吧,我这两天还胖了不少,哪瘦了。” 楚行歌直入主题,“嘿嘿说正事,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吧。” 楚灵儿低着脑袋,满脸歉意道:“三哥,都怪我,我没能找到那个姑娘。” 楚行歌白了她一眼,挑眉道:“别闹!” “我说的是真的,真没找到她。”楚灵儿说的认真,全然看不出有半点伪装。 楚行歌眉头蹙的老死,郁闷道:“那那个跟着你进府的姑娘是谁?” “哪个姑娘?”楚灵儿拖着下巴思索片刻后,喃喃道:“跟着我进府的有七个人,她们都是来给父亲贺寿的。你问的是哪个?” “就那个娃娃脸,穿着粉色裙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身上有股香味的姑娘。” “是她?”楚灵儿拍了拍自己脑门,惊叹不已,“我怎么就没想到是她呢。” 楚行歌急切问道:“她到底是谁?” 楚灵儿心里咯噔一下,支支吾吾着不知该不该说,心里权衡着说与不说的利弊。三哥心仪的对象,身份非同一般,绝非普通人家所能高攀,就算楚府也没资格去像他们提亲,若是三哥知道这事会不会心灰意冷呢! “她到底是谁?”楚行歌又问了一遍。 楚灵儿咬牙回道:“她……她叫君悦,是……宫里的贵人。” “宫里人!君悦!”楚行歌眉头舒展开来,咧嘴憨笑起来,“我就说嘛,也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有那等气质。” 楚灵儿疑问道:“三哥,若她真是宫里人,怕是你与她之间将是有缘无份。” “这话怎么说?”楚行歌拉长着脸,该不会是她已有婚配了吧,又或是是当今天子的某个妃子? 楚行歌推翻了这些想法,若那位姑娘真是皇帝老子的某个妃子,此刻就应该好好在宫里呆着,跑楚府来参加什么寿宴。 “她是郡阳公主,当今天子的第四个女儿,李君悦!” “公主?她……嫁人了?” “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未娶,她未嫁,为何我不能像她提亲,安乐侯不一样能娶到长婷长公主吗?他行,我为何不行!” 这一刻楚行歌脸上流露出某种执着与倔强,就算古时候的人可以分三六九等,可谁又规定了六九等人,就不能娶三等人为妻呢。 楚灵儿低着脑袋没有说话,安乐侯能娶到长婷长公主本就是一场权谋的联姻,李家为了巩固朝中的势力所选择的联姻。 李毅家族是李氏大族,在李氏宗亲里有很高的地位,皇帝为了拉拢李毅一族,不得已才选择了让长婷长公主下嫁于安乐侯李毅,以此来巩固李家在朝中的势力。 在这个人分三六九等,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婚姻往往是带着目的性的。 楚府里有什么值得皇帝将公主下嫁给府里的一个庶子的地方呢!就凭所谓的爱情? “就凭爱情!” ; 第二十五章 有湖对岸 ?第二十五章 “我要见见她!” 楚灵儿走后,楚行歌想去见见她,即使她是公主,也不妨碍别人喜欢她吧。 楚行歌奉行的爱情观是喜欢就是喜欢,不藏着,比掖着,大胆表白出来,她可以不喜欢自己,但不能阻止自己喜欢她。 郡阳公主与楚灵儿等人在前厅,若要见到她便又要折回前厅,怕是门外的几名小差第一个不答应,毕竟楚远道在大厅当着众宾客的面说了那番话,谁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他们毕竟只是个小差,每月拿着几钱工钱,家里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楚行歌没打算为难他们。 出小院的方法有很多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显然不可能,翻围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趁着杜鹃回来前翻围墙出去。 说做便做,他从屋内搬来桌椅,在小院一株枝叶茂盛的桃树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桌椅一层层叠加起来。 小院的围墙不高,比不得宫里的高度,却也不矮,有三米见高,围墙堆砌已久,顶上已爬满了青苔,有爬山虎顺着围墙蜿蜒而下,绿油油的,很美,楚行歌却觉得有些渗人,这些茂密的植被后面,该……不会有虫子吧! 他怕虫子,大到老虎豹子为首的大虫,小到蟑螂蜘蛛的小虫,这些毛病还是前世在孤儿院时留下的阴影,直到此刻还未彻底根除,虽说换了俱身体,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意识却从未有过改变。 将桌子堆砌好后,他用力摇了摇,确定了这道由桌椅堆砌而成的梯子的稳定性,鼓了鼓气,替自己加油,一咬牙。 爬! 赶在杜鹃回来前爬出去! 三米高的高度用不了几脚便能爬出去吧,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他爬了一米多高便有些吃不消,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的结实度。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自上次从马上摔下来才过了一个多月,严格意义上来说,伤势还未痊愈,不适合做大幅度的动作。 楚行歌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往上爬,墙角堆砌的桌椅有些晃动,晃得他双臂胳膊处隐隐作痛,眼看晃动越来越大,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他双目微闭暗道完了。这次摔下去怕是又要躺半个月了,这该死的穿越,穿越了一个半月就有一个月在床上躺着,找谁说理去。 晃动的桌椅突然不动了,楚行歌感觉有人在下面稳了桌椅,低头见到杜鹃不知何时出现在围墙下,正抬头眨着萌萌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天边最美的星。 “少爷,你在干嘛?” 楚行歌苦笑不已,“我在爬墙!你帮我扶着点,别让我摔下去。” “哦,那你快点爬!”杜鹃用力扶稳了桌椅,却总感觉有哪不对劲,缄默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大惊失色道:“少爷,你要往哪爬?” “当然是出去了,等夫人回来你帮我顶一阵,我马上回来。”楚行歌一咬牙顶着伤痛爬了上去,丢下这话后便跳下了围墙,消失在墙那方。 “哎呀!” 围墙那方传来楚行歌呲牙咧嘴的叫喊声,杜鹃担心道:“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机灵点,别露陷!” “少爷,你快点回来,晚了我可顶不住。” 院外没有回音,杜鹃寻思着少爷应该走远了,挽着衣袖开始清理战场。 楚行歌确实走远了,他从前院一见下人的房间偷了件下人衣裳换上,又取来一顶毡帽戴上,将帽子压的低低的,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古时候没镜子,就算有也绝非下人们能买的起的,换上新衣裳后,楚行歌还是有些不放心,怕被人认出来。