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温柔是你》


 chapter 1（1）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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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纱纱拖着二十寸的行李箱走出火车站。
    八月底的s市像是一个火炉，热浪迎面扑来，兜了她一脸的热汗。
    她仰着脖子，眯着眼睛，寻找公交指示牌。
    黑色的长马尾晃着太阳的光圈，落在花季雨季的少女窈窕的身段上，从背影看来，还隐约可见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终于，马尾不再晃动，少女提着行李箱上了8路公交。
    火车站是起始站，公交车上仍有空余的座位。
    宋纱纱坐在靠窗的位置。
    五分钟后，公交车启动。
    高楼大厦层出不穷，沿途风景色彩斑斓，宋纱纱看得入神。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回过神，接通了电话。
    “……纱纱，你表妹得急性肠胃炎，我和你姑父得送她去医院。钥匙我给你藏在门口的地毯下了，晚饭……你可以自己解决吗？我们家附近有几个小餐馆……”
    电话里有几分嘈杂声，听起来有些兵荒马乱的感觉。
    宋纱纱温声说：“姑姑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您和姑父安心送表妹去医院吧，表妹的事比较重要。我是第二次过来s城了，认得路的。”
    电话那头似乎有几分小心翼翼式的犹豫，仿佛还想说些什么。
    “……孩子她妈，赶紧拿车钥匙。”
    “……来了来了。”声音逐渐变大：“纱纱呀，有什么事儿给姑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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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站后，宋纱纱下了公交车。
    这会已经是晚上六点。
    她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家面馆里。
    面馆不大，生意还算热闹，统共八张桌子，此时已经坐满了七张。一进馆子，凉爽的冷风迎面扑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老板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欢迎光临，请问要吃什么？”
    宋纱纱看了眼墙上的菜单，选了最便宜的鸡丝凉面。
    没多久，老板就把鸡丝凉面送到宋纱纱的桌上。
    宋纱纱从筷子筒里取出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掰开，随后又仔细地检查上面有没有木屑。
    小面馆里有一部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当地新闻。
    “……下午五点十分，在广兰路段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事故，多人受伤，目前已送往医院治疗……”
    在嘈杂的面馆里，这则新闻报道宛如背景音乐一般，并没人留意。
    宋纱纱倒是看得入神，安安静静地边吃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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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划开。
    椅子被拉开。
    她的对面已经坐下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他头也未抬，声音里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搭台。”随后，一台轻便的上网本被打开，一部黑色的手机也被扔到台面上。
    老板给隔壁桌拿了个小汤碗，顺道过来。
    “哟，南周，好久不见你来了。”
    “照旧。”少年依旧没有抬头，修长的五指在键盘上飞快打字。
    “好嘞，一碗牛肉面不加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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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纱纱不再留意对面的少年。
    一碗鸡丝凉面很快便剩一半。
    没多久，桌面上嗡嗡嗡地响起，黑色手机疯狂震动。少年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单手拿起来，接了。
    兴许是手机质量不大好，响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分外瞩目。
    “多谢周哥！”
    少年在笔记本上打字。
    半晌，他才说：“今天领头的人是曾军，你们看着办。”
    “好的！感谢周哥！”
    从沧桑的声音听来，显然是上了年纪的人，再看眼前的少年，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那一声“周哥”，令宋纱纱不由多了几分好奇的打量。
    “啪”的一声。
    上网本被合上。
    少年冷漠且不耐烦的眼神对上了宋纱纱。
    “看够了没有？”
    宋纱纱不再看眼前的少年，垂首吃面，没多久，又听到少年打字的声音，噼噼啪啪，风风火火。她加快了吃面的速度，五分钟后结账起身准备离开面馆。
    正要推门时，面馆外已经先有四五个人一块进了来。
    登时，不大的面馆变得有几分拥挤。
    那几个人年龄看起来平均上了三四十，目标一致，几乎一进门就锁定了角落少年的身影。其中一个感激地道着谢，还给少年塞了一个装着煎饼果子的透明塑料袋，后面的几个人如法炮制。
    不过眨眼的功夫，四四方方的餐桌上堆满了小物品——奶茶，烤冷面，烤串，鸡排等等。
    少年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
    “行了，我知道了。”
    这是宋纱纱出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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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馆的门一合上，热浪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宋纱纱擦着汗。
    “……真热啊。”
    这会，刚刚的几个人已经从面馆出来，朝马路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喂，老全，在这里。”
    被称作老全的人是个老汉，眼角布满褶皱，脸上写满岁月的沧桑，匆匆一过马路，就紧赶慢赶地问：“那位周哥在哪里？”
    “面馆里呗。”
    “我进去感谢他，你们塞了多少钱？”
    “不用不用。老全你初来乍到不懂，我们s城的周哥从不收钱，心意到了就成。周哥这人实在，要不然他小我一倍年龄，我也喊不出这声哥来。”
    另外一个人附和：“可不是吗？哈哈哈，我们周哥是城管群里的卧底一把手，担当得起周哥两个字。”
    “有周哥，城管愁又愁！”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宋纱纱回首。
    透过玻璃门，她正好见到少年收拾了工具。
    老汉进了去，又为少年的餐桌添了把新鲜的青菜，很快又出了来。
    少年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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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晚上十点，宋纱纱的姑姑宋丽回了家。
    宋丽一开门，就“哎”了声，说：“纱纱，你干嘛呢？”
    宋纱纱说：“我想表妹生了病，姑姑应该忙不过来，所以想帮忙扫扫地，做做家务。”
    宋丽赶忙夺走宋纱纱手里的扫帚。
    “不用扫，也不用做，你是来s市上学的，不是做家务。这些活有你姑姑干呢。你呀，好好学习就行，你爸……”声音一顿，宋丽自然而然地改口：“你把自己房间扫一扫就好了，房间有点小，你不习惯的话，我让你表妹和你换房间。今天本来该给你做顿好的，也好迎接你。你表妹就是嘴馋，吃坏了肚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姑父在照顾她呢。我不放心你，回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
    宋纱纱乖巧地说：“谢谢姑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房间很好，我很喜欢。”
    宋丽叹了声：“你这孩子也真是，本来让你姑父去n市接你的，你非要自己过来。小小年纪这么独立，怪惹人心疼的。”
    宋纱纱说：“姑姑，我真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您不用担心我。”
    宋丽伸手摸摸她的头。
    “明天要去学校报道了，需要姑姑陪你去吗？”
    宋纱纱摇头：“我知道地址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宋丽又说：“零花钱我放在你房间的书桌上了，看到了吗？”
    “看到了。”
    似是想起什么，宋丽又问：“今晚吃了什么？”
    宋纱纱说：“在马路对面的一家面馆吃了鸡丝凉面。”
    “喜欢吃凉的呀，姑姑改天给你做凉面。你姑姑的手艺，你表妹也是赞不绝口的。等会我给你做点明天吃的东西，你表妹在医院可能要待两天。别说不用，姑姑得好好照顾你才成。”
    语气里又有几分小心翼翼。
    宋纱纱听得明白，弯了弯眉眼。
    “好的。”
    忽然，宋丽又说：“对了，以后少去那家面馆。那儿人口出入特别杂，容易出事儿，老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现。你一个还在念书的女孩子，在那儿危险，知道了吗？”
    宋纱纱再度点头。
    没由来的，脑子里却浮现出傍晚时分见到的少年。
    他的眉峰冷厉，像是一把打磨过后的刀。

 chapter 1（2）

    八月三十，是一中高一新生集体报道的日子。
    一中是s市的重点中学之一，学校秉持从最开始抓起的理念，初升高之初，便已经按照升学考试的成绩分成尖子班，好班，与差班。学校操场的草坪上矗立了四个显眼的公告栏，上面是分班的详细名单。
    公告栏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三三两两的学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宋纱纱挤不进去，踮起脚尖，也只能见到人头攒动，看了眼时间，打算先在校园里逛逛先熟悉环境。往后退了几步，却猛然有人问她：“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宋纱纱微怔，扭过头来，见到一个长得娇娇小小的女孩儿，小圆脸，架着一副框架眼镜，嘴角边的笑容热情又灿烂。
    “你不知道哦，别看人多，要钻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不信的话你瞧瞧。”
    宋纱纱还没开口，小圆脸就跟条小泥鳅似的，咻的一下就钻进了人群里，没多久，乌央乌央的人头中伸出一只白嫩的手臂，正朝她挥手。
    景黎很快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景黎，景色的景，黎明的黎。”
    宋纱纱说：“我叫宋纱纱，宋朝的宋……”
    景黎问：“绞丝旁的纱对不对？”
    宋纱纱点头：“是，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同学嘛。你这名字我好像刚刚见到过，给我五分钟，我帮你找出来！”
    说完，景黎又非常有技巧地钻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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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纱纱踮起脚尖，一眼就见到景黎脑袋上的红色发卡。
    她正在努力地寻找着名字。
    宋纱纱略一思量，转身去了不远处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时也不过花了一两分钟，但公告栏前氛围却变了个样。不知何时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公告栏多了四五个少年。
    他们站在最外层。
    其中一个小胖子粗声粗气地说：“让开。”
    被吼的学生不满地回头，说：“凭什……”话还未说完，却倏然噤声，耷拉着脑袋往一边走去了。接下来，小胖子一个招数用到底，没半分钟第四块公告栏前的人都清光了，隔壁的第三块公告栏也空了四分之一的位置。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公告栏有几分静谧，先前还在交头接耳的同学好一些都开始往操场外走了。
    小胖子趴在玻璃上。
    片刻，扭过头来，大声说：“我操，周哥你好牛啊！中考十八分怎么考的？选择题随便蒙都比你这个分数多啊！”
    本来这会操场就挺安静的，小胖子嗓门不小，这么一吼，几乎等于拿了个喇叭在喊，此时此刻公告栏前在场的学生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谁“嗤”地笑了声。
    小胖子恼道：“他妈的谁敢笑我们周哥！给我林傲天站出来！”
    人太多，压根儿分辨不出来。
    “啪”的一下，不知哪儿飞来的一只空矿泉水瓶砸中了小胖子的脑袋。小胖子捂着后脑勺，正要发怒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行了，胖球回来。”
    小胖子倒是听话，摸着后脑勺，自个儿嘀咕了一两句就乖乖地回到唐南周身边。
    他穿着白色的t恤，身材高挑颀长。
    他身边还有两三个少年，此刻正在嘲笑小胖子。
    “胖球你这么一嚷嚷，一中都知道我们周哥中考十八了。”
    “你让我们周哥面子往哪里搁？”
    ……
    小胖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地笑着。
    唐南周仿若未闻，径直走到公告栏前，他神色淡淡，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地撬开了玻璃窗的锁头，抬了手：“笔。”
    小胖子“啊”了声：“周哥，你看我们像随身带笔的书呆子吗？”
    话音未落，小胖子的视线落在周围的学生身上。
    他扯了一嗓子。
    “喂，那个背双肩包的，拿只笔过来。”
    被喊到的女同学瑟瑟发抖，好一会才从背包里拿出一支黑色水笔，战战兢兢地递了过去。小胖子接过后，给了唐南周。唐南周转过身在公告栏上划掉成绩，微扬下巴，问：“第一名多少分？”
    “周哥！我去看看！”小胖子溜到第一块公告栏，吼道：“578！宋纱纱！”
    没多久，黑色水笔写了个分数——579。
    小胖子跑回来，哈哈大笑：“周哥厉害啊，比第一名多一分，在第一名上面。”
    唐南周不置可否，笔盖一合，直接把水笔扔给小胖子。
    “走了。”
    小胖子把笔给回女同学，见女同学仍旧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嘟囔了句：“又不会吃了你，借个笔怕个屁？又不是不还你。”
    而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为女同学抱打不平的男同学发声了。
    “你们凭什么嚣张！”
    小胖子说：“哟，怎么着？想打架是不是？正好小爷我很久没动手了……”他撸起袖子，五指一伸，推了发声的男同学一把。一推一拉的，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
    很快的，就有四五个人加入，变成了两群人对峙。
    小胖子忽然笑了：“哟，我说怎么声音这么耳熟？这不是八中的那谁？跑一中来念书也不先打听下这里是谁的地盘。我们周哥的场子是你想砸就能砸的吗？”
    围观的群众终于看懂了。
    原来是两个不良少年帮派的对抗。
    年少时的干架，有时候大概不需理由，一群精力旺盛的少年满腔热血，一丁点儿火花就能燃起燎原之火，撸起袖子说打就打。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场干架结束得格外快。
    那一位一直懒懒散散的少年拳头硬朗，速度奇快。
    不到两分钟，方才叫场的人已经灰溜溜地垂下了头。
    小胖子说：“我们周哥刚刚还是手下留情了，要是周哥不放水，你们俩今天都得在医院躺着。以后见着我们周哥就绕路走，知道不知道？哼，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居然还敢来一中念高中。”
    “走了。”
    小胖子秒变表情：“好嘞！”
    不过是一小会，刚刚还是垂头丧气的男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球鞋笔直地往唐南周扔去。
    有女同学“啊”了一声。
    就在此时，一只素白的手臂伸出，竟硬生生地挡住了飞奔过来的球鞋，落下一道黑乎乎的印子。
    小胖子目瞪口呆。
    走在前面的唐南周转过身，第一眼就见到捂着手臂的女孩儿，以及落在地上的球鞋。
    女孩儿皮肤雪白，沿着修长脖颈垂落下来的马尾乌黑柔顺，带着日照的微光。那乌黑黑的印子在跟白玉似的手臂上，分外刺眼。唐南周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他说：“谁让你多管闲事？”
    宋纱纱拍了拍手上的黑印子，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说：“我只是怕扔到我，抬手挡一挡，没别的意思。”说完，也没看唐南周一眼，直接就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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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是宋纱纱，难怪我刚刚听到你的时候觉得眼熟，哈哈哈哈是我们的第一名啊，我居然还找了半天。”
    宋纱纱默默地给她递上一瓶矿泉水。
    景黎说：“给……给我的？”
    宋纱纱说：“谢谢你帮我找名字。”
    景黎说：“哎，别跟我客气，我和你都是一班的，以后是同班同学呢。我小名锦鲤，你喊我锦鲤就好了。”景黎拧瓶盖，半天没拧下来。宋纱纱接过来，拧开了，又重新递给景黎。
    景黎说：“谢谢诶，你真温柔体贴。”似是想起什么，景黎又问：“你手疼吗？”
    宋纱纱摇头。
    景黎左看看右看看，又小声说：“诶，我跟你说哦，刚刚那个男生惹不得。我以前和他同个初中，他是我们初中里的扛把子，打架逃课什么都擅长，听说在校外还和一些不良社会人员接触频繁。”
    宋纱纱问：“他叫什么名字？”
    “唐南周。”
    “怎么写？”
    “唐朝的唐，南方的南，周朝的周。”
    宋纱纱点着头，说：“名字文艺，不像不良少年。”
    景黎：“人不可貌相嘛，你别看他长得帅，惹祸的本事一流，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他。”
    花季雨季时，提起喜欢二字，都带了点小心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是青春时期里的一场久久不会落幕的绚丽烟花。

 chapter 1（3）

    宋纱纱和景黎的班主任是姓顾，留着一个平头，戴着一副无框眼睛，此时此刻正在讲台上讲开学的注意事项。
    报道的第一天座位是随便坐的。
    宋纱纱和景黎坐在第一组的第五排。
    景黎是个自来熟，班主任在讲台上说话的一会功夫，景黎已经把前桌后桌认识了个遍。
    “诶，纱纱，我和你说，我们前桌以前是x大附中的，后桌和我一样也是一中初中部升上来的。他们说班主任以前也是教初中部的，今年才调到高中部。他是教数学的，上课和班会是两个风格，为人还挺幽默的。”景黎顿了下，问：“对了，你以前初中在哪儿念的？我们年级的第一名诶，我记得我们中考成绩的第一名都没你分数高呢。”
    宋纱纱说：“我以前不在s市念书，我从n市过来的。”
    景黎目瞪口呆。
    “等等……是传说中的那所牛叉学校吗？n市的外国语学校？传说每一届参加高考的人数只有几十个，其余不是被保送就是提前录取，师资力量雄大得能够灭掉整个团的牛叉学校吗？”
    宋纱纱说：“没这么夸张。”
    “还真的是这一所学校？哇，纱纱你好厉害的哦。为什么要调来一中？以你的成绩，在s市的话，所有高中都能随便挑吧？”
    “宋纱纱。”班主任喊。
    宋纱纱站了起来。
    老顾说：“大家来认识一下，我们的年级第一，从n市外国语学校转过来的。”上下一打量，显然对这位年级第一的女同学很满意，“宋纱纱，你先暂时当我们班的班长，等下周一班会选班干部的时候再统一决定班长和其他班干部。”
    她点点头。
    老顾又说：“你现在带几个男同学去领校服和课本，课本在楼道办公室，上三楼直走转个弯就到了。校服在这栋教学楼的一层，下去就能看到了。”老顾一拍桌，说：“有谁愿意下去当个苦力？”
    尖子班的学生听话又乖巧，几乎是话音一落，举手的男同学哗啦啦的一大片。
    老顾挑了一半身强力壮的男同学，对宋纱纱说：“有什么重活让他们干就成，尽管使唤。”
    有男同学说：“老顾偏心呀。”
    宋纱纱笑了笑，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少女皮肤像瓷一样白，微弯的眼角跟月牙儿似的，刚刚说话的男同学瞬间腼腆起来，结结巴巴的连句话都说不好。
    “哎哟喂，鸟蛋害羞了。”
    “呸，叫什么鸟蛋，班长，我叫王鹰，有什么活尽管吩咐我们！爱护女同学，我们男同学义不容辞！”
    宋纱纱把一半的同学分成两个小组，一个小组由王鹰负责下楼抬校服上来，另外一个小组则自己负责，去办公室里搬课本。瞧着宋纱纱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老顾很是欣慰。
    前几天，他和董校吃饭。
    董校长还特地提起了他班里的这位新学生——
    “从n市过来的，我看了她以前的成绩，门门拔尖，连体育也是一等一的好，隔壁老王还想跟我们一中抢，小姑娘理都不理他，一门心思想来我们一中，好好栽培，这可是清华北大的料子，平时搞点特殊待遇也是可以的。小姑娘才十五六岁，家里却……总之，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培养，远离那些差班的，尤其是唐局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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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尖子班的一派祥和，差班末尾的十一班画风截然不同。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孩。
    讲台底下一片闹哄哄，各自干各自的，完全没人搭理她的话茬。大概是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老师处变不惊，照本宣科地念着本子上的话。
    唐南周坐在靠门的最后一排。
    课桌上摆了台笔记本电脑，他戴着头戴式的耳机，正在玩一款单机游戏。
    小胖子坐在他隔壁，抖着腿和前桌郑力聊天，讨论班里哪个女生好看。
    郑力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探着脑袋，问：“周哥在玩什么游戏？”
    小胖子说：“嘘，别打扰周哥。我们周哥玩游戏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打扰的后果很严重。”深有体会的小胖子一脸郑重。
    郑力问：“你打扰过？”
    小胖子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胖的？还不是打肿的。”
    郑力：“……班里没几个女生好看，还不如刚刚在操场上帮周哥挡球鞋的女孩。你听到她说话了没有？声音软糯，听得骨头都酥软了。”
    冷不防的，却见笔记本电脑前的唐南周不知何时摘了耳机，抬了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郑力被看得背脊发毛，嘿笑一声，从课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杯乌龙奶茶。
    “周哥，喝奶茶吗？”
    小胖子说：“郑力，我的呢？”
    郑力说：“你这么胖，别喝了，减肥。”
    唐南周说：“不喝。”
    小胖子抢过来：“我喝，吸管给我。”眼角一瞄，猛然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周哥！你看！那是不是今早在操场帮你挡鞋的女孩？”
    唐南周眯了眼，从窗户望了出去。
    少女亭亭玉立，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正站在廊道上。
    郑力说：“他们应该在领教科书，我们隔壁有个办公室，放满了高一的教科书，已经有好几拨的人来领过了。”他边说边找着吸管，然后递给了小胖子。
    小胖子“嗤”了声：“哪里来的吸管，这么脏？”
    郑力：“爱喝不喝。”
    “喝。”
    小胖子拿矿泉水冲了冲。
    唐南周忽然说：“擦干净。”
    小胖子“哦”了声，问女同学借了纸巾，擦得干干净净后，准备戳破那一层薄薄的纸盖时，一只修长的胳膊探了过来，直接拿走了乌龙奶茶以及吸管。
    小胖子：“啊？”
    唐南周踹了课桌一下，椅子往后一挪，他站了起来，直接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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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纱纱带了几个同学在排队。
    前面领课本的同学还有两个班级，这会队伍已经排到了十一班的教室。班里的男同学很热情，让宋纱纱站在阴凉的地方，还说：“等会我们搬书就可以了，班长你不用搬，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要是拉伤了，老顾还不得整死我们。班长您现在老顾心中的骄傲，第一名！”
    男同学举起大拇指。
    其他几个同学纷纷附和。
    他们这班长生得柔柔弱弱的，让人一看就很有保护的欲望，再瞧瞧这白皮肤，黑头发，白裙子的，简直就是教科书里走出来的女神。
    “班长，你站过来一点，别靠近十一班。”
    宋纱纱问：“为什么？”
    “十一班的同学都是成绩不好，专门惹事生非，好几个都是花钱买上来的，不然他们那分数，连一中的门槛都摸不着。”
    “班长，你是从其他市过来的，肯定有所不知。我们几个以前都是初中部升上来的，我们以前的学校里有个学生叫做唐南周，全校老师都头疼万分，逃学，打架，抽烟样样精通，校长见到他都头疼。他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听说初三部的老师还专门吃饭庆祝。”
    “我听说唐南周的爸爸挺有背景的，反正就是千万别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可不是吗？就今天，还不是开学，就报道第一天，毁坏公告栏，擅自更改成绩，等开学第一天的时候，他肯定要被校长点名批评。跟我们班级，不是一路人。”
    ……
    忽然，有一声哼笑响起。
    几个说话的男同学扭头望去，面色顿变，登时噤声。
    “呃……咳咳咳……”
    “班长，轮到我们拿书了，进去吧。”
    不过眨眼间，几个人就钻进了办公室，还隐约能听到一个嗓门大的在说：“老师，我们是高一一班的。”
    宋纱纱看了唐南周一眼，没有吭声，也准备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忽然“喂”了声。
    宋纱纱转过身。
    空中晃过一道弧度。
    她手里多了一杯乌龙奶茶。
    她问：“这是什么？”
    唐南周说：“你多管闲事的谢礼。”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说：“吸管，拿着，擦干净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chapter 1（4）

    小胖子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伸出胖乎乎的手狠狠地掐了把郑力。
    郑力吃痛地瞪着小胖子。
    “林傲天！你几个意思！”
    小胖子说：“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痛吗？”
    “妈蛋，我掐你试试！”
    郑力去掐小胖子，然而小胖子肉厚，无疑隔靴搔痒。小胖子无视郑力，问：“周哥这是看上别人了？”
    郑力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小胖子说：“周哥从不乱搞男女关系的，想当年在初中部的时候，多少女孩子示好，周哥瞄都不瞄一眼。难道美人救英雄才是正确打开追求周哥的方式？”
    “啪”的一下，小胖子脑袋被敲。
    唐南周懒懒散散地往椅子一座：“瞎说。”
    小胖子见他回来了，立马嘿嘿地笑，凑上一张圆滚滚的脸，问：“周哥，我跟了你三年，咋没见你给哪个女孩送过奶茶？”
    唐南周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前，语调冷清：“你周哥从不欠人情。”
    .
    宋纱纱的表妹秦澜下午提前出了院，回家后不久，宋纱纱也从学校里回来了。
    宋丽在厨房炒菜，听到开门声，握着锅铲走出来。
    “纱纱，今天在学校还习惯吗？”说着，又回头吩咐：“孩子她爸，把肉切成丁，今天给纱纱做宫保鸡丁呢。”
    秦澜在客厅里哀嚎。
    “妈！那我吃什么！”
    宋丽说：“你喝白粥，让你贪嘴。”
    宋纱纱说：“在学校挺好的，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宋丽说：“认识了新朋友呀，不错不错，多和新朋友一起玩。秦澜，平时有空的时候多带你表姐出去转转。你表姐对s市不熟。还有学习上有什么不会的地方，问你表姐。你表姐的成绩是一等一的好，不像是只会吃吃吃。”
    “妈！我只会吃怎么了！”
    宋丽无奈。
    “看你电视去。”
    等宋丽重新进了厨房，秦澜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宋纱纱。虽然是表姐妹，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印象也是多年以前的了。
    宋纱纱说：“表妹，我回房间放书包。”
    她进房间，未料秦澜也跟着进来，说：“表姐，你别管我，你干你的事儿。”
    宋纱纱有点诧异，点点头，开始把今天发的课本拿出来分类，顺手把校服也拿了出来。正式开学是后天，如今的季节太阳毒辣，今晚洗了校服，明天下午正好能干。
    刚这么想，一扭头又见到秦澜目不转睛地瞅着她。
    小女孩才十三岁的年纪，唇红齿白，眼睛又黑又大，可爱得紧。
    她一招手，小女孩就屁颠屁颠地过来，像是一只小柯基。
    “表妹，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秦澜说：“纱纱表姐，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奶茶味，你今天是不是喝了奶茶？”鼻子使劲地嗅，几乎要碰着她的鼻子时才往后一退，说：“乌龙奶茶，对不对？”
    一双眼珠子亮晶晶的。
    宋纱纱笑：“鼻子真灵。”
    “表姐喜欢喝奶茶吗？我明天请你喝奶茶好不好？等会我和妈妈说，我明天带你出去玩，我请你喝奶茶的时候，你给我喝一小口就好了。”她比划着一小口的大小，说：“就这么一点点就够了，我知道我们这里最好喝的奶茶在哪里！”
    宋纱纱领悟到表妹的意思。
    “你想出去玩？”
    秦澜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后天开学嘛，妈让我明天在家好好待着，不许我出去呢。”
    宋纱纱说：“可以呀，但你刚出院，不能乱吃东西，”学着秦澜比划的大小，说：“但一点点还是可以的。”
    “吼！”秦澜扑上来，给了宋纱纱一个拥抱，笑吟吟地说：“表姐表姐，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我们一家人会好好照顾你的！谁欺负你了，你报我奶茶女王的名字，我会诅咒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喝奶茶。”
    宋纱纱摸摸她的头。
    “好的呢。”
    .
    小表妹自称奶茶女王，倒不是白自称的，年纪小小的，对各大奶茶铺却颇有见解。
    “……这家的奶茶是用粉冲出来的，味道不行。”
    “……这家舍不得用料。”
    “哦，表姐，我告诉你哦，你不要以为门口排队得多就是好喝。我用了半个月观察过了，这家饮料制造的流程平均一杯要两到三分钟，对门那家三十秒到一分钟就行了，显然是为了看起来生意好才故意做得慢，不过很多人都会上当，以为排队的人多才好喝。”
    “走，表姐，我带你去一家用鲜奶泡出来的奶茶。”
    ……
    小小奶茶铺的门口，秦澜轻车熟路，都不看饮料单子，垫着脚尖就喊：“美女姐姐，要一杯大杯原味奶茶，三分甜的，加椰果和波霸。”
    喊完后，又拉着宋纱纱到一旁。
    “表姐，这奶茶不能喝太甜的，太甜的容易长胖，三分甜奶味和茶味都刚刚好，不会被甜味遮盖，而且……”秦澜的话音一顿，发现自家表姐有些走神。
    秦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说：“哦，那是一个网吧，很多学生喜欢在里面打游戏。”
    宋纱纱问：“除了原味奶茶，还有什么好喝的？”
    秦澜说：“有有有！乌龙玛奇朵也很好喝！”
    .
    网吧里。
    小胖子的桌上堆了许多零食：薯片，辣条，果冻，饼干，花生豆，可乐雪碧……数不胜数。他开了瓶可乐，撕开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抓了五六片往嘴里一塞，咀嚼得咔擦响。
    薯片入肚，又喝了好几口的可乐。
    小胖子露出幸福无比的表情。
    他打了个嗝，往右边望去，唐南周正在打“英雄联盟”的游戏。一盘结束后，小胖子才开口：“周哥，你不是周日出不来吗？家里的事情搞定了？”
    一提家里两个字，唐南周的表情就多了几分阴郁。
    小胖子说：“周哥我错了，我不该提的。你继续玩游戏。这个游戏好玩吗？”
    “还行。”唐南周说。
    小胖子“哦”了声，打从他认识周哥以来，仿佛没见过他对什么事抑或什么人上心，永远都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他说：“我也玩玩。”
    网吧里这点好，热门游戏大多已经下载好。
    小胖子注册了一个账号，十分钟后，苦兮兮地说：“输了，死得很惨。我听说x大附中，有个叫沈以原的，游戏玩得特别好。周哥，要不要改天找他切磋一下。”
    “没兴趣。”
    预想之中的回答。
    小胖子也没在意，继续咔擦咔擦地吃薯片。过了会，有个女孩探出半个头，笑眯眯地趴在电脑上，说：“周哥，胖球，好久不见你们来了。”
    她拎了一袋打包好的饮料。
    “呐，请你们喝奶茶。”
    小胖子看了唐南周一眼，又看了眼女孩，说：“黎茶你死心吧，我们周哥不谈恋爱的，你追他没用。不如来追我吧，我好追，让我免费在你家网吧玩一天，我立马喊你女朋友。”
    黎茶呸了声：“滚。”
    小胖子笑嘻嘻地接过奶茶，说：“周哥要是不喝，我把他那一份也喝了啊。”
    黎茶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唐南周。
    少年无动于衷，仍旧沉迷在游戏里，头顶的耳机仿佛替他隔绝了外界的所有事物。
    黎茶有点失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胖球你再喝的话可能就进不来我家网吧的门了。”
    黎茶离开后不久，唐南周的电脑前又多了个女孩。
    “呃……那个……哪一位是唐南周？”
    小胖子愤怒地吃了两口薯片：“隔壁这位！”
    “我……我是宋纱纱的表妹，我表姐让我给你送饮料。我表姐说，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上次真没想替你挡球鞋。你是唐南周是吧？这杯饮料我就放这里了啊……再见。”
    秦澜溜得飞快。
    小胖子倒是愣了愣，半晌才说：“宋纱纱？咦，是我们年级第一的那一位！啊，就是她啊！”他瞅瞅唐南周，仍旧无动于衷，再瞅瞅电脑屏幕，游戏打得正激烈。
    不过这一回，小胖子倒是发现了。
    电脑桌面上的音量标志是显示静音的。
    小胖子嘀咕：“看来宋纱纱也没什么特别……”
    小胖子打不来英雄联盟，索性玩其他游戏去了，一堆零食不到一个钟头就被消灭，包括黎茶送来的两杯奶茶。小胖子的魔爪伸向了那一杯乌龙玛奇朵，还没碰着饮料，就被唐南周拍了下手。
    “挡住我的屏幕了。”
    “哦……”
    小胖子站起来，绕了个圈，准备拿饮料的时候，却发现唐南周微扬下巴，冷声说：“对面有奶茶铺，自己去买。”
    少年仍旧戴着耳机，眉峰，眼梢，挺拔的鼻，像是一幅好看的画。

 chapter 2（1）

    chapter2
    开学的第一天。
    一中全体师生在操场上升旗，听校长开启新学期演讲。
    宋纱纱站在高一一班的队伍前列。
    班主任老顾和她说：“差不多了，董校的讲话一般言简意赅，不想我们教导处的小顾，恨不得把两个字拆成十句话来讲。”他点点手表，说：“最多两分钟完结，”看了眼宋纱纱，“你的演讲稿我看了，逻辑清晰，简洁有力，真不愧是语文满分。带着演讲稿上去吧，如果忘词了还能看看。”
    宋纱纱说：“顾老师，您不用担心，我已经背下来了。”
    “那行。”
    .
    两分钟一过，董校长的演讲稿已经放下，接下来全体高中部的学生在操场上听到了董校长用毫无感情的声音点名批评了高一十一班的唐南周，林傲天等同学破坏学校公物以及动手打架的行为。
    唐南周戴着耳机，完全没听到。
    小胖子倒是听得哧哧地笑，手臂捅了捅唐南周。
    “嘿，周哥，我们被批评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没有被批评而感到羞耻，“话说回来，这一届的校长不行啊，我们哪里破坏公物了？学校的公告栏不还好好的吗？而且打架也不是我们先挑头的，是八中那群渣渣。”
    小胖子踢了踢站在他前面的人。
    “喂，粽子，服不服。”
    胳膊一块青一块紫的白子仲忍气吞声，不敢说话，那天实在是被周哥打怕了。
    唐南周摘下耳机，转身就要脱离队伍。
    小胖子问：“周哥去哪儿？”
    唐南周说：“困了，回去睡觉。”
    “哦哦，那我也回去。”
    “下面有请我们高一一班的宋纱纱同学代表高一新生讲话……”
    操场上响起掌声。
    小胖子打了个哈欠：“周哥，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的有点困了，睡两节课，第三节课起来的时候我们去小卖部吃东西，小卖部新进了一种曲奇饼干，特……”一顿，小胖子问：“周哥，咋不走了？”
    却见唐南周重新回了队伍里。
    小胖子傻傻呆呆地也跟着回去，问：“咋了？”
    唐南周扬扬下巴，说：“班主任快哭了。”
    小胖子抬头看去，他们的班主任正和隔壁班的男老师谈笑风生，哪里有半点要哭的模样？再擦擦眼睛，还是在谈笑风生……小胖子说：“呃，周哥……”
    唐南周皱眉：“别吵。”
    “哦哦……”
    十五六岁的女孩，声音带着几分稚嫩，又不失清脆的甜美，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还带着一股子江南吴侬软语般的软糯，伴随着九月初秋的微风，在耳畔绽放。
    早晨七八点的太阳温柔又耀眼。
    唐南周眯眯眼。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少女鞠躬，下台。
    掌声响起。
    白子仲的脚后跟被踹了下，他忍无可忍地扭过头，压低声音说：“死胖子你够了，有本事和我单挑，你别仗着周哥……”重重一咳，“周周周哥，有事吗？”
    唐南周说：“你中午留下来。”
    .
    学校周一例会结束，班级解散，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回教学楼。
    景黎搂着宋纱纱的胳膊。
    “纱纱，刚刚你站在主席台上可好看了，阳光照下来，你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景黎笑盈盈地说：“你不知道哦，我们班的男同学都一直在盯着你看呢，老顾还一直在和别人夸你。我都听着了！”
    宋纱纱说：“你也很棒棒。”
    “啊？”
    宋纱纱温声说：“因为你心思细腻啊……”
    景黎被夸得脸蛋有些红，搂紧宋纱纱的胳膊，说：“你夸起人来真走心，我听得高兴。”似是想起什么，她又问：“对了，你刚刚在找什么人吗？我看你一直往高二高三年级的方向看。”
    宋纱纱微怔，随后微微一笑，轻声说：“你观察也很细微，锦鲤你有很多优点。”
    景黎又被夸了一顿，笑说：“我以前念初中的时候，老师也夸过我观察细微。哈哈哈哈我跟你讲哦，我以后是要当作家的人！现在要开始锻炼观察力，以后可以把身边的人和事当成素材写进小说里！哎，不对，纱纱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在找什么人？是在找人吗？”
    宋纱纱说：“嗯，是要找那么一个人。”
    “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
    “长什么样子？”
    “如果我见到了，一定能认出来。”
    .
    上午的下课铃一响，廊道上登时宛如万马奔腾，浩浩荡荡的人群涌向了食堂。
    景黎拉着宋纱纱也往食堂跑，还没出教室的门，老顾就喊住了宋纱纱。
    景黎说：“我帮你占位！”
    “好。”
    宋纱纱走到老顾身前，喊道：“顾老师。”
    老顾问：“在学校里还习惯吗？”
    宋纱纱说：“班里同学都很友好，感觉和以前的学校没什么区别，我挺习惯的，谢谢顾老师关心。”
    “习惯就好。”老顾点点头，又问：“下午的班干部选举，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你现在虽然是临时班长，但班里好几个同学都和我说了，认为你是我们班班长的最佳人选。现在只是高一，学习不会特别繁重，现在当班干部还能历练自己。不过如果你不想当的话，和老师说，老师再挑其他同学。”
    宋纱纱微微沉吟，却问：“顾老师，我们学校里的学生会是报名参加的吗？”
    老顾问：“想进学生会？”
    宋纱纱说：“我想进学生会的纪检部，在班级里担当班干部，参加学生会是不是会更加有优势？”
    老顾看了看宋纱纱，说：“学习之余干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也不错，以你的实力，进学生会不是难事，可以，老师支持你的决定。”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啊，好了，快去吃午饭吧。”
    “谢谢顾老师。”
    宋纱纱回教室拿了书包。
    高一一班的教室地理位置极佳，位置在三楼，隔壁正好是楼道和宽阔的走廊，走廊连通对面的多媒体教室，无论去教学楼，宿舍楼，抑或食堂，距离都是恰恰好的，而且走廊正对操场，下课时间趴在走廊上的大理石扶手上，还能见到绿荫如盖的草地和挥洒汗水的同学。
    宋纱纱经过的时候，随意瞄了眼，脚步登时一顿。
    草地上有三个人。
    那天见到的小胖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里拿了包饼干，也不知在嚷嚷什么。离小胖子稍微远一些的是那个眉眼冷厉的少年，他背对着她，颀长高挑的身材在地上拉开了一道影子，他一改前几次懒散的模样，朝站在更远一些的男生招手。
    那男生用力一扔，空中晃过一道白色的弧度。
    没多久，男生又单跳着脚去把球鞋捡了回来。
    宋纱纱认出了那个男生，是那天向唐南周扔球鞋的不良学生。
    .
    下午高一一班选举班干部，宋纱纱高票成为了一班的班长。
    放学后，不少同学来向宋纱纱祝贺。
    “恭喜班长。”
    “班长，以后我们一班就靠你领导啦。”
    “宋班长！”
    ……
    宋纱纱笑说：“我以后会努力做好班长的职责，谢谢今天给我投票的同学，改天请你们吃糖。”
    一班的副班长是王鹰，老早就挤在宋纱纱的桌前。
    “我……我也请你们吃糖，谢谢你们选我当副班长。”
    立马有同学起哄。
    “哟，副班长，你以为发喜糖呢。”
    王鹰红着张脸，说：“什么发喜糖，你才发喜糖，不好好学习，脑子里就会乱想。”
    “哈哈哈哈副班长脸红了。”
    周围的同学大笑。
    王鹰不知所措。
    宋纱纱说：“别开副班长玩笑了，副班长也是尽职责，替我分担任务。王同学，谢谢你啊。”
    “不……不客气。”
    过了会，围在宋纱纱课桌前的同学们也散得七七八八。
    景黎是住宿生，下课铃一响，老早就冲向食堂了。宋纱纱没有着急回家，她习惯在学校里把课堂作业做完后再回去。水笔唰唰唰地在白色作业本上划过，等她写完后，教室里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
    教室里只剩寥寥数人。
    宋纱纱和剩下的同学说了再见，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出校门的时候，有人匆匆走来，往宋纱纱手里塞了杯饮料。
    纸盖上贴着制作的标签——养乐多绿，三分甜，加椰果，去冰，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她转了转饮料，在底部发现了一张便利贴。
    ——第一名，你心机不小。

 chapter 2（2）

    宋纱纱有点儿怔楞。
    黄昏将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纱纱看了看地上的影子，猛然就想起了今天中午在操场上看到的唐南周，还有小胖子跟那个扔球鞋的男孩。那时日头正毒辣，青春飞扬的男孩们地上的影子仿佛也带着朝气蓬勃。
    “咦，表姐你在看什么？”
    一个小脑袋凑前，秦澜哇哇地叫：“表姐，你买饮料喝了！给我喝一小口怎么样！”
    宋纱纱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你急性肠胃炎还没彻底康复，姑姑说了你要清淡饮食一周。不过……”她把手里的饮料给了秦澜，“喝一点点还是可以的，但不许让姑姑知道。”
    宋纱纱拿吸管戳破那一层纸，把饮料给了秦澜。
    秦澜用力吸了一口。
    “唔，我还是喜欢喝奶茶，加了养乐多的饮料口味怪怪的。”
    见宋纱纱把便利贴折成两半，放进口袋里，秦澜又好奇地问：“字条写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给你塞字条警告你？”大抵是平日里校园漫画看多了，秦澜脑补得很顺畅：“是不是你们一中有哪个大佬专门欺负成绩好的？”
    宋纱纱笑：“是有那么一位执着的大佬。”
    秦澜险些被呛着。
    “真的？”
    宋纱纱说：“不过没欺负我，是你表姐动了点小心思，被发现了。”
    秦澜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小心思？”
    .
    时间回到两天前，高一新生报道的那一天。
    两群不良少年打完架。
    唐南周胜出。
    少年转身离去。
    那会，唐南周是万众瞩目，只有宋纱纱一直留意着白子仲，所以她是第一个发现白子仲的不对劲。
    彼时唐南周离她有好几米的距离，宋纱纱有两种选择，一是出声喊住唐南周；二是阻止白子仲。
    她选择了第三种：在球鞋还没砸过来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挪动步子，在球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过来的时候，伸出手恰恰好挡住了球鞋。
    .
    秦澜见表姐不说话，似是在神游，又偷偷摸摸地多喝了两口养乐多绿，未料却被抓个正着。她一本正经地放下饮料，问：“表姐，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宋纱纱说：“我在学校里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大佬。”
    .
    一到饭点，食堂里就人挤人，窗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宋纱纱和景黎到食堂的时候，窗口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免费打汤的地儿了。今天高一一班上午最后一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骆，学生们都喊她拖拖老师，才开学没几天，就没有一堂课是不拖堂的。
    饭点都过了十分钟，才拖拖拉拉地布置了课堂作业，让学生们下课。
    景黎怀里报了本英语课文。
    这会，她在食堂队伍的末尾正低头看得入神。
    食堂里人多，宋纱纱怕来往的学生不小心碰着景黎，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但凡有风风火火端着饭盘的男学生经过，都会稍微提醒下景黎。
    景黎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那天才说有个作家梦，第二天就开始买了书藏在英语课本的书皮下，看得津津有味。她演技也颇有火候，有人靠近时，还会念上几句英文。
    宋纱纱知道是一本校园小说，封皮是几个穿着学校制服的漫画人物。
    景黎看了两天，现在已经在看第二部，每次看到激动人心的时候，都会扯着她的袖子，嗷嗷地喊：“啊啊啊女主为什么不喜欢李哲羽，男二明明更温柔更好！”
    眼见队伍越来越短，宋纱纱喊：“锦鲤，快到我们了。”
    景黎依依不舍地把书放进书包里，问：“纱纱你要看吗？男二真的好帅啊，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长他这样。”
    宋纱纱不感兴趣，摇头，问：“你要写小说吗？”
    “是啊是啊，我第一本书要写校园文！这本书后面有个网站，说可以上这个网站发文，还有个海选大赛，前三名可以出书呢！等我把小说看完后，再拿新华字典给主角起个名字……”话音一顿，景黎忽然说：“纱纱，我有看到他们了。”
    顺着景黎的视线望去，宋纱纱见到了正走进饭堂的唐南周和小胖子。
    景黎小声地说：“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觉，这几天一直碰上他们。学校里学生这么多，怎么老是碰见他们？而且那个林傲天一直往我们这边看，呃，眼神对上了，我要如何从容不迫地收回目光？”
    宋纱纱挪了下身体，挡住了景黎的目光。
    景黎稍微松了口气。
    很快轮到宋纱纱和景黎打饭，两人端了饭盆往食堂里走。他们下课下得晚，打饭也晚了，这个时候食堂里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景黎垫着脚张望，看看有没有哪张桌快吃完了的，然而一时半会也没见着哪一桌吃得差不多。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四人桌有个男生站了起来，招呼：“周哥！这里！我们给你占了位置！”话音未落，景黎就见到唐南周和小胖子就径直往收拾得妥妥当当的空桌走去。
    饭盘一放，坐定。
    景黎有点羡慕，然而羡慕归羡慕，她也就看了一眼，就和宋纱纱说：“要不我们去隔壁的二食堂看看？那边现在应该没多少人了。”
    宋纱纱说：“也好。”
    两人转身就往食堂门口走，还没走出食堂的时候，却听到有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
    “嘿，宋纱纱，要不要搭台？”
    宋纱纱回首。
    景黎倒是诧异。
    一班和十一班怎么看都不像能扯上关系的两个班级，尤其是林傲天居然主动来问要不要搭台？
    .
    四人桌很安静。
    景黎正襟危坐地吃饭，她对面的小胖子也在安静地吃饭，但景黎以未来作家的嗅觉感受到了有那么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奇怪气氛。很显然，对面的小胖子也感受到了。
    两人互望一眼，很识趣地没有吭声。
    景黎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来挽救下这个场面，咳了声：“我最近看了本小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甚至能感受到尴尬在蔓延，改口：“说吃饭的时候要好好吃饭，不能说话。”
    景黎埋头，决定当乌龟。
    宋纱纱给景黎夹菜：“你不是喜欢吃鸡腿吗？多吃点，我的这一份给你。”
    稍微挽救了下景黎尴尬的心。
    等宋纱纱抬头的时候，发现唐南周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少年清澈的眼神里似是多了几分探究。
    终于，少年开口了。
    “养乐多绿好喝吗？”
    宋纱纱说：“挺好喝的，谢谢。”
    “是吗？”
    “对，还成，我喜欢吃甜的，五分甜的甜度也可以接受。”
    ……
    两人聊起了饮料的甜度。
    景黎都惊呆了。
    什么？一中恶名昭彰的不良少年为什么能跟年级第一的乖女孩闲话家常似的讨论起这样的话题来？是她今天吃饭的方式不太对吗？而且两人真的跟较劲似的，已经开始讨论起哪种饮料的甜度比较养生。
    景黎内心：本来喝饮料就很不养生了好吗！再说你们才十五六岁谈什么养生！
    两人似乎聊得起劲。
    渐渐的，食堂里的学生走了一大半，小胖子都去小卖部买了新零食回来，还顺手给景黎递了一包糖果。
    终于，唐南周敛去侃侃而谈的神色，皱着眉头，盯着宋纱纱。
    宋纱纱也打住话茬。
    忽然，唐南周说：“第一名，我不喜欢虚伪的那一套，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解释报道那一天的事情？”
    宋纱纱看向唐南周，说：“我刚刚就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问我这个问题。”
    唐南周哼笑一声，却说：“有很多女孩喜欢我，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你并不喜欢我。”
    宋纱纱说：“你的脑子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吗？我认为感情不止这么狭隘……我觉得你很特别，想认识你，想和你当朋友。”她伸出手，说：“你好，我不叫第一名，我姓宋，双名纱纱，能认识一下吗？”
    少女弯下眉眼，露出半个小酒窝，带着几分狡黠和可爱。
    .
    唐南周没有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女孩。
    明明那天很有小心机地接近他，还美名其曰是怕球鞋打到她自己。
    他看着她。
    她弯着眉眼，笑得分外柔和。
    .
    唐南周忽然起身，匆匆离开了食堂。
    小胖子和景黎看了看落在半空的手，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小胖子连忙说：“呃，我去看看周哥做什么。”
    等小胖子一走，宋纱纱也收回了手。景黎小心翼翼地说：“纱纱，你没事吧？他不和你当朋友没关系，你还有我，还有我们高一一班整个班集体，是唐南周没有眼光！”
    景黎其实没怎么骂过人，想了半天，除了“坏蛋”这种词汇外也想不出什么来。
    就在景黎绞尽脑汁地想着的时候，唐南周折返了，身后还有一个小跑着的林傲天。
    唐南周站在餐桌旁，扬了扬下巴，语气不咸不淡的。
    “伸手。”
    宋纱纱摊开手，一盒小巧的薄荷糖落在她的掌心上。
    “见面礼，我叫唐南周。”

 chapter2 （3）

    薄荷糖的包装是个小铁盒，青草的颜色，摇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响。
    在唐南周和林傲天离开后，满肚子疑惑的景黎终于问了出口。
    “纱纱，你和唐南周是怎么回事？”
    宋纱纱撕开包装，弹开开口，说：“如你所见，我想认识他。”
    景黎说：“可是……”
    “可是什么？”
    景黎小声地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呀，那个……那个唐南周，以前在我们初中部是出了名的坏学生，逃课打架抽烟，经常被学校点名批评的，成绩永远是倒数一二的人，老师都让我们要远离他那样的人，免得沾上一身腥。”
    “一个人的好坏，是由成绩来定论吗？”
    “呃，也……也不是。”
    宋纱纱说：“一个人是好是坏，我不能一口断定，可我觉得他是个有赤子之心的男生。他善待街边小贩并且进退有度，他和白子仲他们打架，也不挑要害的地方，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令对方折服，我很欣赏他这样的个性。”
    景黎若有所思，听了纱纱的话，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思考角度。
    宋纱纱递上一颗薄荷糖。
    “吃糖吗？”
    景黎咬进嘴里，清凉的味儿席卷全身，浑身舒爽通透。
    吃了唐南周的糖，景黎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不好了，登时有点儿心虚，说：“我觉得你比我有主见，我听你的，也支持你！我们俩可是比上厕所的关系还要好呢！”
    似是想起什么，“啊啊我想起一个事，下周要新生入学体检！我要少吃一点。太胖的话在体检表上多不好看呀。你不晓得哦，我现在可重了……”
    小圆脸沮丧得很。
    但很快的，那张可爱的小圆脸又眉飞色舞的。
    “不过我可以趁着体检的时候偷偷看小说，真棒。”言语间，对下周的体检充满了期待。
    宋纱纱也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她看着景黎，薄荷糖清清凉凉的滋味伴随着几丝羡慕缠上她的心头。
    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有空余的时间偷看上一会小说，也是一件能兴奋好久的事情，而这样的情绪，在人心彻底长大之后，却很难有了。
    .
    高一新生入学的体检定在了第二周的周四。
    周四那天一大早，医院的体检车就停在了校内，两个班级一组，陆续进行体检。
    一班和二班的时间定在了第一二节课。
    昨天老顾吩咐了宋纱纱第二天早点来学校去教务处领班级体检表，今个儿宋纱纱七点不到就来了学校。这个时间点，学校里已经热闹起来，校门口和食堂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
    宋纱纱在家里吃过了早餐，放下书包后，就准备去教务处。
    教务处在一楼。
    她在教务处的门口碰着了二班的班长罗晓棠。罗晓棠是个懂得打扮的漂亮女孩，游走在学校规章制度的边缘，率先把宽松的上衣改成修腰的款式，黑色的校裤也很心机地改成了小脚裤，露出半截纤细的脚脖子，白嫩嫩的。她的指甲也涂了一层透明的甲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这是一个高冷的女孩儿。
    宋纱纱和她打过交道。在她当选班长的第二天时，她和高一年级的所有班长都打了个招呼，方便以后交流，其中就属隔壁班的罗班长最冷淡。
    今天在教务处门口遇到，她也是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宋纱纱朝她点点头，也没过多的交流。
    教务处的办公桌上早已整理好了各个班级的体检表，她找到了高一一班的标志，重新数了一遍，确认数量无误后才准备折返教室。未料一转身，罗晓棠却没走远。
    三栋教学楼是互相连通的，两栋教学楼之间都有绿化带，其中a栋和b栋之间又有一座小花园。宋纱纱听景黎说，小花园里隐蔽的小凉亭在夜里熄灯后经常有谈恋爱的学生出没，还被评为学校约会最佳地点之一。
    顺着罗晓棠的视线望去，宋纱纱在小凉亭里见到了唐南周。
    他只有一个人，戴着耳机，正在吃早餐。
    忽然，罗晓棠开口：“他每天都很早到学校，六点就在学校里了。”
    宋纱纱没想到罗晓棠会主动开口，有些怔楞。
    她又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宋纱纱，眼里带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胜负欲。
    “他每天都会买学校门口的煎饼果子，如果吃厌了就会吃生煎，他从不蘸醋。我以前初中也在一中念的，我和他一个中学。”
    宋纱纱说：“挺好的。”
    罗晓棠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嗯，是挺好的。”
    .
    课前的这一段就像是小插曲一般，宋纱纱没有放在心上。
    班级体检表发放下去后，也差不多到体检时间。
    学生们成群结伴下楼体检。
    入学体检只做常规的体检项目，体检车里做照心电图，隔壁是抽血和眼观口鼻科，医务室里则是身高体重及三围。景黎害怕抽血，抽血的时候空出的那一只手牵着宋纱纱。
    宋纱纱轻声安慰她：“别怕，快好了。”
    景黎点头。
    轮到宋纱纱的时候，景黎说：“你要握着我的手吗？”
    宋纱纱笑：“我不怕打针。”
    景黎好奇地问：“那你怕什么？”
    宋纱纱想了想，说：“我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怕的东西了。”
    景黎听得懵懵懂懂的，直夸宋纱纱勇敢。
    抽血是两人的最后一项，景黎的心早已飞回了教室里藏在英语书下的小说。景黎问：“我们回去吗？”宋纱纱说：“你先回去，我在这里收表格，等会正好一块送去教务处。”
    于是，景黎把表格给了宋纱纱。
    等景黎离开，又有几个同学把体检完的表格交给了宋纱纱。宋纱纱在原地等了会，正好见到副班长，她招手说：“王鹰，你能过来一下吗？”
    副班长三步当两步就过了来。
    “在的！班长！”
    宋纱纱说：“你能帮我收下表格吗？我要去下那边。”
    王鹰看了看，以为宋纱纱要上厕所，连忙点头。
    “没问题！”
    宋纱纱说：“谢谢哦。”
    王鹰重重地咳了几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协……协助班长管理班级，是我的职责。”
    .
    宋纱纱沿着一楼走廊直走，却没去王鹰认为的厕所，拐了个弯到了操场上。
    操场上有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这会正在做热身运动。
    一个又一个的面孔掠过，顺带瞄了下胸牌——高二六班。
    冷不防的，有人喊了她一声。
    “你在找什么？”
    宋纱纱循着声音望去，见到了唐南周。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塑胶跑道上。
    宋纱纱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逃课。”
    宋纱纱：“哦。”
    唐南周问：“你们尖子班的学生是不是都没逃过课？”
    “你这说法不成立。”宋纱纱说：“也有尖子生逃课，是个学生总会有不想上课的心理，只看有没有人付诸行动。我……”话说到一半，她发现唐南周看着她手里的体检表。
    她一顿。
    唐南周说：“一米五八？六十公斤？看不出来啊……”
    宋纱纱：“……这不是我的体检表。”她抽出最底下的那一张，说：“这才是我的。”
    唐南周说：“给我看看。”
    宋纱纱说：“你不知道女孩子都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的体重吗？”
    唐南周看了宋纱纱一眼，目测了下：“一米六二？”
    宋纱纱：“嗯……挺准的……”
    “九十五斤？”
    宋纱纱弯眉笑了笑：“这一次猜错了，少那么一点点。”她倒是不介意，大大方方地把自己体检表递给了唐南周。唐南周问她：“不是女孩子不喜欢别人知道她的体重吗？”
    宋纱纱说：“我不一样呀。”
    唐南周垂首。
    一张简单的体检表倒是看了几分钟。
    许久，他抬起头来，却是眯起眼睛，说：“你挺瘦的。”

 chapter 2（4）

    唐南周的目光将宋纱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手里仍然拿着宋纱纱的体检单。
    体检单上写着四十八公斤的重量。
    但眼前的女孩儿身材窈窕得过分，腰肢细得仿佛一只手都能握得过来，视线往上一挪，微微起伏的胸脯透露出美好的弧度。唐南周只看了一眼，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你看起来像只有九十斤。”
    宋纱纱说：“我下半身比较胖，上半身看不出来。”
    唐南周其实不太能理解女孩子口中的“比较胖”，在他看来，宋纱纱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是恰恰的好。
    无法理解。
    宋纱纱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体检表。
    未料唐南周却后退了一步。
    宋纱纱微怔。
    唐南周瞧她这个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有趣，又猛然上前了一大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中间约摸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宋纱纱仰起脖子，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唐南周说：“站直。”
    宋纱纱问：“什么？”话是这么问，宋纱纱仍然按照唐南周的话站直了身体，目光正好平视他的肩膀。少年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宋纱纱内心如此想。
    蓦然间，她感觉到脑袋微微一沉，却是有一只手掌压了下来，却也只是瞬间又挪开了。
    她再度仰起脖子。
    只见唐南周微扬下巴，说：“第一名，你算算我多高，算出来了我就把体检表还你。”
    宋纱纱眨眨眼，想去拿回来，然而速度不及唐南周快，不过是刚动了动身体，唐南周就往后退了几步，不让宋纱纱碰到体检表。她有点无奈，不再去抢回来了，站在原地，乌黑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一米八？”
    “再猜。”
    “一米七九？”
    “再猜。”
    “一米八一？”
    ……
    很快的，宋纱纱把估算出来的数字都猜了一遍，然而唐南周却都否认了。
    宋纱纱有些恼了，说：“不猜了。”
    唐南周这时把体检表给回宋纱纱，说：“下午告诉你。”
    .
    宋纱纱回到教室的时候，景黎还沉迷在小说里，大抵是看到了虐恋的地方，时不时还吸吸鼻子，看得相当入神。
    她轻轻地拍了下景黎的肩膀。
    景黎被吓了一跳，装作从容不迫的模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英语课本。
    “areyouafraidthatyourfriend……emmm……friend什么来着？”
    她再度打开英语课本，中间夹着的那本课外书早已不翼而飞。
    “哦……记住了，areyou……”
    宋纱纱哭笑不得，说：“锦鲤，是我，不用演了。”
    景黎环顾四周，没见着老顾的身影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张小圆脸沮丧得很。
    她趴在课桌上，说：“纱纱你不知道哦，刚刚老顾来了，差点发现我在看小说了。幸好我演技好，躲过了老顾的火眼金睛。刚刚真的把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可是这本书太好看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能看到结局！”似是想起来，景黎又说：“对了，老顾说了，体检表可以不用这么快交，说是下午五点半前交到教务处就可以了。”
    宋纱纱点点头。
    景黎又说：“纱纱你帮我看着，要是老顾来了告诉我一声，我还差几十页就看完了。”
    宋纱纱忽然问：“你知道唐南周多高吗？”
    “知道呀。”景黎想也没想就回了，跟顺口溜似的说了句：“一中唐南周，身高一米八，社会我周哥，气场两米八。纱纱你逛过一中的贴吧吗？那个小胖子，就是林傲天，经常在上面发帖夸唐南周，有个盖楼很高的帖子，在以前我们一中初中部特别有名。”
    “真实身高？”
    “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家都这么说。”
    “我明明猜对了……”
    宋纱纱声音略小，景黎没听清楚，从书本里抬头，就见到自己的同桌摇着头，似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回她倒是听清楚了两个字：幼稚。
    .
    宋纱纱下午等着唐南周来和她解释。
    她挺想看看唐南周能怎么解释她明明猜对了却硬要说不对。然而下午四节课过去了，都没见唐南周的身影。放学时，宋纱纱整理了班里所有的体检表，给教务处送去。
    下到一楼的时候，却是见到了小胖子。
    “嘿，宋纱纱，给你。”
    她手里多了一张体检表，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唐南周的名字，居然是唐南周的体检表。
    她愕然地看向小胖子。
    小胖子说：“我也不知道，别问我问题。我只是受周哥所托，让你把他的体检表一块送到教务处。我们十一班的体检表在体检完后就交到教务处了，就剩下周哥的了。”
    小胖子又说：“你送到教务处就行了啊，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先走了。”
    等小胖子一走，宋纱纱才认真地看唐南周的体检表。
    身高那一栏——180.45。
    最后一个5，显然与体检医生的笔迹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后面自己加的。
    真是个别扭又较真的少年啊。
    .
    宋纱纱打算下次见到唐南周的时候，要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她猜得没有错，不管一米八点四也好，还是一米八点四五也罢，四舍五入她都是猜对了。
    然而接连好几天，宋纱纱都没在学校里碰着唐南周。
    高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共三十五个班，学校里将近两千个学生，要想碰着一个人，还是得看缘分。周一升旗的时候，宋纱纱倒是从董校长的口里听到了唐南周的消息。
    那一位少年逃课了几天，再度被学校点名批评。
    操场上学生们窃窃私语。
    宋纱纱后面站着副班长。
    王鹰在和身边的好友说：“唐南周每次都要被校长批评，他要没背景我才不信，说不定是哪位校董的儿子。别人打架闹事都要记过，就他一个公开点名批评。”
    宋纱纱听在耳里。
    .
    周五放学。
    学校门口排起了长龙，校门口的公交站来了一辆又一辆，每一辆都装满了学生。
    宋纱纱不想和别人挤，打算留在教室里先写作业。
    景黎是走读生，每个周五一放学就兴奋得不行，拉着宋纱纱说：“纱纱，我们去逛街吃甜点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甜点特别好吃，他家的草莓奶油蛋糕……”使劲咽了口唾沫，又说：“奶油丝滑，草莓香甜，咬一口感觉来十个拖拖老师都不怕了！”
    宋纱纱问：“贵吗？”
    景黎说：“不贵不贵，物美价廉！可多学生去啦。去吗去吗？”
    宋纱纱见景黎心思都飞到蛋糕上去了，不忍心扫她的兴，说：“那我先给我家人发个信息。”
    宋纱纱拿出手机，给宋丽发了条信息——
    【姑姑，我同学约我去吃甜点，我今晚晚点回家。】
    宋丽几乎是秒回。
    【行，纱纱你好好玩，零花钱不够的话和姑姑说。】
    .
    景黎说的那一家甜点铺子开的地方有些隐蔽，转了两路公交又走了七八百米才找着了。店铺不大，不过橱窗里摆设的蛋糕甜点在灯光的照耀下很是诱人。
    落地玻璃窗前有三张小圆桌，其中有两张都坐了人。
    景黎去挑蛋糕，宋纱纱占座。
    没多久，景黎就过了来，桌上多了一块草莓奶油蛋糕，还有一块提拉米苏，以及两杯冰饮。景黎说：“你尝尝，真的超好吃的！你看看，隔壁两张桌都是学生，我们隔壁那一桌是x大附中的，啊，他们桌上的甜甜圈看起来也好好吃哦。”
    宋纱纱顺着景黎的视线望去。
    隔壁桌坐了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高中生，女孩生得可爱清秀，男孩看不到脸，从背影看来，体积有些庞大。
    “啊……林胖子，你怎么这么能吃啊！”
    “夏酉酉，甜甜圈吃吗？”
    “吃……”
    ……
    景黎没忍住诱惑，又去买了一个糖霜甜甜圈回来。
    不到十分钟，甜点就被大快朵颐。
    景黎打了个饱嗝，说：“纱纱，你别看这家店难找，附近还蛮多娱乐设施的。离这里大概五百米，就有一家唱k的地方，底下还有电影院和游乐天地。我经常能在这里看到我们一中的学生，那个……唐南周不是好几天没来上学吗？说不定就能在这里碰见他。”
    说来也是巧，景黎话音刚落，宋纱纱就见到了唐南周。
    准确点来说，是肿着一张脸的唐南周。

 chapter 2（5）

    他所站的位置离她并不远。
    宋纱纱目测了下，约摸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但尽管如此，他被打肿的脸仍旧能看得一清二楚。宋纱纱还想多观察一下，然而一群人蜂拥而至，唐南周与众人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宋纱纱记性很好，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能记得住，方才那一群人里，熟悉的面孔就有四五个——小胖子，白子仲，和小胖子抱团玩的郑力，上次在操场见到的几个打群架的少年……还有罗晓棠。
    “纱纱？”
    景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才回过神来：“嗯？”
    “你在看什么？”景黎刚刚瞅了几眼，那儿半个人都没有。
    宋纱纱说：“看到几个一中的学生了。”
    景黎不感兴趣，看了眼时间，说：“我们去附近逛街吧！有好几家小店的衣服可好看了。我妈妈说了，七点前回家就可以了。”愿望总是美好的，景黎家中管束严格，说是七点前回家，两人逛了不到十分钟，景黎妈妈的连环夺命电话就来了。景黎没办法，只好提前坐公交回去。
    两人一块在公交站等公交。
    景黎住在城西，宋纱纱住在城东，完全不顺路。宋纱纱先送景黎上了公交车，并和景黎说到家后给她发条信息。景黎坐的公交开走后，没多久，宋纱纱等的公交车也来了。
    这个点，人倒是不多。
    宋纱纱若有所思地站了会，最后没上去，转身进了一家便利店。
    .
    周五放学后，是学生们的小狂欢。
    ktv的包房里，小胖子扯着嗓子在唱《春风亲吻我像蛋挞》，不标准的粤语发音唱出来有几分喜感。郑力很捧场，直夸小胖子唱得像麦兜。
    小胖子一曲毕，把话筒递给唐南周。
    “周哥，要不要来嗨一首！”
    唐南周面无表情。
    小胖子和在场所有人都在装作没看到唐南周脸上的红肿，以及已经不太明显的巴掌印。没有人敢问唐南周，这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在场的学生大多都是以前初中部跟着一块升上来的，成绩不够，钱与关系来凑，多多少少都知道周哥有时候脸上会带伤，怎么来的，不能问。一般这种时候，陪周哥嗨一嗨就好了。
    于是，麦霸小胖子又唱了首自己改良的《死了都要吃》。
    郑力虽然不是以前一中初中部的，但很懂眼色，跟着小胖子一块活跃气氛。
    白子仲给唐南周开了一瓶啤酒，递过去。
    唐南周仰脖就喝了半瓶。
    白子仲起哄似地叫喊了一声，说：“周哥豪气！”
    唐南周仍旧面色阴郁，脸上犹如乌云密布。
    白子仲有点被揍的心理阴影，也不敢多说话，往周围看了看，随口问了句：“二班的罗晓棠呢？不是跟我们一块进来的吗？”今天出来玩的一中学生不少十一班的女孩，这会好些坐在一边吃果盘玩骰子，闻言，有人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谁知道她去哪里了，整天端着架子，看着就烦人。”
    这时，包房的门被打开，刚刚被议论的主角走了进来。
    罗晓棠径自走到角落，对白子仲说：“让一让。”
    白子仲爽快，立马挪了位置。
    罗晓棠手里有个白色塑料袋，能见到上面有百姓药房的标志。她拿出一管药膏，说：“唐南周，这管药膏消肿很管用。”说完，也没给唐南周，直接放在玻璃桌上，又站了起来，对小胖子说：“让我唱一首。”
    小胖子一直留意这边的情况，有些傻眼。
    白子仲看出了点道道来，张嘴又想起哄，却见唐南周皱起眉头，啤酒瓶一搁，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
    .
    ktv里空气不好，唐南周直接出了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瞧见他脸上的红肿时总有人多看一两眼。少年仿佛丝毫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在兜里摸打火机，摸了半天没摸着，想来是落在了ktv包房里。
    他懒得上去，正好几十步开外有家便利店，索性走了过去。
    打火机的位置很明显，唐南周第一眼就见到了，随手拿了一个，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却听到有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180.45。”
    一转身，就见到了宋纱纱，她坐在便利店的靠窗小吧台，朝他弯眉浅笑。
    唐南周下意识地藏起手里的打火机，不着痕迹地扔回原先摆放的地方。这时已经将近七点，夜幕早已降临，擦得锃亮的落地玻璃窗倒映出一张显然不够英俊的脸。
    宋纱纱说：“我有东西给你。”
    唐南周沉默了会，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宋纱纱说：“我之前就见到你了，我今天和锦鲤来逛街，还吃了一家甜点铺子，草莓蛋糕和提拉米苏都不错。”仿佛察觉到少年的不自在，她又说：“店铺叫七月与蛋糕。”
    唐南周说：“哦。”
    此时，宋纱纱笑了笑，又喊：“180.45。”
    唐南周板着张脸说：“这是真实身高。”
    宋纱纱说：“我知道啊。”
    唐南周又说：“我以后还会长高。”顿了下，却问：“第一名，你猜我能长多高？”
    宋纱纱说：“183？太高了不好。”
    “哦，那就183吧。”他看着她，先前那点不自在不翼而飞，彻底忽略了玻璃窗里那张不够英俊的脸，“你要给我什么？”
    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呈现在唐南周面前，里面有五六个鸡蛋。
    宋纱纱说：“还你的见面礼，它能吃，还能消肿。”
    “是吗？”唐南周说：“第一名真是博学，我不知道鸡蛋还有这样的用处。”他睁着眼说瞎话：“它能怎么消肿？”
    宋纱纱说：“这你都不知道啊，这是常识，如果家里没有消肿药的时候，煮熟的白鸡蛋最消肿了，它等同于热敷的功效，而且热敷完后还能吃，一举两得。”
    “示范下。”
    宋纱纱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出来，包住了一个鸡蛋。
    唐南周长得太高，宋纱纱又说：“你蹲下来一点。”
    唐南周说：“你可以踮脚。”
    宋纱纱索性离开椅子，站了起来，轻轻地触碰他红肿的右脸，靠得近了，正好能见到一个不太明显的巴掌印。
    她看在眼底，没有问。
    两人此时的距离有些近，唐南周微微垂眼就能见到女孩白皙透亮的皮肤，挺拔的鼻，以及温婉的眉眼，还有两片红润的唇瓣，但这些都不及她专注的神情来得瞩目。
    “疼吗？”她忽然问。
    唐南周迟迟没有回答。
    宋纱纱又问了句。
    这回，唐南周才反应过来，硬邦邦地表示：“周哥从不怕疼。”
    宋纱纱被逗笑。
    唐南周问：“笑点在哪里？”
    宋纱纱说：“没有，你进来买什么？你不是跟林傲天他们一起来的吗？”
    唐南周面不改色地说：“他们饿了，我帮他们买晚饭。”
    “我以为你来买打火机的……”
    唐·睁眼说瞎话·南周又说：“哦，是要买。粽子抽烟，忘带打火机，我下来喘口气顺便给他带一个。”
    .
    白子仲觉得鼻子有点痒，搓了搓，打了个喷嚏。
    ktv包房里的时间已经过半，大伙儿已经有些饿了，打算出去吃晚饭。然而唐南周还没回来，大家也不好意思先离开，也没人敢去打电话催他。
    直到真的饿得不行时，才有人问问：“周哥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先回去了吧？”
    小胖子说：“不可能，周哥如果回去了肯定会给我信息。”他拿手机出来看了看，并没有收到唐南周的信息，于是说：“周哥今天心情不好，我们舍命陪君子。”
    白子仲笑出声：“胖球难得这么文雅……”
    小胖子挥舞拳头：“想被揍是不是？”
    郑力忽然说：“我知道不该问的，但现在周哥不在，胖球你给我们透露下周哥的伤咋来的？要是其他学校弄的，咱们给周哥报仇去。不过话说回来，s市里还有敢打周哥脸的人？”
    在场的人都知道不能问，但知道归知道，好奇的人还是很多，大伙儿都竖着耳朵听着呢。
    胖球挠挠鼻子，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挨家里揍了，我猜的啊……反正你们今晚就得陪着周哥，平时都周哥罩着我们，我们要讲义气！来，我再唱一首《死了都要吃》。”
    还没开始唱，包房的门被推开。
    大伙儿齐声喊：“周哥，你回来了。”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尽管包房里灯光昏暗，可众人都不是瞎子，能清楚地见到周哥先前脸上的阴郁通通消失了。

 chapter 2 （6）

    宋纱纱周末待在家里。
    时间转瞬即过，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学了三周，再过一阵子便要迎来第一个月考。高一尚不分文理，宋纱纱在家中复习。
    秦澜周末想出去玩，然而惨遭母亲拒绝，只好拎着课本说想和表姐一起学习，顺便请教功课。宋丽得到宋纱纱的同意后，才让秦澜进宋纱纱的房间，还再三叮嘱不许打扰表姐。
    宋丽周末休息，瞧家里小孩勤奋刻苦，也去厨房里大展身手。
    秦澜今年念初二，念书成绩一般，特别爱玩，说是想和表姐一起学习，实则也是想和表姐一起玩。
    她拎了本历史课本。
    宋丽关上房门后，秦澜便想和表姐一起说悄悄话，话还未从嘴里蹦出来，又吞了进去，她表姐复习得很认真。从侧脸的角度望去，有种姐姐般知性的美。
    秦澜不敢打扰了，只好低头看历史书，看不到两分钟，课本上的小字方方正正，怎么瞧都进不了脑子里，索性拿起水笔给课本里的历史人物添上几划简笔画。
    折腾了半个小时，秦澜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课本里的杜甫画像，觉得自己特别有当画家的天赋。
    画完画后，秦澜又无聊了，开始好奇高一的课程。
    “表姐，我能看下你的课本吗？”
    “可以。”
    秦澜从书架里拿了本政治书，翻了几页，本以为能见到学霸的课本。譬如满当当的笔记。但她表姐的课本却干净得很，连线条都没几根，要不是课本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宋纱纱，高一一班的字样，秦澜打死也不信这是一本尖子生的课本。
    她又抽了其他课本，除了课后题上有书写的痕迹之外，其余都是干干净净的。
    秦澜再瞄向表姐，震惊地发现她的表姐居然在抄别人的笔记本。
    秦澜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她开始去翻表姐的作业本，门门都是优，课堂小测要么全对，要么就是接近全对。秦澜感受到了来自学神的恶意，但小表妹自我安慰能力一级棒，表姐是学神，身为表妹多熏陶一下总有一天也能当学神的！
    她又抽了本黑色封皮的本子下来。
    这本本子倒是有不少笔记，还有不少初三的学习内容，再往后翻，小表妹有些看不懂了。
    比起前面工整秀丽的字迹，后面的字迹要潦草得多，感受得出当事人的焦躁。
    .
    高二三班x
    高二六班x
    高二七班x
    .
    x是什么意思？
    秦澜没看懂，又随便翻了几页，更加看不懂了。字体愈发潦草，她艰难地辨认上面的字体，但真的太潦草了，她完全认不出来只好放弃。再往后翻，她又惊喜地发现她表姐居然喜欢画画，而且还是有故事内容的画。
    譬如第一幅是天使惩罚恶魔，恶魔被扔进了油锅里，天使手握权杖在油锅隔壁站着。第二幅的主题还是恶魔受罚记，比起第一幅要血腥得多。
    小表妹看得入神，直到宋纱纱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啊，表姐，你画得好好啊。”
    宋纱纱说：“我随便画的。”
    秦澜问：“为什么主角都是恶魔？”
    宋纱纱拿回自己的笔记本，放回原位，伸出手拍拍小表妹的头，说：“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有一天坏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她弯着眉头，坚定地说：“我一直都是这么坚信着的。”
    .
    周一的时候，宋纱纱把笔记本还给了景黎。
    景黎问：“都抄好了吗？”
    宋纱纱点点头：“嗯，都抄好了。”
    景黎说：“纱纱，我看你白天上课的时候挺认真的，老师让你回答问题你也能答得出来，”顿了下，又说：“那天你喊我借笔记本的时候，真是吓着我了。”
    宋纱纱说：“上课的时候走神了。”
    景黎又问：“那你复习好了吗？”
    景黎知道自己的同桌是成绩好，还特别聪明，两天之内把三周的课程复习一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景黎知道整个高一年级对自己的同桌都抱以期待，没有一个惊艳的成绩恐怕还是会有点压力的。
    宋纱纱说：“还差一点，我这几天还要写进学生会的申请书。午休的时候，我不回宿舍了，我在教室里学习。”
    虽然宋纱纱不是走读生，但宿舍里还是有午休的床位。
    景黎觉得自己同桌真忙，哪像她虽然在尖子班，但只要保证成绩在中游就好了，其余时间就可以完成她伟大的兴趣爱好——看小说！于是到了中午，景黎和宋纱纱一块吃过午饭后，就各自分道扬镳。
    宋纱纱回了教室。
    午休时的教室没几个人，宋纱纱的位置在窗边，她低头写着今早留下来的课堂作业。课桌的左上角堆了一摞书，像是半边墙，书脊上贴了张便利贴，一二三四五六七地罗列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没多久，宋纱纱就划掉了第一点。
    她抬起头看了看周遭，原本就只有几个人的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天花板上吊扇转动的声音。嗡嗡嗡的，转动得极有节奏感，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微微刺眼。
    宋纱纱开始有了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
    .
    唐南周从教务处走出来。
    逃课一周的下场是在教务处被教导主任批评了半个小时。教导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有些爱唠叨，语重心长地念叨半个钟，眼前的少年仍旧无动于衷，气得沉着脸让少年离开。
    小胖子在外头等着。
    “老王真能念叨，我们去网吧吗？”
    唐南周神色淡淡，说：“不去。”几天一过，大抵是少年新陈代谢厉害，右脸上的伤不细看已经看不大出来。他双手插着裤袋，又说：“回教室睡觉，老王啰嗦得要命，喷了我一脸口水。”
    小胖子说：“那我自己去好了，周哥你有啥想吃的吗？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
    “没。”
    小胖子麻溜地离开了。
    唐南周先去就近的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的时候只觉正午的阳光刺眼得要命，他不由眯了眯眼。高一年级主要分布在a栋教学楼，学校心疼尖子班的学生，把最好的二楼位置给了高一一班。
    高一十一班则在三楼的角落。
    唐南周上了楼梯，走到二楼的时候，脚步却微微一顿。不过转眼的瞬间，他忽然拐了个弯，没直上楼梯，而是踏上了二楼的走廊。午休时分的走廊静悄悄的，被尖子班与好班霸占的楼层显然与有些闹腾的差班楼层不一样。
    三楼砰咚砰咚地响个不停。
    唐南周一眼就见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以及那一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窈窕身影。
    高挑的马尾垂落，搭在肥大的校服上。
    薄透的上衣隐约可见几条细细的带子，黑色的。
    唐南周面无表情地看着。
    忽然，楼上也不知在吵些什么，发出刺耳的桌椅滑动声，还有学生笑哈哈的声音。
    宋纱纱的身子动了下，垫着的手臂抽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
    高一八班的学生在教室里玩真心话大冒险。
    男孩玩得兴致正浓，冷不丁的却见到门口杵了道人影。
    “呃……周哥？”
    话音一出，其他男孩也唰唰唰地望向了教室的门口。十一班的周哥，戾气十足，大佬般的人物。而此时此刻，这位大佬一脸不悦地敲了敲第一排的桌子。
    “安静点。”
    “哦哦，好。”“行，听周哥的！”
    尽管不知道年级大佬怎么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可八班的男生还是一致目送唐南周下了楼。
    .
    唐南周站在窗边。
    桌上的女孩儿睡得香甜，这会换个了姿势，脸朝窗。白里透红的脸蛋多了一道印子，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显得有几分可爱。
    午后的阳光刺眼得很。
    女孩儿似乎有些不舒服，眉头轻轻地拧了拧。
    忽然，一道阴影覆盖上来，彻底挡住了窗外的阳光。
    唐南周戴上耳机靠在窗边，仍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耳机里响起音乐，随机播了一首民谣，歌声空灵悦耳。阳光耀眼，少年沉浸在音乐里，乌黑的发丝笼罩在日光下，璀璨夺目。
    阴影里的女孩儿睡相恬静，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chapter 2（7）

    唐南周在走廊上站了五分钟，不多不少，正好是一首歌曲的时间。
    歌曲播放完毕，他回头看了眼课桌上的女孩儿，视线只做了短暂的停顿，随后头也不回地上了三楼。小胖子回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他的周哥在盯着班里的女生看。
    现在仍没到上课时间，十一班仿佛被瞌睡虫附体，半数人昏昏欲睡。
    周哥看的那个女生正趴在课桌上睡觉，到底是十一班的学生，学习成绩虽然不好，但生活方面却过得很精致。女生坐在窗边，这会太阳依旧很晒，女孩在窗上吊了两把撑开的太阳伞，恰好挡住了阳光，课桌上有个柔软的枕头，女孩怀里还抱了个企鹅造型的抱枕，课桌右上角还有一个立起的小型风扇。
    小胖子怎么瞅都没瞅出个所以然来，仔细回忆了下，也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
    他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只有一个字——吃。
    “周哥，你是不是想吃瓜子了？”
    他刚刚瞄到女生有一袋葵花瓜子。
    唐南周仿佛早已习惯小胖子的脑回路，收回视线，然后白了小胖子一眼。小胖子同样习以为常，继续锲而不舍地猜测。最后，唐南周不耐烦了，说：“别吵，让我安静。”
    小胖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掏出抽屉里的薯片，开始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打量着周哥。
    这已经是他认识周哥的第四个年头，在周哥的带领下，他在s市的混混圈里颇有名气，别的人见到他都要喊一声胖球哥，偶尔还会进贡零食，手里的这袋薯片就是底下的兄弟孝敬的。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也不是很了解周哥。听说周哥上中学之前，尤其是在念小学的时候是个优等生，就是跟宋纱纱那种级别一样，门门拔尖，老师口里的宠儿，也不知咋的到了初一学习成绩就一落千丈，还跟附近的不良少年玩到一块，没几个月就凭借过硬的拳头以及天生的领导气场成为s市中学里远近驰名的社会周。
    在他印象中，周哥脸上的表情要么是不以为意的懒洋洋，要么就是不苟言笑的阴郁，仿佛少年心里藏了无数心事。而今天这样的表情，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他成绩不好，文采更是一般，想不出什么遣词造句来形容，只觉得现在的周哥表情是——我刚刚究竟做了什么？类似这种语气的不敢置信。
    然后这样的表情维持了一整个下午。
    小胖子没敢和唐南周搭话，也让郑力别说话。这个下午，十一班的靠门后排沉浸在一种迷之诡异的安静中。
    .
    下午放学的时候，宋纱纱才把学生会的申请书写好了。
    她目标是能够进入学生会的纪检部门。
    她认为难度并不大，纪检部门并不是学生会里的热门，毕竟辛苦，尤其是大冬天的时候，还要在校门口维护校园秩序，检查学生的胸卡等。很多学生不愿意受这样的罪。而且她向高一年级的其他班级打听了，几乎没人想进纪检部。
    宋纱纱收拾好书包，带着申请书去了学生会。
    学生会不在教学楼这边，位于多媒体教学楼的五层。放学后，多媒体教学楼那边还算热闹，有不少特长生在进行课后练习。宋纱纱过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二班的罗晓棠。
    她停住步伐，看向宋纱纱，却没有开口。
    宋纱纱朝她点点头，便越过她径直往学生会走去。
    “我也要提交了申请书。”罗晓棠忽然说。
    宋纱纱并不意外，罗晓棠看着就像是会加入学生会的人。但她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有几分意外了，她说：“我要进入纪检部门，今年的纪检部门只有一个位置，我势在必得。”
    宋纱纱望了她一眼，说：“我以为只有我一个想进纪检部门，”她落落大方地说：“既然你也想进，那我们凭本事竞争。”说完，轻轻一点头便转身离去。
    宋纱纱提交了申请书。
    折返的路上，她在楼梯口又碰上了罗晓棠。宋纱纱瞧这架势，就知道不是偶然，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她的。她微微一笑，说：“罗班长，真巧。”
    罗晓棠说：“不巧，我专门在这里等你。”
    宋纱纱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温声说：“有什么事吗？”
    罗晓棠此刻却多了几分犹豫，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宋纱纱倒也耐心，问：“你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吗？都是同个学校的同学，如果我可以帮你，我很乐意帮你。”
    “我看到了。”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冒出，宋纱纱不由一愣。
    罗晓棠的脸色越发冷冽，声音也带了几分不甘，她问：“你和唐南周是什么关系？”
    宋纱纱问：“你看到了什么？”
    罗晓棠说：“今天中午午休，他站在一班的窗边，给你挡太阳。”
    此话一出，宋纱纱不由愣住了。今天午休，她写作业写得发困便趴在课桌上眯了会眼睛，起初觉得三楼的八班吵，后来他们吵够了又安静了下来。再后来觉得阳光刺眼，又是突然间来了阴影，她也没多想，只当恰好有云挡住了太阳，完全没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时间，竟觉得有几分暖心。
    实在想不到像唐南周那样性子的人能做出这么暖心的举动。
    她回罗晓棠：“我本来不知道的，谢谢你告诉我。你人挺好的，唐南周同学的人也挺好的。谢了啊，改天请你喝奶茶。但纪检部门的竞争，我们凭靠实力说话。”
    宋纱纱挥挥手。
    罗晓棠抿着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
    今天是郑力值日，打扫完教室后，他还去倒了垃圾。
    等把黑板擦干净后，值日才算是完成。
    郑力擦得认真。
    教室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之外，半个人也没有。郑力家里是开奶茶铺的，隔三差五就会给班里的同学带奶茶，加上平时对女同学多加照顾，因此在班里人缘很不错。
    今天本来还有个女同学值日，但女同学肚子饿，赶着去食堂吃饭，郑力就索性把值日的任务全部包揽下来。
    蓦然，教室门口多了一道人影。
    郑力以为是把东西落在教室里的同学，便说：“是落下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他睁大眼，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宋宋宋纱纱？”
    宋纱纱在门口探长了脑袋，问：“唐南周回去了吗？”
    郑力说：“一下课就走了。”
    “哦哦。”她说：“谢谢你。”
    “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了，谢谢。”
    宋纱纱点着头，跟他挥挥手。宋纱纱都离开了好一会，郑力才猛地回过神来。年级第一名来找周哥？说起来，开学第一天周哥就把他的奶茶送给了宋纱纱，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对！借花献佛！
    郑力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黑板擦一扔，拿起手机就给唐南周发了条短信——周哥，刚刚宋纱纱来找你了，知道你不在，语气挺失落的。
    正要发出去，郑力又觉得不成，删除了几个字。
    ——周哥，刚刚宋纱纱来找你了，知道你不在，语气超级失落！
    .
    唐南周放学后在学校附近的网吧里和小胖子打游戏。
    小胖子最近开始摸到了一点点游戏的门边，渐渐享受起英雄联盟带来的乐趣，每天都在斩杀人头里获取满足感，这会打得正愉快，就见到唐南周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了下。
    手机离小胖子近，他瞄了眼，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着郑力两个字。
    小胖子说：“周哥，郑力给你发短信了。”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没管，说：“专心打游戏，再送人头我也带不飞你。”
    “哦哦，好！”
    游戏地图上的周哥走位风骚，掌控全场，像是逗猫逗狗似的逗着敌方玩耍。尽管小胖子很菜，可是十分钟下来，我方所占优势已经具有碾压性。
    “周哥，对面好像要不行了。”
    唐南周说：“再逗逗。”
    他说得漫不经心，眼睛往手机瞄了眼。这一瞄，本是没什么坐姿的唐南周坐直了背脊，说：“胖球，往中单走。”
    “啊？”
    三十秒后，胜利的号角吹响。
    小胖子问：“还来一局吗？”
    唐南周摘下耳机，说：“不来，我走了。”

 chapter 3（1）

    chapter3（1）
    宋纱纱在学校门口等公交车。
    一中离姑姑家并不远，约摸七个站的距离，不过现在晚高峰时期，回到姑姑家的时候，可能也差不多六点半了。姑姑家开放时间是晚上七点，如无意外，她每天都会准时到家。
    她戴着入耳式的耳机，里面播放着bbc的早晨广播。
    宋纱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英语听力是短板，每天空闲时都会拿bbc的广播当背景音，长时间下来，还真的有所改善。
    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
    小表妹给她打了个电话，一接通，手机里就响起表妹哇哇乱叫的声音。
    “啊！表姐！今天解放了啊！妈妈突然被公司叫了回去，爸爸要加班！妈妈刚和我说，让我来一中找你，和你一起吃晚饭！给了我一百块五十块的零花钱！表姐你先别回来，我已经在公交车上，现在过去找你！啊啊太开心了，太幸福了，表姐你想吃什么？吃完饭后我们去买奶茶喝怎么样？太棒了啊。”
    小表妹难得自由，晚饭不受管束，开心的情绪透过手机彻彻底底传染了过来。
    宋纱纱声音不禁柔软了几分。
    “好，你路上小心，我在一中的公交站牌前等你。”
    小表妹年纪不大，姑姑和姑父倒是放心得很，她有点担心小表妹坐车过来会遇到什么情况。电话挂断后，她没重新放在兜里，而是握在掌心。
    “第一名。”
    有人喊了她一声。
    宋纱纱认出了唐南周的声音，却没见到他人在哪里，从长椅上站起，又四处张望了会，仍然没见到唐南周的身影。就在她想是不是幻听的时候，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喂，第一名。”
    宋纱纱这回辨认出了方向，知道是从公交站牌后传出来的。
    她停顿了那么几秒，假装继续四处张望，偏偏就不看公交站牌后面，还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我好像听到了唐南周的声音……嗯，应该是错觉吧……”
    正好有一辆公交车过来，她抬起脚，正要往前走的时候，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九月底的天气里，仿佛有烧不完的热血，掌心滚烫。少年说：“第一名，你怎么这么迟钝？连我在哪里都听不出来。”
    女孩回首，满脸笑意盈盈。
    她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唐南周瞬间就反应过来，上当了。
    他说：“第一名，你挺狡猾的呀。”
    她笑：“180.45，你也不差。”
    他又说：“那是真实身高。”
    她说：“我这是真实成绩。”说着，视线往下挪去，落在了少年的五指上。注意到她的目光，唐南周从容不迫地松开了她的手，佯作不以为意的模样倚靠在公交站牌的不锈钢柱子上。
    温暖的黄昏洒下，少年眼里像是有光。
    “我听郑力说了，你找我？”
    宋纱纱说：“想当面谢谢你。”
    唐南周问：“谢什么？”
    宋纱纱说：“我听别班的同学说，你中午给我挡阳光。”
    “没有的事。”少年否认得很快，哼笑了几声说：“第一名，你看我像是会做这些事情的人？我刚好路过，在走廊上站了五分钟都不到，我连你有没有在教室里都不知道……”
    “那还是要谢谢你啊。”宋纱纱笑眯眯地说：“我今天中午在教室里睡得特别好，你的无心之举，应了那句诗，无心插柳柳成荫。”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来了一条短信。
    宋纱纱连忙低头查看。
    原来是小表妹给她报站了——还有一站。
    抬起头时，却见唐南周在看着她，碰触到眼神时，他双手插在裤袋上，语气带着几分僵硬。
    “第一名的学生也会违反校规？”
    宋纱纱微怔：“违反校规？”
    唐南周悠悠地说：“禁止谈恋爱。”
    宋纱纱领悟过来，哭笑不得，说：“那是我小表妹，今天家里不做饭，小表妹来找我一块吃晚饭。180.45，你的想象力这么好，语文作文分数不低吧。”
    “哦。”
    唐南周应了声，心底倒是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
    恰好这时，小表妹下了公交，直奔送宋纱纱而来，蹦蹦跳跳地说：“表姐表姐，我们去吃烧烤好不好？我问了我同学，他们说篷圃那边的烧烤都超棒的，我们还可以顺路买两杯奶茶，嗷，我要喝波霸奶茶！走吧走吧，我们换地铁去！”
    说着，才意识到表姐身边还有个同学。
    性别男，很眼熟。
    咦，不是之前表姐欠了人情的唐同学吗？小表妹认为帮助过表姐的都要热情对待，于是相当热情地问：“小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吃烧烤呀？”
    宋纱纱正想替唐南周拒绝，未料唐南周却应得爽快。
    “可以。”

 chapter 3（2）

    晚上六点的地铁正值晚高峰，上上下下都是上班族，地铁车厢里人挤人，宛如沙丁鱼罐头。
    宋纱纱怕挤着小表妹，站得像是一堵墙。
    小表妹长得娇小，看起来像是念小学，没两分钟就有人起身让座。小表妹说了句“谢谢”，坐下来后朝宋纱纱招手，说：“表姐表姐，我帮你拿书包。”
    宋纱纱说：“别，书包不沉，你坐好就行了。”
    车厢里人多，恰好到站有人下车，她转了个身就被挤到车厢门口。她努力稳住身体，然而来往人群凶猛，不一会就被挤得东倒西歪，所幸这个年纪身体柔软，尚能在夹缝中生存。
    尽管人多嘈杂，可宋纱纱还是清晰地听到一声熟悉的哼笑，一抬眼，便见到某位一米八点四五的少年轻松地握着手环，忍俊不禁的表情一览无余。
    宋纱纱难得有些窘迫，默默地扭过头。
    过了会，她只觉有一道力扯住她的双肩包，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随着力道挪动，等站定时，人已经在地铁门口和座位透明墙之间的安全位置，身前是那一道颀长的身影。
    地铁里人群涌动，他岿然不动。
    宋纱纱只觉鼻间充盈着少年身上的味道，耳膜似是有什么在跳动，砰咚砰咚作响。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地铁摇摇晃晃，偶然脑袋碰着眼前少年的胸膛。
    唐南周目不斜视。
    离目的地还有两站的时候，他才稍微往下看了眼，正好瞧到宋纱纱乌黑的脑袋。她头发很长，每次见她都是高马尾，用着普通的黑色发圈，怎么瞧都是好看的，尤其是现在，他能清楚地见到柔软又光滑的秀发，发质看起来很好。
    眼角不经意一瞥，她的小表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唐南周收回目光，继续稳稳当当地站着。
    .
    出地铁站后，小表妹拉着宋纱纱走在前面，唐南周走在后面。
    小表妹说：“我同学说张家老爷爷的烧烤最好吃了，出地铁站后往东边走五百米就能看到了，是一个小摊档。唔……东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右边！”
    宋纱纱被小表妹判定方向的直接给逗笑了。
    “表妹，得先确定北边在哪里，你这里对的方向不是北。”
    小表妹问：“啊，那怎么走？”
    宋纱纱说：“我带你走。”说着，看了眼身后的唐南周。打从下了地铁后，他似乎就没怎么说话。一般三人出行，作为中间两方都认识的人，有义务活跃起气氛来，免得双方尴尬。不过小表妹是个自来熟，她倒是不担心，反而有些担心唐南周会觉得不自在，于是问：“你来过这边吗？”
    唐南周走快了几步，与表姐妹并肩同行。
    “我知道这里最好吃的烧烤在哪里。”
    小表妹问：“不是张家老爷爷吗？”
    唐南周说：“不是。”
    篷圃这边有烧烤一条街，出地铁口后直走转个弯，车水马龙的霓虹世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热闹到极致的小食街。扑鼻而来的烧烤香气，羊肉串，烤海鲜，麻辣烫……数不清的小食，数不清的摊档和店铺。
    小表妹口水直流，不停地吞咽口水。
    眼下才七点不到，还不是小食街最热闹的时候，摊档的老板们都认得唐南周，有一人打了声招呼后，陆续都有打招呼的声音响起。
    “哟，周哥，来吃烧烤？来我家吃吗，打五折。”
    “什么打五折，你也够吝啬的，来我家吃麻辣烫，打三折！”
    “周哥晚上好。”
    “周哥，今天安全不？”
    “小周哥，和同学来吃完饭呀？”
    ……
    一路上都是打招呼的声音，唐南周没有怎么回，都是点头示意。小表妹看得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拉着宋纱纱咬耳朵：“表姐，这位小哥哥是什么大佬吗？”
    宋纱纱想起初见时他在小面馆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深沉地说：“是。”
    小表妹登时脑补了大佬小哥哥脱掉衣服，露出半身青龙纹身，脚踩摊档，放荡不羁地说砍人的模样，不由肃然起敬，悄悄地往表姐身边靠了靠。
    本来想说她同学真的说张家老爷爷的烧烤最好吃了，现在决定闭嘴了。
    大佬说什么都对！
    .
    唐南周最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停了下来。
    宋纱纱看了看，虽然不起眼，但店面干净，尽管还没到宵夜时间，可这会小店里已经坐满了。老板显然是认识唐南周的，见着唐南周，相当热情地打了招呼，还招呼店员从屋里搬出一张折叠桌。
    “小唐哥，吃什么自己勾嘞！”
    店员给了唐南周一张纸，和一支铅笔。
    他问：“你们吃什么？”
    宋纱纱问：“表妹，你想吃什么？”
    小表妹说：“呃，都行，我听表姐和大……咳咳，小哥哥。”
    宋纱纱按照平时小表妹的口味勾了五六样食物，像是土豆，茄子，肉串之类的，勾好后才把纸给唐南周。唐南周看了眼，说：“吃得这么少？”
    宋纱纱说：“你看着勾吧。”
    唐南周略一思考，却问：“吃辣不？”
    宋纱纱摇头。
    小表妹说：“我表姐喜欢吃甜的。”
    唐南周问小表妹：“你吃辣吗？”
    小表妹点头。
    唐南周在菜单上又勾了七八样，宋纱纱说：“别叫太多了，怕吃不完。”唐南周看她一眼，说：“吃不完，有我。”唐南周勾好后，把菜单给了老板，回来时见到宋纱纱站了起来。
    他问：“去哪儿？”
    宋纱纱说：“我给我表妹买奶茶。”
    “行了，你坐着，你一个外地人跑什么，这里我熟。”唐南周问：“表妹你喝什么奶茶？”
    小表妹受宠若惊。
    “我……我想喝波霸奶茶，三分甜的，要去冰的。”
    他看向宋纱纱。
    宋纱纱说：“我要热的。”
    等唐南周一走，小表妹就在纠结一个问题了，她小声地说：“表姐呀，等会要怎么把奶茶钱给大佬小哥哥？还有烧烤的钱，我怎么觉得大佬小哥哥和老板这么熟，会不会不让我们付账？妈妈说在外面和朋友吃饭，不能占别人便宜。”
    宋纱纱说：“别担心，有你表姐在。”
    小表妹把宋丽给的晚饭钱拿了出来，悄悄塞给了宋纱纱。
    正好店员这时把烤好的茄子和鸡翅送了过来，宋纱纱问：“我们这一桌多少钱？”
    店员说：“150，打折后抹零头，老板说收120就好了。”
    宋纱纱说：“我先把账结了。”
    宋丽给了一百五十的晚饭钱，还剩余三十，宋纱纱让小表妹拿好。小表妹很是惊喜，没想到又剩，嘴里念念有词：“三十除以二，就是……十五？对，十五。表姐，我们一人十五块。”
    宋纱纱哭笑不得。
    “你拿着吧。”
    小表妹振振有词：“不行，妈妈说这是给我们的饭钱，要公平！”
    没多久，唐南周带了两杯奶茶回来。小表妹吃自己付钱的晚饭，吃得特别痛快，烧烤上来后，吃得把表姐和大佬小哥哥都忘记了。一顿烧烤下来，也不过是小半个钟头的事情。
    小表妹奶茶喝得多，跑去上厕所。
    小餐桌就剩下唐南周和宋纱纱两个人。
    桌上的食物残骸有三堆，其中宋纱纱的最少，唐南周问：“不喜欢吃烧烤？”
    宋纱纱说：“还行。”
    唐南周“哦”了声，却是望了眼小店里的洗手间位置。一般这种小店都是没客用洗手间的，不过唐南周和老板熟，老板让他用店里的私用洗手间，连带小表妹也有这样的福利。
    他忽然喊：“第一名。”
    “嗯？”
    “伸手。”
    宋纱纱伸出手，笑问：“你该不会又给我买糖了吧？”
    唐南面不改色地说：“猜对了。”
    五指一松，宋纱纱的掌心里多了一管糖果，是草莓味的阿尔卑斯水果糖。
    见她有些怔楞，唐南周问：“不喜欢？”
    宋纱纱问：“特地买的？”
    唐南周：“顺路买的。”
    “哦……”她拆了一颗下来，放进嘴里，眉眼笑得弯弯：“嗯，挺甜的。”

 chapter 3（3）

    小表妹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把剩下的奶茶全喝了，见表姐的奶茶还有一半，又眼巴巴地看了看。宋纱纱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不能再喝了，你先前就因为嘴馋得了急性肠胃炎。”说着，又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这么喜欢喝奶茶呢？”
    小表妹说：“因为我以后是要开奶茶铺的人！以后我要开一家奶茶铺，叫懒茶！一定会红遍大江南北！”
    宋纱纱没想到小表妹还有这样的志向，说：“可以的，我等着表妹你的奶茶铺红遍大江南北。”
    小表妹很感动。
    “表姐你真好，妈都不支持我，只让我好好念书，以后找个朝九晚五的正经工作。”
    唐南周说：“老一辈思想都这样，表妹的梦想不错，我班里有个叫郑力，他家开奶茶铺的，表妹你可以向他请教。”说着，毫不眨眼地把郑力的电话号码给卖了。
    宋纱纱微微一怔。
    先前没留意，现在倒是发现了，唐南周喊她表妹喊得很顺口。
    小表妹加了郑力的号码，似是想到什么，又接了句：“小哥哥你号码多少？呃，不对，不用啦，你和我表姐是同学，以后我问表姐就好了。”
    宋纱纱正想说她没有，唐南周的目光望了过来。
    少年的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喂，宋纱纱，你电话号码多少？”
    小表妹飞快地念了一串数字。
    唐南周“哦”了声，添加在手机里，然后给宋纱纱打了个电话。
    宋纱纱那句喉咙里的“没有”，彻底胎死腹中，低头编辑联系人名字，将唐南周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此时，小表妹接了个电话，宋丽让表姐妹俩人早点儿回家。
    唐南周招手喊店员过来。
    店员说：“小唐哥，你同学把账给结了。”
    唐南周立刻皱眉，视线看向宋纱纱。
    少年不悦的情绪很明显，以至于小表妹觉得大佬生气了，往表姐身后躲了躲，未料大佬的皱眉也只是一瞬间，也没有难为店员，沉着声音说了句：“哦，我知道了。”
    店员离开后，唐南周又看了看宋纱纱。
    宋纱纱解释说：“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你还请我们喝了奶茶，多亏你的面子才打了折，算下来也差不多了。”小表妹连忙附和：“对呀对呀，都是小哥哥付钱的话，多不好呀。”
    唐南周却问宋纱纱：“你和别的男生吃饭也这样？”
    宋纱纱“嗯”了声。
    唐南周说：“行吧。”
    小表妹和宋纱纱坐公交回去的时候，小表妹一直记着大佬小哥哥最后的那一句“行吧”，左思右想，还是有些忐忑，她问宋纱纱：“表姐，大佬是不是生气了？”
    宋纱纱说：“看着不像。”一顿，又说：“应该没有。”
    小表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郑力（表姐同学的同学）”，又说：“表姐诶，我觉得你的同学虽然很社会，但人好像不错。”说着，又说：“而且哦，表姐，今天在地铁上的时候，大佬一直在盯着你。”
    宋纱纱眨眨眼。
    “一直盯着我？”
    小表妹给示范，学得有模有样。
    宋纱纱想起在拥挤的地铁上时，鼻间充斥着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没由来的，只觉脸皮有些发烫。
    .
    宋纱纱身为班长，每天都准时在六点四十五分到达学校。
    这个时间点并不算早。
    作为重点班中的尖子班，班里多得是勤奋的同学，好比生活委员是个走读生，每天早上六点就在教室里了。也因为生活委员起得早，班里唯二的钥匙有一把就在生活委员手里。
    另外一把自然由班长掌管。
    宋纱纱到达教室的时候，学校里有几分冷清，不过课室里零零散散的已经有十来个人，课室外还有捧着语文英语历史政治等课本的同学。
    宋纱纱在班里人缘好，一路上都是打招呼的同学。
    宋纱纱含笑回了句：“早上好。”
    不过今个儿仿佛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班里的同学看她的眼神欲言又止。尤其是副班长王鹰，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宋纱纱留意了下，直到她进了课室才发现了原因。
    她的课桌永远都是整洁干净的，班里有些同学喜欢把书山堆在课桌上，放学了也不会去收拾。宋纱纱则是那种放学后也一定要把课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学生，不留任何一本书，通通都塞在抽屉里，或者是放在小书包，挂在课桌的挂钩上。
    她和景黎的课桌之间还挂了一个小垃圾袋，方便扔垃圾。
    而今天她的课桌上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熊娃娃，装在了透明的包装礼袋里，礼袋上还有紫色的五角星以及绑成蝴蝶结的同色系丝带，小熊憨态可掬，傻傻地咧着嘴，脸蛋上还有两坨嫣红，就这么坐在她的课桌上。
    宋纱纱问已经来了教室的后桌：“谁的？”
    后桌说：“班长，我进教室的时候它就在了。”
    宋纱纱去问生活委员，生活委员也说：“我开门的时候，它就在了。”
    宋纱纱只好作罢，坐下来，盯了白色小熊一会。
    后桌问：“班长，今天是你生日吗？”
    宋纱纱摇头。
    后桌开玩笑：“难道是有人在追你吗？”
    宋纱纱继续摇头。
    白色小熊身上没有任何小卡片，她无法确认是不是给自己的。中午的时候，宋纱纱把小熊搬回了宿舍。第二天早上，宋纱纱来到课室里时，又再度看到一个新的玩偶。
    这一次是个紫色的小熊。
    第三天则是一个棕色小熊。
    高一一班的所有人都很好奇，究竟班长的小熊是谁送的？大伙儿都很早来，然而没有一个人看到究竟是谁放的。下周要月考，一班的同学有零零散散的七八个人组成了以王副班长为首的侦查队，在复习之余，把查找神秘人当成了放松的娱乐项目。
    他们试过把窗锁上。
    然而尽管如此，次日早晨还是能见到课桌上的玩偶。
    不少人觉得很可怕，分分钟就脑补了一个灵异故事，比如小熊复仇记。而景黎则是脑补了一个浪漫的校园故事，比如某个暗恋她家小纱纱的男孩，羞于告白，借助小熊为媒介，偷偷传达自己的感情。
    景黎最近把小说看得差不多了，已经从新华字典上把她人生中的处女作的男主角，女主角，以及男配角女配角的名字起好了，她准备在国庆节那一天开始写第一章，这样以后方便纪念写作日。
    她摩拳擦掌，问：“纱纱！如果是你的暗恋者，我可以当作素材写进我的书里吗？”
    宋纱纱应得爽快。
    景黎又说：“嗷，我觉得你超棒的，以后我要你以你为原型写一本小说！我给你安排十个世间少有的好男人！挥挥手就给你送一大堆东西！比这个大十倍的玩偶。”
    宋纱纱：“十个太多了……”
    景黎说：“两个？男配少的话，我写不长啊！我看好多小说里男配都有很多个呢！放心，只有你跟男主才是真爱！”
    宋纱纱却说：“其实也不一定要写言情，可以写其他，比如冒险励志。少女孤身一人勇闯他乡，为亲人与邪恶势力对抗，最后成功的故事。”
    景黎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说：“我觉得这样的题材，以我现在的阅历写不出来！等我出名了再写！”年少时的白日梦美好得像是吹出来的泡泡，晶莹剔透，闪着耀眼的光。景黎沉醉在自己成名后的想象中，半天才发现宋纱纱没有说话。
    她看了看宿舍里排成一排的小熊娃娃，拉着宋纱纱的手，关心地问：“纱纱，你是不是在想是谁给你送的娃娃？你别担心哦，要是实在不行，我们找老顾调走廊的监控。”
    宋纱纱摇头。
    “不用。”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宋纱纱摸了摸白色小熊的脑袋，说：“我知道是谁送的了。”

 chapter 3（4）

    景黎顿时好奇极了，问：“是谁送的？”
    宋纱纱说：“不是特别确定，只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
    “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呢？”
    宋纱纱沉吟片刻，说：“等我百分百确定之后再告诉你，你是不是有点歌单？”
    一中有个校园广播台，课间时间，还有午休，以及晚自习前都会放新闻或者歌曲。每周的周一广播台的值日生会统一给各个班级发放点歌单，每个班级大概有五个名额，填写点歌单并塞到广播台的信箱里后，值日生便会在课间播放点歌单上的歌曲。
    不少学生生日的时候，总能在广播里听到别的同学对自己的祝福。
    景黎没想到宋纱纱话题跳跃得这么快，不过她思维也跳跃，大概是和宋纱纱在一起久了，开始能猜到她的脑回路了。她兴致勃勃地问：“纱纱你是要挑战送礼物的人吗？”
    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五六张点歌单。
    景黎是个开朗又热情，像春天一样的女孩子，在学校里人缘也很好，而且很有前瞻性，从各个渠道收集了不少点歌单，如今通通都塞给了宋纱纱。
    .
    小胖子最近不敢逃课，也不敢去网吧了。
    他爹扣了他的零花钱，不让他买零食，他现在只能可怜兮兮吃着底下兄弟孝敬的零食，而且他爹跟他在身上装了探测器一样，每次到网吧不久，他爹准能抓住他，回去就一顿胖揍。
    幸好肉厚，打得不疼，但打得多了还是很伤尊严。
    所以小胖子决定不去网吧，老老实实在学校里待着。不过他这一周发现了新的乐趣，他跟的大佬周哥好像半夜去做贼了，打从那天放学后跟他去了一次网吧，接下来的这几天一直犯困，上课睡，下课睡，放学也在打瞌睡。
    小胖子最开始以为周哥家里怎么了，他知道周哥的家庭是个忌讳，不能提，但瞧着周哥身上也没有伤痕，脸上也没有巴掌印什么的，渐渐就否认了这个猜测。
    他私下里还和郑力偷偷讨论了一番。
    “对，周哥是挺奇怪的，前几天周哥还给我介绍了一个小女孩。”
    “什么？！凭什么周哥给你介绍，不给我介绍！”
    “不，你听我说完。最奇怪的地方在于，我刚开始以为周哥给我介绍女朋友，但后来发现不是。我家不是开奶茶铺的吗？周哥说那小姑娘以后也要开奶茶铺，关键是那小姑娘才十三岁！而且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周哥不知道别人叫什么名字！只告诉我，那小姑娘叫表妹！我还真以为那小姑娘姓表。我打电话过去，喊人家表妹妹，别提多尴尬了。要不是周哥介绍的，我真以为谁在整我。”
    胖子：“……那人家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姓秦。”
    “不对啊，周哥身边没姓秦的女孩。”
    “说起来，我前天帮我爸开早市，不到六点就来了学校，你猜我见到了谁？对，周哥！我怀疑周哥在暗地里筹划大事！”
    ……
    想到这里，小胖子肉乎乎的胳膊撑起圆滚滚的脑袋，打量着趴在桌上睡觉的唐南周。
    脑容量被零食霸占，想不通。
    不懂。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一点四十分的时候，校园广播在校园里响起。字正腔圆的广播台台长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念着今天上午学校里发生的趣闻。
    小胖子见到熟睡的周哥耳朵动了下，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坐了起来。
    显然是被吵醒了。
    小胖子说：“周哥，我去把广播关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广播台里响起一道笑声：“今天点歌的同学很有趣呢，这首歌相当童趣。接下来我们下午的第一首歌由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同学点给高一十一班的唐南周同学。”
    小胖子的动作一顿。
    “周哥，又有人给你点歌了啊。”
    十一班的同学对于这个早已习惯，他们班里的周哥虽然老师校长都很头疼，但人家确实长得帅，一米八的身高，五官又很标致，活脱脱像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模板，尽管隔三差五就被点名批评，可是仍然挡不住一众女孩的爱慕。广播电台里也时常能听到有女孩子给唐南周点歌，带着小暧昧，带着小仰慕的暗恋情歌，或是赤裸裸的告白情歌，花样层出不穷，甚至还有别的学校托人送歌。
    开学短短四周，十一班的同学们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身为当事人的周哥，无动于衷。
    见唐南周仍然没什么表情，小胖子明白了，伸手就去把广播给关了。校园广播是每个班级都有的，校园里也有几处固定的地方是有广播的。虽然班级里的广播关掉了，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得到一点的。
    比如此时此刻。
    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一首与中学画风不太对的儿歌，以至于令刚刚进学校的同学们误以为进了哪家幼儿园。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在跳圈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小胖子也耳尖地听出来了。
    “哦豁，周哥，这次追你的女孩别出心裁呀，点了首《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话音未落，小胖子就见到唐南周再度坐起，生人勿近的模样融化了七八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奇妙的表情，小胖子看得出来周哥仿佛挺高兴的？
    “胖球，把广播打开。”
    “哦哦……”
    小胖子把广播打开，童趣的儿歌在十一班响起。
    “……他们跳的多整齐呀，多整齐呀一二一，我们也来跳个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唐南周哼笑了声。
    歌曲播放完后，又重新倒下去睡了。
    小胖子自然没错过周哥脸上那一抹愉悦的笑容，内心可是那一个的翻天覆地——真、没、想、到、周、哥、吃、这、一、套！不仅仅是小胖子发现了，其他留意唐南周的同班同学也发现了。
    短短一个下午，那些托十一班同学留意唐南周喜好的女孩子都收到了最新消息——大佬喜欢儿歌！
    当下下午，课间广播台轮流播放了好些儿歌，比如《两只老虎》、《小蜜蜂》、《小白兔乖乖》、《小毛驴》等，令一部分同学重温了儿童时光。
    .
    今天周五。
    放学前，老顾让班里的同学早些回去，别到处溜达，下周二三月考，好好复习。
    今天宋纱纱和景黎值日，负责班级的卫生。
    景黎今天家里人生日，宋纱纱知道后，让景黎先回去了，自己一个人负责卫生。周五的教室人不多，副班长来问宋纱纱要不要帮忙，宋纱纱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王鹰欲言又止，但在宋纱纱的坚持下，还是妥协了。不过临走前，趁宋纱纱去倒垃圾，偷偷摸摸地把第一组和第二组的桌子给摆整齐了。
    宋纱纱倒完垃圾回来，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剩下的卫生工作是把班级里的桌椅摆好。
    忽然，空荡荡的教室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一名。”
    宋纱纱回首，教室后门斜倚了一道颀长身影。她应了声，说：“是你呀，180.45。”
    唐南周看了眼宋纱纱的课桌，问：“一个人值日？你们班级奴役你？”
    “没，锦鲤家里有人生日先回去了。我已经擦好黑板，扫好地，倒好垃圾了，就剩摆桌子了。”她边说边弯腰，将第五组的桌子摆整齐，对准地板的方块线。
    唐南周二话不说便过了来，和宋纱纱一块摆桌子。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桌子摆得飞快。
    宋纱纱摆桌子的时候格外认真，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歪斜，比如此刻她正在比划两组之间的距离，还对唐南周说：“不行，再往左边移动零点五厘米。”
    唐南周迟迟没有回她。
    宋纱纱未免愣了下，抬起头一看，却见唐南周迅速挪开了视线，一声不吭地开始按照她指挥的距离挪动桌子。然而动归动，他脑子里却浮现出刚刚映入眼底的场景。
    一中校服是白色的，宽且肥大，女孩儿弯腰对准桌子距离的时候，领子垂落，黑色的胸衣包裹着两团雪白的圆球，中间还有一抹弧度，分外……诱人。
    唐南周忽然问：“和你一起值日的人是谁？”
    “我跟你提过的，上次你也见过的，在食堂里吃饭的景黎。”
    “哦，固定的？”
    “以后换座位的话，可能会换吧。”
    唐南周皱着眉头，说：“别换了，她挺好的。”

 chapter 3（5）

    宋纱纱也觉得自己的同桌挺好的。
    锦鲤她活泼又开朗，又不失观察细微的体贴，和她当朋友特别舒服。这样的女孩子，想必以后的社交圈不会窄，因为她很擅长和人聊天，有一颗敏感又温柔的心。
    如今连十一班的人也知道小锦鲤挺好的，可见小锦鲤人缘真的很不错。
    她准备去整理后排的桌子，刚要弯腰，却听唐南周说：“教室里闷，我出去。”
    不等宋纱纱回复，他人就已经走到后门，一眨眼就消失在视线里，她走到窗边望了望，他也没离开，就站在走廊上，望着黄昏下的操场。
    少年的背影挺拔，倒是与以往懒懒散散的模样有几分区别。
    宋纱纱有些疑惑。
    现在是傍晚时分，九月底的天气也不至于闷热，教室里的门窗都打开了，晚风嗖嗖嗖地吹，黑板隔壁挂着的先进班级红旗飘扬，怎么瞧也与闷搭不上关系，反而有几分沁人心脾的凉快。
    宋纱纱手脚麻利，剩下的桌子本就不多，不到几分钟她就摆得整整齐齐。
    想必对卫生要求极高的班主任老顾也挑不出半分瑕疵，不过十一班的班主任可能会有些心酸，毕竟班里那一位没什么集体荣誉感且令人头大的坏学生不做班里卫生，跑去别的班帮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班的。
    .
    唐·伪十一班学生·南周在吹风。
    晚风拂过他的脸颊，心底那股躁意渐渐消散。
    半晌，他听到钥匙声，一回首，就见到宋纱纱在锁门。
    女孩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包，高高的马尾在风中摇晃，一甩一甩的。很快的，她转过身，直接往他跟前走来，眉眼弯弯地说：“谢谢你帮我做卫生呀，小熊同学。”
    唐南周面不改色地说：“不客气，洋娃娃。”
    宋纱纱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在门窗都锁住的情况下把小熊放进来的？”
    “教室的门窗安全系数不高。”
    宋纱纱一听，立马明白了，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唐南周板着脸说：“周哥从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有，周哥从不让女孩子埋单。”
    “哦……”
    “哦什么？”
    “没什么。”她叹了口气，说：“一米八点四五的小熊同学，你在内心树立起新的形象。”
    唐南周问：“什么形象？”
    宋纱纱说：“执着。”
    “第一名的洋娃娃同学，你在我内心也有新的形象。”他故意不说，等着宋纱纱问他，岂料宋纱纱不问，只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是什么形象，你想夸我聪明是吗？”
    “不。”
    “那是什么？”
    唐南周伸出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动作很轻，轻到能感觉出一丝丝的温柔。
    “你很调皮呀，洋娃娃。”
    .
    宋丽和丈夫在厨房里忙乎晚餐，小表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隔三差五的跑冰箱拿饼干吃。厨房里时不时传出宋丽的声音：“秦澜！你妈听到你开冰箱的声音了！都要吃饭了，还吃什么零食，到时候又吃不下饭，浪费食物。”
    小表妹说：“妈，我就开冰箱下看看它坏了没有。”
    “坏个头，再开冰箱连电视都不许看了，给我做作业去。”
    小表妹跟蔫了的花一样。
    忽然，家门有钥匙声响起。
    小表妹蹭蹭蹭蹭地就跳了起来，跑去开门：“表姐表姐，你回来啦，要吃饼干吗？妈！表姐想吃饼干！”
    宋丽从厨房里走出来，瞪了小表妹一眼。
    小表妹躲在宋纱纱身后。
    宋丽说：“纱纱，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开饭了，你去洗个手，和澜澜看会电视。要是饿了的话，冰箱里有刚从超市买的饼干，进口的。”
    “好的。”
    宋丽又回厨房炒菜。
    小表妹说：“表姐，吃饼干吗？”
    宋纱纱哪里会不知道小表妹在想什么，说：“要吃晚饭了，我不吃了，你可以偷偷吃一点点。”
    小表妹正要欢呼雀跃地破去开冰箱，然而眼尖地发现门口有一大袋东西，凑近一看，有四个小熊娃娃。小表妹瞠目结舌：“表姐，你去抓娃娃了吗？”
    宋纱纱说：“别人送的。”
    她把娃娃搬进屋里，顺带关上门。
    大多女孩对毛绒绒的东西没有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小表妹这种年纪的，眼巴巴地看了看，模样很是羡慕。宋纱纱想了想，东西是唐南周抵饭钱送的，应该也要给表妹两个才是，于是问：“你要吗？给你两个。”
    小表妹问：“是谁给表姐送的？”
    宋纱纱说：“大佬。”
    小表妹立即疯狂摇头：“大佬的东西我不敢要，表姐你收着！”宋纱纱进房间，小表妹也跟小尾巴似的，一块进了去，开启和表姐闲聊模式，说：“表姐，我这几天和郑哥哥学到了不少东西，原来开奶茶铺很辛苦的。”
    “嗯？”宋纱纱把小熊摆在床上。
    小表妹特别能说，提起奶茶来，简直是滔滔不绝。可能是真的和郑力父亲取经了，说出了不少专业的术语。一转眼，话锋一转，却是提起大佬来。
    “……我还向郑哥哥八卦了大佬小哥哥！郑哥哥说，大佬小哥哥家里很有背景的！但是大佬小哥哥好像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对，还说了大佬小哥哥以前成绩很好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佬小哥哥就不爱学习了，成天打架闹事。”
    宋纱纱忽然就想起今天傍晚时分轻拍她脑袋的少年。
    学校里都说唐南周经常惹事生非，可是在她看来，那只是一个内心非常柔软的少年。
    .
    唐南周在网吧玩到了十点才回了家。
    他家住在s市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一梯一户，户型朝南，在最顶层，足足有一百八十平。不过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他随手开了灯，漆黑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他把屋里能开的灯通通都开了。
    饭桌上有几个保温盒，里面全是做好的饭菜，还有一张便利贴。
    小少爷，打你电话不通，我儿子发烧了得回去照顾他，饭菜凉了的话可以放进微波炉里温热。——王阿姨留。
    唐南周拿出手机，这才发现王阿姨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当时他可能顾着打游戏没听到。
    视线在便利贴上停留了一会。
    他收回视线。
    往日里他不爱吃父母请的保姆做的饭，但今天例外，他打开保温盒尝了口，饭菜还有余热，勉强能凑合，拉开凳子，把保温盒里的饭菜通通吃光了。
    吃过饭后，唐南周去洗了个澡。
    他平时睡觉前喜欢打几把游戏再睡，但他今天打英雄联盟的时候状态不太好，老走神，输了好几把，还有队友骂他坑。于是，唐南周索性不玩了，直接上床睡觉。
    房间里的灯关上后，陷入了一片漆黑。
    他睡不着，满身满心的躁动，脑海里总是不经意地冒出一幅香艳的场景，雪白的皮肤，黑色的胸衣，然后是女孩高挑的马尾，以及眉眼弯弯的神态，还有甜美温柔的嗓音。
    一系列加起来……
    漆黑的房间蓦然亮起。
    唐南周扯下一张纸巾，堵住了鼻孔，略微无奈的声音响起：“洋娃娃，你可以的啊。”

 chapter 4（1）

    chapter4
    一中有一个能容纳五百人的阶梯教室，这一次高一年级的月考，阶梯教室光荣成为考试地点之一。学生考试座位由学校系统随机安排，周一放学的时候，宋纱纱和景黎去看了自己的考试教室。
    两个人都在阶梯教室里。
    不过不同的是，宋纱纱在第五组第五排，景黎在第一组第六排。尽管如此，景黎还是很高兴，考试的时候有自己的小伙伴在，总会多几分安全感。
    阶梯教室虽然能容纳五百人，但考试时都要隔开一个座位，贴在门口的名单只有两百五十个学生。
    景黎找到自己的名字后，顺带把剩余的学生名单也看了一遍。
    宋纱纱在人群外等她。
    好一会，景黎才人群中钻出来。
    “纱纱，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
    景黎和宋纱纱咬耳朵：“送你小熊的那一位！在第四组的第六排！”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十一班的男生簇拥着唐南周过来，架势不小。高一年级的同学有了开学看分班名单的经验后，瞧到这群不良少年都是避而远之，尤其是之前八中的小混混白子仲还跟唐南周混到一块了，两大不良少年合伙，怎么看都不好惹。
    像小胖子这种不爱学习的，当然不可能特地来看考试座位的，他只是路过的，但同学们如此配合，小胖子还是狐假虎威地表示：“周哥，我们去瞄一眼名单？”
    白子仲说：“胖球，你怎么瞄成绩都是倒数。”
    “粽子你欠揍！”
    郑力当和事佬：“胖球粽子，有话好好说。”
    小胖子不理郑力，向唐南周告状：“周哥，你听听白粽子的话，这像话吗？”
    白子仲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周哥，别理胖球，抽根烟，我们出去嗨。”
    小胖子：“我擦，你还贿赂周哥了！”
    白子仲不理小胖子，抽出一根烟，递向唐南周，岂料唐南周却说：“抽个屁，你周哥不抽烟。”而且还开始教育白子仲：“老王最近脱发厉害，不惹他生气了。”
    老王是教导主任，中年男人面临两大困境：发福与脱发。
    白子仲一副见鬼的模样。
    什么？周哥之前不是抽得很欢乐吗？什么时候还担心起老王的脱发问题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唐南周就直接离开了，小胖子去瞄了眼名单，也屁颠屁颠地跟上。目睹这一切的景黎有些不解，悄悄地问宋纱纱：“纱纱，你不是和唐南周挺熟的吗？他刚刚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怎么不过来和你打招呼？”
    身为一个只有十六岁的言情作者，景黎已经有了非比寻常的洞察力。
    她总结：“我觉得哦，唐南周见到你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三分别扭，四分不自在，剩余三分道不明的欣喜与温柔。”
    宋纱纱：“你写书写得走火入魔。”
    .
    一群人不良少年浩浩荡荡地去网吧。
    小胖子进去的时候，还特地和黎茶打了招呼，眼巴巴地等着仰慕周哥的网吧小公主来送零食。然而这一次，小胖子等了很久，黎茶都没过来送零食。
    以往他们每次来这个网吧，黎茶总会想着办法来接近周哥，然后费劲心思地请他们吃东西，或者喝饮料。有一阵子，大家吃了黎茶的东西，不停地在周哥耳边说黎茶的好话，可惜周哥清心寡欲，完全没把小公主放在心上。
    小胖子最近很穷，父亲又管得严，借着在学校复习的借口才有偷偷去网吧的机会，眼下嘴馋，左思右想，挪动胖臀，跑去和黎茶搭讪。
    “嘿，好久不见。”
    黎茶：“没零食。”
    “小公主。”
    “没饮料，要的话自己买。”
    小胖子问：“你要放弃了吗！周哥还是单身狗！那个二班的罗晓棠示好，他都不理呢。”
    黎茶坐在收银台那儿，本来是在写作业的，现在听到小胖子的话，抬了眼望向不远处的唐南周。曾经有那么几次，她以为唐南周经常来她家的网吧，多多少少是为了自己，但事实证明，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太有想象力。
    黎茶扬扬下巴，说：“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他不喜欢我。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执着，他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便是。”少女又骄傲地说：“但是我告诉你，他以后也许会遇到更多喜欢他的女孩子，但像我这么傻的，他找不到第二个了！”
    小胖子听得懵懵懂懂，但却头一回发现眼前的少女耀眼得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黎茶。
    黎茶说：“你回去吧，别挡在这儿。”
    小胖子离开后，黎茶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唐南周，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在多少个日夜里，情窦初开的少女偷偷观察着少年，他在网吧喜欢玩什么游戏，喜欢吃什么，都知道一清二楚。
    好比现在。
    黎茶知道那个少年有了喜欢的人，大概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时，才有这么温柔的眼神吧。
    .
    小胖子回来后，见到周哥在发信息，探长脖子，却被唐南周一巴掌推了回来。
    “看你的屏幕。”
    小胖子说：“周哥，黎茶好像挺难过的，你知道她喜欢你不？”
    唐南周一顿，停下动作，随后说：“知道，所以我从不吃她的东西，不给她任何幻想的机会。”说完，又低头继续捣腾手机。小胖子这会听懂了，说：“周哥，你真坚决。”
    白子仲坐在隔壁，探头说：“胖球你这就不懂了，我们周哥这叫好人品，不喜欢就别浪费别人的时间，不能因为别人喜欢你，你就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这叫渣。”
    白子仲说得义愤填膺。
    小胖子问：“被伤害过？”
    白子仲：“哼。”
    小胖子忽然也觉得白子仲有点耀眼了，这些人年纪小小的，怎么都有感情经历呢？他对零食之外的东西好像不太感兴趣啊？
    唐南周终于编辑好了一条短信，点击了发送——洋娃娃，你要加入学生会纪检部？
    没多久，宋纱纱回了句——是。
    唐南周又说——哦。
    然后，他迟迟没有发下一个短信。大概五分钟的样子，宋纱纱发来一个——？
    唐南周皱着眉头，编辑短信——纪检部要检查着装？
    宋纱纱回——对，要穿校服，不穿扣一分。
    唐南周说——你是不是要以身作则？
    宋纱纱再度——？
    唐南周说——你今天的校服扣子没扣好。
    宋纱纱又——？
    唐南周很别扭——只扣了一颗。
    .
    宋纱纱在房间里复习英语。
    收到短信的时候，她其实有些蒙圈的。
    一中的夏天校服头套式的，但领口那儿有两颗扣子，夏天的时候很多学生不爱扣扣子，嫌热，但在学校对衣服的规章制度里，确实要求着装整洁。
    今天天气有点儿闷热，她解开了一颗扣子，于整体着装而言，并无伤大雅，只不过她觉得唐南周说得挺对的。
    她想进入纪检部，就要以身作则。
    于是，她回了一句——谢谢小熊的监督，我会严格要求自己。
    .
    收到这条回复的唐南周，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只觉神清气爽，颇有心情地看了眼小胖子，却发现小胖子不在，跑到白子仲的电脑前去了。
    仿佛察觉到周哥寻找的视线，小胖子说：“周哥，粽子找到一部好片的资源！”
    唐南周自然是知道“好片”两个字的意思。
    男孩子聚在一块要么玩游戏，要么讨论女孩。讨论女孩又分很多种，比如讨论班里的女生，又比如讨论爱情动作片的女主。这会，白子仲已经点开了片子。
    电脑屏幕里已经出现一双白嫩的长腿，以及令人血脉贲张的□□。
    白子仲：“擦，好胸！”
    小胖子：“腿不错，像火腿肠。”
    白子仲：“给我专心点！”
    小胖子：“周哥，你过来看吗？”
    唐南周瞄了眼，不予点评，偏偏小胖子还拉着他讨论，问：“周哥，你觉得这女人怎么样？”白子仲接了句：“身材绝了，活儿看起来也很好。”
    少年嘛，精力旺盛，这会围观的几个人都有些燥热。
    唯独唐南周冷静得像个gay。
    “我见过更好的。”
    小胖子：“什么片子？”
    唐南周没说，回到自己的位置，戴上耳机。过了会，他拿起手机，又看了看短信上的名字——洋娃娃。没由来的，就想起了这两天夜里的梦。
    嗯，他见过更好的。

 chapter 4（2）

    考试时间是两天,第一门考的是语文，考试时间从七点半开始。
    阶梯教室不到七点就开了，宋纱纱到达的时候，阶梯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宋纱纱找到自己的位置,摆好考试工具,一个透明文具袋,里面是尺子橡皮2b铅笔,还有两支签字笔,几张草稿纸,以及学生证。
    她又从书包里拿了个锈红色的水壶。
    宋丽知道她今天月考，老早就起来煮了枸杞参茶,装了一水壶让宋纱纱带去提神。小表妹还给她送了一瓶五十毫升的清凉油,说是如果考试打瞌睡的话可以抹在眼底下,能够瞬间辣醒。
    虽然她从不在考试期间打瞌睡,但小表妹的心意十足，她还是摆了出来。最后,她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温习古诗词。
    景黎也来得早,到阶梯教室后就跑来宋纱纱这边。
    “我昨晚临时抱佛脚,做了一套数学模拟真题，对了分数后,我觉得我惨了,要是不及格多难看啊，”显然的，小锦鲤是典型的偏科人士，“你不晓得哦，我非常有大考运,平时成绩都一般，通常只在大考超常发挥。我中考的时候比平时的成绩考多了六十分，成绩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置信。后来想了想，我好像真的是每逢大考就运气好。”
    小锦鲤苦兮兮地表示：“这次月考绝对要栽了，少不了被老顾批评。”
    宋纱纱安慰她说：“那你可以在文科上多拿几分，以后分科就好了。你语文好，等会考语文的时候好好写。”
    景黎是个很会自我安慰的乐观女孩，被宋纱纱这么一说，苦兮兮的表情不翼而飞，又瞬间兴致勃勃地说：“你在背诗词是吧，我来考你一句，你来考我一句，加强记忆。”
    宋纱纱说：“好。”
    考着考着，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景黎瞄到了宋纱纱的前桌。
    “……咦？你前桌是十一班的林傲天啊。”
    话音未落，顶着黑眼圈的小胖子就来了。
    “喂，你坐了我的座位。”
    今天月考，小胖子父亲老早就把他叫醒，送来了学校。这会见到有人在他的座位上，心情更加不好，语气也有几分不善。直到注意到是景黎后，才说：“是你呀，尖子班的学生。”
    景黎连忙站起来，说：“啊，对不起，你坐你坐，我现在就回去。纱纱，你好好考，我……”
    话还没说完，小胖子忽然叫了声，吃痛地捂着脑袋：“他妈的谁打……周、周哥，早！”本来还有几分的睡意现在通通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诧异，“哇擦，周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考试都是踩点到的人今天居然提前了半个小时。”
    “就你话多，过来我这边。”
    一只手扯着小胖子的书包，走了。
    景黎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宋纱纱说：“你坐我隔壁吧，我们再互相考十分钟。”
    于是，景黎和宋纱纱把能考的都背了一遍，两人还互相提醒容易犯错的字，比如《老子》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象”字容易写成“相”，又比如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中的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长”字容易错为“常”。
    直到景黎离开后，小胖子才回来了。
    他有点莫名其妙，周哥喊他过去也没说什么，让他干坐了十分钟，不过他也没有闲着，把今天的早餐荷叶糯米鸡给吃了。吃饱喝足后，小胖子精神得很，从书包里拿出三只笔，握在手里，念念有词：“求佛祖观音上帝保佑，选择题多撞对几道。”
    很快的，小胖子就意识到最该拜的学神坐在自己后面。
    他扭过头，谄着笑：“宋纱纱同学，等会能借我抄吗？我只抄数学的选择题，选什么，你踢我凳子就好了。a一下，b两下，以此类推，我中午请你吃……”食堂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见到斜后方的周哥阴森森地看着他。
    小胖子：“呃……宋纱纱同学，你当我没说过。”
    说起来，周哥这人惹老师烦的事情干得不少，譬如逃课，譬如打架抽烟，唯独在考场上很有原则，从不作弊。念初中的时候，小胖子弄到了答案，揉成小纸团扔给了他，他也没看一眼又扔回给他。后来小胖子就知道周哥对于作弊这事儿，不太喜欢，宁可考着可怜兮兮的七八分，也不会去抄。
    .
    不过自古以来，考场舞弊现象层出不穷，尤其是现在高一年级系统随机安排位置，更是造成了学生考场素质参差不齐。小胖子决定要当一个不违背周哥原则的好兄弟时，考场上的其他人小心思仍旧很是活跃。
    语文还好，毕竟文字多，题目大多是主观题，能抄的地方不多，等到了第二门考数学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阶梯教室里隐藏着不少蠢蠢欲动的作弊心。
    趁老师不注意，同学们开始了隐秘的传字条运动。
    当其中一位监考老师上厕所的时候，另外一个低头玩手机时，阶梯教室的传字条运动瞬间热闹起来。
    笔尖戳了戳前桌，小声地说：“麻烦往前面传一下，给第二排的。”
    “……给第三排的。”
    “……给第四排的。”
    ……
    当然也有遇到不乐意，装没听到的，于是只好迂回地让隔壁的同学传，不过大伙儿都很自觉地避开了第四组的大佬——不敢让大佬传字条。
    宋纱纱专心地在草稿纸上计算，签字笔唰唰唰地写满了半张草稿纸。
    而大佬周哥直接在试卷上写，比起宋纱纱的争分夺秒，他倒是悠闲得多，时不时提起笔在试卷划几下，时不时又抬起头来，跟郊外春游似的。
    写了不到半个小时，唐南周搁下笔。
    第五组第六排，也就是大佬周哥隔壁的同学手里多了一张字条，他拿了笔正想戳前面的宋纱纱帮忙传时，冷不防的被唐南周冷冷地看了眼。
    呃？
    大佬的震慑力还是很有用的，第五组第六排的同学知道十一班的唐南周狠起来能大闹一中，于是不敢传了。然后他见到大佬低头写东西，不到十秒揉成纸团扔给了他。
    他有点怔楞，打开纸团的时候，发现里面写了一句话：我的视线范围内不允许出现任何字条，以及安静。——唐南周
    男同学目测了下大佬的视线范围，最后相当曲折地把手里的字条传到目的地。
    数学考试结束后，男同学把大佬的字条给了其他同学看，接下来的几场考试大伙儿的字条都完美避开了以唐南周为中心半径一米的地方。而这一场传字条运动越来越嚣张，直到倒数第二门考试时，有位同学不幸被抓且广播点名批评并请来家长后，才开始有所收敛。
    .
    最后一门考试是化学，老师故意挫同学的锐气，好让同学们接下来更认真地学习化学，以至于题目出得相当难，连宋纱纱这样的学霸也无法提前交卷，直到考试铃声响起时才勉强做完了题目，都来不及检查。
    收卷后，景黎背着书包就扑了过来，抱着宋纱纱痛哭。
    “我好惨，那些题目拆开来我都会念，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选择题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后面我直接相信b神的眷顾，不会就选b。纱纱，你快告诉我，你的选择题里b多不多……”
    宋纱纱说：“还挺多的。”
    景黎说：“谢天谢地，我觉得我化学能考六十分就能烧高香了。我跟你讲哦，有人喊我传字条的时候，我偷偷瞄了眼，然而阶梯教室里水平不一，我又不是很相信别人，幸好没改成c。”
    说到这个，景黎又说：“不过这次考试好讨厌的，有些人老喊我传字条，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每次传的时候都心虚，生怕被老师发现了。我今天中午回寝室的时候，她们也听说了阶梯教室考试混乱，作弊的人特别多，真羡慕没分到阶梯教室里的同学。”
    宋纱纱问：“很多人作弊吗？”
    景黎点头：“我见到的就有不下十个，你这个位置不算偏，没人喊你帮忙传字条吗？”
    宋纱纱摇摇头。
    “没有……我觉得考场氛围还行，可能是我比较幸运，周围的人都很安分。”
    景黎羡慕地表示：“真好，我也想要幸运女神的眷顾。”
    宋纱纱的考试后桌正巧听到两人的谈话，默默地看了眼景黎，心想——
    同学，你缺的不是幸运女神，是一个怕吵的年级大佬。

 chapter 4（3）

    月考的各科成绩陆续出了来。
    一般像这样的小考,都是班里的小黑板贴成绩公示表便算结束。然而这一次整个高一年级考得一般，年级组长被校长训了一顿后，把气撒在了同学们身上，让人连夜把整个年级的成绩都贴在一楼公告栏,还在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留下高一年级,开启批评模式。
    年级组长在主席台上讲得抑扬顿挫,唾沫横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不要以为你们才高一就不用紧张了,现在已经是开学第五周了。你们以为高考很远吗？一眨眼就到了。心思到哪儿去了？现在不好好学习,认真考试，你们怎么考大学？你们怎么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尖子班和好班的学生们一派肃静,大多是听了进去的,安安静静的能看出有几分羞愧,而差班的同学早已习惯成绩垫底,对这个毫无所谓，大多数都当耳边风。
    小胖子倒是很高兴,他这次可能是因为坐在学霸的前面，受到学霸之神的眷顾,选择题大多都蒙对了。
    这一次,他在班里排名倒数终于不是一位数！
    小胖子偷偷摸摸地吃着薄荷糖，和站在身边的唐南周说：“周哥,晚上我请你吃饭呗？我爸爸知道我排名倒数十二,奖励了我一百块。吃麻辣香锅吗？”
    唐南周说：“行。”
    小胖子又说：“宋纱纱真的好厉害啊，她自带学神光环，普照大地，我连选择题蒙对的概率都高很多！”
    白子仲嗤笑了声。
    小胖子踹了他一脚：“怎么？有本事你考得比我多分啊！”
    白子仲没理他，似是想起什么,无意间地提了句：“学霸这一次好像不是第一名，我下来的时候正好经过了公告栏，瞄了眼。第一名的好像叫王鹰。”
    小胖子问：“学霸第几名？”
    白子仲说：“第二吧。”
    小胖子说：“哦哦，那也没差多少，前三都是学霸！”
    白子仲说：“话不是这么说，那些尖子班的学生对名次看得特别重，差一名都能哭得死去活。再说第一名和第二名肯定有差别的，你当惯了第一，再当第二心里就会有落差，懂伐？比如你是最能吃的，现在多了个人比你更能吃，你甘心吗？”
    小胖子说：“没有人能比老子能吃！”
    两个人插科打诨得厉害，猛然间，却听唐南周问了句：“第一名不是宋纱纱？”
    “是啊，变成第二名了。”
    .
    年级组长终于结束讲话，高一年级解散。
    一中的小卖部开在饭堂隔壁，货架有五六排，这会上课铃声已经快要响起，小卖部里空荡荡的，半个学生都没有。小胖子是不介意上课时间的人，零花钱刚到手总想花一花。
    “周哥，去小卖部吗？”
    唐南周看了眼小胖子身上的肉，拒绝。
    小胖子只好自己去，回到教室的时候，他的左手多了一袋零食。上课铃早已打响，小胖子从后门进去，老师自然没错过小胖子的行为，然而睁只眼闭只眼继续上课，懒得管了。
    小胖子说：“周哥，你猜我在小卖部看到了谁？”
    唐南周兴趣寥寥，不想搭理。
    小胖子自己回答：“宋纱纱和景黎！粽子看着不靠谱，说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学霸们对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可能真的很在意，我见到宋纱纱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最后，小胖子感慨。
    “学霸不易当啊。”
    唐南周问：“一班的学生怎么会在上课时间去小卖部？”
    “哦，周哥你不知道啊，一班的数学老师生病了，和下午的体育课换了，他们现在在足球场上体育课。”话音未落，小胖子就见到周哥堂而皇之地站了起来，然后从后门出了教室。
    小胖子瞄了眼讲台上视若无睹的老师，说了句：“报告老师，我们上厕所！”一手拎着零食袋，也屁颠颠地跟在唐南周身后，“嘿，周哥，去哪儿？”
    “逃课。”
    小胖子问：“去网吧？”
    “不去。”
    “哦，我跟你走，周哥。”小胖子想着以周哥平日里的脾性，逃课的话也会找个安静的地方，正好方便他吃零食玩游戏机。然而没想到周哥今早想要体验太阳的温度，跑去操场的主席台那儿坐着。
    虽然已经十月中旬，但白天的时候主席台格外晒。
    他瞅瞅周哥。
    周哥懒懒散散地坐在主席台的阶梯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有些沉默，忽然，转过头来，问：“胖球，你哄过女孩子吗？”
    小胖子说：“这个问题有点高深……我听黎茶说，女孩子要是不高兴的话，就喜欢吃甜的，糖果，奶油蛋糕之类的。”
    .
    下午第一节课上完后，几乎是下课铃声一响，景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饮水机前接了一整壶热水，然后回到座位递给了宋纱纱。
    她轻声说：“纱纱，你喝点热水吧。”
    宋纱纱点点头。
    景黎又说：“热水还挺管用的，我每次姨妈疼，喝半瓶热水就会缓解一些。不过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你如果之后还疼的话，去医务室看看吧。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要不你别上了，直接回家吧。”
    宋纱纱说：“我没事的，就是小腹有点疼。我一直都这样，疼着疼着就好了。”
    她吹了吹热水，稍微凉了点后，才喝了几口。
    热水入肚，小腹下坠感仿佛也好了一些，宋纱纱说：“嗯，我好些了。”见景黎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说：“我真没事，你别担心我。我要是特别疼，现在哪能和你说话？”
    景黎说：“那上课的时候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我陪你去医务室。我今早就觉得你哪儿不对了，起初还以为你因为排名第二心里不高兴呢，原来是大姨妈来了。”
    宋纱纱笑了笑，没说话，低着头喝热水。
    此时，教室广播忽然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下面这首歌由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送给高一一班的洋娃娃同学，阿杜的《你很好》。
    景黎“啊”了声。
    “我们班有人姓杨吗？”
    宋纱纱微微一怔。
    阿杜清亮的歌喉缓缓唱出——
    “你很好不是我不知道，很多时候你是我的骄傲……”
    景黎扑哧地笑了声：“是哪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这么婉转地借广播台来夸人？我猜是我们班的。”一扭头，却见宋纱纱的眉梢染了几分柔色，方才还有几分苍白的脸色蓦然间多了一丝红润。
    景黎说：“纱纱，你也觉得很有趣是不？”
    宋纱纱轻轻点头。
    “嗯，很有趣，也很暖，还很温柔。”

 chapter 4（4）

    景黎接的热水起了作用,一堂课下来，直到班会开完，宋纱纱已经没有早上那么疼了。
    宋纱纱的大姨妈统共就准时了两年，去年开始变得紊乱,有时候两个月来一次,有时候三个月来一次,还有时候刚走没多久,不到小半月又来了。
    她念六年级时初来月经,冷静地打电话告诉了自己的母亲。温岚女士远程教导宋纱纱卫生巾的使用方式,宋纱纱表示早已自学。后来有几个月不太准时，温岚女士知道后连夜从遥远的f国飞回来,带宋纱纱去看了n市当地最好的妇科医生。
    那位医生姓秦。
    至今宋纱纱还记得秦医生的话：“青春期的女孩子月经不调不用太过担心。”
    所以宋纱纱并不是很在意,疼着疼着,乱着乱着,也就过去了，等青春期一过应该就能好了。
    放学铃声响起。
    景黎问宋纱纱要不要送她回去。
    宋纱纱再三表示自己可以的,让她赶紧去食堂吃晚饭。景黎见她确实好多了，才放心地冲去食堂。等景黎离开后,折返回来的班主任喊她：“宋纱纱,出来一下。”
    宋纱纱点点头，乖巧地出了教室。
    老顾问：“现在在s市适应了吗？”
    宋纱纱说：“谢谢顾老师关心,同学们都很照顾我,姑姑和姑父也对我很好，我很喜欢s市。”顿了下，她又说：“我知道只考了第二名辜负了顾老师您的期待，我期中考试一定会争取考回第一名。”
    瞧瞧这学生，真是乖巧得让人心疼。
    老顾说：“我看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
    宋纱纱委婉地说：“女孩子的毛病,过几天就能好了。”
    老顾听明白了，又说：“身体如果不舒服，千万不要抗，该请的假还是要请的。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你和王鹰只差了两分。你们成绩都好，老师都很欣慰，”看了看她，语气又多了几分怜惜：“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和老师说，董校长也很关心你。”
    宋纱纱说：“好的。”
    “嗯，没事了，你收拾东西回家吧。”
    宋纱纱回教室收拾书包。
    宋纱纱下楼的时候，老顾还在走廊上，看着女孩儿纤瘦又坚强的背影，叹了声：“还没成年，怪可怜的……”
    .
    宋纱纱在校门口等公交，耳边一如既往地戴了入耳式的耳机，在听bbc的广播。
    这一次英语听力扣了两分，恰好和第一名的王鹰拉开了差距。如果没有这两分，应该就是并排年级第一了。其实宋纱纱很少想如果的，因为知道想了没用。
    放完一段广播，宋纱纱按了暂停。
    她的手机震动了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唐南周的短信，非常简洁有力的两个字——抬头。
    她抬起头来，这一回不需要四处张望，她就轻而易举地见到他。他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前，她刚刚听英语广播听得入神，竟没有发现。
    她弯眉，喊他：“唐小熊。”
    唐南周问：“要回家了？”
    她点头。
    唐南周又问：“上次你和我说的蛋糕店在哪里？”
    宋纱纱说：“可以坐公交131路，到逢源路后下车直走左拐直走再右拐，然后就能看到了，店名叫七月与蛋糕。店铺老板娘是《七月与安生》的粉丝，”似是想起什么，她又说：“就在我们上次遇见的便利店附近。”
    “你带我去。”
    宋纱纱一愣，随即去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想去吃甜品，但不好意思去吧？”
    唐南周没有否认，就问：“去吗？”
    宋纱纱看了眼时间，说：“可以。”
    正巧公交来了，宋纱纱说：“这一路公交也能到。”岂料唐南周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上去。她疑惑地看向他。他没有看宋纱纱，而是挺直背脊，目不斜视地说：“公交人太多，我们打车过去。”
    说来也是巧，有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客人下了车。
    唐南周拉住车门，说：“你先上。”
    宋纱纱站在原地没动。
    唐南周问：“怎么？”
    宋纱纱说：“那你也要先放开我的手呀。”刚刚被拉住后，他就一直没松开过，她瞄了他几眼，他仿佛忘记了这回事。直到她出言提醒，他才恍然过来，面不改色地说：“怕你上了公交车。”
    说着，才松开了宋纱纱的手。
    宋纱纱先上了车，唐南周随后。
    车门一关，出租车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两个学生，问：“去哪里？”
    唐南周报了一个地址，侧首一望，却见宋纱纱忍俊不禁。
    “洋娃娃，你笑什么？”
    宋纱纱说：“觉得很有趣啊，男子汉大丈夫吃蛋糕怎么了？我还觉得喜欢吃甜食的男孩很好呢。”
    “哦？”他挑了眉，问：“喜欢吃甜食的男孩？”
    宋纱纱说：“是啊，觉得特别萌。”
    唐南周没说话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正好现在是晚高峰，路上有点堵，宋纱纱算了算时间，给宋丽发了一条会晚点回家的短信。发完后，一抬头就见到唐南周瞅着她，硬邦邦地说了句：“喜欢吃甜食的男孩太娘，一点儿都不爷们。”
    宋纱纱说：“爷们不爷们又不体现在吃不吃甜食上，更加体现在个人的魄力上，这只是吃东西的一个习惯而已。”她说得一本正经。唐南周问她：“你觉得我够爷们吗？”
    宋纱纱笑：“社会我周哥，很棒很爷们啊。”
    车窗外有夕阳，照应着女孩的脸蛋，红扑扑的。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
    这会，宋纱纱挪了挪位置，往唐南周那边靠近了一点点，然后朝他招招手，说：“你坐过来一点点。”等唐南周坐过来后，她才笑眯眯地说：“今天下午的歌，我听到了哦。南周，谢谢你。”
    这是宋纱纱第一回喊他南周，不是唐南周，不是180.45，也不是小熊，而是南周。也不是没人这么喊过，可是她喊得的不一样，不论是表情，还是嗓音，都恰恰好，仿佛窗外的夕阳，一溜烟的就窜进他的心头。
    尤其是两片唇瓣，看久了如同掉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艰难脱身，扭过头，又硬邦邦地说：“真不搞不懂你们这些尖子生，差个一两分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宋纱纱笑：“你考几分？”
    唐南周不肯说。
    宋纱纱说：“你说嘛。”
    唐南周说：“不说。”
    宋纱纱：“你要是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唐南周难得见她撒娇的模样，彻底没辙，比划了一个数字，比宋纱纱想象中多了一半。她夸他：“很不错嘛，有两百多分呢。我觉得你特别聪明，如果认真学习肯定比我厉害。”
    唐南周哼哼两声，问：“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宋纱纱说：“你今天其实误会了，我不是一个特别在意名次的人。我今天没有不高兴，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怕他又误会，她很快又补充了句：“就是女孩子的毛病。”
    一般这么说了，不管男生还是男人都明白，他们就不会再问下去了。
    然而大佬周哥不走寻常路，听了后，目光紧锁宋纱纱，上上下下地打量，认真地讨教：“什么叫做女孩子的毛病？”
    宋纱纱头一回词穷，半晌才问大佬：“你初中有好好上生物课吗？有一节课讲生理知识……”
    一直在偷听的出租车司机忍不住了，说：“哎，小兄弟，你的小女朋友在说月经。月经懂吗？”然后竟然滔滔不绝地给唐南周用相当专业的术语科普到下车，还讲解了很多来月经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两人下车前，出租车司机还对唐南周说：“小兄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女朋友呀，女人都很不容易。”
    宋纱纱有些腼腆，想要澄清下关系，但又怕司机大叔又来科普，索性闭了嘴。
    她看了眼唐南周，他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向。
    两人一起下了车。
    少年少女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宋纱纱轻咳一声，说：“我听说s市的出租车司机卧虎藏龙，果然不假。”
    “嗯，挺厉害的……”

 chapter 4（5）

    甜品铺子门口的铃铛丁铃当啷地响起。
    七月与蛋糕的老板娘面带微笑地说：“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两个学生,从校服看来是一中的。
    老板娘早已习以为常，又笑着说：“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蛋糕，各式饮品，都是现做的。”说完,就见到男孩给女孩塞了一张红票子,双手插着裤袋,“你挑,我埋单。”
    女孩还来不及说话,男孩又补充了句：“周哥从不让女孩子埋单,不然我就天天给你送玩偶。”
    他强调：“两米高的。”
    女孩哭笑不得：“这个威胁很可怕。”
    男孩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径直往窗边的卡座走去,坐下后视线又往女孩身上飘,须臾才低头点着手机。老板娘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挑选蛋糕的女孩身上,她微笑说：“是第一次来我们的甜品店吗？我们这周新推出了一款新品，自制的抹茶千层蛋糕,反馈都不错。”
    宋纱纱问：“没有草莓奶油蛋糕了吗？”
    老板娘说：“你今天来得不巧，正好有客人办party,把我们家的草莓奶油蛋糕全都买走了,”似是想起什么，老板娘多说了几句：“客人是我们s市的房地产千金,程家的大小姐,对我们的蛋糕也是赞不绝口呢，抹茶千层今天也是剩最后一块了。”
    宋纱纱说：“那行，来一块抹茶千层，再来一块栗子蛋糕。”
    老板娘问：“饮料要喝什么？”
    柜台离卡座不远，宋纱纱喊唐南周：“你要喝什么？”
    .
    少年的手指划过屏幕,抬头：“你挑。”
    随后又面不改色地低头，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瞧出一抹故作镇定的不自在。
    此时此刻的手机屏幕上，是百度搜索引擎的页面，引擎框里写着一行字——来月经要吃什么。他点开了百度知道的页面，正在一字一句地浏览第一个网页。
    .
    宋纱纱捧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两块蛋糕，还有两杯饮料。
    端过去的时候，发现唐南周看手机屏幕看得入神。
    玻璃杯往桌面一搁，他迅速地一个反手把手机盖在桌上，镇定地问：“你给我叫了什么？”
    宋纱纱把冻奶茶推到他的眼前。
    “奶茶，加冰块。”
    “你喝什么？”
    宋纱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叫了一杯热可可，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她顿了下，说：“热可可呀，你想喝热可可？”
    没想到大佬再度不走寻常路，居然点了头，还伸手把她的热可可端走了，而且似乎也不打算把他的冻奶茶给她。
    唐南周说：“你坐着，我再给你叫一杯。”
    立即起身，干脆利落地往柜台走去，速度快得连宋纱纱想说喝什么都来不及，不过宋纱纱也没放在心上，她对喝什么不是很挑，凉白开也行。
    五分钟后，唐南周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马克杯。
    她闻到了一股生姜的味道。
    他说：“给你。”
    宋纱纱：“姜……姜茶？”
    唐南周言简意赅：“红糖姜茶。”
    宋纱纱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小熊同学，你知道得蛮多的嘛……”
    “嗯哼。”
    一口红糖姜茶入肚，只剩些许不适的小腹瞬间变得温暖，她拿了蛋糕叉子戳了小半块抹茶千层，浓郁的抹茶伴随着香滑可口的奶油滑过唇舌，她忍不住弯下眉眼。
    “好吃，老板娘说得没错，这款蛋糕真棒。”她往前推了推，“你要不要尝尝？”
    “不吃。”
    宋纱纱问：“你不是喊我来陪你吃蛋糕的吗？”
    唐南周表示：“不是。”
    宋纱纱一愣。
    唐南周说：“是来看你吃蛋糕的。”
    宋纱纱这会已经习惯了唐南周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说：“周哥出钱，周哥说了算。”
    她又连着吃了几口抹茶千层。
    唐南周还真的边喝冻奶茶边看宋纱纱吃蛋糕，她一口接一口，吃着吃着会眉眼会透露出几分愉悦来。本来他是不信胖球说的话，但现在相信了。女孩子果然是甜食可以治愈的奇怪生物，同时又觉得女孩子真容易满足。
    宋纱纱见他看得认真，忍不住问：“你真不吃吗？”一顿，又说：“是不是不喜欢抹茶的味道？那你可以试试栗子蛋糕。”
    唐南周仍然坚定地拒绝。
    “不吃。”
    宋纱纱说：“尝一口？”
    “不吃。”
    “哦……”宋纱纱连着吃了几口，有些腻了，捧起温热的红糖姜茶，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唐南周身上打量。忽然，她叉了最后一口抹茶千层蛋糕，递到他嘴边，问：“小熊同学，真不吃吗？真的真的不吃吗？”
    女孩儿眼里有一丝狡黠。
    他眼前是一只素白的手，指甲剪得平整，指盖冒着粉红的光泽，衬着钢铁叉子上的那一抹抹茶绿，像是一幅春意盎然的画面。喉结重重地滚动，女孩笑吟吟地又问：“吃一口，真的很好吃哦。”
    唐南周张嘴。
    女孩顺势递前。
    他咬下叉子上的蛋糕，带着抹茶味儿的奶油席卷嘴腔，味道很怪，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抹茶这种东西，奶油也很腻味，找不到半点可夸之处。
    宋纱纱问：“好吃吗？”
    他老实地说：“不好吃。”
    宋纱纱安利失败，微微失落，又挖了一块栗子蛋糕，送进嘴里的时候却见唐南周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叉子，她咽下去后，再挖一块时，他仍然在盯。
    “……要吃吗？”
    唐南周：“也行。”然后，张了嘴。
    宋纱纱说：“唐少爷，你没有手吗？”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把刚刚挖的那一块栗子蛋糕送到了唐南周的嘴里，兴致勃勃地问：“这个蛋糕好吃吗？”
    还是很难吃，不明白这种软绵绵的东西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女孩子喜欢，可是看着两人共同用过的叉子，却又觉得还是可以的，不是不能接受。
    刚刚洋娃娃的嘴唇碰着了叉子，此时此刻连带着叉子也有一股属于女孩儿的清香。
    他很勉强地说：“嗯哼，还行。”
    .
    两人离开七月与蛋糕甜品铺子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七点多。
    宋纱纱收到宋丽的短信，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宋纱纱站定，低头回了条信息。
    唐南周站在她身边，问：“你家人催你回家？”
    宋纱纱说：“嗯，我姑姑催我回去。”
    唐南周问；“上次见到的表妹？”
    “是的。”
    唐南周动了动唇，问：“你是n市人？”
    “我妈妈是n市人，我爸爸是s市的。我在n市出生，所以也是一直在那边念书。n市秋天很美的，满地金黄的银杏，还有远近驰名的汤山温泉。我小时候就最喜欢待在n市的博物馆里，你知道我国四大博物馆有哪几个吗？”
    “嗯？”
    “n市有一个，b市一个，t省一个，还有一个在x市，四大博物馆我都去过了。以前一放寒暑假，我爸妈就会带我去博物馆玩，我能在里面待好久好久。”
    她语气里有几分怀念，浓郁得令唐南周也无法忽视。
    唐南周问：“你爸妈和你姑姑他们住在一块？”
    宋纱纱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但很快的又恢复正常，她把手机塞进兜里，往前走了几步。晚风吹过她的马尾，从背影看来隐约有几分落寞，但声音却很坚定。
    “没有呢，我爸妈不和姑姑姑父住一块，我现在暂住在姑姑的家里。”
    唐南周问：“是去了遥远的地方工作？”
    “嗯，是的！”宋纱纱指着冒出几颗星星的夜空，说：“他们去了那里，”一扭头又弯着唇，说：“其实我已经习惯了爸妈不在，也习惯了知道我身世的人用可怜又同情的目光看我，但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我知道我爸妈只是先一步在那里等我，我总有一天能再见到他们。”
    她又说：“所以我答应了自己，等以后见到爸爸妈妈的时候，可以开心又自豪地告诉他们，我很努力地学习，也很认真地工作，非常用心地经营自己的生活，人一辈子该体验的事情和感情我都有仔仔细细地品尝，从不忘初心。”