他沿着前院的临山小道径直朝着前厅走去,刚走没几步便见到迎面走来几人,为首的正是大哥楚如潮。 楚行歌低着脑袋快步与楚如潮插肩而过,见对方并未起疑,才长舒了口气,若是连楚如潮都无法认出自己,那些没怎么见过面的宾客自然也不认出自己。 “你给我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楚如潮的声音,楚行歌楞在原地犹豫着不确定对方是在说自己。 “就说你呢,愣着干嘛,快过来。” 楚行歌暗道不妙,难道大哥认出自己了?他苦笑着回头,低着脑袋走了上去,“大少爷,你找小的有事?” “这不是废话吗?没事老子用得着叫你吗?”楚如潮咧嘴大骂起来,将今日受的气都发在这个倒霉的‘小差’身上,“还想不想在府里呆着了?下次狗眼给老子放亮点,去前院跟二少爷说一声,就说我头疼,晚点去接待客人。” “好的!” 楚如潮并未认出换了装扮的自己,楚行歌暗自松了口气,若是大哥都认不出自己,那府估计没几人能认出换了装扮的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穿过前院的小拱门,他来到了前厅处,顺着端酒水的队伍混进了前厅,此时前厅的酒宴已经开始,众人欢声笑语,厅上有歌舞助兴,据说这群歌舞姬来自宫里的乐坊,是皇帝派来助兴的。 楚行歌站在前厅隐蔽的地方,开始逐一打量到场的宾客,宾客众多有不下四五百人,宴席足足摆了五十几桌,从前厅处摆到了偏厅靠近主室的位置。 想在四五百人中找出楚灵儿与郡阳公主的位置要比想象中难上许多,席上人头闪动,时有客人起身端些酒菜,说些祝酒词之类的客套话,因此更增添了找人的困难。 楚行歌从一位仆人手中端来酒水,端着酒水游走在前厅各桌之间,在厅上转了一圈却未终于在正厅与楚远道相邻的桌上找到了楚灵儿与那群年轻男女。 “咦!她不在!”老远便见到楚灵儿隔壁有个空位,却并未见到郡阳公主的影子,他眉头瞬间蹙起,抬脚走了过去,祈祷着这次别错过才好。 行至楚灵儿跟前他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酒水轻轻放在桌上,还有意无意地用手臂碰了碰她,想引起她的注意。 楚灵儿正抓着鸡腿啃食的不亦说乎,平日里楚远道与韩氏对她的饮食管的很严,根本就没给她遇到一桌美食的机会。借着这次寿宴,楚远道与韩氏都在招呼客人,便免去了平日里的礼数,楚灵儿自然不会放过此等大吃特吃的机会。 去她的吃像不雅,去他的食之不响,去他们的坐挺立拔。 “灵儿,是我!”见楚灵儿还在啃着鸡腿,楚行歌推搡了下,出声提醒她。 楚灵儿抓着鸡腿见到身后站了个下人,觉得奇怪,方才的那道声音又像是三哥的,她蹙眉仔细打量 起身后的下人,这一看吓得她手上的鸡腿都掉落下去,落在地面发出滋的响动声。 “三哥,你……” “嘘,你小点声!别让父亲听到。” 二人同时转头看了眼隔壁桌上还在应酬的父亲楚远道,见到父亲还在忙着应酬根本无暇注意这边的情况,才相继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 楚灵儿递来一只鸡腿,轻声说道:“三哥,你怎地穿了这套衣服过来?这要让父亲知道,你死定了。” 楚行歌接过鸡腿偷偷放入怀中,咧嘴笑着回:“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再给我拿些鸡腿,我给杜鹃带点过去。” 楚灵儿望着桌上本就所剩无几的鸡腿,狠下心递了四只鸡腿过去。楚行歌将鸡腿用油布包好后,全然放进衣裳,这才进入正题,“灵儿,她呢?” “谁?”楚灵儿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待见到他那双炙热的目光,顿时明白了,轻声回道:“公主她方才还在这呢,怎么就不见了呢,该不会去后院喂鱼去了吧。” 楚灵儿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当中,方才自己吃的太急竟然怠慢了郡阳公主,虽说自己与公主是很好的朋友,公主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可若是被父亲发现自己竟怠慢了公主,必定少不了挨一顿批。 楚灵儿转身还想说些什么,发现身后哪还有楚行歌的身影,他早已溜之大吉,临走时还顺走了桌上仅剩的两只鸡腿。 “就这么走了?”楚灵儿觉得无趣,“那个谁谁谁,这桌再来盘鸡腿。”楚灵儿伸手朝远处的下人招呼起来。 …… 后院有片湖,湖边有亭台三座,依次立于小湖泊的三面,成三角之势而立。站在亭台上,能见到湖泊中有鲤鱼戏耍,围着湖边循环流动的小沟水跳个不停,争相想跳上那条小水沟,大有鲤鱼跃龙门之势。 这是楚行歌第一次来楚府后院,见到这座院子他才发现自己居住的小院是多寒碜。 在三湖泊对面的那座亭台里,楚行歌见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她,隔着湖,依旧有些远,看不见她的相貌,却能依稀见到那张娃娃脸。 楚行歌咧嘴笑了起来! ; 第二十六章 嫁娶 ?第二十六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湖泊里的水是冰凉的,空气中夹杂着风也是冷的,有风刮来,吹的湖面波光粼粼,一群金鱼游过,追逐着卷起的波光而去,直直游像湖的那方,在那方形成团状,不肯散去。 李君悦双脚悬于亭台之外,身子半倚在石柱之上,冰凉的石柱透过她的衣裳,沁入肌肤。 她不怕冷,甚至有些喜欢寒冷,若要在一年四季中找出两个最喜欢的季节,她定会选冬与春。 冬天的大地是广阔的,白雪覆盖着苍茫的大地,一望无垠,那时她的心情跟广阔无垠的大地一样开阔,舒畅。 春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处处生机勃勃,处处都是有花草树木嫩芽的纷香,站在长安城的城墙上放眼望去,远处无边的草原与天想接,绣出了一幅壮丽的风景图,这时候她的心情也是美的。 她时常想骑匹快马,驰骋在草原之上,踩着雪橇走在冰天雪地里,无需目的地,也无需任何理由,由着马儿前行,顺着白雪而去,走到哪算哪。这本是个不大的心愿,对于皇室出生的她而言,却是一种奢望。 三个月前突厥有使臣前来,带来了进贡的礼品,与突厥王察哈克怒对大唐最‘忠诚’的祝福,祝福中有一纸婚书,和亲之书。 “我不想嫁!就算要嫁也不要嫁给阿克怒。”婚书一直放在李君悦怀中,与其说这是纸婚书,倒不如说是道圣旨,一道关系着两国之间命运的圣旨。 察哈克怒七岁时以突厥部二王子的身份被送来大唐当质子,与天子庆宗的几个皇子同窗而读,一呆便是十二年。 唐历十九年冬,突厥王病危,当时正在大唐当质子的突厥二王子察哈克怒以回国探望为由借故离开了大唐。 对于是否让察哈克怒回突厥部,当年在朝堂上还引起了一番争论,其中一派以为了两国之间的稳定为理由,提议不该轻易让质子离开。而另一派却本着人道主义的礼仪,觉得让他离去也无妨,李君悦便站在支持的阵容之中,她毕竟是个姑娘,见不得生离死别。最终在人道派的坚持下,察哈克怒才得以回到突厥。 唐历二十年春,突厥王病逝,察哈克怒正式接过新任突厥王的位置,在大唐生活了十几年的察哈克怒却在接过王位后的半年后,便亲领大军压入大唐边境,虎视眈眈。 