 chapter 5（1）

    宋纱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宋丽一家已经吃过晚饭,屋里就留下小表妹一个人在做作业。宋纱纱刚开屋门，小表妹就从房间里跑出来，说：“表姐表姐，妈妈说在桌上给你留了饭。”
    宋纱纱点点头,说：“好的,我洗个手吃饭。”
    其实她已经不太吃得下了,她胃口不大,甜品铺子里的两块蛋糕大多入了她的肚子,现在一点儿也不会饿。但毕竟是在姑姑家,姑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她还是要吃的。
    洗了个手出来,听到厨房里乒呤乓啷地响,宋纱纱吓了一跳。
    一进厨房,才发现小表妹把锅铲掉在地上了。
    宋纱纱：“表妹？”
    小表妹说：“呃……我见饭菜有点凉了,想给表姐你温一温……”
    宋纱纱说：“你是不想做作业吧？”
    小表妹笑嘻嘻地说：“知我莫若表姐！”
    小表妹年纪小小，却是个厨房破坏王,宋丽三令五申，表妹不许进厨房,以后找个会做饭的老公,下辈子肯定会因为拯救厨房的功绩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宋纱纱说：“我来，你站着,别动。”
    说着,她开始收拾小表妹弄乱的厨房，顺手把饭菜给热了。
    小表妹还是不想做作业，倚在门口和宋纱纱说：“表姐哦，我们来聊天好不好？”
    “行呀。”
    “我有个苦恼哦。”
    “嗯？”
    饭菜热得差不多，宋纱纱戴上隔热手套,捧出厨房。小表妹也像宋纱纱的小尾巴一样，蹦蹦跳跳地跟着出来，边走边说：“表姐哦，你有喜欢的人吗？”
    听到这问题，宋纱纱不由一顿，看着她：“你有？”
    小表妹红了脸，说：“不是啦，其实这个苦恼是我同学的，也不算喜欢的人，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和他聊天很舒服，很自在，有什么事情都想告诉他。表姐，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宋纱纱想了想，说：“喜欢是一种复杂又简单的心情，单从‘和他聊天很舒服，很自在，有什么事都想告诉他’这一点来说，其实并不能称得上喜欢，但是如果从这一点引申到自己是不是喜欢他的话，就说明已经有这个苗头在。喜欢的情绪，是美好的，大多女孩都会有所憧憬，你可以和你……”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小表妹一眼，说：“同学说，在我们这个年龄里，读书是最重要的，只要不影响到读书，这样的感情可以有。”
    小表妹听得若有所思。
    她问：“表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宋纱纱笑了笑，没回答，只是脑子里却浮现出不久之前的场景。
    .
    车水马龙的大都市，带着秋意的夜风拂过每一盏路灯，那人的手带着凉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地说了句：“好，一起加油。”
    父母过世后，身边人大多都会小心翼翼地对她，眼神里藏不住同情与怜悯。起初她害怕这样的眼神，总觉得这样的眼神让她无处可逃，令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在这个世界里，她没有父母，没有坚硬的后墙，她不能倒下。
    后来她习惯了这样的眼神。
    不过与其说习惯，倒不如说麻木。
    唯独今晚的少年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坚定的声音，说“一起加油”。
    .
    宋纱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吃过晚饭后，她开始复习今天的课程，随后又预习第二天的课。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那一杯红糖姜茶的缘故，她向来要疼两三天的大姨妈在晚上居然没有发作，小腹宛如有一股暖意。
    睡觉前，宋纱纱捧着手机。
    好一会，她给唐南周发了一条短信。
    【宋纱纱：谢谢你的红糖姜茶，很管用。】
    足足半个小时，唐南周都没有回复，宋纱纱等得有点困了，又过了十来分钟，仍不见回复，迷迷糊糊间，不由睡着了。直到半夜，手机震动了下，吵醒了宋纱纱。
    她睁开眼。
    唐南周给她回了一条短信。
    【唐南周：嗯哼。】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宋纱纱在半夜三更觉得心里很甜。她没有再回复，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这一次，她做了个梦，梦里有唐南周。
    .
    夜里的梦太过美好，第二天起来的宋纱纱心情很是愉悦。
    宋丽给家里的小孩做了早餐。
    宋纱纱吃过早餐后，坐公交上学。她每天去学校的时间早，公交车上大多时候都没几个人。她每一次都是坐在最后一排，边听bbc的英语广播边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到第三站的时候，宋纱纱不经意一瞥，发现公交车上了个一中的学生——隔壁班的班长罗晓棠。
    视线冷不防的就对上了。
    宋纱纱以示礼貌，轻轻点头算打了招呼。女孩子心思细腻，尽管罗晓棠不曾明说，可她看得出来这姑娘对她有敌意。她收回视线，继续听广播看风景。
    过了会，身边坐了个人，她也没在意。
    “宋纱纱。”
    她的英语广播声音并不大，隔壁的声音还是能清晰地传来，她摘了耳机，疑惑地望去。罗晓棠竟然坐了过来，巴掌大的小脸冷冰冰的，在秋天的早晨里格外冷冽。
    她打量了下罗晓棠。
    女孩儿都爱美，她们这个年龄的因为校服和校规的限制，打扮上多有约束。而罗晓棠是全校里最懂得打擦边球的女孩，除去校服上的改动，她的腕间还戴着一条手链，细碎的水晶镶嵌成一个小小的天鹅，手腕晃动间闪烁着耀眼的光。
    宋纱纱对这条手链有点印象。
    上周末的时候，姑姑带她和小表妹出去逛商场，小表妹经过一家卖首饰的专柜时，里面有一条手链和罗晓棠腕间的一模一样，当时她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上面了，扯着姑姑说想要。
    姑姑说这家首饰性价比低，石头都不是天然，是人造的，买了不划算，零零总总地罗列了一大堆缺点。
    不过让宋纱纱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价格，打了八折还要一千多。
    思绪拉回，宋纱纱发现罗晓棠也在打量她。
    她问：“有事？”
    罗晓棠说：“你找了齐星？”
    宋纱纱愣了下，问：“什么意思？”齐星是一中学生会的会长，那天宋纱纱提交申请书的时候碰了一面，也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
    罗晓棠语气不善。
    “你不要装傻，我最讨厌你这种假惺惺的女孩子了，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宋纱纱仍旧不明白罗晓棠的意思，但是听到这句话，她眉头就不由皱了下，声音也添了几分清冷：“有话就说清楚，我不接受任何没有实际证据的诋毁。”
    罗晓棠说：“露出真面目了，平时装温柔给谁看？”
    “罗晓棠同学，我对人对事的态度你并没有质疑的资格，温柔都是留给正常的人。对于上门找碴的人，我从不吝啬我的高冷。另外，我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不说清楚，那你没有机会说了，”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还有五十九秒。”
    “你……”
    宋纱纱仍旧看着手表。
    一分钟过后，她说了句：“你没机会了。”再度戴上耳机。
    罗晓棠被气得面色极其难看。
    又过了一站，公交车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一位老年人上了车，车上没人让座，宋纱纱发现了，越过罗晓棠把那一位老奶奶扶了过来。
    老奶奶说：“谢谢你啊，小姑娘。”
    宋纱纱说：“不客气，奶奶您坐吧。”她完全忽视了罗晓棠，走到一旁的扶杆，背脊站得笔直。又过了一站后，也上了位老爷爷，罗晓棠也学着宋纱纱那样把老大爷请了过去，然后也下了来，站在宋纱纱的附近。
    忽然，公交车颠簸了下。
    罗晓棠一时没抓稳，整个人在公交车里踉跄了下，险些摔倒的时候，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松了口气，抬头说：“谢……”
    另外一个“谢”字尚未说出口，就堵在了喉咙间。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竟然是宋纱纱拉了她一把，一时半会，面色僵硬。
    宋纱纱松开她的手：“一事归一事，不用谢我。”

 chapter 5（2）

    宋纱纱是在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才明白了罗晓棠话里的意思。
    一中的眼保健操是在下午第二节课过后。
    一般有什么重要的通知,都会在眼保健操之前广播，确保所有学生都能听得到。而今天的广播则是公布了新的学生会入选名单，宋纱纱成功进了纪检部，光荣成为学生会一员。
    同样申请了加入纪检部的罗晓棠落选了。
    “……请全体学生会人员于今天下午五点二十分在多媒体教室开会,以上通知完毕。”
    眼保健操的音乐随之响起。
    尖子班里的学生都安安分分的,做起眼保健操来。
    景黎挪了挪椅子,与宋纱纱的肩膀几乎要贴在了一块,双手按摩着眼睛,压低声音,用只有宋纱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哇，纱纱,你进纪检部了,以后你可以不用做操,能检查学生做操了。”
    景黎最近在创作一部校园小说,每天都偷偷摸摸地写，学校里不允许带电脑,她就写在纸上，周末回家时再敲在电脑里,发送到网络上。她随便挑选了一个网站发文,看的人居然不少，以致她的创作热情更高了。
    校园文里总少不了学生会的情节。
    景黎很兴奋地说：“你在学生会里发生了什么趣事,一定要告诉我！纱纱,你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人缘也很好，这样的四好学生简直就是当女主角的料子,分分钟令学生会会长爱上你，然后发生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哦对，差点忘了，还有一位不良少年大佬，一正一邪，校园小说题材的标配啊！根据现在读者的喜好，这种类型的小说最后能抱得美人归的都是坏男孩，温柔的总是炮灰！”
    景黎越说越亢奋。
    宋纱纱轻咳一声，说：“锦鲤，你想得有点多。”
    “我是在陈述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你不觉得想想都很美好吗？在这么枯燥的学习环境下，多适合发展一段……”话音戛然而止，景黎重咳一声，恰好第三节的眼保健操可以打掩护，双手可以挡住张张合合的嘴巴：“纱纱，别说话，有学生会的人在窗口检查眼保健操呢。”
    宋纱纱悄悄地睁开一条眼睛细缝，景黎正襟危坐，眼保健操做得格外标准，她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恰好此时，放在校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广播里的眼保健操音乐的第三节正好结束，宋纱纱往外看了眼，学生会的人已经离开。
    不知为什么，宋纱纱有种预感，一定是唐南周来的短信。
    果不其然，当她打开手机的时候，写着唐南周三个字的短信赫然跃入视线里——
    【唐南周：恭喜啊，洋娃娃。】
    宋纱纱唇角的弧度情不自禁地弯的更深，正想要回短信，听到教室外有脚步声响起。她紧赶慢赶地坐直身子，手也放在眼皮上，闭着眼继续做眼保健操。
    整颗心因为这一条像是短信灌了蜜糖似的，兴许是闭着眼的缘故，感官变得分外细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发热，砰咚砰咚地跳得厉害，连带着耳边的眼保健操背景音也像是不停地吹起泡泡，随着心跳声，在阳光下泛出粉色的光泽。
    .
    小胖子和唐南周坐在最后一排，后门常年关着，这里是一个相当安全的死角。
    每次要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小胖子都直接趴在桌上装死。
    今天的眼保健操小胖子也没有例外，趴在桌上边装死边往嘴里塞零食。老师们早已习惯最后一排的小动作，基本上都是装作看不见。小胖子往嘴里塞零食的同时，也不忘记自己的大佬同桌。
    胖爪子抓了一把糖果，准备递过去。
    他最近是发现了，周哥虽然说不爱吃零食，但每次和他去便利店或是小卖部的时候，都会在糖果区停留，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的，也不知在盯什么，最后结账的时候都会买上一两种糖果。
    然而，他从来没有见过周哥吃糖，也不知道那些糖果究竟去哪儿了。
    但，总结下来，周哥最近应该是喜欢上吃糖了。
    “嘿，周哥，糖果吃吗？”
    唐南周也没在做眼保健操，接了过来，塞进了抽屉里。
    小胖子说：“周哥，昨天说好请你吃麻辣香锅的，你怎么放我鸽子啦？”
    唐南周说：“……有这回事？”
    小胖子说：“有呀！昨天升旗仪式的时候，不是说晚上一起吃麻辣香锅吗？”
    唐南周想起来了，他说：“今天不行。”
    “为什么？”
    唐南周说：“昨天吃坏东西了。”
    “大佬你吃了什么？”
    唐南周说：“一杯冰的冻奶茶，一杯热可可。”
    他平时其实不怎么爱喝这些东西，昨晚和宋纱纱吃甜点，吃着吃着在不知不觉中就把两把饮料都喝光了，以至于昨天晚上拉肚子，反反复复的直到半夜两三点，后来吃了药才稍微好了一些。
    小胖子说：“那今晚去网吧玩吗？”
    唐南周说：“不去。”
    小胖子问：“周哥晚上你有什么打算？”
    唐南周：“学习。”
    小胖子怀疑是眼保健操的音乐太大声了，所以他出现了幻听。他居然从周哥的嘴里听到了学习两个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整个世界的零食都被狗吃了？
    他瞠目结舌地问道：“周哥，您能再说一遍吗？刚刚饼干堵住了我的耳朵。”
    唐南周再度言简意赅。
    “学习。”
    小胖子觉得大佬同桌被奇怪的人附身了，张大着一张能塞进鸡蛋的嘴巴，半晌才闭上。他努力用脑容量不多的脑子回忆了下，今天的周哥确实和往常有点不一样，譬如一整天都没戴耳机打游戏，也没趴在桌子上睡觉，至于干了什么，小胖子不太清楚，因为周二这样的样子，于他而言是最适合睡觉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小胖子下午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暗中观察着唐南周。
    下午第三节课是英语课，周哥的课桌上摊开了英语书，虽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有做笔记什么的，但小胖子发现周哥的眼睛一直盯着黑板，是真的在认真听课。
    小胖子的三观被刷新了。
    放学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忍住，问了句：“周哥，你撞邪了吗？”
    唐南周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说：“瞎说。”
    忽然，手机响了下。
    小胖子见到周哥迅速低头查看手机，也不知是看到什么，眼里冒出了笑意，薄唇还勾了勾，微微停顿，五指在手机上打字。小胖子凑过脑袋，想看是什么人，被唐南周一巴掌拍走了。
    唐南周睨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小胖子说：“周哥，我错了。”
    唐南周“嗯哼”一声，低头继续编辑短信。好一会，才点击了发送，抬起头，看着小胖子，问：“你怎么还没走？”
    小胖子说：“我……等……会……就……走……”
    唐南周还真的拿起课本，看了起来。
    小胖子收拾了零食和书包，看了又看唐南周，出了教室后又偷偷摸摸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没多久，周哥就戴上耳机，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的是，不是打游戏，而是真的在看教科书，教科书里也没其他杂书，白纸黑字的一串串英文字母。
    小胖子给粽子发短信。
    【小胖子：大事不好，速来】
    【白子仲：咋了？】
    【小胖子：你过来就对了，先别回家，出大事情了！】
    【白子仲：什么大事？】
    【小胖子：我觉得周哥有了小三！你过来，我们一起抓小三！】
    【白子仲：……】
    【小胖子：我觉得我的周哥要被抢走了，以后没人罩着我了，以后谁和我去网吧，谁和我逃课，谁给我买零食？】
    【白子仲：胖球，求你别给我发短信了，我现在回来。】

 chapter 5（3）

    秋冬的夜来得快。
    不过六点左右,整座城市已经变得昏暗，路灯陆续亮起，街道上来往的车辆也开了照明灯。宋纱纱知道学生会要开会，提前给宋丽发了短信,说是晚饭会在食堂里解决。
    宋丽很快就回复,让宋纱纱不要省钱,在食堂里叫多几份菜。
    会议结束后,学生会里的成员们也纷纷解散。
    “小师妹,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宋纱纱生得好看,皮肤白，声音软甜,看着很让人有保护欲,在今天的新生会议中让大多数高二的师兄们颇有好感。邀请宋纱纱去吃饭的是高二二班的罗浩,他微微一笑,又说：“正好可以给你传授点纪检部的小经验。”
    宋纱纱婉拒，说：“谢谢师兄的好意,我已经约了人。”
    罗浩闻言，也没有多纠缠,笑了笑便说：“我改天再给你传授经验。”
    宋纱纱说：“好的,谢谢师兄。”
    本来还有几位跃跃欲试的师兄，见罗浩战败,不由得打了退堂鼓。没多久,宋纱纱也离开了多媒体教室。
    她低头看了眼短信。
    下午眼保健操结束后，她和唐南周又发了好几回的短信，她发的最后一条是“我在多媒体教室里开会”，唐南周回了她一个“哦”字。再往前一些，是她向唐南周发出了吃饭的邀请。
    昨天被唐南周请了吃甜品,宋纱纱今天想着还是得请回唐南周。
    她正准备给唐南周发一条短信时，冷不防的，脑袋撞向了一个胸膛。
    砰咚的一声，脑门怪疼。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闷哼。
    “抱……”
    “歉”字尚未出口，宋纱纱的眉眼瞬间就弯了下来，说：“你不是说在教室里等我吗？小熊同学？”
    唐南周“嗯哼”一声，却说：“你走路怎么不看路？”
    宋纱纱说：“我就看了会短信……”
    他一本正经地说：“洋娃娃，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唐南周说：“这里以前有个楼梯口，你知道后来为什么改了吗？就因为有个学生走路不看路，只顾着低头看书，然后从这里摔了下去，撞到脑袋当场死了，所以一中的学生经过这里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敢不看路。”
    他说得很认真，语气也相当严肃。
    宋纱纱却说：“小熊同学，你知道吗？”
    唐南周：“知道不应该走路不看路？”
    宋纱纱说：“我来一中的第一天，把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校史都看了一遍，包括这栋建筑的历史。”她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很能一本正经地说胡话，以后考命题作文的时候，如果不限定体裁，你可以考虑写小说。虽然议论文保险，但是发挥得好，小说也能出奇制胜。”
    唐大佬吓唬人不成，反而被洋娃娃同学摆了一道，顿时面无表情地跳过这个话题，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宋纱纱说：“麻辣烫可以吗？”
    唐大佬：“我不挑。”
    .
    一中附近有一家吃麻辣烫的连锁店。
    店内面积广阔，将近一百平，摆满了彩色的桌子。入口处就有三个硕大的自取冰箱柜，供客人挑选食材。角落里的小胖子愤懑地咬着蟹肉棒，说：“太过分了！周哥说他昨天吃坏了肚子，今天才不和我吃麻辣香锅。结果一转头，和宋纱纱去吃麻辣烫了！”
    白子仲忙着吃晚饭，没搭理小胖子。
    小胖子也没在意，继续边吃边说：“周哥和我吃东西，从来不帮我拿筷子！艹，也不给我拿饮料！我要喝饮料，他都让我自己去拿！”
    他边吃边幽幽地看着远处的一张桌子。
    唐南周捧了两碗冬天特供的热饮回来，给宋纱纱递了一碗。
    现在是晚饭时间，麻辣烫店里热闹得很，然而尽管人多，唐南周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小胖子的眼底。
    他又愤怒地塞了一嘴鹌鹑蛋。
    “有异性没人性！”
    “重色轻友！”
    “我上语文课应该好好听的，现在就能骂多几句了！”
    ……
    然而，一嘴的鹌鹑蛋，白子仲半个字都没听清楚。
    .
    宋纱纱在吃鱼面筋。
    刚烫好的鱼面筋微微烫，她吹了吹，才送进嘴里，几块鱼面筋下来，小嘴儿被烫得有点红。她连忙喝了一口饮料，呼出一口气，说：“好吃，真好吃！”
    一抬头，却见唐南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问：“你要吃鱼面筋吗？我这里还有一块，麻辣烫我最喜欢吃鱼面筋了。”
    “哦。”
    “哦什么？”
    唐南周扬了扬下巴，说：“我记住了。”
    宋纱纱把碗里剩下的一块鱼面筋夹到唐南周的碗里，笑眯眯地说：“你尝尝。”
    唐南周吃了。
    宋纱纱问：“好吃吗？”
    唐南周没回答，反而问她：“你今天很高兴？”说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又说：“你和高二的学生混得不错啊……”
    宋纱纱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笑道：“原来你这么早过来了，你是在窗口看我们开会吗？”
    “顺路而已。”
    宋纱纱说：“高二的师兄们都很热情，”她落落大方地说：“今晚我们纪检部的前辈们说要请我吃饭，但我拒绝了。因为晚上和你先约了吃饭的。不过今天真的很高兴。”
    她把纪检部的袖章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你看。”
    她眉眼弯弯地炫耀。
    袖章只是普通的袖章，唯一不一样的是，上面都了纪检部三个字。
    “这么喜欢纪检部？冬天要在校门口吹冷风……”
    宋纱纱说：“我进一中的第一天就有个小小的目标，进入学生会的纪检部，现在目标达成了当然高兴了，”她眸色微微深，“今天开会的时候，会长给我们布置了任务。我从下周一开始就可以检查每个年级的风纪，早操和眼保健操都是我的负责范围。”
    似是想起什么，她顿了下，开玩笑地说：“唐南周同学，你不要被我抓到哦。”
    唐南周挑眉：“被抓到，你拿我怎么样？”
    宋纱纱说：“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可以偷偷放你一马，但是要罚你抄英语课文第一单元十遍。”
    唐南周问：“怎样算违规？”
    宋纱纱想了想，说：“比如不穿校服，不佩戴学生证，迟到早退，还有做操的时候和周围人交谈，大声喧哗……”她歪了歪头，又说：“还有染发戴耳环，指甲过长这些都是不允许的。”
    话音刚落，唐南周伸出双手。
    “纪检委员，您看这样的指甲行吗？”
    宋纱纱故意说：“太长。”她下一句本来是要接说笑的，然而唐南周却不给她机会，说：“行吧，周末的时候我去市图书馆抄英语课文，能申请纪检委员的监督吗？”
    宋纱纱愣住了。
    唐南周“嗯哼”一声，说：“怎么？我还不能好好学习？”
    宋纱纱问：“你真的要去图书馆？”
    唐南周没看她，低头吃麻辣烫，乌冬面呲溜呲溜地吃进嘴里，他淡淡地说：“不是答应你了吗？说一起加油。周哥说出来的话，从不食言。”

 chapter 5（4）

    周五晚上,宋纱纱收到了唐南周的短信。
    【明天早上十点，市图书馆见。】
    那天之后，唐南周也没再和她提过图书馆的事情，没想到他还真的摆在了心上,不由笑了笑,回了个“好”字。回复完短信后,她跑去和宋丽汇报行程。
    “姑姑,我明天要和同学去市图书馆学习,您不用做我的饭了。”
    宋丽说：“好,那你明天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和姑姑说。”
    宋纱纱点点头。
    没一会,宋丽又叹气,说：“你表妹要像你这么爱学习就好了,整天不是惦记着吃,就是惦记着玩，今天同学生日,明天又同学聚会，小小年纪的哪里来这么多活动？”
    宋纱纱笑：“表妹现在是贪玩的年龄,活泼又可爱,挺好的，我看表妹平时学习的时候虽然不专心,但头脑灵活。现在表妹才念初二,等自己懂得抓学习了，勤奋刻苦起来，成绩一定不会差。”
    宋丽说：“纱纱你这么安慰，我也安心了一点。”
    说着，宋丽又去了秦澜的房间里。
    房门虽然关上了,但隐约能听到宋丽作为母亲的念叨。
    宋纱纱听着，有几分羡慕。
    .
    第二天是周六。
    宋纱纱出房间门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饭桌上留了宋丽的早餐，还有字条——
    纱纱，我和你姑父出门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锁好门。姑姑（留）
    宋纱纱看了眼小表妹的房间，房门半掩，依稀能见到床上有一堆衣服。她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姑姑说小表妹有同学聚会，估摸着已经出门了。
    宋纱纱吃过早餐，背了书包出门。
    她到市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时间正好十点整，左右张望了一会，并没有见到唐南周的身影。
    她准备给唐南周发短信。
    然而，还未来得及打字，唐南周的信息就来了。
    【抬头。】
    宋纱纱抬起头来，就见到唐南周站在的身前，她哭笑不得地说：“小熊同学，你很幼稚呀，每次都玩这样的游戏。上次在公交站也是……”
    话音一顿，她发现唐南周表情有些奇怪。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问：“我身上是有什么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迅速。
    十月底的s市进入了深秋，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温度骤降了四五度，宋纱纱今天出来的时候为了保暖，穿了件白色加绒的卫衣，搭了灰色百褶裙，两条细细的腿也穿了连裤袜，踩着一双英伦风的小皮鞋。马尾依旧高高地扎起，年轻富有朝气的脸孔在深秋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女孩皮肤白皙，十五六岁的年纪满满的胶原蛋白，在阳光下泛着牛奶般的光泽。
    不少路过市图书馆的人频频投来目光，路边还有个男孩直勾勾地看着宋纱纱，不到五秒钟便被宋纱纱身边面露凶光的少年狠狠地瞪了眼，骂道：“看个屁啊。”
    宋纱纱“啊”了声。
    唐南周抓着她的手往图书馆里走，还顺带扭头又瞪了眼路边的男孩。
    宋纱纱问：“走这么急做什么？”
    唐南周问她：“穿这么少不冷吗？”
    宋纱纱说：“还行，我的卫衣抓绒的。”
    唐南周板着张脸说：“下次别穿这么少，女孩子冬天穿少了不好，老了容易得风寒。”
    宋纱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吟吟地问：“小熊同学呀，你刚刚盯着我看是不是因为没见过我穿便服的样子？”她踩着小碎步往前快走了几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百褶裙晃出了弧度。
    她问：“好看吗？”
    唐南周板着脸：“丑。”
    宋纱纱“哦”了声，说：“那你眼光不行，以前我在n市这么穿，班里的同学都夸我好看。”
    唐南周问：“男生还是女生？”
    “都有。”
    唐南周哼哼两声，又说：“那是他们审美不行。”然而瞧见宋纱纱失落的表情，又改了口：“仔细看了看，也不丑，是挺好看的，嗯，你以前班里的同学眼光还成。”
    宋纱纱说：“小熊同学，你说话很自相矛盾啊。到底好不好看？”
    唐南周同学站定，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的宋纱纱，半晌才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然后松开了宋纱纱的手，大步往图书馆里走。隔着一小段距离，宋纱纱明显发现了某大佬同学不好意思了。
    她偷偷地笑了笑，也加快步子跟上。
    .
    宋纱纱是第一次过来市图书馆，唐南周直接带她去西楼的阅览室，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令她有些诧异。周六的图书馆阅览室人不少，宋纱纱望了望，基本上没有两个人的位置。
    她拉了拉唐南周的袖子，说：“要不我们分开坐？”
    唐南周说：“不用。”
    他垂首发了条短信，不过须臾，阅览室里就有两个人猛地站起来，朝门口的唐南周挥手。宋纱纱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个男孩压低声音说：“周哥，您总算来了，我屁股都要坐不住了。”
    唐南周略微点头。
    “嗯，辛苦。”
    两个男孩慌忙摇头，说：“不辛苦不辛苦，给周哥办事我们可高兴了。”两人的目光故作不经意地往宋纱纱身上飘，又很知趣地收回来，立马说：“我们走了，周哥再见。”
    唐南周“嗯哼”一声，两个男孩迅速离去，一回首，见宋纱纱露出疑惑的目光，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占座。”
    宋纱纱恍然大悟，头一回体验到了一中大佬带来的便利——位置是阅览室里最好的双排，光线十足，位置也宽敞，要占这样的位置，恐怕得开馆的时候就来到图书馆吧。
    没多久，唐南周还真的拿出英语课本，开始抄写第一单元的课文。
    宋纱纱拿了卷子出来。
    再过一两周就是期中考试，上一次少了两分在英语这一科上，这一次考试她要争取把所有分都拿上。尽管还有一个半单元没上，可宋纱纱已经先自学了，这会开始做期中模拟考的卷子。
    圆珠笔尖刷刷刷地冒出流畅的英文单词。
    宋纱纱并不偏科，每一门科目都是拔尖的存在，而英语更是她强项中的强项。她有着过人的语言天赋，打小就在英语上格外有语感，刷完形填空的题目时没有任何停顿，仿佛不需要思考一般。
    忽然，她察觉到身边有一道视线，笔尖一顿，却见唐南周在看她。
    她看了眼，发现唐南周把第一单元的课文只抄了个开头，似是想起什么，她的脑袋往唐南周那儿凑了凑，小声问：“要来和我一起做英语卷子吗？这是期中考的模拟卷子。”
    两人位置本来就不远，她一靠近，说话时带着一股热气。
    唐南周咽了口唾沫，问：“一起？”
    宋纱纱说：“我把卷子放在中间，我们在原稿纸上写答案，”她又从书包里摸出耳机，说：“听力我本来是打算放在最后的时候做的，我们可以一人一边，最后我们对答案，最后的作文不算分，唔……然后看看谁的分数高，”说着，又补了句：“我把还没学的一个半单元先自学了，所以我让你六十分。”
    唐大佬感受到了来自第一名的藐视，自尊心使他拒绝，并表示。
    “周哥不需要任何人让。”
    宋纱纱涂掉先前完形填空的答案，把卷子放在了两人的中间。
    唐南周说：“先做听力。”
    宋纱纱把耳机插进手机孔，然后将右耳的耳机递给了唐南周。耳机里很快响起了听力，她开始专心做题。
    宋纱纱做英语听力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第一遍就能准确地填出答案，第二遍一般都是用来检查的。这一回，听力播放第二遍的时候她有些分心，分了视线在唐南周身上。
    他的表情专注且认真，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摸不准选哪个答案，最后宋纱纱见到他划掉了d，选择了b。
    宋纱纱知道b是正确的答案，而这一道听力题里，a和c都极具干扰性，d更是□□裸明晃晃的写满陷阱两个字，能排除掉a和c，并从d这个陷阱里走出来，可见是有一定的水平，并非差到无可救药。
    一套卷子做完。
    唐南周和宋纱纱互换原稿纸，根据答案批改。
    宋纱纱那边的答案就像是从参考答案的本子上印出来似的，没有任何偏差。而唐南周这边的答案虽然对的不多，但一张卷子下来，除掉作文的二十分，剩下的一百分里，唐南周得了一半的分数。
    模拟卷难度并不低，且不说还有尚未学到的课程，以唐南周中考两位数的成绩，现在能拿到这个分数，可以说是很出乎宋纱纱的意料了。
    她笑：“如果我让你六十分的话，那你就赢我了。”
    唐·自尊心很强·南周倔强地表示：“不需要。”

 chapter 5（5）

    一套卷子下来,差不多也到了午饭的点。
    市图书馆有配套的餐厅和咖啡馆，一楼就有一家读者餐厅，和学校食堂模式一模一样。宋纱纱在门口看餐厅指南的时候，唐南周已经拿了两个餐盘过来。
    宋纱纱说：“餐厅不收现金,要先办就餐卡……”
    唐南周“嗯”了声：“我有。”
    宋纱纱这才“哦”了声,跟着唐南周去排队。唐南周说：“这里的百叶包肉和手撕包菜都不错,你可以尝尝。”
    宋纱纱问：“你经常过来？”
    唐南周说：“怎么？我不像来图书馆的人？”
    宋纱纱点头。
    唐南周哼了哼,说：“我念小学的时候常来,后来觉得网吧好玩就没来过了。”
    此时,宋纱纱想起了小表妹说过的话——
    “……郑哥哥说，大佬小哥哥家里很有背景的！但是大佬小哥哥好像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对,还说了大佬小哥哥以前成绩很好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佬小哥哥就不爱学习了,成天打架闹事……”
    正想着，排队等餐的队伍轮到他们。
    宋纱纱吃的不多,只叫了一荤一素，唐南周吃得多,喊了三荤两素。两人找了座位,唐南周又让宋纱纱坐着。没多久，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杯果汁,还有一块抹茶蛋糕。
    唐南周：“饭后甜点,不是喜欢吃抹茶吗？”
    宋纱纱张嘴，唐南周又说：“不许和我提钱，你监督我抄书，我请你吃东西。”顿了下，又补充：“以后也不许提。”
    她想起上次的小熊四连击,闭上了嘴。
    唐南周又说：“怎么不吃？”
    宋纱纱尝了口百叶包肉，说：“挺好吃的。”
    唐南周说：“是不错，我和胖球郑力都提过这里的餐厅，不过他俩听到图书馆避之不及。”宋纱纱忽然笑了下，唐南周问：“笑什么？”
    宋纱纱变得一本正经，语气也很认真：“唐南周，我觉得你很聪明，学习能力也很棒呢！”她故意叹了声，说：“你如果把以前落下的课程补上，我觉得我以后可能更加难拿第一名了。”
    唐南周看她一眼，没说话。
    宋纱纱问：“你中考是故意考这么少的吗？”
    唐南周说：“嗯，故意的。”
    他没说为什么，宋纱纱很有分寸地没有问，只说了句：“能故意考出十八分也很厉害，”她学当初小胖子的语气：“选择题随便蒙也比这个分数高。”
    她笑眯眯地问：“像吗？”
    话音未落，她忽然愣了下，坐直了身体，仿佛看到了什么人。唐南周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了一个熟人，郑力，视线再往前挪，也算是一个熟人，有过几面之缘还一起吃过烧烤的小表妹。
    两人就在不远处的咖啡馆里。
    郑力捧了两杯果汁过来，一杯递给了小表妹，递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出来。郑力看起来有点紧张。小表妹从小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郑力的手背。郑力傻傻地笑，也不知说了什么，小表妹瞬间红了脸，两人开始一起傻笑。
    此情此景，看着就不像是单纯的男女关系。
    唐南周：“你表妹？”
    宋纱纱：“……是。”
    唐南周皱眉说：“我去教训郑力，让他给表妹传授做奶茶的经验，居然把表妹给泡上了……”
    宋纱纱拉住他，说：“别去。”她喝着果汁，分析说：“我表妹今天出来的时候，和姑姑说是同学聚会，也没告诉我这件事，所以她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现在我们过去了，她会不自在。”
    她说话慢条斯理，嗓音像是春天的一阵风，吹来时连带着浮躁的心也一下子安静起来。
    唐南周重新坐下来。
    宋纱纱又继续说：“表妹年龄虽然小，但是我知道她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你别看她咋咋呼呼的，其实脑袋很灵光的，也有不少新鲜的见解。小女孩憧憬爱情，憧憬着谈恋爱，无可厚非，只要能把握住这个度，我其实是赞成表妹谈恋爱的。不过我姑姑肯定是不赞成的，但我肯定不会去打小报告，你别去和郑力说……”一顿，又改口：“倒是可以提醒下他，该注意的分寸要注意……”
    唐南周却“喂”一声。
    宋纱纱歪头：“嗯？”
    “洋娃娃，你比你表妹大不了几岁，怎么这么老气横秋？”
    宋纱纱说：“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呀。”
    “哦……”他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尖子生，会一心一意地学习，不会考虑到谈恋爱这种违反校规的事情。”
    宋纱纱弯眉笑：“那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不过没关系，以后你还有时间了解我。”似是想到什么，她又问：“你有梦想吗？小锦鲤和我说，她以后想当一个作家，我很喜欢她那样的女孩儿，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梦想，并一往无前地为之努力。”
    唐南周很少想过未来，听宋纱纱这么一问，他想了想，并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什么样的梦想。
    他头一回陷入了对未来的思考中。
    他反问：“你呢？”
    宋纱纱说：“我父母都是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工作，他们常年不在国内，我有好几年总觉得是那些野生动物抢走了我的父母，因为它们我才会和我爸爸妈妈聚少离多。后来我父母离世了，我特别想念他们，他们留下了很多宝贵的资料，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我想继承爸妈的梦想，以后也要从事这样的工作。”
    女孩的眼神十分坚定，带着几分同龄人没有的成熟。
    唐南周听得目不转睛。
    他曾经想过，一中的女孩这么多，花样引起他注意力的女孩不是没有，可为什么只有宋纱纱与众不同，恰恰好的，不多一分，不少一丝地夺走他全部的目光？
    可能就是这一份别的女孩没有的成熟与坚强，放在她的身上，令她耀眼得不可方物。
    她像是一颗最闪耀的星，神秘又充满诱惑。
    .
    与此同时。
    坐在读者餐厅角落里的小胖子使劲地掐了下白子仲。
    “粽子，你瞧见了没有？我们班的学生怎么了？一个两个为了把妹都来图书馆装三好学生了？你看看，宋家的表姐妹真了不起，一个拐走了我的周哥，一个拐走了我的奶茶供应！”
    今天周六，小胖子约了白子仲出来商讨周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俩一出门就在街道上碰见了鬼鬼祟祟的郑力，一路跟过来，居然瞧见了郑力在把妹。更离奇的是，特么周哥也来图书馆把妹了！
    要是班主任知道两个十一班的学生周六竟然来图书馆学习，夜里做梦可能都会偷笑了！
    白子仲说：“周哥说得没错，这里的食堂比学校的好吃。”
    小胖子其实已经吃了两份饭，不然也没心思和白子仲讨论这个事。
    他说：“你就只会吃！”
    白子仲：“……”
    小胖子愤懑地又吃了一个鸡腿，看看远方直勾勾地看着宋纱纱的周哥，又看看咖啡馆里傻兮兮地笑着的郑力，他说：“大周末的，双重虐狗啊。”

 chapter^5（6）

    周日夜里又下了一场雨,第二天早晨温度再度降了四五度，本是秋季中旬，天气却登时像是一秒入冬。上周还有学生仗着青春正盛，死活不穿冬装。
    一中的校服不论冬夏的款式都是肥大宽松款,尤其是冬天的,明晃晃的宝蓝色,若没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和身材,任凭谁穿都像是工厂里刚跑出来的工人。不过十五六七八的年纪,稚嫩的脸孔搭配这样的服装,好歹仍有朝气蓬勃支撑着。
    一中的学生大多都不爱穿冬装，不少学生都打算忍一忍等再冷一些直接套上颜色鲜艳的大衣。
    于是今天在校门口当值的纪检部成员们对于没有穿校服上衣的学生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直接当没看到。
    今天在校门口当值的是高二的罗浩和宋纱纱。
    罗浩是住宿生,一中里的学生走读的大多是高一的学生,像是高二高三的,为了节省时间学习，基本上都是住宿,一个班里也只有两三个人是走读的，不像是高一这么多。
    今天罗浩一出宿舍,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风立即回去加了件外套,如今校门口基本没有什么遮挡物，寒风刮来的时候,冻得心肝脾肺都在颤抖。
    罗浩搓着手,往手里呼了口热气，对宋纱纱说：“小师妹，你不冷吗？”
    “还好。”
    早上她出门的时候，姑姑说今天降温得厉害，让她多穿点,于是她在宽大的校服里加了件毛衣，现在风大，稍微有点冷，但仍在忍受的范围内。
    罗浩抬腕看了眼时间，说：“我们还要站半个小时，小师妹你冷的话和我说，我回宿舍给你拿件大衣。”
    有种冷大概是叫做别人觉得你冷。
    罗浩就是属于这种类型，瞧着别的女孩都穿大衣，就宋纱纱一个人穿着冬天校服。学校校服的质量大伙儿都晓得，薄薄的一件能有多保暖？寒风刮来的时候，校服跟纸糊似的。
    罗浩担心小师妹不好意思，再度热情又殷切地表示：“我这里回宿舍很快的，不用几分钟。今天才周一，小师妹你要是冻生病了还有四天的课要上。”
    宋纱纱摇摇头，说：“真的不用了，谢谢师兄。”眨眨眼，又问：“对了，早操的时候我能和师兄你换个年级吗？师兄你是检查高二年级的吧？会长让我负责高三年级的出勤。”
    罗浩爽快地说：“行呀。”
    “谢谢师兄。”
    “……不客气。”
    罗浩发现了，他和这个高一的小师妹相处了一周，这个小师妹温柔可人，不论说话做事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对人对事都极有耐心，但似乎没什么特别热忱的物与事，比同龄人要多上三分冷静。
    直到今天，他才从小师妹的眼里看到跃跃欲试的期待和迫切。
    身为高二的师兄，罗浩看不太懂，检查高二年级有什么值得期待的？难道是小师妹有喜欢的人在念高二？
    宋纱纱自然是不知道罗浩在想什么，她专心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学校的学生。
    过了会，罗浩内急，去附近的教学楼上厕所，校门口只剩宋纱纱一个人。
    她仔细地看着每个进校学生的胸口，确认学生证的佩戴，今天的学生们都很老实，从检查开始到现在，也没碰上一个不戴学生证的。终于，宋纱纱逮着一个光秃秃的胸膛。
    “同学，你的学生证呢？你是哪个班的？”
    一抬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唐南周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纱纱故意板起一张脸，说：“哦，是你呀……”一顿，倒是有些诧异，说了句：“你怎么这个点来学校？平时你不是一大早就到学校了吗？”
    唐南周说：“洋娃娃，你很关心我呀……”
    宋纱纱说：“学生证。”
    唐南周逗她：“你承认关心我，我就戴。”
    这个点入校的学生不多，但来来往往的终究有人，唐南周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各个年级都晓得的，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唐南周。
    “那不是唐南周吗？”
    “他和纪检委员在做什么？”
    “怕不是在欺负纪检委员吧？”
    ……
    唐南周横了她们一眼：“再说一遍。”
    两个女孩立刻噤声，匆匆走开。
    唐南周又问宋纱纱：“怕我欺负你吗？”
    宋纱纱笑眯眯地说：“你欺负不了我，因为我知道小熊同学对我很温柔，”她伸出手，摊开掌心，上面赫然是唐南周的学生证，“你都在口袋里准备好了，就是想我说一句关心你吗？”
    唐南周完全没想到宋纱纱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口袋里把学生证给掏了。
    “你……”
    话只开了个头，宋纱纱就光明磊落地承认说：“我确实很关心你啊。”
    唐南周的话登时咽进肚里，心里宛如有数不清的欢喜，然而通通化作一声从鼻子里“嗯”出来的声音。唐大佬满心喜悦，学生证也佩戴好了。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宋纱纱问：“还想我承认什么？”
    话音未落，脖子微暖，一条毛线围巾套住她的脖子，唐大佬面不改色地说：“关心我的奖励。”
    没过多久，罗浩上厕所回来，见到宋纱纱时，不由愣了下。
    他上厕所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回来时，小师妹脖子上就跟变魔术似的多了一条围巾。他再度嘘寒问暖：“小师妹，你还冷吗？我可以现在回宿舍拿大衣……”
    宋纱纱甜甜地笑着：“不用了，我有围巾就够了。”

 chapter 5（7）

    七点半过后,正是学生前往操场出操的时间。
    宋纱纱结束了门口的考勤与检查，先回了教室。大抵是外面冷的缘故，学生们都拖拖拉拉的，不愿出去面临萧瑟的寒风。教室里的饮水机处,排队的水壶一个接一个。
    景黎献宝似的给宋纱纱递了她的保温壶。
    “我厉害吧,我提前替你装满热水了！”
    宋纱纱说：“锦鲤你太贴心了！”一口热水入肚,先前在校门口吹的冷风仿佛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头也是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景黎嘿笑一声,一双杏眼有着遮掩不住的兴奋，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高兴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整张脸仿佛也会跟着发亮一般,极其容易就感染了周边的人。
    宋纱纱和她当了这么久的同桌，立马就知道她有开心的事情,不由笑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会，老顾进来,在门口喊道：“都傻愣在教室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操场！这点寒风都抵抗不住,你们以后要怎么面对社会？怎么去征服困难？做人就是要迎难而上。”
    老顾教训了学生们一顿。
    班里的同学不敢再拖拉，三三两两的就走出了教室。
    宋纱纱带上出勤检查表,挽着景黎的胳膊出教室。
    景黎说：“纱纱我跟你讲,我不是在写小说吗？就是之前我翻新华字典取男主角女主角的那一本，我当时不是发在网上了吗？然后我每天偷偷摸摸地在本子上，昨天晚上十点的时候，有个编辑加了我的企鹅！你猜她和我说了什么？”
    “夸你写得好看真实？一定程度上反应了当代中学生的情感状况与三观？”
    景黎嗔了宋纱纱一眼：“你以为做语文阅读理解嘛！你也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就是现在流行的校园小说,给小女孩造梦的，一点儿也不现实！我书里的情节发生在真实的校园里，用脚趾头想都不知道不可能。”
    她一副“你快来问我快来问我”的表情。
    宋纱纱满足了她，问：“编辑和你说了什么？”
    景黎的嗓音是压制不住的兴奋，整张脸红扑扑的。
    “编辑说要给我出版！啊啊啊，出版啊！我原以为我这个梦想起码要在五六年后才实现的！结果不到几个月，我竟然要实现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梦想了！诶诶诶，你说如果我出书了高考会不会有额外的加分？”她自己想了想，又自问自答：“想想也不可能哈哈哈哈，不过没关系，能实现梦想就很棒了啊。”
    宋纱纱很替景黎高兴。
    两人走进了操场，高一一班在操场的最左边，走到中间位置的时候，景黎忽然站定。景黎生得没宋纱纱高，她微微仰着脖子，握住了宋纱纱的手。
    宋纱纱有些怔楞。
    只听景黎坚定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一中想找谁，但我知道你进纪检部是为了找人。纱纱，我们的梦想，我们的愿望，我们的目标终有一日都会实现的。我的会，你的也会，你也一定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我们一起加油！”
    说完，她用力一握，歪着脑袋冲宋纱纱笑。
    锦鲤式的鼓舞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得一塌糊涂。
    宋纱纱也用力地点头。
    “嗯！”
    .
    早操的时间不长，要在短暂的时间里，从几百个人头里找出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于宋纱纱而言，这并不容易。尽管她在入学后已经尽可能地排除了几个班级，可现在在一堆乌央乌央的人头里，仍旧需要更多的出操时间。
    且不说，还会有些班级缺勤。
    早操结束后，景黎问宋纱纱有没有见到她要找的人。
    宋纱纱摇摇头。
    眼保健操期间，宋纱纱又在高二年级间徘徊，可一眼望过去，仍旧没见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当天夜里，宋纱纱做了个梦。
    .
    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轰隆隆作响的雷声将她惊醒。
    n市的外国语学校要求严格，不过是初二，学校已经要求必须住宿。她从床上爬起，看着窗外掠过的闪电，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敲宿舍的门，开门后，意外见到了好几年前过年时才会见一面的姑姑和姑父。
    姑姑浑身都是雨水。
    姑父一脸沉默。
    见着她，姑姑率先红了眼眶。
    她懵懵懂懂，却又格外敏感地察觉到了两位深夜来访的亲人的不对劲。接下来，就如噩梦一般。她被塞上一辆车，在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中驶向一座她从未去过的城市。
    那一座城市，她只在教科书里见过，也偶尔在父母的电话里听过。
    那是她父亲宋钊的出生地。
    她父母常说：“等下个项目完成了，爸妈带你去s市玩，那里比n市还要繁华，夜景很美，是一座摩登又时尚的城市。”
    她父母还说：“s市还有个野生动物园，爸爸可以等闭园后带你一个人进去，那时候整个动物园都要喊我们纱纱小公主。”
    ……
    可她没等到父母实现这样的承诺，却在s市见到了她父母的遗体。
    梦境转变得飞快。
    从她的崩溃到不愿承认父母的死亡，最后被姑姑拖去父母的葬礼。
    她和所有人说她的父母不会出车祸，她的爸妈向来谨慎，答应了她的承诺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爸爸妈妈从不会食言。她喊得嘶声力竭，可所有人都用同情又怜悯的目光看她。
    直到最后，她哭得没力气，整个人彻底麻木。
    姑姑招待前来吊唁的人。
    灵堂摆了三天三夜，她固执地要陪在父母身边，姑父来阻止她，最后被姑姑拦住。
    她躲在灵堂里，瘦弱的身体仿佛与灵堂融为了一体。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心脏陆陆续续地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疼。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
    “……一路走好。”
    “天堂里没有坏人。”
    “对不起，我不能站出来……”
    “我儿子要念高中了，他考上了一中，他有大好的前程……”
    “对不起……”
    “对不起……”
    “儿子，来拜一拜。”
    “爸爸，桌底下有个女孩……”
    她好几天吃不进东西，大脑昏昏沉沉，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到她对上男孩的视线，才猛然惊醒。可父子俩跑得太快，她压根儿追不上。
    她回来告诉姑姑，说爸爸妈妈是被杀死的，可没人信她。
    .
    轰隆的一声巨响。
    天空划过一道道蓝色的闪电，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
    宋纱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久久没法从梦魇中走出，整个人的状态都游离在外，直到隔壁小表妹尖叫了一声，她才渐渐恢复了神智。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过须臾，她就听见姑姑的声音——
    “打雷有什么好怕的啦，你还小呀？妈不陪你睡。算了，拿你没办法，最后一次。”
    两间房的隔音不太好，宋纱纱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她抱住膝盖，脑袋埋了进去。
    外面依旧电闪雷鸣。

 chapter 6（1）

    宋纱纱用了整整三周的时间把一中里每一位男同学都确认了一遍,尤其是高二年级的男生，她借着纪检部的职务之便，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然而却没见到那一张她印刻在脑海里的脸。
    她后来想他会不会留级了,抑或是太聪明跳级了,于是把高一年级和高三年级的学生也都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遍。
    可惜没有。
    她开始有点迷茫,脑子里一片空白。
    知道信仰被击碎的滋味吗？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她坚信能在一中找到那个男孩,获得线索,寻找出父母出车祸的真相。可是现在第一步就停滞不前,她找不到那个男孩。
    她甚至有些动摇。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做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像姑姑说的那样,她只是太想念爸爸妈妈了,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幻觉来安慰自己。
    是吗？真的吗？
    是的吧,真的吧……
    “纱纱……”景黎连着喊了几声,表情不禁有些担忧，“纱纱？”
    宋纱纱半晌才回过神,问：“啊？怎么了？”
    景黎问：“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你这几天一直无精打采的,上课还走神,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纱纱张张嘴，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连自己都产生了动摇的事情,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就算锦鲤相信,那又能怎么样呢？s市人一两千万的人口，人海茫茫，说出来也不过是让朋友多几分负能量和烦恼。
    她摇头，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你不用担心。”
    景黎仍旧担忧地说：“你这几天吃得好少哦，零食也不吃，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见你吃了两口米饭。”
    宋纱纱说：“可能是冬天到了，没有胃口。”
    景黎见状，便不再说什么。
    .
    最近十一班有一道神奇的风景——唐大佬在学习。
    一般而言，即便是十一班这种老师懒得管的差班，可也有几个是存了好好学习努力考试等积极向上的心思。这样的学生基本都是坐在班里的前排。十一班的班主任也懒得像其他班级那样换位置，开学至今，位置基本没变动过。像是后排的，譬如唐南周那个角落，大多时候都成为各科老师眼里的隐形一角，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爱干嘛干嘛去。
    但近来，隐形一角有了变化。
    以前是唐大佬每天上课都在睡觉，唐大佬每天都在打游戏，唐大佬每天都在逃课……现在是唐大佬每天都在学习，唐大佬每天都在看书，唐大佬每天都在认真听课。
    本来以为唐大佬只是心血来潮，但万万没想到有一节物理课，物理老师提问问题，唐大佬居然举手了！而且还回答正确了！
    而努力学习的情况……
    一直维持到现在。
    又因为唐大佬学习的关系，连带着隐形一角上课态度都端正了起来，比如前桌的郑力，再比如只懂得吃的林傲天——以前是光明正大地吃，现在怕吵到大佬学习，改成偷偷摸摸地吃。
    小胖子现在每天和粽子抱团，暗地里说唐南周和郑力的“坏话”。
    “我想调位置，我觉得他们每天都在虐狗。粽子，我和你坐！”
    “滚。”
    “以前我还是周哥的新欢时，你才不敢这么对我！”
    “……”
    两人坐在十一班的另外一个角落，小胖子边吃饼干边观察在看书的唐南周和郑力。现在是午休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小胖子咔擦咔擦地吃着饼干。
    似是想到什么，小胖子又说：“周哥每个周末都和宋纱纱去图书馆，他们去完图书馆就回家，一点儿也不像谈恋爱。”
    白子仲说：“我认为周哥还在追宋纱纱。”
    小胖子说：“你的意思是还没追到手？”
    白子仲点头。
    小胖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这么多女孩喜欢周哥，包括二班学习成绩好的罗晓棠，周哥看都不看一眼呢。可怜的周哥，居然还没追到手，”说着说着，小胖子又叹了声：“看来周哥真的很宝贝宋纱纱啊，没追到手改变这么大，追到手了会不会就不跟我们玩了？”
    白子仲说：“不会，周哥不是那样的人。”
    小胖子嗤地笑了声：“你这个学期才开始跟周哥的好吗？说得好像跟周哥一块玩很多年了……”
    白子仲以前是八中的小混混，自然是没少听过一中唐南周的名头，报道那一天还产生了小矛盾。原本以为那天之后，周哥会一直针对他，但没想到的是周哥居然不计较过往，对他还挺好的。后来有次他被以前得罪过的人纠缠，还是周哥出面解决的。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死心塌地在十一班待着。
    这个年纪叛逆的少年很多，叛逆的方式也不一样，白子仲很欣赏唐南周，觉得他和其他同龄人不一样，不仅仅讲义气，而且有担当。以前念初三的时候，看唐南周不顺眼，他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现在不一样，他做什么他觉得帅气厉害。
    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时，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喝水他都能找挑出毛病来。
    白子仲深沉地说：“当兄弟的，不分时间。”
    就在白子仲想深度发表下感言的时候，小胖子忽然捅了捅他，说：“喂，粽子，你看，那不是一班的景黎吗？她在门口做什么？”似是想到什么，小胖子却眼前一亮，说：“郑力把宋纱纱的表妹泡上了，周哥在泡宋纱纱，我去泡宋纱纱的同桌好了！以后约会可以凑一对！”
    小胖子行动力超群，刚这么想，人就已经离开桌椅，跑了出去。
    “嘿……”
    小胖子打招呼。
    景黎说：“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我有点事想找唐南周同学。”
    这样的场景，小胖子相当眼熟，登时玻璃心碎了一地，凄惨地回教室喊唐南周。没一会，唐南周出了来，见到是景黎，微微讶异，问：“什么事？”
    景黎有点犹豫，看看唐南周，又看看趴在门口偷听的小胖子。
    唐南周明了，立即对小胖子说：“胖球关门，不许偷听，还有嘴边饼干屑擦一擦。”
    小胖子登时猛咳，哗的一下关上教室的门。
    .
    放学后，宋纱纱和景黎告别，背了书包往校门口走。
    今天不是周五，校门口等公交的学生不多。
    宋纱纱站在公交站牌前等车。
    她今天没有听bbc的广播，就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偶尔碰见同班的同学过来打招呼，她才勉强地笑了下。没多久，公交来了，公交车上的人不少，并没有座位。
    她握着扶杆。
    公交车再度启动的时候，她身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喂，洋娃娃。”
    宋纱纱微微一怔：“你怎么在公交车上？”
    唐南周说：“跟着你上来的。”话音未落，他又说：“你伸出手。”
    宋纱纱已经知道他的套路，问：“是糖果吗？”
    唐南周说：“猜猜是什么糖？”
    宋纱纱勉强打起精神，说：“阿尔卑斯的糖果？还是薄荷糖？”
    唐南周哼笑一声，说：“你看我像这么死板的人吗？只会买这种糖果？”他张开五指，一颗大白兔奶糖落在宋纱纱的掌心里。宋纱纱怔怔地看着掌心里的糖果，没由来觉得眼睛发涩。
    人心既坚强又脆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格外坚强，可一旦有人关心又会分外脆弱。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她，可现在又觉得不是。
    见她丝毫没有笑意，唐南周顿时有几分紧张。
    “不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吗？”
    宋纱纱没有回他。
    唐南周又掏出一颗糖，是一颗柚子味的水果糖。
    “这个呢？”
    他再次掏出一颗糖，这一回是软绵绵又分外可爱的棉花糖。他的口袋里跟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仿佛有数不清的糖果。宋纱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问：“你口袋里有多少糖果？”
    唐南周说：“就剩最后一个。”
    宋纱纱问：“还剩什么？”
    唐南周说：“棒棒糖，巧克力味的。”
    他把最后一个糖果也给了宋纱纱，宋纱纱低头眨了眨眼睛，把眼角的那一抹湿润眨了回去，随后撕开了大白兔奶糖。唐南周说：“垃圾给我。”
    宋纱纱说：“我等会自己扔。”
    她把包装纸塞进口袋里。
    过了三四个站后，公交车里的人逐渐变少，后排有了两个位置。宋纱纱和唐南周一起坐了过去。大白兔奶糖吃完，宋纱纱又开始吃柚子味的水果糖。
    唐南周不说话，就默默地陪着她，在她吃完一颗糖的时候，递上另外一颗。
    夕阳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将人脸照得通红。
    宋纱纱的皮肤似是染上了一层鲜艳的绯红。
    唐南周忽然喊她名字。
    “宋纱纱。”
    她侧过首。
    唐南周说：“知道什么叫物尽其用吗？想要找什么人，我帮你。”

 chapter 6（2）

    公交车司机打开车里的灯,停靠在一个站牌前，等待乘客下车。车内乘客渐少，安静得只剩广播里的提示声。唐南周在等待宋纱纱的回复。
    宋纱纱迟迟没有开口。
    公交车驶过一栋高楼，挡住了铺天盖地的夕阳。
    唐南周忽然愣住了。
    先前因为有夕阳的关系,宋纱纱整张脸都沉浸在夕阳里,红彤彤的,如今夕阳一去,他猛然发觉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而且现在已经初冬的天气,她的脑门正在不停地冒出汗水。
    他伸手一探，全是冷汗。
    唐南周被吓着了,急忙问：“宋纱纱,你怎么了？”
    宋纱纱捂着胃,说：“我……没事,就是胃有点疼，等我回去喝点热水,吃点胃药就好了。”
    唐南周皱起眉头。
    宋纱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我真的没事,回去吃点药就行了。”
    公交车又到了下一站,正是宋纱纱要下的站点。
    公交车广播温柔地提醒着乘客到站，保管好随身物品。
    宋纱纱扶着前排的公交椅起身,一路脚步虚浮,险些踩空了台阶，幸好她抓住了公交车的扶杆才不至于摔个脸朝地。她定定神，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下公交车。
    宋纱纱张张嘴。
    唐南周：“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他边说着边把宋纱纱的书包背在了身上，随后又揽住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嗓音沉稳又坚决，说：“我带你去医院，逞强什么，有病就去看。喝什么热水，吃什么胃药，你看过医生了吗？你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你哪里生病了？有你这样乱吃药的吗？宋纱纱，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连着一通数落，声音越来越凶。
    宋纱纱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怪让人心疼的。
    唐南周的声音又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你忍一忍，我拦车送你去医院。”
    .
    宋丽在家做好了饭，看了眼时间，将近七点了，平时侄女如果晚些回来的话，都会给她发短信。
    而今天并没有。
    秦澜问：“妈，表姐怎么还没回来呀？”
    宋丽说：“你先做作业。”
    秦澜“哦”了声。
    过了会，宋丽又过来，问：“你和你表姐玩得好，平时有没有说说心事？你表姐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上周是你舅舅和舅妈的忌日……”说着，宋丽又叹了声：“唉，怪可怜的……”
    秦澜问：“舅舅和舅妈都走了两年吧？”
    宋丽说：“是啊，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你表姐在n市念完初三后，来s市参加的中考……在我们这里也好的，一个人在n市也怪孤独的。”
    秦澜点着头，说：“表姐真可怜。”
    宋丽：“你表姐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自尊心也很要强，不许在你表姐面前提这些事知道吗？”
    秦澜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宋丽的手机响了下。
    侄女来了一条短信——
    【姑姑你好，我是宋纱纱的同学。宋纱纱晕倒了，现在在九院。】
    .
    匆匆的脚步奔跑在医院的走廊里，后面还跟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秦澜非要跟着来，宋丽拗不过她，只好也把她带上，留着丈夫看家。宋丽心里没底，脸色微微发白，看到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就咯噔了好几下，如果宋纱纱出了什么事，她恐怕会内疚一辈子，百年之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向宋钊交代。
    宋丽边走边拨通了侄女的手机。
    “纱纱现在在哪里？”
    很快的，手机那边响起了一道年轻的男孩嗓音：“姑姑，我现在在b栋三楼的手术室。”
    宋丽拉着秦澜就飞快地往b栋走去，没一会，母女俩就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宋丽见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少年，少年头发有些凌乱，但表情沉稳，见着她，大步走了过来，先是有礼貌地说了声：“姑姑，你好，我是宋纱纱的朋友唐南周。纱纱今天突然不舒服，我送她到医院的时候，她痛得晕过去了。医生给她做了个腹腔镜，检查出胃穿孔，刚刚送进了手术室。”
    少年有条不紊地说着侄女的状况。
    宋丽说：“谢谢你了啊。”
    唐南周摇摇头，把宋纱纱的手机和书包给了宋丽，又说：“姑姑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只是个小手术，术后休息恢复得当，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宋丽又说：“好的，再次谢谢你送我家纱纱来医院。”
    唐南周说：“姑姑不用客气，纱纱也是我的朋友。”
    等唐南周离开后，宋丽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纱纱这朋友挺自来熟的，直接喊我姑姑，不过……年纪小小倒是挺沉稳的，礼数也周到。”
    秦澜在心里狂点头。
    可不是嘛，那是大佬！大佬也直接喊她表妹！
    .
    宋纱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令她有些困惑，直到身体上有一阵钝痛传来，昨天夜里的记忆才渐渐就涌进大脑。
    她昨天似乎晕了过去？
    她睁开眼，四处打量。
    此时，病房的门口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宋丽连忙走过来，问：“纱纱，有没有哪里不适？”见她摇头，她才松了口气，说：“昨天晚上你可要吓死姑姑了，不过你不用怕，医生说你就是最近饮食不好，造成胃溃疡，还导致并发症。手术过后就会慢慢恢复，你别怕哈。我问过医生了，只要接下来好好休息，规律饮食，就没什么大问题，你现在年轻，新陈代谢快，什么都容易好。另外，医生还叮嘱你要心情放松，千万不能积压情绪。”
    似是想起什么，宋丽又说：“还好昨天及时来医院了，要是稍晚一些，胃穿孔就容易发展成弥漫性腹膜炎，容易造成生命危险，等你出院后，要好好感谢送你来医院的同学。”
    宋纱纱想说话，但发现自己身上插了管子，还有吸氧袋。
    宋丽又说：“别着急，医生说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拆胃管了。我等会喊医生过来。学校里已经帮你请假了，姑姑问了医生，最少也要在医院里观察十天。学校那边的功课你别担心，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她坐在病床边，语重心长地说：“纱纱，你不是一个人，姑姑和姑父，还有澜澜都是你的亲人。”
    宋纱纱的眼睛微微湿润。
    .
    到底是年轻，不到半天，宋纱纱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不过，这几天的吃食还是只能吃流质的。
    宋丽本来想在医院里陪宋纱纱的，但宋纱纱强烈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把宋丽推去上班了。宋丽到底还是不放心，给宋纱纱请了个一个陪床看护。
    宋纱纱的班主任在第二天的时候来看望她了，并告诉她不用担心学习上的事情，等出院回学校后如果有功课跟不上的话，学校里的几位老师都很愿意课后给她补习。
    宋纱纱表示了感谢。
    等班主任离开后，宋纱纱在医院的日子就变成了看书做练习，偶尔乏了，还能看上一两本小表妹带来的闲书解乏。
    周末那天，景黎来看她。
    景黎还带来一束粉玫瑰，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
    她剪去多余的花枝，笑吟吟地和宋纱纱说：“纱纱你看，好看吗？”
    宋纱纱点头。
    景黎又说：“这是我用自己的稿费买的哦！”
    宋纱纱愣了下：“咦？”
    景黎说：“之前我不是和你说有个出版社的编辑来找我谈出版的事情吗？后来我把稿子交给她了，前两周的时候她忽然和我说我这稿子不行，不予采用，为作补偿给我一期杂志连载。我也是傻乎乎的，不知道交稿前要先签合同……不过算了啦，吃一堑长一智，补偿一期杂志连载也挺好的，你猜我有多少稿费？”
    宋纱纱不了解行情，随便猜了个数字。
    “一千块？”
    “哪有这么多，我又不是大神了啦，就三百多块。人生第一笔稿费，还是蛮开心的。虽然当时被退稿了，心里特别难过，我偷偷和你说哦，编辑说不要我的稿子时我自己一个人在宿舍无声地哭了一晚！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又是一条新的锦鲤！现在不行嘛，以后总能行的，只要还活着，再努力一点点，总会有机会的！”
    景黎特别乐观。
    这种乐观的情绪很容易就影响了宋纱纱，尤其是最后一句——“只要还活着，再努力一点点，总会有机会的。”
    她说：“嗯，是的！”
    景黎往病床旁坐下，瞧着自己的同桌不复先前萎靡的状态，心里也有些高兴。
    于是开始和宋纱纱说学校里的八卦。
    大多女孩子聚在一块，八卦总少不了，尤其是许多友情会在共同讲别人的坏话时得到深一步的巩固。景黎说班里的甲乙丙丁如何如何，说老师如何如何，说得神采飞扬。
    足足讲了小半个钟头，她仍旧不见一丝疲态，反而愈发精神。
    “……对了！我们班里最近都在讨论隔壁班的罗晓棠！”
    宋纱纱微怔：“罗晓棠怎么了？”
    景黎说：“你住院后，罗晓棠跑去学生会要求成为你的替补，最近天天跟着纪检部在学校里晃悠呢。”见宋纱纱无动于衷，她问：“你担心会被罗晓棠取代吗？”
    宋纱纱笑了笑：“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进不进学生会我都没关系。”
    景黎说：“那就好！”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说：“对了，唐南周又逃了一周的课，前几天董校长又批评了他。我周五回家的时候还在东秀路见到他了。他和x大附中的一个学生一块，”顿了下，补充了一句：“男的，凑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而且很奇怪，难得见到唐南周对别人低声下气的模样。”

 chapter 6（3）

    景黎离开医院后,就剩下宋纱纱一个人在病房里。
    进入冬天后的s市，夜晚来得早，五六点的时间，窗外的夜幕已经静悄悄地降临。
    宋纱纱低头看着手机。
    她和唐南周最后一条短信,还是小半个月前。
    她想起了那天在公交车上唐南周说的话——
    “知道什么叫物尽其用吗？想要找什么人,我帮你。”
    她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下。
    她垂着脑袋,整个人很是沉默。
    她住院六天,唐南周从未来过医院,也没给她发过短信或是打电话,这令她有些忐忑。她在想，唐南周会不会生她的气了。“物尽其用”四个字,在她听来,有几分带着利用的刺耳。
    她在等唐南周跟她联系。
    可是等了六天,手机始终没有响起过。
    .
    有人敲了敲门。
    宋纱纱回过神,说：“请进。”
    王阿姨带着饭菜走了进来，说：“你姑姑让我带的晚饭。”
    宋纱纱“哦”了声,说：“谢谢王阿姨。”
    王阿姨是宋丽请的陪床看护，话不多,但很专业,是宋丽听朋友介绍请来的。宋纱纱也很喜欢这个王阿姨，她不像一些上了年纪的阿姨,逮着后辈就说个不停,把自认是对的观念通通输送过来。而且这个王阿姨很懂得分寸，有人太探望她的时候，她就会出去散步，掐准了时间才回来。
    宋纱纱过了头几天，已经开始能吃非流质的食物,虽然仍旧清淡，但总比流质食物要好上许多。
    她吃完后，王阿姨把食物收走，又把病床上的桌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宋纱纱说：“谢谢你，王阿姨。”
    王阿姨有些腼腆，说：“不客气。”
    宋纱纱起了和别人聊天的心思，于是顺藤摸瓜地说了下去：“王阿姨，您有孩子吗？”
    天下间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不管性格如何，提起自己家的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满心满眼都是温柔与包容。王阿姨有个儿子，在念大学，一提起儿子，王阿姨一改话少的模样，还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给宋纱纱看。
    钱包里的照片框里是王阿姨和他儿子的合照。
    宋纱纱说：“这个小哥哥长得很高啊。”
    “可不是吗？幸好遗传了他爸爸的基因，不然要遗传了我的，长不高以后可难娶媳妇了。小孩现在长得高，在学校里受欢迎，上个月还打电话和我说学校里好几个女孩追他，说得得意洋洋的，跟他爸爸年轻时一模一样，都自恋着呢。”
    王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忽然似是想起什么，又说：“纱纱你现在就是个美人坯子，再过几年长得更开了，追你的人肯定很多。说不定大学一毕业就能领证了。我这几天见来探望你的同学，有好几个男孩看你的眼神……像我们这种年纪大了的人，都是经历过的，一看就懂。不过现在你还在念高中，还是要学习为重。”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有来探望宋纱纱，听到这句话，她不由笑道：“王阿姨，其实只是一些懵懂的好感，不是阿姨你想的那样。”
    “哎哟，瞧瞧你说的，跟个小大人似的。”王阿姨又说：“来探望你的是好感，半夜来看你的那就不止好感了。”
    宋纱纱一愣：“半夜？”
    王阿姨一副说漏嘴的模样，轻咳了声：“没什么，你听错了。”
    宋纱纱追问：“谁半夜来看我？我为什么不知道？医院晚上不是不允许探病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王阿姨有些语塞。
    半晌，王阿姨逼不得已，只好说：“有个男孩，姓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前几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来的。他说是你的朋友，还给我看了他的学生证，说这阵子太忙没法过来，只有现在有空，而且只打算看你一眼。我看他说得真诚便没有阻止他。”
    而男孩也确实只看一眼，仅仅一眼就离开。
    宋纱纱比划了下身高。
    “一米八的个子？”
    王阿姨说：“男孩长得不矮，应该有一米八以上。”
    姓唐的男孩，身高一米八以上，还有本事在半夜偷偷摸摸地来医院的……她身边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宋纱纱顿时有点高兴。
    等王阿姨出去洗碗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小熊同学，忘记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了。】
    .
    宋纱纱等待唐南周的短信，然而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唐南周回了一句“嗯”。回复短信的时间点是凌晨四点三十分。
    看着这一个“嗯”字，宋纱纱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间就过了。
    宋丽带着秦澜来接宋纱纱回家。
    宋丽开了车过来的。
    秦澜和宋纱纱都坐在车后座。
    小表妹挪了挪位置，就被正在开车的宋丽吼了句：“秦澜，妈跟你说了多少遍，在车上要系好安全带！别跟猴子似的动来动去。”小表妹嘀咕了声，还是乖乖地系上了安全带。
    她小声地说：“表姐……”
    “嗯？”
    小表妹再度压低声音，说：“你进医院的第二天，大佬小哥哥来找我了。”
    宋纱纱微微一怔。
    小表妹说：“他问了我一些你在n市的事情，但……但我也不太清楚，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然后大佬小哥哥就走了。”
    小表妹又小声地说：“表姐哦，我听郑……哥哥，”她顿了下，眉眼间努力隐藏着无法止住的欣喜，“就是大佬小哥哥的同学说，这几天大佬小哥哥一直没来上学，跑去x大附中低声下气地讨好着一个叫沈以原的男生，还去打群架了，弄得一脸都是伤。”
    .
    宋丽让宋纱纱好好休息剩下的半天，明早再去学校。
    吃过午饭后，宋丽送秦澜上学，留下宋纱纱一个人在家里。几乎是宋丽和秦澜前脚一离开，宋纱纱后脚就出了家门。她裹着一件棉衣，在冷冬的寒风中等公交车。
    她给景黎发了一条短信。
    【小锦鲤，东秀路应该在哪一站路下？】
    景黎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对各路公交了如指掌，不到一分钟就给宋纱纱回了短信。
    【132路公交，六角场下，那边有个大型商场，绕过去后就是东秀路。】
    正好132路公交来了。
    宋纱纱收起手机，上了公交车。
    .
    宋纱纱的记性不错，看过几眼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有印象。倘若留了心去记，那便跟刻在脑海里一样，需要的时候便会自动跳出来。比如现在，她清楚地记得唐南周的住址。
    之前有一回高一年级填写资料表，她交表格的时候碰着了十一班的班长，正好瞧见了唐南周的。
    她按照景黎的提示，顺利找到了东秀路。
    东秀路再过去有个小区。
    宋纱纱站在小区门口，确认了名字，和唐南周在资料表上填的一模一样。唐南周住在哪一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唐南周住的这个小区，安保措施相当严格，没有业主的陪伴，外人没法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转过身一看，眼里顿时有了几分雀跃。
    “唐南周！”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他穿得很厚，还戴了一顶鸭舌帽和围巾，围巾几乎包住了他一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尽管如此，宋纱纱还是认出了他来。
    宋纱纱正要开口回答，猛然间起了一股寒风，她吸了口冷气，约摸是冷到了，“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停了下，准备开口的时候，又再次打了一个喷嚏。
    接二连三的喷嚏打出，唐南周的眉头皱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拉着她进小区。他的步子迈得很快，须臾就到了小区楼。他摁了电梯密码，上了顶楼。
    一开门，扑面而来是怡人的暖气。
    唐南周说：“你坐着，我给你倒水。”
    “哦哦……”
    宋纱纱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打量着四周，一看就知是价值不菲的装修，带着极简式主意的个人风格。屋里还装了地暖，墙上有着室内的恒温温度二十五度。
    宋纱纱感觉到有些热了。
    她脱了棉衣。
    这时，唐南周捧了一杯温水回来，他身上的外套也脱了，但还剩下围巾，仍旧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头。他说：“喝热水。”宋纱纱“哦”了声。
    她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今天出院？”
    “嗯……”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刚出院就在外面跑，洋娃娃你很厉害啊。”
    宋纱纱说：“我来找你的。”
    唐南周问：“找我做什么？”
    宋纱纱说：“我……我来解释一件事。”她放下水杯，在真皮沙发上坐得无比端正，表情神态都带着一丝不苟的认真。相反唐南周仍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坐在沙发上也没个正经，有些莫名其妙地问：“解释什么？”
    宋纱纱说：“那天你和我说物尽其用……”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是我家公交站对面的小面馆。第二次见到你，是在学校里报道的那一天……我刚来s市，我想认识更多的朋友。我知道你认识很多的人，所以最开始起了找你帮忙的心思，我想着如果我和你当了朋友，也许哪一天你能帮我找到我想要找的人。”
    唐南周“嗯哼”一声，说：“所以你故意挡了粽子扔来的球鞋？”
    “是……”她又说：“但是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想过‘物尽其用’四个字，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来看待，而不是你说的物尽其用。我没有利用你，也没有这么想过……”
    唐南周打断，问道：“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解释这个事情？”
    宋纱纱点头。
    唐南周看着她，淡淡地说：“洋娃娃，你纠结的点我并不在意，也一点儿都不在乎。你知道我在乎什么吗？”见她摇头，他又缓缓地说：“明明你有我这条捷径可以走，你却要一个人闷头在那儿找得要死要活，找不着了还闷闷不乐，东西也吃不下，最后还折腾进医院里了。你说你是不是傻？你考第一名的智商去哪儿了？”
    见她不说话，唐南周开始担心自己说话说得重了。
    顿时觉得和女孩子说话真他妈的麻烦。
    可瞧着宋纱纱这个模样，更重的话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他板着一张脸，说：“下次有事情找我，我不怕麻烦，就怕你不麻烦我，知不道？”
    说着，他从茶几下拿出一个厚重的文件袋。
    “给你，我找人黑进s市所有高中的系统。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人，你自己看吧，这里有整个s市所有高中的学生证件照，包括我们学校的。”
    宋纱纱睁大了眼。
    唐南周见她这个模样，哼笑了声：“来夸一句周哥真厉害。”
    宋纱纱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好厉害。”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说：“还行吧。”

 chapter 6 （4）

    宋纱纱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受。
    她看着眼前的文件袋,内心似是有什么在炸开，带着比地暖还要暖的东西，包裹着整颗心脏。半晌，她才问：“我要怎么感谢你？”
    唐南周说：“周哥不需要女孩子的感谢。”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宋纱纱忍俊不禁,还是说：“真的？”
    唐南周说：“你别再进医院就行了,那天……”他停了停,只觉后怕极了。到了医院门口,他正要去挂急诊科的时候,身旁的宋纱纱一声不吭的都不带打个招呼就晕过去了,脸色还白得瘆人。
    他当场吓得脸色大变。
    他又问：“现在完全好了吗？”
    宋纱纱说：“当然是完全好了，不然医生也不让我出院。本来前天可以出院的,我姑姑非要让我再住两天……现在只要清淡饮食半个月,以后稍微注意些就完全没问题了。”
    “嗯……”
    宋纱纱又看了眼文件袋。
    唐南周说：“你可以现在拆开来,不过人数很多,你半天未必能看得完。”
    宋纱纱说：“没事，我带回家再看,”她看了看时间，又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姑姑下午五点点半下班,我要在六点前赶回家。不然姑姑一定会担心我的。”
    她那边坐公交过来，已经花了一个小时,如今已经是四点出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唐南周说：“不要坐公交回去，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
    宋纱纱说：“我……没事的……”
    “刚出院，和别人挤什么公交车？听你周哥的。”说着，唐南周还真的拿了家里的座机，叫了一辆出租车。过了会,才挂了电话，说：“司机说二十分钟后到，五点前不会堵车，坐出租回去的话，你五点半前就能回到家。”
    他又对宋纱纱说：“现在还有二十分钟，你可以先看看文件袋里的照片，”瞄了眼桌上的水杯，又说：“我再给你倒杯水。”
    他一把捞过水杯，三步当两步地就冲进了厨房，速度快得宛如一道闪电。
    好一会，他才出了来，再次给宋纱纱递上一杯温水，而他自己捧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可乐，稍微拉开一点围巾的空隙，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就喝了大半杯。
    玻璃杯搁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
    宋纱纱看向唐南周，想起了今天早上小表妹说的话——“这几天大佬小哥哥一直没来上学，跑去x大附中低声下气地讨好着一个叫沈以原的男生，还去打群架了，弄得一脸都是伤。”
    她忽然喊了一声“唐南周”。
    唐南周问：“怎么？”
    她说：“这份文件，你找谁黑的？”
    唐南周问：“你还想黑什么？”
    宋纱纱说：“x大附中的学生？沈以原？”
    唐南周有些诧异，说道：“洋娃娃看不出来啊，你来s市不到一个学期，也不玩游戏，竟然还知道沈以原这个人，”他往沙发一坐，又懒洋洋地说：“确实是找他弄的，他和我们差不多年龄，却是个高手，不仅仅打游戏打得好，而且还是个厉害的黑客，就是人有点傲，不过没有你周哥搞不定的人。一中唐南周的名号，s市中学没人不知道，你周哥的名号一报出来，沈以原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帮我。”
    他举了举拳头，说：“周哥拳头硬，威胁得了人，还能保护洋娃娃你。”
    宋纱纱问：“真的？”
    唐南周开启吹牛皮模式：“会有假的吗？你去x大附中打听下就知道沈以原见到你周哥，二话不说就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他仰慕我已久，老早就想认识我了。我现在递个枕头过去，正好合他的心意。他把资料给我后，还跟我打了几盘游戏，不得不说，你周哥在游戏方面也相当有天赋，沈以原输得惨不忍睹，表示以后见到我一定绕着走。”
    唐·吹牛皮不打草稿·南周越说越离谱。
    宋纱纱的眼眶却忽然红了。
    唐南周瞬间坐直了身体，整个人有点慌，问：“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他伸手去摸桌上的那一杯温水，没由来的说了句：“难道是矿泉水放太久过期了？”
    宋纱纱最近泪腺发达。
    近一年来，几乎没有事情能戳到她的泪点，她以为自己变得无坚不摧，不管多么残酷的事情都没法令她掉泪。可是现在她发现往往能使人落泪的，反而是真心的关怀。
    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摇摇头。
    唐南周见她这副模样，仍旧很慌，挪了个位置，坐在她隔壁，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除了嘴唇有些干之外，其余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她知道女孩子很金贵，跟男孩子不一样，有些看着没事，内心实则波涛汹涌，心情不好也会得病。
    以上知识，唐大佬来自网络搜索引擎。
    那天搜了女孩子的月经之后，跟上了瘾似的，唐大佬一股脑地接收了许多女性知识。
    他耐心地问：“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忽然，宋纱纱伸出手，扯开他围在脸上的围巾，露出了半张微肿的脸。
    空气瞬间尴尬起来。
    宋纱纱问他：“疼吗？”
    唐南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嘴硬说：“我走路没看路摔倒了。”
    宋纱纱说：“哦，擦药膏了吗？”
    唐南周想起先前宋纱纱提起的沈以原，电光火石间，领悟了一件事，坐直身体，严肃地表示：“我脸上的伤不是沈以原打的。沈以原打不过我，我帮他解决一个麻烦，他帮我干活，解决麻烦的时候，来的人多，我一对六，才挂了彩。”
    唐大佬的尊严不可破！
    宋纱纱说：“我没说你是沈以原打的。”
    唐南周哼哼两声：“反正你记着，单挑的话周哥天下无敌！”
    宋纱纱问：“你没擦药膏吧？擦了药膏能好得快一些的。你因为这个才没去学校？”说着，她很快就在客厅里找到了医药箱，就放在玻璃桌的下方，非常显眼。
    她探长胳膊，就拿到了医药箱。
    里面果然有不少治铁打损伤的药。
    唐南周说：“我擦过了。”但在看到宋纱纱拿起药膏的时候，眼神微微一深，又改了口：“哦，没擦，你帮我吧。女孩子力道更适合擦药膏。”
    药膏擦在脸上，带着一股子清凉。
    女孩的手指又有一股温润。
    她的眉眼专注又认真，又长又卷的睫毛时不时扇动着，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再往上是光滑的额头，肤色莹白，有一层女孩子特有的光泽。
    “喂，洋娃娃。”
    他忽然喊道。
    宋纱纱专心致志地擦着药膏，从喉咙里应了声出来：“嗯？”
    他说：“你不是想感谢我吗？”
    “嗯……”
    “以后单独见我的时候，把头发放下来。”
    手指一顿，停在他的脸颊上，她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眼里有笑意。
    “行吗？”
    “……行。”

 chapter 6（5）

    宋纱纱生怕自己错漏了照片,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文件袋里的学生证件照，每一张她都看得格外仔细，一整晚下来也只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好明晚再看。第二天早晨是姑姑送她上的学。宋丽在学校门口再三交待,让宋纱纱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不能强撑,要告诉老师或者打电话给她。
    宋纱纱点点头。
    宋丽仍然留在校门口,并未离去。
    “你进去吧,姑姑等你进去了再走。”
    宋纱纱准备进学校的时候回了个首,发现姑姑还在看着她。她心中微动,转过身，三步当两步地奔向宋丽,伸出手抱住了她。宋纱纱小声说：“谢谢姑姑。”
    宋丽身上有一股凡士林的味道,很好闻,像是妈妈的感觉。
    宋丽摸摸她的头。
    “傻孩子,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
    宋纱纱说：“还是要谢谢姑姑,我昨晚梦见爸爸妈妈了……”她松开了宋丽，仰着头,说得认真：“爸爸妈妈让我谢谢姑姑,说姑姑在s市把我照顾得很好。”
    宋丽以前觉得这孩子坚强得让人心疼，病了一场后,反而多了几分柔软。
    想想也是好事。
    她说：“那纱纱以后再梦见爸爸妈妈的时候,记得替姑姑转告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
    宋纱纱说：“好。”
    .
    宋纱纱进校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纪检部执勤，是高二的罗浩学长，还有……罗晓棠。
    她起初有些诧异,但很快的就想起了那天景黎说的话——罗晓棠那人可厉害了啦，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为纪检部的候补，趁着你不在想要把你挤走。
    “宋师妹，你病好了？”
    宋纱纱说：“谢谢师兄挂心，我已经好了。”
    罗浩说：“这季节就是容易生病，前几天我们学生会开会的时候，会长还提起了你。”此时，罗晓棠打了个喷嚏。罗浩立即关怀地说：“小师妹是不是着凉了？我宿舍离得近，我给你拿条围巾吧。”
    罗晓棠说：“不用。”
    宋纱纱听出了“宋师妹”与“小师妹”之间的亲疏，再看罗浩的眼神，心里已有几分明了，不过她也不在意，说：“师兄，我先上去了。”
    未料罗晓棠却喊住她。
    “宋纱纱，我在纪检部会做得比你更好。”
    宋纱纱说：“那挺好的，加油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走去，早上的这一段对话如同小插曲一般，她完全没放在心上。进教室后，她意外发现黑板用花体字写了一句话——恭迎班长回归！
    黑板的一角还画了几只萌萌的熊猫。
    班里的同学见着宋纱纱，都和她打招呼：“班长总算回来了，我们可想你了。”
    宋纱纱心下一暖。
    没多久，景黎来了教室，得意洋洋地说：“感动吗？”
    宋纱纱笑：“黑板是你的主意？”
    景黎说：“惊喜不？不过字不是我写的，我提了这个主意后，副班长第一个响应，昨天晚自习下课后他一个人写的。”宋纱纱还真的挺感动的，王鹰来了后，她特地去表达了谢意。
    王鹰结结巴巴地表示：“不……不客气，我们所有人都很关心班长。”
    说着说着，脸红了起来。
    忽然，景黎喊宋纱纱。
    “纱纱，外面有人找你。”
    宋纱纱应了声，往窗外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入眼里，竟然是唐南周。她跑出教室，笑吟吟地看着仍然裹着围巾的唐南周，问：“你怎么来了？”
    唐南周说：“路过。”
    一顿，又问：“顺便问你找到了没有。”
    宋纱纱说：“人太多了，昨晚只看了一半，还没有找到。今晚我再把剩下的一半看了……”她看了看唐南周，顺着他的视线往教室里望去，问：“你在看什么？”
    唐南周：“刚刚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我们班的副班长王鹰。”
    “哦。”
    “怎么了？”
    “没什么。”唐南周说：“走了。”
    .
    宋纱纱中午的时候没和景黎吃饭，找了学生会会长。
    她辞去了纪检部一职，干脆利落。
    她进纪检部是为了找人，如今没找着，又有了新的寻人方式，留在纪检部也没必要了。本来还担心纪检部缺人手，但现在有了罗晓棠，宋纱纱离开时心里也不至于愧疚。
    学生会会长挽留了几句，但宋纱纱意已决，最后也只好作罢。
    宋纱纱觉得自己在学生会待的时间不长，但还是学到了东西的。她揣着目的而来，最终没有达成，但她比以前更加坚定，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途中难免有挫折。有些人很幸运，只遇到一次挫折，而有些人是两次，三次，四次，五次……甚至更多，她不是幸运的那一拨人，但她相信只要自己不被挫折打倒，终有一日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总的来说，她在学生会纪检部里学到的东西就是更加坚定乐观的心态吧。
    .
    放学后，宋纱纱赶着回家看照片，没想到还没出教室门就碰上了罗晓棠。
    在宋纱纱的印象中，罗晓棠是个高冷的女孩，鲜少在她脸上发现除了冷冰冰之外的表情，但今天却在她脸上见到了愤怒的神色。她问：“为什么？”
    宋纱纱困惑地问：“什么为什么？”
    罗晓棠：“为什么要离开纪检部？”
    “罗同学，我并没有这个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你是不是怕和我竞争？”
    宋纱纱一愣，随即明白了她愤怒的原因，她问：“你进纪检部是……为了和我竞争？”她不由莞尔，说：“你没有必要和我竞争啊，以你的能力在哪个部门都能发光发亮。”
    “谁要和你竞争了！”她有些恼怒：“你别这么自恋，我才不会和你竞争！没有你，我会做得更好！你等着！”
    说着，气势汹汹地离开。
    宋纱纱忽然觉得这小姑娘挺有趣的，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家后，她继续查看照片。
    剩下的一半通通看完后，宋纱纱有点沮丧，她果然不是那一拨特别幸运的人，s市所有高中，包括职高的学生证件照，她都辨认了一遍，可是仍然没有找到记忆里的那个人。
    沮丧仅有五分钟。
    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父母的葬礼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她在n市念完初三后才来s市的，一年多的时间足以有许多变数，很有可能那一对父子发生了什么，所以没有在s市念书了。
    宋纱纱打算明天去学校后和唐南周商量下，说不定会有新的办法。
    然而第二天学校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
    一中校门进去后，绕过一个花坛就是教学楼。
    教学楼一层有一个公告栏，位置十分显眼，几乎所有进校的学生都会经过，大多时候学生停步看个十来秒就忽略了，而今天公告栏前围满了学生，一层又一层，且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多大仇……”
    “这男的好眼熟……”
    “女的也很眼熟……是不是在升旗仪式的时候上过主席台演讲？”
    ……
    宋纱纱向来是不凑热闹的人，扫了眼人群便打算离开，走了几步，冷不防的窜出一道人影，将她拽进一个隐秘的角落。她微微一怔，定定神，才发现拽她的人是景黎。
    景黎喘着气，面色微微发白。
    宋纱纱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景黎左看看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纱纱，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不看贴吧的吗？”
    “什么意思？”一顿，她又说：“我不怎么看学校贴吧……”刚来一中的时候上过一次，发现上面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也没什么信息的帖子后，她就再也没有上过。
    景黎拿出手机，调出了贴吧的页面，递给了宋纱纱。
    她又说：“今天早上有人匿名发了帖子，说你和唐南周谈恋爱，还附了你们一起坐公交，一起吃饭的照片，本来这些都没什么，学生之间绯闻多得是。但关键是你和唐南周的照片被贴在了公告栏上……你知道的，学校不允许谈恋爱，偷偷告状是一回事，但这么光明正大地贴照片在公告栏里，摆明是跟你有仇。唐南周就算了，他是大家眼里的坏学生，经常被董校长点名批评的，但纱纱你不一样啊，所以摆明是冲着你来的。”
    宋纱纱浏览了帖子。
    帖子里内容和景黎说得一样，还有人拍了公告栏的照片。
    她放大来看。
    里面全是她和唐南周的照片，最新一张是唐南周牵着她进小区，看起来确实相当暧昧。

 chapter 6（6）

    “那个人是不是宋纱纱？”
    “好像是……”
    “我们高一尖子班的班长,是她，我没认错人……”
    “走近看看……”
    ……
    早晨的一中本就人来人往，再隐秘的角落总会经过一两个人。景黎跳到宋纱纱身前，挡住所有视线,说：“看什么看？没看过两个女生说悄悄话呀。”
    景黎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本来还想过来看几眼的几个女生被吓了一跳,你望我我望你的,最后还是讪讪地走了。
    景黎这才转过身,见宋纱纱仍在看手机里的帖子,脸上的担忧又多了几分：“纱纱,这里人多，我们回教室吧。”
    宋纱纱摇了摇头。
    她把手机给回景黎,说：“你先回教室。”
    景黎问：“你去哪里？”
    宋纱纱说：“公告栏。”
    “啊,我跟你去。”
    .
    离上课时间还有小半个钟头,公告栏前热度不减,有刚刚过来围观的，也有找了同学一块过来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个小型菜市场。
    小胖子也爱看热闹,瞧见人多的地方,巴不得往最里面钻。
    这一钻，万万没想到看了熟人的热闹。
    小胖子看着公告栏上的照片,震惊了,立即给唐南周打电话。刚打完电话，就见到当事人之一的宋纱纱来了。小胖子吼了一嗓子，人群认出了女主角，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景黎跟在宋纱纱的后面，小声地问：“纱纱,你想做什么？”
    宋纱纱知道景黎在担心，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落在宋纱纱的身上。
    这一位女主角仿佛没有任何慌张，从容且淡定地站在公告栏前，似是在打量每一张照片。没一会，照片里的男主角也来了，比起女主角的从容，男主角显然不耐烦得多，脸色也是瞬间转阴。
    他第一时间看向宋纱纱，随后对围观群众说：“看个屁，都散了。”
    这么大的热闹，有没有老师在，大家后腿个一两步仍旧坚强地留在寒风中围观。
    唐南周也懒得管他们，伸手就去拆公告栏的玻璃窗。
    “别动。”
    宋纱纱忽然开口了，她侧过首，对身后一群人仿若未见，用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问唐南周：“偷拍我的人肯定不喜欢我，你觉不觉得第二张照片我的脸特别显大？”
    这样的一个问题出来，吃瓜群众都有点蒙圈。
    ……这是重点吗？
    唐南周听了，有些无奈地说：“你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你。”
    宋纱纱点点头：“角度选的不好，如果换个角度拍，我的脸应该能更显小……”说着，她转过身，看着一群围观群众，有条不紊地说：“我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我知道肯定是学校里的学生做的，拍照片放贴吧我可以不介意，但放在这种公共场合，同学，你这就很过分了。你想表达什么？还是想暗示什么？我一没有违反校规，二没有做出任何伤害社会的事情，我行得正坐得正，我不惧怕任何诋毁……”
    大抵是江南一带的姑娘，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但她站在那儿，就格外有气势。
    “谁贴上去的照片，就谁撕下来。”
    唐大佬一听，倚在公告栏上，哼笑了一声，说：“行，听你的。”
    宋纱纱扭头，说：“唐南周，你跟我一块去办公室。”
    “行。”
    唐大佬跟上宋纱纱的脚步。
    围观群众十分震惊。
    是他们的错觉吗？为什么唐大佬跟个小弟一样？
    有人小声地说：“有没有人觉得宋纱纱刚刚好有范呀……”
    “对对对，像是社会一姐！”
    “哇哦，贴照片的人好缺德啊。就算有什么私人恩怨悄悄解决不就好了吗？还要闹到学校里。多大仇！”
    “简直有病。”
    “就算人家真的早恋怎么了？人家成绩好，稳坐年级前三，老师又能说什么？真的好缺德。”
    ……
    景黎没跟着宋纱纱离开，而是留了下来，现在听到这些讨论，顿时明白了宋纱纱的意思。
    她同桌好厉害哦，瞬间转变了风向，把讨论的焦点转移到贴照片的人身上了！
    景黎暗搓搓地上贴吧看了下。
    果然风向也变了。
    先前还在议论宋纱纱是不是在和唐南周谈恋爱，现在变成了哪个货这么缺德，把照片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不少学生踊跃发言，说肯定是住宿生弄的，只有半夜才能静悄悄地去贴照片。
    还有人说去看学校的监控就知道了。
    .
    “……监控坏了。”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又说：“前两周学生踢球，正好弄坏了这个区域的监控，我们上报了，但迟迟没有反馈，也只能先将就着用。”
    “嗯，知道了，你这边的监控也早点修好，学校里孩子多，万一出个意外，正好缺了这片区域的监控，责任谁也担当不起。”老顾说着，又和十一班的班主任互望了一眼。
    照片的两个主角站在监控室的门外，两人也没交流，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宋纱纱太过乖巧，连带着老顾看唐南周也觉得多了几分乖巧。
    今天公告栏的事，老顾是一到学校就知道了。
    学校里不是没有早恋的现象，感情这种事，压根儿禁不住。但宋纱纱不一样，她可是学校里看好的好苗子，也不知道怎么被唐南周那混小子给勾上了。老顾一边考虑着如何开导宋纱纱，一边又想着怎么万无一失地处理这事，高一的女孩子心里脆弱敏感，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处理。
    进退两难之际，老顾在办公室里就见到宋纱纱和唐南周。
    宋纱纱一两句话概括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语言简洁有力，还适当地表达了对被盯上的不解与愤怒。后来十一班的班主任过来了，给老顾瞧了唐南周的中考成绩，虽然这分数在尖子班里来不算什么，但是在差班里而言，那可是一跃千丈。
    老顾开始为自己最初的想法感到愧疚。
    他们班里的班长在实行一帮一的壮举，哪里是什么早恋！误会，都是误会！
    .
    老顾和十一班班主任走出监控室。
    宋纱纱问：“找到是谁了吗？”
    老顾说：“没有，但老师一定会给你揪出这个学生，不好好学习，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宋纱纱乖巧地应了声。
    老顾又说：“照片我已经让人撕下来了，会还你一个公道。”
    老师的态度就是官方的态度。
    官方给予肯定，于宋纱纱而言，是不是贴照片的人撕也没所谓了，横竖她占了理。
    “好的，谢谢老师。”
    等两位班主任离开后，一直没怎么出过声的唐南周忽然“喂”了一声。宋纱纱扭过头，看他。他说：“洋娃娃看不出来你挺有气势……”
    宋纱纱弯眉说：“嗯……可能是跟你学的……”
    “哦……那学得很好了……”他又说：“洋娃娃，你这样不行，都不给我机会展示下周哥的能力。”
    宋纱纱认真地说：“我能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小熊同学，你记住了哦，我不是那种温室里的小白花，没有人遮风挡雨我也能活得下去。”
    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唐南周说：“行，我记住了。”

 chapter 6（7）

    宋纱纱回教室后,不少女同学蜂拥而来给宋纱纱安慰，让宋纱纱不要搭理那样过分的小人。当然也有八卦的同学，问宋纱纱和唐南周究竟是什么关系。
    宋纱纱没来得及回答，副班长就先答了：“没看到图书馆吗？我们班长在帮十一班的补习。”
    这么说来,好像也说得通哦……
    两个人确实大多数都是在图书馆里,要么就是背着书包,要么就是怀里抱着模拟真题,除了最后一张在小区门口拍得相当暧昧之外,其他确实像是在补习。
    本来吃饭的那一张也挺暧昧的,但是瞧着桌边的英语课本，加上副班长语气里的笃定,顿时就有种补习完后顺便一起吃个饭的感觉。补习之后还不给吃饭吗？
    王鹰说：“班长刚出院,不要问这么多,好好上课。”
    这会,大伙儿才想起班长是昨天刚出院的人，心里也识趣,又说了几句关心话就各自散了。
    王鹰说：“班长，我们会替你揪出那个贴照片的人！”
    宋纱纱说：“谢谢。”
    贴吧里的帖子越来越热闹,从最开始讨论唐南周是不是在和宋纱纱谈恋爱,发展到究竟是谁贴的照片。有人还录了宋纱纱在公告栏前说话的小视频，一堆人在下面喊“纱姐好帅”、“和周哥绝配”等等。
    尤其是唐南周乖巧地跟着宋纱纱走的时候,许多人在帖子上起哄。
    “哟,终于来了个能治得了周哥的人。”
    “周哥看起来好像小狼狗啊。”
    “感觉纱姐给一把糖，周哥就会屁颠屁颠地跟上那种……”
    “哈哈哈哈好像啊！”
    ……
    贴吧里众说纷纭，各种帖子层出不穷，还有许多人名侦探柯南上身，信誓旦旦要挖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公告栏贴照片的人,在贴吧里给予了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线索。
    一整个上午，景黎看得津津有味，吃饭的时候也在捧着手机。
    “纱纱，有人说是罗晓棠干的。罗晓棠不是走读生吗？昨天她没回家，在学校里住了。有几个目击者说很晚了还看到罗晓棠在操场上晃悠……”
    她往下一翻，说：“这个推论，赞成的人很多。说起来，动机也有，她不是喜欢唐南周吗？肯定早已经看你不顺眼了。”
    宋纱纱拿了景黎的手机，飞速地浏览了一遍帖子，又把手机给回了景黎。
    景黎问：“纱纱，你觉得是罗晓棠干的吗？”
    说来也巧，刚说曹操曹操就到。
    食堂门口出现了罗晓棠的身影。
    罗晓棠是一中初中部升上来的，念初中的时候被评选为一中校花，学校里认识她的人不少，几乎是一出现在门口，就有人认出了罗晓棠，还有人拿手机拍照。
    罗晓棠冷眼望去，制止了拍照。
    她咬着牙环望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食堂的一角，大步走了过去，脚步停顿在宋纱纱和景黎的桌前。她对宋纱纱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不是我做的。”
    “我信。”
    宋纱纱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速度快得令罗晓棠有些怔楞，连景黎也愣住了。
    她问：“你真的信？”
    宋纱纱说：“我知道你忙着进纪检部，哪里有空闲时间做这些事情？”
    罗晓棠心里有些动容，抿了抿唇，撂下一句“反正不是我”，就转身离开。
    有了午饭食堂这一出，加上有人在贴吧里直播，当事人给予了肯定后，讨论罗晓棠的帖子渐渐没了热度，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就沉了下去。
    然而究竟是谁贴的照片，始终尚未定论。
    但这个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
    当天下午，有一位同学去办公室里自首了，是高一十一班的女同学。原因是觉得好玩。课后，那一位女同学还来给宋纱纱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女同学道歉时十分诚恳，并伴有一丝战战兢兢。
    女同学又再三道歉。
    “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也一定不会再这样做，宋纱纱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她嗓音里带着颤音，却又意外地固执，一副她不原谅她，她就不肯离去的模样。
    宋纱纱知道学校要记她一个小过，她得到应有的惩罚，因此也没有难为她。
    女同学离开后，也差不多到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她回了教室。
    景黎刷着手机，和她说：“那个女同学上午还得瑟的不行，下午就跟一个怂包似的。监控坏了，如果她不出来，学校未必能抓得住她。上午这么多人在贴吧骂她，她没表示，下午怎么改性子了？”
    宋纱纱说：“可能是良心发现吧。”
    景黎说：“不可能，她能在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干这点事，说明她很有胆量。上午在贴吧被骂成这样，也不吭声，我听十一班的学生说，别的人都在讨论时她还安安静静地听音乐，仿佛这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足以证明脸皮很厚。我猜肯定是哪里露出马脚了，被逮着了，逼不得已才去自首的。”
    宋纱纱笑：“锦鲤，你要不要改行去写推理？别写言情了。”
    景黎摸摸下巴，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最近迷上了穿越题材，我要写一本穿越的小说！”
    宋纱纱知道自己的同桌是个行动派，风风火火的，说做就做，表示：“好的，我支持你。”说着，手机震动了下，来了一条短信。
    【唐南周：你原谅她了？】
    【宋纱纱：是你让她去自首？】
    【唐南周：嗯。】
    宋纱纱正想回什么的时候，唐南周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你有能力解决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我不插手，但我绝对不会旁观。】
    她看着最后一句话，心底有点暖。
    她回了句——【好。】
    没多久，唐南周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唐南周：文件看完了没有？】
    宋纱纱的手指微微一顿，表情有几分复杂，有点怕唐南周担心，但又觉得这些事可以和唐南周说，十指在手机键盘上停留了好一会，最后才编辑了一条短信出来——
    【我要找的人可能不在s市了，我想他们也许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来一中上学，具体的事情我到时候见面和你说，打字不方便。】
    宋纱纱从未和任何人主动聊过这些事，她一直觉得没有人会信她，可这一次她觉得唐南周会信她。
    .
    放学后，宋纱纱又被罗晓棠拦住。
    宋纱纱问：“有什么事情吗？”
    罗晓棠说：“我看了贴吧。”
    宋纱纱：“嗯？”
    罗晓棠板着张脸说：“谢谢你相信我，我请你喝奶茶。”
    女孩的表情有几分倔强的别扭。
    宋纱纱感受到了来自罗晓棠的善意，然而还是拒绝了：“我今天说的都是我该说的，没有特地帮你的意思，你不用感谢我，而且我昨天刚出院，医生不让我喝奶茶。”
    罗晓棠问：“桂圆红枣茶呢？你气色不好，可以补气。”
    宋纱纱哭笑不得：“你今天非要请我喝东西是吧？”
    罗晓棠问：“喝不喝？”
    宋纱纱说：“那行吧。”
    两个女孩一起出了校门。
    校门口不远处有几家奶茶铺子，罗晓棠给宋纱纱叫了一杯超大杯的桂圆红枣茶，热的，给自己叫了一杯乌龙茶奶盖。
    “总共二十五块钱，是一起付还是分开？”
    罗晓棠说：“一起。”
    她拿出钱包，拿出一张毛爷爷，柜台姑娘问：“请问有零的吗？”
    “有，我找找。”
    罗晓棠的钱包是黑色两折的。
    宋纱纱很少见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用这种款式的钱包，毕竟对这个年龄而言，这样的款式过于老气了。许是察觉到宋纱纱的目光，罗晓棠说：“这是个大牌子的钱包，我哥没审美，在国外给我买的，三百多美金呢。”
    钱包在宋纱纱眼前晃了晃。
    宋纱纱猛然僵住身体。
    她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在罗晓棠的钱包里见到了。

 chapter 7（1）

    chapter7
    今年的寒冬来得早,进入了十二月中旬的s市，因为接连两个冷空气的影响，温度已经在两三度徘徊。
    宋纱纱出门的时候，不仅仅裹了羽绒服,而且还戴上了耳罩和围巾,迎着寒风走进了一家咖啡馆里。咖啡馆十点开门,周六的清早约摸是太冷的缘故,街边不见行人,只有一两辆车夹杂着寒风呼啸而过,余留几分冬风摧残枯枝的清冷。
    服务员清亮的声音招呼道：“欢迎光临。”
    咖啡馆里因为刚营业不久的缘故，屋里暖气尚未开足,宋纱纱仍然裹着围巾,清甜的声音透过围巾传了出来：“我朋友姓唐,昨天预约过这里的小包厢……”
    服务员说：“他已经到了,在二楼的第一间包厢。”
    “好的，谢谢。”
    “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服务员微笑点头，目送着女孩是上了二楼。没多久,不到两分钟,咖啡馆又迎来了新的客人，看着模样也像是个学生,一胖一瘦,两人窃窃私语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瘦的学生问：“你们这有包厢吗？”
    服务员说：“有的，我们这里的包厢需要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
    胖的学生说：“为了周哥的幸福，忍了！”胖乎乎的手掌往迎宾台一拍,“要一个包厢，在刚刚那个女孩的包厢隔壁。”
    .
    包厢里要比一层暖和得多。
    宋纱纱摘下了围巾和耳罩，坐了会觉得有些热，把羽绒服也脱了，见唐南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眯眯地问：“很奇怪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说：“我平时很少把头发放下来，家里长辈都说头发扎起来精神，额头露出来显得青春有朝气，”笑了笑，又说：“仔细想来，我好像真的没有披过头发出门……”
    高马尾放下来后，乌黑的头发已经及腰，发质柔软黑亮，像是……没有雾霾时的夜空。
    ——唐南周的第一直观的感觉。
    而且还是带着无数星河，闪闪发亮的那种。
    ——唐南周的第二感觉。
    宋纱纱见他不说话，说：“奇怪的话，我把它扎起来，我带了橡皮筋出来的……”说着，她去书包里找橡皮筋。
    “没有。”
    她止住动作，抬头看他。
    唐南周说：“挺好看的，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宋纱纱闻言，接了句：“想象中？”
    唐南周直白地说：“梦里。”
    “哦……梦里呀……”宋纱纱心头微微热，仿佛有什么轻轻地挠了下，还带了一丝丝的痒，她问：“你梦见我什么？”
    唐南周说：“你不会想知道。”
    “……噩梦？”
    唐南周说：“不是。”
    宋纱纱没有再问，反而是说：“我之前也梦见过你。”
    “哦？”唐南周眉毛微挑，问：“梦见了什么？”
    宋纱纱说：“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洋娃娃，你很幼稚啊……”
    “你才幼稚！”
    “到底梦见了什么？”唐南周追问，一副好奇的模样。
    宋纱纱没有忍住，还是说了：“我那天做了个噩梦……”
    “噩梦……”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她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梦特别离奇，我梦见我被一个这么高的人在追，”她比划了下，说：“可能跟一栋高楼大厦那么高，不停地追我。我跑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来救我。我当时特别害怕，知道被他追上的话就必死无疑，可是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一直跑，就在我跑不动的时候，你出现了。”
    她弯下眉眼。
    “你也变得这么高，把坏人打跑了。”
    唐南周哼笑一声，说：“原来在你心里，我形象这么高大。”
    宋纱纱说：“唔，还可以啦。”
    “你以后做噩梦的时候，记得要梦见我……”他说：“这样我就可以在梦里保护你。”
    .
    “……说了什么？”
    小胖子卷了一叉肉酱意面送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
    拿着杯子反扣在墙上的白子仲屏气凝神，半晌才说：“包厢的隔音还可以，听不太清楚，只能听到噩梦什么的。”说着，他叫了声：“我擦，死胖球，你不等我就开吃了！”
    “你那么瘦，少吃点。”
    “什么逻辑？”
    “我长得胖，要多囤点脂肪过冬，太冷了……胖子活不下去……”小胖子又连着吃了两口意面。
    白子仲不干了。
    玻璃杯放下，一屁股就在餐桌前。
    “我不管了，我也要吃，百分之十服务员肉痛。是你的主意要跟过来的，你自己去听。”白子仲把剩下的两口意面全都扒拉在自己的餐盘上。
    小胖子：“……”
    然而，看了眼没有人蹲守的墙壁，想了想周哥的幸福，还是忍了。
    他念叨着：“周哥没谈过恋爱，以前也没见他喜欢过哪个女孩子，我曾经还以为他喜欢我呢。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女孩子追他，他看都不看一眼，反而一直给我投喂零食。”
    对于小胖子的自恋时间，白子仲从来都是听而不闻。
    反正他会继续念叨。
    “……初中整整三年，他都没正眼看过哪个女孩子。黎茶那么好，零食那么多，长得也好看，他也没看一眼。现在追个女孩子，好几个月了，终于开窍了，不去图书馆，来咖啡馆了，还预约了包厢……”
    露出‘老父亲’式微笑的小胖子拿起玻璃杯又反扣在墙上。
    听了很久……
    白子仲问：“听到什么了？”
    ‘老父亲’小胖子表示：“我可能太久没掏耳朵，以及没吃饱，所以听不到。”
    白子仲：“……你就想骗吃，滚。”
    .
    事实上第一间包厢里，此时此刻两人的说话声都刻意压低了，倒不是因为隔壁有人偷听的缘故，而是宋纱纱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就压低了声音，连带着唐南周也备受感染，跟着一块压低了声音。
    宋纱纱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要找人吗？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你给我的资料里也没有。当时我就在猜测他可能不在s市了，没想到是真的。”
    唐南周：“你找到人了？是谁？”
    宋纱纱说：“罗晓棠的哥哥，罗文浩，前几天罗晓棠请我喝饮料，我见到她钱包里的照片，后来我旁敲侧击了下，才知道我要找的人是他的哥哥，比她大一岁，初三过后就送去国外念书了。”
    “罗晓棠……”唐南周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宋纱纱说：“二班的班长。”
    “哦。”这回唐南周知道了，上次在ktv里，郑力粽子那群人把她也叫上了，当时还介绍了几句，不过他那会没什么心情，只记住了二班班长四个字。
    他问：“你找他做什么？他们以前也是n市人？”
    宋纱纱今天来就是打算告诉唐南周的，她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以及经历都一五一十地和唐南周说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仔细听，仍然能听见一丝紧张。
    小半个钟头后，她才喝了口水。
    “……就这些了。”
    她又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见到了罗文浩。”
    唐南周皱着眉头。
    宋纱纱又喝了口水。
    他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父母不是出车祸而死，是有人故意害死你父母的？而罗晓棠的父亲是唯一的目击者？但是他没有出来作证？”
    “对。”
    他又问：“罗晓棠父亲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知道吗？”
    宋纱纱说：“单名一个潘字，潘多拉魔盒的潘，好像是做生意的。”
    “我问问。”
    他低头就打开手机，登录企鹅。
    他没有避讳宋纱纱，直接让她看。
    宋纱纱见他打开自己的企鹅群，作为一个中学生，他的企鹅群不太符合这个年龄段的人，粗略扫一眼，都是一些“城管群”“摊贩群”等等，还标了一二三四五……
    唐南周点开一个摊贩群，问了句：“有没有人认识罗潘，做生意的，有个儿子送去了国外念书，有个女儿在一中念书。”
    宋纱纱问：“会有人知道？”
    唐南周说：“不要小看了摊贩，他们行走在各大街巷，来光顾的人有老有少，能够知道很多信息。”
    宋纱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况，问：“你是怎么打入他们内部？”
    唐南周淡淡地说：“我父亲职位比较特殊。”
    言语之间，似乎不太乐意提起。

 chapter 7（2）

    就在这个时候,唐南周手机里的企鹅群响了起来。
    一条又一条的回复冒了出来来。
    唐南周低着头，一条一条地查看，过滤掉水群的信息，把重要有用的信息组合起来。
    从宋纱纱这个角度望去,恰恰好能看到他挺拔的鼻梁,还有专注的眼神,一个人认真起来会格外有魅力,此时此刻的唐南周有一种超越了少年的青涩,融合了男人的深沉与稳重,上下滚动的喉结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雄性荷尔蒙。
    宋纱纱从未意识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对唐南周用上“秀色可餐”四个字。
    心头砰咚砰咚，宛如鹿撞。
    “有几个可疑的点。”
    “……嗯？”
    唐南周低着头,继续说：“一,罗潘是本地人,以前是开修车行的,店面不大，在s市的郊区,店面还是租的；二，他去年年中关了修车行,开了一家本帮菜餐馆,地点在市中心；三，他的儿子罗文浩是去年年中去了欧洲念书。”
    唐南周还没说完,宋纱纱立刻察觉出疑点。
    她问：“罗晓棠家里经济情况怎么样？”
    唐南周看了宋纱纱一眼,暗叹她的细腻与聪明，说：“一般，开餐馆前，房子也是租在郊外，现在住在市中心,但房子也是租的。”两人对具体的房价虽然不清楚，但s市寸土寸金，郊区的房子跟市中心的房子哪有比较的可能性？
    两人互望一眼。
    唐南周继续说：“他们说他发了一笔横财，罗潘本人的解释是远房亲戚去世给他留的房产变卖折现了，所以才有闲钱送儿子出国。”他又扫了眼手机，企鹅群里开始水群，各大摊贩在聊家常，还有在抱怨今天有多冷，都是无用的信息。
    他放下手机，指骨分明的手指点着桌面。
    “反向推理，罗潘是目击证人，他不敢说，不愿说，极有可能是拿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或者还有个原因，你父母得罪的人来头不小，有背景有权势，罗潘有儿有女，得罪不起，所以拿了封口费就缄默了。”
    宋纱纱说：“他冒着危险来吊唁我爸爸妈妈，可以证明他内心不是那么坚定，或许现在还有可能被说服。”
    唐南周颔首，眼里有笑意。
    “洋娃娃，你很能揣摩人心呀。”
    “小熊你也不差，逻辑很好，高二分文理你可以学理科。”
    .
    “……我擦！”
    一直贴着墙壁偷听的小胖子发出一声嚎叫，把昏昏欲睡的白子仲给惊醒了。白子仲问：“发生什么事？地震了吗？”
    小胖子面露哀嚎之色。
    “……周哥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抛弃我了。”
    “你听到了什么？”
    小胖子说：“我听到学理科三个字！周哥高二肯定要去学理科了……我脑子不好使，看到数字就头晕，我爸打算让我去学文科，培养下文艺细胞。”
    白子仲抖了抖嘴唇，无言以对。
    忽然，听到隔壁有开门声响。
    白子仲说：“周哥他们结账了，跟不跟？”
    “不跟！周哥高二都要走了！我没人罩了！我要再吃一盘肉酱意面！”
    “……”
    .
    到了饭点，各家餐馆渐渐热闹起来。
    处于市中心的一家本帮菜餐馆外，也开始排起队来。餐馆在商场的五楼，商场里的暖气开得十足，过道里排队的人也不至于冻得没有心思吃饭，拿着铅笔在纸质菜单勾画。
    排队的人大多都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或是逛商场逛累的人，也有一部分是这家本帮菜餐馆的忠实客户，不过今日队伍的中间多了两个学生。
    宋纱纱拿菜单半掩着脸，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没有。”
    唐南周说：“我问过了，罗潘固定每周周二回来巡视他的餐馆，风雨无阻。”
    宋纱纱说：“他的照片你再给我看看。”
    唐南周问：“紧张？”
    宋纱纱说：“有点，我怕我说服不了他，但我会努力试试。”
    唐南周看了眼时间，说：“以现在排队的长度，和上菜的速度，两点半可能赶不回学校。”
    宋纱纱说：“我让锦鲤帮我请假一节课，顾老师没有怀疑。”
    唐南周问：“头一回逃课？”
    宋纱纱说：“……是。”
    唐南周说：“你逃得挺心安理得的啊。”
    宋纱纱说：“嗯，我心理强大。”
    唐南周说：“那就继续强大下去，实在不行，来硬的吧。我找人去揍罗潘一顿，要不然我们去绑架二班的班长，威逼利诱……”一顿，笑着问她：“你看怎么样？”
    宋纱纱见他一副插科打诨的模样，不由瞪了他一眼。
    “你这是要进监狱的！”
    “我还未成年。”
    宋纱纱无言以对。
    唐南周说：“行了，逗你玩的，现在还紧张吗？”
    宋纱纱摸了摸心口，说：“……有奇效。”
    .
    等了小半个钟头，终于轮到宋纱纱和唐南周，两人点了菜后，没过一会，果然如摊贩所说，老板每周二必定来巡视店铺。宋纱纱与唐南周对视一眼，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唐南周忽然说：“你坐在这里，我把他请过来。”
    “嗯？”
    “给你多点时间准备。”
    说着，唐南周立马过去，从宋纱纱的视线望去，她也不知唐南周和罗潘说了什么，只知不到半分钟，罗潘就跟着唐南周过来了。
    罗潘穿得很接地气，放在人群里根本看不出来是一家市中心餐馆的老板，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完全没法想象居然有一个气质高冷的女儿。
    “你是棠棠的同学？”
    说话也很和蔼。
    但听到声音的这一刹那，宋纱纱知道他就是她想找的人，他的声音与那一夜在灵堂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一路走好。”
    “天堂里没有坏人。”
    “对不起，我不能站出来……”
    “我儿子要念高中了，他考上了一中，他有大好的前程……”
    “对不起……”
    “对不起……”
    ……
    宋纱纱稳住颤抖的心脏，说：“叔叔，您好，我是宋纱纱。我有几件事情想向您请教。”
    罗潘微笑：“小同学，什么事？”
    宋纱纱问：“去年六月二十五日的晚上，您记得您在哪里吗？”
    罗潘的微笑消失，说：“这么久的事情，我人老了，记不得。”
    宋纱纱又说：“其实我听到了，那天您可能没有注意到我，但我听到您和您儿子说的话，”她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波澜，“一路走好，天堂里没有坏人，对不起，我不能站出来，我儿子要念高中了，他考上了一中，他有大号的前程，对……”
    话还未说完，罗潘便打断了她。
    “抱歉，小同学，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忙，恕我不能亲自招待。”
    罗潘起身，走得很急。
    宋纱纱喊了句：“我是他们的女儿。”
    他步子一顿，没有回头。
    倒是有其他客人因为喊声望了过来，宋纱纱重新坐下，双唇紧紧地抿住，像是一条紧绷的线。
    唐南周和她说：“再想其他办法吧。”
    宋纱纱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她知道的人只有罗潘一个，能帮助她的人也只有他。他如果死活也不肯帮她，她别无他法。这就是一个选择题，只有两个选择，帮或者不帮，没有第三个。
    而人性都是自私的。
    不帮她，他或许真的像唐南周所说那样有一笔不菲的封口费，还有安逸的生活；帮她，也不一定能揪出罪犯，相反还会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人大多都是趋利避害，她没有太多指责的立场。
    但，在这件事上，她有顽强的决心。
    宋纱纱每一周的星期二必定过来这家本帮菜餐馆，她也不找罗潘说话，就坐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幽幽地看着他。后来罗潘不来了，她改成每天都过来，下了课就带着作业过来，等到餐厅打烊再背着书包离去。
    而每天唐南周都陪着宋纱纱。
    宋纱纱不想宋丽担心，撒谎说临近期末，参加了一个校内免费辅导的晚自习班。
    作为年级前三的学生，她的话没有任何人起疑。
    在二十天后的一个晚上，宋纱纱和唐南周准备离开餐馆的时候，碰上了罗晓棠。
    罗晓棠问：“宋纱纱？唐……南周？你……你们在我家餐馆做什么？”
    宋纱纱说：“我有事想找你的父亲。”
    罗晓棠沉默了下，上下打量着宋纱纱。
    “……我父母都洁身自好，不可能有你这样的私生女。”
    宋纱纱说：“你误会了。”
    罗晓棠松了口气：“那就行了，我爸在家，我带你们去找他。”

 chapter 7（3）

    宋纱纱和唐南周知道罗晓棠家的房子在市中心,但没想到的是，房子的地理位置落于一处城中村。周遭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中间却圈了一块地，大多是五六层的建筑,还有七八座一线城市里稀缺的平房。
    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时,许是脚步声略大的缘故,巷子深处响起了几声狗吠。
    罗晓棠走在前面,整个人有些沉默。
    半晌,她忽然说：“这里离我爸爸的店近,走路十分钟。”
    宋纱纱说：“是挺近的，这里离一中也蛮近的吧。”
    罗晓棠说：“是。”
    说话间,罗晓棠停在一扇铁门前,铁门有些生锈,不太好使,钥匙插了进去，足足一分钟才旋转开来。罗晓棠的家在五楼,没有电梯，只有一条楼梯。楼道的灯是响应灯,但底下两层的灯都坏了,罗晓棠拿了手机出来照明。
    进门后，罗晓棠说：“你们等一下,我和我爸爸说一声。”
    宋纱纱在门关处打量着房子。
    建筑看起来年代久远,屋里装修得还可以，约摸有九十平的样子，门关处连接的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墙纸是清新的蓝色，挂了七八个相框,摆成了爱心的形状，看起来颇显温馨。
    罗晓棠回来，说：“我爸爸在洗澡，你们进来吧，不用脱鞋。”
    罗晓棠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后，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见宋纱纱在看照片墙，她说：“那是我的哥哥，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隔壁是我的妈妈，不过我妈妈很早去世了，是我爸爸手把手带大我们兄妹，”似是想起什么，又说：“我家房子租的，虽然外面看起来很破，但市中心能租到这么大的房子，价格和地理位置也不错的很难得了，而且我们不打算在国内久待，等我大学毕业后，看我能考上哪个国家的大学，我们就去哪里定居。”
    唐南周似是有些意外：“出国？”
    罗晓棠看了他一眼，却是问他：“唐南周，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唐南周：“罗晓棠。”
    罗晓棠问：“以前知道吗？”
    唐南周没回答。
    罗晓棠扯了扯嘴角，说：“我知道你不知道，反正也没见你对哪个女孩上心，”说着，看了眼宋纱纱，却也没再说下去，转了个话题：“我家里条件不错，我爸爸特别希望我出国，其实我并不喜欢国外，但我爸爸喜欢，现在在给我攒出国的钱。”
    宋纱纱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爸爸？就直接把我们带过来了？”
    罗晓棠说：“我爸爸最近心事重重，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我前几天问了店里的服务员，才知道有两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学生天天在店里守着，我今天才想去看看，没想到是你们。”
    屋里响起开门的声音。
    罗晓棠站了起来，说：“爸，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学校里的同学，宋纱纱和唐南周。”
    罗潘措手不及地看着两个孩子，脸色微变，说：“棠棠，你去房间里待着。”
    罗晓棠有些犹豫，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眼宋纱纱和唐南周，最后没说什么，往房间走去。待房门一关，穿着睡衣的罗潘才对宋纱纱说：“小同学，我上次和你说得很清楚。”
    宋纱纱说：“罗叔叔，我今天来，只是想和您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唐南周认为罗潘收了一笔封口费，可是没有任何证据。
    宋纱纱在初三的时候就查过许多相关资料，包庇罪与知情不报的区别，在法律这个范畴来说，罗潘的行为不构成犯罪，顶多是知情不报，不会有任何法律的责罚。
    唯有良心与道德的谴责。
    她说：“我只想问罗叔叔一句，假使有一日，您的女儿遇到和我一样的状况，您希望她也像我这样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吗？”
    她站起来，鞠了一躬。
    “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您，如果您有改变的想法，可以联系我。”
    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拿了出来。
    “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
    .
    罗潘沉默地看着桌面上的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写着名字和一串数字。
    客厅里只有罗潘一个人，墙面上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
    屋里安静极了。
    罗潘抽着烟。
    大冬天里，客厅开了一扇窗，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来，吹散一屋的烟味。
    “爸爸。”
    罗晓棠从房间走出。
    罗潘立马熄了烟头，关上了窗子，急急忙忙地说：“闺女，大冬天的怎么穿这么少？现在流感严重，生病了咋办？”抬手就把屋里的空调打开，说：“回房间把外套穿上。”
    罗晓棠没动，只说：“我同学今晚说了什么？”
    罗潘说：“先把外套披上。”
    “我不，爸爸，你告诉我。”见自己父亲不吭声，罗晓棠又说：“什么叫做假如遇到和我同学一样的状况，你希望我也像她这样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吗？什么意思？爸爸，你不告诉我，我明天去问宋纱纱。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爸爸，是你告诉我做人要顶天立地，不能偷鸡摸狗。我之前就没想通你为什么要着急送哥哥出国，明明在国内我们可以活得更滋润。”
    说着说着，罗晓棠面色变白：“是不是哥哥杀了人？杀了宋纱纱的父母？”
    “罗晓棠！”
    “爸，你不告诉我真相，今晚我就跟你耗在这里。”她跑到窗边，打开窗子：“我冷死在这里，也要知道真相。”
    女儿胡搅蛮缠起来，罗潘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过了许久。
    天下间没有父母斗得过自己的儿女。
    罗潘终于认输，和罗晓棠说了。罗晓棠也沉默起来。过了一周，罗晓棠和自己的父亲说：“爸，我想转学。在学校里一见到宋纱纱，我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没法好好念书。”
    罗潘无言，许久才叹了声。
    “我明天去派出所。”

 chapter 7（4）

    罗潘举报后,警方效率相当迅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新审案抓到真正的犯人，并连带揪出一个贩卖国家级保护动物的团体，在新一年到来的s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事到来的时候,正好是一中放寒假。
    宋丽是接到警方的消息后才知道当初侄女不是犯迷糊,是确有此事,一时间百感交集,对侄女心疼万分,也对自己的哥哥和嫂嫂感到惋惜与不公。
    那么好的一对夫妻,却因为掌握了犯人犯法的证据而受到谋害，还险些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不是纱纱固执,他们在黄泉之下也会永不瞑目吧。
    有记者想要采访宋纱纱,宋丽咨询了宋纱纱的意见后,拒绝了采访的记者们,只希望记者们能够让孩子安安静静地生活。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良的记者在采访上偷偷地说了一嘴。
    虽然没有提宋纱纱的名字,但是还是说了一中某学生。
    宋丽见状，也没有管。
    年初五那一天,宋纱纱说想去父母出车祸的路段拜祭。宋丽全家出动,和宋纱纱一块去当初出了事故的广兰路段。那一天天气有点冷，但阳光出奇地好,宋纱纱觉得在心头积压了将近两年的乌云散去了。
    练习本上打倒大魔王恶势力的小人儿画作,像是神笔马良一般，成了真正的现实。
    正义既是信仰。
    .
    小胖子讨了过年红包后，在网吧新年开业的第一天就拉着白子仲和唐南周去嗨。
    开年的网吧很多青少年。
    三个人要连排的座位。
    此时此刻，唐南周正在打游戏。
    而小胖子和白子仲在一边用电脑里的企鹅说着悄悄话。
    【小胖子：卧槽，我知道一个秘密。你知不知道前几天的新闻报道？说一中某学生父母被谋害的事情。里面说的人就是宋纱纱！卧槽,宋纱纱太惨了。】
    【白子仲：你怎么知道的？】
    【小胖子：郑力告诉我的啊！郑力那小子不是和宋纱纱的表妹谈恋爱吗？敢情周哥之前和宋纱纱形影不离的不是在谈恋爱啊，我以为他们俩都成了。】
    小胖子咬着薯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在键盘狠狠地敲了几个字。
    【小胖子：我觉得我需要帮周哥一把。】
    【白子仲：你想做什么？】
    【小胖子：虽然周哥要抛弃我了，但罩了我这么多年，我决定要好好回报他一把。我们可以曲线救国……】
    【白子仲：不错啊，过了个年，成语都会用了。】
    【小胖子：滚。】
    ……
    小胖子怕被唐南周发现，侧过身，拿出手机悄悄给郑力发了个信息。
    白子仲瞄了眼，压低声音问：“找郑力？”
    小胖子说：“让郑力的小女朋友把宋纱纱哄来网吧！”
    白子仲：“隔了两个人，果然很曲线救国。”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曲线救国”的方法居然奏效了。半个小时后，网吧门口出现了宋纱纱和她小表妹的身影，不过却没见郑力。
    小胖子激动地招手：“好巧！”
    白子仲：真假。
    唐南周摘了耳机，有些讶异地看着走过来的宋纱纱和小表妹，问：“你们怎么来了？”
    小表妹说：“我们小区今天停电了，在家里待得无聊，所以我就和表姐出来了……”小表妹拉着宋纱纱，指着唐南周的电脑，说：“表姐，我班里也有人在玩这个游戏，你要不要也玩玩？”
    小胖子腾出自己的位置。
    “来，请坐请坐。粽子，腾过去一点，让小妹妹也坐。”
    小表妹立即坐好。
    宋纱纱倒是迟疑了一会。
    唐南周问她：“玩吗？我带你。”
    她说：“……也好。”
    她刚坐下，小表妹的手机就震动了下，小表妹说：“啊，表姐，我同学找我有急事，我先溜了啊，傍晚前回来跟你一块回家！好不啦？”
    宋纱纱看她一眼，心如明镜。
    “注意安全。”
    “好的啦！傍晚见啦！”走之前，小表妹还跟唐南周说：“大佬小哥哥，新年快乐啊！”
    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白子仲终于明白为什么郑力没有来了，敢情就是在外面等着的。
    大过年，一对小情侣就开始虐狗！
    过分！
    .
    唐南周问宋纱纱：“以前玩过吗？”
    宋纱纱摇头。
    唐南周说：“其实这是一款推塔游戏，把对面的塔推了就算胜利，我玩一遍给你看，下一把我带你玩。”
    宋纱纱说：“好。”
    电脑屏幕里，唐南周使用的英雄角闪着飞快的身影打杀野怪，他没有带耳机，边打边跟宋纱纱讲解。宋纱纱点点头。一局结束后，唐南周带宋纱纱玩。
    有唐南周带着，宋纱纱几乎是躺赢，尽管还没有彻底摸清游戏规则，但敌方压根儿近不了宋纱纱使用的英雄的身边。
    因为但凡靠近宋纱纱身边的敌人，五步之内通通被唐南周干掉了。
    一局下来，唐南周问：“会玩了吗？”
    宋纱纱说：“不是很感兴趣。”她关了游戏，说：“我看电影好了。”
    唐南周继续玩游戏。
    .
    小胖子一直注意着两人的互动，现在再度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给白子仲敲文字聊天。
    【小胖子：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也知道女孩子不玩游戏想看电影的时候就应该陪她看啊！周哥居然理直气壮地继续玩游戏！难怪一直追不上宋纱纱！】
    小胖子重咳一声，问：“宋纱纱，你在看什么电影？”
    宋纱纱说：“傲慢与偏见。”
    “哦哦……外国片啊……”瞄了眼，满屏的外国人，讲着他最不懂的英语，顿时毫无兴趣。他在想着要怎么把话题转到唐南周身上。可惜脑袋不是特别灵光，半晌也想不出绝妙的话语来。
    就在这个时候，宋纱纱看到自己喜欢的情节，伸手拉了拉唐南周。
    “这里超好看的。”
    小胖子来不及阻止宋纱纱。
    他们周哥打游戏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不然后果很严重！
    “宋……”
    话还未出口，小胖子就见到在玩单机游戏的周哥暂停了打得正激烈的战场，摘下耳机，微微侧过身，没有任何火气，也没有任何怨言，无声地看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宋纱纱问：“是不是超棒的？”
    唐南周“嗯”了声，又重新带上耳机，继续打游戏。
    又过了五分钟，唐南周再度摘下耳机，离开了网吧。小胖子以为他去上厕所，没想到片刻后回来的周哥手里多了一袋零食，有超市里卖的桶装爆米花，有三四瓶不同口味的果汁，还有热的瓶装奶茶和咖啡，以及各式各样的糖果。
    唐南周说：“我顺路买的，吃吗？”
    宋纱纱拿了一瓶蜜桃汁，还有爆米花。吃了一小半后，唐南周默默地递了一个大白兔奶糖过去。宋纱纱自然而然地接过，撕开包装送进了嘴里。
    小胖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才动作宛如慢镜头似的在键盘敲下几个字。
    【小胖子：粽子，我……】
    【白子仲：？】
    【小胖子：我就是有点难过，周哥对我从来没有这么贴心过。以及……】
    【白子仲：以及什么？】
    小胖子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知道他在周哥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细心温柔，仿佛见到了周哥从来都没有过的一面。
    正巧电脑里的电影播放到达西先生在雨中向伊丽莎白求婚。
    “iloveyou，mostardently…”
    小胖子英语不好，但前面那一句那是看得懂的，电影里男主人公眼神里的爱慕，就像是此时此刻的周哥一般，大概是一种无法自拔的喜欢吧？

 chapter 7（5）

    手机震动了下。
    宋纱纱暂停电影,低头回复短信，重新放下手机时，眼角的余光碰见唐南周投来的视线。
    她说：“罗晓棠的短信。”
    唐南周皱眉，问：“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好了？”
    宋纱纱说：“她给我发新年快乐的短信,应该是群发的,你也有吧。”
    唐南周看手机,并没有罗晓棠的短信,他淡淡地说了句：“一般女孩子给我发短信,我几乎都不回。”
    打听他手机号的人太多了,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也很多，逢年过节经常有人给他发祝福的短信,他看到是陌生号码从来都不回,也不觉得有必要回。
    此时,宋纱纱的手机又响了下,还是罗晓棠发的信息，问她数学寒假作业做完了没有,她有几道题目不懂，想和她讨论下。宋纱纱很快地就回了个“好”字。
    她知道自己心头乌云能散去,其中有罗晓棠的功劳。
    这姑娘看着冷冰冰,有时候还有些娇气任性，但接触下来,还是蛮有趣的。毕竟大多这个年龄段的姑娘,青春飞扬，再坏也只是小孩子的坏，当然也有特殊的例子，只是大多数都是平凡又可爱的。
    似是想到什么，宋纱纱又低声说：“忘了告诉你,罗叔叔确实收了封口费，但没有用，他也的确接收了远方亲戚的遗产，协助警方破案的时候，打钱的账户是关键的线索之一。”
    唐南周忽然问：“你班里的同学都给你发拜年短信了？你每一条都回了？”
    宋纱纱说：“看着像是群发的不回。”
    唐南周瞥她手机一眼，若无其事地问：“你班里的副班长给你拜年了吗？”
    “他文采不错。”
    “看看。”
    宋纱纱把短信打开给唐南周看。
    唐南周瞄了几眼，却没说话，转头在键盘敲了几个字，没一会出现搜索引擎的页面，鼠标“哧沥哧沥”地响，一个页面弹出。唐·极度藐视·南周轻飘飘地说：“抄的。”
    宋纱纱也没想到是抄的，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说什么。
    唐南周说：“今晚我给你发一条短信，让你看看周哥的文采。”
    宋纱纱忍俊不禁。
    “行呀，等你。”
    没多久，宋纱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不是短信，是电话。片刻后，宋纱纱说：“我要先走了，锦鲤说事情要和我商量，”顿了下，她低声说：“你帮我悄悄跟郑力说，让他送我表妹回家。”
    唐南周应了声。
    宋纱纱穿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匆匆走了。小胖子挪过来，坐在先前宋纱纱的位置上，嘿嘿地笑了下：“周哥，别看了，宋纱纱都走远了。”
    说真，伸手去碰唐南周刚买的零食。
    唐南周没阻止他，小胖子开了瓶果汁，仰脖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才说：“周哥，你和宋纱纱现在究竟是什么回事？”
    “吃你的东西，别问。”
    他带上耳机，玩游戏，嘴边倒是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和今早进网吧时阴沉沉的脸截然不同。小胖子是知道的，周哥过年时心情都不太好，但现在看来……
    啧啧，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
    家中长辈过年时的活动往往与麻将离不开，景黎带宋纱纱上楼的时候，宋纱纱就听到了好几户的麻将声。等到了景黎的家门口，搓麻将的声音愈发大，还有陆陆续续的碰杠声。
    景黎掏钥匙开门，对宋纱纱说：“你不用和我家人打招呼，我爸妈打起麻将来跟走火入魔一样，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果不其然，屋门一开，直晃晃地映入宋纱纱眼帘的就是一桌麻将，围了六个人，有两个观战。战况激烈，都没有人注意到来人了。景黎拉着宋纱纱进了房间。
    房间隔音，房门关上后，麻将声登时消失。
    景黎笑眯眯地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先坐着，我给你拿糕点和饮料。你想喝什么？我家里过年的时候囤了很多年货，横扫了打大半饮料区。”
    宋纱纱说：“我刚喝过果汁了，也吃过东西，你不用给我拿了。”
    “咦，刚刚我给你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好像听到了有男孩在说话。”
    “网吧。”
    “网吧？”
    景黎家里管得特别严格，家里人从来都不许她上网吧，游戏机室，是个十足十的乖乖女。宋纱纱请客一声，说：“嗯，我和我表妹一起去的，还有十一班的几个男生。”
    “哦……”景黎拉长音调，意味深长地问：“是有唐南周对不对？”
    宋纱纱嗔她一眼。
    景黎托着下巴，说：“其实我很好奇诶，唐南周是不是喜欢你呀？打从你们俩走得近以后，唐南周连被校长批评的次数都少了。十一班的班主任哦，恨不得把你当菩萨一样供在神台上了。”
    她眨巴着眼睛，又说：“别和我说不是，也不看看我这双眼睛，孙行者的火眼金睛都没我的厉害呢。”
    宋纱纱说：“你说呢？”
    “你说嘛说嘛。”
    “不是火眼金睛吗？”
    “那还得由我们无敌温柔可爱漂亮的宋菩萨盖章呀，快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唐南周？”
    宋纱纱难得红了脸，转移话题：“你要给我看什么？不给我看到的话，我可要走了。”
    “啊，别别别！”
    景黎一个上前就抱住宋纱纱：“不许走不许走，今天来了我锦鲤大王的窝，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啦，唐南周也抢不走！”
    宋纱纱对撒娇的女孩没什么抵抗力，笑问：“大王要给我看什么？”
    景黎蹭了蹭宋纱纱的肩，跟一只小猫咪似的。
    “压寨夫人不要动，还有闭上眼睛。”
    宋纱纱闭上眼。
    景黎这才松开了她，她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须臾才得到景黎的允许，睁开了眼。两张薄薄的纸出现在宋纱纱的眼前，她看着上面的字样，说：“这……这是……”
    景黎一脸骄傲地说：“出版合同呀！我厉害不厉害！年底的时候签的，但当时我知道你在忙其他事情，就没有和你说。稿子我还没写完，编辑让我过完年后交给她。编辑说等我交稿后，年中的时候就能上市啦，到时候我给你样书！”
    她晃着宋纱纱的手。
    “之前被不良编辑坑骗的时候，真的很难过，但后来想通了，没什么好难过的！摔倒了一次，再爬起来就好了，摔倒两次，那就继续爬起来。我知道努力不一定会有回报，可是不努力就一定不会有希望。”
    乐观又元气十足的女孩子就像是一个小太阳。
    宋纱纱喜欢景黎这样的女孩子，有时候丧丧的情绪出来，和她说说话就会充满积极向上的动力。
    她很庆幸自己选择来了s市。
    景黎收起合同，看了看宋纱纱，眼珠子转了转，又轻声说：“虽然我现在还小，谈人生道理和感悟可能不够说服力，但过去不论发生什么，都没法阻止第二天的到来，所以要开开心心地过！”
    宋纱纱此时此刻总算明白景黎找她来做什么的了。
    她顿感心头一阵暖意。
    “你不用担心我，我之前没和你说就是不想你担心，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要解决的事情也解决了。”
    景黎松了口气。
    她是过年的时候才知道纱纱父母的事情，犹豫了好几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特别心疼纱纱，现在见她这个模样，想来是没什么事了。她默默地决定以后要对纱纱更好！

 chapter 7（6）

    六点左右,小区来了电。
    宋纱纱回家吃晚饭。
    吃过晚饭后，她钻进房间里看书。虽然在放寒假，但宋纱纱很有计划。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做完了所有寒假作业,剩余的时间也有所安排。她找高二的学姐借了高一下学期的书本,开始预习自学。
    高一的上学期因为心不在焉,忙着说服打动罗潘,期末考试的成绩并不理想,排名年级第三,与第二名拉开了十分的差距。
    宋纱纱打算下学期要拿回第一名的宝座。
    原木书桌上贴了一张时间安排计划表，细致到起床睡觉休息娱乐时间都有罗列。
    有一次景黎来她的房间玩,见到她的计划表,握着她的手说她也经常写计划表,真不愧是当了一整个学期的同桌,心有灵犀。然而下一句却是，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自制力少得可怜。
    宋纱纱这个倒是不一样。
    她是列出表格来了，就一定会严谨地执行,假使当天有其他意外,那么就减少当天的休息时间，贯彻今日事今日毕的精神。
    .
    生物这一门,是宋纱纱学习的重点。
    她的人生规划清晰,继承父母的梦想，她就要念野生动物保护专业，国内顶级的两大学府其实并不适合她念这个专业，所以她打算开学的时候找老顾谈一谈，咨询意见。
    自学了两堂课的内容后,她又做了一套题进行巩固。
    等她收起课本时，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三十分了。宋纱纱洗个澡回房，拿了枕边的一本课外书开始阅读，是国外的一位着名的动物学家的自传。因为是外文版本，所以宋纱纱看得很慢，遇到不懂的单词需要停下来查电子辞典。长时间积累下来，对她本来就相当优秀的英语成绩亦有提升的作用。
    手机震动了下。
    有同学给她发了拜年的短信，内容和王鹰给她发的一模一样。
    “……抄的。”
    白天的少年语气冒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酸意。
    宋纱纱知道酸意代表着什么。
    如同当初唐南周说过——“……很多女孩子喜欢我，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情窦初开时往往不知所措，喜欢两个字在花季雨季的年龄总是那么青涩，那么笨拙，却十分可爱。
    这样的情绪在历经千帆后，便变为成年人式的成熟。
    宋纱纱打小成绩优秀，体育成绩也名列前茅，五官精致好看，为人温柔体贴，在班级里像是一股春风，掠过之处，少不了心生向往的追求者。
    大抵是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的缘故，她在感情方面格外早熟，别人尚懵懵懂懂时，她已经懂得怎么恰到好处地拒绝别人。
    她删掉了一大部分的拜年短信，只留下了唐南周的。
    她一条一条地往上翻，才察觉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发了那么多条短信，内容琐碎，零零总总的什么都有。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她合起课外书，换了个姿势，趴在了床上。
    她给唐南周发了条短信。
    【唐某人，说好给我来一条文采斐然的拜年短信呢？】
    若是以往，唐南周几乎是秒回。只不过今天似乎有点慢，她等了半个小时，唐南周都没回她。第二天唐南周也没回她。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提示关机。
    宋纱纱给小胖子打了个电话。
    “……昨天你们几点离开网吧？”
    “八点多就回去了。”
    “你今天又和唐南周联系吗？”
    “啥？没有。不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给他发了信息，他没有回我，今天给他电话也关机了。”
    “没事，周哥手机没电后经常就忘记充电了，可能是打游戏打得入迷了。以前周哥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通关一个游戏，怕被打扰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
    宋纱纱挂了电话。
    她又给唐南周拨了通电话，仍然是关机的状态，企鹅上发消息也没有回。
    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
    宋丽进来，问：“纱纱，姑姑下午去甘泉寺烧香，你去吗？”
    宋纱纱说：“我刚刚和同学约好出去玩了。”
    小表妹探出半个头，说：“妈，表姐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小表妹的脑袋被敲了下：“你不许不去，陪你爸妈去。放假后，你天天出去玩，寒假作业动了没有？秦澜，你妈跟你讲，你明年就要考高中了，要是考不上，我就把你的皮给剥了。还有，不许和坏学生一起玩，等会烧香的时候你给我拜文曲星去，能有你表姐成绩的一半好，你妈半夜都能偷笑。”
    小表妹被拧着耳朵拖走了。
    .
    等姑姑一家出了门，宋纱纱也出了去。
    她上了公交，在唐南周住的小区下了车。小区安保严格，没业主带着进去，或是得到业主的亲口允许，压根儿进不去。不过宋纱纱有了前车之鉴，蹲守在一旁，瞄准了时机，跟着一个青年进了去。
    宋纱纱凭着出色的记忆找到小区楼。
    电梯门即将关闭。
    宋纱纱眼疾手快地按住，进去时意外发现刚刚跟着进来的青年也在。
    那个青年似乎也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
    青年约摸二十出头的模样，穿得休闲，腕上有一块机械表，黑色的皮腕带，蓝宝石水晶透明的底盖，表盘设计简洁低落，品牌的标志优雅大方，多亏罗晓棠的科普，宋纱纱才知道这个牌子的手表贵得吓人。
    青年朝她笑了笑，侧过身。
    “小姑娘，你先。”
    宋纱纱道了声“谢”，在电梯按钮旁边的密码锁里输入密码，随后按下三十层。
    青年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讶异，问她：“三十楼的？”
    宋纱纱说：“我来找朋友的。”
    青年上下打量她，却没有说话。好一会，宋纱纱发现青年并未按电梯楼层，等三十楼到后，竟和她一块出了电梯。这个高档小区是一梯一户的，一起出电梯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宋纱纱正想说什么，青年就开口：“我是他哥哥。”
    宋纱纱和唐南周认识半年，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如今蹦出一位哥哥，难免有些诧异，不过仍是有礼貌的点点头，说了句：“大哥哥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
    青年站在门口边，说：“我今天过来还没给他打招呼，打算给南周一个惊喜。小姑娘，你来摁门铃。”
    宋纱纱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应了声“好”。
    她摁了下门铃。
    几乎过了五分钟，可视门铃才亮了起来，唐南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洋娃娃？”
    宋纱纱看了青年一眼，青年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宋纱纱说：“我昨天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我，今天手机也关机了，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手机被偷了。”
    她又问：“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听到鼻音挺重的。”
    唐南周说：“得了流感，你别进来了，免得给你传染。”
    宋纱纱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是我想上厕所。”
    可视门铃里的唐南周沉默了下，似是有些无奈，最后还是开了门。视频里的黑白像素不高，宋纱纱是亲眼见到人后才发现唐南周哪里是流感，整张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发烧了。
    她顿时着急起来。
    “你发烧了啊！”
    伸手一探，额头烫得可怕。
    宋纱纱一急，倒是把屋外的青年给忘记了。直到一声“surprise”冒出，她才想起还有这人的存在。她看了眼唐南周，又看了眼青年，说：“我上来的时候碰见你哥……”
    剩下一个“哥”字还未出口，唐南周就沉下一张脸。
    “他不是我哥，我没有兄弟姐妹。”
    青年说：“南周，爸让我来看你……”
    “滚。”
    “爸他……”
    “滚。”
    青年无奈了。
    “南周，咱们好好说话行不？”
    唐南周冷冰冰地说：“你不滚我就叫保安了。”
    青年没办法，只好对宋纱纱说：“小姑娘，他发烧了，你带他去看医生。”
    “滚。”
    “行行行，我现在滚。”

 chapter 7（7）

    少年的脸颊带着两坨显眼的红,头发极其凌乱，还略微有些油，身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脚底踩着人字拖,即便是病着,看起来有五六分虚弱,可到底是青春逼人的年纪,这副邋遢的模样,仍旧保持着“社会我周哥”式的从容。
    “我吃过退烧药了,睡一觉没事。”
    “我以前也是这样，发烧了吃退烧药就行。”
    “去医院麻烦。”
    ……
    见宋纱纱沉默,他再度硬邦邦地补了句：“我真的没事,你别听他胡说。”
    门关后面就是客厅。
    客厅上的茶几放着医药箱,一排明显的退烧药少了四颗,上次她过来给唐南周擦消肿药的时候，退烧药仍是满满当当,一颗都没有少。宋纱纱垂下眼，似是在思索什么,须臾抬起眼,说：“附近有一家医院，去输个液,好不好？”
    她嗓音又轻又温柔。
    尤其是最后一句“好不好”时,那一双水润水润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唐南周尽管万分不愿去医院，可是无法拒绝这样的宋纱纱。
    她的乞求，像是魔咒似的，根本连道理都不用讲，一击即中。
    “……瞎担心,算了，走吧。”
    .
    输液室里人不多。
    护士挂了吊瓶，调试点滴的速度后便离开了。宋纱纱坐在唐南周的旁边，对面坐了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看起来很是恩爱。
    宋纱纱收回目光，见唐南周正看着她。
    她弯眉笑了下，说：“我今天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没接。你怎么这么倒霉，过年期间手机居然被偷了。”
    “没有被偷，”他说：“被我爸砸坏了，手机卡也坏了。”
    宋纱纱一愣。
    和唐南周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一回听他提起自己的家庭。
    她微微挪了下身体，当一个倾听者。
    “昨晚和我爸吵了一架，他把我手机摔了。大过年的商店没开门，找不到买手机的地方。昨晚回家后本来要给你发信息的，一时间生气过头，加上发烧，吃药后就睡了。”
    他淡淡地解释。
    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生病了却没人照顾，还是在过年期间。人在生病时内心会格外脆弱，尤其是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会感受到莫名的孤独与寂寞。
    宋纱纱听得有几分心疼。
    她问：“刚刚那一位是你哥哥？”
    她不傻，虽然唐南周对那一位青年语气不善，可是她能看得出来那一位青年很关心唐南周。只不过她听小胖子说过，唐南周是独生的，并没有兄弟姐妹。
    “不是。”唐南周否认得很快，眼神也瞬间冷了几分。只不过片刻后，他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勉强算是。”
    宋纱纱听出了点道道来，问：“是收养的吗？”
    唐南周说：“是我继母的儿子，”顿了下，又说：“前些年我父母各自重组家庭，我妈改嫁到国外，我爸也另娶了，孩子是继母带来。那时年纪小，人也幼稚，觉得属于自己的关爱在一夜之间通通都没有了。那时我挺恨我爸的，我爸爸工作忙，我一个月里见到他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我妈也因为这个理由和他离婚了。”
    宋纱纱想起先前表妹从郑力那边听来的话，问了句：“是六年级的事情？”
    唐南周似是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嗯哼”了声，说：“胖球和你说的吧，胖球嘴巴缝不住，牙齿还漏风，一点零食就能撬开他的嘴巴。”
    提起小胖子，氛围少了些沉重。
    宋纱纱倒是蛮喜欢小胖子这个人，是有缺点，但也有优点，大大咧咧，不小气，相处起来舒服，也难怪唐南周能和他当那么久的朋友。她说：“青少年都有叛逆期，有一种叛逆是渴望得到关注，”大抵是熟了的原因，她说得直白：“这就是你初中开始打架逃课闹事的原因？”
    唐南周哼了声。
    “我半年没打过架了好吗？我和那群小屁孩不一样，他们那是初级反抗，我这是高级反抗。”
    宋纱纱闻言，忍俊不禁，说：“高级反抗是什么？”
    唐南周倒是压低了声音，因为感冒发烧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我卧底在城管群里和我爸对抗，给他工作增加难度，还帮了一群小贩，你说这是不是高级反抗？”
    因为他压低了声音的缘故，宋纱纱往前凑了凑脑袋。
    唐南周躲得快，往后一退，说：“你别靠近我，不想给你传染。”说着，倒也应景，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惹来对面年轻小夫妻的瞩目。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尚未拆封的一次性口罩。
    宋纱纱以为他要戴上，怕他行动不便，说：“我帮你拆开。”
    唐南周说：“给你戴的。”
    宋纱纱一怔。
    唐南周又说：“医院里生病的人多，你戴上，我病都病了，不怕传染。”
    宋纱纱“哦”了声，乖乖地戴上，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唐南周问：“有话想说？”
    宋纱纱问：“之前你脸上的伤……”
    他不以为意地说：“我爸揍的，我跟他合不来。老头子一个，打得也不疼，能气到他我心里就高兴。没搬家前常常挨打，搬家后除非校长告状，我也见不到他的人，”似是想到什么，他的唇角有一丝嘲讽，“以前我成绩优秀，省心省力，一年见的次数还没那之后我挨打的次数多。”
    他又说：“他后来也懒得管我，我继母怀孕后，他怕我惹她生气，和我妈一人出一半的钱买了我现在住的房子，还请了个保姆，就是初三的时候吧。我妈也生了孩子，现在他们各有家庭孩子，更加懒得管我了，不过也还成，自由自在，每个月的生活费打得及时。昨天我继母喊我回去吃饭，我和我爸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他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了，要不是看在他是个老头子的份上，我早就打趴他了。”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宋纱纱。
    “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
    宋纱纱反问他：“你自己觉得呢？”
    唐南周说：“以前觉得自己打架逃课闹事，别人喊我周哥时就特别膨胀，觉得自己吊炸天，厉害得天皇老子都要跪下来喊爸爸，后来觉得挺没趣的，真他妈没意思，觉得努力想让自己的爸爸关注自己的我特别没意思……”
    他想了想，说：“就是那天你和我说，你想非常用心地经营自己的生活，人一辈子该体验的事情和感情都要仔仔细细地品尝，这样才对得起天上的父母……我回去后就觉得自己过得很没意思，没必要向我爸证明什么。他们不管我，那我管我自己就好，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以前糟蹋了，现在不能糟蹋。哦……还有一点。”
    他语气平平，仔细听了倒是能察觉出一丝别扭。
    宋纱纱问：“什么？”
    他说：“你表妹说你喜欢有上进心的好学生。”
    这话一出，输液室的两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宋纱纱的脸微微红。半晌，她才说了句：“我表妹什么时候说的？”
    唐南周：“我让郑力问的。”
    对面的姑娘“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两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姑娘齐齐咳了声，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五分钟后，正在输液的姑娘和她丈夫说了句：“你看看人家小情侣，你要是有人家的一半能耐，哪里用得着追我十年？”
    她丈夫看起来很是腼腆。
    “我下辈子再努力一点。”
    姑娘这才眉开眼笑。
    年轻小夫妻就坐在宋纱纱和唐南周的对面，距离不算远，这一段小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两人的耳中。“小情侣”三个字一出，两人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人反驳。
    .
    输液完后，宋纱纱送唐南周回家。
    保姆过年回家，年初九才回来，没人收拾的屋子乱糟糟的。宋纱纱看不过去，给他把屋子收拾了。她收拾的时候，唐南周在一边看着，问：“你在你姑姑家也经常收拾屋子？”
    宋纱纱说：“我姑姑挺疼我的，不让我干家务活。不过我以前在n市的时候，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我爸妈也给我请了保姆，一般我能自己收拾的时候都自己收拾。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而且我打扫屋子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就是不太喜欢做饭和洗碗。”
    “哦。”
    “哦什么？”
    “我喜欢做饭。”
    宋纱纱狐疑地问：“……你会做饭？”
    “不会，”他说得很认真：“但可以学，周哥学什么都很有天赋，所以如果我期末考能挤进年级前一百，你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chapter 7（8）