面对此等忘恩负义之徒,大唐境内骂声连天,庆宗一怒之下命国威大将军李越,领兵十五万,与突厥交战与西北荒漠之上。 察哈克怒自幼在大唐学习兵法,用兵诡诈,并不与唐军正面冲突,而是选择了进退战术,唐军一旦大军压上,他们便利用对地势的熟悉隐匿在荒漠之中,难寻影踪。唐军刚有撤军之像,突厥小散部队却又从两翼杀出偷袭。 战事持续了两年之久,唐军并未占的一丝便宜,于此同时,大唐东边的高丽,契丹几个部落又集结部队对边境骚扰。 就在唐军面临几方交战之际,突厥王察哈克怒却派来使臣,送来了一纸婚书,正式像大唐五公主郡阳公主李君悦提亲,并承诺一旦和亲成功,便率军退回突厥部落,永不入大唐半步。 消息传入大唐,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以一女之力,得以换取半个边境的安宁何乐而不为,群臣纷纷上奏,百官连书,恩请庆宗帝答应这门婚事。庆宗迫于局势所迫,最终狠心答应了这门婚事。 李君悦却不想嫁,接到婚书的那夜,她翻墙逃出了宫门,却引来一群官兵的追赶,躲避追赶时恰巧遇到了楚行歌。 她在宫外呆了四天,这四天她体验了百姓的苦乐,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若是自己出嫁真能换来整个大唐的安宁,换来百姓的安居乐业,这门婚事似乎也值得自己去嫁。 李君悦不想嫁,却不代表不会去嫁,她对察哈克怒多少有些了解。察哈克怒野心虽大,却也不是那种粗莽之夫,有时对自己也挺好的,嫁给他,或许…… 她坐在亭台上发呆,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湖泊里的戏耍的鱼群,她看的出神,全然没注意远处咧嘴笑着缓缓靠近的楚行歌。 “鱼儿啊鱼儿,你们也会因婚事而烦恼吗?” 鱼儿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鱼儿啊鱼儿,你们会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鱼儿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小鱼儿,我不想嫁,却又不能不嫁,你们说可笑吗?” 鱼儿觉得无趣,或许是嫌弃这个姑娘的唠叨,它们转身游向了湖的那边。 “我不想嫁啊!我真的不想嫁!”李君悦望着远去的鱼群,喃喃道。她声音不大,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就别嫁!你也不能嫁!” 楚行歌轻缓地靠近,躲在亭台后听到了李君悦关于嫁与不嫁的言论,他的心咯噔一下,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并且准备全身心地投入这场爱情之中,她却在执着于嫁与不嫁的事。 李君悦见有人答话,回头见到一名穿着破旧衣裳的下人站在身后咧嘴笑着,不由得蹙起眉头。 “你是谁?你……都听到了什么?” 李君悦没认出楚行歌,怕是就算楚行歌穿着正常的衣裳出现在她身前,她也认不出,那夜在小巷,月光稀疏他们彼此根本就没看清彼此的脸。 楚行歌抬头凝望着李君悦,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容颜,还是那张娃娃脸,大大眼睛,脸颊处有些泛红,肉嘟嘟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大大的酒窝。 他看的出神,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长舒了口气,说道:“既然不喜欢,何必去嫁呢!婚娶是一辈子的大事,难道你愿意跟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李君悦微微愣住,抬头又瞧了他一眼,透过毡帽与围脖之间的缝隙,她见到了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眼里尽是柔情与渴望。 “我能不嫁吗?”李君悦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蒙过面的下人问这个问题,问完她便有些后悔了。 楚行歌用最短的时间在脑海里想了上千个不让她嫁给别人的理由,却又一一被自己推翻,这些理由都不可能阻止她,他努力理了理情绪,回道:“汉女卓文君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唐女鱼玄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们都是敢于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所谓的婚娶,最基本的一点不正是‘你情我愿’四个字吗?” 李君悦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一丝惊诧的光芒,光芒就落在对面毡帽下的那双眼睛里。 “你是谁?” ; 第二十七章 又是无题 ?第二十七章 “你是谁?” “你忘了我吗?”楚行歌伸手准备取下头上的毡帽,手刚抬起毡帽却又停住,他见到远处有人走了过来,像是二哥楚如海。 远处楚如海款步而来,他走的慢条斯理,走的温文尔雅,来到郡阳公主身前,微微躬身行礼道:“小生楚如海见过公主殿下。” 郡阳公主李君悦抬头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她的心思还停在身前这个戴着毡帽的仆人身上,心中有很多疑问:他究竟是谁,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何一句简单的话,在他口中却能变得如此宽慰人心。 楚如海见郡阳公主并未答话,接着说道:“公主可是有心思?” “与你有关吗?”李君悦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转身行至楚行歌跟前,眨眼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谁?” 楚行歌心里苦啊,原本还以为这是个跟李君悦单独相处的好机会,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造化弄人,又一次坏了她们独处的机会,他好不容易才又遇到她,就这么又错过了,很不甘心。 楚如海见公主竟然抛下自己去搭理一个下人,顿时有些愤怒,他恶狠狠地瞪了楚行歌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是哪院的仆人?不去前院招呼客人,躲在后院干嘛?” 楚行歌为了不让楚如海听出声音,故意改变了腔调,掐着嗓子道:“启禀二少爷,小的是大夫人院里的。” 楚府只有一个大夫人,便是楚如海的生母韩氏,韩氏是个强势的女人,楚如海两兄弟自小便有些怕韩氏,楚行歌故意说自己是韩氏院里的下人,便是打算用韩氏来震震楚如海,免得他刁难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楚如海一听对方是母亲院里的,微微愣了下,随即语气也平缓了许多,“知道了,你去前院帮忙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楚行歌转身离去前朝着李君悦说道:“公主殿下,方才小的来后院时,小姐交代说她在前院等你呢。” 