    宋纱纱知道唐南周喜欢她,也知道总有一天唐南周会向她表白。
    但……
    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其实有些感动的。
    她知道一个人做出改变有多难，而唐南周愿意为她做出改变，愿意为她努力学习。
    而且……
    宋纱纱的心脏噗咚噗咚地跳着，一整夜了心情仍然没法平静,手里的课外书一直停留在半个小时前翻开的那一页。她脑子里全是唐南周白天的那一句——
    “……如果我期末考能挤进年级前一百,你能不能当我的女朋友？”
    被喜欢的人告白,是什么感受？
    她体验到了。
    脸蛋微微发烫。
    她打开手机。
    半个小时前她和唐南周在发企鹅消息,虽然过年期间找不到营业的手机店,但还有电脑。白天的告白,两个人都没再提起，像是往常那样天南地北的聊,最后两人道了晚安。
    宋纱纱打算看点课外书就睡觉,但一直心如鹿撞。
    目光落在唐南周“晚安”的字样上,她的唇角微微弯起,胸口仿佛被什么牢牢地霸占，暖洋洋,甜蜜蜜的，久久挥之不散。她放下手机,关了灯,躺在床上。
    胸口的那一份满满的喜悦在黑夜里仿佛在发酵，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床褥柔软,像是一团粉红色的棉花糖。
    窗帘透进来的夜光,像是仙女棒燃烧的星芒。
    ……
    “啪”的一下，宋纱纱打开床头灯，她给景黎发了条短信。
    .
    宋纱纱：锦鲤你睡了吗？
    景黎：没有，我沉浸在创作的海洋里，飘呀飘。
    宋纱纱：你在赶稿呀,那你忙。
    景黎：不，创作的事没有我家纱纱的事情重要！怎么了？
    宋纱纱把唐南周今天表白的事情说了，短信刚发过去，不到三秒钟，景黎立马来了电话。一接通，就是景黎兴奋的尖叫声：“啊啊啊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半夜才告诉我！快说快说，你答应了吗？”
    宋纱纱说：“我……”
    景黎说：“稍等，我去冰箱里拿薯片和饮料。”电话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很快的，景黎的声音又再度传来：“好了！纱纱，你可以说了。嗷，有点小激动，我的同桌我的闺蜜脱单了吗？”
    宋纱纱听景黎比她自己还要兴奋，不由莞尔。
    景黎急性子地催促：“我做好心理准备了，纱纱你快说，不要卖关子。”
    宋纱纱说：“他这么说了之后，我说了一句，其实年级前两百也是可以的……”顿了下，又说：“他初中三年就没学习过，等于比我们落下了三年的课程，高一很多课程是基于初中的三年，没有基础，单靠半年的自学时间想要冲进我们一中的年纪前一百不太容易。虽然说不是不行，但是真的很难……”
    她冷静地分析时，景黎已经在嗷嗷嗷地叫了。
    “我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魔王为爱改邪归正的戏码了，少女心泛滥，狗粮撒了一地！”
    宋纱纱哭笑不得，又说：“后来他拒绝我的提议，很有骨气地说，一定要考进前一百名。我想了想，他这么坚决地表示，那么下个学期肯定会好好学习了，于是我也答应了。”
    “哇，现在是大魔王和小公主努力学习，携手并进，一起为未来打拼吗？纱纱，你绝对能载入我们一中的史册，感化大魔王，多少老师都不能拧正唐南周，你半个学期就做到了！啊啊啊，不行，我好激动，好兴奋，连稿子都不想写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努力学习，为爱拼搏的唐南周了……”
    分享，是一个奇妙的词语。
    高兴的情绪分享出去，就变成两份高兴；丧气时分享出去，就变成半份。
    她情绪高涨无法入睡，与景黎一说，听着她也一样兴奋的语气，高涨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口子，渐渐变得安宁。
    .
    与此同时，说了晚安的唐南周也在企鹅上和朋友聊天。
    唐南周和小胖子郑力白子仲几人有一个共同的企鹅群。
    半夜十二点，唐南周在企鹅群里发了个一条信息——我有女朋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
    小胖子：卧槽？
    白子仲：真的？
    郑力：欢迎加入脱单集团。
    小胖子：等等？周哥你给宋纱纱表白了？
    郑力：表姐夫！
    唐南周把今天的事情说了，顺带着重表示了下宋纱纱同学说两百名以前也可以的事情。
    郑力：恕我直言，周哥，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一百名好考吗？你注定一辈子打光棍了！
    白子仲：也恕我直言，周哥，宋纱纱的意思明显是不管你考多少分都愿意当你女朋友的意思啊。周哥您怎么就不懂得抓住机会！你这哪里是有女朋友！期末考还有半年好吗？
    小胖子：……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周哥迈出表白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白子仲：……也是，宋纱纱摆明就是喜欢你。
    郑力：……也对，说不定就是走个流程。
    小胖子白子仲郑力：和第一名谈恋爱果然很辛苦。
    唐南周：没有你们周哥办不成的事情，等着。
    .
    高一下学期开学后，小胖子暗搓搓地拉了个群，开了个赌局，内容是赌周哥能不能考上年级前一百。本来小胖子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参与的人都相当热情，半个月内陆陆续续加满了一个五百人的群，不仅仅是校内的同学，而且还有校外的。
    大伙儿都知道社会周洗心革面要努力当一个好学生，然后纷纷拿了压岁钱压了不能的选项。
    小胖子也知道对于他们差班而言，想要考进年级前一百的概率和他一辈子不吃零食的概率差不多。
    他的本意是小范围内的兄弟开一个赌局，没想到把整个学校都拉了进来，为了周哥的面子，为了高一十一班以周哥为首的团伙的名誉，小胖子逼迫白子仲郑力等人压了周哥能考进前一百名的赌注。
    他也把所有压岁钱也投上去了！
    尽管他的内心是偏向“不能”的选项，可是！为了周哥的名誉！他决定拼了！
    于是，知道令老师们都头疼万分的唐南周要在期末考挤进年级前一百名的人越来越多。只不过知道周哥考进前一百名还能抱得美人归的人却屈指可数。
    罗晓棠倒是知道。
    身为二班的班长，作为一个常年倒追唐南周却被漠视的女孩，罗晓棠准备要报复一下唐南周——号召二班同学认真学习，牢牢占据前一百名，整体提高成绩，坚决不让一个十一班的学生钻进来。
    这一场神奇的赌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整个下学期，高一年级陷入了一种奇怪又情绪高涨的学习状态，尚在状况外的高一老师们都不太明白这帮上学期还浪得飞起的学生们怎么一到下学期都不用耳提面命个个都迅速进入了疯狂学习的状态……
    .
    期末考出成绩的那一天，学生们返校拿成绩单。
    公告栏贴了高一年纪的百名榜。
    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水泄不通。以往学生们来看排名的时候，大多也就是感慨下，一家欢喜一家愁，然而今天的公告栏前，却陆陆续续地有粗□□出，以及不敢置信的声音。
    “我操！”
    “真的假的？
    “我眼花了吗？我了个去！”
    “啊啊啊啊假的吧？”
    ……
    小胖子考了班里倒数十五，但此时此刻却带着老父亲式的微笑，胖嘟嘟的脸有两个小酒窝，胖乎乎的肉手里拿着一个钱包。
    “愿赌服输，谢谢。”
    “我家周哥说到做到，不服来战。”
    “比文比武都可以，我们周哥不惧怕。”
    “怎么？我家周哥就是这么厉害，作弊你妹！我周哥从不作弊的好吗？”
    “给钱给钱。”
    ……

 chapter 8（1）

    宋纱纱过来的时候,正好就见到小胖子边数钱边吆喝的模样，手指头难得灵活地算钱，一块一块的，面额很小,还有五毛,一分的钢镚,但他数得格外开心。
    叉烧包一样的胖脸笑得眼睛成一条细缝。
    宋纱纱：“……林傲天？”
    小胖子闻言望来,立马重咳一声,钱包麻溜地一盖,塞进裤兜里。
    “宋……宋纱纱。”
    宋纱纱觉得有点奇怪，说：“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他又咳咳两声,说：“你……你是来看成绩总排名的吧？不用看了,你年级第一，”一顿,又颇自豪地说：“我们周哥九十九！”
    对于自己考第一名的成绩，宋纱纱并不意外。
    对于唐南周考九十九的成绩,她也不惊讶。高一下半个学期,唐南周认真学习的样子她是看在眼底的，期中考和临近期末的一次月考,唐南周虽然没有挤进前一百名,但也在一百名开外，离九十九名只差了二十分。
    他的不足在于初中三年没有打好基础，以至于有些题目不能融会贯通。
    二十分的差距不大，有些题目死板，只要记住公式,即便基础没有打好，也是能够拿分的。
    所以期末考里，唐南周能挤进前一百名，她是完全没有任何惊讶的，况且她早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就惊讶过一次了。
    她还想挤进人群。
    小胖子问：“你还要看谁的？我帮你看。”
    宋纱纱看了眼小胖子，说：“你挺热情的啊。”
    ……能不热情嘛！这是大嫂啊！
    小胖子本来想调侃一句的，可是一想到周哥，立马没那个胆子了，搓着手，说：“同学，都是同学。”
    宋纱纱问：“锦鲤在第几？”
    “好勒。”
    小胖子利用身体加过往狐假虎威的形象，迅速就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小道。
    宋纱纱看着小胖子，没由来的想起一年前的事情。
    那会，她刚来s市，在一中也是人生地不熟，在公告栏前认识了景黎。
    如今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
    小胖子很快就出了来，说：“第三十九，”瞄了眼宋纱纱手里的袋子，诧异地问：“这是景黎的东西？”
    宋纱纱说：“锦鲤昨天生病了，今天来不了学校，这是她的成绩单和暑假作业，等会我给她送家里去。”话音还未落，小胖子就接了一嘴：“不行不行。”
    宋纱纱一愣。
    小胖子一咳，猛地探前身体，一把捞过宋纱纱手里的袋子，说：“我送我送，我和锦鲤关系好，家里顺路，我给她送。你……你……你……”
    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你回家吧，一定要坐公交回去。”
    宋纱纱问：“为什么？”
    “哎，你别管这么多，你快点回去吧，我去给景黎送东西。”说着，溜得飞快，转眼间就消失在校门口。宋纱纱面露狐疑之色，不过也没多想，过了会也离开了校园。
    .
    今天学校只开放半天，以供学生拿成绩单和暑假作业，下午过后，高中为期两个月的暑假就正式拉开序幕。
    宋纱纱在暑假里也没有闲下来，她报了两个兴趣班，一门语言，一门乐器。语言是法语，乐器是古筝。法语是第一次接触，古筝倒是念初中的时候学过半年，后来因为转来s市就没再碰过。
    父母离世后给她留了一笔遗产，姑姑替她保管着，等她成年后再接手。
    报兴趣班的钱，宋丽本来是打算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出的，但宋纱纱不愿意，好说歹说的和她分析了半天，才把宋丽给说服了。于是从下周开始，宋纱纱一三五上法语课，二四六上古筝课，周日休息，加上预习高二的课程，她的暑假可以说是安排得极其丰富。
    下了公交车，忽然有人扯了扯宋纱纱的手。
    她低头一看，是个只到她大腿的小女娃，长得胖嘟嘟的，穿着一件粉白色的小裙子，脸蛋上还有两个小酒窝，有点儿眼熟。不过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小女娃软糯软糯地喊：“姐姐。”
    宋纱纱蹲下来，问：“小妹妹，怎么了？”
    小女娃说：“我哥哥不见了。”
    宋纱纱登时明白是小孩子走散了，她头脑清晰，放慢语速，温柔地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呀？记得电话号码吗？知道家住在哪里吗？”
    小女娃却“哇”的一声哭出来。
    宋纱纱摸摸小女孩的脑袋，问：“吃过午饭了吗？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不哭才能吃东西哦。吃完后，姐姐再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呀？”
    小女娃的眼泪瞬间停住，倒也不怕生人，喜笑颜开地说：“我想吃曲奇饼干。”
    宋纱纱口袋正好有零钱，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店，正想说话时，却见小女娃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面馆，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有些慌张地说：“姐……姐，我想吃面。”
    宋纱纱说：“好。”
    她牵着小女娃进了面馆，问老板要了一碗豌豆炸酱面，还给小女娃买了一杯酸梅汤。她倒是不饿，家里姑姑做了午饭，等会还要回去吃，于是只坐在小女娃身边，看着她吃。
    墙上的电视机播着午间新闻。
    宋纱纱不由想起一年前，电视机里播着晚间新闻，她初来乍到，在这家面馆里吃着鸡丝凉面，然后没多久就遇见了唐南周。
    少年长得棱角分明，眉眼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也是那时起，她注意到了他。
    眉眼微弯。
    门口叮当作响，老板的吆喝声随之响起“欢迎光临，要吃点什么”。
    “照旧。”
    熟悉的声音飘来。
    宋纱纱诧异地抬了眼。
    唐南周一脸冷漠地在她对面坐下，一台电脑搁在了桌面上，他仿佛不认识她，看也没看她一眼，十指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打着字。要不是身边还有个小女娃，电视里的午间新闻也清清楚楚地写着今天的时间，宋纱纱恐怕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年前。
    眼珠子打着转儿。
    宋纱纱盯着唐南周。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依旧将注意力放在电脑屏幕上。没多久，有个少年匆匆进来，把她身边的小女娃带走了，还不停地给宋纱纱道谢。
    少年走后不久，老板给唐南周送了牛肉面过来。
    电脑合上。
    唐南周终于和宋纱纱对上视线，仅仅一秒钟，他又挪开。
    宋纱纱不明所以，单手撑着脸颊，好奇地说了句：“你在玩什么？”
    “没有玩。”
    他一本正经地表示：“在反省。”
    “反省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态度不友好，所以打算从头来过。”
    宋纱纱有些愕然。
    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顿时哭笑不得。
    她说：“其实我没放在心上，再说那时我们不认识，我盯着你看，你不耐烦也是正常……”
    “不正常。”他迅速打断，“当周哥的女朋友，你值得最好的待遇，”他又问：“成绩排名看到了吧？我说到做到，前一百名就前一百，我这人有信誉，从不食言。”
    宋纱纱笑了笑。
    那天她就说过了，她并不介意他考第几名，他考最后一名她也愿意当唐南周的女朋友。
    无关成绩，只和他这个人有关。
    她说：“我知道呀，男朋友。”
    唐南周是头一回从宋纱纱口里听到“男朋友”三个字，一时半会竟有几分怔楞。宋纱纱见他这个模样，心头有几分热，面皮没由来的也红了下，说：“你再不吃面就要凉了。”
    “再喊一遍。”
    “什么？”
    “再喊一遍。”
    宋纱纱听懂了，却没有乖乖照做，而是反问：“你和林傲天说了什么？还有公交车站牌的小女娃也是你找的吗？”
    唐南周说：“嗯，她是胖球的妹妹。”
    宋纱纱恍然大悟，难怪提到曲奇饼干时眼神贼亮贼亮的表情那么神似，原来是兄妹。
    “男朋友。”
    “嗯。”
    “男朋友。”
    “嗯，女朋友。”
    宋纱纱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过年那个时候我在等你和我表白，就算你不说考前一百名，我也会答应你的。”
    “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一顿，神情无比认真。
    明明不过是十六十七岁的年纪，却有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执着。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你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我是老师眼里的坏学生，我们谈恋爱，学校里的老师一定会知道，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对你造成困扰，而让你受到老师的批评。在学校里成绩代表一切，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谈恋爱，你会受到包括老师在内的不理解以及劝解……”
    他淡淡地说：“我没谈过恋爱，以前也没喜欢过别的女孩子，我只知道要当一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就该为她排忧解难，杜绝一切令她烦恼的事情。”
    他伸出手。
    “尽管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可现在是我们男女朋友的第一次见面。”
    宋纱纱心中动容，觉得眼前的唐南周要可爱爆了。
    回握住他的手。
    眉眼弯弯的。
    “男朋友，以后请多多指教。”

 chapter 8（2）

    两个人之前相处时是带了七八分的小暧昧,但仗着朋友的关系，不管多暧昧，那一层纸没戳破之前，相处起来就是比普通朋友多了几分特殊。
    现在身份得到了两个人口头上的一致承认与改变,作为从未谈过恋爱的两人而言,相处起来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对于这个变化,宋纱纱的内心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不是不好的那种,而是带着三分紧张四分忐忑剩余三分则是满腔甜蜜的那种。
    谈恋爱也是一门学问,向别人请教能少走弯路。
    宋纱纱决定把谈恋爱纳入自己的暑假学习课程中,用最严谨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那么，找谁请教呢？
    宋纱纱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自己的小表妹。
    她回忆了下。
    小表妹和郑力谈恋爱谈得悄无声息,还相当迅速,若不是那天正好在图书馆的咖啡馆里碰见,她也未必能发现小表妹谈恋爱了。有些人在某些事情上天赋极高,甚至可以无师自通，想来小表妹就是这种人。
    只不过……
    宋纱纱最后还是否决了小表妹。
    小表妹谈恋爱的事情,她是瞒着所有人的，将近一年的事情,保密功夫做得密不透风,就连她这个表姐，除了最开始时问过喜欢是什么感觉的问题之外,便再也没提过这茬事儿。
    所以小表妹不说,她也当作不知道。
    那么还能向谁请教？
    宋纱纱略微沉吟，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不不，性质是不一样的。”听完同桌的烦恼后，景黎带着浓厚的鼻音说：“虽然我是写言情小说的，但很多人都会陷入一个误区,认为写言情小的人经验一定丰富，拥有无数谈恋爱的手段，但不是的。最起码我不是！小说和现实有差距，我是给读者造梦的，打造一个充满粉红泡泡的少女心世界。有人说，只有谈过恋爱才能写得深刻动人，但我不这么认为。相反，因为没有谈过恋爱，对恋爱的憧憬更加理想化，更加梦幻，更加能让读者喜欢。”
    景黎得出结论。
    “……所以我觉得我不能给你提供帮助，但是我觉得谈恋爱嘛，都是顺其自然的，刚开始不适应，慢慢就好啦。”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说：“而且我觉得唐南周应该挺会谈恋爱的吧？你跟着他的节奏走就好了……”
    “哦……”
    景黎听到电话那头有纸张翻页的声音，问：“你不要告诉我，你边向我感情求助边在写暑假作业？”
    这事儿，景黎觉得她的同桌做得出来。
    她同桌在学习上勤奋刻苦得让人害怕，且自制力强得让她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前几天听了纱纱的暑假安排，她只想跪下来喊爸爸。一般人都是在暑假前列好种种积极向上的计划，譬如这些书我要全部看完，早上要练字，晚上要加强英语的学习，暑假结束后我就是不一样的我，是闪闪发亮光芒四射的烟火。计划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暑假第二天睡了个懒觉，起来后决定先休息一天，明天再继续努力……然后明日复明日，在何其多的明日之后，暑假结束，带回来的书以及所有雄心壮志通通沾满灰尘，最后几天在疯狂赶暑假作业的激情中表示没事儿咱们下个暑假再接再厉。
    以上是大多数包括景黎在内的暑假常态。
    但是景黎很清楚她家同桌不在一般人的范畴里，而是列了计划就真的会去执行。
    往往优秀的人会更加勤奋努力。
    景黎早早意识到这一点，决定在家当一条吃喝玩乐意思意思地努力几下的咸鱼，只是她同桌这种边打电话咨询感情问题还边做暑假作业的人太拉仇恨了！
    如果纱纱回一句是，她一定要和她绝交一秒钟，再去找她借作业抄！
    “……不是。”
    景黎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你在看书？”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
    “我本来是想等你给我意见，我总结一下。”
    “扑哧”一声，景黎笑了出来，她哈哈哈哈哈地说：“不行，我的发烧要被你笑没了，这么一本正经做感情笔记的人你可能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我能写进我的文里吗？哈哈哈纱纱你太可爱了。”
    宋纱纱合上笔记本。
    “……景黎，我要和你绝交。”
    .
    与此同时。
    唐大佬正在和他的小弟们开会。
    地点在一个餐馆的小包厢。
    不过男孩和女孩侧重点总是不太一样，譬如知道自家周哥终于抱得美人归后，首先好奇的第一个问题是——
    “周哥，亲了吗？”
    “周哥，做了吗？”
    小胖子咔擦咔嚓地吃着薯片，问：“跟片子里的有什么区别？”
    唐大佬没有正面回答，从鼻子里“嗯哼”了一声出来，表示：“不要问这么多。”
    哦……
    那就是没做了。
    周哥是个恋爱菜鸟，以前也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实不相瞒，小胖子曾经一度觉得周哥喜欢他，他还在考虑如果周哥天天用零食养着他的话，他要不要从了的问题。
    所以，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一个事儿——他们周哥百分百是个妥妥的处。
    于是，所有人都很给周哥面子，纷纷表示。
    白子仲：“懂。”
    郑力：“嗯……和第一名谈恋爱是要考虑得长远一点……”
    小胖子：“呃……宋纱纱是校长老师们的心肝宝贝，周哥您喊我我们开会很……很有先见之明。”
    未料唐南周接了句。
    “现在是我的。”
    小胖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跟粽子以及郑力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觉得被喂了一口狗粮。同为单身狗的白子仲不知道要怎么接话，问：“周哥，您喊我们开会是要商量什么？”
    唐南周叫了一桌子菜，大方地表示：“吃饭，”一顿，才来了重点：“顺便讨论怎么谈恋爱。”
    大佬·唐虽然很要面子，但是在这个方面很能放得下身段，虚心讨教。
    毕竟可以在兄弟们面前出错，不能在女朋友面前丢脸。
    于是，大佬说出了自己的恋爱烦恼。
    “……我女朋友以前没谈过恋爱，但她很成熟，也很从容，也很淡定，对自己的人生很有规划。我女朋友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有强大的内心。现在我和她谈恋爱，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满分的男朋友？这恋爱要怎么谈？”
    问题抛出来，单身狗同学粽子与胖子不约而同地看向郑力。
    郑力很蒙圈，万万没想到大佬周哥会有这样的烦恼……
    他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啊，谈着谈着就能谈了吧？小澜澜很好哄啊，一杯奶茶就可以了……”
    小胖子：“没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切。”
    白子仲决心为大佬赴汤蹈火，上网搜索‘怎么谈恋爱’，说：“周哥，网上说要给女朋友她需要的东西，比如遇到强势的女朋友，就要配合当小奶狗，遇到柔弱小花就要给她当参天大树，替她遮挡风风雨雨。”
    小胖子点评：“说了跟没说一样。”
    白子仲：“有本事你来说。”
    小胖子：“我吃薯片。”
    白子仲：“周哥，有具体点的问题吗？”
    唐南周：“下周日，我和我女朋友要约会，看海。”
    狗头军师团点评：“很浪漫啊！”
    郑力表示：“周哥你约会的时候注意点就好了啊，女孩子怕晒，你给她打伞，走累了找地方休息，还有现在夏天，在海边注意补水，察觉到她渴了就给她递水……”
    唐南周：“这些事以前我也这么干。”
    郑力：“……那没什么好担心的，其实你们之前相处的模式就很像男女朋友！现在有了名分，和以前一样就好了！而且……”郑力笑得忒贼，“海边可以牵手拥抱亲吻……”
    白子仲同意：“周哥你是男人，你带起节奏来就行，宋纱纱肯定会配合你的。”
    小胖子没说话，表情倒有些深沉。
    白子仲捅捅他：“发表下意见。”
    小胖子愁眉苦脸地说：“周哥，我觉得你对第一名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周哥你这样以后会被老婆骑在头上的啊！”听一听！从进来到现在，周哥提起宋纱纱用的都是四个字——我女朋友！
    唐南周扯了扯嘴角：“胡说，你周哥是会被人骑到头上的人吗？”
    别人是不会！但宋纱纱会啊！
    ——来自当场三人内心的呐喊。

 chapter 8（3）

    周日那一天。
    宋纱纱特地打扮了下。
    及腰的长发放了下来,穿了一条露肩的条纹连衣裙，颜色是雾霾蓝，很是小清新。有了宋丽精心为两个孩子熬制的营养早午晚餐，气色红润,身段发育得愈发窈窕,该丰满的地方一点儿也没落下。
    裙子恰恰好将宋纱纱身材的优势不遗余力地展现出来,尚有几分属于少女的青涩与稚嫩则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层层绽开。
    宋纱纱和宋丽交待自己出去和朋友玩,晚上十点前会回来。
    宋丽表示：“行,晚上回来注意安全。”
    宋纱纱前脚离开不久，秦澜也准备出门,不过被宋丽喊住了。
    “去哪？”
    “妈,我和朋友约好今天一起玩。”
    “打扮成这样,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晚上六点之前回家。”
    “妈！为什么表姐可以十点回来！”
    “表姐是表姐,你不行。秦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早恋,妈就打断你的腿！”见女儿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宋丽拿出杀手锏：“你要能像你表姐那样考年级第一,妈什么都答应你,现在你这个吊车尾的成绩什么要求都不能提。六点之前没回来，以后放假不许出门。”
    .
    宋纱纱和唐南周约碰面的地方是家附近的地铁站。
    三号线直达目的地,还不带换乘。
    宋纱纱住的小区附近有公交车站,离地铁站稍远，要走十五分钟左右。宋纱纱走了会，总觉得有些奇怪，回头望了望，并没有人。她再三观察,确定是自己的错觉后才没放在心上。
    殊不知此时此刻躲在广告牌后的小胖子和白子仲一身冷汗。
    白子仲：“都说了让你别靠这么近了，能考第一名的智商不会低。”
    小胖子：“嘘！别这么大声！”
    白子仲：“你才大声好吗？为什么我又要跟你来做偷偷摸摸的事情？”
    小胖子：“我们是为了周哥未来着想，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周哥的第一次约会是怎么样的吗？再说你个单身狗又不学习，还不如跟胖哥我出来混。”
    白子仲：“滚。”
    小胖子：“嘘，第一名走了，我们跟上。”
    ……
    宋纱纱到达地铁站的时候，唐南周人已经在地铁口那儿等着了。
    两人互望一眼，表面都淡定从容。
    宋纱纱说：“你来得挺早的……”
    唐南周：“刚到，你吃过早餐了吗？”
    宋纱纱：“姑姑今早做了丰盛的早餐，我不好不吃……”
    “哦……那渴吗？渴的话，我给你买水。”
    “还行，不渴。”
    唐南周说：“哦……”
    ……果然名分确定后，对话起来有点奇怪。
    宋纱纱内心有点小紧张。
    她说：“我……们去坐地铁？”
    唐南周抬腕看了眼时间，说：“这里过去吴淞港口要五十分钟，我们先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他佯作自然的模样，用随意的语气说：“女朋友，我给你买糖。”
    他的嗓音有几分低沉，也不知是不是早上刚起来的缘故，比以往还要有磁性。
    “女朋友”三个字像是一根羽毛飘进她的耳里，还轻轻地挠了下，浑身都酥麻起来。
    宋纱纱登时就羞涩地抿唇笑了下，说：“好呀，男朋友。”
    便利店在马路口的对面，需要横穿斑马线。
    周末早晨十点的地铁口，人来人往的，两个人站在马路口等红绿灯，唐南周望了眼，说：“这里人多，我跟你换个位置……”说着，就走到了宋纱纱的左侧，垂下的五指动了动，稍微往右侧挪近了一点点。
    宋纱纱说：“我今天的裙子上周和表妹一起买的。”
    唐南周说：“很好看。”
    “特地为今天……”
    宋纱纱的“买”字还没说出来，只觉手上添了道温暖，低头一看，她男朋友的手牵住了她的手，心里头蓦然急速砰咚了一下，剩余的那个字登时换了种极轻的语调道出。
    她的手指动了下。
    两个人从牵手又变成了十指相扣。
    进便利店的时候，两个人的手也没松开。成为男女朋友之前，也不是没牵过手，可是跟现在的意义和心情完全不一样，她觉得特别安心，即便身边的少年还没有成年，可是被他握着的时候，她有种天塌下来也不会惧怕的感觉，不是觉得他能替她扛，而是觉得一定会个人陪着她。
    “想吃什么糖果？薄荷糖吃吗？”
    “水果糖，桃子味。”
    “好。”
    唐南周对便利店的糖果早已烂熟于心，糖果区域这边的货架只要便利店员不乱摆，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放在哪里。毕竟每一家便利店的糖果货架他基本都买过。
    宋纱纱吃糖不挑，什么都吃，没有特别偏爱的糖果，喜好都是一阵一阵的，比如上个月她喜欢吃大白兔奶糖，下个月又会喜欢吃木糖醇。不过根据他总结出来的经验，在她一阵一阵的喜好中，大白兔奶糖吃的频率要高一些，所以他身上的裤兜里藏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唐南周又去买了两瓶水。
    宋纱纱说：“我今天出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我和你谈恋爱的事情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没告诉姑姑……姑姑不喜欢早恋，也不认同，表妹藏着掖着，我也没敢说……我起初还以为是姑姑跟在我后面，但想了想，觉得也不可能。”
    唐南周问：“有人跟着你？”
    “可能是错觉吧。”
    “不是错觉，你在这里等我。”
    .
    树荫下。
    小胖子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扯着白子仲的手：“粽子，你看到了没有？周哥说着不会谈恋爱，牵手倒是很牛逼啊！我眨了下眼睛，周哥就牵上手了啊，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浑……浑……”
    “混球。”
    “混球你妹啊，是浑然天成！”小胖子扭头对白子仲说。
    然而白子仲却对他扬了扬下巴。
    小胖子蓦然发现一个事儿。
    ……等等，刚刚好像不是粽子说话，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周哥？
    小胖子僵硬地扭头。
    果不其然，他眼前出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胖子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说：“周哥，巧的咧，我和粽子准备……”
    白子仲：“胖球说要跟踪周哥您和嫂子，我是来监督胖球，以防他打扰你们约会。”
    小胖子张大了嘴。
    白子仲说：“周哥，您不用理我们，我会监督好胖球的。”
    小胖子说：“卧槽，粽子，我们明明是来看宋纱纱怎么骑到周哥头上的啊！”
    白子仲：“……”
    小胖子：来呀，互相伤害啊。
    两个人脑门被敲了下。
    唐南周：“从现在开始，不许跟着，还有，你们周哥还是你们周哥，没有被人骑到头上。”话音未落，手机响起。白子仲和小胖子都见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显示——女朋友洋娃娃。
    “嗯？怎么了？想吃板栗啊，行，我立马给你买。”
    小胖子白子仲：……周哥，您人设崩了啊。

 chapter 8（4）

    白子仲和小胖子两个人想象中的情侣在海边谈恋爱是这样的——晴空万里的天气,蔚蓝的大海，金黄的沙滩，有微风，有海浪,有阳光,穿着比基尼的女朋友光着脚丫子在沙滩上奔跑,男朋友在后面追,先故意放慢脚步,让一让女朋友,等她跑得尽兴，再发挥真正实力,最后一把抱上女朋友,摸个小腰,来一发亲密接触。
    ……想想也很性福。
    不过实际上两位少年都不知道他们的周哥把妹不走寻常路,没去有沙滩的大海，而是去了只有船的码头。
    地点是唐南周定的。
    起初唐南周说要去看海的时候,宋纱纱也是以为要去沙滩，s市靠海,周边好几个海滩,都是情侣约会度假的圣地。直到唐南周说了吴淞港口，宋纱纱在网上一查,才知道没有海滩,默默地把准备好的泳衣重新放回衣柜。
    十一点的吴淞港口相当热闹。
    码头边停靠了不少集装箱货运船，码头上还有几辆货车，有工人陆陆续续地搬运一箱又一箱的货物。宋纱纱和唐南周到达的时候，正好有船员下船，兴许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缘故,他们的肤色黝黑，海员制服是白色的，一群宽肩窄腰长腿的男人走下来，俨然是一道无比亮丽的风景。
    “你知道s市有几个码头吗？”唐南周问。
    宋纱纱并不了解，问：“几个？”
    “大的码头现在有五个，小码头则数不清。码头种类又分很多种，有件杂货码头，客运码头，工作船码头，修船码头，舾装码头，还有各种专用的码头，现在我们这个码头是专用的集装箱码头。”
    宋纱纱说：“算是货运码头吗？”
    “对，”唐南周说：“还有渔码头，油码头，煤码头，矿石码头等专用码头。”
    宋纱纱问：“油码头是石油吗？”
    唐南周说：“嗯，这些码头分工明确，不过也有一些码头功能繁杂，有时候也会充当客运码头。西区有个客运码头，专门前往s市周遭的小岛，不过人少的时候也会充当货运码头，这个港口上的码头我听说以后要改造成专用的客运码头，货运则是往东郊那边挪。”
    宋纱纱问：“为什么要改造？”
    唐南周说：“我是在一个论坛上看到的，楼主说不知真假，但我认为改造的可能性很高，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原有的设施，这边的港口前往周边国家更为方便，而且我收到一个消息，国外的邮轮公司开始接洽我们当地的宋氏集团，想要在这里搭建一个专门的国际邮轮码头，以后这里有可能会成为s市的邮轮集聚地。现在国外邮轮大多走港岛以及g省那边，国人也并不热衷邮轮旅行，但现在以s市的经济水平，这一块迟早能发展起来。”
    他侃侃而谈，语调轻松。
    宋纱纱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南周。
    每个人提到自己喜欢的事物时，眼里真的会有光，自信且富有魅力，整个人都闪闪发亮，好比现在的唐南周。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问：“你喜欢船？”
    “还行，觉得挺好玩的……”他又说：“我前几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过来这里，有时候能碰上船员下船，有时候能碰上工人搬货，看着他们莫名的心情就会变好。我之前遇见过一个侃大山的船员……他说他在南边的海峡遇过海盗，整船的兄弟抄起家伙就跟海盗血拼，最后还打赢了，说得我热血沸腾……”
    唐南周一顿，问宋纱纱：“笑什么？”
    宋纱纱说：“我觉得周哥打架肯定不会输。”
    被女朋友一夸，唐南周有点膨胀了，吹牛皮说：“讲真，周哥我可以一打十，拳头我是练过的，我还能一边保护你一边揍人，都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却只听有人“哧”了一声。
    两人循声望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留着平头，身上的海员制服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不等两人说话，又有个船员走过来说：“薛哥别逗人家小孩了，欺负小孩有趣吗？毅哥要是知道肯定要骂你了。”
    被称作“薛哥”的人面色微变，嘴硬说：“楚北你哪只眼睛见到我欺负小孩儿了？我有揍他吗？老子从来不欺负小孩儿。小孩儿嘛，吹吹牛皮，在女孩儿面前争表现呗。”
    说着，顺道瞄了眼臭屁小孩儿，却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薛正平说：“怎么着？”
    唐南周问：“b市人？”
    “怎么着？”
    唐南周说：“来打一场，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吹牛皮。”
    宋纱纱：“南周……”
    唐南周说：“没事，我打得赢他，你男朋友练过。”
    薛正平被一个屁点大的少年挑衅，火气蹭蹭蹭地冒上来，说：“我只用手，一样能打趴你。”
    唐南周表示：“我不需要人让，来，那边有空地。”
    “薛哥，你真跟人小孩打？”
    “教他做人，小孩子太狂妄出了社会准遭罪受。点到为止，肯定在船长回来前搞定。”下巴一扬，挑衅地说：“敢不敢？就五分钟。”
    “我从没怕过人。”
    宋纱纱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唐南周意已决，也只好作罢，不过心底始终有几分担心，毕竟那一位被称作“薛哥”的人看起来很壮实，一个拳头仿佛能打趴一只野猪的那种。
    几分钟后，宋纱纱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自家男朋友的实力，尽管他不及薛哥壮实，可是少年的身板却像是一匹野狼，招招迅速猛烈，快得令那一位薛哥无法招架。
    五分钟不到，薛正平已经彻底处于下风，步步退让。
    五分钟结束。
    唐南周说：“谢谢薛哥教我做人。”
    这话相当于在薛正平心口补刀，他擦了擦鼻子，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先前听他说练过，没想到还真的有一手，开始的时候跟不要命似的，猛地就冲上来，倒是有几分年轻气盛的勇猛。
    薛正平问：“再来一把？”
    然而话还未说完，薛正平脑袋就被人狠狠地敲了下，“来个屁，老子出去买包烟，你倒好直接跟人打了起来，给老子上船去。这次走东南亚航线，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这批货不能丢。”
    说话的人也跟薛正平差不多的年纪，古铜色的肌肤，深邃的五官，眉眼间有一股子放荡不羁的张扬，他的制服和其他人不一样，肩章四道杠显示着他船长的身份。
    这是一个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即便身材裹在制服之下，可依旧能感受到肌肉线条的流畅。
    兴许是船长身份的缘故，先前还有几分狂的薛哥立马低头认错。
    “毅哥，我就是闹着玩。”
    另外一个船员说：“是的啊，就是闹着玩的，小兄弟是吧？”
    唐南周说：“不是。”
    这话一出，薛正平与楚北都有些尴尬。
    薛正平说：“喂……”
    男人皱眉，看向唐南周，说：“你刚刚的表现我看过，身手利落干脆，爆发力强，但仍有缺陷，你的体力不能支撑二十分钟以上，如果他和你消耗来打，你打不赢他。”
    说着，看了眼薛正平：“平时偷懒你当我真不知道？上船后给老子锻炼起来。”
    被称作“毅哥”的船长一针见血。
    唐南周仍有些不服，说：“你和我打一场。”
    毅哥笑了。
    “再等两年你才有资格和我打，我不欺负未成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唐南周。”
    “行，我记住了，高中都没毕业吧，等毕业后考个海员证，来我的飞跃号，老子跟你奉陪到底。”宽大的手掌往薛正平的脑门一拍，“发呆个屁啊，走，上船。”

 chapter 8（5）

    几个男人头也不回地往码头走去。
    停靠在码头旁有一艘货船,白色的船身上写着“飞跃号”三个字。宋纱纱收回视线，见到身边的唐南周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个男人远去的身影，说：“那一位船长看起来和船员年纪差不多大，居然已经是船长了,而且他的船员们似乎很怕他。”
    唐南周说：“在船上,船长就是最高领导,得担负起全船的生命与责任。”
    宋纱纱感慨：“能在一样的年纪当上船长,背后肯定比常人付出的更要来得多,”她顿了下,似是想起什么，开玩笑说：“他给你抛橄榄枝了,你要去吗？”
    唐南周拒绝得干脆果断。
    “不去。”
    宋纱纱微微一怔,笑说：“想都不想？你不是很喜欢大海和船吗？”
    唐南周看她一眼,说：“在海上工作的人,一年回陆地的机会屈指可数，我要去了,你怎么办？”
    宋纱纱弯眉道：“那我等你呀，你在追逐自己的梦想,我愿意支持你,也愿意等待，大不了就是异地恋,异国恋,异星恋我也等你。”
    唐南周也笑了，问：“你能等我多久？”
    宋纱纱认真地想了想，说：“如果我一直喜欢你，那我就一直等你。”
    “哦……”唐南周牵上她的手，说：“你没有不喜欢我的机会了。”
    宋纱纱说：“那我就一直喜欢着你好了,所以你也要一直喜欢我，一言为定哦。”说到后面时，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得的调皮，唇有一抹好看的弧度。
    唐南周多看了几眼，才说：“不用一言为定，遇见你前其他人不能入我的眼，遇见你后我看不见其他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神态都自然极了，仿佛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宋纱纱听得心如鹿撞。
    唐南周其实有些偏科，理科格外拔尖，文科有些差，尤其是语文成绩，作文分数差得惨不忍睹。然而语文再差，谈了恋爱的人，都有一颗当诗人的心，说出来的情话浑然天成。
    没有女孩不喜欢这样的情话，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说又是另一回事，不然千百年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在“我爱你”三个字上反复沉沦。
    宋纱纱心里愉悦到了极致，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唇角在微微上扬。
    她拧开矿泉水瓶喝水。
    七八月的正午太阳毒辣，她戴了一顶遮阳帽，仍觉不顶用，兴许是太晒的缘故，总觉口渴，下了地铁口走来吴淞港口，一整瓶矿泉水已经喝得七七八八。
    最后一口喝完，她找了个垃圾桶扔了，一回首，却见唐南周盯着她看，目光里有几分灼热。
    “……我脸上有什么？”
    她的唇形圆润饱满，刚刚沾过水，此刻有着水的光泽，又红得惹眼。
    他咽了口唾沫，挪开视线，说：“没什么，饿了吗？”
    然而说着，视线又忍不住再次放到她的嘴唇上。
    ……想亲。
    ……会不会太快？
    ……洋娃娃会不会不喜欢？
    ……洋娃娃会不会反感？
    ……想亲。
    ……算了，时机不对。
    唐大佬内心的纠结，宋纱纱完全不知道，但却知道她男朋友一直在偷看她的嘴巴，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角。今天出门的时候，她涂了会变色的润唇膏，景黎借给她用的，说是会根据每个人唇色的不一样，以及光线会变成不同的颜色。
    难道变成奇怪的颜色了？
    宋纱纱想照下镜子，但这儿不太方便，于是说：“我们去吃饭吧。”两个人离开吴淞港口，返回地铁，坐了几站路到了一家预约好的日料店。
    吃饭的地方是唐南周挑的。
    到达后，他和宋纱纱说是随便挑的。
    实则是做过功课的。他让郑力去问小表妹宋纱纱的喜好。虽然平时也没少和宋纱纱一起吃饭，也大致摸出了宋纱纱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但小表妹是女朋友的亲人，肯定能知道得更多。
    小表妹说纱纱喜欢吃这家店的焦糖布丁，每次吃都会心情很好。
    所以唐南周才定下了这家店。
    不过唐大佬可能不知道一件事。
    小表妹是纱纱的表妹，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下一秒宋纱纱本人已经知道了。玩得要好的女孩子除了自己不愿意说的秘密之外，其他的基本上没有任何秘密。
    宋纱纱很捧场地表达了两个人心有灵犀的缘分，然后留下内心美滋滋的唐大佬点单。
    宋纱纱从洗手间回来后，桌上已经多了七八碟寿司，还有一份焦糖布丁，一份冰淇淋球，以及一盘天妇罗，还有铁板乌冬面，全都是她常点的东西。
    “唐小熊，你对我的喜好摸得很清楚嘛。”
    带着轻微的撒娇语气令唐南周很受用，他“嗯哼”一声，视线从她的嘴唇掠过。
    ……她似乎涂了点润唇膏？
    ……更好看了。
    ……还是想亲。
    ……怎么亲才不会突兀？女朋友可以随便亲的吧？
    唐南周回忆了下小胖子给他看过的爱情动作片，顿时有点后悔以前没认真看，开始担心自己吻技不好。不过这个担忧也只有片刻，对于周哥来说，就算初吻还在，气势也不能丢。
    唐大佬开始考虑在哪里亲宋纱纱。
    日料店里不行，人太多。
    公共场合不行，他女朋友不喜欢当众秀恩爱。
    晚上有情侣约会必备的看电影安排，电影院？黑漆漆的环境里有点合适……
    不，也不行。放映人员会看到。
    一顿午饭下来，唐大佬脑子里已经盘算了好几个适合接吻的地方。等看完电影后，唐大佬脑子里更加活跃了，除了接吻……是不是还能做点别的？
    但是这个做点别的……很快又回到最开始的纠结里，譬如他女朋友会不会觉得太快，会不会不喜欢，会不会特别反感？
    电影看完后，唐南周送宋纱纱回家，本来坐公交是比较方便的，但两个人都选择了走回去。前几天下了几场暴雨，这几天入夜后一丝丝凉快。
    两人牵着手走在绿化道上。
    月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有点长。
    宋纱纱忽然喊了他一声：“南周……”
    唐南周问：“嗯？”
    她问：“今天你有点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
    宋纱纱是有发现的。
    她很敏感地察觉到是从中午开始的，就在日料店里，本来以为是错觉，但后面在电影院里就格外明显，他走神走得厉害，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记得能令他这么心不在焉的，只有他家人
    她斟酌了下，还是说道：“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哦，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和我说，不要一个人藏着掖着。如果是家里的事情，你也可以跟我讲，女朋友算是半个家人了吧？”她猜测，“是不是你继母的儿子又来找你了？”
    她知道她男朋友相当忌讳别人用“他哥哥”三个字，所以在用词上也特别谨慎。
    “不是。”他说。
    宋纱纱问：“真的？”
    唐南周说：“我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忽然停下来，看着她。
    宋纱纱也跟着停下脚步，仰起脖子，问：“是什么？”
    他低下头，蜻蜓点水似的轻啄了下她的唇，随后又迅速撤回。她的唇又软又甜，令他气息紊乱，只是轻轻碰了下，仿佛有电流流过，手脚酥麻，还想再尝一遍……
    “该在什么时候亲你。”他说。
    轰的一下，宋纱纱的耳根子瞬间变热，心脏砰咚砰咚的，仿佛再不按住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猜测了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料到唐南周想的居然是这个……
    意料外的甜，还有几分惊喜。
    她咬着唇。
    蓦地，踮起脚来，仰脖迅速亲了他一下，又疾速撤回来，松开他的手，在宽敞的绿化道里奔跑。
    那一瞬间，唐南周的心像是炸开的烟花。
    ……妈的，有女朋友太他妈好了。

 chapter 8（6）

    宋纱纱的暑假生活过得充实。
    一三五上法语课,二四六学古筝，周日一整天都和男朋友约会。周四和周六的时候，宋纱纱会在琴房里练琴，因为时间有点晚,每次都是唐南周送她回去。
    到小区门口后,两人才分别。
    宋纱纱知道宋丽不赞同早恋,所以是偷偷摸摸地谈,每次在小区门口和唐南周待的时间不长,而且挑了隐蔽的地方,几周下来相安无事。
    宋纱纱和景黎聊天的时候，景黎听得瞠目结舌。
    “……真的？纱纱你不是人啊,你是怎么兼顾谈恋爱和学习的？每天计划这么满,不仅仅要提心吊胆地隐瞒自己谈恋爱,而且每天还要和姑姑斗智斗勇！你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怎么这么精彩？”
    景黎感慨地表示：“而且你今天练完古筝和男朋友告别后,竟然还有时间分给我……有丁点感动啊。”
    宋纱纱把手机换了一边耳朵，用肩膀夹着,空出来的手探出，把书柜二层的电子辞典拿了下来。书桌上有一本泛黄的书,是宋纱纱从图书馆里借回来的,是外文版，讲的是濒危动物保护遗传学的研究,专业术语很多,她看得有些吃力，半个月过去了也只看了一小半。她边查单词边说：“第一，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和我姑姑没有斗智斗勇，就是回来的时候稍微谨慎一下就好了；第二,”她顿了下，声线压低，带了几分温婉的柔意，“你是小锦鲤，对我来说很重要呀，不说一个晚上的时间，每天晚上都可以。”
    “……纱纱你犯规！你家男朋友是不是这样撩你的？”
    她的同桌以前从不撩妹的！
    她有点觉得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抢走了，尽管心情更多的是替自己的好朋友开心，可仍旧有些复杂，有些微妙，又有点儿舍不得，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景黎忽然问：“唐南周对你好不好诶？不好的话，我去揍他。”
    宋纱纱被逗笑了。
    景黎在手机那头挥舞着拳头：“你不要小看我的武力值！哼哼，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懂得写书的人！我能在书里让他的命运颠沛流离，生不如死！”
    宋纱纱还是在笑，不过心里暖暖的。
    她说：“周日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叫上唐南周？”
    景黎说：“……好！”
    .
    “……周日下午？”
    “嗯嗯。”
    “行。”
    唐南周挂了电话，开启企鹅群。
    【唐南周：我女朋友说周日让我和她好朋友一起吃饭，是几个意思？】
    【郑力：认同这段关系，认同你，想把你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
    【白子仲：嫂子的朋友，是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吗？】
    【小胖子：对对对，叫景黎！周哥，你不厚到啊，怎么就不把我们正式介绍给宋纱纱认识？周哥请吃饭！】
    【白子仲：……胖球，我们同个学校的好吗？你上次还跟嫂子一起上网吧了。】
    【小胖子：呸，你说完注意点，什么叫我和嫂子一起上网吧，是我们一起的好吗？】
    【郑力：女孩子大多都需要仪式感，周哥您这应该是过了宋纱纱认同的那一关了……】
    【小胖子：所以！请吃饭！正式认识嫂子！要吃披萨！至尊海鲜！】
    企鹅群里很热闹，然而抛出话头的人却不见了。
    片刻后，企鹅群里发出疑问。
    【白子仲小胖子郑力：周哥人呢？】
    唐南周坐在电脑前，似是在思考什么，最后打出一句话。
    【唐南周：我考虑一下。】
    【小胖子：考虑什么呀！吃披萨！】
    【唐南周：郑力，仪式感是什么？】
    【郑力：……这个很难形容，但女孩子好像都喜欢？宋纱纱的表妹也喜欢。】
    唐南周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里的这一行字上，半晌，他才敲出一行字——
    【等确定日期了我和你们说。】
    .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一家性价比高的东北菜馆，地方是宋纱纱挑的，在x大附中的对面。
    景黎是一个人过来的，她到达的时候，宋纱纱和唐南周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两个人背对着她，正在点菜。
    “……景黎和我一样，不爱吃辣，今天别点辣的菜了。这里有东北大拉皮，景黎蛮喜欢吃凉皮的。不过不知道这里的凉皮酱料是什么，景黎不喜欢放醋。”
    唐南周喊来服务员，问了句。
    服务员说：“我们这里用花生酱或芝麻酱调的。”
    宋纱纱说：“那可以，景黎爱吃花生酱的，”她又翻了翻菜单，说：“再叫一条鱼，还有松鼠茄子，咦，还有京酱肉丝……差不多了吧？”
    唐南周拿过菜单，说：“甜的不吃吗？拔丝地瓜？”
    “好。”
    “等景黎来了再看看她要添什么。”唐南周合上菜单，跟服务员说了一遍刚刚宋纱纱点的菜，最后又说：“菜单先留一份，等会我们可能要加菜，另外把空调开小一点，再给我们倒一杯热水。”
    宋纱纱微怔。
    唐南周面不改色地说：“你今天来例假了。”
    宋纱纱的例假向来不准时，此刻听到唐南周这么说，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唐南周说：“你今天没穿裙子，脸色还发白，我们从见面到现在，你捂了五次肚子。”
    宋纱纱笑：“就是有点生理上的不舒服，但不疼，”她笑吟吟地说：“没想到你观察得很仔细嘛。”
    唐南周“嗯哼”一声。
    景黎这时候才迈开脚步，说：“今天等公交的时间长，迟到了一点。”餐桌是四人座，宋纱纱和唐南周坐在一块，景黎则在两人对面坐下，她朝唐南周点点头，说：“虽然我们以前也一起吃过饭，但还是跟你正式打声招呼，你好，我是景黎，纱纱的同桌兼好朋友。”
    唐南周淡淡地说：“嗯，我们刚刚已经点过菜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宋纱纱接了句，把刚刚点的菜念了一遍。
    景黎说：“不用不用，这些就够了，我吃得不多。”
    没多久，菜就上来了。
    唐南周全程基本不说话，都是宋纱纱在和景黎聊天，两个女孩儿聊的东西天南地北的，话题也跳跃得快，从衣服到甜品到景黎写的书再到昨天天气，一转眼又聊起了八卦……
    唐南周垂着眼，要么低头弄手机，要么给宋纱纱夹菜，像是一个隐形人。
    景黎心里还是有点儿复杂。
    尽管知道纱纱有男朋友了，可一起相处的时候，原本坐在纱纱身边的自己变成了男朋友，瞧着瞧着始终还是有几分不适应，有点儿嫉妒唐南周，又很担心唐南周会伤害纱纱。
    唐南周忽然站起来，问：“景黎，你要喝什么？附近有一家奶茶铺。”
    景黎说：“奶茶就可以了，要冰的。”
    等唐南周一走，景黎就和宋纱纱说：“九十九分。”
    宋纱纱问：“什么九十九？”
    景黎说：“给你的男朋友打九十九分，观察细微，体贴温柔周到，跟学校里风传的周哥完全不一样，而且还肯为了你努力学习，这份心意了不起，本来有点儿不开心的，但如果是唐南周的话，我勉强答应了。”
    宋纱纱被景黎一副丈母娘式的表情给逗笑。
    她问：“剩下的那一分扣在哪里？”
    景黎说：“扣在我身上，抢走我的纱纱就是原罪，这一分谁是你的男朋友都得扣！”
    .
    入夜后，唐南周送宋纱纱回家。
    宋纱纱把景黎夸他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南周。
    唐南周“嗯哼”一声，问她：“你今天高兴吗？”
    宋纱纱说：“高兴呀，为什么我会不高兴？”
    唐南周说：“那下周和胖球粽子他们吃饭？你把我正式介绍给景黎，我也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
    宋纱纱说：“我和林傲天白子仲，还有郑力都认识，关系还蛮好的，其实不用正式介绍什么的……”
    “仪式感。”
    唐南周忽然蹦出三个字，又说：“郑力和我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仪式感，你也和我说过，你想要体验各种各样的事情。别的女孩子喜欢的，有的东西，我也想给你。”
    宋纱纱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像是天边挂着的月亮一样，光芒柔和到了极致。
    她说：“只要是你给我的，我就收着。”

 chapter 8（7）

    宋纱纱知道跟唐南周玩得好的,其实就那几个，关系最好的应该是林傲天，其次才是白子仲和郑力两个人。她以前听小表妹说过，唐南周念初中的时候有不少狐朋狗友,后来上了高中,倒是只剩小胖子一个了。
    狐朋狗友都不来往了,她要见的自然就只剩林傲天白子仲和郑力三个人。
    头一回用唐南周女朋友的身份和他们见面,宋纱纱觉得很新鲜,也很有趣。不过倒是不像刚刚和唐南周确定关系时的那种紧张和茫然,以及对第一次的懵懂，毕竟对她来说,交际从来都不是问题。
    见朋友,见男朋友的朋友,都一样是朋友,都是一样的交际。
    吃饭的地方最后还是没如小胖子所愿，没定在吃披萨的地方,而是定在了一家老城区的炸鸡店。
    小胖子和白子仲以及郑力三个人到达炸鸡店的时候，有点儿蒙圈。
    “不是说十一点半吗？”
    “周哥人呢？”
    “宋纱纱呢？”
    ……
    三个人环望了一圈,有些冷清的炸鸡店并未见到两人的身影。小胖子反应得快,哇哇地叫了两声，说：“擦,周哥有异性没人性,周哥怕我们迟到，让宋纱纱等，肯定是故意和我们说了一个提前的时间。”
    他拿着手机，问白子仲：“粽子，你信不信！”
    白子仲以及郑力两人是信的。
    ……他们的周哥这个被女朋友骑在头上的人,没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当然是原谅他了……
    三个人找了座位。
    小胖子给唐大佬发了短信，果不其然，很快唐南周就回五分钟后到。小胖子举着罪证，给白子仲和郑力看：“你们说，过不过分！周哥以后肯定要被宋纱纱吃得死死的！我前几天问了景黎，周哥和宋纱纱朋友吃饭可不是这样的，一副见未来丈母娘的架势！太让人生气了，等会我要吃两份炸鸡！要把周哥吃穷！”
    郑力不好说什么，毕竟他的小女朋友女神是她表姐，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白子仲知道小胖子的尿性，周哥一来他就怂，也就只在他面前嚷一嚷了。
    小胖子提议：“等会我们考验一下宋纱纱？总不能只有景黎考验我们周哥吧？身为男方这一边，强烈抗议！”
    白子仲和郑力互望一眼，表示：“你随意。”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参与这个作死的环节。
    小胖子没听出来两个人的言下之意，搓着手，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考验宋纱纱，大抵是想象力丰富，这会主角还没到，他已经一个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白子仲和郑力再度互望一眼，提前为小胖子默哀十秒钟。
    没多久，唐南周和宋纱纱来了。
    小胖子还没想出要怎么考验年级第一名。
    又过了会，炸鸡和薯条以及饮料上了来，脑容量被食物霸占的小胖子只能挤出一丢丢的空间思考怎么考验这位年级第一名。他边咬着鸡腿边打量着周哥和宋纱纱。
    不得不承认的是，宋纱纱真的很会说话，长得也好看，整个人温温柔柔的模样，而且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好像……没什么好挑剔的？
    马屁精一号和二号不停地逢迎宋纱纱。
    小胖子在心里默默地唾弃两人。
    忽然，小胖子“啊”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小胖子身上，小胖子愤怒地说：“我擦，难怪这家店越来越冷清，我们点了三只鸡，老板一定是看我们点得多，偷工减料了，少了一个鸡翅和一个鸡腿！”
    桌面上已经有好几堆鸡骨头，这时大伙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白子仲说：“反正都吃饱了，算了呗。”
    小胖子说：“不行，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吃的不能忍，我去找老板算账！”说着，拍案而起。而就在此时，宋纱纱说了句“等下”。她重新戴上一次性手套，十指灵活地在餐桌上穿梭，不过短短的一两分钟，餐盘上多了三个鸡骨头架子。
    确确实实少了一个鸡翅和鸡腿。
    她摘下一次性手套，说：“嗯，可以了，去和老板理论吧。”
    白子仲和郑力目瞪口呆。
    唐南周表示：“常规操作，淡定。”
    小胖子张大嘴巴，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脑袋一片空白地接过餐盘，跑去跟老板讨回了鸡翅和鸡腿，又被送了一盘薯条和炸鳕鱼。他呆呆地捧回来，呆呆地吃炸鸡，呆呆地喝百事可乐，呆呆地看着宋纱纱。
    十分钟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小胖子挤走了正在和宋纱纱说话的白子仲，诚恳地说：“嫂子，有文化太可怕了，请不要抛弃我们周哥！一定要常和我们吃饭！”
    向来护食的小胖子把老板送的炸鳕鱼推到宋纱纱面前。
    “嫂子，您吃。”
    白子仲郑力：……
    唐南周：“滚。”
    小胖子没有滚，屁颠颠地黏在周哥女朋友身边，张嘴就开始爆料，细数唐南周以前的惨历史，譬如跟人打群架，有一回对方来的人多，周哥被打得头都快爆了。
    唐南周在桌下踢了小胖子一脚。
    小胖子还好不是特别迟钝，没有继续花样作死，赶紧补救，弥补周哥不倒英雄的形象：“……但是，是对方人多，人少的话周哥肯定一拳捶爆他们。”
    唐南周面无表情地补了句：“乱说什么，我很久不打群架了。”
    白子仲和郑力纷纷附和。
    小胖子终于听出了话里的关键，立即亡羊补牢：“对对对，我们周哥很久不打群架了，前阵子初中那帮混球来请周哥帮忙，周哥都没理。我们周哥现在是个积极向上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宋纱纱微怔，问唐南周：“什么忙？”
    唐南周淡淡地说：“就是个小事。”
    宋纱纱看了唐南周一眼。
    小胖子附和：“对对对，就是小事，嫂子待会要不要一起唱k？”
    宋纱纱说：“好呀。”

 chapter 8（8）

    临近暑假结束,加上又是周末，ktv里到处都是学生，包房几乎家家都是满的。宋纱纱一行人去了三四家ktv，要么房间被订了,要么就满房。
    到第五家的时候,前台表示只剩下一个大包间。
    他们一行人只有五个人,大包间能容纳二三十人,但几个人实在不想跑了,唐南周便和前台说：“行,我们要一个大包间，到下午六点,”扭过头来问宋纱纱：“晚上你要回家吃饭吗？”
    宋纱纱迟迟没有回。
    唐南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宋纱纱这才回过神来,问：“你问我？”
    唐南周说：“不然能问谁？”
    小胖子说：“周哥，你不问我吗！”
    唐南周直接忽略。
    小胖子感觉受到了歧视,然而目光一落到宋纱纱身上，又觉得周哥能拐到这么有文化的女朋友,换他的话连ktv都不去了,这么一想，顿觉被歧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胖子和白子仲悄声说：“怎么办？我要成为宋纱纱的粉丝了。”
    白子仲：“……”
    宋纱纱说：“我和姑姑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一顿,她稍微挪了挪身体，凑到唐南周身边，说：“刚刚有个人站在那儿看着我们，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应该是认识你的,看了你好几眼。”
    唐南周说：“认识我的人海了去，不用在意。”
    .
    进了包间后，小胖子率先来了一首改良版的《死了都要吃》。
    包间很大，几个人都没坐在一块，白子仲和郑力两人相当有眼力，抱团坐在角落里点歌，把大半部分的位置留个小情侣。唐南周也没管他们，就坐在宋纱纱的身边，时不时给宋纱纱递零食水果。
    果盘里有沙糖桔。
    唐南周把皮剥了再给宋纱纱。
    .
    围观组一号白子仲同学说：“以前打死我也不信周哥谈恋爱居然是这副模样！”
    围观组二号郑力同学说：“和周哥揍人的时候截然不同。”
    白子仲啧啧两声，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郑力感同身受。
    白子仲又说：“刚刚吃炸鸡的时候，周哥也是这样，恨不得把好吃的都端在宋纱纱的面前。”
    郑力说：“我懂。”
    白子仲说：“不是单身狗的给我滚一边去。”
    小胖子唱完一首歌回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郑力使了个眼色过去。
    小胖子一望，正好见到唐南周剥了第二个沙糖桔，还掰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放在了果盘里，他摸摸下巴，圆润的脸鼓了鼓，由衷地感慨：“……厉害。”
    白子仲以为他在说周哥，未料话锋一转，小胖子却星星眼地看着宋纱纱。
    “我家嫂子真厉害，把周哥治得服服帖帖。”
    白子仲：“……胖球，你不是要考验宋纱纱吗？”
    小胖子说：“考验个屁，从今天开始宋纱纱就是我林傲天的偶像，有嫂子在有鸡吃！哎哎哎，郑力你要做啥？没看到我嫂子和周哥在你侬我侬地谈恋爱吗？话筒拿回来，别打扰他们！我来唱一首《爱情大过天》给周哥和嫂子当背景音乐！”
    .
    宋纱纱吃了几瓣桔子就没再吃，安安静静地听着小胖子唱歌。
    唐南周见她不吃便也不剥了。
    正好有短信来，他低头回信息，抬起头来时碰上宋纱纱的目光，他问：“还想吃什么水果？”秦澜和他说过，她表姐喜欢饭后吃水果，她妈妈每天都会买很多水果放在家里，饭后切成一个果盘，表姐吃得最多。
    宋纱纱摇摇头，问：“吃午饭的时候，你说的小事是什么事？”
    唐南周一愣，倒是没想到宋纱纱还惦记着这事儿。
    不过这事儿确实也只是小事。
    他说：“就以前我读初中时的同班同学青蛙，得罪了十八中的龙哥，龙哥找人蹲了他半个月，一放学就揍他。他不甘心被揍，找了一群兄弟和龙哥约战，日期我忘记了，就这几天吧。青蛙怕打不过，求我帮忙。”
    宋纱纱蹙眉，问：“你答应了吗？”
    “没有。”唐南周回答得迅速，说：“十八中就是一群小混混，我懒得搭理。”
    “哦……”
    宋纱纱应了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不多时ktv的经理进了来，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了圈，最后落在宋纱纱身上：“小美女，你是宋纱纱吧？是这样的，今天我们的包间全满了，楼下有你的同学，问介不介意搭个房，他们有六个人左右。”
    宋纱纱微怔。
    “我同学？叫什么名字？”
    经理报了个名字，还真的是一班的学生，姓易，单名一个明，是一班的吊车尾，两个学期下来和宋纱纱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只不过到底同班一场，不大好拒绝。
    宋纱纱望了眼唐南周，咨询他的意思。
    唐南周倒是无所谓。
    小胖子说：“嫂子的同学就是我们的同学，我们都没有意见。”
    宋纱纱犹豫片刻，说：“行吧，让他们上来。”
    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时，易明带着五个人进了来。
    首先夺走宋纱纱视线的，不是易明，而是他身后的几个穿着极具个性的男孩，一头七彩的发想让人不留意也难。但最令宋纱纱诧异的是七彩男孩们身后的一道矮小身影，倒不是穿了什么奇装异服，而是刚刚在ktv一楼里盯着唐南周看的男孩。
    易明尴尬地打了声招呼：“班……班长。”
    宋纱纱还没应声，小胖子就先声夺人：“我擦，青蛙你怎么跟我们学校尖子班的人混在一块了？”
    绰号为“青蛙”的男孩畏畏缩缩地走到最前面，没搭理小胖子，抬起眼皮看了眼唐南周，喊了声：“周哥。”
    宋纱纱瞬间看懂现在的状况。
    唐南周脸色不大好看，站起来，说：“出去说。”
    宋纱纱说：“有什么话在屋里说也一样。”
    白子仲倒是领悟得快：“哈哈哈周哥你们聊，胖球我们来唱歌，刚刚那首歌你不唱我唱了哈。”手肘一捅小胖子。饶是小胖子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来，他拿起话筒，说：“我唱我唱，你别和我抢，你下一首。”
    .
    唐南周看了看宋纱纱，也坐了下来。
    青蛙不敢坐下，耷拉着眼皮杵在玻璃桌前。
    宋纱纱说：“你们都坐吧，别光站着，”她招呼易明，说：“易明同学，你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吗？”易明实在是尴尬透顶，他是半路被喊过来的，现在一看这个状况就知道自己被当了枪使。
    而他们那一位聪明的班长显然也是发现了。
    易明苦哈哈地说：“还没有。”
    宋纱纱说：“哦，那你得赶紧了，还有两周就开学了，我记得你期末考不是特别理想，你选择了文科？”
    “……对，我偏科，数学和物理成绩都不好，学文科比较好考大学。”
    宋纱纱和易明聊起文科，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仿佛对隔壁的谈话毫不在意。唐南周分了心思在宋纱纱这边，见她这般模样，才稍微松了口气，这会面露不善地看着青蛙。
    “我说过了，我不参与你们这些破事，祸是你惹的，人是你得罪的，你自己摆平，我没义务帮你。”
    青蛙苦兮兮地说：“周哥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也想自己摆平，可我摆不平。周哥，我们好歹也是一场同学，你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面帮我一把。龙哥就在对面ktv，龙哥一直仰慕你，肯定愿意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我计较……”
    他举起手指头，说：“我发誓以后一定不再惹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掀起上衣，露出一大片淤青。
    “周哥，您再不帮我我死定了，龙哥他真的太狠了，我只是跟他小弟开个玩笑，我就是嘴贱，也没跟他小弟动手，结果他们天天蹲着我，我的伤好了又被打。周哥，我是真的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打扰您和纱姐约会是我的不好，可我真的没办法。求求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吧。”
    唐南周沉默了片刻后，问：“在哪里？”
    青蛙喜出望外。
    “对面ktv！”
    唐南周对宋纱纱说：“我出去一会，很快回来。”
    宋纱纱说：“……好，”顿了下，还是补了句：“小心点。”

 chapter 8（9）

    小胖子也想去,被唐南周拦下。
    他说：“就小事一桩，去什么去，你们都留下来陪我女朋友，”他抬腕看了看时间,说：“一个小时内回来。”
    白子仲说：“胖球,周哥见个老朋友你去凑什么热闹,来陪嫂子唱歌,哎,嫂子玩牌吗？我们四个人可以玩拖拉机。”
    郑力也说：“好！好！来玩拖拉机！”
    宋纱纱说：“也行。”
    见他们四个人玩起扑克牌,唐南周把青蛙以及他带来的朋友带走了。十八中的龙哥，唐南周是知道的。当初他念初中的时候跟他有过矛盾,但最后也爽快解决了。
    唐南周说：“青蛙,我就帮你最后一次。”
    青蛙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周哥打架向来是一出场气势就能震慑四方,青蛙是十分了解周哥爆表的武力值,经过专业的训练，和那种靠蛮力的混混不一样,周哥一挑五也不在话下。
    他去观察过龙哥那边的人，只有七个,而他这边加上周哥,不算书呆子易明，有六个人。
    妥妥的稳赢。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进去,却多了五个人，不过结果仍然一样，龙哥那边的人还是敌不过周哥，周哥带领着他们走向了胜利，龙哥也答应不再来蹲他,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一行人走出ktv的时候，青蛙只觉神清气爽，炎热如蒸笼的天气也变得无比可爱。
    他和身边的朋友吹嘘：“看吧，我们周哥厉害吧。不说一挑五，一挑十也是绰绰有余。”
    非主流杀马特少年们纷纷点头。
    刚刚的社会周哥已经完美展现了什么叫一打五，帅得飞起。
    青蛙搓着手，嘿笑一声，说：“周哥，谢谢你帮我，我晚上请你和纱姐吃饭怎么样？”
    “别烦我，滚一边去。”
    青蛙还是很懂得周哥的脾气，立马拉着兄弟溜了，溜之前还去悄悄地去ktv把账单给结了，结完账单准备离开时，他的小弟和他说：“蛙哥，那不是周哥吗？怎么周哥不回ktv了？”
    青蛙想了想，说：“我们跟上去看看，偷偷地跟，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哦哦……”
    然后，青蛙和一众非主流七彩小弟就见到周哥进了一家药店里，不到一分钟就出了来，手里空空的，不过脑门上倒是多了一道创可贴。
    小弟甲：“对哦，刚刚周哥脑门受伤了，傻逼龙的手表划的！”
    小弟乙：“周哥真讲究，这点儿小伤我创可贴都不用，过个几天就自然好了。”
    小弟丙：“不过话说回来，周哥还真能打……”
    青蛙说：“你们不懂，我听一中的学生说，周哥现在是有家室的人，超级宝贝他家的那一位。有家室和没家室的人能一样吗？以前我们周哥肋骨断了都不带吭一声的！”
    .
    唐南周回到ktv的大包间时，宋纱纱和小胖子白子仲他们还在玩纸牌。
    三位少年苦不堪言，见到周哥回来，宛如见到救星，如甩掉烫手山芋一般，扑克牌通通扔掉，前仆后继地奔到唐南周身边。
    郑力：“周哥，你回来了。”
    白子仲：“周哥，来唱歌吗？”
    小胖子：“周哥，玩牌吗？”
    白子仲郑力：“不！”
    唐南周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子仲真想哭，想痛斥宋纱纱一番，然而一想到自己痛斥宋纱纱，很有可能会眼前的被女朋友骑到头上的周哥痛揍一顿，立马蔫了，和郑力互望一眼，表示：“嫂子打牌太厉害了。”
    郑力内心：岂止是厉害！简直是吊打他们三个！
    周哥一走，牌局就是宋纱纱控场，他们一次都没赢过，幸好没有赌钱，不然连内裤都要丢了。连小胖子这个荣升为脑残粉的人都表示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和周哥女朋友打牌。
    太！可！怕！
    唐南周朝宋纱纱那儿望去，她似乎玩得很开心，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微微颔首，表示：“行了，你们唱歌去吧，别过来。”
    过河拆桥！
    过分！
    超过分！
    对于兄弟三人的愤怒，唐南周视而不见，回到宋纱纱身边，问：“还玩牌吗？”
    宋纱纱看了眼他的脑门。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儿，就擦破了点皮，对面全部被我打趴下了，以后再也不敢找青蛙了，”他拍拍自己结实的手臂，表示：“不管谁来我都能保护你。”
    宋纱纱扯了扯唇角。
    “嗯，挺好的。”
    见她笑了，唐南周总算彻底安心了。
    他就怕自己的女朋友不高兴，现在笑了，那就是没事的意思了。
    于是，唐南周跑去唱歌了。
    唱k结束后，唐南周问宋纱纱想吃什么，宋纱纱说不想吃，想回家了。唐南周也没有多想，便直接送宋纱纱回去。等看着宋纱纱进了小区后，他才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
    回来的路上，他女朋友是不是没有怎么讲话？
    也不对。
    分开的时候，她还对他笑了下的。
    ……应该没生气吧？有吗？还是没有？
    唐南周后知后觉地给小胖子打电话，问：“我女朋友下午和你们玩扑克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们有没有惹她不高兴？”
    小胖子目瞪口呆。
    “哈？周哥！我们冤枉啊！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发誓，绝对绝对没有惹嫂子生气。今天下午玩扑克牌的时候，嫂子很开心的啊！一路完虐我们几个！我们在周哥您不在的时候把嫂子服侍得妥妥当当！”
    唐南周思考半晌，挂了小胖子的电话。
    小胖子只想在内心说一句：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特么周哥就是那一盆水！泼出去了，连盆子都收不回来的那种！不过算了，他现在是宋纱纱的粉，作为粉头，勉强理解下周哥吧。
    唐南周之后又给白子仲和郑力都打了电话，得到了一模一样的回答，连郑力这个有女朋友的人都表示宋纱纱没有任何不高兴的倾向。
    于是，唐南周才安心了。
    .
    但是过没几天，唐南周又觉得自己安心太早了。
    宋纱纱的一三五是法语课，唐南周知道她喜欢安静，一般都不去打扰她，只有在她晚上学琴的时候才会跑去送她回家。而这几天，宋纱纱没让他送她回去，直接发了信息过来，说她姑姑会来接她。
    而且晚上聊电话的时候，她也不怎么吭声。
    平时宋纱纱会和他说班里的事情，有时候老师夸她，她还会原封不动地告诉他，学着老师的语气，语句末尾的语调还会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丝小得意。
    但是这一周整整五天，宋纱纱都没有提过。
    唐南周可以确定宋纱纱不高兴了，而且极有可能在生他的气，然而生什么气，为什么不高兴，唐南周可以说是一头雾水。
    他没办法，只好向郑力求救。
    郑力心有余悸地说：“女朋友生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有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我举个例子，有一次澜澜生了我一周的气，我哄了她很久才知道原因。”
    郑力叹了声。
    “……周哥，您有所不知，这个原因真的很操蛋。”
    唐南周问：“什么原因？不要卖关子，快说。”
    郑力说：“就因为我给她买奶茶的时候，和老板说要七分甜。我只是一时没记住，她就不高兴了，她平时喜欢喝三分甜的。她就因为这个小事，和我生气了一周，而且引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感受，我实在搞不懂她的脑回路。比如从七分甜这个事儿上，她就认为我不喜欢她了，以前能记得住现在记不住，就因为上手了没新鲜感了，不在意了，没以前那么在乎了，等我升高二高三，念大学了，遇到更多漂亮的女孩子，迟早就要分手了……”
    郑力重重一叹。
    “我内心是崩溃的，周哥想不到吧，奶茶七分甜能想到分手？如果我和她分手了，真的是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但那件事后，我就记住了，女朋友喝的不是七分甜奶茶，是我自己的夺命奶茶。所以，如果宋纱纱生气了，周哥你最好从觉得她有可能生气的那一天开始回顾，不要往大事想，往小事想，每一句话都要考虑，说不定就能找出生气的源头。”
    经验人士郑力再度表示：“周哥，要不我们来打个赌，你等会给宋纱纱打个电话，问她是不是生气了。百分之一百她会回你，我没有生气。信不信？”
    郑力的语气十分笃定。
    唐南周给宋纱纱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和郑力猜得一模一样。
    唐南周虚心请教：“要怎么哄？”
    郑力传授经验：“弄清楚生气的源头，你可以咨询她的朋友以及她的表妹。女孩子一有烦恼，百分之九十九会和自己的闺蜜吐槽倾述。然后还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你问她的朋友时要光明正大地问。因为她朋友是她的朋友，一转头肯定就会把你给卖了，但是没关系，这是加分项，表示了你对她的在意。”
    唐南周重新审视了郑力这个人，由衷表示：“厉害。”
    郑力说：“没有没有，都是血泪教训，周哥你和女朋友多吵几次架就会无师自通了。”

 chapter 8（10）

    宋纱纱的古筝老师得了流感,周六那天请了假，正好下了磅礴大雨，宋纱纱索性不出门留在家里看书。下雨天，抱着书坐在窗台旁,于宋纱纱而言是一种享受。
    雨天看书,别有一番情怀。
    那本研究生物遗传学的书,宋纱纱看到后面已经不需要电子辞典,速度也越来越快,在昨天晚上,她已经结束了这本书的阅读。今天她打算放松一下，选择了景黎送给她的书。
    书是景黎写的,想象力很丰富,从她的角度看来,逻辑和情节上有硬伤,但作为一本言情小说，无伤大雅,而且情节一环扣一环，很有景黎式的欢脱。
    尽管主角名字不叫景黎,可是宋纱纱很容易就代入自己的好朋友,书里真的是到处都是景黎自己的影子。
    宋纱纱看得忍俊不禁，好几处都捧腹不已。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表姐,是我。”
    “进来。”
    小表妹探出半个身体，眨巴着眼睛，问：“表姐哦，要吃蛋糕吗？我买了蛋糕和奶茶，草莓蛋糕和波霸,是你喜欢的甜度哦，五分甜的。”
    宋纱纱一瞧就知道小表妹话在后头，把书搁下，说：“特地给我买的吧，说吧，是不是又想出去玩？”
    小表妹拎着蛋糕盒和奶茶进房间。
    宋纱纱一瞅蛋糕盒，就眯起眼睛，说：“lm家的蛋糕？一小块也要六十块钱，表妹，你是不是闯祸了？你和我说说，我帮你想办法，尽量在姑姑发现前帮你解决。”
    小表妹眨眨眼，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宋纱纱微微沉吟，又说：“看来不是闯祸。”
    小表妹重咳一声，说：“看来瞒不过表姐，我……我就是受人所托，来问一句表姐你最近心情好吗？有没有在生谁的气？”
    ……受人所托。
    宋纱纱抓住了关键词，问：“唐南周让你来问的？”
    小表妹立马把大佬小哥哥给卖了。
    “是的！大佬小哥哥觉得你生气了，不开心，拿蛋糕和饮料来贿赂我，让我来问表姐你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生气？”
    宋纱纱说：“我没生气，也没不高兴。”
    小表妹问：“真的？”
    宋纱纱说：“真的。”
    小表妹重重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等小表妹一走，宋纱纱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电话屏幕显示的是“小锦鲤”三个字。宋纱纱接了，说：“巧了，我正在看你的书，书里的女主跟你很像……”
    电话那头嘿嘿嘿地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别别别，别和我讨论我的书，我害羞。”
    宋纱纱明白创作者都有自己的癖好，也没多说，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问景黎要不要吃蛋糕，要的话等雨停了她给她送过去。
    景黎说：“不用不用。”
    宋纱纱说：“lm家的千层，确定不要？”
    “不用……真的不用。”景黎似是在斟酌什么，深呼吸，表示：“其实我已经有了，是你家男朋友让林傲天冒着大雨送来的，他让我来打听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高兴……”
    如果说小表妹是间接卖了唐南周，景黎这就是彻彻底底直接卖了。
    宋纱纱哭笑不得。
    景黎问：“你们怎么了？”
    宋纱纱说：“没事，我等会直接给他电话。”
    景黎问：“那蛋糕我是不是能安心吃了？”
    宋纱纱说：“嗯，吃吧。”
    电话挂了后，宋纱纱把蛋糕吃了，把波霸奶茶也喝了。想到唐南周的举动，她就觉得有些可爱，本来有那么一点点的气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确实是生气了，但是生的不是唐南周的气，而是自己的气。
    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所以才郁闷了一周，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会想这么多，竟然还贿赂自己的朋友和表妹来打听了。她摇摇头，又笑了下。
    很快的，拨通了电话。
    唐南周那边是秒接。
    宋纱纱说：“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不高兴。”
    唐南周问：“真的？”
    宋纱纱说：“真的，比珍珠还要真。”
    然后，宋纱纱又和唐南周聊了聊生活琐事，足足半个小时挂了电话。只不过宋纱纱肯定想不到，在她挂了电话后，唐南周那边的替周哥分忧小分队围绕两人半个小时的通话展开了激烈的分析。
    小胖子：声音听不出不高兴，还挺高兴的。
    白子仲：这不是正常情侣的聊天吗？没问题！
    郑力：不，这很有问题！你们听我讲，嫂子肯定要憋大招了！连闺蜜和表妹都套不出话来，分分钟反手就一个大招，明天就能和你分手了！周哥！
    小胖子白子仲：……那我们投有女朋友的人一票。
    郑力：周哥，去认错吧！不管有没有错，反正把所有错揽在自己身上就对了。
    .
    宋纱纱看了一整天的书，晚上九点多就开始困了。
    她给唐南周发了条短信，说今晚先睡了，看书看困了。而唐南周那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宋纱纱等了半个小时决定不等了，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头一沾枕头就闭了眼。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宋纱纱被吵醒，拧着眉头看了眼手机，才发现是唐南周给她来了几个电话，前面她睡得太死没有听见。
    她再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
    宋纱纱的睡意瞬间没了，心头咯噔了一下。一般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急事。她急忙拨回，等电话一接通，立马问：“南周？”
    唐南周那边沉默了会。
    宋纱纱问：“怎么了？”
    他说：“我很想你。”
    宋纱纱听这语气，加上这个时间点，不由有些着急，问：“发生什么了？”
    唐南周说：“我在你楼下。”
    宋纱纱一惊，此时此刻瞌睡虫彻底没了，大脑迅速地转动，她冷静地说：“你别走，我现在下去。”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风衣，裹上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去。
    等电梯到达一层，电梯门一开，她就见到了唐南周。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没受伤，没挨揍，才松了口气，正想说话，他却一把将她拉出电梯，抱住了她，声音沙哑又低沉：“你不要生气，是我错了。”
    宋纱纱蒙圈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说：“我真的没有生你气。”
    唐南周问：“我知道你不高兴。”
    宋纱纱静默，她咬咬唇，说：“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贪心，管得太多了……我不喜欢你和别人打架，也不喜欢你帮别人打架，我害怕你受伤，也会担心你。”
    她的声音很轻。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有些男孩在这个年纪就是热血又毛躁，他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圈子，她就算是女朋友，也不应该管这么多的。
    唐南周松开宋纱纱。
    空气里蓦然有几分安静。
    他垂首看着她。
    “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眼睫一颤，她倏地抬眼。
    他眼里是百分百的认真。
    重复。
    “你不喜欢，我就不打架，好不好？”
    她咬着唇。
    他又说：“我以前没谈过女朋友，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你生气的话一定要告诉我，行不行？生自己的气也要告诉我。你一生气，我就不知所措。你可以管我，我喜欢你管我，你不喜欢我做什么，我就改，但你生气一定要告诉我。”
    他又说：“行不行？”
    宋纱纱点了下头。
    唐南周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那行，你上去睡吧，不要被姑姑发现了，晚安。”
    .
    宋纱纱上楼后，唐南周靠在墙上，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开。
    五分钟后，他把梦乡里的郑力叫醒。
    “我女朋友可懂事了，是担心我才生气的。”
    郑力：……这就是大佬你半夜两点吵醒我的理由？？？

 chapter 9（1）

    暑假结束后,新的学期到来。
    升高二的高一学子们进行了文理分科，宋纱纱毫无意外选择了理科，以年级第一的成绩稳稳当当地进入了理科重点班。开学的第一天，景黎依依不舍地抱着宋纱纱。
    “……纱纱,你一定要常来六班看我。”
    “纱纱,我会想你的。”
    “不,我不要放开你,我们当了一整年的同桌,现在不知道哪个高二一班哪个小妖精要取代我的位置了！”
    “难过伤心,为什么我学不好理科！学得好我就不选文科了！以后还能考个理科大学，当一枝独秀的校花！不愁找不到对象！我听说文科大学里的男生全都是书呆子,女孩子多得数不胜数……”
    ……
    景黎思维跳跃得快。
    先前还在伤心不能和宋纱纱同班,这会一想到自己的未来又开始感伤起来。
    宋纱纱知道她就是嚷一嚷,含笑说：“中午一起吃饭？”
    “好！”
    瞬间又活蹦乱跳,元气满满。
    “你同桌是谁，记得告诉我！她肯定没我好哼！”
    宋纱纱笑：“那是,没人能比你好。”
    .
    宋纱纱高二的同桌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昨天周日来学校报道,只领了课本和新校服。她高二的班主任仍然是老顾。大概是离高三近了，老顾不像高一那般睁只眼闭只眼,连座位都严格把控,仔细安排。
    高一那会，其他班级隔三差五都要换位置的，就只有一班的位置是牢固不变的。
    老顾让同学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挑同桌前桌后桌。
    如今上了高二，老顾根据高一对自己学生的认识，以及从别的老师口里做的调查,考虑了成绩、性格等因素，制作出了一张严谨的座位表。
    高一一班原先就是尖子班重点班那一类，如今升了高二，筛选掉小部分选了文科的同学，基本上现在都是原来的熟面孔。
    宋纱纱进教室时，不少同学和她打招呼。
    宋纱纱含笑应了。
    讲台上贴了座位表，大家都围着讲台，里三层外三层，可谓热闹极了。宋纱纱看人多，打算等人少再过去看座位，倚在墙上和唐南周发信息。
    唐南周也选择了理科，但是分班是按照高一期末考的成绩分的，九十九名的唐南周并没有进入只有五十个名额的重点班，不过班级也不差，是隔壁的二班，也是一中的好班之一。
    昨天晚上，唐南周和她说今早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今天起床后就有些期待，一路来学校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着周遭，想着也许她的男朋友趁她不注意就会蹦出来。只不过留意了一路，也没见着唐南周的身影。
    【惊喜呢？】
    唐南周回复得倒是很快——【还有一个小时。】
    宋纱纱微怔，现在正好是七点整，一个小时后是八点，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
    上课时间的惊喜？
    宋纱纱问——【你来学校了吗？】
    唐南周——【校门口。】
    唐南周——【你在教室门口等我。】
    宋纱纱正想回复，身边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班长”。
    她抬头望去，是王鹰。
    他腼腆地笑了笑，问：“班长，你看座位了吗？”
    宋纱纱说：“还没有，等人少了我再过去看看，”似是想起什么，她又说：“对了，现在不是高一了，班干部也要重新选，我已经不是班长了。”
    “不，你是班长。”王鹰急急忙忙地说：“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班长，只要你想当，班长的位置一定也是你的。去……去年能协助班长你管理班级，我……我很荣幸。”
    说着说着，王鹰的耳根子微微红。
    “人……人少了，班长，我帮你看座位。”
    宋纱纱正想说“不用”，王鹰已经冲进人群里。忽然又有人喊了她一声“班长”，一扭头，唐南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早呀，班长。”
    宋纱纱嗔他一眼，说：“乱叫什么呢。”
    唐南周说：“学你的副班长叫的。”
    宋纱纱说：‘什么你的我的，”双眼弯成月牙儿，“惊喜在哪里？”
    唐南周抬腕，看手表，说：“还有五十分钟，”顿了下，却又说：“伸出手来。”
    宋纱纱照做。
    没一会，她手里多了一根棒棒糖。
    “开学礼物。”
    宋纱纱“咦”了声，眼里笑意更深，说：“不是还有五十分钟吗？这是把惊喜提前给我了？”
    唐南周“哼哼”两声，说：“周哥的惊喜不止一根棒棒糖。”话音未落，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手往下一滑，却是温柔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走了，还有五十分钟。”
    宋纱纱却有些诧异。
    两人相处的时候，唐南周从未捏过她的鼻子，这大清早的……
    一扭头，见着跟定在原地似的的王鹰，宋纱纱登时明了。
    ……幼稚鬼。
    .
    宋纱纱坐在第三组的中间位置，前桌后桌都是原先的同班同学。
    同桌也是熟面孔——罗晓棠。
    宋纱纱和她长期接触下来后，发现这姑娘看似高冷，又有些娇气，实则内心可爱得不行，偶尔还会一起出来吃饭逛街，虽然次数不及景黎多，但也算是频繁了。
    宋纱纱没想到老顾会把罗晓棠安排成她的同桌。
    她拿着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桌子，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抽屉里也擦得认真。擦完后又往抽屉和桌面铺了一层透明的星星磨砂纸，和她的教科书书皮是同款的，之后又是镜子，可爱的玩偶小摆件，还有长着翅膀的书架子。
    ……可以说很精致很女孩了。
    宋纱纱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再瞅了眼罗晓棠指甲上的透明指甲油，她问了句：“作为纪检部的一员，你不怕被人投诉？”
    罗晓棠说：“纪检部的福利，没人能检查我的手指。”
    宋纱纱也是佩服罗晓棠，高一的时候她就游走在校规的边缘，高二依旧与校规斗智斗勇，巴不得每天都与众不同地来上学。
    似是想到什么，罗晓棠说：“下午的班干部选举，你要当班长吗？”
    “你想当？”宋纱纱可没忘记，罗晓棠高一的时候在二班也是班长。
    罗晓棠说：“能被我放在眼里的对手只有你一个，你不和我竞争，我当了也没意思，没有挑战性。”
    宋纱纱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和我比？”
    “哎，没办法，我就喜欢和你比，赢了你我有成就感。”
    宋纱纱晓得她的性子，说：“下午有自荐和他荐的环节，如果有人推荐我，我就满足你。”
    罗晓棠心满意足。
    宋纱纱低头看了眼时间，离八点整还有两分钟，真不晓得唐南周能给她什么惊喜，不过她男朋友从不食言，这么想想，还是有点小期待。
    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唐南周还没给她发短信，又重新放回去。
    罗晓棠问：“和男朋友发短信？”
    宋纱纱说：“没。”
    罗晓棠忽然叹了声，说：“要是有时光机就好了，我想重回初三，然后告诉唐南周，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高二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女朋友在隔壁班，而我还能天天给他添堵。”
    嗯……
    知道宋纱纱和唐南周谈恋爱的人虽然不多，但罗晓棠是其中一个，而且非常热爱给唐南周添堵，以报当年被忽略之仇。昨天报道的时候，罗晓棠已经挽着宋纱纱的手在唐南周面前毒舌了他一番。
    尽管唐南周表面无动于衷，可罗晓棠依旧内心暗爽。
    宋纱纱无奈地摇摇头。
    第一堂课是老顾的数学课。
    八点整了，老顾人还没到，同学们等了五分钟觉得奇怪，但大伙儿都很有纪律性，安安静静地自己翻书预习，又过了几分钟，才有人提议要不要去办公室看看。
    以前这活儿要么是班长要么就是数学课代表干的，如今班干部尚未选出来，王鹰走到宋纱纱身边，问宋纱纱要不要去办公室打探下情况。
    宋纱纱见状，起了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老顾正好进来，身后还多了道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一愣。
    唐南周却看也没看她，视若无睹地跟着老顾走了进来。
    宋纱纱坐回原位。
    老顾在讲台上说：“大家欢迎下，这是我们一班新加入的同学，唐南周，”扫了眼教室，没见到空座位，对唐南周说：“你去隔壁班搬桌椅，就坐在最后一排。”
    讲台隔壁的少年还是最初那般懒懒散散的模样，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
    等唐南周一走，班里就有同学提出疑问。
    “老师，唐南周不是第九十九名吗？为什么能进我们一班？”
    老顾拿书角敲着讲台，面无表情地说：“唐同学上个学期进步惊人，我们高二年级组委会经过一致商量，认为唐南周可塑性极高，破格提拔。”
    话是这么说，也只能唬得住大部分人。
    还有一部分人脑袋瓜子精明得很，一听就听出了言下之意——上面的规定，有背景就是不一样。
    没多久，唐南周搬了桌椅回来，放在了最后一排。
    老顾开始讲课。
    宋纱纱扭头看了眼唐南周，他没看她，也不知低头做些什么。
    忽然，她手机震动了下。
    来了条唐南周的短信。
    【洋娃娃。】
    宋纱纱认输——【惊喜，很惊喜。】