楚行歌又搬出楚灵儿替公主解围,楚如海又怎会知道楚灵儿此刻正大口啃着鸡腿呢。 李君悦一听此言,快速转身跟上了楚行歌的脚步,她本就不喜欢楚如海,前几次她来楚府游玩时,楚如海便像只跟屁虫一样处处跟着她,让她很是厌恶。 楚行歌与李君悦相继离去,只留下楚如海一人站在亭台下恨得牙痒痒,暗骂道:“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呢,再过几个月还不是要嫁给突厥蛮子,哼!” 这话楚行歌与郡阳公主自然没听到,郡阳公主紧跟在楚行歌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待将要行至后院拱门前才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看看。 “喂,你不许走!”李君悦伸手挡在楚行歌身前,“你还没回答本公主的问题呢,不许走!” “你……真的不记得我吗?”楚行歌伸手摘下头顶的毡帽,又讲围脖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张白净的脸。 “是你!”李君悦张着嘴巴惊讶不已,“你就是上次小巷里的那个人?” “她真的记得我,她真的记得我。”楚行歌咧嘴傻笑不已,他还以为李君悦早就将那夜的事忘了呢,看来自己不只是单相思嘛,急忙回道:“是我,是我!” 李君悦围着楚行歌转了一圈,来回打量了一番,好奇道:“你叫楚行歌?那个作出‘江城子’与‘将进酒’词的,那个喝酒后站在有客来酒楼骂街的,那个在大庭广众下殴打了小霸王的楚府三少爷楚行歌?” “如假包换!” 二人先后笑了起来,李君悦笑得露出了两个大酒窝,笑得很甜,很美,而楚行歌则是见到这张魂牵梦萦的笑容后露出的傻笑,痴痴的笑,口水在唇角打转。 时间慢慢流逝,二人就这般站在拱门前笑着,李君悦的笑容像坛上等的桃花酿,将楚行歌醉倒在湖边树下拱门前,久久不能回神。 李君悦先收回了笑脸,她有些脸红,抿了抿嘴别过头去,轻声道:“还在傻笑,我有那么可笑吗?” “什么?”楚行歌有些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李君悦眨眼问道:“你怎么穿着下人的衣裳出现在后院?方才又为何不敢在楚如海身前暴露身份,他不是你二哥吗?还有那两首词真的是你作的吗,你看着也不大啊?” 李君悦同时抛出了一大堆的问题,她还有很多话想问问这个最近在长安声名远播的大才子,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问道这些话。 才子嘛,总是清高些! “我是来后院找你的,之所以穿着下人的衣裳是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所以身份不能暴露。那两首词其实不是我作的,我解释过,只是他们不相信而已。最后一个问题,我今年十七,你呢?” 楚行歌一口气将所有的问题都回答了,顺道还反问了一句,这句‘你呢?’有很多寓意,他同样有很多话想问李君悦,问她要嫁给谁,为何要嫁。 李君悦是公主,身份摆在那,这又是个阶级分明的年代,公主问话常人必须回答,却没有资格去反问,因此楚行歌也没去奢望李君悦能够回答。她若答,是幸。若不答,便是命。 “我要走了,再见!”李君悦挑眉笑了笑,转身而去,与那日在小巷一般,很快便消失不见。 李君悦没有回答,一切都在楚行歌预料之中,他没有失望,反而有些惊喜,至少这次见面自己知道了她的名字,了解了她的烦心事,也看清并记下她的容貌了。相交于前两次见面,这就是进步。 这种事本就急不得,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况且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跟一个才见面两次的人说。 公主嘛,总该高傲些! 楚行歌给自己找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眉头舒展开来,对着远处无人处轻声念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 寿宴持续到子时,宾客才借着酒意款款而去,嘈杂喧闹的楚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还让人有些不适应。 楚行歌与杜鹃并肩坐在小院屋檐下,等着戚氏与黄鹂的归来,他们身前是一大堆吃剩下的鸡骨头,楚行歌倒没怎么吃,他回到小院后一直在想事情,关于那纸天子认可了的婚书,他需要找个人问问,显然杜鹃对这事一无所知,楚灵儿或许知道,只是今夜她必定是不会来小院了,目前只能等着。 杜鹃打着饱嗝半靠在楚行歌身边,唇角处还残留了些许油渍,她一口气吃了六只鸡腿,还满脸意犹未尽的表情,楚行歌寻思着日后谁要是得罪了自己,就把妹妹跟丫鬟一起嫁给她,吃穷他。这二人加起来一顿得吃十天的口粮。 …… 太阳照常升起,寿宴过后的楚府回归了平静,下人们不会因为昨夜收了些喜钱便怠慢了工作,一大早杜鹃与喜鹊便在院里清洗衣裳,修剪桃树,顺道还在院角种植了一些小青菜。 太阳渐暖,院里不知又从哪飞来了几只喜鹊,叽叽咋咋地叫个不停,扰的楚行歌在床上翻来覆去,气的不行。 这冬春交替,天气回暖的季节,多适合睡懒觉啊,硬是被一群小鹊搅得不得安宁。 楚行歌朝屋外喊道:“杜鹃,那把枪把那群小玩意给我打下来。” 片刻后,杜鹃推开房门,摊着脑袋问:“少爷,杜鹃又没练过把式,玩不动红缨枪。夫人说了喜鹊是报喜的,打不得。” “报什么喜?”楚行歌白了她一眼,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不悦道:“替我更衣!” 杜鹃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屋外传来她尖尖的声音,“我才不给你更衣,你以前不都不让我更衣吗,说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自个穿吧。” “……”楚行歌苦笑不得。 院外大门被人推开,一位白胡子老先生推门而入,喜鹊与杜鹃见状,快步迎了上去,双双行礼道:“奴婢见过老先生!” 老先生眯眼笑着,示意二人起身后,便拄着拐杖在小院转悠了一圈,眯眼问道:“小少爷呢?” 老先生姓陈,本名陈家年,年近六旬,是贞观二年的举人,贞观七年被楚远道重金聘入府中,成了楚府的第一个先生。 陈家年在楚府一呆便是十四年,这十五年他不仅担负着楚如潮兄弟的导师工作,还或多或少地兼任楚远道智囊团的工作,因此他在楚府声望很高,下人们见了都得行礼问好。 “什么风把老先生给吹到我们小院来了,小院寒碜,不曾有美酒佳肴招待,还望先生海涵。” ; 第二十八章 谈文论道茶三壶 ?第二十八章 谈文论道茶七杯 陈家年是楚府客卿,又是几位少爷的先生,为人师为人父,身份自然比府里的丫鬟高了一大节,杜鹃与黄鹂自然要对他恭敬,只是这种恭敬是表面上的。