 chapter 9（2）

    这位传说中的唐大佬的到来,在高二一班掀起不少波澜。
    尽管高一下半学期，董校长和教导处主任点名批评他的次数呈直线下降，可于一中的学生而言，唐南周三个字更多的是代表不良少年的巅峰,尤其是在一班的学生眼里。
    很多同学会有这样的担忧——
    能把学校搅得翻天覆地的学生进入重点班,会不会影响他们班级的学习氛围？会不会影响他们上课的效率？更严重一点的,长年累月的影响会不会误了他们重点班的前途？
    而且大伙儿心思都很活跃,想得也很细致。
    虽然说高一下半个学期,唐南周陆续进步,成绩从倒数到几百名开外再到前一百名，这种质一般的飞跃听起来很励志,但是……有没有作弊又有谁知道的？再说了,唐南周家里有背景,学校里的同学也不是不知道,从以前校长三番四次对他的宽容就能看得出来了。
    现在又破格提拔到重点班，天知道背后有多少人为操作？
    在重点班的学生大部分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差班的学生,更别提唐南周这种以前一天到晚抽烟打架，逃课逃学出风头的学生了。
    尽管心中不满,可大家还是有些惧怕唐南周。
    唐大佬,社会周哥等等名头也不是白来的，早些年在初中部的时候,有不少学生还目睹了唐南周带头打架,那股狠劲，想想都毛骨悚然。
    .
    而一众重点班学生心中惧怕的唐大佬此时此刻正在认真地听讲，下课后，在众人瞩目之下走向了……传说中的大佬绯闻对象——宋纱纱。
    关于这个绯闻对象，不说高二一班,就算是以前高一一班的同学也是一知半解。
    在只有几十个人的重点班里，学习压力巨大，大多数人没那么多闲功夫去关注唐大佬和宋纱纱的绯闻，就算在学校里偶然在食堂见到两个人一起吃饭，大伙儿也不会想太多，而唯一一次引起大家注意的还是高一第一个学期有人在公告栏里贴两人的亲密照片，最后幕后之人被揪出，班长宋纱纱面不改色，大家也以为是班长在一帮一。
    所以有那么一点儿怀疑的苗头冒出，也被掐断。
    但那次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差班的唐大佬是重点班班长的绯闻对象。
    然而绯闻归绯闻，还真没几个人觉得两个人会谈恋爱。
    先不说校规，大家都觉得宋纱纱这样的好学生，是不会早恋的，如果有一个“恋”字存在，那肯定也是唐南周单方面的。于是当唐南周走向宋纱纱的时候，更多人心里想的是——
    哦，唐大佬果然喜欢宋纱纱。
    当唐南周走到宋纱纱身边的时候，往那儿一站，宋纱纱的前桌就感受到了来自唐大佬的凝视，打了个激灵，拎了下节课要上的书跑到课室外去了。
    唐南周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宋纱纱的前面。
    他挑眉。
    宋纱纱小声说：“很惊喜。”
    听她亲口说出来，唐南周才心满意足地哼了声。
    宋纱纱说：“真幼稚。”
    唐南周说：“再幼稚你也跑不了。”
    一直默默地听着的罗晓棠白了一眼：“你们俩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唐南周没理她。
    宋纱纱倒是有些担忧，问：“是不是……”她知道唐南周进重点班没那么简单，也并不是幸运儿，在一中里成绩进步飞快的人不止他一个，但她也是知道的，她男朋友和家里的关系如履薄冰。
    这是她担忧的关键。
    她的话只开了个头，唐南周就明白她问什么。
    “是，但不是我提的。”
    宋纱纱微怔。
    唐南周说：“可能是有些人终于有空关心自己的儿子吧。”
    宋纱纱一听就有些紧张，上下打量唐南周一眼。
    唐南周说：“没动手，老头也知道打不过我，这一次只动了嘴。”话是这么说，可宋纱纱还是问了句：“真的没动手？”唐南周说：“真的。”
    其实是没动到，不是没动手。
    父子俩一见面，吵架加动手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不过他躲开了。
    老头算是做了件好事。
    他可以忍一次。
    视线转移，他问：“你隔壁坐了谁？”
    宋纱纱说：“也是以前我们班的同学，安佳玮。”
    “家伟？男的？”
    宋纱纱说：“女的。”
    罗晓棠“嗤”的一声，说：“唷，看得很紧嘛。”往宋纱纱身边一靠，挽住她的胳膊，淡淡地说：“你更应该防我，防男的没意思，我也很喜欢纱纱，想她当我的女朋友。”
    宋纱纱没好气地说：“你就是存心给他添堵。”
    罗晓棠说：“没有，我真喜欢你。”
    说着，却见唐南周的视线飘向了她的右后方，她右后方坐的是王鹰。她眯了眯眼，心情有些愉悦，只觉自己的高二生活不会太无聊，班级里有唐南周在，肯定有不少戏看。
    .
    最后一堂课是班会课。
    根据以往的惯例，新学期的第一堂班会课都是进行班干部选举。选举流程也很简单，自荐或他荐，最后由全班同学投票，票数最多者胜任。
    如今在高二一班里，班长竞争可谓激烈，以前高一年级二班三班的班长都齐聚一堂，算上高一一班的宋纱纱，他们有三位经验丰富的班长。
    果不其然，开始班长选举的时候，二班与三班的班长都积极举手，前后上了讲台自荐。
    三班班长活泼有趣，二班班长高冷话不多，但句句到位。
    两位班长下了讲台，大伙儿都看向了宋纱纱。
    宋纱纱没有任何动作。
    罗晓棠问：“你真不上去？”
    宋纱纱反问：“你真想我上去？”
    其实二三班长都知道，如果宋纱纱有一个选举名额的话，她们肯定毫无胜算。因为在这个新的一班里，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原来一班的学生，选生当然不如选熟。
    罗晓棠说：“嗯哼，还是想和你竞争一下。”
    宋纱纱还是那句老话：“看有没有推荐我吧。”
    这会，老顾在讲台上问：“还有没有人上台自荐或者推荐别人？”环望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宋纱纱身上。他今早还和宋纱纱谈过，宋纱纱表示想把机会让给其他更有需要的同学，如果班级里没有人愿意当，她也愿意为班级服务。
    就在这个时候，王鹰站了起来。
    他走到讲台前，轻轻地咳了声。
    “我……我想推荐宋纱纱当班长，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以前是一班的副班长，宋纱纱同学不仅仅成绩优秀，为人和善温柔，而且具有亲和力，和她相处如沐春风……”一顿，他有些腼腆地笑了下：“相信与宋纱纱相处过的同学都有这样的感受，能辅佐宋纱纱完成平时的班级活动和任务，我也学到了课本无法教给我的东西。她是我见过最好的班长。高一有宋班长的带领，我很荣幸，高二我也强烈地推荐宋纱纱。”
    说着，王鹰远远地看了一眼宋纱纱。
    ……副班长夸起人来真是要把人捧上天了。
    底下有男同学开玩笑：“高一的时候，王鹰天天跟在班长身后，现在要换个人跟，王鹰肯定不习惯了。”
    也有同学没忘上个学期的发糖梗。
    “王鹰，要是还是宋纱纱当选班长，你是不是又要给我们送糖吃了？”
    王鹰没有否认，反而看向宋纱纱，说：“班长，您一直是我心中最佳班长人选。”
    宋纱纱站了起来，她先表达了王鹰同学对自己高一班长工作的肯定的感谢，最后还表示自己对其余两位发言自荐的班长们的欣赏，希望以前一班的同学们可以给大家更多的竞争机会。
    老顾很欣赏他的这位学生。
    年纪轻轻，做事倒是很圆滑，情商不低，以后可见前途无量。
    在宋纱纱结束发言后，老顾幽默地补了句：“你们不要欺负其他两位班长，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一碗水要端平。”
    老顾在黑板补上宋纱纱的名字，忽然，听到微微有议论声的班级变得安静，有人站了起来。
    脚步声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明显。
    老顾说：“哎，今天班长的选举大家都很活跃，欢迎……”话还未说完，一扭头看到来人，见惯大风大浪的老顾都呆住了一瞬，“唐……唐南周。”
    唐南周“嗯”了声。
    他直接越过老顾，站在讲台前，拿了粉笔在宋纱纱的名字隔壁写上自己的名字。
    发言非常简单。
    “我，唐南周，竞选班长。”
    完毕。
    下台。
    全场静默。

 chapter 9（3）

    全场静默的人里也包括宋纱纱本人。
    唐南周今天从二班调到一班,她不知道，唐南周要竞选班长，她也不知道。
    她男朋友竟然有当班长的心？
    罗晓棠说：“唐南周疯了吧？”
    ——在座的四十九位同学，加上讲台前面的老顾,内心都是如此想。
    不过老顾毕竟是比在座的同学都要吃多十年的饭,很快便不动声色地说：“看来我们的新同学很有集体意识,为班级服务的心值得嘉奖,还有没有人想上台竞选班长？”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的,显然还处于被唐大佬震惊的状态里。
    老顾重咳一声：“既然没有,开始投票环节，还是老规矩,我们讲民主,每一位同学手里都有一票,最后一点是,四位候选人不能把投给自己。”
    这话说出口，有不少同学笑了。
    得有多大的自信,和多厚的脸皮，才会把票投给自己？
    有人悄悄望了唐南周一眼。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最后一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同学甲：“唐南周不会一票都没有吧？自己不能给自己投票呢。”
    同学乙：“他哪里来的自信竞选班长？”
    同学丙：“怕不是来搞笑的吧？当我们重点班是差班么？当班长虽然不要求成绩的,但哪里有最后一名当班长的先例？要是他能当我们班班长，说出去多丢人？一班的班长连成绩都干不过二班的……”
    同学丁：“可不是嘛,他到底想做什么？”
    ……
    同学们议论纷纷。
    本来这个环节前面是有两分钟的讨论时间,一般都是在讨论究竟给谁投票，但现在有了唐南周这一茬，同学们的重点全都偏了，在座的就没有一个不在讨论唐南周。
    老顾很头疼。
    他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被叫去校长室后才知道有一位特殊学生要转到他的班级里,和校长争执了五分钟，没吵过，只好认命。
    不是他对差生有偏见，而是他们的重点班氛围向来是一顶一的好，现在来了个唐南周，就开学第一天，他当班主任的都察觉到班里氛围有所改变了。
    歪风邪气！
    罗晓棠兴致勃勃地和宋纱纱说：“你要不要发个信息给你男朋友？问问他想做什么？”
    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宋纱纱本来也是有这个打算，低了头便准备给唐南周发信息。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喊了罗晓棠一声。
    罗晓棠从王鹰手里接过一张纸条，上面用签字笔写着“宋纱纱”三个字，她便直接把纸条给了宋纱纱。
    宋纱纱一看这字体，就知道是谁的，不由微微一怔。
    明明现在发信息很方便，为什么她男朋友要给她传纸条？
    她打开纸条，里面只有四个字——妇唱夫随。
    宋纱纱忍不住笑了声，扭头望去，正好碰上他抬眼望来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集，微微地又嗔了一眼。瞧瞧她男朋友，有短信不发，还千里迢迢地让人给她传纸条。
    罗晓棠问：“唐南周的？”
    宋纱纱“嗯”了声。
    罗晓棠又问：“他想做什么？”
    宋纱纱叹了声，说：“幼稚鬼。”
    罗晓棠表示：“我很不懂你们谈了恋爱的年轻人。”
    .
    老顾这时开口了，手拍着桌子，说：“按照提名顺序开始投票，一人一票，不能多投，可以弃权。”
    他看了眼。
    “第一个，罗晓棠。”
    罗晓棠凭靠当年在二班的人气，以及出色的容貌得到了十二票。第二个是以前三班的班长，稍微落后，只有十一票。罗晓棠的那一票也给了三班的班长。
    罗晓棠对宋纱纱说：“别看我，你胜算大，我和三班的得抱团。”
    宋纱纱说：“我又没说什么，你不用解释。”
    罗晓棠问：“你的那一票给你男朋友？”
    宋纱纱说：“保密。”
    罗晓棠说：“几分钟后就揭晓了还保密，不稀罕。”
    轮到宋纱纱的时候，果不其然有地理优势，在王鹰的号召下，剩余的同学百分之九十都投给了宋纱纱。
    宋纱纱得到了二十三票。
    剩余五票。
    最后的唐南周可以说是完全不需要投票了，但为了公平起见，老顾还是发起了投票，说“最后一位，是我们班里的新同学，唐南周，没投票的可以开始投了。”
    话音落后，班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举手。
    老顾怕学生尴尬，正想说话打圆场时，宋纱纱忽然站了起来，说：“顾老师，我把我这一票投给唐南周。我认为唐南周同学有极度丰富的校外领导经验，他擅于挖掘别人的优点，精通用人之道，能令适合的人在适合的位置发光发亮，在我看来，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的，而且从过往一年他的进步速度看来，他还是个有天赋的学生，也许以前因为别的事情而耽误了学习，但我仍然觉得能在短暂的时间里有着惊人的进步速度，这样的人才不可埋没。”
    她坐下来。
    全场再度静默。
    ……他们没有听错？他们未来的班长把唐南周吹上天了啊！
    而且这么一本正经地把一群不良少年打架说成丰富的校外领导经验，班长也是很牛叉啊！
    只不过这么想的人是一部分，也有一部分是耳根子软的，容易听从别人的话，在宋纱纱这么理直气壮，模样又真诚万分地夸了一通唐南周后，剩余的几个弃权的同学纷纷把票投给了唐南周，最后唐南周得到了五票。
    毫无疑问的，宋纱纱再度当选高二一班的班长。
    接下来，是其他班干部的选举。
    不过有了第一场班长的选举，剩余的对比起来倒是平淡得多，而唐南周再也没有上台竞选。一堂课下来，高二一班的班干部选举完毕，没有地理优势的罗晓棠，副班长之位仍然敌不过王鹰，最后捞了一个学习委员的位置。
    .
    下课后，不少同学围过来恭喜宋纱纱。
    宋纱纱含笑一一应了。
    有同学调侃王鹰：“恭喜副班长，又可以成为我们温柔美丽的班长的助手。”
    王鹰没有接话，他坐在课桌前，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有人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回应，整个人有些黯然，又有些失魂落魄。直到有人过去拍了拍他的桌子，他才猛然回神。
    “什么？”
    “副班长，走什么神呢？刚刚我们都在恭喜你又当上副班长了，这一次把罗大美女也pk下去了！”
    王鹰仍旧心不在焉，说：“……我先回宿舍了。”
    书包也没收拾，散了一桌的书，笔盖也没合上，拿着钱包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
    上了高二，许多以前高一走读的学生也开始了寄宿。
    宋丽来一中考察过一趟，对于学校食堂的伙食极为不满意，和老顾打了声招呼，表示希望自己的侄女能晚上个把学期再寄宿，于是宋纱纱成为高二一班里为数不多的走读生。
    恭喜宋纱纱的同学来了一波又一波。
    将近五点半的时候，教室里才冷清下来，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收拾完后，又慢吞吞地喝着水。接着又慢吞吞地打开手机。就这么慢吞吞的过了五分钟，教室后排的某人终于没有忍住。
    “一起回去？”
    宋纱纱说：“你先承认你是幼稚鬼，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某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什么幼稚鬼？”
    宋纱纱说：“你呀。”
    她正色，并认真地细数某幼稚鬼的罪状。
    “一，胡乱吃醋；二，故意显摆；三，还要我哄。”
    唐南周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宋纱纱学他“冷哼”，又说：“还不承认，你就是看王鹰夸我你不高兴了，还非得通过王鹰给我传纸条，我要是刚刚不哄你，你是不是得吃醋一个月？”
    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都是酸味，醋坛子看起来很大。”
    她说着说着，倒是自己笑了起来。
    唐南周仍然坚决地表示：“没有吃醋。”
    宋纱纱说：“我不喜欢王鹰。”
    唐南周说：“不许提他。”
    ……还说没有吃醋！

 chapter 9（4）

    晚上。
    宋纱纱和小表妹一起学习。
    小表妹今年上初三了,成绩虽然有进步，但还是不上不下的，宋丽很是担忧，怕自己的孩子上不了高中。这刚开学就对小表妹立下了规矩,不许出去玩,每天要学习到十点才能睡觉,还担心小表妹一个人学习走神,特地让宋纱纱陪着一起学习,制造学习氛围。
    用宋丽的原话说,就是——
    “……好好沾点你表姐学习的圣光。”
    于是每晚吃过饭后，小表妹就被送进宋纱纱的房间,表姐妹俩埋头学习。
    宋纱纱当天的作业早已在学校做完,她开始预习第二天的课程。
    视线不经意一瞥,就瞧见小表妹低头摆弄着手机。
    她轻咳一声。
    小表妹被吓了一跳,迅速往后望去，没见着自己的母亲才稍微松了口气,说：“表姐，你要吓死我了,刚刚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宋纱纱说：“作业完成后再玩手机,”一顿，又说：“现在九点二十分,再过十分钟,姑姑一定会进来检查。”
    小表妹问：“为……为什么？”
    宋纱纱说：“因为九点三十分，姑姑喜欢看的晚间节目正好放广告。”
    小表妹一愣，想了想，这才发现很有道理，万分感慨：“表姐你观察得真仔细,我要是有你一半这么细心就好了。”
    宋纱纱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的小表妹其实也很厉害，小表妹是一个有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的人，一高兴就巴不得能跟全世界分享她的快乐，独独谈恋爱这件事，瞒了整整一年，在她面前也是只字未提。
    一个陷入爱河的少女能做到如此，从侧面就能看出小表妹下定决心的事情，她就一定能做到。
    有决心，有忍耐力，有持久力……
    这样的一个少女，宋纱纱觉得表妹是能够成大事的人。
    只不过现在年纪还小，喜欢玩罢了。
    九点三十分整，宋丽果然进屋检查小表妹的作业。离开后，小表妹对宋纱纱竖起大拇指，作业本一合，又低头玩手机去了。宋纱纱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多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给小表妹把风。
    姑姑度对小表妹极其严格，上了初三，更是变本加厉，母女俩经常一言不合就吵起来，宋纱纱常常在中间调和。
    “咦……”
    小表妹忽然抬起头，凑过一张脸，说：“表姐表姐，你看，有人在你们学校贴吧发帖骂大佬小哥哥。”
    宋纱纱很少上学校的贴吧，以前都是景黎喜欢上去看八卦，看完后给她说的。现在和景黎不同班，罗晓棠也不爱上贴吧，她一个人忙着学习，忙着谈恋爱，压根儿没考虑过上贴吧。
    不过尽管很少上，她也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贴吧里的风云人物，出现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她瞄了眼。
    有个人发了个帖子——一中大佬从良，主动参加重点班班长的竞选。
    老顾不喜欢自己的学生上贴吧。
    一般来说，一班的学生基本都是偷偷地上，发言也是披着马甲，绝对不会真刀真枪地上去，不然被老顾逮着，肯定要挨批评。所以发帖的一定不会是一班的学生。
    宋纱纱点开一看。
    果真如此。
    从主楼的帖子看来，楼主是别班的学生，从高二一班的某位学生的嘴里听来的。
    底下一群学生喊牛叉。
    唐南周在贴吧里有一群很神奇的死忠粉，社会我周哥的名号就是他们嘴里传出来，每次一有人发和唐南周有关的帖子，下面就一定会有人喊“一中唐南周，身高一米八，社会我周哥，气场两米八”的口号。
    帖子往下一拉，果不其然，口号就出来了。
    再往下一看，才看到有人骂唐南周，说他欺凌弱小，仗着家里的关系在学校胡作非为，败坏一中重点班的风气。
    id是个新注册的，叫我很不甘心。
    正所谓人红是非多，有粉必有黑，在小小的一个学校贴吧里，这个情况也不例外。
    宋纱纱和小表妹说：“嗯，正常，隔三差五总有人骂他，他已经习惯了，和他们吵反而是浪费时间。”
    宋纱纱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过了大半个月，宋纱纱和景黎在食堂吃午饭，景黎和她提起贴吧的八卦，说：“纱纱，你知道最近我们学校里有个很火的id吗？叫做我很不甘心，是唐南周的黑粉，天天在贴吧里黑他，只要有人提起唐南周帖子里就肯定有他的身影，如果当天没人提他就自己发帖，从用户名点进去，全都是和唐南周有关的帖子。有人想人肉他是哪个班的，不过那个人很聪明，连上网的ip都是用代理的，吧主也查不出来。”
    宋纱纱说：“还蛮有毅力的，他现实生活里没事干吗？不用学习吗？第一次月考也快到了……过完这一周，下周二就是高二的第一次月考了。”
    景黎说：“你家男朋友的黑粉不少，但这个有点不一样。”
    “怎么说？”
    “这个黑粉喜欢你。”
    宋纱纱一愣。
    景黎说自己的推理：“昨晚嘛，有个人把去年的帖子顶上来了，就是那次你和唐南周闹绯闻的帖子，他连楼回复了，不仅仅骂了唐南周，而且还说唐南周配不上你。”
    “……然后你就判断他喜欢我？”
    景黎说：“请相信作为一个言情作者的直觉。”
    她打开帖子，准备让宋纱纱瞧瞧原话，配上id名字食用，效果更佳。忽然，她说：“这个人又回复了新的评论……呃，胖球也回帖了。”
    宋纱纱看了眼。
    小胖子顶着“林大爷就是我”的id，怼了“我很不甘心”这个人。
    【你有病是不是？我们周哥哪里配不上宋纱纱？两个人明明很般配，就像薯片配可乐一样般配好吗？你就是眼红人家喜欢我周哥，不喜欢你。呵呵，有病，有毒，滚一边去。】
    小胖子也是知道唐南周和宋纱纱想低调，所以怼的时候也很注意，没曝光两个人的恋爱关系。
    但毕竟在同一学校，也在同一个城市，活动在同一片天空下，就总有碰上的机会。
    没多久，就陆续有人回复。
    【其实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吧？】
    【宋纱纱暑假上了一个古筝班，是我家亲戚开的，我看过好几次唐南周晚上接她呢，我还有图。】
    【我也在甜品店看过两个人一起吃蛋糕。】
    【举手，我也看过！两个人去海边！】
    【真的假的？】
    【还牵着手的。】
    ……
    帖子下面掀起po照片的风潮，和上面层主说的一模一样。尽管照片都是偷拍的，可两个人之间的甜蜜却不言而喻，都要溢出照片之外了。
    景黎开始担忧了。
    “纱纱，你说顾老师会不会看到？看到了咋办？”
    宋纱纱倒是很淡定。
    “看到了再说，大不了就承认，只要不影响学习，顾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
    宋纱纱是说到做到，完全没把这个事儿放在心上，月考成绩出来时仍旧保住了年级第一名的宝座。唐南周也考得不错，从班里的倒数第一名，考到了倒数第十。
    不过重点班的倒数第十，作为凤尾，在别的班也能当鸡头了。
    老顾开班会的时候重点表扬了唐南周。
    唐南周给宋纱纱发短信。
    【进步十名，亲一口。】
    数学极好的宋纱纱回了句——【先欠着，下次找个周末一起还。】
    某人几乎是秒回。
    【这周日。】
    打从解锁了亲吻技能后，唐南周逮着空子就想亲宋纱纱，从最初的碰一碰嘴皮子，到后面的舌吻。两个人从青涩的吻到渐渐熟悉对方的气息和喜好，吻技可谓是突飞猛进。
    想起上次的接吻，宋纱纱的心跳开始加速。
    不过短短半分钟，已经觉得脸皮有些烫，还有些口干舌燥。
    他们俩周末约会，两个人约的是ktv，小小的包房里，唱着唱着，他就把她压在墙上亲了起来，屏幕的歌曲从此成为背景音乐。出来的时候，宋纱纱只觉极度缺氧。
    她正要回一个“好”字，唐南周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放学后我和胖球约了网吧。】
    男朋友汇报行程，宋纱纱已经很习惯了。
    【好，我放学要值日，值日完后直接回家。】
    放学铃声响起后，老顾让同学们下课，并把王鹰留了下来。宋纱纱望了眼，心里明白老顾为什么要留王鹰下来。这次月考王鹰考得很不理想，成绩退步得厉害，作为重点班的重点学生之一，王鹰一直很受老师们的关注。

 chapter 9（5）

    宋纱纱没有过多关注王鹰的情况。
    高二的第一个月考结束后不久,按照学校的以往惯例，一年一度的运动即将到来。身为班长，将要和体育委员联手准备不少事宜，比如确定哪些项目那些人参加,这些倒是容易,比较艰难的是有些冷门项目同学们不爱参加,而每个班又必须有名额,这种时候班长和体育委员都要出动去说服班里的同学参加。
    重点班里的学生大多热爱室内学习,擅长体育运动的不多,就连考个八百米成绩也是勉强达标。
    而且关键的是，学校运动会还有个规定每个人最多只能参加四项运动。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宋纱纱对班级里陌生的同学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大脑迅速运作,边值日边想着运动项目的合适名单。
    和她值日的是罗晓棠。
    罗晓棠包揽了整个教室地板的卫生,和半边教室的桌椅摆放，剩余的则是宋纱纱的活儿。罗晓棠赶着回宿舍洗头发,手脚麻利得很，等宋纱纱把黑板擦完,罗晓棠已经搞定了所有,拎起课桌上的单肩包和宋纱纱说再见。
    教室里的同学们也走光了，只剩下宋纱纱一个人。
    没多久,王鹰回来了,他垂着头，看起来很是沮丧，抬起眼望了下宋纱纱，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上嘴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一声不吭地收拾课桌，教室里安静得只有宋纱纱挪动课桌的声音。
    五分钟后，宋纱纱搞定教室里的所有卫生，准备回家的时候，一直不吭声的王鹰喊住了她。
    “……班长。”
    声音很轻，又很压抑。
    宋纱纱停住脚步，问：“有事吗？”
    王鹰似是在迟疑，心事重重四个字写满了整张脸。
    宋纱纱以为他有学习方面上的事情相求，身为班长，自然是义不容辞，于是说道：“我听顾老师说，你这一次的语文和英语都没有考好，不用担心，这两门不像是其他理科那样，讲究灵活变通，这一次没考好，下次考前多背背课文单词就好了。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不难。”
    话音落后，却见王鹰有种跃跃欲试的期待，先前的迟疑也少了五六分。
    他像是一个在茫茫大海上抓住最后一片浮萍的人，盯着宋纱纱。
    “班长，你和唐南周在谈恋爱吗？”
    宋纱纱没想到王鹰最后会蹦出一个这样的问题来，而且还是带着质问的语气，忽然间被人这么问，她感受到了被冒犯，心中微微不悦，语气也带了丝平日没有的低沉。
    “我想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这是我私人的事情。”
    王鹰眼底跃跃欲试的期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浇灭，他的嘴唇微微发抖。
    宋纱纱说：“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她往后门走去，即将踏出后门的时候，王鹰却拦住她，说：“是不是他威胁你？他到底哪里好？学校不允许谈恋爱。你和他在一起是自毁前途。他……他完全配不上你。”
    宋纱纱眉眼微跳。
    她忽地定住，打量着他。
    他又说：“班长你才s市一年，你不清楚他的过去，他念初中的时候不仅仅抽烟打架逃课，而且还跟黑社会上的人有密切来往，一言不合就抄刀打群架，进过好几次医院，他受到的瞩目越多，班长你就越危险，他们那些人都是蛮不讲理，狠起来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就是他们身边最亲的人，你……”
    宋纱纱打断他的话。
    “我很不甘心。”
    他一愣。
    宋纱纱问：“是你的id？贴吧id？”
    王鹰面色顿变。
    宋纱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有点诧异，没有想到那个id背后的人居然会自己班里的副班长，而且王鹰平日里看起来腼腼腆腆的，披上马甲后竟会如此刻薄。
    她皱下眉头。
    “我和唐南周如何，与你无关，他为人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也不需要你多加评判，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感情也是我们两个人的，轮不到外人来指责。同时，我希望你能停止你在贴吧上的言论，尽管对我和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可是我并不喜欢有人说他的不是。”微微一顿，她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如果你不再停止，我会采取我的手段，请你到时候不要怪我没看在同班一场的份上不讲情面。”
    王鹰从未见过宋纱纱如此强硬的一面，而且还是为了维护一个他看不上眼的人。
    他想要反驳。
    可是又不知如何反驳，考题上的灵活在现在完全发挥不出来。
    他只懂得执拗地说一句：“他配不上你。”
    宋纱纱懒得和他说，转身就要离开，未料却在门口碰上一道身影——唐南周。也不知道他在转角处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她张嘴正要说话，他就越过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鹰。
    “我配不上？难道你配？”
    “书呆子，清醒一点吧，我有身高有颜值有才华还有钱，随便一点都你能碾压你十八条街，更不用说周哥我初中三年不读书，高一一年就能赶上大部队，你信不信你引以为傲的成绩总有一天会被我踩在脚下？”
    “看什么看？要不是看在我女朋友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往死里揍。”
    “最后一次警告你，在贴吧骂我我不在乎，但是再敢缠着我女朋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他牵上宋纱纱的手，扬长而去。
    .
    出了校门，唐南周陪宋纱纱上了公交车。
    这个点，学生已经不多了。
    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唐南周一直没有松手。
    宋纱纱问他：“你不是好林傲天他们去网吧吗？”
    “本来是的，”他一顿，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摸出一小罐糖果，“去便利店买零食的时候发现新上了一种糖果，就顺手给你买了。”
    糖果罐子是相当少女的粉色，花瓣形状的小铁罐，上面还有一树樱花垂落，看起来很是精致。
    里面有十来颗点缀着白色糖霜的酥糖，做成樱花的形状。
    她尝了一颗。
    很甜。
    唐南周问：“好吃吗？”
    宋纱纱说：“还可以。”
    唐南周自己尝了一颗，甜得想把中午的饭都吐出来，仍旧没法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会喜欢吃这些东西。他说：“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买。”想起刚刚的王鹰，脸色又微微沉，“他算老几，我的女朋友居然敢觊觎。”
    宋纱纱说：“我已经骂过他啦。”
    唐南周说：“敢再觊觎我女朋友，我就揍他一顿。”
    说到这儿，立马想起自己女朋友不喜欢自己打架，又改了口，说：“我随口一说，真正的男人解决问题不需要用武力。”
    .
    小胖子宛如怨妇一般在网吧里打游戏。
    四十分钟前，他们开好座位，周哥说去便利店买点零食。小胖子一口气说了七八种，让周哥帮忙带回来。结果十分钟过后，周哥说他要回学校一趟，位置给他留着。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盼得肚子上肥肉都小了一圈，周哥还没有回来。
    “粽子啊，周哥为什么还不回来呀？”
    ‘粽子呀，周哥上了重点班后是不是就看不上我们了？“
    “粽子呀，周哥到底去哪里了？”
    “粽子呀，周哥是不是有新欢了？有女朋友我能忍，但不能有好基友，好基友只能是我林傲天。”
    白子仲淡定又冷静，表示：“周哥现在女朋友放在第一位，这么久不回来肯定是和嫂子有关。”
    “那我当第二位也成。”
    “你想多了，第二位第三位还是宋纱纱。”
    “好残忍……”尽管知道粽子说得对，可小胖子还是捂了捂心口，说：“算了，宋纱纱就宋纱纱吧，林傲天我是服气的。我去问问周哥还回不回来，不回来我就自己去买零食了。”
    小胖子彻底放弃和宋纱纱争宠，拿手机个给唐南周发短信。
    五分钟后，小胖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粽子！你知道周哥干什么去了吗？特么你肯定猜不到，周哥有异性没人性，给第一名买糖果去了！”他摸着圆润的下巴，说：“我怎么觉得周哥越来越有小狼狗的气质？”
    白子仲懒得搭理胖子了，上学校贴吧刷了下。
    小胖子游戏也不打了，凑到白子仲身边，跟他一块看帖子，又说：“周哥这么重色轻友，想去捣乱一下。他现在应该和我们的嫂子在一块约会，这个点估计在送第一名回家，花前月下，我发一条短息过去，气氛肯定就没有了。”
    小胖子思索着：“我发什么好呢？”
    白子仲忽然说：“情敌十八号今天没发帖骂周哥了。”
    打从贴吧的“我很不甘心”天天发帖跟帖骂唐南周后，小胖子每日的活动就多了一个，上贴吧看看他骂什么，还动用嘲讽技能，给他取名情敌十八号。
    高二分文理班后，白子仲和小胖子都在同一个班，两人还成了同桌。
    白子仲天天听小胖子念叨，对于这个人也是耳熟能详，也开始跟着小胖子一起关注。
    小胖子随口说了句：“今天不是月考排名出来吗？说不定考得不好，没心情骂了。天天变着法子骂我家周哥，考试成绩能好到哪儿去？”
    两个人之前根据情敌十八号骂人的方式，断定这个人语文成绩一定不错，很有可能是文科班的好学生。
    说到这儿，小胖子想到要给唐南周发什么了。
    他嘿笑一声。
    白子仲说：“你不要作死。”
    小胖子说：“就许周哥虐狗，还不许我打扰一下吗！”低头编辑短信，点击发送后，唐南周久久没有回复。
    白子仲见他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问：“你发了什么？”
    小胖子说：“我没有作死，我就是告诉周哥情敌十八号今天痿了。”
    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胖哥？”
    小胖子抬头一看，倒是个老熟人，以前和他同个初中的同学——青蛙。原名叫什么不太记得，念初中那会大伙儿沉迷黑社会各自取了代号，后来也一直这么喊。
    上回见到他，还是一两个月前在ktv里的事情。
    青蛙长得瘦弱，眼珠子倒是乌溜溜的，这一回后面没跟着头发七彩的非主流少年，只有他一个人。
    他问：“就你一个人吗？周哥没来？”
    小胖子说：“咋的？又有事麻烦我家周哥？自己解决去。我们周哥放话了，以后有问题自己解决，别总拉上他。我们周哥现在金盆洗手，不打架了。”
    “没有没有，胖哥，我就是来网吧上网的。多亏上次周哥帮我，龙哥才没来找我麻烦，我安生了一个月，心里不知道多感激周哥，一定不会给周哥添麻烦。胖哥你玩，我就是来打声招呼。”
    青蛙说着，在小胖子后面的机子前坐了下来。
    小胖子见状，继续和白子仲说话。
    忽然，他手机震动了下，来了条短信。
    他看了眼，顿时“卧槽”一声，他和白子仲说：“粽子，周哥知道情敌十八号是哪一位了！不是文科班的，是理科班的，特么还是和周哥嫂子他们一个班的。王鹰知道吗？就是那个高一的时候老和跟屁虫似的黏着嫂子的那一个书呆子。”
    小胖子太过震惊，又连着“卧槽”了好几声。
    “知人口面不知心，居然敢这么骂周哥，活得不耐烦了。”

 chapter 9（6）

    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将到。
    宋纱纱作为班长,要负责的工作不少，不过有了高一运动会的经验，倒也游刃有余，凭着一张舌灿莲花的嘴,把不愿意参加一些冷门运动项目的同学也哄去报名了,保证了每一个项目都有人参加。
    体育委员也是个善谈的男生,和宋纱纱配合得不错。
    报名表是高二年级里最快递交上去的。
    宋纱纱参加了三个项目,男女混合四百米接力赛,女子一千二百米长跑以及跳绳。高一的时候,宋纱纱整颗心都在寻人身上，运动会只象征性地参加了一个跳高项目。
    如今心头大石落地,她早已全身心投入新生活,对于这次的校运动会很是在意,报了名后天天放学就在学校的操场练习。
    身为男朋友的唐南周,妇唱夫随，也跟着报名了男女混合四百米接力赛,还有男子一千二百米长跑，至于跳绳,唐大佬觉得一个男人拿一根绳子在那儿跳呀跳,太娘，坚决不参加。
    宋纱纱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
    念初中的时候,她体育成绩也是拔尖的,每一年的校运动会是一定能给班级拿回一个金牌的人物。
    去年高一的跳高，尽管心事重重，没有发挥好，可仍然拿了铜牌。
    今年宋纱纱决定至少要给高二一班争一个金牌回来。
    .
    运动会那一天正值秋高气爽，学生们的情绪都很是高涨。
    因为不用学习,有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好比景黎，早个几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在运动会上看的小说，打算边给自己的同学朋友加油边看小说，主意打得很溜，心里美滋滋的。
    也有能为偷偷看隔壁班的心上人而激动的。
    毕竟不是运动会的话，想要看和自己不是一个班的心上人，要么偶遇，要么假装偶遇，这种光明正大地欣赏自己心上人的时刻，简直让青春又蓬勃的少年少女们热血沸腾。
    当然也有真心喜爱运动的，喜欢在赛场上挥洒热汗，获得金牌的学生。
    还有趁着运动会逃课溜出去玩的。
    ……
    总而言之，一场校运动会能够满足各种各样的学生的心理需求。
    宋纱纱的跳绳项目在早上九点十五分，一千二百米长跑在十点二十分，剩下的接力赛则在下午三点十五分开始。而唐南周的项目除去接力赛是重合之外，剩余的男子一千二百米长跑则在比宋纱纱早了半个小时。
    两个人的项目可以说错开的，可以互相观看，又能一起参与。
    宋纱纱女子单人一分钟跳绳项目开了个好头，以一百九十八次获得了第一名。
    比赛一结束，唐南周就给宋纱纱递了一瓶运动饮料。
    唐南周：“辛苦吗？”
    宋纱纱：“不辛苦，当作长跑的热身吧。”
    .
    小胖子本来是不热爱这种活动的，以往运动会都是偷偷溜出学校的，但是这一次他家周哥参加了，作为周哥一号基友，他很有必要给周哥捧场。
    于是，他也目睹了宋纱纱的表现。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再默默地看了眼地上遗留的跳绳，刚刚从宋纱纱的表现看来，似乎很轻松？
    他上去跳了十下，差点给绳子拌着。
    幸亏有白子仲眼疾手快地扶了下，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小胖子心酸。
    果然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看看别人！什么叫做当长跑的热身！他跳十下都觉得累喘了。他忧伤地说：“神仙们的世界，我等凡人不懂。”
    白子仲白他一眼，说：“是你太过缺乏运动好吗？身体不虚的人不至于跳十下就不行了。”
    小胖子说：“我长得胖没办法。”
    白子仲：“你该减肥了。”
    小胖子默默地看了眼不远处在秀恩爱的两人，摸摸心口，说：“作为单身狗，我需要囤点脂肪过冬，不然熬不下去。”说着，语气一顿，他捅了捅白子仲，“看看，那是谁。”
    不是别人，树荫下的正是王鹰，也不知道他在树荫下站了多久。
    那天，小胖子知道“我很不甘心”是王鹰后，特别想去揍他，但周哥不给，说宋纱纱会生气。小胖子想了想，为了维护周哥和第一名的感情，忍住胖揍他一顿的冲动，只在贴吧里私聊他臭骂了他一顿。
    当然，胖哥光明磊落，是用着人尽皆知的id去骂的，而不是披马甲。
    不过王鹰没有回复他。
    小胖子骂过后心里就顺畅了，也没再关注王鹰，人生那么长，零食那么多，胖哥没时间，也没脑容量让别人霸占。现在再次见到王鹰，小胖子蹭地就想起过去王鹰在贴吧里对周哥的谩骂，躲在代理ip和马甲后面肆无忌惮的刻薄。
    “草，真想打他。”
    小胖子给王鹰比了个中指。
    王鹰见到了，没有什么表情，垂首离开。
    .
    唐南周的男子一千二百米长跑在九点五十分，提前了十分钟签到，并在跑道上热身。
    宋纱纱在草坪上给他加油。
    小胖子和白子仲继续围观。
    开跑前，宋纱纱贴近唐南周，低声说了一句话。小胖子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但是能见到他家周哥的表情瞬间变了，从漫不经心变成势在必得，比先前更加认真地准备了。
    宋纱纱回来。
    小胖子好奇地问：“你和周哥说了什么？能传授我一下吗？”
    宋纱纱看他一眼，说：“不行，这个方式你不适合。”
    小胖子抓心挠肝地好奇，问：“适合不适合，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
    宋纱纱微微沉吟。
    小胖子问：“你告诉我，我请你吃糖果？”拜他家周哥所赐，他也知道周哥女朋友特别爱吃糖了，特么也解开了当初为什么老在周哥书包里发现糖果的不解之谜！
    他当初还以为周哥给他留的！
    然而不是！
    周哥果然很早就对宋纱纱上心了！
    现在回想起来，小胖子满腹辛酸泪，当时自己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呢？
    宋纱纱见他这么执着，说：“糖果就不用了，你想知道的话，等会结束后去问你家周哥吧。他应该愿意告诉你的。”
    小胖子说“行”，停顿了会，又说：“那我准备一下。”
    这一回，轮到宋纱纱问：“准备什么？”
    小胖子得意地说：“给我家周哥加油呀，肯定没人能比得过我的加油，我要让全场都只能听到我的声音！”
    宋纱纱怀疑地看着他。
    林傲天的嗓子能喊得这么大声？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当唐南周的一千二百米长跑比赛开始了半分钟后，宋纱纱就听到小胖子的声音在喊——“社会我周哥，气场二米高！周哥必胜！周哥必胜！”
    无限循环……
    手机录音加扩音器。
    即便操场广播的声音震耳欲聋，可小胖子这唯独一家的嘶吼也无法被掩盖，周遭二十米之内全都是小胖子的声音，以及他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地呐喊的圆滚滚的身影。
    小胖子气势如虹。
    在唐南周第一个过线的时候，比宋纱纱还要率先跑了过去迎接，这一回倒是没用手机录音了，本人亲自上阵，拿着小喇叭喊了句“社会我周哥，气场二米高！周哥文武双全！秒杀全场”。
    后面还临时改了词。
    小胖子放下小喇叭，双眼亮晶晶：“周哥，我棒不？”
    唐南周：“棒个屁，差点没吓死我。”
    话是这么说，眼神倒是很无奈。
    小胖子早已习惯把周哥的骂当成爱，凑上去，说：“周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女朋友和我说，你愿意回答我。”
    唐南周闻言，不由一愣。
    他看向宋纱纱。
    宋纱纱没过来，就站在草地上安安静静地朝他笑着，眉眼间就像是冬日暖阳天里湖面折射的微光，闪烁又温柔，风拂去，波光荡漾，仿佛来到了心底。
    “什么问题？快问。”
    小胖子问了。
    唐南周勾唇一笑，问：“真想知道？”
    小胖子狂点头。
    唐南周说：“你不适合。”
    小胖子说：“哎，周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嫂子说我不适合还情有可原，毕竟她不了解我。但周哥你怎么能说也不说就否定我呢？万一适合我呢？”
    唐南周在小胖子耳边说了句。
    小胖子脸皮这么厚的人也不由面红耳赤，在心底擦了声。
    ——过分！
    ——虐狗！
    ——流氓！干得好！
    ——可惜他不是gay！

 chapter 9（7）

    唐南周的男子一千二百米长跑结束后不久,轮到宋纱纱的长跑项目。宋纱纱在班里人缘好，来给宋纱纱加油的同学很多，唐南周没有凑热闹，直接坐在草地上喝水休息。
    小胖子说：“周哥,你不过去吗？”
    唐南周说：“稳赢。”
    小胖子说：“周哥你对宋纱纱这么自信啊……”说着,扫了眼女子一千二百米长跑的选手名单,除了宋纱纱,没一个人认识的,“这里面会不会有长跑很厉害的女同学？”
    白子仲接话：“我听说八班的刘丽很厉害。”
    唐南周对自己的女朋友相当有信心,仰脖喝了半瓶的矿泉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她要是输了,我请你们吃饭。”说着,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小胖子顺着唐南周的视线望去,发现了王鹰。
    他也跟着皱眉头。
    “他怎么老冤魂不散。”
    话还未说完,就见到王鹰朝宋纱纱走去。
    小胖子说：“我操，竟然还敢跟嫂子说话！周哥,我们过去给他一个下马威！”
    唐南周说：“不用，我女朋友能搞定。”
    白子仲说：“嫂子无所不能,周哥眼光一等一的好。”
    唐南周“嗯哼”一声,眉眼间有几分笑意，不过尽管如此,目光还是时有时无的往宋纱纱那边飘去。她神态疏离,表现得宛如陌生人一般，唐南周内心很是满意。
    此时，王鹰也不知和宋纱纱说了什么，宋纱纱难得面色变了下。
    “什么？啊，怎么能这样？”
    “真的假的？”
    “班长等会就要跑一千二百米了,跑完后哪里有力气跑接力赛？”
    “就是啊，临时换人的话换谁？”
    ……
    围在宋纱纱身边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时，有人喊了句：“让一让。”
    大家望去，是身形庞大的小胖子，正在给唐南周开路。大伙儿见着唐南周一路顺畅地走到宋纱纱身边，问：“发生什么事？”
    宋纱纱低声说：“因为下午场地的原因，下午的接力赛全都挪到上午了，我们班的四百米接力赛正好在我跑完一千二百米长跑之后……”
    长跑本身就极度消耗力气。
    而接力赛更讲究的是爆发力，长跑一千二百米下来，起码能消耗掉绝大部分的体力，体力不足，在一百米的全力冲刺的竞争中，将会拉下很大的距离。
    罗晓棠说：“换候补上吧，隔壁班的选手体能优秀，四段接力跑我们都不能落下任何一段。”
    候补同学瑟瑟发抖：“我……我跑步不行的，我以为我没上场机会才愿意当候补的。”
    ……也是诚实。
    罗晓棠问：“还有谁愿意上？去问问其他同学，有没有愿意参加等会的接力赛。短跑成绩排前十的有谁？到了该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了，来拯救我们的班长于水火之中。”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陷入了沉默。
    宋纱纱一直没发表意见。
    唐南周一直看着她，忽然，他问：“想上吗？”
    宋纱纱内心确实是想上的，她想挑战自我，看看自己体能的极限在哪儿，但是她还是很犹豫。如果前面没有一个一千二百米的长跑，在接力赛中，她很有信心能发挥自己的所有实力，但现在前面多了个一千二百米的长跑，体力消耗大半，而接力赛又是有关团体赛，事关班级荣誉……
    她说：“我考虑下。”
    罗晓棠也看出了宋纱纱想上阵的想法，说：“要不你跑完一千二百米后再看看体力？”
    有时候，人认为自己能行，但只有真正经历过才知道行不行，空想家与实践家永远都不一样。
    宋纱纱正想说什么，唐南周说：“你想上就上。”
    宋纱纱一愣。
    唐南周又淡淡地说：“你落下多少距离，我补回。”
    ……霸气。
    这一回不仅仅是周哥基友兼死忠粉小胖子内心有这样的想法，周围所有的女同学都要被周哥这句轻描淡写的豪言壮语给吸粉了，小心肝砰咚砰咚的跳着。
    ——哎，以前念高一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唐南周这么有魅力？
    ——难怪班长会对唐南周一帮一……
    ——他们如果谈恋爱的话也不出奇啊……
    ——应该在偷偷地谈了吧？
    ——妈蛋，要甜死了！
    ……
    小胖子再度感慨，他们家周哥在情敌面前简直比陈独秀还要秀，天秀！又见王鹰面色难看，小胖子内心一阵痛快，还是没有管住嘴，上去挑衅地说：“看什么看，再看我们周哥就揍死你，哦不，我们周哥都不用出手，小弟一人一拳就能把你打进医院。”
    小胖子声音不大，只有他周围的几个人能听得清楚。
    见宋纱纱望了他一眼，他又嘿嘿笑：“没，我开玩笑的。”

 chapter 9（8）

    有句话叫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在场的女孩子们被唐南周的自信而吸引,纷纷觉得唐南周帅疯了，而在场的除了胖子白子仲之外的男生，大多都嗤之以鼻，觉得唐南周太过狂妄。
    ……尽管这句话说出来很耍帅很装逼,可到时候要是没补上,那就是啪啪啪地打脸了。
    高二一班的接力赛安排,本来是由具有优势的宋纱纱开头,唐南周收尾。这么安排,一来可以在刚开始拉开距离,让二三棒的同学稳定军心，跑起来更加从容,二来由具有爆发力的唐南周最后一棒,可以加速冲刺,也可以稍微挽救前面的失误。
    现在因为宋纱纱前面一千二百米长跑的意外,宋纱纱变成了第三棒，只要前面两棒正常发挥,宋纱纱的第三棒落下差距，唐南周也更容易弥补回来,而且还能给宋纱纱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
    战略制定完毕,胜利的核心仍旧在最后一棒的唐南周身上。
    不少男孩子等着看好戏。
    能见到一中大佬被打脸，想想也能爽个四五天。
    然而,他们失望了。
    高二一班的前两棒发挥得相当稳,在所有比赛的班级里只差了隔壁班一小段的距离。而这一小段的距离在宋纱纱的第三棒又再度拉开了一半。
    但是轮到最后一棒的唐南周时，阳光下的少年宛如蓄势待发的豹子，紧绷又修长的小腿一蹬，像是一阵风，又像是一道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逐渐超越最后一名，以不到十米的距离撞向终点线。
    少年像是会发光，引得在场女生们尖叫。
    “太帅了！”
    “啊啊啊，他是谁！哪个班的？”
    “想嫁！”
    “一中大佬唐南周啊！”
    ……
    先前想看一中大佬被打脸的男生们默默闭嘴了。
    ……好吧，人家确实有耍帅的资本。
    .
    一班的同学们蜂拥而至，夸赞参加接力赛为班级争光的四位同学，当然，焦点还是唐南周。先前对唐南周加入高二重点班颇有微词的同学，现在也住嘴了。
    唐大佬用他的实力征服了他们。
    不说先前月考没有给班级平均分拖后腿，单单是今天校运会的表现已经足够令一班同学彻底接纳这位插队进来的大佬了。
    ——也许校方领导是真的慧眼如炬呢？大佬是真的有实力，破格提拔也无可厚非，这一点如今无需质疑。
    唐南周问自己的女朋友：“厉害吗？”
    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小胖子没眼看，真是够了，时时刻刻都想着虐狗。不过……他瞄了眼站在人群之外的王鹰，心里倒是很得意。想到当初王鹰在贴吧里说的话，小胖子就想劈头盖脸地回他一句。
    ——周哥甩你十条街！不配？周哥字典里没这两个字。
    .
    王鹰心情沮丧到极致。
    唐南周越闪闪发亮，越是让人称赞，他内心就不好受，可是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加上月考成绩的退步，班主任老顾的批评，令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说灰暗。
    他想逃离这里。
    不过到底是好学生，从小到大不曾逃过课，即便校运会时学校纪律松散，离开校园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还是找了老顾请假。老顾看出自己学生的不适，爽快地给他批了一张请假条。
    王鹰拿了请假条离开学校。
    他在公交车站前等公交。
    学校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还有广播室里字正腔圆的运动项目播报，未到放学时间的公交车站冷冷清清，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有那么一瞬间，王鹰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忽然，有人“喂”了一声。
    他抬头，眉头下意识地皱起，眼前是一个瘦弱的少年，满脸的邪气，他身后还有两个染着七彩颜色的非主流少年，一看就知道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不良人士。
    “叫王鹰是吧？”
    他的胸牌被挑起。
    王鹰拍开他的手，心里有些害怕，说：“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本大爷叫青蛙，敢骂我们周哥，你他妈就是欠揍，不把你打残算是大爷我的仁慈，兄弟们，动手。”
    .
    校运会是周五，结束后正好放周末的假期。
    宋纱纱的生物钟规律，六点十分准时起来。以往需要上学的时候，她这个点起来后会在房间里朗读英语十分钟，然后洗漱吃早餐，半点的时候准时出门坐公交上学。
    不过今天周六，不用上学。
    宋纱纱知道姑姑非工作日的时候喜欢睡懒觉，她在房间里默读了半个小时的英语才悄悄地出了房间门，见厨房里安安静静的，餐桌上也没有食物，她准备下楼买早餐。
    小区附近有一家早餐店，他家的豆浆油条粢饭团特别有名，许多人隔了个区都大老远过来买早餐，姑姑和姑父还有小表妹也特别喜欢。
    他家豆浆香浓，油条松软酥脆，粢饭团软糯咸香，早餐三宝远近驰名，每次都要排上二十分钟的队。
    景黎吃过一遍后就爱上这里的早餐三宝，平时要是排队的人不多的话，宋纱纱都会捎一份去学校带给景黎。不过今天大概是半夜下了暴雨的缘故，七点左右，地面湿漉漉的，坑坑洼洼不少，排队的人只有十来个人。
    宋纱纱见状，给景黎发了条短信，问她想不想早餐三宝。
    景黎一到周末就起得晚，不睡到自然绝对不会起来，这个点她未必会起来。不过没多久，景黎就回了她的短信。
    【要要要！我妈看我不顺眼，嫌我睡得跟猪一样，半个小时前把我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赶下楼晨运了。你等我一下下，我现在在路上，跑过去的话，应该不用十分钟。】
    宋纱纱算了下时间，和景黎约在小区门口。
    正好等会她买完早餐，带回家里，再下楼的话，估计差不多和景黎碰上了。
    她回到家时，姑姑和姑父，还有小表妹都没有起来，她算不准姑姑起床的时间，也怕早餐凉了，便把粢饭团放在电饭煲里温着，豆浆冷热皆宜，夏秋之际喝凉的也行，于是把豆浆油条都放在餐桌上，还留了一张提醒电饭煲里有粢饭团的字条。
    留完后，才拎着两份早餐下楼。
    她的时间掐得不太准确，在小区门口等了五分钟，还没见到景黎的身影。
    她正要给景黎电话问她还有多久到的时候，景黎的身影就冒了出来。宋纱纱却是愣了下，景黎身后还有一个人，是他们班的副班长王鹰。
    然而令宋纱纱最为诧异的是，王鹰鼻青脸肿，周末也穿着校服，还脏兮兮的，整个人很是落魄憔悴。
    那天之后，宋纱纱就开始和王鹰保持了陌生人的距离，除非必要，绝不交流。
    现在见到王鹰如此，她不由问：“发生什么事？”
    问的人是景黎。
    景黎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半路上见到他的，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回答我，说要见你。”一顿，又说：“副班长，现在人见到了，你该说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王鹰看着宋纱纱，说：“唐南周让人打的。”
    景黎瞬间噤声，看向自己的闺蜜。
    却见宋纱纱皱起眉头。
    王鹰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骗你，打我的人以前和唐南周同班，他说是唐南周让他打的，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你确定你能和他走到最后？”
    宋纱纱没有回她。
    她仍旧皱着眉头，似是在思考什么。
    足足一分钟，一动不动的她终于有了动作，她拦了一辆出租车，说：“王鹰，你上去，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伤口。锦鲤，你也跟我一起去。”
    等上了车，宋纱纱报了最近的医院地址。
    随后，她又低头给宋丽发了条短信，说是有朋友找她一起出去玩，她午饭不回家吃了。
    之后，她才抬起头来，对王鹰说：“你昨晚没回家吧？”
    王鹰点头。
    宋纱纱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王鹰说：“我说我去同学家了。”
    宋纱纱说：“行，等会离开医院后我和景黎送你回家，我会向你的父母解释。至于我男朋友的朋友打你的事情，我要说明一点。一，我男朋友未必知情，如果知情，我向你道歉，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如果不知情，你需要向我的男朋友道歉，不是因为被打的事情说，而是你在贴吧骂他的事情。他为人如何，你不清楚，你没有资格在公共场合里披着马甲谩骂和污蔑。最后，我并不希望这事情闹大，闹到老师或是家长面前我都不希望，打人是不对，但你骂人也不对，我想你应该不希望家里人和顾老师都知道你披马甲谩骂同班同学的事情吧？”
    她再三强调。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班长话里话外却十分强势，维护唐南周的意味不言而喻。

 chapter 9（9）

    王鹰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的宋纱纱,一时半会竟无法反应过来，直到宋纱纱目光沉沉地瞪他一眼，他才回过神来，心里头没由来竟有几分后怕。
    ……这和他想象中的班长不一样。
    王鹰接下来没有作声,默默地跟着宋纱纱和景黎去医院,看着宋纱纱游刃有余地挂号,等着医生来处理伤口,随后又和景黎将他送回家,面不改色地向他父亲解释伤口的由来。
    扯的谎言简直天衣无缝,差点令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王鹰心里很难受，始终觉得班长为了一个唐南周变了,可是他什么都不敢说。
    离开王鹰的家时,已经是中午过后,忙碌了一个上午,宋纱纱的眉眼稍显疲惫。
    景黎问：“纱纱，我看你挺累的,要不回家休息吧？”
    宋纱纱说：“你是不是该回家了？你出来这么久，阿姨会担心的吧？”她知道景黎家里管得特别严格,尤其是她妈妈,晚上在外面多待个十来分钟，都会遭遇电话连环call。
    有好几回,景黎都特别尴尬。
    她妈妈总怕她和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对她结交朋友的事情上看得特别紧。有时候宋纱纱还会接到景黎妈妈的电话，来验证景黎说的话是真是假。每当这种时候，景黎的表情就会格外难堪。
    宋纱纱明白每个家庭的教育方式不一样，身为一个外人也没资格说什么，每次都是恰到好处地化解景黎的尴尬。
    所以现在景黎出来了那么久,她有点担心景黎家里会不高兴。
    景黎知道闺蜜在担心自己，摆摆手，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没事儿，我妈最近管我松很多了，”她笑眯眯地说：“我不是出版了书嘛，虽然钱不是很多，但学费和生活费都可以自己付啦。之前政治课上有句话说得很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自己赚了钱，我妈妈管我的时候底气也没那么足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天上忽然砸来一个王鹰，现在是解决了，但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唐南周？”
    景黎细心如尘。
    宋纱纱点头。
    景黎问：“要我陪你去吗？”她弯曲右臂，假装自己有强壮的肌肉，拍拍软趴趴的肱二头肌，“我可以证明你不是单独和王鹰一块去的医院。”
    宋纱纱忍俊不禁，伸手拍她。
    “得了，你脑子里又在脑补什么小剧场？我和我男朋友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我拉你去，不是怕南周误会，是怕王鹰误会。你先回家吧，我等会和南周说一说，问清事情原委就回家休息。”
    .
    宋纱纱送景黎上公交车后，才上了另一辆公交车，前往唐南周的小区。
    仔细算来，她去唐南周的家已经很多次了，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连小区的门卫也认识她，不用唐南周下来，也会放她进去。到唐南周的小区后，她先给唐南周发了条短信。
    然而过了五六分钟，唐南周也没有回她。
    她索性打了个电话过去。
    ……显示无人接听。
    宋纱纱给小胖子打电话，得知唐南周在家时，不由有些担心。上次不接电话的状况，是他正好发烧了，烧得糊里糊涂的，自个儿也不知道。要不是她给电话给的及时，恐怕脑子都烧坏了。
    一个人住，家政阿姨又是定时定点来的，有时候生病了难免没人照顾。
    宋纱纱越想越觉得可怕，也不知是不是被景黎的大脑洞给传染了，此刻已经想象出唐南周一个人气息奄奄地倒在家里的浴缸。如今十月中旬，正是天气转凉的季节，s市秋季短暂，天气变幻无常，一场雨下来，一转眼便已是凛冽寒冬，羽绒棉袄齐齐上阵。
    这种容易生病的季节，昨天又拼全力比赛，松懈下来容易得病。
    宋纱纱不再多想，急匆匆的便进了小区。
    电梯停靠时，她从包里拿出唐南周家的钥匙，插入钥匙孔，旋开，门扉“咯噔”的一下，与此同时，她听到屋里唐南周中气十足的声音：“我不回去！滚！”
    宋纱纱抬眼望去。
    是上次和她一起坐电梯的青年，传说中的异父异母的只有法律上有关系的兄长。
    此时此刻，唐南周和青年也注意到了宋纱纱。
    宋纱纱有点尴尬，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钥匙，说：“我打你电话没接，以为你生病了，所以上来看看……”一顿，又看了眼青年，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是的话，我先出去……”
    青年比唐南周还快接话。
    “宋纱纱对吗？”
    宋纱纱点头。
    青年笑眯眯地说：“不用出去不用出去，你留下你留下，我就是来和我弟弟说几句话，已经说完了。我也姓唐，双名南明，是南周的……”
    哥哥二字尚未出口，唐南周就说：“你哪门子的哥哥？你爸妈和我爸妈一样吗？我就一句话，我不会回去。我没有你这个哥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弟弟，生日关我屁事。老头生气就让他来打我，我不回去，好走不送。”
    唐南明叹了声，却也没有多强求，反而是多看了宋纱纱几眼，露出示好的微笑，然后麻溜地关上门走了。
    宋纱纱收回视线，见着唐南周从沙发上拿起手机，他翻了翻，说：“刚刚和他吵架，没听见你的电话和短信。”唐南周显然被气得不轻，整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宋纱纱往他身边一坐，柔声问：“怎么了？”
    唐南周说：“老头的儿子办生日宴，让我回去参加，”他淡淡地说：“我生日他倒是从来没记住过。”
    这话一出，宋纱纱登时有些心疼，握住他的手，笑吟吟地说：“六月十二日，我记在了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腔。她声音温婉，笑容甜美，如同一根小羽毛轻轻地挠着他的心扉，本身有七八分的不悦见到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回握住她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宋纱纱这才想起正事，说：“哦，今早发生了件事，王鹰他……”她话还未说完，唐南周就皱起眉头，打断她，说：“提他做什么？”
    宋纱纱“哎”了声，撒娇说：“你先别生气嘛，先听我说。”
    唐南周这才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
    宋纱纱问：“你有没有喊人去打他？”
    唐南周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沉着张脸，说道：“他算哪根葱？值得我喊人去打他？”
    宋纱纱说：“他被人揍了，伤得厉害，鼻青脸肿，还流血，说是你喊人去打的他。我和景黎今天约好一起吃早饭的，正好碰见他，就带他去医院了。”
    唐南周忽然沉默下来。
    察觉到他的沉默，宋纱纱也安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松的手，忽然间，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有点开。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问：“你信他？你相信我喊人去打他？”
    宋纱纱说：“我信你不会去打他。”
    “但你信我会喊人去打他，所以你才送王鹰去医院。”他斩钉截铁地说，顿了下，又问：“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一言不合挥拳头的人？”
    宋纱纱听到这话有些生气了。
    她抿住唇，反问：“你就这么想我？”
    唐南周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宋纱纱是真生气了，她猛地站起来：“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chapter 9（10）

    宋纱纱和唐南周冷战了。
    第一个发现这对小情侣冷战的人是罗晓棠。
    三个人同班,白天上课的时间都在一块，长时间相处，自然而然就能察觉出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好比如上数学课的时候，老顾在黑板列了两道几何大题,喊了唐南周和宋纱纱上去做,两个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做完题目后各自下来。
    搁在以往,两个人但凡有一起上讲台的机会,绝对是大型虐狗现场。
    每次宋纱纱回来后,罗晓棠都要啧啧两声，表示对单身狗伤害的谴责。
    发现这一点不对劲的罗晓棠再度细心观察,没多久就察觉出两人在冷战。她问宋纱纱：“你们俩怎么了？”问的很模糊,没有指名道姓。
    宋纱纱直接回了句：“没有。”
    很干脆利索。
    没有既是有。
    罗晓棠不动声色地看看宋纱纱,又瞅瞅唐南周,懂了。
    果然是在冷战。
    她估摸着以两人的性格冷战不了多长时间，然而足足一周,两个人仍然如此，令罗晓棠大跌眼镜。虽然她平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喜欢怼一怼唐南周,报当年他不喜欢她忽略她之仇，但后来和宋纱纱认识下来,倒是觉得唐南周这人坏是坏,不过眼光挺好，宋纱纱这姑娘挺值得人喜欢的。
    他们这一对，她倒是希望可以修成正果。
    罗晓棠想了想，午休的时候跑去景黎宿舍找她。
    她知道她的现任同桌和景黎关系非常密切，两人以闺蜜自称,问景黎的话，应该是能问出些东西来的。未料景黎却不在宿舍，罗晓棠打听之下，才知道景黎中午没回来宿舍休息，而是留在教室。
    罗晓棠又去了文科班的教室。
    这一去，正好就发现景黎，小胖子，白子仲以及郑力四人围着一张课桌在开会。秋季容易犯困，天气逐渐变凉，身处南方并没有地暖，大多同学都不会选择在教室里睡觉。
    此时此刻，教室里静悄悄的，围着课桌的四人神情肃穆。
    “……你们在做什么？”
    罗晓棠的出声惊着四人。
    景黎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她，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谁呢。罗晓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晓棠：“……有事找你。”
    罗晓棠把自己的疑惑道出，两分钟后，成为严肃会议中的一员。
    景黎主持人表示：“我其实当天就发现了，我发了信息问纱纱的，纱纱回我没事。平时纱纱和我发短信，不会这么言简意赅的，我对文字特别敏感，他们之间肯定吵架了。”
    景黎又说：“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梳理一遍，他们这对情侣闹冷战，很可怕的啊……”
    小胖子说：“我在想，是不是周哥和纱纱分手了，我以后就不能和纱纱去吃炸鸡了。”
    郑力说：“如果周哥和纱纱分手，我和澜澜谈恋爱更加得偷偷摸摸地来了……”
    白子仲：“所以说谈恋爱有共同的朋友圈真的很麻烦啊……”
    罗晓棠：“……他们还没有分手好吗？”
    景黎说：“就是，你们别随便诅咒行不行？快说，你们从唐南周那里知道什么？”
    ……
    郑力：“周哥什么都不肯说，我问过澜澜，澜澜也说宋纱纱什么都没表示。”
    小胖子：“周哥倒是问过我一个问题……问我有没有去打王鹰。”
    白子仲：“也问过我！”
    小胖子白子仲：“谁特么有空去打他啊？”
    罗晓棠：“说起王鹰，唐南周看王鹰的眼神越来越冷了……有一次视线相对，我以为他们能打起来。”
    景黎终于找到问题关键。
    “诶诶诶！你们都不知道吗？”
    四人齐刷刷地望着景黎。
    景黎说：“王鹰是被打了啊，那天我碰上王鹰，王鹰说唐南周喊人去打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我和纱纱怕他找老师告状，一起送他去医院了，后来纱纱还去唐南周家问他事情原由。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小胖子：“哦擦，你怎么不早点讲，这才是重点好吗？”
    景黎说：“这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不至于为这个冷战吧？”
    郑力说：“你不是写小说的吗？你不知道吗？情侣有时候冷战解释并没有用！一定是以前要有什么事情不满，积累到一块了，所以遇到一个□□才会爆发。”
    “哦……不好意思，我家男主从不和女主冷战，有错立马承认，没错也要承认，反正女主就是对的。”
    郑力感慨：“所以小说归小说，生活归生活……”
    “不对。”小胖子猛地喝了声，险些把郑力给吓着了。他中气十足地拍案而起，说：“王鹰说谎，我们周哥根本没喊人打他！”
    景黎说：“有呀，他说是一个叫青蛙的人。”
    小胖子：“……”
    白子仲捂着额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早点说。”
    小胖子二话不说，立马给青蛙电话。不过一会，就了解到了真相。那天，青蛙在网吧里正好听着小胖子跟白子仲吐槽王鹰。青蛙一直想报答周哥的恩情，于是暗搓搓地找一中的人盯王鹰，终于逮着他单独一个人离开学校，最后把他胖揍了一顿。
    于是，五个人推理出冷战的原因——八九不离十和青蛙有关。
    .
    放学后，小胖子约唐南周去网吧，气势汹汹地揪了青蛙送到唐南周面前。
    “周哥，我没喊人去打王鹰，是那天青蛙偷听到我和粽子的聊天，然后自作主张去揍王鹰的，他还打着周哥你让他去的名号。他是罪魁祸首，令嫂子误会的人也是他。”
    唐南周面无表情。
    青蛙这会才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伸手“啪”的一下就往自己的脸蛋招呼。
    “周哥，是我不对，是我自作主张，我去给嫂子解释。”
    唐南周依旧面无表情，说：“滚。”
    小胖子很懂，立马给青蛙使了个眼色：“没听到吗？周哥让你滚去给嫂子解释，还不快点去？”
    “不准去。”唐南周冷声说，语气很强硬。
    青蛙一时半会不知道去还是不去，眼巴巴地等着小胖子给他提示。这会，小胖子也摸不准周哥的意思，暗想应该把粽子一块扯来的。唐南周又说：“这事你别管，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青蛙终于听懂，麻溜地走了。
    小胖子想着女生那边托付的重任，硬着头皮说：“周哥，我听景黎说了，那天宋纱纱亲口说的，是怕王鹰找老师告状，害你被批评，才和景黎一起送他去医院的。人毕竟是真打了，又是同班同学，宋纱纱是班长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但归根结底，宋纱纱都是为你着想。”
    其实唐南周不爽的点和王鹰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而是在于宋纱纱不信他，他已经为她做出改变，承诺了不再打架，但她还是不肯完全相信他没有喊人去打王鹰。那么一瞬间，唐南周觉得自己的改变和付出喂了狗。
    而这一周每天见到她冷冷淡淡的模样，唐南周就更加不爽了。
    他又没有错，为什么要他先低头？
    .
    与此同时，宋纱纱那边也很委屈。
    她本来是生气唐南周的态度，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送王鹰去医院，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而且唐南周的朋友打人在先也是真的。那天在唐南周家里小吵了一顿后，宋纱纱回到家其实已经冷静了下来。
    可周日整整一天，唐南周都没有主动联系她。
    最关键的是，周一上学，他一直装作看不见她。
    宋纱纱就想起了那个雨夜，是某人半夜两点喊她下楼，告诉她，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也愿意改变。
    她数了数，也不过是只过了几个月，他都懂得和她吵架了，还死不肯让步。
    “……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蛋糕店，是罗晓棠告诉我的，他们那儿还有专门的卡座，环境幽静，性价比还高，而且很难预约。但是，我新认识了个朋友，她帮我排到了号，就是今天的号，我找不到朋友陪我去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趁宋纱纱走神，景黎飞快地瞄了眼手机。
    小胖子给她发了一个“ok”的信息。
    景黎开启撒娇模式：“好嘛好嘛？就半个小时，吃完你就可以回家啦。我真的超级想吃那家店的蛋糕。”
    宋纱纱说：“好吧。”
    景黎笑眯眯表示：“那我们走吧。”

 chapter 9（11）

    景黎说是一家蛋糕店,实则是一家有喝下午茶的甜品店。这家店位于宋纱纱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以前她并没有发现这家店的存在。从装修看来，应该是新开的，占地面积不小,足足有两层楼。
    一楼有一半区域摆放蛋糕面包,还有制作饮料的吧台,剩下的一半摆了七八张圆桌,和一般面包蛋糕店并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两边区域的夹缝凿开了一条旋转的楼梯,直上二楼。
    这个晚饭的点，蛋糕店里仍旧人满为患,七八张圆桌都坐满了人,还有人在面包蛋糕区域里拿了号在等待。
    宋纱纱有些好奇地问：“这家店……这么好吃？”
    景黎说：“不知道……反正很多人排队啦,幸好我朋友帮我排到号了,不然这二楼的卡座等一周都等不来。”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说：“不过我朋友给我推荐了这里的明星招牌品,嗯……”
    她拉长音调，“你去二楼卡座等我吧,跟服务员说我的名字和手机尾号就行。”
    宋纱纱说：“这里蛋糕蛮多的,我先看看，然后跟你一块上去。”
    “不！”景黎拒绝得迅速,令宋纱纱微微一怔。
    她又重咳一声,说：“纱纱你先上去嘛，我有选择困难症，可能会挑很长时间……”
    宋纱纱看她一眼。
    景黎总觉得自己被看穿，故作镇定地说：“这里的草莓蛋糕卷也非常棒，我等会给你捎一个上去,蛋挞应该可以放到明早，可以当早餐吃……哎，好多想吃的哦。”
    宋纱纱说：“也行，我上去等你。”
    .
    宋纱纱给二楼的服务员报了手机尾号和景黎的名字，很快的，服务员就领着宋纱纱前往预约的卡座。
    步子微顿。
    宋纱纱在卡座里见到了唐南周。
    唐南周也见到了宋纱纱。
    两个人目光一交接，都各自在对方的眼里见到了诧异与了然。
    宋纱纱是终于明白景黎的异常从何而来。
    唐南周也明白小胖子的举动为什么会鬼鬼祟祟。
    与此同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震动。
    【小胖子：周哥，我有事先走了。】
    【景黎：纱纱，我有急事先回家啦。】
    一模一样的套路。
    两人静默，这个时候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两人都感到无比尴尬。就在这个时候，有服务员把景黎挑的蛋糕和饮品都端了上来，讶异地问站着的宋纱纱：“小姑娘，你怎么站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宋纱纱这才在唐南周对面坐下来。
    宽敞的卡座被两个人霸占，同时，又静悄悄的。
    景黎挑了两款蛋糕，一款是草莓蛋糕卷，另外一款是芒果千层蛋糕，搭配了一杯小胖子要求的冰可乐和一杯景黎给宋纱纱挑的冻柠茶，微微酸，正好可以解蛋糕的甜腻。
    两人相望无言。
    都是小年轻，遇着第一次双方都有意愿的冷战，谁都不肯低头，同时也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
    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吃东西吧。
    宋纱纱低头拿起叉子，划了一小块芒果千层，送进嘴里。
    这家店蛋糕店的芒果千层远近驰名，奶油浓而不腻，混杂着大块的芒果粒，加上饼皮松软可口，吃进嘴里宛如美食的天堂。然而，宋纱纱机械地吃着，并未感受到这一份来自美食天堂的美味。
    人有心事时，吃什么都不香。
    而宋纱纱这副模样，落在唐南周的眼里，则是令他更加郁闷了。
    他完全没心情吃东西，满脑子都是天使与恶魔的争执。
    见到宋纱纱的第一眼，他起初以为她服软了，要来给他道歉认错了。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连给她台阶下的措词都想好了。然而，两人手机同时响起，击碎了他美好的想象。
    ……压根儿不是来道歉的，也是和他一样被骗来的。
    她坐下来的那一刻，唐南周实则已经有几分想投降的念头了。
    ……来都来了，她不认错那他主动点吧。
    ……不能辜负胖球的好意。
    ……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和小女子计较。
    ……信任是慢慢培养的，不能急于一时。
    ……她朝他笑一下，他立马低头。
    ……算了，看他一眼也行。
    ……怎么还不看他？
    ……算了，抬头也行。
    ……头呢？
    然后，唐南周见到她的女朋友并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一眼，更不要说笑一下了，而是彻彻底底的低头吃全是奶油难吃得要命的蛋糕。
    她宁愿吃蛋糕也不看他！
    她完全忽略了他！
    蹭蹭蹭的，心底火气冒得极高，先前内心的天使恶魔争执也瞬间消失了。去他妈的，不低头，死也不低头！她不信他，居然不信他，还跟他闹别扭。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男朋友的心里活动的宋纱纱吃了半块芒果千层蛋糕，有点口渴了。
    她伸手碰向冻柠茶。
    ……吃了蛋糕，还喝饮料，她倒是会享受。
    ……呵呵。
    ……不对，今天几号？
    宋纱纱正要含住吸管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唐南周忽然把她的冻柠茶给抢走了。她惊愕地抬头，望进他的眼里。他板着一张脸，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整个人的表情严肃又可怕。
    “不要身体了？”
    “不记得什么日子？”
    “都快来大姨妈还敢喝冰的？”
    “你的闺蜜到底在想什么？”
    “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负责吗？”
    ……
    大佬唐五连问，声音极度低沉。
    宋纱纱怔怔地听着，半晌才反应过来，说：“我……忘记了。”上半年的时候，宋丽发现宋纱纱经期紊乱便带宋纱纱去看了当地的一个老中医，本来小姑娘青春期月经不调也是正常，但宋丽特别当一回事。那个老中医医术了得，宋纱纱调了两个疗程，再来姨妈时一点儿也不疼了，顶多有点胀疼，而且时间也准时了。
    她的姨妈准时后，自己也没怎么记住究竟是哪天要来，反正快来的时候，胸部就会胀痛，过个两天就差不多该来了。这一周忙着学习，忙着和唐南周冷战，她都没把胸痛这个预兆当一回事。
    现在听唐南周一提，她才蓦然想起——确实明天或者后天就该来了。
    本来心底是挺生气的，可现在看着他严肃的脸庞，以及那一份无微不至的关心，那份生气又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小声地补了句：“我又没喝上，你凶什么凶。”
    唐南周说：“我没有凶你，我在凶景黎。”
    莫名躺枪的景黎只想喊包青天。
    他又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红糖姜茶。”他抬腕看手表，“十分钟。”
    宋纱纱说：“又没有来，不用现在喝。”
    “给你买热饮。”
    唐南周起身，经过宋纱纱身边的时候，她忽然伸手勾了下他的手指头，又迅速收回来，仰起脖子，弯眉就是一笑：“那我要喝桂圆红枣茶。”
    唐南周的心立刻化成一滩柔水，早就把前不久在网吧里信誓旦旦表示他绝不先低头的话抛之脑外了。
    十分钟后，唐南周回来，除了一杯热汤的桂圆红枣茶外，还有一块抹茶千层蛋糕。
    宋纱纱“咦”了声，问：“怎么又买多一块了？我晚上答应了姑姑要回家吃饭的，吃不下了……”
    唐南周说：“当宵夜吃吧，不想吃的话给你表妹吃。”
    宋纱纱“哦”了声。
    唐南周说这些话时都是站着说的，没回自己的位置，现在说完了，也没打算回自己的位置。卡座宽敞，两边各自能挤下三四人，先前一个人坐着只觉空荡荡，现在倒是不想一个人坐了，不动声色地就在宋纱纱身边坐了下来。
    他也不说话。
    宋纱纱知道冷战结束了，可是先前的事情不能谁也不提就此过去，否则必然会留下隐患。情侣之间最忌讳的是心有不满却不说出来，日积月累之下，哪一天导火索一烧起，砰的一下，五年十年的感情都能炸飞，连丁点渣滓都不剩。
    只是……要怎么开口？
    宋纱纱发现自己平时在同学们面前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在高中一年多的时间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可好像碰上了跟感情有关的事情，自己却变得有点笨拙了。
    她咬了咬唇。
    “我……”
    “我……”
    万万没想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互望一眼。
    唐南周却忽然握住她的手，十指渐渐相扣，他轻咳两声，说：“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冷战，也不该朝你发脾气。那天因为我家里的事情，我情绪不好，有点迁怒到你身上……”
    他一顿，又说：“我没有喊人去打王鹰，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不会去做。王鹰的医药费，我会让青蛙出，也会让青蛙去和他解释清楚。他信不信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了。别人可以不信我，但是你必须要信我，”他又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懂的情话也不多，但今天在这里我就和你说清楚了，全世界都可以与我敌，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这边，我就无所畏惧。”
    宋纱纱低声说：“我那天也是着急了，见你凶我……”
    唐南周听她声音里的委屈，没由来有几分心疼。
    今天早些时候还理直气壮地不肯和她说话，现在见她这个模样，真觉得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是个混蛋，多好的一个姑娘，他怎么舍得大声和她说话呢？
    “我以后不凶你，不会有下一次。”
    宋纱纱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信你？”
    唐南周说：“是，但是这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以后会改。”
    下了那个台阶，有些话说出来变得轻而易举。
    在王鹰说出那一句“唐南周喊人去打他”的时候，宋纱纱并非全然不信的。她知道她的男朋友解决事情时热衷于武力这种手段，她信他不会亲自去打他，但会不会喊人，她是不够确定的。
    她低声说：“我也有不好的地方。”
    说着，她抬了头看周围，见着没人注意他们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唐南周的侧脸一口。
    “我宣布现在洋娃娃和小熊和好了。”