自打知道上次老爷将少爷禁足的建议是这位陈老先生出的后,两位丫鬟对他早就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禁足,少爷至于跟老爷在厅上争吵嘛! 老先生在小院转了一圈,摇头晃脑地东望望西瞧瞧,时而蹙眉不语,时而会心而笑,不知意欲何为,两丫鬟眉头蹙的老死,这老头身上有杀气,来者不善。 “你们院那个玩世不恭,不懂尊卑的少爷呢,快叫他出来,就说我来了。” “你算老几。”杜鹃白了他一眼,噘嘴暗骂起来,表面上却做出一副乖巧的表情,“先生,您找少爷有事?” 陈家年瞪了她一眼,不悦道:“怎地,我这个老头被老爷娉为府上先生,还不能找自己的学生不曾!” 杜鹃低着脑袋有些不爽,这个老头只是大少爷与二少爷的先生,与自家少爷有个屁的关系,他几时教过少爷东西,只会落井下石。 “喜鹊,你在这侯着先生,我去找少爷。”杜鹃说罢转身推门走进了房间。 方才外面发生的一切楚行歌都听的清楚,他也在纳闷,自己与陈家年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谁也不认识谁,他怎会大清早便登门,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难道是父亲派来的? “少爷,外面那个老头找你。” 楚行歌边洗漱边问道:“我听到了,他是什么人?” 杜鹃捏着下巴回:“他好像是十几年前老爷娉请来的客卿,听说以前是个举人,有点才识,老爷因赏识他的才识才让他待在府上任教书先生一职,大少爷与二少爷便是他的学生。” “客卿?”楚行歌记得在很多书籍上看到过关于客卿与门生的事迹,古时候的人大概都喜欢收纳一些有才之人在府上,一来壮大府里的声望,二来也让众多才子佳人颂扬某某府里的老爷是个重才之人,幕僚门生多了,日后行事也方便许多。 陈家年既然是举人出身,必然腹中有很多墨水,才识也不低。此时前来楚行歌料想定是父亲让他来教教自己的,说教说教一些礼仪,读几句四书五经。 “走,出门见见他!”楚行歌将外套披上,准备出去见见这位老先生。身后杜鹃轻声提醒道:“少爷,听说上次你禁足的主意就是这位先生出的。” 楚行歌顿了顿脚步,眉头微蹙,随即拉开了房门。 院里黄鹂苦着张脸,耳朵都要听出茧了,老先生则坐在一边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什么孔夫子曰,什么老孟之道,什么忠孝礼义仁。 文绉绉的听得黄鹂想哭,黄鹂只是个丫鬟大字也不识几个,她所奉行的真言只有几点:手脚麻利,嘴皮子利索,侍候好主子。 其余的通通都是狗屁。 见楚行歌出来,黄鹂像是找到了就行,几个健步冲了上来,挤眉弄眼道:“少爷,我先回屋看看夫人回来没,晚点还得准备夫人拜佛的事呢。” 楚行歌摆手示意她下去,“去吧,去吧,杜鹃你也一起去,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杜鹃眨着眼睛问道:“少爷你顶得住吗?” “顶得住!”楚行歌用余光瞄了老先生一眼,接着说道:“少爷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若是耳朵实在受不了打晕他便是。” “噗!” 小院只剩楚行歌与老先生二人,老先生坐在石桌上瞪眼瞧着楚行歌,楚行歌也回了个眼色,算是互相打量,文人相轻嘛! 石凳上被黄鹂垫上了厚厚的蒲团,隔绝了石板的冰冷,楚行歌走上前去微微行礼问好:“行歌见过老先生。” 陈家年扶须点了点头,正色道:“坐吧!” 楚行歌选了个对立的位置坐下,还未坐稳,老先生便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籍丢在桌上,顺眼望去俨然是一本‘三字经’。 楚行歌咧嘴笑了笑,果然是有备而来,正如自己猜想的那般,楚远道这是派人来教育自己了,‘三字经’小孩子读的玩意,难不成楚远道忘了书里有句‘子不教,父之过’吗? 陈家年轻轻翻开三字经,翻至第一页出,便将书折上,单手握着,另一只手则扶着发白的胡须,轻声就要吟出,却被楚行歌打断道:“先生喝茶吗?” “茶?”陈家年怔了怔,回道:“大红袍!” “大红袍怕是不行!”楚行歌摇头道:“老先生舌苔有些发青,上火的症状,毛尖不错!” 老先生又怔了怔,等着眼珠子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楚行歌瞧,这厮还懂医? “杜鹃,上毛尖茶!”楚行歌朝屋里喊了喊,却没人答应,不由得蹙起眉头,又喊了声,“杜鹃,黄鹂!” “人呢?”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帮着他缓解了尴尬,眯眼笑道:“还是不喝茶了吧,直接读书。” 楚行歌摆手拒绝,不喝茶干嘛,听你唠叨不成,他得让老先生跟着自己的节奏走,“那不行,茶必须喝,我自己去泡。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怠慢了您老。” 说罢,刚要起身,小院大门却被推开,楚灵儿蹦哒着跳了进来,远远瞧见陈家年也在,吓得她急忙转身准备溜走,她年少时没少被老先生的之乎者也折磨,至今还心有余悸。 楚行歌大声喊住楚灵儿,“灵儿,你来的刚巧,替三哥做件事。” 楚灵儿吐舌瞪了他一眼,行至他身前轻声道:“三哥,你想害死我啊。老先生是个话唠,磨人的很,要不我先闪了,嘻嘻。” 楚行歌拽住了她,神秘笑道:“你去帮我泡壶茶来,回头我帮你收拾收拾这个老头。” “你能收拾他?”楚灵儿有些怀疑,想起那夜三哥连长安城内公认的小霸王都敢殴打,确实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老先生可是父亲亲娉的客卿,打不得。” 楚行歌白了她一眼,“谁说我要打他了,只是单纯的喝喝茶,聊聊天而已。” 喝茶,还单纯得喝茶,鬼信! 毛尖茶送到石桌上,还冒着腾腾热气,茶香味从壶中飘出,四处散开,沁人心脾。 楚灵儿笨手笨脚地替陈家年与楚行歌倒满了茶,眯眼笑道:“老先生,三哥,来尝尝我泡的茶。” “嗯!”陈家年端起茶杯轻呡了一小口,在口中含了稍许时间,让茶香充沛感官,而后……噗的一声全然吐了出来。 这茶也太涩了些,这得是放了多少茶叶。 楚灵儿瞪着眼睛嘴巴长的老大,眨眼关切道:“先生,这茶不好喝吗?” 老先生满脸苦涩,犹如哑巴吃了黄莲。 楚行歌掀开茶壶一看,见到满壶的还未泡开的茶叶,顿时苦笑起来,难怪老先生会喝到吐出来。 “灵儿,茶叶放多了,像这样的茶壶,放小撮茶叶便够了,去再泡一壶来。” “哦!”楚灵儿提着茶壶屁颠屁颠地走了。 她走后,老先生用陌生的目光重新审视了楚行歌一番,这小子还懂茶? 新茶端上来时,楚灵儿紧张到双手死死拽住衣角,生怕这次又搞砸了,这一次品茶的是楚行歌。 他端着茶杯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品茶人的风范,姿势与喝法更像是喝酒,而非喝茶。 一杯饮尽,他轻啧一声,沉默着并未说话。 “好……好喝吗?”楚灵儿紧张到不敢吐气,一旁老先生也瞪着眼睛,不知是在感叹楚行歌喝茶的姿态侮辱了喝茶人,还是也对这壶茶是否泡的成功敢兴趣。 楚行歌双目微睁,吐了吞口水,说道:“灵儿,可以啊,功夫渐长,再给三哥倒一杯。” “嘻嘻,那必须的,我可是府里公认的才女,学什么会什么,厉害着呢!”楚灵儿骄傲的像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第二杯茶入肚,就连一边观望的老先生都吞了吞口水,馋的紧。 楚行歌端着茶杯起身接了第三杯茶,轻声吟道:“一碗吼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收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清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唯觉两袖习习轻风生。” 老先生眉头蹙的老死,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楚行歌发呆,这厮果然有些才情,这茶还有必要喝下去吗? ; 第二十九章 杀人棋 ?第二十九章 “先生不喝茶?” “茶凉了,不喝了。” “灵儿,你去再泡一杯给先生续上。” “三碗收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茶你已喝了三碗,接下来该读书了。” 读书是文化人做的事,楚行歌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前世他是个还算有名的商人,商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与文化人相差甚远,甚至还有些相对。 楚行歌伸手将茶壶与杯推到了石桌边上,朝陈家年问道:“先生可懂棋?” 陈家年微楞,双眼眯成一条缝,摸着白须的手也顿住了,这小子又懂棋? 前次看舌苔颜色辩病疾,便说明他懂医。再有喝茶论七杯之味,作七杯之词,便说明他对茶道也有很深的造诣,而且吟诗作词也颇有文采。此刻他又提出下棋,莫非……他的棋艺也不错。 陈家年眯着眼再次看像楚行歌,这一次他看的真切,身前这个小子身上竟然看不出半分文人的气质,活脱脱就是个乡下进城的土包子,那头极短的头发,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就连街上的酒屠之辈都不会留这种短发。 但不可否认,楚行歌的表现与他外形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极其不相符的。陈家年再次放下了书卷,正色道:“围棋,象棋,老夫都曾窥过其中门道,莫非你也懂棋?” “巧了,小生也曾对棋道有过一些研究,要不切磋切磋,灵儿,上棋盘!”楚行歌咧嘴笑了起来,论象棋功夫,他可是曾在大学期间拿过全市象棋大赛的冠军。 楚灵儿坐在一边,双手撑着下巴,她感觉今天先生的表现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话没那么多了。 “三哥,象棋还是围棋?” 围棋的传承由来已久,早在千年前便有文字记载,象棋却不同,据说象棋是最近一年才在大唐兴起的一种娱乐,楚行歌也不记得历史中的唐朝究竟有没有象棋这种棋,若是没有的话,又是谁把象棋带到了这个与历史上不一样的唐朝。 “象棋吧,这天气怪凉的,下围棋坐久了身子骨寒,还是象棋好些,速战速决。”楚行歌示意楚灵儿去搬象棋过来。 “好嘞!” …… 象棋摆在桌上,楚行歌出于礼貌让陈家年先选了棋色,最终由陈家年持黑旗,楚行歌先行棋作为第一局的开局。 楚灵儿被临时安排成了裁判的职责,她对于这个职责还是挺满意的,尽管她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裁判究竟有何用处,反正有种高大上的感觉。 第一局的开局有些平缓,双方都在试探彼此的棋风,都选择了保守的观望姿态,直到第十手才先由楚行歌发动攻势。 楚行歌攻,老先生便守,每当他以为棋局布局不错时,楚行歌却选择了棋局里最无赖的办法破坏这种棋局,兑子。 还是追着兑子,这方连环马刚摆好时,他便以马换马,破掉你的连环。一番你追我赶之后,盘面上的棋局变的支离破碎,双方都损失惨重,老先生那方仅剩了孤寡老将,外加独相。楚行歌那方也好不到哪去,唯一不同的便是他多了只兵。 “这局和棋!重来!”老先生提着被己方吃掉的棋子,准备还给楚行歌,却被他拒绝。 楚行歌咧嘴笑道:“这局不该和局吧,我好歹多了只兵。” 陈家年老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挽着衣袖道:“你一只小兵就想赢下这局不成?” 楚行歌摊手回道:“先生可别小瞧了这只兵,没准它就能取你元帅的首级呢。” “大言不惭!” 半柱香过去,双方你拆我挡,看的楚灵儿昏昏欲睡,这是她至今为止看过最无聊的棋局,好几次她都差点没忍住想叫楚行歌和棋,可一看到楚行歌那副认真到不达标目的不罢休的表情,她便把到嘴的话跟吞回去了。 棋局还在下,与之前不同的是楚行歌越下越从容,陈家年却满脸的汗珠,好几次都差点栽在这只不起眼的小兵手上,他也不记得这种局势是从哪一步开始发生的,总之他最终输了。满盘皆输,仅剩的孤寡老将也是无路可走。 “嘿嘿先生输了!” 老先生气的别过头去,懒得见到这张小人得志的脸,这是下棋吗,谁的棋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所谓棋品如人品,若真如此,这厮的脸皮得有多厚,为人得有多阴险狡诈。 “先生再来一局?”楚行歌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来!” 第二局刚开始,老先生便转守为攻,步步逼近,局势明显比上局好了很多,他冷笑着轻抚长须,一边想着棋局的走向,一边偷偷观察楚行歌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惊慌失措,他对这局棋的走满意。 攻势一波强过一波,陈家年的棋路很明显,就是进攻,进攻,进攻。可每次进攻完他又觉得总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直到第五次攻上去时,他才惊讶地发现楚行歌的棋路与上局一样,还是兑子,只是这一局他兑的比较隐晦而已。不仅隐晦,还故意制造出胜券在握的假象,引诱自己进攻。 他每次进攻,楚行歌便兑掉他一颗棋子,几次进攻下来,这局棋又步了上一局的路子,最终楚行歌又比自己多出一个兵,一只不起眼的小兵,却无耻到极致的小兵。 “嘿嘿,先生你又输了!” “再来!” 第三局! 第四局! 棋路不同,结局却不谋而合。 第五局后,陈家年眼神暗淡下来,持棋的手已经微微有些发抖。 第六局下来,他禁闭双目,牙齿有些打颤,不知是冷的,还是气成这样。 第七棋,老先生一口气没上来栽倒在石桌上昏死过去,吓得楚灵儿花容失色。 最终老先生是被几个下人抬出小院的,临走前他还咬着牙,用不甘心的,鄙视的眼神望着楚行歌,手里还握着那颗不起眼的小兵,那颗连杀他七局的小兵。 楚行歌站在院中,望着老先生被抬出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哎,老先生的气量还是小了些,下局棋而已,至于嘛!” 