 chapter 10（1）

    周哥和宋纱纱和好了！
    得知这消息的小胖子以及郑力等人高兴坏了,女生那边也松了口气，尤其是罗晓棠。景黎现在没和宋纱纱同一个班，也没和宋纱纱同桌，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的她多有压力。
    虽然他们俩冷战的表现并不激烈,也不是特别明显,但作为宋纱纱的现任同桌,景黎没法怼唐南周,她枯燥的高二生活顿时少了许多乐趣。
    不过！
    现在两人和好了。
    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
    尤其是小胖子,天知道他多担心以后不能和宋纱纱一块去吃炸鸡了！然而小胖子并没有愉快多久,因为在期中考试前，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在自己班里说了,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的第一个周末,将要开家长会。
    家！长！会！
    这对成绩好的学生而言,也没什么,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让家长们倍有面子,我家孩子考第几，多优秀多出类拔萃,大型的秀孩子大会现场。然而这对于考得一般以及差的学生而言,这就是一场噩梦了。
    小胖子天不怕地不怕，考得坏不怕老师批评,更不怕与身边同学比较,就怕他的父亲。
    高一的家长会成绩太烂，小胖子知道他爸绝对要揍他，没把家长会的消息告诉自己的父亲，以为能逃过一劫时，没想到班主任杀了个回马枪,打电话给小胖子父亲慰问“病情”。小胖子他爸知道后，二话不说胖揍了小胖子一顿，罚了一个月的零花钱。那个月，小胖子都是靠周哥的救济活下去的。
    所有那次的家长会后，小胖子不敢隐瞒，期中考也很努力，然而没什么用。
    基本功没有，平时上课打瞌睡，考前临时抱佛脚，小胖子再度稳坐年级倒数十名之内。
    所以成绩出来后，小胖子就一直瑟瑟发抖。
    ……是不是家长会那天穿厚一点？打得没那么疼？虽然胖，浑身秋膘，但秋膘也是肉啊，对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要公平，都要心疼！他凭努力吃出来的，就要好好呵护，不可以区别对待！
    小胖子有逃避心理，拿了成绩单在犹豫，能不能晚个一两天再告诉自己的爸爸？还是说家长会那天再说？抑或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今天就坦白了？
    小胖子脑子里在打架。
    很烦恼。
    他停止思考，问同桌：“粽子，家长会什么时候来着？我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爸说比较好？”
    白子仲翻了个白眼：“胖球，你今天问了我八百遍好吗？”
    小胖子：“你胖哥问你是你的荣幸！不知道你胖哥脑容量小吗！”
    白子仲第八百遍回他：“大后天，周日，我们高二年纪是下午两点开始。”
    小胖子说：“你说……我能不能骗我爸是下午四点开始，这样他就错过了，不会受到班里成绩比我好的同学的刺激了。”
    白子仲面无表情：“那你穿十层棉袄都不管用。”
    小胖子很忧伤，他看着手里的成绩单，粽子是门门低空飘，他是门门地里砸，而且粽子他爸妈从不管粽子考得如何，只要儿子高兴就好。他相当羡慕，一想到高一入学时成绩在他后面的周哥如今不仅仅挤进尖子班，这一次还考了年级二十名，这种天与地的差别，令小胖子更加难过了。
    ……没事！找个垫背的！
    小胖子将托付重任的目光投向了郑力。
    高二分班后，他们角落四人组除了周哥进了尖子班之外，剩余的三人都在同一个班。他记得郑力家跟他家情况差不多，不过郑力成绩也不好……
    他喊了郑力一声。
    郑力没有理他，似是在发呆。
    他又喊了一声。
    郑力才回过神，问：“怎么了？”
    小胖子说：“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鬼东西，我喊你好几遍了。该不会是考太差了也和我一样担心家长会吧？”小胖子内心升起一股迫切的期待。
    郑力表情沉重地摇头。
    “我在想我的小女朋友。”
    郑力还想说些什么，小胖子拒绝听。
    本来就很难过很伤心了，还要吃狗粮，拒绝，拒绝，拒绝！他们这些脱单的人完全不能理解他这个单身狗兼对家长会有浓厚心理阴影的胖子！
    .
    宋纱纱期中考试仍然稳坐年级第一名的宝座。
    家长会对于她而言，自然不会像小胖子那样有压力，唯一有点小难过的也就只有在看到别人家里都是父母来参加家长会，而她的父母却早已离开人世。
    但小难过也只是一时，人有时候难免会触景伤情，而难过只是一时，生活总是在不停地前进。
    这一两年来，宋丽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不仅仅关心她的学习，照顾她的生活，而且也很关注她的情绪，在金钱上从来不会吝啬。名义上是侄女，但无微不至到这个份上，已经令宋纱纱很感恩戴德了。
    她收拾好情绪，准备告诉家里的姑姑家长会的事情。
    电梯开了。
    她边走边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的时候却听到一阵争吵声，小表妹声嘶力竭地喊：“不！我不管！你根本不了解我！”
    宋丽勃然大怒。
    “秦澜，妈和你说过多少遍，不准早恋不准早恋，你现在初三，明年就上高一了，你这个破成绩能上什么好高中？上不了好高中你凭什么上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你以后怎么找好工作？没有一个好的文凭，你出了社会跟别人拿什么来竞争？我说了，我是为你好，你偏偏不听你妈的话，还学别人谈恋爱？你几岁呀？有什么资格谈恋爱？该学习的年纪不学习，就懂得谈恋爱，以后你要怎么对你的生活负责？难道你还指望你爸妈照顾你一辈子吗？你别以为爸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就会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你不好好学习，不努力生活，爸妈把房子车子和钱全都捐了！一毛钱都不留给你！爸妈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只给努力向上的孩子。你……”
    “砰”的一声。
    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宋纱纱听到这里，心中依然了解了七八分，至于剩余的一两分，为了保险，她没先进门，而是给郑力发了消息。郑力告诉宋纱纱，中午的时候他和小表妹出来吃饭，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没想到被宋丽碰了个正着。宋丽当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只跟小表妹说了句：晚上早点回家。
    宋纱纱微微沉吟。
    足足五分钟，她才开了家里的门，乖巧地和姑姑和姑父打招呼。
    姑姑看得出来脸色不好看，姑父倒是面色如常。
    宋纱纱假装不知道，和宋丽说了周日家长会的事情。
    宋丽说：“行，我会准时参加。”
    .
    晚饭的时候，小表妹没有出来吃，宋丽也没有喊她。
    纱纱姑父倒是舍不得孩子挨饿，说：“我去喊女儿吃饭。”
    话还未说完，就被姑姑瞪了眼，拔高了声音，说：“喊什么喊，要吃她自己会吃，都是你平时惯着她。现在她无法无天了，成绩差的要命，顶嘴的本事倒是与日俱增。看什么看，坐下来。”
    家里平日做主的就是姑姑，姑姑也比较强势，姑父不敢不从。
    宋纱纱仔细打量着姑姑的神情。
    一顿晚饭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姑姑的眼神往小表妹的房间飘了不下二十次。
    话里话外虽然凶巴巴的，但到底是关心小表妹。
    小表妹脾气也硬得很，大抵是遗传了自己的母亲，不管饭菜多香，就是不出来，躲在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声也不吭，仿佛能在房间里待上一辈子似的。
    宋纱纱对她们母女俩的脾气摸得透彻。
    吃过晚饭后，她悄悄地拿了个饭盒，盛满一整格的米饭，又往剩下的两格添了肉菜和荤菜。晚上宋丽还炖了排骨海带汤，是小表妹最喜欢喝的，她找不着剩余一层盛汤的盒子，四处张望。
    宋丽板着张脸说：“在洗碗机里。”
    宋纱纱成功找着，盛了满满一盒的汤，又在客厅的果盘里拿了一根香蕉和一碗樱桃。
    在宋丽洗锅的时候，她给小表妹发了条短信——
    表姐来支援了。放心，姑姑在厨房里。
    果不其然，信息刚发过去，下一刻小表妹的房门就打开一条细缝，露出半只红通通的眼睛。
    宋纱纱悄无声息地进了去。
    “赶紧把饭吃了，还有汤也喝了。水果可以晚上饿的时候吃。”
    她摸了摸表妹的头。
    小表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饭也不吃，抱住宋纱纱的胳膊，抽抽搭搭地边哭边说：“妈妈一点都不懂我，整天就知道成绩成绩，一点儿也不关心我，这不许那不许，我也有人身自由好伐！我那么乖，连叛逆期都没有，就是偷偷摸摸地和郑力小哥哥谈个恋爱，哪里不行了？她一点儿也不爱我！就是控制欲强！我想做什么，她都否决！我的梦想就不是梦想。妈妈眼里就只有读书读书，白领白领，我干嘛要当朝九晚五的白领？我干嘛要规规矩矩的上班？我要开奶茶店。我要创业。”
    她越说越不满，哭得越来越大声。
    “停。”
    宋纱纱忽然喝了一声。
    平时表姐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现在猛地中气十足地一喝，把她吓了一跳，眼泪顿时停了下来。
    宋纱纱说：“我很早就知道你和郑力谈恋爱了，你以为姑姑是今天才知道的吗？不，姑姑很早就发现了。她只是没有戳破你。”
    小表妹愣了下。
    宋纱纱又说：“你知道为什么没戳破吗？她知道戳破你后，你会和她反抗，会更加坚决地和郑力一起。所以她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你念初三了，期中考刚过不久，成绩越来越不好，姑姑开始担心你考不上高中。姑姑一直很关心你，你没看今天你和她吵架了，吵得屋顶都能掀起来，她还做了你爱的海带排骨汤吗？你喜欢的东西，哪次不是你撒娇个几次姑姑就给你买了？你想要新出的笔记本电脑，姑姑也给你买，你想要漂亮的小裙子，姑姑没有答应，但总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就悄悄地放在你的衣柜里？不是吗？”
    小表妹逐渐冷静下来。
    她吸吸鼻子，情绪倒是有些软化了：“可……可是……成绩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宋纱纱的语气变得柔和。
    “我只比你大几岁，说出来这话也许没有说服力，但如果是二十年后的我遇到这个问题，我会回答，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在你现在的人生阶段而言，它是你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因为你不知道你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你未来的自己会想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现阶段的你如果沉下心来，认真学习，你能考出一个好成绩。这件事，对未来的你而言，是一定不会后悔的事情。”
    宋纱纱想了想，又说：“你信我吗？我一直觉得澜澜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女孩子，你有毅力，也有决心，你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你一定能做得好，包括考试。考试其实不难的，你用心多少，考卷就会回报你多少。”
    宋纱纱很明白，要说服小表妹，最关键的是肯定她。
    仿佛怕她不信，她又给了一个相当给力的例子。
    “你看大佬小哥哥，花了一整年的时间，从年级倒数第一逆袭到年级二十，是不是很励志？你是不是觉得他像是开了金手指一样？那你一定没见到他努力认真学习的模样。他可以，我从未怀疑过，所以，我一样不会怀疑我对你的眼光，我一样相信你可以。”
    她又说：“你想知道如何不被姑姑反对的办法吗？”
    小表妹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宋纱纱说：“那就要从最根本的地方解决这个问题，姑姑是认为你的恋爱对你的学习影响太多，所以才会反对你。姑姑和一些坚决不允许孩子早恋的家长不一样，姑姑那儿是有转弯的余地。她是不喜欢，但不代表会动手拆散。”
    小表妹听得懵懵懂懂。
    “所……所以……”
    宋纱纱说：“你去和姑姑认错，表示你会好好学习，下次月考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下次还没有进步，你随便姑姑怎么处置。你要和姑姑讲道理，不要闹脾气。因为你脾气闹得多，姑姑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够成熟，她需要操心得还有很多。你要用言语和行动表明，你在慢慢长大，你在慢慢成熟。”
    “可是万一真的没有进步呢？”
    宋纱纱说：“那我问你，你期中考之前有好好上课，好好复习吗？”
    小表妹咬住了唇。
    意思显而易见。
    宋纱纱揉揉她的脑袋，说：“你专心上课和复习，就一定会有进步，你考卷上觉得难的东西，尤其是考脑子背诵的内容都会变得轻而易举。所以，你一定会进步，我敢打包票。”
    似是想起什么，宋纱纱又说：“另外，你想开奶茶铺，不想念书，不想上班这些话，不要在姑姑面前提。你知道的，姑姑不喜欢，姑姑和姑父对好工作的定义和我们的定义不一样。在你没有足够养活自己的金钱，足够令自己变得成熟的阅历之前，你在姑姑和姑父面前说这些话，长辈们只会认为你这是没有长大的表现。不管你未来的梦想是什么，大学你是一定要念的。因为只有念了大学，你才会更清楚你未来的人生要选择什么，你创业也好，开奶茶铺也好，念大学能增长你的见识，丰富你的阅历。”
    小表妹似懂非懂，但表情已然认真起来，是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宋纱纱放心了，又说：“先吃饭，吃完饭后和姑姑道歉。姑姑挺伤心的，吃饭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小表妹咬住了下唇。
    宋纱纱离开小表妹的房间后，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小表妹的房间是半掩着，她瞥了眼，见到了姑姑的身影，心中大石总算落地。
    像这样的矛盾，不及时处理，越拖就越难解决。
    幸好姑姑和小表妹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第二天早上，母女俩已经和好了。
    小表妹的行动力超强，不仅仅按照宋纱纱所说的去做，还懂得举一反三，周六当天下午就嚷着宋丽给她报补习班。向来不爱学习的女儿有这样的举动，着实让宋丽高兴了一把。
    母女俩在昂贵的补习班里跟市场买菜似的，报了好几个补习班，全是s市里教育资源最好的机构。
    周日下午，一中开家长会。
    宋丽把小表妹也喊去了。
    宋纱纱因为要在班级里帮忙，所以也要去学校，于是宋丽开着车，让小姑娘两个人坐后排。
    宋丽边开车边说：“秦澜，下周一开始你给我好好上补习班，贵着呢。你妈妈节衣缩食供你上补习班，你学习成绩再不进步，你下个月零食也不能买了。你要多向你表姐学习。”
    说着，又叹了声。
    “你瞧瞧你表姐，几乎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偶尔一次不是都要伤心个半天，还不整早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纱纱有些心虚。

 chapter 10（2）

    宋纱纱很少会有心虚的情绪。
    然而,这一回家长会还未开始，宋丽一路都在夸赞宋纱纱，并不厌其烦地提着“早恋”两个字。小表妹低着头，也不敢在后视镜里与自己妈妈的视线对望,生怕被看出什么。
    ……家里有一个被发现早恋已经够惨了,不能拖表姐下水！
    于是,车开了一路,车后座的两位少女沉默又沉默。
    终于到达学校,宋丽先让两个小姑娘下车,自己去停车。
    等宋丽一走，小表妹心有余悸地说：“表姐,我够义气吧,一个字都没讲。”
    宋纱纱说：“晚上请你喝奶茶。”
    “波霸,三分甜,少冰。”
    “没问题。”
    没多久，宋丽折返,让宋纱纱带路去教室。今天全校开家长会的日子，校园里热闹得很,各式各样的家长穿梭其中,不少身边还伴有自己的孩子。也有学生返校，在篮球场上打篮球,操场上也有在踢足球。
    粗略一眼扫去。
    宋丽的眼睛宛如探测恋爱雷达一般,瞅见跑道上有一男一女走在一起，举止亲密。
    刚打住的话题又再度开启。
    小表妹再度被送上早恋的十字架，宋丽在下头拾柴添火，把一旁的宋纱纱烧得愈发心虚。
    “……秦澜，你妈跟你讲,你下次考试不好好考，我就棒打鸳鸯了。等会开家长会，你跟我一起在里头坐着，让你表姐给你找张小板凳，提前感受下高二尖子班的氛围。不给你点压力，你就没法进步。唉，你瞧瞧你，再瞧瞧你表姐……现在好好学习，该谈恋爱的时候再谈恋爱，不好吗？非要这么早谈恋爱……”
    小表妹英勇上前，“嗯嗯啊啊”地表示乖巧。
    终于熬到教室门口，老顾立马上前和宋丽打招呼，话题算是彻底打住了。
    虽然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是高二的重点班的家长们都十分关心自己孩子的学业，大多提前到达，只剩一小部分的座位是空的，不少老师围着老顾聊天。
    教室外还有其他科目的老师被家长们拉着聊天。
    今天被喊来帮忙的学生不止宋纱纱一个，还有班级里的几位班干部，宋纱纱来得算晚，这回派发小册子和成绩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她绕过门口拥挤的家长们，走到第二组第一排前。
    家长签到表上，唐南周那一行是空的。
    意料之中。
    前天晚上，她问过唐南周的。
    唐南周并没告诉家里家长会的事情，而老顾那边也有点头疼，给唐南周家里打了电话，接的人是保姆。老顾问了唐南周，唐南周没有任何表态，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对于唐南周家里的情况，宋纱纱知道得不少，每次听自己男朋友淡漠地提起，心里总会有七八分心疼。
    在宋纱纱的成长环境里，尽管父母在世时，父母因为工作关系，和她聚少离多，可是该有的关心还是会有，电话视频沟通也很频繁。所以宋纱纱可以理解自己父母的工作。
    而另外能接触的父母，是自己的姑姑和姑父，对表妹也是尽心尽力，呵护有加。
    有时候她并不懂唐南周的父母，两人如果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合，那为什么还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又为什么不能尽心尽力地给予父母的关爱？分开后各自重组家庭，孩子尚未成年，却又未真正做到精神上的抚养。
    她男朋友成长至今，没有心理扭曲，已是难得。
    .
    没多久，家长会开始。
    不少同学是双家长一起来的，可见对孩子学业重视和关心的程度，不过老顾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老早准备了空余的塑胶椅子，堆叠在教室后面，不至于来的家长没位置坐。
    有一对夫妻大概是年老得子，年纪比在座的父母都要大上一轮，身体状况不好，坐不得没有靠背的塑胶椅子。
    宋纱纱索性把唐南周的椅子搬了过来，一切稳妥后，才和其他班干部出了教室。
    有同学问宋纱纱：“班长，唐南周的家长不来吗？”
    宋纱纱“嗯”了声。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一扭头，不由一惊。
    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唐南明。
    “我找不着椅子，你给我找一张吧。”
    宋纱纱仍旧处于惊诧中，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唐南明。不过幸好反应及时，从后门进去给唐南明找了张塑胶椅子。接下来，他就坐在唐南周的座位前，挺直背脊，一边翻动桌面上的册子和成绩单一边认真地听着讲台上老顾说话。
    有人小声地问宋纱纱：“他是谁？长得挺好看的……”
    宋纱纱说：“唐南周的哥哥。”
    她微微沉吟，低头就要给唐南周发短信，未料短信那一栏还未点开，廊道上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从未见过唐南周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再度一愣，问：“你……”
    他问：“他来了吗？”
    宋纱纱说：“五分钟前到的。”
    “操。”唐南周爆了一句粗，大步就往教室走去。
    唐南明心有灵犀地扭头，笑眯眯地和唐南周打招呼：“老弟，你也来了。”
    “滚出来。”
    “我好心来帮你开家长会。”
    “不需要。”
    “全班就你一个没来，不好，不用感谢我。”
    “滚出来。”
    “嘘，小声，别扰乱班级纪律。”
    唐南周的位置在靠门最后一排，又是单人座，两人小小的争吵并没有引起班级里任何人的注意。唐南周脸色阴沉，拽住他的胳膊准备来硬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瞥，就瞅见了不远处宋纱纱家里来的姑姑和小表妹。
    动作戛然而止。
    唐南明也注意到了，拍开他的手，说：“好了，别吵了，哥哥给你开家长会呢。我大老远从b市回来给你开家长会，你就不要嫌弃了。乖，出去。”
    宋纱纱轻轻地喊了一声“南周”，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唐南周瞪了唐南明一眼，才转身离去。
    宋纱纱问：“他……怎么来了？”
    唐南周闷闷地说：“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学校要开家长会的事情，自己从b市跑回来。来开就算了，还给我发信息，挑衅地问我感激不感激。”
    宋纱纱倒是从这语气里听出一丝无可奈何。
    对于这一位异父异母的兄长，她男朋友提起来时并不像自己父母那般的厌恶。
    她问：“是不是你家里那边的人告诉他的？”
    唐南周斩钉截铁地说：“不是，老头根本不知道我要开家长会，那边家里的保姆一般遇到和我有关的事情，不会转告任何人。”似是想起什么，他瞄了眼后座认真听讲的唐南明，说：“算了，不管他，他爱开就自己开去。”
    说着，却是顿了下，问：“你在看什么？”
    宋纱纱低声说：“你跟我过去那边。”
    她四处望了望，最后站在离教室稍远的廊道上，彻底隔绝了教室里的任何视线。
    她说：“我没和你说，前天郑力和表妹的事情被姑姑发现了，姑姑和表妹吵了起来，我劝了下表妹，现在两个人才和好了。我和你提过的，姑姑不喜欢早恋，她现在一直拿我举例子，让表妹向我学习。要是被姑姑发现我早恋了，她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唐南周说：“秦澜和郑力他们？”
    宋纱纱说：“没分，我教表妹用考试成绩给姑姑答复，姑姑暂时答应他们俩的交往。”
    唐南周说：“论成绩，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宋纱纱摇头。
    “不一样的，我是侄女，表妹是女儿。”
    所以你才要小心翼翼吗？
    这句话唐南周没有说出口，心里对自己的女朋友又添了几分怜惜和心疼，到底不是父母亲生的，相处起来便不能像秦澜那样肆无忌惮，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犯错。
    他说：“家长会过后，你姑姑不会有什么机会来学校，不会有发现的机会。”
    宋纱纱点点头。
    .
    过了会，班里的班干部来找宋纱纱。
    宋纱纱作为高二一班的班长，在今天的家长会环节里有个代表全体同学讲话的任务。早已习惯演讲的她连演讲稿也没有带，落落大方地在讲台上总结了过去半个学期的努力，以及对班级里学习氛围的欣赏，并展望了对未来高三的期待。
    演讲完毕，全体鼓掌。
    宋丽身为宋纱纱法律上的抚养人，在这一次家长会上受到了各大家长的瞩目与羡慕，可以说是让宋丽心里骄傲又自豪。家长会结束后不久，宋丽带着秦澜出教室，对宋纱纱说：“晚上我们下馆子，不是想吃日料吗？等会姑姑去订位。”
    宋纱纱自然是笑着说“好”。
    这时候，家长们已经散去大半。
    然而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南明忽然搭话。
    “亲家好，吃日料吗？我们家南周也喜欢吃。要不一块去吃吧。”

 chapter 10（3）

    亲家两个字一出口,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余四人都蒙住了。
    宋纱纱蒙了，唐南周蒙了。
    小表妹露出了蒙圈的神色，下意识地就看向自己的表姐,满脸的疑惑。而作为当中唯一年长的长辈,宋丽此时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印象。
    视线往远飘去,落在唐南周的身上。
    这个少年……似乎在哪里见过？
    很快的,宋丽就想了起来。
    是那一次侄女胃溃疡，在医院晕倒了,当时给她电话的是这个少年。
    在宋丽回忆的时候,宋纱纱和唐南周已经反应过来。唐南周率先出声,不着痕迹地拉开唐南明,头一回喊道：“哥，你认错人了,走吧。”
    唐南明被唐南周这一声“哥”给震惊住了。
    从碰面的第一刻起，唐南周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更别说让他喊一声“哥”了。万万没想到会在今天听到唐南周的这一声称呼。他原以为以唐南周的暴脾气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听见的机会。
    他被轻易地往外拉。
    不过,唐南明反应得也很快，一看两位小年轻的互动,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错——唐南周还不到十八岁的年纪,属于未成年人，尚在念高中，谈恋爱属于早恋，而他的对象怎么看也是个好学生……
    只怪平时他和唐南周相处的方式太过成人，以至于他都忘记“不能早恋”这回事。
    他重咳一声,装作一副抱歉的模样，对宋丽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说着，趁机拍了拍唐南周的脑袋。
    “弟弟，我们走。”
    “等等。”
    沉默的宋丽忽然出声。
    宋丽平日在家是做知性温柔的居家打扮，一上班就会穿上小套装，盘起头发，踩着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不说话时，格外有震慑的威力。今日来学校给宋纱纱开家长会，做的也是御姐的打扮。
    她眯着眼打量眼前的四个小孩。
    侄女垂着眼，看似冷静，但拳头却微微紧握；另外一对兄弟眼观鼻鼻观心，看似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波澜起伏；而她的女儿眼珠子不停地乱转，时而看看自家表姐，时而看看那对兄弟，微咬着唇，那模样在宋丽看来很熟悉。
    她前天中午见过的——
    撞见女儿和一个叫郑力的男孩卿卿我我，那时女儿就是这样的模样，故作镇定却又不知所措。
    尤其是被她一看，女儿连故作镇定都忘了，开始死死地咬着下唇，面色微白。
    她收回打量的视线，拨通了一个电话。
    “蓝经理吗？对，是我。我等会准备过去吃日料，麻烦给我留个包厢，五个人。”通话结束，宋丽女士对兄弟俩微微一笑：“位置订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吃日料吧。”
    .
    包厢里，氛围出奇地诡异。
    日式的木桌，长方形，宋丽单独坐一边，小表妹紧挨宋纱纱坐一边，唐南周和唐南明各自一边。宋丽拿着菜单向服务员点餐，其余四人安安静静的，宛如木偶。
    菜单被服务员收走，包厢的拉门被关上。没有了服务员的包厢，氛围愈发静默。
    宋丽喝了一口玄米茶，润了润嗓子，瞧出其余四人的不自在，她搁下茶杯，问唐南明：“你是唐南周的哥哥？”
    “阿姨你好，我姓唐，双名南明。”
    “哦，你看起来不大，还在念书？”
    “是的，在b市念大学，今年大四了。”
    “哦，大四，什么专业？开始实习了吗？”
    “土木工程的，已经在实习了。”
    “哪所大学？”
    “q大。”
    “小伙子，厉害了，国内顶尖学府。”
    ……
    提起自己的学校，唐南明的拘束和不自在渐渐消失，开始与宋丽侃侃而谈，国内大学一一点评，听得在座几人都津津有味。唐南明也聪明得很，时不时就提一把自己的弟弟，夸赞他的学习天赋。
    “……阿姨您有所不知，现在的小孩儿都有叛逆期，我这弟弟也有。他叛逆那会，也不好好学习，不认真上课，不过小年轻青春期可以理解。叛逆可以有，但要懂得收。我弟弟懂事，叛逆期一过，就开始认真学习。我这弟弟，不仅仅有绝佳的学习天赋，脑子灵光聪明，而且愿意吃苦，刻苦学习起来的那股劲儿我看着都要甘拜下风……”
    他喝了口茶，继续塑造唐南周的美好形象：“就拿这次期中考来说，考前他得了流感，发烧三十九度，死活不肯休息，拿着本书在背。后来熬不住才去了医院，边挂着吊瓶边看书，把周围的护士都感动坏了。现在还这么刻苦用功的孩子实在不多了……”
    当然，这些都是唐南明胡诌的。
    唐南周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眼见他还要继续胡扯，给他空的茶杯倒满，皮笑肉不笑地说：“哥，喝点茶。”
    言下之意——差不多得了。
    唐南明重咳一声，说：“阿姨，你家的纱纱真了不起，不仅仅优秀，而且还能干。我像她这么小的时候，也没她这么懂事。真多亏你家纱纱，我家弟弟才能进步得这么快，两小孩一起努力一起进步一起考大学，相互增加动力，看着也挺好的。”
    宋丽还未搭话。
    感同身受的小表妹狂点头。
    宋丽瞥她一眼。
    小表妹心虚地说：“叔叔您说得真对！”
    唐南明：“……”
    宋丽敲她脑袋。
    “喊什么叔叔，喊哥哥，比你大不了几岁。”
    小表妹改口：“呃，哥哥您说得对。”5
    宋纱纱和唐南周默默地互望一眼，两人都觉得有点神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画风就变得不太对了。一顿晚饭下来，最后结账的时候，是唐南明用上厕所的借口提前结了账。
    而从头到尾，宋丽也没再提过最开始时唐南明口误的“亲家”二字，仿佛这一顿晚饭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家长”交流会。
    .
    晚饭过后，两家人分道扬镳。
    宋丽开车去隔壁街道给丈夫买晚饭，表姐妹两人留在车里。没多久说，宋丽提着几个打包盒回来，和宋纱纱笑说：“你姑父不爱吃日料，宁愿吃盒饭也不吃这些。今天我们是偷偷去吃日料，不要和你姑父说。”
    宋纱纱在后视镜里点头。
    小表妹怕惹祸上身，也不敢多说，默默地看了宋纱纱一眼，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宋纱纱知道自己姑姑在外面是个相当给家里人面子的人，从来不会在外面发脾气，或者数落自家的孩子，一般都是关上门管教。所以这会尽管宋丽没多说什么，可宋纱纱仍旧提心吊胆。
    然而回到家后，宋丽忙着干家务活，还给表姐妹俩切果盘，也没说起“早恋”的事，甚至也不拿这事来念叨小表妹了。
    宋纱纱忐忑不安。
    唐南周给她发短信问候。
    宋纱纱想了想，回了句——
    【姑姑没有再提这事，我有点忐忑。】
    唐南周回——
    【与其忐忑，不如自首，姑姑也许是在等你主动。】
    宋纱纱见到这段短信，本是有几分忐忑，此时倒是有些乐呵。她注意到了唐南周在称呼上的改变，以前都是说你姑姑，今晚吃了顿饭，就直接喊姑姑了。
    宋纱纱深吸一口气，出了房间。
    .
    姑父回来吃晚饭后，又出去加班了。
    宋丽洗过澡，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一档央视的教育节目，宋丽看得仔细认真，连宋纱纱出来了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宋纱纱往沙发一坐，她才拿遥控器调小了声音，问：“饿了吗？要吃宵夜？我看你晚上日料吃得少。”
    宋纱纱说：“姑姑……”
    她组织了下语言，停顿半晌，才继续说道：“对不起。”
    宋丽一愣，随即莞尔。
    “傻孩子，对不起什么？你做错什么了？”
    宋纱纱的嘴唇微动：“……早恋。”
    宋丽仍旧在笑，模样慈祥温柔：“没什么好道歉的，姑姑是不赞同早恋，也不希望你和澜澜早恋。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能阻止什么。像你们这个年纪的，越阻止越难分。当然，我也没有要分开你们的意思。你和澜澜不一样。”
    她坐直身体，顺手把电视关了。
    “你虽然不满十八，但我知道你从小就特别早熟，也够独立坚强，也有你自己的主见。人生是你自己的，我相信你的选择，也相信你有足够强大的心面对你自己的选择。澜澜的性子和你不一样，她从小被我和你姑父宠坏，尚未定性，很容易走错路子，我不管着她，不给她条条框框束缚着她，她容易长歪。所以她早恋，我不赞同，我会责怪她，会骂她。而你早恋，我一样不赞同，但我不赞同的是早恋这种行为，可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能平衡两边的能力。”
    宋丽摸了摸她的脑门，感慨地说：“你爸妈生出一个这么优秀的你，在天堂也会欣慰。”
    宋纱纱鼻头泛酸。
    .
    宋纱纱回房后，才发现唐南周担心她，给她发了七八条信息。
    她刚刚在客厅里，没带手机出去。
    她一一阅读短信，然后给唐南周打了个电话，说：“我和姑姑坦白了。”
    “嗯？”
    “南周，我觉得老天爷对我挺好的。”
    “还可以吧。”
    “怎么？你还不满意？”
    “因为我会对你比老天爷更好。”
    宋纱纱忍俊不禁：“老天爷的醋你也吃。”
    唐南周“哼”了声，说：“我们关系不一般。”
    宋纱纱：“多不一般？”
    唐南周反问：“都见过双方家长了，你说多不一般？”
    见家长几个字一出，宋纱纱登时面皮微热。

 chapter 10（4）

    打从家长会过后,唐南周与唐南明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放在以前，唐南明每次一上唐南周的小区，不用开口，唐南周必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几乎可以说是从家门口吵到客厅,没多久就开始赶人。
    有了上一回的家长会,唐南明的完美助攻令唐大佬在女朋友家长面前表现满分后,唐大佬开始不反感这位法律上的兄长。
    和家里依旧不亲,但和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倒是来往得频繁了。
    唐南明在b市念大四，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课程,只剩毕业论文,他时常往返s市,在家里停留时间不长,反而更长的时间是和唐南周待在一块。
    唐南周也渐渐清楚唐南明在那个家的处境，比他好一些,但也有五六分的相似——同样是父母重组家庭，来到新的家庭里,位置难免有些尴尬。
    唐南周和自己的继母相处的时间仅有一两年,而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彻夜不归,即便归家，大多也是和父亲的争吵，他对继母并不了解，唯一有印象的是每回和父亲争吵，继母假情假意地劝上几句后,便冷漠地在一旁看着。
    后来想起来，之所以反感唐南明，应该就是最初他来到这个家庭时积极改名的殷勤，还有对继母的不喜带来的迁怒。
    不过人会改变的。
    现在唐南周对唐南明已经改观，两人讲话时虽然还是怼来怼去的，但能听出里面感情的亲近。
    唐南明大四毕业后选择留在b市工作，名校毕业且成绩优秀的他不乏工作单位抛来的橄榄枝，他选择了一家赫赫有名的企业，并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
    回s市收拾行李的那一天，唐南明请唐南周和他的女朋友吃饭，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粤菜馆。
    .
    唐南周到达的时候，唐南明正好在点餐。
    “……再要一份白灼基围虾，素菜要广东芥兰，饮料要一扎鲜榨橙汁，其他的等会再点吧，留一份菜单。”
    服务员应声，正要离开，尚未入座的唐南周便开了口：“点了红烧乳鸽吗？我女朋友爱吃。唐南明，芥兰不好吃，换广东菜心吧……”他瞥了眼服务员下的单，又问：“现在还有虾饺皇和冰火菠萝油吗？”
    “有的。”
    “那来一份。”
    服务员应声离去。
    唐南明似笑非笑地说：“你说换就换，又问过我的意见吗？”
    唐南周表示：“芥兰真他妈的难吃，我女朋友不爱吃。”
    “喊我一声哥，随便你换。”
    唐南周呵呵地说：“服务员已经下单了。”
    唐南明调侃说：“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有老婆奴的天分呢？左一句我女朋友右一句我女朋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你找一个给我看。”
    单身狗哥哥并不想接这个话题，立刻转移话题，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唐南周说：“她晚点到，和家里人去旅行社了。前几天高二刚结束，下学期是高三的开始，我们暑假只有二十一天，她姑姑觉得她明年开始玩的机会，特地请了一周的假，全家出去旅游。”
    唐南明听了，说：“她姑姑对她真不错。”
    唐南周“嗯”了声。
    唐南明顺口问：“去哪里？”
    “非洲。”
    唐南明顿时一愣。一般来说，举家出游选择的地点都是老少皆宜的度假型，大老远的，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女孩跑去非洲？不怕危险？他问：“怎么选了非洲？”
    唐南周说：“纱纱打算以后考野生动物保护专业，她一直想去肯尼亚的野生动物保护区。”
    唐南明还是第一回听说，不由诧异。
    “野生动物保护专业？小众专业啊，选择好学校的余地不大，”微微一顿，又说：“以她的成绩，选别的专业，当我的学妹并不是问题。”
    唐南周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你呢？梦想又是什么？”
    这时，服务员上了菜，宋纱纱也过了来。她在唐南周身边坐下，顺手把背着的双肩包搁在一边，弯着眉，笑吟吟地和唐南明打了声招呼。
    唐南明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宋纱纱问：“我刚刚听你们在谈梦想？”
    唐南周再自然不过地给宋纱纱倒水，还摸了摸杯子，确认了是不烫人的温度，随后又把宋纱纱爱吃的菜挪到了她的面前。唐南明余光留意着，内心不由感慨——人家说女大不中留，他们家是儿大不中留。女朋友一来，眼里总有三四分关注是落在女朋友身上。
    他说：“我问南周准备考什么大学。”
    宋纱纱说：“我们俩商量过了，国内野生动物保护专业比较好的只有两家，我衡量之下，决定高三填志愿时选择b市的l大。南周也准备考b市的大学。”
    唐南明问唐南周：“你报考哪一家？什么专业？我可以给你参考。”
    唐南周说：“b市的d大，海洋科学专业。”
    “海洋科学专业……”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难怪总是在你家见到船的模型，原来对海洋感兴趣。只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专业最好的大学在s省，”似是想起什么，他建议：“如果你要学这个专业可以报考d省的h大，以你现在的成绩，高三的时候加把劲，并不成问题。”
    唐南周想也未想便直接拒绝。
    “我和纱纱以后有留在b市发展的打算，在b市念书方便建立人脉。”
    唐南明倒是听出了言下之意。
    他这弟弟……看起来对宋纱纱很依赖，话是说在b市建立人脉，实则是想和宋纱纱同个地方念大学吧。他不用问也知道，如果宋纱纱选择其他省的高校，他弟弟肯定毫不犹豫也跟着选。
    明白这一点后，唐南明便不再劝说。
    .
    宋纱纱是在一周后去的非洲。
    去的那天，唐南周没有去送行，到底没有到能堂堂正正谈恋爱的年龄，考虑到宋纱纱的姑姑和姑父都在，他便没有去，只和宋纱纱在机场打了个电话。
    而被宋丽虎视眈眈看着的小表妹，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发信息。
    宋纱纱买了张肯尼亚的电话卡，不过和唐南周交流得不多。
    因为有五个小时的时差，而宋纱纱跟着旅行团走，一整天的行程下来已经很困了，给唐南周打电话时，国内那边已经是半夜三四点。
    第四天的时候，唐南周找小胖子去网吧通宵。
    小胖子仍旧爱吃零食，知道要通宵去超市里买了一大堆膨化食品和碳酸饮料。
    唐南周半点也没沾，在打游戏。
    小胖子知道唐南周的规矩，等他打完游戏了才问：“周哥，你咋不戴耳机打？”他印象中，每次周哥在网吧打游戏必戴耳机的，听着声效能更加准确地判断游戏里的情况。
    唐南周微抬下巴，指着桌面上的手机。
    言简意赅。
    “等电话。”
    “哦……”已经被虐狗许久的小胖子已经是见惯不怪，周哥和第一名隔三差五总要发一下狗粮。
    他咬着洋葱味的薯片，说：“周哥，你和宋纱纱谈多久恋爱了？”
    “一年零六天。”
    “记得真清楚啊……”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哼”一声出来。
    小胖子说：“我听别人说，热恋一般只有几个月的，怎么周哥你和宋纱纱好像特别久？她出国旅游不到四天，你的魂好像都跟着人跑了。你们天天聊，不会没有话题吗？”
    小胖子又十分好奇地问：“宋纱纱一般打电话和你说什么？”
    唐南周回答得也很言简意赅：“吃喝拉撒。”
    小胖子：“……”
    这恋爱怎么一点美感都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问：“没……了？”
    “哦，有……”他想了想，说：“我女朋友昨天在肯尼亚遇到她父母以前的一个同事，姓许，是国外大学的知名教授。”

 chapter 10（5）

    飞机降落, 在跑道上滑行。
    停稳后，机舱门打开。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乘客们皆面露疲倦, 宋丽也打了个哈欠, 边拖着登机箱边和自己的丈夫说：“都快到晚饭的时间点了,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晚上不做饭了, 随便叫个外卖应付下。”
    “好。”
    夫妻俩都很疲劳。
    小表妹到底是年轻, 坐了长途飞机, 大伙儿都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唯独她蹦蹦跳跳的, 一会抱着相机查看在肯尼亚拍的照片，一会又拉着自己的表姐聊天。
    “哈哈哈哈表姐你看, 那天我们拍照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呢？长颈鹿后面有只大狮子！躲在树后面了！”
    宋纱纱望了眼, 说：“嗯。”
    “哇哇, 表姐这张是我们去肯尼亚之前拍的，我们都好白的, 才过了七天, 我们都成非洲黑人啦。”
    宋丽一手扯过小表妹。
    “别嚷嚷了，吵得你妈脑门都疼，回去好好修整, 玩了七天, 接下来该收心了, 给我好好上补习班。别以为中考考得好, 高中就能松懈了。高一也很重要, 考不上好大学，皮都给你剥了。”
    听到“补习班”三个字，方才还在乐呵的小表妹登时宛如泄气的皮球，整个人蔫蔫的。
    宋丽却看了眼宋纱纱，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提取了托运行李后，几人准备离开机场。
    下午三四点的时间，到达的班机不少，到达层的出口站满了人，都在等待，好些人手里都举着牌子，上面有中文，英文，还有其他国家的语言。
    宋纱纱往常会留意这些不同国家的文字，这是她的爱好之一。
    只不过今天倒是没什么兴趣。
    忽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下。
    来了条信息。
    【抬头，十点钟方向。】
    发信人是唐南周。
    她微微一怔，旋即抬头望去。
    少年颀长的身影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朝她招手。
    宋纱纱正想要怎么和姑姑他们说先不回家时，宋丽已经开口：“纱纱，你的行李给姑姑，和朋友玩去吧。”说着，已经探出手，拉过宋纱纱的行李箱。
    宋纱纱说：“辛苦姑姑啦，我晚上会早点回家的。”
    .
    宋丽一家人离开后，宋纱纱才大步往唐南周那边走去，还未靠近唐南周，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了她。
    略微紧的一抱，随后，又迅速松开了她。
    唐南周上下打量着她。
    宋纱纱问：“我是不是晒黑了？”
    唐南周说：“还行。”说着，自然而然地就牵过她的手，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伸手在裤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了宋纱纱。
    宋纱纱笑得很甜，边走边和唐南周说在肯尼亚遇到的趣事。
    唐南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个几声，手一直没松过。
    “……我之前读了那本传记后，就特别想去肯尼亚。我原本是想着等高三毕业了再去的，没想到姑姑和姑父就先帮我实现愿望了。”
    “……哦，我还见到了两只长颈鹿打架，你知道吗？他们打架的时候可有趣了，脖子互甩，像是两条绳子在半空中甩来甩去……”
    “……我还摸了一只非洲狮！”
    “……啊，它们真的太棒了！”
    “……可惜只能待一周，而且……”她顿了下，眉眼间有一抹微不可见的羞涩略过，“那里没有我的小熊。南周，我很想你。”
    话锋突转，前面那么多铺垫只为这一句话。
    她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以为他也会来一句类似“我也一样”的话，未料他只握紧了她的手，很是敷衍地“嗯”了声，便没再有其他反应。
    宋纱纱有些失望。
    唐南周似是没有察觉，拉着她去坐出租车，报了家里的地址。
    宋纱纱问：“你家里有东西吃？”
    “有。”
    “哦……”宋纱纱应了声，到底是还是没有忍住，从后视镜里望了眼出租车司机，挪了挪身体，更加靠近唐南周，用只有唐南周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你想不想我嘛？”
    “嗯，想。”
    两个字，宋纱纱觉得特别敷衍，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眼神深邃，似是有什么在酝酿。
    等到了后，唐南周牵着宋纱纱往楼上走。
    一路上，宋纱纱还在惦记他敷衍的事情，到了家门口时，终于半开玩笑地说：“喂，唐小熊，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与此同时，钥匙一转，门被打开。
    宋纱纱话音还未落下，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到了屋里。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她的人已经被压到门板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剧烈又绵密的温热。
    他吻得格外粗暴，压根儿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舌尖直接撬开她的牙关，席卷她的唇舌。
    还未消去的大白兔奶糖味儿在两人的嘴里变得愈发甜蜜，宋纱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暑假本来就热，她刚从非洲回来，穿得很是清凉，薄薄的夏天小裙子只有一层布料，此刻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热得发烫。
    宋纱纱可以明显得感受到唐南周身体发生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她并不陌生。
    两人谈恋爱一年，接吻无数次，又都是精力旺盛的年龄，加之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他们都晓得这是生理上的需求。只不过再怎么好奇与渴望，他们至今仍未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宋纱纱始终觉得自己太小，尚未成年。
    唐南周愿意尊重她的想法。
    所以每次这种险些擦枪走火的时候，唐南周便会停下，只紧紧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
    宋纱纱这时候很安静。
    她知道，他需要时间平复。
    半晌，他才低头在她额头亲了口，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拉好她的裙子。
    宋纱纱说：“我自己来……”
    唐南周很有经验：“松开了？”
    宋纱纱红着脸应了声，刚刚除了接吻之外，某人已经很熟练地推开她的胸衣，后面的扣子也一并解开了。
    他说：“我帮你。”
    宋纱纱：“可是……”
    唐南周：“我有自制力。”
    宋纱纱这才转过身，裙子背后的链子拉下了大半，兴许是在非洲晒黑的缘故，脖子和背部是两个明显的颜色，背部没有见着阳光，雪白得发亮。唐南周收回目光，稳住发颤的手，故作镇定地给扣胸衣，顺道转移话题：“还想说我敷衍吗？”
    宋纱纱“唔”了声。
    他迅速替她拉上裙子的拉链，随后又从后背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低沉着嗓音在她耳畔说：“我很想你，洋娃娃。”他拥着她，没放手，继续说：“你没离开时不知道，离开了才知道我想每天都看见你。”
    “唔……”
    “唔什么？”
    宋纱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摇摇头，说：“没什么。”
    .
    宋纱纱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客厅里留了一盏灯，姑姑姑父和表妹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想来是太累已经歇下了。她轻手轻脚地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出来时却见到姑姑披着一件薄外袍坐在沙发上。
    她微微一愣，问：“姑姑，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宋丽问：“你考虑好了吗？和唐南周说了吗？”
    宋纱纱抿了抿唇，说：“还没有。”
    宋丽说：“姑姑知道你是一个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很有规划的孩子，但还是得和你说，在你未来的人生道路上，会有许多选择的十字路口，不同的选择有不同的人生，但是不管是什么选择，只要问心无愧便无所畏惧。”
    她起身，拍了拍宋纱纱的肩膀。
    “不早了，早些睡了吧。”
    .
    宋纱纱回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书桌前。
    她想起了前几天在肯尼亚时遇到的许伯伯。
    许伯伯是美国一所大学的教授，正好来肯尼亚开学术研究会，没想到却认出了姑姑。当年宋纱纱父母的追悼会上，许教授也来了。宋纱纱父母生前与许教授关系紧密，许教授知道宋纱纱有意学野生动物保护专业时，给予了宋纱纱许多建议。
    “……目前而言，国内大学这个专业并不是特别成熟，以后发展平台也一般，如果你想从事这一行，我建议你可以节省时间，直接来美国念大学，我可以当你的推荐人。”
    “……你只需要通过sat和托福考试，就拥有敲门砖。”
    “……现在七月中旬，国内最近的考试时间是明年三月。你如果有出国的打算，现在可以准备起来。我记得国内高考是六月吧？如果你担心的话，也可以两手准备。”
    “……你父母是相当优秀的学者，我一直相信虎父无犬子。”
    ……
    她知道唐南周并不希望她出国，先前他们还曾经因为大学毕业后她想考国外研究生的事情小吵了一架，但后来考虑到时间尚远便不了了之。
    她今天三番四次想和唐南周说自己的打算，可瞧着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如今离考试还有大半年，于宋纱纱而言，托福并不是问题，但剩余的sat，却只有七个月的复习时间，其中她还要上课，以及紧张的高三复习。
    学霸如宋纱纱也在犹豫。
    她能过得了sat考试吗？

 chapter 10（6）

    进入高三后,班级的氛围显然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重点班的学生。
    课桌上的书堆得如小山般高，站在讲台望去，每一张课桌后面都是埋头苦读的学生,没有人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脑子里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
    高三初始的班干部选举,宋纱纱没再担任班长,改成了罗晓棠担任。
    宋纱纱依旧和罗晓棠是同桌,不过两人倒是没怎么闲聊了。
    罗晓棠她终于说服了家里的父亲不出国留学,前提是她能考上国内211、985的大学，她的成绩不差,只是却不稳定,大考时容易发挥不好。一进入高三,精致如罗晓棠也不再涂指甲油,手腕脖子也没半点装饰，每日早起晚睡,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能够让她做题。
    而宋纱纱这边更是忙碌。
    以前念高二的时候，宋纱纱的日常是周一到周五上课,放学后唐南周送她回家,偶尔一起吃个晚饭，周末则是隔三差五地约个会。如今上了高三,学校硬性要求高三学生寄宿,宋丽也怕耽误宋纱纱的学习，便没再和老顾争取走读。于是宋纱纱的高三里，充满了学习与复习，谈恋爱倒是没多少时间了，而且高三的周六大多也是要上课的,她和唐南周周末约会的时间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变成两周一次，再后来成了一个月一次。
    转眼间，高三第一个学期过去了。
    高三重点班的课程比普通班要快得多，高二期末结束时已经结束了所有课程，而高三第一个学期复习也进行了两轮，高三的期末考则是按照高考出题，摸了一轮学生的底。
    唐南周成绩发挥稳定，打从高二学习成绩一步一步上来后，颇有学习天赋的他就一直稳步前进，到了高三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他已经进入了年级的前十名，考试成绩可以说是稳上重点大学。
    小胖子看了很是羡慕。
    他亲眼目睹了周哥从学渣到学霸的转变，当然也知道周哥为此付出了努力，他好几次都觉得他家周哥励志极了，把周哥照片贴床头以此激励自己，但往往坚持个几天就放弃了。
    “……周哥，求你传授下坚持的办法。”
    唐南周：“谈个女朋友。”
    小胖子：“女朋友没零食可爱。”
    被虐狗一年多的小胖子已经具有抵抗力，耷拉着眼皮，问：“话说回来，这一次嫂子又是第一名吧？”
    唐南周“嗯哼”一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自豪。
    小胖子继续忽略周哥虐狗日常，说：“周哥，嫂子成绩这么稳，还天天扎在书堆里，怕是要拼我们市的高考状元了吧？你最近和我混得比较多啊，我都没怎么见到你和嫂子一起？”
    “她去市图复习了。”
    小胖子想哭：“年级第一比我还要勤奋，难怪我只能倒数，”似是想起什么，又说：“我爸上周还跟我说，如果我下次模拟考能前进二十名，就带我去港岛玩来着。”
    唐南周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得这么快，斜眼看他。
    小胖子说：“不过你知道我爸那人，每次都是提前实现承诺的，我爸对我好像特别有自信。下次模拟考起码也要过完年回学校吧？那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呢。我爸爸上周刚给我允诺，第二天就带我去出入境□□大厅提交了申请表，办那个什么港澳通行证了。然后我遇见宋纱纱了，不过她没见到我。我那天本来还想问周哥你的，你和宋纱纱是不是打算开学前也去港岛玩？”
    唐南周微怔。
    小胖子见他这个表情，又说：“当时是她姑姑陪她办的，还做了加急的，那可能是她姑姑又想犒赏她了。”
    小胖子语气相当羡慕。
    唐南周却皱了下眉头。
    港澳通行证？
    他很清楚宋纱纱在高考前不会出去玩，但办加急的港澳通行证？
    唐南周很快就把小胖子赶回家复习，现在还是寒假，今天唐南周并不想看书，也不想复习，本来是想和小胖子去网吧放松一下的，但现在却没了心思。
    他转身便直接去了市图。
    放假后，宋纱纱喜欢在图书馆里复习，他并不喜欢图书馆的环境，不过有时候会陪宋纱纱去。到了市图后，唐南周在环望一圈，并未见到宋纱纱身影，倒是瞧见了宋纱纱的铅笔盒和书本。
    他直接走过去，坐下。
    以他对她的了解，多半是上厕所了。
    他女朋友打从高三开始后，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
    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就如同小胖子所言，以她的成绩，除非高考那天缺一门，不然名牌大学都是随便上的。
    忽然，唐南周的目光定住。
    他在宋纱纱的书本里发现一张彩色的准考证，全英文，他迅速辨认出了考试地点，位于港岛的亚洲博览馆，以及考试项目的缩写字母——sat。
    “南……南周？”
    蓦然，宋纱纱的声音响起。
    她站在他身后，动作有几分急促，“啪”的一下，就盖上了书本，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唐南周指着书本，问：“这是什么？”
    宋纱纱抿着唇。
    她说：“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出去说。”
    .
    临近新春，市图里的咖啡厅冷清得很，几乎没有人，宋纱纱和唐南周坐在角落里，此时此刻的两人都有些沉默。半晌，宋纱纱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先和你商量。”
    她停顿了下，才说：“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去参加，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争吵，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不想因为不确定的事情而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受到影响，所以才想先斩后奏。”
    唐南周没有说话。
    对于他而言，sat三个字母是全然陌生的。
    他甚至不知道sat考试是什么。
    “sat是什么考试？”
    宋纱纱抿抿唇：“相当于美国高考。”
    唐南周的背瞬间一僵，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宋纱纱说：“我想出国念书，暑假的时候我和你提过，遇到我父母以前的同事……他给了我许多有关野生动物保护学专业的建议和未来的发展方向，姑姑也支持我出国念书。”
    唐南周问她：“你不和我商量？”
    宋纱纱说：“你不会同意。”
    “是，我不会同意，但你就打算偷偷摸摸地考试？等考上了再让我给你打越洋电话？”
    唐南周的面色阴沉到了极致。
    宋纱纱说：“南周，我……”
    唐南周打断她的话，问：“我不同意你也要去，对不对？”
    宋纱纱抿紧唇瓣。
    唐南周问：“是不是？”
    她说：“是。”
    他起身。
    她拉住他：“就算我出了国，难道你对我们的感情就没有任何信心吗？异国恋一样可以走到最后。”
    唐南周说：“在国内一样可以念野生动物保护专业。”
    宋纱纱咬唇。
    他说：“你就铁了心要出国对吧？”
    宋纱纱张嘴，还未说出口，唐南周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很生气，很想揍人，但我答应过你不会凶你，现在让我们都静一静。”
    .
    宋纱纱有些不知所措。
    sat和托福考试都在三月，如今已经二月初，离考试时间，还剩一个月。
    和唐南周的小争执始终令她有些分心，感情太能影响人的情绪。
    她好几次想主动打电话给唐南周，可最终还是没有打。对于自己的未来，她想法很坚定，不管如何她也要出国念书，接受更好的教育。她自己也清楚，她和唐南周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服软，否则这段感情走不下去。
    没多久，三月来临。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也开始了小半月，在学校里，唐南周鲜少和宋纱纱说话，两人仿佛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冷战。
    sat考试的时间是三月十号。
    宋纱纱需要九号到港，她请了两天的假。
    八号那天是周一。
    早上升旗仪式的时候，宋纱纱给唐南周发了一条短信，说她明天下午的飞机去港岛。唐南周回了她一个“哦”字。宋纱纱看着这个“哦”字良久，有些想说出来的话又咽了进去。
    一整个上午，宋纱纱都心不在焉。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必须调整过来，后天的考试至关重要，不能被任何情绪影响。
    如此一想，午休结束的时候，她又给唐南周发了条短信。
    【放学后，我在音乐室等你。】
    唐南周没有回她。
    放学后，宋纱纱还是去了音乐室。
    音乐室里刚刚结束了一堂课，学生已经走光，宋纱纱在里面等待唐南周。
    她知道他会来。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她就在门口见到他的身影。
    他看着她。
    她说：“我明天去港岛，后天晚上回来。”
    他说：“哦。”
    她说：“我知道我们俩的感情，只能由一个人服软，否则走不下去。我很喜欢你，可我也很想坚持我的梦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想过会分开，但到了今天，我不确定了。”
    她抬着眼，定定地看着他。
    “南周，我很怕我们会分手。”
    “我真的怕。”
    “唐南周，我怕。”
    她的眼睫微颤，沾染上一层湿气。
    唐南周心中本有无数怒气，还有无数不甘愿，可是此时此刻他变成一个没有原则，没有坚持的人。他没办法抵抗这样的宋纱纱，除了缴械投降之外，他别无他法。
    千言万语，只剩一句。
    “行，你说了算。”

 chapter 10（7）

    宋纱纱九号下午的飞机到港岛,唐南周请了两节课的假送宋纱纱到机场。
    等宋纱纱上了飞机后，唐南周并未离开机场，他坐在机场里的长椅上，看着过往的行人。机场里人来人往,每一天都如此热闹,广播里放着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他面无表情,又似是在发呆,眼神毫无焦距。
    过了许久,他的手机震动了下。
    宋纱纱给他发了条信息——准备起飞了,我关机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回了个“好”。
    他看了眼手表,学校里正好是下课时间,又给小胖子拨了个电话,问：“胖球,逃课吗？”
    小胖子从良多时，已经很久没逃过课了,不过如今唐大佬再次号召，小胖子二话不说就答应,问：“去哪里？”
    唐南周打从和宋纱纱好了后,也是从未逃过课，这下被问去哪里,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有什么地方,随口说：“去网吧，老地方。”
    小胖子立马说：“好勒。”
    没多久，两个人在网吧碰面，照旧在老地方要了两台机子，打游戏的打游戏,吃零食的吃零食。
    小胖子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唐南周。
    到了晚上，小胖子问：“周哥，你不回家吗？”
    唐南周：“通宵。”
    小胖子撸起袖子：“周哥，我陪你！舍命陪君子！”
    唐南周扯了下唇角，说：“胖球，你行呀。”
    小胖子见他终于笑了，也跟着嘿嘿地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周哥，你有啥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做兄弟的，拼了命也能替你解决。”
    多年朋友，小胖子到底还是有几分清楚唐南周，明显得感觉得出唐南周的不开心。
    一般周哥不开心，以前吧，多半和家里离不开关系，现在吧，多半就是因为女朋友。但最近大伙儿都很忙，宋纱纱和周哥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知道。
    唐南周又扯了下唇角，半晌，才说：“我女朋友今天去了港岛考试，准备去美国留学。”
    小胖子瞪大眼睛，脑子倒是转得快，问：“所以你们准备要异国恋了？”顿了下，又说：“周哥你不想和宋纱纱分开的话，要不也出国吧？”
    话音未落，小胖子又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说：“哦对，差点忘了，周哥你不喜欢国外。”
    他又说：“那让宋纱纱别出国？她的成绩在国内念书也一样吧？”
    唐南周说：“她铁了心要出去念书。”
    小胖子顿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看看唐南周，有些欲言又止。
    唐南周说：“有话就说。”
    小胖子小声地说：“周哥啊，其实……我……我觉得你和宋纱纱之间，好像是你更喜欢宋纱纱？我和粽子他们都这么觉得，你喜欢上宋纱纱后，一直都是你在为她改变。为什么她不能为你改变呢？还有，我们几个人都觉得你们这段感情里，周哥你付出得更多……”
    小胖子越说越小声。
    他怕周哥听了不高兴。
    实际上，唐南周听了，整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
    他没有吭声，似是在思考什么。
    天亮后，唐南周和小胖子一块吃了早餐。小胖子见唐南周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说：“周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唐南周问：“什么？”
    小胖子神秘兮兮的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唐南周万万没想到小胖子居然带他去了市中心的玉佛寺。
    寺庙早上七点开门，这个点寺庙里人不多，行走在游廊里，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唐南周问：“你要做什么？”
    小胖子带着唐南周进了大雄宝殿。
    殿里供奉的佛祖前有一个龛台，还有三个蒲团，小胖子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佛祖在上，请保佑宋纱纱……”似是想起什么，扭头问唐南周：“周哥，宋纱纱的身份证号是多少？”
    唐南周：“？”
    小胖子：“……叫宋纱纱的这么多，我怕佛祖保佑错了，你告诉我尾号就行了。”
    唐南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告诉他了。
    小胖子继续念：“请保佑身份证号后四位数是1226的宋纱纱sat考试不通过，托福不及格。”
    唐南周：“……”
    “啪”的一下，小胖子脑袋被拍了下。
    小胖子吃痛地“哎哟”一声，见唐南周瞪着他，才委屈地解释：“周哥，宋纱纱考试不通过，就没法出国了，你的烦恼不就解决了吗？这里的佛祖很灵的，我妈初一十五都来的。”
    唐南周顿时哭笑不得。
    他又瞪了他一眼。
    “别诅咒我女朋友，她考不上会难过。”
    小胖子说：“那周哥你要咋办？”
    唐南周说：“不知道。”说完，内心又很是烦躁。他说：“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抽根烟。”他离开了玉佛寺，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烟和打火机，坐在台阶上。
    香烟点着。
    他缓缓地抽了一口，有些被呛着。
    他很久没抽烟了。
    一年？好像是两年？不记得了。只知道宋纱纱不喜欢烟味，他便从未在她面前抽过。
    他忽然意识到，仿佛真的如胖球所说，这段感情里，宋纱纱总是能冷静又理性地对待，相反他成为不理性的那一方。说到底，还是他喜欢宋纱纱比宋纱纱喜欢他要多。
    他见到她难过便不知所措，可以毫无原则地让步。
    可是她呢？
    宋纱纱会为他让步吗？哪怕是一小步？
    唐南周内心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宋纱纱不要难过，另一方面仍旧不愿让宋纱纱离开。他从不担心来自外界的阻碍，异地恋也好，异国恋也罢，相隔多少里都不是他担心的因素。本质上，他担心的是宋纱纱过于冷静的性子，追求一年，谈恋爱将近两年，他很清楚地知道宋纱纱在梦想和爱情里，会选择梦想。
    她的人生规划清晰又明朗，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她现在为梦想出国念书，以后工作呢？
    唐南周想得很长远。
    他从宋纱纱答应他的追求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以后身边人会换人，他想的一直是一辈子。
    小胖子从玉佛寺出来，说：“周哥，我得回学校了，班主任给我爸打电话了。”
    唐南周吸了最后一口烟，在地上摁灭了烟头。
    他站起来，说：“胖球，谢谢。”
    小胖子受宠若惊。
    “别别别，周哥，反正你有烦恼找我就行，我胖球二十四小时不休息。”
    唐南周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回去吧。”
    等小胖子离开后，唐南周回了家。未料到家门口时，发现屋门是虚掩着的。他微微一怔，推门而入后发现沙发上坐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他浑身一僵。
    唐国仁看着他，皱眉，不悦地问：“临近高考，还敢逃课？”
    唐南周问：“你怎么进来的？”
    唐国仁说：“我是你爸，你说我怎么进来的？”
    唐南周扯了扯唇角，说：“你这个时候倒是记起你是我爸了。”
    话音未落，唐国仁面色顿变，操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往唐南周所在的方向一扔，怒道：“你这是什么脾气？跟你妈一模一样。念这么多书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是谁生你养你？你住的房子谁买的？没有我，唐南周你什么都不是。他妈的还跟这样和你老子说话？”
    唐南周没有避开。
    额头被砸了个包出来。
    他无动于衷。
    唐国仁说：“你以为你平时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是懒得管你。你给我记着，唐南周，现在是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你这臭脾气给我改掉，”他手指微屈，点着桌面，说：“我和你的班主任谈过，以你的成绩努力一把可以拼一拼b大和q大。从现在开始，你往死里念书，给老子考上这两间学校。”
    唐南周面色古怪，半晌嗤的一声，说道：“怎么？面子工程？”
    唐国仁说：“好好说话，阴阳怪气像什么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谈恋爱，还有摊贩和城管的事情我都知道。平时是不治你，假如你老子要治你，你连我的五指山都逃不走。”
    唐南周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换作平时，他肯定是要反抗了，可今天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唐国仁多说了几句，见他还是这个模样，打心底就来气，想揍他一顿，然而唐南周根本不搭理他，转身就进了卧室，反锁。
    唐国仁没多久就离开了。
    在唐国仁前脚刚离开，唐南周后脚就出了去，直奔机场。他买了最近一班飞往港岛的航班，顺带上网查了sat考试的结束时间。下午五点左右，唐南周到达港岛，直奔亚洲博览馆。
    有不少家长在外面等候。
    他挑了个角落站着。
    三月的港岛进入了春天，温度已有二十五六，匆忙从只有十度左右的s市过来的唐南周穿得有点多，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背后全是汗。
    少年长得俊俏。
    不少阿姨们的注意力落在了画风不一样的少年身上，有人八卦地问：“你的哥哥姐姐在里面考试吗？”问的是粤语，唐南周并没有听懂，也没有搭理。
    他直勾勾地看着博览馆的门口，像是一尊雕塑，眼神带着几分寻找最后一片浮萍的迫切。
    终于，铃声响起。
    考试结束。
    他盯着门口。
    考生一个又一个地走出，他身边的家长们也渐渐离去。没多久，他见到了宋纱纱的身影。她看起来很是轻松，想来是发挥得不错。他正要走过去，未料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追上了她。
    唐南周没想到竟然在港岛见到王鹰。
    他疾步走过去。
    忽然出现的他也令两人吃惊了一下。
    宋纱纱反应得极快，生怕他误会，先是握住他的手，对王鹰说：“你怎么在这里？”
    王鹰说：“我来考sat的，刚刚见到你的背影觉得熟悉，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也请假来考试的？”
    宋纱纱应了声，也不想和王鹰多说，对唐南周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然而，王鹰并未察觉到宋纱纱的情绪，仍旧在说：“你申请了哪一所大学？你要考野生动物保护专业，难道是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我也申请了这所学校，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当校友。”
    宋纱纱敷衍地应了声，拉着唐南周说：“我订了晚上的机票回s市的，你要跟我一起回吗？”
    唐南周淡淡地“嗯”了声。
    宋纱纱见时间不早，便拉了唐南周坐班车赶往机场。巴士里开了空调，微微凉，两人坐在最后一排。没由来的，气氛却有些沉默。宋纱纱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又生怕唐南周不高兴，在心底酝酿了一番，才说：“南周，我真不知道王鹰在这里，我连他请假也不知道。”
    唐南周又“嗯”了声。
    “今天考的题目我都会做，发挥得挺好的……我觉得通过没什么问题。再过十天的样子，就剩托福考试。四月底的时候就能出结果了，到时候我还参加高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七月就能出国了。一放假我就回国好不好？晚上我给你电话，我们还可以视频。虽然相隔两地，但现在有视频也蛮方便的。我都想好了，我爸妈给我留的钱，正好可以供我念完大学。我读书时可以在外面打工，多赚点钱，然后再把研究生……”
    她说着说着，声音消失了。
    唐南周垂着眼，不言一发。
    宋纱纱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间，她觉得有些无力。
    这段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累了。
    两人一路无言到机场，又一起乘坐同一个航班回s市。回去的路上，依旧沉默。出租车先到宋纱纱的小区，宋纱纱犹豫了下，说：“南周，我先回去了，明天学校见。”
    她下了车，正要关车门的时候，唐南周也下了车。
    她微微一怔。
    唐南周看着她，问：“我和你的梦想，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一个？”
    宋纱纱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说：“爱情和梦想可以共存，为什么非得选一个？南周，我出国念书，也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不信我们可以度过异国恋的难关？我也不是一辈子都待在国外，我念完书就会回来。我们现在十八还没到，人生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
    唐南周说：“嗯，我知道了。”
    “南周……”
    唐南周说：“不早了，你回去吧，你姑姑会担心你，我也回家了，明天学校见。”
    .
    四月底的时候，宋纱纱的sat和托福成绩都出了来，高分通过。
    没多久，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offer也下了来，前往美国的各种事宜也准备妥当。宋纱纱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接下来，她的目标是好好地处理和唐南周之间的关系。
    打从那天从港岛回来后，唐南周变得愈发沉默。
    宋纱纱知道要做通他的思想工作很难，可她也必须要去做。假如她前往国外念书前，不能解决好两人之间的关系，等去了国外，隔得远，沟通更加不方便了。
    然而，唐南周并不愿和她沟通，每次她一提起来，他便顾左右而言他。
    次数一多，宋纱纱越发觉得无力和疲累。
    宋纱纱仍旧打算参加高考，她和唐南周不在同一个考场。
    高考那天，进考场前宋纱纱没见着唐南周，她以为他不想见她，也怕影响他的考试，便也没找他。直到准备开考前，老顾急急忙忙地过来，问她：“你知道唐南周去哪里了吗？”
    宋纱纱一愣，问：“什么？”
    老顾说：“唐南周没有来参加高考。”
    宋纱纱面色顿变。
    老顾问：“他电话打不通，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知道些什么吗？”
    宋纱纱摇头。
    她立马给唐南周电话。
    唐南周接了。
    她问：“南周，你在哪里？”话音落时，她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唐南周沉默了下，才说：“你有你的梦想，我也有我的追求。”
    宋纱纱真急了。
    “南周，有什么事等参加完高考再说好吗？我们不要闹了，你回来参加高考。这是你人生里至关重要的考试，你不能缺席……”
    “纱纱，这是你和我的不同，高考对我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宋纱纱说：“不管重要不重要，你先回来参加了再说。”
    宋纱纱着急得脑袋一片空白，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她压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把唐南周喊回来，她的心砰咚砰咚地跳着，只觉得血液一咕噜地全都涌上脑袋了。
    她一急，口不择言地说：“你不回来参加高考，我就和你分手。”
    她听到手机那头轻轻地笑了声。
    “行，你说了算。”

 chapter 11（1）

    s市九月底的天恰恰好,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凉，正是宜人的秋季。
    不过于刚离开飞机出来做摆渡车的宋纱纱而言，却是有五六分冷了。她刚乘坐的航班是从肯尼亚飞来的,那边气候炎热,三四十度的天气一整年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她穿着一条单薄透气的夏裙,踩着一双许久未穿过的小高跟,排队等候上车。
    她是最后一个出飞机的。
    摆渡车已经坐满了一辆,第二辆刚刚到达。
    前面有一位男士,提着公文包，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微微侧身,朝宋纱纱绅士地笑：“刚从肯尼亚回来吗？是出差还是旅游？天气有点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的外套给你披着。”
    宋纱纱礼貌地说：“回家探亲。”
    她微微一笑，鼻子似是有些发痒,白皙修长的食指微屈，轻轻地碰了碰鼻尖。
    “我并不冷,多谢您的好意。”
    男士的目光落在她的指间,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旋即又一闪而过,平静地点了下头,便转身上了摆渡车。宋纱纱也跟着上了摆渡车，第二辆的摆渡车人不多，不过空位也没了。
    她抓着扶手站在靠门的位置，眺望着偌大的机场。
    上次回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尽管两年没有回来,可s市依旧充满了亲切感。其实仔细算起来，打从高三毕业后她便前往了美国念书，加上研究生，一念便是六年，之后又去了肯尼亚工作，从熟悉环境到现在熟门熟路，转眼间又是两年，在国内待的时间屈指可数。
    提取行李后，宋纱纱出了机场，准备去坐出租车。
    出租车等候区域在排长龙，一眼望去，仿佛见不到头。宋纱纱没料到这么多人，半晌才想起过两天是国庆，节假日机场难免人多。转眼一想，又不由莞尔。
    小表妹倒是会挑日子，举国同庆的日子里结婚，以后结婚纪念日想忘记也难。
    刚想到小表妹，她的手机就震动了下。
    她接了电话。
    “纱纱，你下飞机了吗？这几天国内放假，可能会堵车，哎，本来该让秦澜他们小两口去接你的，但刚刚才发现婚纱出了问题。小两口差点儿吵了起来，现在还在婚纱店里呢。”
    宋纱纱说：“不用不用，姑姑，我都多大的人了，哪里用人接？表妹过两天婚礼，正是忙的时候。姑姑你们不用管我，我已经下飞机了，现在排队等出租车呢，五点前应该能回到家的。”
    小表妹婚礼将近，宋丽当母亲的自然也要忙前忙后，因此也没和宋纱纱多说，很快就挂了电话。
    从电话那头的声音听来，颇有兵荒马乱之感。
    没多久，小表妹给宋纱纱发了微信过来。
    宋纱纱点开语音。
    “……啊啊啊表姐你回来了，晚上和我睡呀。我跟你讲呀，我现在在和婚纱店的人吵架呢，两万多的婚纱，特么拉链质量这么差，才拉了几次就坏了。她家不给我个交代，她家以后就别想做生意了……啊，郑力，我告诉你，婚纱这事不解决，婚我就不结了。”
    语音戛然而止。
    宋纱纱哭笑不得。
    小表妹和郑力小两口是欢喜冤家，两人的爱情长跑十分持久。
    虽然经常吵架，但是十一年的恋爱竟也坚持了下来。
    两人先后考上了一所普通的本科大学，郑力毕业后先出来创业，开了一家奶茶铺子，随后两年秦澜毕业，也加入创业大军。如今不过短短四年，夫妻档的奶茶铺子开得红红火火，连锁店铺开遍大江南北。
    宋纱纱没回语音，用文字回了句。
    ——你忙你的，我晚上和你一起睡。
    .
    虽然两年没回国，但宋纱纱再次回到家里，依旧倍感亲切。
    如今科技发达，远距离也能迅速相见，更别提在肯尼亚时，宋纱纱隔三差五就和姑姑姑父视频。所以宋纱纱对家里的情况也很是了解。
    随着年纪的增长，姑姑愈发爱唠叨。
    小表妹毕业后，便搬了出去和郑力同居。
    此事，姑姑没少和她念叨，什么女大不中留，什么胳膊肘子往外拐，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每回和她视频必定要念叨一遍。不过念叨归念叨，姑姑是相当宠爱自己的女儿，当初小表妹说要创业，姑姑二话不说就给了小表妹五十万。
    如今小表妹和郑力修成正果，姑姑内心也是格外欣慰的，有时候还会偷偷和宋纱纱说：“哎，你那表妹，眼光还是可以的嘞，瞧瞧小郑那年轻人，有魄力有责任心还孝顺，上回你姑父摔了腿，他病床前侍候得比澜澜还尽力。”
    晚上八点多，小表妹才回了家。
    她一见着宋纱纱，立马扑了上去，跟读书时那般使劲地蹭着宋纱纱。
    “表姐表姐，你总算回来啦，你再不回来看我，我就去肯尼亚找你了哦。”
    宋丽喊她：“秦澜，你多大人了，别挂你表姐身上。”
    秦澜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宋纱纱。
    “哇，表姐你用的是什么防晒霜？怎么在非洲待这么久还白得跟电灯泡似的？”
    宋纱纱哭笑不得，正想说话。
    秦澜又拉着她说：“表姐表姐，我给你看看我的婚纱，不是上次视频的那一套，我又换了另一套。还是要我亲自出马，我的助理一点用都没有。那家婚纱店还给了一张八折券，说下次买它家婚纱或者礼服都可以用。表姐，我给你留着呀。”
    秦澜喊：“妈，我回房间试婚纱给表姐看。”
    宋丽：“行。”边说边笑着摇头：“都要结婚了，还跟长不大一样。”
    宋纱纱听到这句话，心里替表妹高兴。一个人能长不大，必定是活在周围人的宠爱之中，才能时光荏苒，仍留纯真。
    秦澜美滋滋地换上婚纱。
    拉链够不着，宋纱纱走上前给她拉上。
    婚纱是鱼尾款，白色的手工蕾丝繁复又奢华，展露出小表妹修长笔直的腿，她转了个圈，笑吟吟地问：“表姐，好看伐？”
    不知是不是当新娘子的人都自带魅力光环，宋纱纱看得有几分入迷，连连点头，说：“真漂亮。”
    秦澜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脱婚纱。
    “……郑力喜欢那种大拖尾的，我才不喜欢，走起来多费事，走红毯的时候万一摔倒了多丢脸，还是鱼尾方便。”似是想起什么，她的动作一顿，微微侧首，望向自己的表姐，“郑力请了一桌他以前的同学，呃……”
    她酝酿了下，又仔细地打量着表姐的神情。
    宋纱纱和唐南周分手的事情，他们这群人是好几个月后才知道的，而且还是从高三一班的老顾嘴里知道的。他们只知道高考过后，唐南周跟人间蒸发一样，而宋纱纱也急急忙忙地出国。
    再后来，秦澜只从小胖子口里得知，唐南周去了海上，之后便几乎与陆地断了联系。这一回请帖也是托唐南明去送的，而唐南明也说他愿意帮这个忙，但能不能送到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秦澜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提唐南周。
    一来都八年过去了，什么爱恨情仇早已被时光淡化；二来唐南周会不会来都不一定呢。
    秦澜正想转移个话题，宋纱纱便善解人意地接了茬。
    “都这么多年了，没什么放不下的，我和他是和平分手。”
    她的语气平静。
    秦澜松了口气，嘿嘿地笑了下。
    晚上，宋纱纱和秦澜一块睡。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小表妹提了一嘴的缘故，宋纱纱夜里梦见了唐南周，还是十八岁少年的模样，站在她面前，沉默寡言。梦里的他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小表妹打着呼噜，把她吵醒了。
    她睁开眼。
    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直到窗帘透出来的月光洒在墙壁的婚纱上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
    她最后一次和唐南周的联系，是高考后的一周。
    她想了足足两天，拨通了唐南周的手机号，然而一直没打通。
    她便改成了发短息。
    【我那天只是气话，有什么事情我们面对面地谈行不行？】
    唐南周过了五天才回她——
    【我的不是气话。】
    .
    宋纱纱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里倒水。
    回来时，小表妹仍然在打呼噜。
    床头柜上摆了几个娃娃，她一眼就见到了当初唐南周为了还烧烤钱给她的小熊。
    脚步微微一顿。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
    ……八年了。
    ……她和唐南周分手已经八年了。

 chapter 11（2）

    秦澜和郑力的婚宴在中午十二点举行。
    小两口穿着婚纱和西服在门口迎宾,作为女方亲戚的宋纱纱今天也穿了一件小礼服。小礼服是秦澜挑的，露肩的浅灰色长裙，还给配了一双小高跟。
    早上秦澜做头发的时候，也让化妆师给宋纱纱做了个头发。
    宋纱纱工作后,便一直在肯尼亚待着,常年与动物打交道,为了方便工作,平日里都是穿着t恤加短裤,头发也没怎么打理,长长了便修一下，无烫无染,又黑又亮。
    化妆师给宋纱纱做头发时,都忍不住夸赞她的发质,花了不少功夫给她微烫了发尾。
    现在宋纱纱陪着秦澜站在酒店喜宴厅的门口,莹白的肌肤，不盈一握的细腰,加上微卷透露出几分妩媚的发尾，宛如女神一般的存在。不少路过的人,都频频往宋纱纱这边打量。
    宋纱纱倒是怕喧宾夺主,往后退了几步，索性坐在迎宾桌那儿负责签到。
    秦澜身边还有一个伴娘,以及八个姐妹,各司其职。
    宋纱纱仅负责宾客签到，任务不算繁重。
    来的宾客里，宋纱纱大多不认识，郑力与秦澜请的大多是出社会后的朋友，以前的同学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
    “……您好,麻烦在这里签个名字。”
    她递上签字笔。
    有人接过笔，洋洋洒洒地在红纸上写下大名，字不太好看，不过宋纱纱却忽地抬了头。
    那人嘿嘿地笑着，说：“哈哈哈哈，好久不见。”
    宋纱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诧地说：“林……林傲天？”
    “没错，就是胖球我。”
    当年念书时，林傲天胖得像个球。如今八年过去，肥肉仿佛随着时光流逝，瘦下来后的林傲天竟有几分小帅。毕业后的大多男同学都逐渐发福，唯独眼前的林傲天反了过来。
    只不过眉眼间还是当年熟悉的神情。
    他哈哈地笑了几下，又说：“认不出我来吧？宋纱纱！”
    宋纱纱点头，说：“确实认不出……”
    刚刚递签字笔的时候，完全没有认出来。
    小胖子说：“我也好久没见过你了，我听说你在国外很念了研究生？”他竖着拇指，说：“真牛叉！果然是学霸。我毕业后家里帮忙找了工作，现在银行上班，你买房想批贷款的话可以找我。对，给你介绍下我的女朋友。”
    这会，宋纱纱才发现小胖子身后还有个姑娘，长得眉目清秀，穿得很是时髦。
    “我女朋友也要签名吗？她是家属。”
    宋纱纱说：“家属不用。”
    小胖子又嘿嘿地笑着：“哦，不用呀，那就不签了。我女朋友姓黎，单名一个茶字……”一顿，被不远处的郑力吸引了注意力，他又说：“我去跟郑力说几句，他那小子厉害，奶茶店快要承包包邮区了。”
    宋纱纱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他女朋友黎茶却没有离开，在两个宾客陆续签到后，她仍然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纱纱问她：“有事吗？”
    黎茶说：“我关注了你的微博，上面的动物都拍得特别有趣，配图的文字也很幽默。”
    宋纱纱有个微博，专门发平日里和动物们相处的趣事，也不是什么大v，粉丝不多，统共也不过八千，里面还有大部分微博自身送的僵尸粉。平时发一条微博，大概也就是十来个人评论，几十人点赞的热度。
    如今一听黎茶提起，她就愣了下，然后才笑着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粉丝，我那微博关注度不高。”
    黎茶说：“你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傲天他们念书时常来我家的网吧上网。”
    她顿了下，又感慨地说：“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知道你以前和唐南周谈过恋爱。后来你们分手了，我还是蛮惊讶的，觉得挺可惜的。我以为唐南周和你能顺顺利利走下去，他看起来挺喜欢你的。以前你们来上网，我家网吧装的也不是中央空调，每次他都来和我家网管说，说女朋友怕冷，能不能把空调调高几度。后来你们毕业后，我家网管还见过唐南周几次，每次来他都会搜在搜索引擎上搜你的名字……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发现你的微博。”
    见宋纱纱不说话，黎茶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我先和傲天进去了。”
    宋纱纱点头。
    过了半个小时，宾客来得差不多了。
    新人差不多要进喜宴厅了。
    秦澜过来瞄了眼签到的宾客，和身边的郑力说：“哎，开心芒果的老板真小气，居然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上次开餐饮大会的时候，我们还给他家的小孩……表姐？”
    宋纱纱回过神：“怎么？”
    秦澜问：“表姐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在一旁的宋丽闻言，也探了身体过来：“纱纱哪里不舒服？”
    宋纱纱摇摇头，又笑了笑，说：“没，没有，没有不舒服。”
    .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宋丽与丈夫送女儿出嫁，夫妻俩都红了眼眶。尽管小夫妻俩的婚房离他们的小区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人也习惯了女儿的不在家，可送嫁的场景，总是容易惹人掉泪。
    宋纱纱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看着表妹，跟着一块红了眼眶。
    喜宴吃完后，宾客陆续离去。
    有人提醒宋纱纱妆花了，宋纱纱拿手机看了看，才发现睫毛膏不防水，刚刚红了会眼眶，这会眼角都晕了开来。
    她道了声“谢”，索性去洗手间整理妆容，也不知睫毛膏是什么牌子的，拿水擦了几遍都没弄掉，反倒是越擦晕得越多。她离开洗手间，准备找小表妹拿瓶卸妆水。
    她给小表妹发了条信息。
    小表妹告诉她，她在化妆间里换衣服，等会就坐车回婚房了。
    宋纱纱低头发信息。
    【有卸妆水吗？】
    【没有诶，不过化妆师刚出化妆间，现在估计去搭电梯了。我把她电话给你，你问她要。】
    宋纱纱低头复制电话，准备拨通时，却没留意到脚下有个阶梯，准确无比地踩空。
    “啊……”
    她惊呼出声，手下意识地想去扶住墙壁，然而抓了个空，以为要摔得很难看时，忽有一道力量扣住了她的手臂，微微一拉，她整个人重重地往后一撞。
    她感受到了一股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此时，腰间多了一道暖意，但极快地又松开了。
    她站稳了身体，手也顺势扶住了墙壁，转过身，温声道谢：“谢谢……”
    “你”字还未出口，眼前的男人弯身捡起她摔在地毯上的手机，五指张开，淡淡地说：“手机。”
    宋纱纱有些怔楞。
    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遇到唐南周。
    八年过去，他和以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少年时，他的眉眼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如今的他，仿佛所有张扬与锋利都收敛起来，身材也不像少年时那般瘦弱，反倒多了几分健壮，尽管他穿着白色衬衫，可也能依稀见到衬衫下流畅的肌肉线条，而且肤色也不像少年时那般白皙，添了几分古铜色。
    宋纱纱怔楞的时间有些长。
    他的手掌也一直静静地摊开着，也没有催促宋纱纱。
    直到宋纱纱的手机响起来，她才猛然回神，从他掌心里拿回手机，并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哦哦，化妆师走了啊……没事没事，不用叫她回来，就是眼妆有点晕了，我拿水擦一下就好了。嗯，你和表妹夫他们早点回去吧。我等会自己回家就行。”
    挂了电话后，宋纱纱才意识到自己和前男友再次重逢时模样还挺狼狈的。
    她登时觉得有些尴尬，抬了眼，发现他还没走。
    她说：“刚刚谢谢了。”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
    一时间，氛围有些沉默。
    宋纱纱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又沉默了一会，正准备想离开时，他忽然开了口：“要卸妆水？”
    “也不是特别需要，我……”
    他打断了她的话，问：“哪里有得买？”
    宋纱纱说：“附近好像有家屈臣氏……”
    他说：“嗯，我去买。”
    话音未落，也不给宋纱纱任何拒绝的机会，便绕过了她，径直离去。