楚灵儿张着嘴巴瞪着眼,震惊到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三哥,你……下棋都能杀人啊!” “下棋不能杀人,人心却可以,若是先生胸怀大些,不那么心胸狭隘,何至于此呢。所谓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话说着容易,又有几个人能真的释怀参悟呢。” “三哥,你这些把式都在哪学的,要不教教我吧!” “那可不行,这是秘诀,传授不得,若要传授,总得拿些东西来换。” “拿什么换?” “帮我约公主,另外还得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包括爱好,喜欢的颜色,食物,厌恶什么,诸如此类我都要知道。” “……” ; 第三十章 新的动力 ?第三十章 楚灵儿露出为难的表情,并非她不愿意帮助兄长去追求幸福,只是兄长喜欢的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而是从出生的那刻便注定不平凡的郡阳公主。 再者郡阳公主被天子许给突厥王察哈克怒的事可是在朝上当场决定的,所谓皇命难为,一女又怎可侍二夫,楚灵儿害怕说出一切会让兄长失落。 “她可是已有婚约在身?”楚行歌看出了楚灵儿的顾虑,他主动问了出来。 楚灵儿楞在当场,张嘴惊诧道,“三哥你都知道了?” 楚行歌伸手从壶中倒了杯茶,小口饮了半杯,这次他喝茶的姿势轻缓了许多,“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察哈克怒!”楚灵儿低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接着道:“他是突厥的王。” 楚行歌有些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近些年突厥与大唐交兵之事时有发生,前阵子他又听府里的某个下人议论说高丽与契丹几部又在边境处兴风作浪,大唐有四面受敌之态,或许天子权衡着想逐个击破方才选择先缓住突厥那边。 古时候的外交政策最有效也是最实用的便是联姻,牺牲某个公主的幸福,来成全一个国家的大局。 “这……还是那个大唐吗?”楚行歌觉得这与历史上那个好战且善战的大唐相差甚远,甚至有些窝囊。 “难道为了外交政策,便要牺牲掉她的幸福?”楚行歌捏着拳头有些愤怒。 “也不算牺牲吧。”楚灵儿低着脑袋没察觉到楚行歌表情的变化,她接着说道:“察哈克怒与郡阳姐姐自小一块长大,也算青梅竹马。我儿时见过那个突厥小子,对郡阳姐姐还算不错,我想郡阳姐姐嫁过去后,察哈克怒一定会对她好的。” “若是我不让她嫁呢?” 郡阳公主昨日在后院时表明了她不想嫁,那便说明她对那个什么什么突厥蛮子没什么好感,哪来的青梅竹马之说。 楚灵儿脸色一变,惊吓道:“三哥,你……你该不会打算抢婚吧?” “抢什么亲,这事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况且我这身子骨跑个七八步都浑身骨头疼,更别说抢亲了。” 楚灵儿满脸惘然,“智取?怎么个取法?” 楚行歌问,“婚约定在何日?” 楚灵儿蹙眉想了想,回:“明年四月中旬。” 楚行歌端起茶杯,饮尽了杯中残茶,重重地将茶杯放回了石桌,起身道:“还有四个月,时间还很充足,灵儿,你明天能否把我弄出楚府,我要出去见几个人。”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 …… 楚行歌把陈家年老先生气昏的消息很快便在府里传开,管家请来的大夫说陈家年老先生之所以昏死过去,并非得了什么大病,而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昏过去的。 府里开始出现了各个版本的事发现场经过,有人说当时陈家年与楚行歌下棋时棋逢敌手,二人棋风一个杀气腾腾,另一个则老练稳重,眼看着老先生即将赢棋时,楚行歌却利用少爷的身份逼迫老先生输棋。 文人最看中的便是气节,老先生因为受不了这等屈辱才会气昏过去。 也有人说当时二人下棋时,棋局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楚行歌利用少爷的身份提议让老先生让出双马双炮,老先生棋艺精湛应承了下来,棋局刚开始还挺顺的,老先生没用三五招便杀得他落花流水,谁知那厮竟然用卑劣的手段又制定了一系列不平等的规则,最终导致老先生输棋,他一时气不过才会昏死过去。 舆论对楚行歌不力,除了小院里的几个人外,其它院子里的下人,门客都选择站在陈家年那边,陈家年是楚府最早进府的客卿,又是几位少爷的导师,很受老爷器重,他虽平日里有些啰嗦唠叨,其骨子里还是有文人雅士的那种谦和善良,平日里一些下人被几位少爷欺负,陈老也都会出面求情,在下人里声望颇高。 最最主要的是楚行歌身上实在找不出一点让大伙支持的理由,最近关于他的舆论除了能作出几首好词外,全是不利于他的言论。 议论声越大,批判楚行歌的队伍便越发壮大,下人们望着楚行歌的表情里除了鄙视外还多出了一些愤怒。 南院里的楚氏两兄弟则有些幸灾乐祸,双双期待着这事快点传到父亲耳中才好,到时便能顺理成章地将那个私生子母子赶出楚府。 特别是楚如海,昨夜他在父亲寿宴上亲手送上了那支独一无二的玉笔,本以为能博得父亲一悦,不想他还未来得及介绍完玉笔的来历,名讳,与其它毛笔的不同之处,玉笔便被楚远道重重摔在地上,断成三节。 事后楚如海才知道自己这是着了楚行歌的道了,他骗自己说什么送支独一无二的玉笔,父亲每次提笔便能见笔如见子般,全是狗.屁,他这是想害死自己。 正如他们两兄弟所料,管家很快便传来消息,苏醒后的陈家年直接被楚远道叫到了书房,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眼下的平静,似乎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书房少不得书香气,古色古味,博古架,红木笔盒,青州砚台,桌上放着一些章卷,是楚远道从户部带回家批阅的公文。 在书房两侧,堆了无数典籍,上至各朝史书纪实,四书五经,下至诗词歌赋,民间杂谈。 楚远道与陈家年相邻而坐,表情各有不同,相交于楚远道的怒不可及,陈家年要显得平淡了许多。 “逆子!真当我不敢拿他怎么样不成?”楚远道单掌击打在木桌之上,震得桌上笔墨四处散落,遍布狼藉。 陈家年眉头微蹙,不解道:“老爷说的逆子是有何指?” 他刚从昏厥中醒来,压根就没听到府里流传的谣言,因此也不知老爷为何会大动肝火,寻思着该不会是自己昏厥这段时间,那个小娃又惹货了不成? “先生你不必替他辩护,此等逆子不尊重我这个父亲便也罢了,这十几年确实是我对他母子有亏欠,可先生您与他之间可是并无恩怨,他竟然敢如此对待于你这个师者,如此不尊师重道之徒,这次我定然饶不了他。” 陈家年越听越糊涂,小少爷是跟自己下了几盘棋,喝了几杯茶,期间语气态度都还算端着,完全不存在什么不尊师重道的有悖礼教的行为。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昏厥的事情,顿时明白了个大概,抚着白须笑道:“老爷莫非您认为老夫的昏厥与小少爷有关?” 楚远道不解老先生此语何意,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事与那不孝子无关?” “无关,自然无关。”陈家年微微叹气道:“哎,说来也怪老夫自己心胸过于狭隘,不就是输几盘棋吗,竟然气到昏厥过去,却也正是这次的昏厥点醒了我,每次下棋小少爷都能赢我一子,而且连续七局以同样的方式赢得胜利,这便证明老夫的棋艺确实比不上他,而且差了很大一截。” ; 第三十一章 婚约 ?第三十一章 陈家年老先生说了一大堆,所表达的意思却与府里下人们谣传的那截然相反,他将自己被气昏厥过去全归咎在自己心胸狭隘上,对楚行歌并无丝毫怪罪之意。 楚远道与陈家年相识十几年,对他的品行为人都很了解,陈家年是个典型的传统书生,将气节跟名声看的很重,不可能会被楚行歌威胁着说出这番违心的话。 若他所言不假,自己的这个儿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楚远道有些惘然,身为父亲的他是不合格的,以至于对自己儿子的品性都不是很了解。他开始反思自己近几年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对楚行歌过于苛刻严厉与不近人情。 “家年啊,你说那小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陈家年与楚行歌相处了一上午,楚远道很想听听陈家年对自己儿子的看法。 陈家年舒展着眉头,眯眼认真道:“此子绝非一般,加以塑造,将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楚远道略微有些惊讶,印象当中陈家年很少给过一个人如此高的评价,就连给当今太子殿下的评价,也不曾有过如此夸赞。 楚远道缄默片刻后又问道:“那相较于如潮跟如海呢!” “哎!”陈家年轻叹一声,起身跪倒在楚远道跟前,略带哭腔道:“老爷,是家年没用,我本以为只要倾尽毕生所学全然传授给两位公子,两位公子日后必定能有所作为。可老朽忘了一件事,只顾着教一些书本上的学问,却忘了教一些最基本的道理。如潮他生性鲁莽,行事多冲动,易被人激怒,性情上与小少爷想比便差了一截。如海心机深沉,太过于斤斤计较,谈何跟小少爷比啊。” 短短一个上午,陈家年便跟变了个人般,清晨他去小院前还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好好训斥楚行歌一番,帮老爷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逆子。这才半晌功夫,他便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打心底开始佩服起小少爷的机智,聪慧,与为人处世之道。 知子莫若父,对于楚如潮跟楚如海的品性,身为父亲的楚远道又怎会不知,因此他对这两兄弟并无报太大的期望,只是在户部给他们找了个无关紧要的官职,祈求着让他们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 三年前楚行歌被接进府里,楚远道与之初次见面便火药味十足,那时的楚行歌打心底厌恶这个父亲,对他恨得牙痒痒。他很多次都想去弥补当年对他们母子的亏欠,可每次行至小院门前,便能听到院里的喊骂声。他毕竟是一府之主,表面上的颜面还是要的,若不然日后如何在下人面前自处,因此他们父子的关系便越闹越疆,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势。 眼下或许是个契机能缓和父子之间的矛盾,楚远道抬头望了望陈家年,沉声道:“家年兄,你说我若是帮他谋门亲事,能否改变些他骨子里的倔脾气?” 陈家年轻抚长须,严重露出一丝精光,“老爷的意思是帮小少爷娶了那个胭脂?” “不,是另一人!” 陈家年不解,前段时间府里可是传遍了说小少爷看上了红楼的头牌姑娘胭脂,为此二夫人还叫人去了趟红楼,若老爷要帮小少爷娶的不是胭脂姑娘,那是谁,陈家年内心也觉得胭脂配不上小少爷,问道:“谁?” 楚远道眯眼笑道:“安乐侯家的小姐,小刀郡主。” 陈家年眉头微蹙,更为不解,“老爷,长婷长公主与少爷昨日在府上闹得不可开交,她能答应这门婚事吗?” 陈家年说的也不无道理,昨日楚行歌在寿宴上与长婷长公主争锋相对,嘴舌相斗,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与安乐侯家的小霸王便更是有互殴之仇。就算安乐侯李毅再怎么温和,怕是也难接受这门婚事。 楚远道起身拍了拍陈家年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 书房内在谈论着一件在将来可能引起巨大震荡的婚事,屋外却有几双眼睛隔得远远的,在盯着这间不起眼的书房。 他们之中有南院派来打探消息的,也有小院里戚氏叫来的丫鬟,无论是谁,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站的远远的,藏身于隐匿之处,生怕被老爷发现。 终于,书房的大门被人打开,陈家年老先生缓步走了出来,众人随即都提了提精神,想听听老爷对小少爷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行为,究竟做了哪种处罚。 陈家年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衣裳,缓步走出了主院,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说。 几名远处围观的家丁虽疑问重重,却都不敢去问,只能各自回院里去,像自家院里的主子汇报情况。 “你说老爷什么都没说?” 楚如潮两兄弟几乎同时问出这句话,底下下人恭敬地点了点头,怯生生道:“是的,陈老先生从书房出来时什么都没说,嘴里似乎还带着笑意。” “这就奇怪了!”两兄弟百思不得其解,按照父亲往日的脾气,三弟若是敢如此对先生不敬,怕是最少也会落得个禁足的处罚,可今日老先生都被那小子给气昏过去,父亲竟然对这事置若罔闻,着实令人费解。 “这有何奇怪的?”南院正堂大门被人推开,一位满脸富态,穿着华丽高贵的妇人从院中走了出来,行至楚氏二兄弟跟前,楚氏二兄弟急忙行礼,“母亲,怎么出来了。” 来人正是楚府大夫人韩氏,她轻挑眉头,“枉你们跟随父亲这么多年,却还是一直不了解他。” 楚如潮满脸不解,“母亲的意思是?” 韩氏微微有些动怒,冷声道:“是我们太低估那小子了,先前没杀死他便引起了你父亲的怀疑,加上近日那小子风头正劲,论才华,论谋略,你们兄弟二人有哪点能比得上他。这些连我都看得到,更何况你们的父亲。” “若真依母亲所言,那可如何是好?”楚如海担忧道。 “以不变应万变,他即使再厉害,终究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我们韩氏一门好歹也是长安城里的大户,戚氏拿什么跟我们斗。怕就怕你们父亲也知道这点,若他真有心帮那小子,接下来必定会给他订一门不错的婚事。” “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