 chapter 11（3）

    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在不经意间，又于她狼狈之极时，出现了。
    唐南周离开后，宋纱纱整个人仍然有些蒙圈。
    她知道郑力托唐南明给唐南周带了请帖,可郑力也说并不知道唐南周会不会来,他一直悄无声息的。所以宋纱纱也认定了唐南周不会来。
    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和前男友再次相逢,这种关系,如何处理？
    宋纱纱没试过,不知道。
    她揉了揉太阳穴。
    酒店里空调开得十足,站在廊道里，微微凉。
    宋纱纱打算去把小礼服换了,穿着长裙和高跟鞋始终不太方便。酒店里提供了新娘化妆间,这会宋纱纱过去时,还遇到了几个没有离去的姐妹团。
    小姑娘们已经换过衣服,坐在化妆镜前聊天。她们年龄不大，都二十三四左右,你一言我一语的，时不时捂嘴笑,倒是热闹。见着宋纱纱,都站起来和她打招呼。
    跟着秦澜一块喊。
    “表姐来换衣服吗？”
    “表姐，你的妆花了,眼角的眼线和睫毛膏都晕开了,小八你带卸妆水了吗？”
    “没有诶……”
    ……
    小姑娘都自来熟，笑眯眯的，热情得很。
    宋纱纱说：“没关系，我等会擦一擦就好了。”她左右张望，找着先前放便服的袋子后又说：“你们继续聊,我进去换衣服。”酒店里环境不错，不仅仅提供了新娘专用化妆间，里面还有几个更衣室。
    宋纱纱随意挑了一个进去。
    更衣室并不隔音，她换衣服时外面的几个小姑娘依旧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
    宋纱纱无心听，利落地换了便服，简单的白t加牛仔裤，又顺手把及腰的长发扎成了马尾，出来时意外发现唐南周居然已经回来了。此时此刻，几个小姑娘都围着他。
    “哇，你是男方那边的人吗？”
    “单身吗？”
    “有兴趣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能加我微信吗？”
    ……
    几个小姑娘显然比先前更加热情了，而且相当直白。
    唐南周神色淡淡，并没什么表情，眉眼间仿佛弥漫着一股子冷漠，蓦然间，那股子冷漠却消去了五六分，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说：“嗯，单身。”
    离他最近的小姑娘高兴坏了，说：“能加微信吗？我保证我不是做代购的，也不是做微商的！要不加企鹅也行呀！”小姑娘行动利落，立马把二维码调了出来。
    然而此时，唐南周却扬了扬下巴。
    “让一下。”
    几个小姑娘顺着唐南周的视线望去，这会才发现秦澜的表姐已经出了来。如果说先前穿着长裙的表姐仙气味儿十足，此刻的表姐相当青春逼人。
    她站在那儿，表情却有些古怪，仿佛有些不自在。
    “要哪种？”
    在几个小姑娘疑惑之际，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唐南周忽然说。
    也是此时，她们才发现唐南周手里有个屈臣氏的袋子，还挺大一个的。
    薄荷色的包装袋里隐隐约约能见到好些瓶瓶罐罐。
    他把袋子给了她。
    “不知道要买哪种，导购推荐的我都买了，还有什么棉。”
    “卸妆棉？”
    “嗯，是。”
    宋纱纱粗略扫了眼，说是导购推荐的都买了，可怎么看都像是把人家卸妆专柜都搬过来了。她随便挑了一瓶卸妆水，拿了卸妆棉沾湿，轻轻地擦拭眼角。
    他站在她身后，望着化妆镜，出声：“没擦干净。”
    宋纱纱的手指一顿，又重新擦了一遍，这才把晕开的眼线和睫毛膏给清理干净了。她扔了卸妆棉，一抬眼，却又见化妆镜里的唐南周看着她。
    不仅仅是唐南周，而且还有小表妹的姐妹团。
    ……全程盯着她卸妆。
    先前问微信的小姑娘有些尴尬地问：“呃，表姐？这是你丈夫？”
    宋纱纱也觉尴尬，轻咳了声，说：“是前男友。”
    唐南周也“嗯”了声，说：“我们以前谈过，后来分了。”
    小姑娘见两人语气平静，再看先前两人的互动，便以为两人和平分手后又当回了好朋友，登时没那么尴尬了。再瞧瞧唐南周英俊的外表，又再度鼓起勇气，问：“扫……”
    “二维码”三个字还未出口，唐南周忽然又淡淡地说了句：“袋子下面还有几罐糖。”
    宋纱纱微怔。
    唐南周又补了句：“顺手买的。”
    她把袋子里的卸妆品都拿了出来，最底下果然还有糖果。现在的糖果比以前做得还要精致，进口的国产的，有巴掌大的文艺小铁盒，也有毛绒绒的可爱造型，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小糖果。
    “你……还记得啊……”
    唐南周说：“只是习惯了。”
    宋纱纱垂下眼。
    一时间，化妆间有些沉默。
    宋纱纱再次抬起眼时，才发现小表妹的姐妹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张了张嘴，说：“谢谢。”
    .
    手机响起。
    是景黎的电话。
    “……嗯，好的。明天可以，我没事。地点也都可以，你定好了给我位置。对，已经结束了，我表妹和郑力回家去了。我也准备回家了……”
    挂了电话后，宋纱纱发现唐南周还没有离开，而且看她的眼神分外深邃。立体的五官此时此刻像是蒙了一层阴影，彰显着无言的冷漠与陌生。
    她扯了扯嘴唇，说：“是锦鲤。”
    唐南周“嗯”了声。
    宋纱纱说：“我先回去了。”
    他又“嗯”了声，语气听着似是有什么紧紧地绷着，连带着他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紧绷，那一双敛去锋利与张扬的眉眼像是有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
    宋纱纱往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化妆间里的空气瞬间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他开了口：“宋纱纱。”
    他又喊了她一声。
    “宋纱纱。”
    她转过身。
    他还是那副紧绷到极致的表情，仿佛在犹豫什么，又仿佛在做什么困难的抉择，而在她望向他的那一刹那，那些犹豫，那些迟疑，像是风吹散了雾，逐渐明朗又清晰。
    他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宋纱纱愣了下，久久没反应过来，她问：“什么结婚？”
    他扬扬下巴，指着她手指上的戒指。
    宋纱纱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了，说：“没，就是个装饰，不是婚戒。”
    不过也就是偶尔能当假婚戒用。
    不管是在美国念书，还是在肯尼亚工作，她并不缺追求者，拒绝一次尚可，有时候人一多，宋纱纱也挺烦的，索性买了个婚戒戴在手指上。有时候不想说话了，扬扬指间的婚戒，很多人便懂得了。
    省心省力也省时。
    他“哦”了声，又说：“挺好……看。”
    宋纱纱觉得两个人像是在尬聊，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在婚戒话题结束后，唐南周整个人的气场有了变化。若说先前还有几分收敛，此时便是隐藏的刀锋展露出一角。
    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子，说：“你帮我个忙吧，我来得晚，没来得及给郑力和表妹随份子钱，你帮我把钱给他们小两口。”
    他拿了手机出来。
    “我微信转你，没带现金。”
    二维码对向宋纱纱。
    “扫吧。”
    三句话，不带停歇，迅速得就像之前帮她买卸妆水时一样，毫无拒绝的理由和机会。
    她扫了二维码，加上了微信。
    他问：“你手机号换了？”
    她说：“是呀。”
    读书那会，哪里有微信，大多是企鹅和短信聊天。后来宋纱纱出了国，有一回手机被偷，那时手机号码也没绑定身份证，加上不在国内，便也懒得重新办理了，直接换了个号码。
    他说：“行，我手机号还是以前的。”
    他边说边给宋纱纱转了账，九百九十九的份子钱，意味长长久久。
    宋纱纱说：“我晚点帮你转给他们小两口。”似是想起什么，她问：“刚刚在屈臣氏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唐南周没说话。
    宋纱纱便去袋子里找小票，然而并没有找到，她大概估了个价，给他转了钱。
    他没有收，说：“不用给了，小钱而已。”
    宋纱纱觉得不好意思。
    他又说：“我从不让前女友花钱。”
    .
    秦澜的姐妹团结伴离开酒店。
    叫做小八的女孩儿吸吸鼻子，惨兮兮地说：“我今天好惨，一见钟情不到十分钟就失恋了。什么前女友啦，前女友待遇哪里有这么好！买卸妆水还送糖！糖果罐子还是爱心型的！分手了还要秀我一脸，过分！”

 chapter 11（4）

    第二天天气不大好,天空灰蒙蒙的，看起来仿佛要下雨。
    宋纱纱出门的时候，宋丽喊她带把伞出去。
    宋纱纱想了想，还是听了宋丽的话。
    她今天和景黎有约,地点和时间都是景黎定的,在市中心的一家茶馆。宋纱纱两年没回国,如今回来只觉国内发展迅速,打车软件层出不穷,比肯尼亚那边方便得多。
    她昨晚在姑姑的提议下,把打车软件下好了，今个儿第一回用,觉得很是新鲜,手机支付也很是便捷。
    到达茶馆后,穿着汉元素服装的服务员把她领到一个小包厢。
    小包厢的门刚被拉开,就有一道人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宋纱纱,旋即又松开，往后退个几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兴奋激动的神色不言而喻。
    宋纱纱笑吟吟地说：“锦鲤，好久不见了。”
    景黎说：“哪里是好久！明明是很久很久了！一年了好伐！哎哎哎,纱纱,你怎么就晒不黑呢？去年我到肯尼亚找你玩，只待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我妈都快要认不得我了，我敷了两个月的美白面膜才白回来的。”
    她拉着她的手。
    “来，再让我仔细瞧瞧。”
    似是想到什么,她“哦”了声，说：“对了，你要喝什么茶？吃什么点心？我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没点你的。”
    宋纱纱说：“都可以。”
    景黎说：“那我帮你点了。”连菜单都没看，直接对还在门口的服务员说：“来一壶白茶，加一个点心拼盘，茶我们自己泡。”
    服务员应声离去。
    景黎拉着宋纱纱坐下。
    小包厢里环境很是安逸，头顶是透明的玻璃窗，上面还有一株银杏树，虽然没有阳光，但从包厢里望去，正好见着嫩黄的叶子飘落，颇有一番意境。包厢里是偏和风的设计，一张能容纳四五人的桌子，脱了鞋，坐在圆形的坐垫上。
    宋纱纱问：“你经常来吗？”
    景黎说：“是呀，我经常来这里工作，家里太过安逸，没有紧迫感。我一般睡到早上十一点左右，起来吃个早午饭，就去咖啡馆或者茶馆码字，晚上八点前回家。”
    宋纱纱笑：“自由职业的时间果然自由。”
    “哎，可不是嘛。不过自由职业有弊有利，我选择这份工作还是蛮开心的。”
    景黎大学毕业后便没去找工作，继续写她的小说。虽然赚得不是很多，但也足够支付日常开销与她的爱好。景黎喜欢旅游，一年四季，在s市待得时间不算多，她时常能见到她的朋友圈定位在世界各地的咖啡馆。
    景黎喜欢在不同的地方用她轻薄便携的电脑码字，这样的照片，宋纱纱在她朋友圈见过无数张。
    宋纱纱内心很佩服的景黎，从高一那年开始至今，已有十一年，而景黎从未放弃过写作，如今更是以写作为生。所有走在梦想道路上的人都值得钦佩。
    去年九月的时候，景黎神神秘秘地联系她，问她周六要做什么。
    她周六放假，只打算在家里宅着，并没有什么行程。
    没想到周六那天，她就在肯尼亚见到了景黎。
    她穿着小裙子，带着一个大草帽，兴高采烈地和她挥手，有那么一瞬间，宋纱纱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才知道景黎是专程去见她的，并且来请她帮忙的。
    景黎想创造一本以野生动物保护为主题的小说，来肯尼亚取材。
    说来也是奇妙，景黎原本是想写一本发生在肯尼亚的爱情故事，可后来和宋纱纱一聊，不经意地聊起当初，景黎问起宋纱纱当年转学的事情。
    多年过去，父母离去带来的阴影与悲伤早已淡化。
    宋纱纱也没有避讳，通通与景黎说了。
    景黎一听，眼睛骤亮，问她可不可以以她为原型，写一本悬疑冒险的小说。
    宋纱纱没意见。
    后来不到半年，宋纱纱便收到了景黎的新书《勇敢的少女》。宋纱纱抽空看了，虽然是以她为原型，但更多的是景黎认知里的自己，不少情节做了改编，显得故事流畅又富有吸引力，抖包袱的手法相当老练，情节也紧凑，最后还升华了主题，宣扬了保护野生动物的思想。
    宋纱纱看得津津有味，暗叹景黎的笔力越发厉害与成熟。
    思及此，宋纱纱当面再度夸赞景黎的那本书。
    景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了下，说：“我今天找你来，主要也是谈这个事情。”
    宋纱纱微怔，问：“谈什么？”
    景黎说：“事情是这样的，这本书是以你为原型写的，也是我第一本没有言情元素的书……我本来最初的想法是尝试转型的，没想到还转型得挺成功的。这本书销量特别好，上市不到半个月就脱销了，到现在为止已经加印了十余次。我编辑宣传的时候，我跟她提了一嘴，说是我身边的真实故事，以我的好朋友为原型写的，我编辑把这个当做了卖点，也在腰封上写明改编自真实故事……”
    宋纱纱说：“嗯，这个我知道，你以前和我提过，也征求过我的同意。”
    景黎说：“所以这次我也是来征求你的意见，这本书卖得特别好，你有关注过国内的电视剧和电影吗？”
    宋纱纱确实没怎么关注，歪了歪头，问：“这有什么关联吗？”
    “国内现在蛮多电视剧和电影都改编自小说作品，尤其是电视剧，大多以前畅销的小说作品都被陆续搬上了小荧屏。我这本书关注度不小，上个月有影视公司来联系我，说是希望能改编成电影。你知道的，互联网力量是强大的，假如我这本书改编成电影，并且上映了，会有很多人去关注主人公的原型，以现在互联网人肉的力量，极有可能会人肉到你，我担心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正好你回国了，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我便不答应。”
    宋纱纱微微沉吟。
    景黎也没催促她。
    服务员捧了茶叶和点心进来，景黎烧了水，给宋纱纱泡茶。
    等她泡好时，宋纱纱却问了她一个问题：“改编费你能拿到多少？”
    景黎如实说了。
    宋纱纱先是愕然，随即说：“面对这样的数额，你也能不动心，先考虑到我，真够朋友！”
    景黎说：“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友谊。”
    宋纱纱笑：“凭你这句话，我就答应你了。你答应吧，不用考虑我，改编成电影的话，也能号召更多的人关注野生动物保护这一块，对我的工作而言，也是件好事。对你来说，能增添一笔不菲的经济来源。我们是一举两得。”
    景黎感慨说：“纱纱，你不知道哦，我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我觉得你活得特别理性，凡事都考虑得周到无比……当时你和唐南周谈恋爱的时候，我和罗晓棠还偷偷地讨论过呢，说唐南周以前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都跟个和尚式的毫不动容，都不知道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后来遇到你，正好应了那一句，一物降一物。”
    听她提起唐南周，宋纱纱微微垂了眼。
    她说：“我昨天在郑力和我表妹的婚礼上遇到了他。”
    景黎咽了口唾沫：“然……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聊了几句，接着便分开了。”
    “哦哦……”景黎点着头，她瞅着宋纱纱，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似是在犹豫，半晌，才慢吞吞地说：“纱纱啊，都八年了，八年的时间念书时觉得很长，毕业后反而觉得很短，但怎么说呢？毕竟是八年，八年能发生很多的事情，遇见很多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这八年来你都没有再谈对象，不是因为没遇见合适的人，而是心里还有唐南周？”
    宋纱纱说：“我和他不合适。”
    她捧起茶杯，缓缓地喝了口茶，又说：“他现在在海上工作，我在肯尼亚。以前的我们都跨不过异国的坎，现在更加不用说。与其再谈一场最后结果是分手的恋爱，还不如保持现状，和平相处。”
    景黎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内心仍然觉得宋纱纱是喜欢唐南周的。
    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去考虑两个人未来的可能性？

 chapter 11（5）

    宋纱纱没和景黎吃晚饭。
    景黎临时有事,半途匆匆被她家编辑召唤走了。临走前，景黎还和她自拍了张合照，说是要发朋友圈，但发朋友圈之前一定会征求她的同意。
    上回在肯尼亚时也是,她拍了两人的合照,埋头用修图软件左擦擦右抹抹,滤镜挑了半天,最后问她好看不好看。等她点了头,她才美滋滋地发了个朋友圈,看起来很是高兴。
    容易自我满足的人，会活得更加轻松自在。
    果不其然,没多久,上了出租车的景黎给宋纱纱发了张修过的照片,宋纱纱笑着回了个“行”字。
    景黎立马发朋友圈了,还带了茶馆的定位。
    景黎念书时有些婴儿肥，如今倒是消了,脸蛋不是现在流行的脸型，是具有古典性质的鹅蛋脸,拍出来时很上镜。其实不用修图,也很好看的。
    不过景黎喜欢，她便没有多说,很捧场地点了个赞。
    未料也只是眨眼的瞬间,她的朋友圈就冒出一个信息提醒，点进去一看，是唐南周也给景黎点了一个赞，还回了一句——
    很好看。
    宋纱纱有些诧异，记忆中念书时景黎与唐南周并未有多少交集,现在他们的交情已经到达这种朋友圈互相评论的地步了？
    她看着那条朋友圈，有些怔楞。
    一会后，景黎也回了唐南周：夸谁？
    唐南周：不是你。
    .
    握着手机的五指微微收紧。
    .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路边的门店陆续亮了灯，稍远一些的s市着名景点也亮了起来。
    宋纱纱下午喝了一壶白茶，又吃了一整盘点心拼盘。位于市中心的茶馆，物价高，走的又是中高端路线，点心拼盘做得精致，样式繁多，却不大填肚，只是她也不大饿。
    宋纱纱便想去江边走走，等走饿了再去附近的步行街吃点东西。
    她中午出门时和姑姑说了不回去吃饭，现在回去恐怕也会给姑姑添麻烦。
    茶馆的地理位置好，周围不到一公里便是个景点区域，s市赫赫有名的若干景点都在这儿。正值国庆佳节，外滩这边游客数不胜数，直到小雨飘下，游客才少了大半。
    宋纱纱撑着伞走在江边。
    她走得很慢。
    雨势渐大，游客渐少，她似是毫无察觉，仍然行走在雨中。
    细长的睫毛半掩，遮住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看得出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在雨里行走，仿佛与雨帘融为了一体。
    她走了很长的时间，从北走到南，又从南回到北。
    等她终于去拿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原来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她环望四周，雨已经停了，游客寥寥可数，已经不似最开始时的拥挤。
    宋纱纱准备走去附近的步行街吃晚饭，刚走几步，心口咯噔地跳了下。
    ……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她不是很确定，但心中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儿不像肯尼亚，宋纱纱一直是一百个放心，毕竟是国内的一线城市，治安是有保障的，只是万事没有绝对，意外总是防不胜防。她假装扭头找人，仔细观察附近的每一个人。
    不过瞬间，她就发现相隔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个男人跟着她。
    他浑身湿透，脚步轻飘飘的，却直勾勾地看着她，离得不近，但能闻到一股子浓厚的酒味。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咧嘴笑了下，竟明目张胆地向她走来。
    宋纱纱面色微变，却也保持了冷静，转身便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这儿是景区，游客量巨大，隔着一段距离就有民警巡逻，只是如今天气昏暗，又下了场大雨，她边走边四处张望，都没瞧见民警。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快，猛然间跑了起来。
    宋纱纱稳住心神，抓紧了手里的长柄伞，同时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老婆别跑。”
    醉醺醺的男人蓦然吼了一句。
    宋纱纱被吓了一跳，也是此时，男人愈发接近宋纱纱，那股子的酒味几乎能钻进她的鼻间。
    她的背脊汗毛都竖了起来。
    忽然，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尚未转身，便感觉到有道人影强势插了进来，横在了她与醉汉之间，冷漠到极致的声音抛出：“滚。”
    唐南周居高临下地看着醉汉，露出的半截手臂线条流畅，仿佛充满了肌肉的张力。
    他的眉眼间写满了不耐烦，令人一看便知是个不好惹的主。
    男人本来就是借着酒胆，看宋纱纱一个人在磅礴大雨中行走，想要轻薄一番，没想到半途多了个护花使者，立即服软，二话不说立马往反方向滚了。
    等他一走，唐南周才转身。
    他上下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湿润的裤脚停留了一下，旋即又看着她，说：“我过来时见到他了，和路边的民警打了招呼，他起码要被叫去派出所教育。”
    宋纱纱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路过。”
    “哦……”她垂了眼，又抬起来，扯出一抹笑容，说：“刚刚谢谢你了，不是你，我可能要和他纠缠一会了。对了，你的份子钱我今早给了郑力。”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刚刚的事情，我改天请你吃饭。”
    他说：“择日不如撞日。”
    她又说：“我今晚有事，改天吧，我在微信上和你约时间。”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经有几分急促，看起来仿佛真有急得不得了的事情。
    唐南周沉默了下，看着她，没说话。
    宋纱纱也没管他，转身离开，走了四五步，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用余光一看，唐南周竟然跟了上来。她站定，又转过身，说：“我真的有事。”
    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这样的目光令她如坐针毡，她很快便挪开了，却因此错过了他一闪而逝的细微笑意。
    他问她：“我这个前男友有这么可怕吗？宋纱纱，你在躲我？”
    “没有。”她语气很平静。
    越是平静越能看出蹊跷，他说：“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说改日就改日。”
    她说：“嗯，改日吧，我现在打个车回家。”
    她低头拿手机打开打车软件，然而今天下了雨，等了许久也没有司机接单，她换了快车，专车，都一样没有司机接单。她说：“我坐地铁回去。”
    唐南周说：“行，我送你。”
    她说：“不用。”
    她又说：“我自己走。”
    唐南周说：“这里最近的地铁口有一点八公里。”
    宋纱纱说：“还好，不远，不用送我。”她说着，又再度转身，走了一两步后，整个人杵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此时此刻，她背后响起一声轻叹：“宋纱纱，承认你崴脚了有这么难为情吗？”
    宋纱纱沉默了。
    她自认装得很正常，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也不知道唐南周究竟是什么识破的。刚刚被醉汉追的时候，一没留神，脚似乎崴着了，方才走了几步，钻心的疼。
    他问：“右脚？”
    她终于点头。
    他说：“我开了车过来，我送你回去。”
    她说：“送我到附近的酒店吧，姑姑和姑父后天打算跟团旅游，我崴着脚了，我怕他们担心。”顿了下，她又说：“我走慢点的话，自己可以走的，不是崴得特别厉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是吗？你走一步看看。”
    她迈出左脚，右脚尚未迈开，冷不防的，腰间有一力道袭来，转眼间，她便被横抱而起，她很习惯地就圈上了他的脖颈，一股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喷薄而来。
    不是少年，而是一个男人。
    他的胸膛坚硬又灼热，薄透的衣服完全遮挡不住他的温度，宋纱纱只觉与他紧密接触的地方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带着整颗不停地压抑的心都燃烧了起来。
    她不由小声地惊呼了一下。
    “唐南周！”
    “行了，再逞强我就把你扔进黄浦江。”
    宋纱纱闭嘴了。
    .
    她想起了今天下午时和景黎的谈话。
    “我和他不合适。”
    .
    这世间仿佛有些人，以为时光荏苒便可淡忘，不见时心如止水，再见时，心如烈火，不管如何理智，如何压抑，那股火依旧熊熊地燃烧着过去八年的时光。
    瞬间，便成了灰烬。

 chapter 11（6）

    宋纱纱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侧首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街道,默默无言。
    她觉得自己上唐南周的车，是个错误的决定，然而车已经上了，现在后悔也没有多大意义,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忽然,她微微一愣。
    汽车里开了暖气,暖风徐徐吹来,在这个仍旧属于夏末的季节显得格格不入。
    她忍不住扭过头望了他一眼。
    他握着方向盘,开车的模样很是专注,面容不像少年时青涩的英俊，时光给他添了七八分稳重,以及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淡淡地解释：“我看你的裤脚湿透了。”
    所以才开了暖风？
    宋纱纱没想到在黑夜里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她想起了以前。
    她和他年少时谈恋爱,他像是个愣头青，不知要做些什么,但每件事都能显得他心细又体贴。传闻中脾气暴躁动不动拿拳头揍人的叛逆少年，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极为乖巧温柔的一面。
    尽管最后两人有分歧,可再次想起谈恋爱的两年,仍旧是美好回忆居多。
    她有点害怕了，不愿再想,索性低头看手机。
    她打开了微信,刷朋友圈，往下划拉着，一没留神又见到了景黎的那条朋友圈。她在国内的微信好友不多，除了景黎之外，便只剩罗晓棠以及姑姑一家。唐南周也是昨天小表妹婚礼上才加的。
    她的目光落在“很好看”三个字上。
    蓦然间,触摸在屏幕上的手指似是发烫一般，她瞬间就缩了回去。
    宋纱纱关掉了手机。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在她看手机的时候，唐南周居然把车开上了高架桥。
    在她的印象中，黄浦江附近酒店多得很，再远，也用不着上高架桥。
    她说：“不用上高架桥的……”
    然而，现在已经上了。
    她迅速用手机里的地图app搜索附近的酒店，没多久，导航出地址给唐南周：“去这家酒店吧，等会下了高架桥拐松江路过去。”
    他应了声。
    这一回，宋纱纱怕他开错地方，一直对照着手机导航。未料等下了高架桥后，他却没有拐去松江路，而是停在了下车点。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方向盘，他对她说：“我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会。”
    宋纱纱只好说：“好吧。”
    他解开安全带，关上车门时，她还听到车声响了下。
    他竟然把车反锁了。
    宋纱纱垂下眼。
    不到五分钟，唐南周回来，他似乎跑回来的，重新坐下时能依稀见到他额头上的薄汗，以及微喘的呼吸。宋纱纱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塑料袋上。
    上面写着一个药房的名字。
    他说：“我买了药油和预防感冒的药。”
    宋纱纱说：“崴着了二十四小时内要冰敷。”
    他说：“我家里有冰块。”
    她抿唇，说：“不用，酒店里也有，你送我去酒店就行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深邃的像是有一个无底洞。半晌，他把塑料袋放在后座，重新启动了车辆。这一回，也没有走错路，直接停在了酒店门口。
    他下车给她开门，然后中规中距地扶着她去了前台。
    “请问有预订吗？”前台姑娘问。
    宋纱纱从包里找出身份证，说：“没有，给我一间单人房。”
    前台姑娘望了眼唐南周，说：“是两个人入住吗？我们需要登记两张身份证。”雨夜，孤男寡女，又是俊男美女的，姿态亲密地来酒店，怎么看都极其容易让人想歪。
    宋纱纱知道她误会了，说：“一个人，他等会下来。”
    前台姑娘又说：“那麻烦先生您做下访客登记，并出示您的身份证。”
    流程走完后，在前台姑娘关注的目光之下，唐南周又扶着宋纱纱去坐电梯。前台姑娘虽然没当前台多久，但在酒店里的前台干，不用一个月就能目睹各式各样的情感大戏，刚刚那一对怎么瞧怎么像是闹别扭的情侣。
    她和身边的同事小声感慨：“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情侣不用多久就能和好，说不定等会就不下来了。”
    .
    房间在六楼。
    唐南周刷了房卡，扶着宋纱纱在沙发坐下，把刚刚买来的药油和预防感冒的药也放在了案几上。然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蹲了下来，打开桌底的小冰柜，只见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饮料。
    他二话不说又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喊前台送桶冰块上来。
    宋纱纱张嘴，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不用麻烦你了。”
    他“嗯”了声，又去衣柜里找出一把酒店的长柄伞，放在她的身边，接着才说：“等冰块送上来了，我看你敷了后我就走，”他顿了下，语气带着细微的小心翼翼，却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毕竟我们谈过一场，脚崴着了可大可小，你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是第一个嫌疑人。”
    宋纱纱说：“我只是脚崴着了，虽然挺疼的，但是我有处理的经验。我之前崴过几次……”
    他说：“我知道。”
    宋纱纱一愣。
    知道？知道什么？
    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去过美国一次，旅游，没想到在街头碰见你了，没跟你打招呼。你当时崴着了脚，你同学扶着你过马路。”
    宋纱纱一听，不由有些沉默。
    她崴着脚，同学扶她过马路，印象中是她念大三那一年，也就是出国第三年的年初。国外念书昂贵，虽然有奖学金，但考虑到未来需要读研，她趁着闲暇在一家超市里打工赚取生活费。
    那天不巧，帮同事搬东西时扭到了脚。
    她同事也是个打工的男孩，也是国内出去留学的，为人憨厚老实，后来还特别不好意思，请她吃了两顿饭。
    宋纱纱说：“我听郑力说，你后来复读了？”
    “你记得当时我们遇到的船长吗？”
    宋纱纱点了下头。
    当时在淞沪码头遇上的，一个极具男人味的硬汉。
    唐南周说：“我跟着他跑了两年的船，后来他出了点事没干了，我回来复读了一年考了大学。复读前，去美国玩了一趟。”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忽然，门铃响了，酒店的工作人员送了冰块过来。
    唐南周从洗手间拿了一块擦手的毛巾出来，倒也是细心，包了五六个冰块，递给了她，然后也没有多留，离开了房间。关上门后，他看了眼她对面和隔壁的房间号，径直下了楼。
    前台姑娘和他打招呼：“先生，您要离开了吗？”
    唐南周问：“8605，8607，以及8620这几个房间有空的吗？”
    前台姑娘查了下。
    “8620是空的。”
    唐南周递出自己的身份证：“住一晚，”他又说：“刚刚和我一起来的是我的女朋友，她和我闹了点别扭，今天又不小心崴着脚了。如果她半夜有什么事打你们前台，务必通知我一声。”
    他的表情如此认真，眼神里充满了担心。
    前台姑娘没有丝毫怀疑，立即点头。
    “好的，先生，请您放心，如果您女朋友有什么事情，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chapter 11（7）

    酒店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在市中心,但硬件设施是豪华型酒店的水准，从六楼的窗户望去，正好能见到一晃而过的地铁。
    雨后的夜晚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气，拂过半开的窗子,吹散冉冉上升的烟雾。
    唐南周靠在窗边。
    窗台有一个烟灰缸,里面已经熄灭了几个烟头,他的指间夹着一只烟,闪烁着猩红的光。风一停,他整个人又重新处于烟雾缭绕中,隐隐能瞧见一双沉默的眼睛。
    唐南周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当年没有参加高考，纯属青春期的冲动,加上对海洋的热爱,头也不回地上了韩毅的船。跟着毅哥跑了两年的船,穿梭在各大国际的港口。
    跑船是个危险的行业,除去无法预计的恶劣天气，早些年东南亚那边海盗盛行,他在上面吃了不少苦头。最后一次跑船，风暴与海盗都碰上了,他是船上年龄最小的一个,身边兄弟护着他，他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飞跃号上死了五个兄弟,货也丢了,那一次之后，毅哥担起了所有责任，飞跃号从此就散了。
    他死里逃生回了s市。
    有时候面对死亡才能认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和宋纱纱分手两年，在毫无人烟的海洋上，在与世隔绝的大海里,在远离宋纱纱的环境里，他以为高中时喜欢过的女孩也不过如此。只要远离了，只要不接触，只要不再见面，伟大的时间便会淡化一切。
    他认识了一群讲义气又有趣的兄弟，一起同生共死，喝最烈的酒，吃最香的肉，热血沸腾，干着在温和的都市里无法想象的事情，活得轰轰烈烈。
    宋纱纱三个字就像是古老的回忆，也像是一场年少时的镜花水月。
    直到那天与死神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见宋纱纱。
    哪怕只有一面也好，他想见她。
    他醒过来时，是在s市的医院里。病房里躺着其他同样死里逃生的兄弟们，他还见到了久违的唐南明。唐南明看着他，表情忧愁，第一句和他说的话是：“唐南周，你胆子真特么大。”
    他没有反驳。
    在医院养好伤后，唐南明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说：“我想出国散心。”
    唐南明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问：“去哪里？”
    他说：“美国。”
    唐南明表情更加忧愁了，最后叹了声，无奈地说：“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我帮你办签证。但散心回来，你得好好为你的未来做打算了。”
    他如愿去了美国。
    宋纱纱的朋友不少，知道她行踪的人国内也有，他九曲十八弯地打听到了。
    他想求复合。
    他去了她读的大学，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
    她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快乐，在人群中依旧闪闪发亮，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和他分手的事情，对她仿佛没有半点影响。
    他想起刚开始认识宋纱纱时，她对他说的话：“……所以我答应了自己，等以后见到爸爸妈妈的时候，可以开心又自豪地告诉他们，我很努力地学习，也很认真地工作，非常用心地经营自己的生活，人一辈子该体验的事情和感情我都有仔仔细细地品尝……”
    他是她体验过的初恋。
    那一刻，他的内心有些骚动，过之一字令他不甘心。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仍然爱着宋纱纱。
    有了两年的跑船阅历，他比以前要成熟且稳重了许多。求复合一事，他并不想冲动。他知道两个人的感情矛盾。然而在他还未想出解决办法的时候，他意外发现宋纱纱身边有人了。
    她的同学说她有男朋友了。
    她的同学说她男朋友特别英俊，对她很好，两个人有共同的理想，现在两个人一起在超市打工呢。
    她的同学又说他们好像订了婚。
    ……
    他亲眼见到两个人的亲密，以及她手指上的戒指。
    后来他回了国。
    唐南明问他有什么打算。
    没多久他复读了，重新考了大学，大学毕业后便去了海上勘测石油。海上信号不好，常常与陆地联系不上，他也无所谓，孤家寡人的，又没有需要操心的父母，虽然生活枯燥，但他的内心却得到安宁。
    他很少和国内的朋友联系了。
    一来是怕得知宋纱纱的婚讯，二来是怕自己会做出一些有违社会道德的事情。
    再后来，他难得回陆地。
    唐南明问他要不要参加高中同学郑力的婚礼，还把请帖给了他。
    唐南周看着新郎新娘的名字，安宁许久的心又起了波澜，尽管喜帖上没有宋纱纱三个字，可是看着秦澜这个名字，在他内心里就等同于宋纱纱相关。
    她表妹的婚礼，他知道她一定会参加。
    还是想见她。
    哪怕不能在一起，也想见一面。
    大学毕业后，唐南明在b市给他安排过一次相亲。对方是个女孩，样貌如何，条件如何，他现在也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高一那一年遇上宋纱纱，可能真的就是他的劫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多年过去，依旧念念不忘。
    之后，他拒绝了唐南明的所有介绍对象的安排。
    唐南明说他在等待一个不可能的人。
    他不是在等，只是不愿忘记。
    .
    早上七点，宋纱纱睁开了眼。
    她的眼底有一片轻微的黑，显然昨天晚上睡得不大好。昨晚她拄着长柄伞，在浴室里艰难地洗完了澡，还让酒店前台帮忙去附近的屈臣氏买了一次性的内裤，顺便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去干洗了。
    这些事情做完，已经是晚上十点。
    之后，她给姑姑打了个电话，说这两天在老朋友家里睡。然后她就躺在了床上。未料怎么睡都睡不着，倒不是脚疼的原因，只觉得心乱。
    当她艰辛地拥有了睡意时，却遇到走错房间的客人摁门铃。
    幸好也没有多做纠缠就离开了。
    只不过难得的睡意被驱走后，她更加难入睡了，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生物钟令她准时起了来，她试着转动了下脚脖子。昨晚的冰敷果真奏效，睡了一觉后，尽管不是深度睡眠，可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扶着墙壁去洗漱，试着走了下，能走，就是有点儿慢。等今晚擦个药油，明天回姑姑家的时候，应该看不大出来她崴着脚了，正好可以给姑姑和姑父送行。
    宋纱纱下去找前台续一晚房，顺便去吃自助早餐。
    续房的时候，前台姑娘还是昨晚那一个，宋纱纱笑着问：“还没有换班吗？”
    前台姑娘说：“八点就换了，宋小姐，您的脚好些了吗？”
    宋纱纱说：“嗯，好多了，谢谢关心。”
    前台姑娘眼神有深意，也笑眯眯地说：“昨晚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很关心您，特地嘱咐我们多留意……”前台姑娘很热心，又说：“这年头这么细心的男人不好找。”
    宋纱纱没接话，拿回房卡去餐厅吃早餐。
    七点半的餐厅人不多。
    长餐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宋纱纱没有选择困难症，拿了餐盘取了一碟生煎，一杯鲜榨橙汁，还让人家煎了一个太阳蛋。她坐在离餐台最近的双人桌慢条斯理地享用她的早餐。
    没过多久，她隔壁的双人桌坐下两个年轻的女孩，不像当地人，看起来像是外地来旅游的，两人打从一坐下便讨论着接下来的观光行程。
    “野生动物园需要一天吧？我们慢慢看吧，坐地铁过去。”
    “公交也蛮方便的，听说锦鲤就是s市人，那本书的女主原型是她的朋友，应该也在s市吧？”
    “我在微博上看到的八卦是女主人公在肯尼亚工作？哎，那本书是写得真好，我本来都对动物没什么兴趣的。现在来s市都想去野生动物园看看了。”
    “哈哈，那你知道吗？这本书准备要改编电影了！希望不要毁原着。”
    “啊？改编电影？女主角谁来演？十五十六岁的机智聪明少女，现在哪个流量小花能演得出来？”
    ……
    话题很快便拐到了娱乐圈。
    宋纱纱对国内的娱乐圈不了解，也不感兴趣，只不过对于景黎在国内的名气却有了新的认知。
    ……看起来真的很火啊，在酒店里吃个早餐也能碰到有人讨论。

 chapter 11（8）

    宋纱纱吃过早餐后,还去微博上关注了下景黎写的《勇敢的少女》这本书，正巧就刷到了影视宣传的消息，说是在做准备工作了，即将进入剧本改编环节,原着作者也会成为编剧把关的一员。一般来说,都是剧本过后再开始选角,而因为这本书的红火,选角与改编一同进行。
    昨天晚上发的微博,今早八点整已经过万转发。
    宋纱纱瞄了眼转发的人,发现好几个她不关注娱乐圈也知道的演员都转了，可见受到关注之广。
    也是巧,她刚关了微博,景黎就给她发了微信。
    【景黎：纱纱,我跟你讲下,昨天晚上我签了合同，影视公司那边就找我开会了,主角的选角我也会参与把关。到时候女主角出来了，你过目一下。】
    【宋纱纱：这个我无所谓,能让更多人关注野生动物保护,我就心满意足了。】
    【景黎：你真是把身心都奉献了给事业啊！】
    宋纱纱不由莞尔。
    景黎很快又发来一条微信。
    【景黎：今天要一起吃饭吗？上次没和你吃到晚饭，我可惜好久了。等你回肯尼亚了,我又要好一阵子才能见到你了。】
    【宋纱纱：我崴着脚了,不太方便。等我好得差不多了再和你吃饭，我回去工作前一定跟你一起吃顿饭。】
    【景黎：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你昨晚有碰见唐南周吗？】
    【宋纱纱：嗯？】
    【景黎：昨晚我不是发了一条朋友圈吗？然后万年没找我说过话的唐南周跑来问我，我们是什么时候结束聚会的。他……似乎对你旧情难忘？】
    宋纱纱看着旧情难忘四个字，正要打字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
    景黎向来话题多,有时候她不说话，景黎一个人都能说上许久。她停顿了那么一会，景黎很快便转移了话题，谈起了电影的事情。足足半个小时，两个人才结束了话题。
    宋纱纱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开了餐厅。
    .
    宋纱纱走得慢。
    酒店餐厅走出来就是大堂，约摸是节假日的缘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正考虑着今天在酒店待着要做什么时，她握着的手机震动了下，来了条微信。
    尚未解锁屏幕，宋纱纱就见到弹出来的微信提醒。
    【唐南周：昨天答应我的吃饭，今天？】
    宋纱纱抿住唇。
    她犹豫了片刻，眼角的余光不经意一瞥就见到了坐在大堂等候区沙发上的唐南周。他穿得很随性，t恤配五分沙滩裤，踩着一双球鞋，配色完全不讲究，兴许是出门时从衣柜里随便抓一件出来的。倘若换个人穿可能会很糟糕，但是在如同衣架子一般的唐南周身上，却有种街拍的时尚感。
    不少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有想接近的，却又被他散发出的冷漠给吓退。
    宋纱纱也没有忍住，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非洲因为地理位置以及人种的关系，她见过许多肤色黝黑的男人，不论国籍，但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唐南周。他大概是在海上工作的原因，常年接受紫外线的照射，肤色并不像念书时的白皙，也不是黑得像非洲人民那样，而是相当好看的古铜色，给他增添了一股子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味。
    他站了起来，径直向她走来。
    待他走近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走神了。打从与唐南周重逢，一天？两天？不到三天，她愣神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她问：“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嗯”了声：“怕你跑了。”
    宋纱纱说：“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不会食言，你放心。”
    他眼神倏然有几分黯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郁郁寡欢，又有些自责。只不过这些情绪走得快，他敛眉问：“吃午饭？”
    宋纱纱说：“你人都来了，我能说不吗？”
    他说：“晚饭也可以。”一顿，又说：“晚饭我请你。”
    宋纱纱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又拿起手机看了下，说：“我在国内待得的时间不多，你应该也是吧？我现在脚不太方便，要不就在酒店里吃吧？我昨晚看美食app里，说这家酒店的本帮菜还可以，中餐厅在顶楼。”
    唐南周没有意见。
    两人约了时间和地点后，宋纱纱直接回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她的背轻轻地靠在门上，一口气缓缓地呼了出来。差不多到点的时候，她提前了十五分钟坐电梯上顶楼。她太了解唐南周的个性了，这一顿饭他绝对不会让她请的。所以她打算先去和餐厅说好，等会把账单挂在她的房卡上。
    电梯门打开。
    宋纱纱一走出去就愣住了。
    她已经提前了十五分钟上来，未料唐南周的人已经到了。他没有进餐厅，而是坐在餐厅外设置的吸烟区里抽烟。从烟灰缸里的烟头看来，显然在这里待了很久。
    他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也是愣住了，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提前上来。
    他立马摁灭了烟头，动作极为迅速。
    宋纱纱朝他走过去。
    他轻咳了声，神色有几分不自在，问：“怎么提前上来了？”
    宋纱纱说：“在房间待着也无聊，”她上下打量他，说：“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那时念书，人人都说一中大佬唐南周抽烟打架样样在行，打架她是亲眼见过的，但抽烟这一项，从第一眼见到他算起就没见过。
    他说：“现在也没怎么抽。”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遮挡住身后一整个烟灰缸的烟头，又欲盖弥彰地说：“都是别人抽的，我刚来不久。”
    宋纱纱扑哧地笑了下，说：“唐南周，你怎么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抽烟又没什么，成年人有工作压力，抽烟解压。我身边也有不少同事抽烟……不过抽烟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说：“你不喜欢。”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沉默。
    宋纱纱的心头猛地一跳，砰咚砰咚的。
    最后还是唐南周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说：“进去吃饭吧。”
    .
    两人到得早，中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
    宋纱纱提前预订了位置，是一个靠窗的位置。服务员引着两人走进，宋纱纱干脆利索落地拿了菜单点餐。她问唐南周：“有忌口的吗？”
    他说：“和以前一样。”
    宋纱纱应了声，很快便点了四菜一汤。
    两人以前谈恋爱时也没少吃本帮菜，如今多年过去，一块吃本帮菜时的菜式并没有任何变化，还有常叫的那几道菜。饭间，两人没怎么交谈，直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唐南周问宋纱纱：“要吃糖吗？”
    宋纱纱以前吃完饭有把糖果当饭后点心的习惯。
    她抬了头，就见到唐南周自然而然地掏出一把糖果，手掌在她面前张开。
    宽大的手掌间是五颜六色的糖果。
    那一刹那，宋纱纱似乎听到时光在碎裂的声音。
    她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说：“不吃了。”
    他没有多说，收回了手，轻轻地“嗯”了声。
    宋纱纱看他一眼，说：“我去上个洗手间。”说是上洗手间，实则是去埋单。她知道如果在餐桌上喊服务员来埋单，她无论如何是抢不过唐南周的。毕竟谈了几年的恋爱，她知道她这一位前男友在付钱这个方面上有着强烈的执着，而且一般人还真的抢不过他。
    她走到拐角处，喊莱一个服务员埋单。
    服务员问：“请问是几号桌？”
    宋纱纱：“十号，麻烦挂单，挂在8606的房间。”
    她正要拿出房卡，却听服务员说：“小姐，您的账单已经结了。”
    宋纱纱诧异极了，从头到尾唐南周都没有离开过餐桌，他怎么结账？此时，服务员查看了下，又说：“是挂在你朋友的房间，8020。”
    .
    宋纱纱返回餐桌，她坐下后便看着唐南周。
    唐南周也看着她，问：“上完洗手间了？”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宋纱纱开心不起来，说：“唐南周，说好我请的。”
    他说：“我从不让前女友请客。”
    她问：“你有多少前女友？”
    他说：“只有你一个。”
    宋纱纱轻声问：“唐南周，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在重新追你。”

 chapter 12 （1）

    伤后处理得当,宋纱纱的脚恢复得很快。
    她回家给姑姑和姑父送行时，两老都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姑姑和姑父各即将前往淞沪码头乘坐宝石号邮轮前往日本，小表妹和郑力这对新婚夫妻也过来送行。
    郑力开了车，停在小区门口。
    秦澜嘱咐着说：“爸,妈,在外面小心一些。我听说邮轮上有免费和自费的餐厅,不要省钱,该花就花,别去免费餐厅人挤人了。你们花了多少钱,我和郑力给你们报销。”
    宋丽说：“瞎担心，有那个钱自己留着,爸妈又不是没钱。”
    话是这么说,但眼里充满着笑意。
    “你们新婚夫妻度蜜月的时候才该多花点,年轻人,是该浪漫浪漫的。不像你爸和我，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浪漫？”宋丽又交待了一番，还事无巨细地提醒女儿要看好钱包证件等小事。
    秦澜说：“知道啦,妈,我都多大的人了，不用提醒我了。”
    “什么多大的人,你八十岁也是妈的女儿。”
    秦澜笑：“知道啦。”
    宋丽交代完秦澜,又叮嘱宋纱纱：“纱纱，你一个人在家也要小心，有什么事可以找邻居帮忙。”
    宋纱纱也点头。
    “好的，姑姑，不用担心我,你们玩得开心。”
    宋丽这才和丈夫下楼，宋纱纱站在门口和他们挥手。未料没多久，小表妹又重新上了来。宋纱纱问：“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小表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没有，我等会不回来了，和我老公直接回新房那边。”
    宋纱纱微怔：“所以？”
    小表妹说：“我代表广大老一中同志来八卦一下，你和唐南周的状况。”
    宋纱纱又是一愣。
    小表妹给她解释：“那天景黎姐不是发了条朋友圈吗？唐南周在下面堂而皇之地夸你好看，把我们这些一中同学都震惊了。郑力和胖哥都好奇得很，派我来打听。我昨晚可是听说了，唐南周一直没有谈过女朋友，好像一直在等你。”
    宋纱纱伸手敲她的脑门。
    “怎么不改行当娱记？你表姐的感情生活别操心，快去送姑姑和姑父。蜜月好好玩，你表姐等着看喝你孩子的满月酒。”
    一山还有一山高，听到催生，秦澜的一张脸蛋就皱巴巴的，当即不敢八卦了。
    等秦澜一走，宋纱纱把门一关，还是没有忍住叹了一声。
    她想起了昨天中午唐南周的表白。
    重逢以来，他的种种表现，她不是察觉不出来。只是有些话如果不说出来，可以继续当朋友。但有些话说出来了，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当。
    她拒绝了唐南周。
    他们都已经不是念书时的花季雨季，人生没有这么多个八年可以浪费。
    分手之后的难过，她不愿意再次尝试。
    .
    晚上睡觉的时候，家里只剩宋纱纱一个。
    她很早就睡了。
    梦里，她又见到了唐南周。大抵是见过面的缘故，这一次不再是年少时的模样，而是现在成熟又稳重的脸孔，他坐在他们那天吃午饭的餐厅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对她说：“我在重新追求你。”
    她说：“我不同意。”
    他也很平静，说：“嗯，我知道了。”
    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仿佛那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小插曲。饭后，唐南周送她回房，也没有多做逗留，更没有多说什么。
    转眼间，梦境又变了。
    这一回，梦里没有唐南周，只有她一个人，地点在大学里的双人宿舍。
    室友不常在宿舍里住，经常只有她一个人。
    梦里的她在看书，一动也不动的，页码一直没有动过。
    猛然间，她却哭了起来。
    .
    宋纱纱醒过来时，仍是半夜。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湿漉漉的；又摁了摁胸口，微微疼。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月光照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微醺的夜风。
    她缓缓地松了口气。
    她真的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也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
    和唐南周分手的第一年，她去了美国念书。
    在人前鲜少表露自己的心情，人后只有自己一个时便喜欢看书，可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进去，时常看着看着便开始难过。一难过就开始掉眼泪。
    她对唐南周是有埋怨的。
    她怨他不相信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怨他出尔反尔。
    尽管后来随着时间的增长，她懂得更多感情上的不易，也明白当初的那一段感情里，两人想着办法努力成熟，可仍旧太过年轻。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能接受，那就分开。
    长痛不如短痛。
    唐南周是她的初恋，尽管没有终成眷属，可给她带来的仍然有许多美好甜蜜的回忆。
    她懂得感恩，也一早学会了与孤独和难过当朋友，试着去接受它们的存在。
    她现在一个人挺好的。
    .
    宋纱纱在家里待了几天，享受了国内便捷的外卖与快递生活。
    她这次回国参加婚礼，前前后后请了半个月的假期，万万没想到回国第三天就崴着了脚。不过幸好也没有什么大碍，休养了一周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蹦蹦跳跳还不行，但正常走路已经没问题了。
    宋纱纱打算去n市一趟。
    n市是宋纱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假如当初父母没有意外离世，她应该也会在n市里念书考大学。父母给她留了一笔遗产，不少，只是在美国念书和读研，虽有奖学金的支撑，但念完书后已经花得差不多。
    以前她想的是完成自己的梦想后就回国，所以n市的房子一直没有卖。
    现在她在肯尼亚待得开心，不太想回国了，这一次回来除了参加小表妹的婚礼之外，还有个事便是把房子卖出去。虽然n市不及s市的寸土寸金，但是作为省会城市，房价也不低。
    八年的时间，足以让原本的房价涨了十倍不止。
    姑姑也知道她要卖房子的事情，先前一直在国内替她张罗，找个亲戚介绍的靠谱的中介公司。前几天她和中介还有买主约好了签合同时间。现在国内高铁也很方便，s市过n市，不到两个小时的高铁。
    宋纱纱很干脆利落地去了n市。
    买主性子爽快，没有诸多挑剔，签合同时很是顺利。
    流程走完，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
    和中介告别后，宋纱纱打算回s市，没有在n市逗留的打算。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这样的感觉令她心有余悸。她有些害怕，回程买了商务座。
    她在高铁上给景黎发信息。
    【宋纱纱：锦鲤，你方便来接我一下吗？】
    【景黎：啊？什么？】
    【景黎：可以！】
    宋纱纱本来是有几分害怕的，但瞧着景黎懵懵懂懂地问她什么事，她还没说是什么，她又立即补上一句可以。登时，她内心就觉得暖洋洋的。景黎和读书时没有变化，一直是个小太阳般的存在。
    宋纱纱把觉得自己疑似被跟踪的事情和景黎说了。
    景黎如临大敌，立即表示——等我！我叫上几个孔武有力的保镖！
    .
    和景黎说了后，宋纱纱才稍微松了口气。
    商务座的车厢里人少，空间安逸，倒是蛮舒服的。这样的环境适合思考，只是她思考了一整个回程，都没想出究竟有什么人会跟踪她。
    难道是看她卖了房子？还是中介泄漏了信息？又或是知道她身负巨款，起了劫财的心思？
    想不通。
    宋纱纱干脆不想了。
    景黎仿佛也怕她害怕，一路上都在跟她聊天。
    快到站的时候，景黎给她连发了几个卖萌的表情。
    【宋纱纱：嗯？】
    【景黎：我问一下哦，你和唐南周见面时觉得尴尬吗？】
    【宋纱纱：还……行。】
    【景黎：哦哦。】
    景黎又开始发卖萌的表情了。
    等到站后，她终于知道景黎十连发的卖萌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出站口那儿，打扮得十分居家的景黎嘿嘿地笑着，像极了她发的表情包。
    而她身边还站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唐南周。

 chapter 12 （2）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轻轻地点了下头，随即移开了目光，落在了四周。
    他似是在找什么，找了一圈也没继续看宋纱纱。
    他神色平静,一点儿也不像前几天刚和她表过白的样子,仿佛两个人只是偶然相逢的老朋友。景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她靠近宋纱纱,小声地说：“纱纱,我问了一圈身边的朋友,这个时间点只有唐南周有空。”
    宋纱纱说：“没事。”
    景黎挽住宋纱纱的胳膊，警惕地看了看周遭,又问：“你出来的时候还有没有人跟着你？”
    宋纱纱说：“应该没有了。”
    她也四周望了望,又说：“我并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跟着我,就是有个这样的感觉,”说着，见景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又说：“如果有的话，可能现在也放弃跟踪我了。”
    她把自己的推测和景黎说了。
    景黎点点头,说：“很有可能是看中你的钱财了,现在你回了s市，又不在n市,再猖狂,手也没那么长吧。纱纱，你接下来这几天还是不要去n市了，免得又被盯上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唐南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宋纱纱。
    一时间，思路又被打断。
    景黎看看唐南周,又看看宋纱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说：“现在没事就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今天晚上要不你住我家吧？我现在一个人住一套房子，还有空房间，洗漱用品什么的都有新的。”
    宋纱纱说：“也好，我先回去一趟拿换洗的衣服。”
    景黎对唐南周说：“那麻烦你送我们俩回去？”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
    .
    回去的路上，唐南周全程沉默。
    不过幸好车上还有活宝景黎，她仿佛也怕两人尴尬，嘴巴一直没停过。
    宋纱纱还没去过景黎的新家，等到了后才发现离她姑姑家并不远，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是一个新建的小区。绿化和安保都做得不错。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保安还熟稔地与车后座的景黎打招呼。
    “晚上好，”见到她旁边的姑娘，他又笑眯眯地补了句：“小黎带朋友回来玩呀。”
    景黎说：“王伯晚上好。”
    此时，驾驶座的车窗放下。
    被称作王伯的保安见到了唐南周，他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几眼，随后也打了声招呼：“唐先生回来了啊。”
    唐南周淡淡地“嗯”了声。
    王伯放行。
    唐南周开着车驶进了地下车库。
    宋纱纱回味着刚刚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等唐南周把车停妥，又和宋纱纱与景黎一块乘坐电梯。景黎住在十五楼。电梯门一开，唐南周也跟着出了来。
    景黎对唐南周说：“今晚麻烦你了。”
    唐南周没吭声，倒是看了几眼宋纱纱，说：“有事告诉我。”说完，竟转身摁了密码锁，进了景黎隔壁的屋子。宋纱纱总算知道先前奇怪的地方哪里来的了。
    她瞪大了眼。
    “你……们是邻居？”
    景黎也摁了密码锁进屋子，在玄关处给宋纱纱拿了一双新的女式拖鞋。她这才说道：“他虽然是我的邻居，但一年里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甚至一整年也碰不到他的人。”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急忙说道：“那个……纱纱，你不要误会啊，千万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们基本没有什么接触的。你要是误会我的话，唐南周能揍死我。”
    宋纱纱哭笑不得。
    “你瞎说什么。”
    景黎正经八百地说：“我没瞎说，这是唐南周的原话。”
    宋纱纱一愣。
    景黎又和她说：“我这房字是前两年才买的，当时邻居也没有人，我也不知道唐南周会在我隔壁买房子。后来是有一天，我出门的时候见到中介带人来看房子，在楼下凑巧碰上了唐南周。”
    她开了灯，又去厨房给宋纱纱倒了杯温水，继续说：“我当时才知道唐南周想买房，我那时也觉得挺奇怪的。我从胖球那里听说，唐南周本身是有房子的，还是很好的地段，而且他常年不在s市，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买房子的。后来才知道他原先的房子卖掉了，卖掉后他又想买一套新的……”
    景黎看了眼宋纱纱，又说：“我听中介说，当时唐南周也在犹豫要不要买，见到我后就确定要在这里买房子了。”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她轻咳了一声，说：“中介说，唐南周选择这里的房子，原因有两个，一是离他前女友的娘家近，二是这里有他前女友的好朋友，她在这里也许会住得方便。”
    .
    宋纱纱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她和唐南周在电影院里约会，看完电影出来后，正巧景黎给她打电话。当时景黎看完了一部美国的情景喜剧。那部美剧讲的六个好朋友在同一栋楼里生活的各种趣事。她看完后心里很是羡慕，说以后想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隔三差五的窜个门，一起经历人生的种种，想想也是很美好。
    她听景黎说完后，就给唐南周安利了那一部美剧。
    那部美剧作为英语口语的入门，当时也很受大家的推崇。她安利完后，也随口感慨了句：“虽然我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才会产生美感，但如果以后邻居是景黎的话，我并不介意。”
    .
    那么多年过去了。
    她没想到唐南周会把她随口一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
    景黎又说：“后来唐南周不是买了我隔壁的房子吗？他又在海上工作，一年回来的次数不多。我就好心说可以帮他隔三差五打扫一下，看在过去老同学的情分上。你知道他怎么回我的吗？他不仅拒绝了我，而且还说他不和前女友的闺蜜走近，以免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说嘛，你要是误会了我，他肯定要揍死我了。”
    她边说边打量着宋纱纱的表情。
    宋纱纱还是没吭声，不过倒是抬了眼，看着她。
    景黎顿时心虚。
    宋纱纱问：“唐南周让你来当助攻？”
    景黎重咳一声。
    宋纱纱立即明了。
    景黎小心翼翼地问：“纱纱，你是不是生气了？啊啊，你不要生气。大不了我不当助攻了。我就是看唐南周诚意十足，你也放不下他，想着要不撮合你们试试。有什么问题以前解决不了的，现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能解决了？毕竟八年前你们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但是！纱纱，我要表明一点，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喜欢我撮合你们，我就不干了！”
    宋纱纱说：“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
    她又轻声说：“而且，再过一周我要回肯尼亚了，再回国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
    宋纱纱原本是打算在景黎家待个三四天再回家，正好姑姑和姑父的邮轮之旅也差不多结束。等她回去后，陪姑姑姑父一两天，也差不多可以回去工作了。
    至于唐南周，等她回了肯尼亚，一切便会回到正轨。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没过两天，宋纱纱就接到公司领导的电话，让她作为公司代表去b市一趟，参加若干高校联合举办的有关近期野生动物保护的研讨会。宋纱纱在工作上十分卖力，虽然工作时间仅有两年，但是在这个领域上已经颇有名气。早些年在实习期间便为野生动物保护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有一次回国还接到国内颇有知名度的人物专访杂志《申海周刊》的采访邀请，编辑夏园很是善谈，那一期采访出来后，效果还不错。
    回国参加研讨会的事情，以前宋纱纱也没少干，只不过在假期内突然接到安排，倒是头一回。
    宋纱纱正好在国内，也方便。
    s市过b市，高铁五个小时，交通相当便利。
    宋纱纱当即便答应了，中午收拾了行李前往高铁站，又给姑姑他们发了短信，说是工作结束后直接从b市飞回肯尼亚，就不回s市了。有了n市的小惊吓，宋纱纱前往b市时还是买了贵了几倍价格的商务座，想着能安全一点。
    有时候昂贵的价格总能给人多多少少带来安全感。
    前往高铁站的时候，景黎来送她。
    景黎说：“你到b市后给我发消息。”
    宋纱纱点头：“好。”
    景黎似是还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纱纱知道她想说什么，说：“我懂的，你不必说，我和他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她强调。
    景黎却笑了下，说：“嗯，好的，我懂了。”
    宋纱纱与她告别，过安检，等候列车的到来。
    她坐在等候区的座位上，想着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到唐南周了。
    这么一想，没由来有几分难过。
    只是却也明白，这只是小难过，倘若复合再分开，那样浓厚的难过情绪，是不愿再尝试了。她心想，离开s市后就把这几天发生的都忘了吧。
    就从上了高铁开始。
    她对自己说。
    检票，上车。
    宋纱纱觉得自己做得很好，难过的情绪好像一点比一点少了。直到她坐下来后，没多久隔壁的乘客也来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飘来，是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她以前和唐南周提过，觉得这个味道的沐浴露好闻，然后做主给他囤了半箱。
    宋纱纱察觉到自己又想起唐南周，又有些难过了。
    无意间，眼角的余光瞥去。
    她瞬间就愣住了。
    唐南周淡淡地说：“去b市吗？真巧，我也是。”

 chapter 12（3）

    ……巧个头。
    宋纱纱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哪里是巧合。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当年怎么不知道唐南周还有死缠难打的一面？再看他一眼，现在的他淡定又从容，仿佛真的那么巧他们坐上了同一辆高铁,还恰恰好成为了邻座。
    检票员来检查车票。
    唐南周拿出车票时,检票员愣了下,说：“先生,您的座位是2a。”
    唐南周说：“嗯,我知道,等2a的人来了，我会和他说换座位。”
    检票员自然是没有异议,很快便微笑离去。
    宋纱纱：“……”
    唐南周又拿了一份报纸,开始面不改色地看了起来。宋纱纱瞄了眼他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二十四寸的,正好是适合出差五到八天的尺寸。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透露的消息。
    她给景黎的微信发了个问号。
    景黎立马哭泣表情包十连发，最后补了句——纱纱,一中大佬还是一中大佬啊，很可怕的啊。
    之后,又补上举白旗投降的表情包。
    宋纱纱无奈。
    列车已经启动,车窗外掠过一片又一片的湖海，商务车厢里擦得明净透亮的车窗倒映出她的脸庞,还有她隔壁在看报纸的唐南周的侧脸。
    正午的阳光微微晒,投射在车窗上正好有一层光，他的侧颜也似是多了一圈光芒。
    宋纱纱看着看着，有些挪不开目光。
    明明上车前和自己说好了，等上了车，过去一周心底荡起的涟漪便不再作数。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跟过来了。此时此刻，他就在她的身边。
    那么……之前说好的还作数吗？
    宋纱纱不知道。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干脆果断的人，鲜少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可回国几天，她却跟变了个人似的。是唐南周太特殊，还是自己太久没谈恋爱了？
    下一个站到达的时候，2a座位的人来了。
    唐南周起身和他说：“能换个座位吗？我在追人。”
    男人看了眼宋纱纱，露出了然的神情，很是大方地答应了。商务座的车厢不大，几乎是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刷地望来。宋纱纱只觉面皮发热。
    唐南周不以为意，十分淡定地坐下，又拿起刚刚的报纸看了起来。
    宋纱纱终于没有忍住，说：“唐南周，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他说：“嗯，我知道。”
    ……这哪里像是一幅我知道的模样？宋纱纱说：“唐……”刚说了一个字，又见到斜对面的座位上的人八卦地在看着他们，声音登时打住，索性用后脑勺对着唐南周。
    让他跟着，她就不信他还能跟着她回肯尼亚了。
    他忽然解释：“我跟你去b市，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全，其余都是次要。”
    宋纱纱闻言，又转回头来。
    她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帝都治安好，不会有什么危险，在n市只是个意外。”
    他问：“你能百分百保证吗？”
    宋纱纱没吭声。
    他又说：“我不放心，我怕你出事了。”顿了下，又说：“也想多看你几眼。”这话锋一转，倒是生出几分旖旎的暧昧来。宋纱纱轻叹一声，说道：“南周，其实当年我挺难过的，和你分手之后。”
    她又说：“有好一阵子晚上经常失眠，但是我也知道当初我们分手怪不得谁，我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你想要追逐你想要的爱情……”
    他沉默了会，问：“你是不是在怨我？”
    宋纱纱说：“有过吧，现在没有了。”
    他问：“怨我说话不算数？”
    她说：“……是。”
    唐南周无法否认，当初是他先应承了她，后来也是他先反悔的。他说：“也许你不信，当初我说由你说了算，感情是真的，心意也是真的，我……”
    宋纱纱摇摇头，打断他。
    “我知道的。”
    她认真地看着他，又说：“人都是这样的生物，不是吗？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因为随着时间和心情的变化，人总会改变的。当时的想法不代表现在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你当时爱我的心是真的。不是你的承诺没有兑现，而是人的一生变数太多，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秒发生什么。”
    唐南周说：“对不起。”
    宋纱纱说：“你不用道歉，没什么好道歉的。”
    他又说：“如果不是我伤了你，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为以前的我向你道歉，但我还是想追你，承诺我不说，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决心。”
    .
    宋纱纱不知道他的实际行动是什么，只知道现在的唐南周很黏人。
    到达b市后，宋纱纱前往下榻的地方。
    研讨会在二环内的一家酒店里举办，宋纱纱也在那儿住，找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唐南周也默不作声地订了一间房，还跟前台要求要在她房间的周围。
    大概是小长假刚过，酒店里空房不少，最后唐南周还真的挑到了一间她隔壁的房间。
    宋纱纱放下行李后就开始准备明天研讨会的资料。她参加过很多次类似的会议，颇有心得，内容是信手拈来，因此时间倒也算是充沛。
    研讨会的会议室在酒店二层。
    第二天，宋纱纱过去签到的时候，未料却遇到了个熟人，也不是别人，是她高三的同桌罗晓棠。
    宋纱纱很是诧异。
    “晓棠？”
    罗晓棠也很是诧异，低头看了眼名单，说：“啊，我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真的是你。宋纱纱，很久没见了啊，我昨天看景黎的朋友圈，以为你还在s市呢。”
    宋纱纱说：“昨天是还在s市，正巧这边有研讨会，我又在国内，公司就把我抓来了。”
    罗晓棠苦笑一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是被抓来当打杂的。”
    她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说：“我不是在c大念博士生么？我的导师特别爱让我跑腿，昨晚临时把我抓来给他老婆的会议打杂。专业也完全不对路，只能负责签到和斟茶倒水了。”
    她把笔给了宋纱纱。
    宋纱纱签了个到。
    罗晓棠又问：“几时回去？”
    宋纱纱说：“再过五六天吧，你们这边的研讨会过后还有几个活动要参加，正好我很久没来b市，也打算在b市玩玩。”
    罗晓棠看了眼她的手指。
    宋纱纱主动解释：“没结婚，没对象。”
    罗晓棠笑：“你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今晚一起吃个饭？”
    宋纱纱也笑：“好的呀。”
    .
    晚上，罗晓棠约了宋纱纱吃烤鸭。
    吃饭的地点离酒店不近，宋纱纱看到了下地图导航，约摸有八公里的样子。宋纱纱虽然鲜少在国内待着，但是也知道b市的堵车现象，这个晚高峰的时间点打车过去，恐怕能堵到烤鸭也凉了。
    宋纱纱打算坐地铁过去。
    未料出了酒店门，罗晓棠发了信息给她，说开车来接她。
    宋纱纱回了个“好”字。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她的面前，驾驶座的车窗放下，却是露出一张有些陌生的脸。很快的，车后座的车门被打开，罗晓棠下了来，说：“这是我师兄，姓骆，说送我们一程。”
    宋纱纱看了看他，忽然就想了起来。
    “你是今天研讨会上的？”
    男人微笑：“宋小姐的发言很精彩，提出的观点新颖，在场的各位对宋小姐都印象深刻。我姓骆，单名一个量字，和晓棠师妹同一间学校，也是c大的。”
    宋纱纱听他提起，稍微有点印象了。
    今天自我介绍的时候，确实有个人姓骆的，只不过她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
    她点点头，扯唇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骆先生夸奖了，麻烦你送我们一程了。”
    骆量彬彬有礼。
    “不客气。”
    .
    路上果真很堵，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拖了一个小时。不过骆量十分善谈，一路上都在和宋纱纱聊野生动物保护这些年的发展，他谈吐幽默风趣，罗晓棠偶尔也插上几个话题，一个小时转眼间便过了。
    到了烤鸭店后，骆量风度翩翩地给两位女士开了车门，还说：“晚上有需要的话，可以喊我送你们回去。”
    罗晓棠没和他客气，说：“好，有需要就喊你。”
    骆量颔首：“没问题。”
    说着，他又朝宋纱纱点了点头。

 chapter 12（4）

    宋纱纱许久没有吃过烤鸭了,在肯尼亚的时候也有华人开的烤鸭店，但到底不在国内，味道不够正宗。宋纱纱吃过两次便不想再去，也只有格外想念的时候才会去尝一尝。
    今晚罗晓棠约吃烤鸭,可以说是很得她的心了。
    “……才不是心有灵犀,我这是心细。”罗晓棠抬手喊服务员拿了一扎小吊梨汤过来。老式的铜色小茶壶倒出一杯小吊梨汤,她递给了宋纱纱,又说：“烤鸭容易上火,喝点小吊梨汤。我每次吃烤鸭就喜欢配这个。每次我和我男朋友来,他都只爱喝酸梅汤配烤鸭。”
    宋纱纱听她言语间提起男朋友，不由笑了下。
    “各喝各的,挺好的,也没有影响,还能多尝一种。”
    她喝了口小吊梨汤,浓郁清甜的梨汁滑过喉咙，她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真好喝,我回头上网找找有没有熬制的方法，到时候自己煮着喝。”
    罗晓棠笑说：“今天送我来的骆师兄家里开餐饮的,他家里开了好几家连锁的当地菜,饮品里就有小吊梨汤。他们家熬制的小吊梨汤比这家还好喝。改天我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套个秘方出来。”
    宋纱纱本想说什么,可话音一顿,又抬了眼，看着罗晓棠。
    “嗯？骆师兄？”
    罗晓棠轻咳一声，说：“哎，看出来了？”
    宋纱纱说：“本来不明显，你一提就挺明显的。”
    罗晓棠说：“那你要考虑下吗？”
    宋纱纱直接拒绝。
    罗晓棠说：“我一般不帮人做媒,你不考虑的话我等会便拒绝他。不过……我还是想给我的师兄说几句好话。他为人不错，样貌如何你刚刚也见过了，中上的水准，b市本地人，家里三套房，独子，和你同个专业的，我听说也有打算前往肯尼亚工作几年，历练一下。情史方面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从我的观察看来，为人自律，也洁身自好，我几乎没见过他主动追去哪个女孩子，”一顿，她又说：“你是第一个，今天你们开完会后，他就跑来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宋纱纱开玩笑说：“你的骆师兄这个条件，在b市应该是热饽饽吧，居然看上我了？”
    罗晓棠说：“你长得好看，又有气质，我那骆师兄今天一见到你，就问我信不信一见钟情。”
    宋纱纱敛眉，说：“我信一见钟情，只不过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罗晓棠说：“真不考虑？”
    宋纱纱点头。
    罗晓棠说：“行，我等会拒绝他，”说着，又松了口气，说：“我第一次帮人牵线，真不是个容易干的活。”似是想到什么，她上下打量着宋纱纱，问：“没放下？”
    宋纱纱没回答，转移了话题，问：“你住哪里，和我住的酒店顺路吗？”
    罗晓棠说：“不顺路，不过你远道而来，我等会送你回去吧。”然而，离开烤鸭店时，宋纱纱又瞧见了那一辆熟悉的黑色路虎。罗晓棠的师兄斜倚在车门上，见着她们俩，笑着迎前，说：“我刚好过来这边办点事，顺道送两位美女回去。”
    宋纱纱对待异性的原则向来是如果没有意思，便果断拒绝，不留一丝一毫的念想。大家都是成年人，时间宝贵，如此也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
    不过，对方是罗晓棠的师兄，她倒是不好让罗晓棠难办。
    罗晓棠也识趣，说：“好呀，那师兄先送纱纱回去，然后再送我吧。”
    骆量眸色微深。
    先前罗晓棠的言下之意明显，罗晓棠知道以骆量的智商应该能听得懂她的意思。只是倒没想到骆师兄在感情方面还挺坚持的，趁她和宋纱纱聊得正欢，默不作声地先拐到她住的小区。
    “导航提示那边堵车，师妹我先送你回来。”
    罗晓棠看了宋纱纱一眼。
    宋纱纱也没多说什么，只说道：“晓棠再见，我回到酒店后给你发个信息。”等罗晓棠下了车，骆量便开始和宋纱纱聊起了一个野保基金会，打算自己成立一个，资助项目的进行，找宋纱纱咨询意见。
    话题虽然中规中距，但是很对宋纱纱的喜好。
    宋纱纱抽空给罗晓棠发了个微信。
    【宋纱纱：你师兄手段真是了得，我公司里还有不少单身的姑娘，应该会很喜欢他这种类型。】
    【罗晓棠：替我师兄默哀一秒钟。】
    到达酒店后，骆量下车给宋纱纱开车门。
    他含笑说：“我听师妹说，你们是高中同学，那你应该和我师妹差不多大，我就不喊你宋小姐了，跟她一起喊你纱纱可以吗？”
    “骆先生是个很有趣的人……”
    北方十月中旬已经有些冷了。
    宋纱纱穿得少，晚风刮来时带着一股子寒意，她打了个喷嚏，中断了谈话。
    骆量说：“我送你进去吧，北方晚上冷。”
    宋纱纱说：“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骆先生您很有风度，只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另一半。今晚多谢你送我回来。”
    骆量仍旧面不改色，说：“我很久没收过好人卡了，但是收得也高兴，我很欣赏宋小姐你这样的女孩。虽然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还是想和你交个普通朋友，说不定以后有合作的机会。我刚刚和你谈的项目，过阵子会过去肯尼亚那边。方便加个微信吗？以后工作上好沟通。”
    骆量说到这个份上，宋纱纱也没有不加的理由。
    骆量又说：“进去再加吧，外面冷。”
    两人一块进了酒店，宋纱纱调出二维码，让骆量加了，之后骆量彬彬有礼地和她告辞，再也没有提追求的事情。
    骆量前脚刚离开，罗晓棠后脚就发来信息。
    【罗晓棠：你已经拒绝我师兄了？】
    【宋纱纱：是的，不想耽误其他人。】
    【罗晓棠：真干脆，我师兄可能要伤心几天了。】
    【宋纱纱：我到酒店了，今晚多谢你的款待，下回你要来肯尼亚，我请你吃饭。】
    ……
    发完这条微信后，宋纱纱便收起了手机，准备上楼。
    未料，她一抬头就见到了唐南周。
    他身材颀长，杵在大堂的柱子旁，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眼神深幽得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大步走过来，淡声问：“和罗晓棠吃饭？”
    宋纱纱“嗯”了声。
    唐南周变得沉默，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酒店电梯要刷房卡才能启动，宋纱纱在包里找了半天的房卡都没找着。
    眼睛的余光一瞥，正好就见到了唐南周手里的房卡。
    但是他也不刷。
    宋纱纱瞧见他握着房卡的手指微微紧绷，那一刹那，电梯逼仄的空间里空气似乎变得稀薄。
    他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宋纱纱抿了抿唇角，到底还是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继续在包里找房卡，最终在夹层里找着了，成功刷上了电梯。电梯上升的速度其实不慢，可不知为什么，沉默的氛围令她觉得时间过得极其缓慢。
    她站在唐南周的身前，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她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微信震动了下。
    她低头一看，是骆量发来的微信。
    【骆量：大后天中科院那边有个活动，你会参加吗？】
    宋纱纱当然知道有个活动。
    她回了句——【参加的。】
    【骆量：大后天见。】
    .
    电梯门打开，楼层到达。
    宋纱纱捏着房卡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下。
    唐南周的房间在她前面，而他似乎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打算。她抿了抿唇，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作罢，刷了房门口的感应器。
    房门被推开。
    宋纱纱进屋。
    而就在她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猛然间，一只手臂探了进来，阻挡了她的动作。紧接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进了来，她来不及开口，便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她被压在冰凉的门板上。
    她惊呼了一声。
    很快的，一道炙热与湿润贴了上来，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捣长龙，在她嘴腔里搅得天翻地覆。
    他喘着气，嗓音无比低沉，带着三分不甘，四分委屈，又有三分小心翼翼。
    “宋纱纱，老子不许你找其他男人。”

 chapter12（5）

    时下有个很流行的词汇,叫做小狼狗。
    宋纱纱最近打理微博的时候，经常见到有人用这个词汇。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从唐南周的眼神里蓦然间就想起了这个形容。
    小狼狗。
    但又不是很准确的。
    因为她能从他烫热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欲|望。
    她并不排斥,相反,竟有几分蠢蠢欲动。
    喜欢一个人时,总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一点一点地靠近,肉体上总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她努力地压制住内心的那股冲动,尽管它在叫嚣，可她尝试着不理它。
    放任的结果是什么,她自己很清楚。
    脑袋里名为理性的那一根弦紧紧地绷着。
    她伸手推开他,然而眼前的男人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牢牢地占据着她的前方。这个时候的两人依然用一种暧昧又亲密的方式紧贴着,她背后是门，身前是他,两个人的脸颊几乎没有任何空隙。
    他的鼻间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脸颊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是谁的呼吸。
    他盯着她。
    她说：“唐南周,你放开我。”
    他说：“宋纱纱，你不能找其他男人。”
    她说：“你先放开我。”
    他又说：“你不能找。”
    ……
    两个人僵持着,重复着相似的对话。
    他的眼神坚持又执着。
    宋纱纱忽然间就有些生气了,她质问他：“唐南周，你有什么资格不许我找其他男人？我们已经分手了，八年了！当初你明知道我说的气话，可你还是答应了。我试图挽回，也是你拒绝了。是你不信我们的感情能熬过异地恋。是你！都是你！现在你凭什么说想挽回就挽回,想复合就复合？我找其他人关你什么事！我……”
    嘴唇又再次被堵住。
    他温热又湿润的舌卷了进来，纠缠住她的舌尖，亲吻舔咬吸吮，万般花样，吻得宋纱纱险些喘不过气来。
    “唔……”
    她用手推他，依旧没成功。
    倏然间，带着几分粗暴的吻宛如暴风雨骤停，变得温柔。
    他亲着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直到她慢慢地变得不那么抗拒了，他才离开了她的唇，他说：“洋娃娃，我不能没有你。”
    久违的称呼出来，带着青涩又甜蜜的回忆席卷而来。
    她看着他。
    她觉得自己名为理性的那一根弦变得极其脆弱，甚至有种冲动的想法，想什么都不管了，什么也不想了，她只想好好地冲动一回。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挪开目光。
    他仿佛察觉到她的躲避，硬是抵着她的脸。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胸腔里的心跳声，砰咚，砰咚，砰咚的，仿佛有什么在慢慢地点燃。宋纱纱说：“没有其他男人，他是罗晓棠的师兄，今晚只是接送我们。”
    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软化。
    他问：“他对你有意思？”
    宋纱纱说：“我对他没意思。”
    他说：“那你对我有意思？”
    宋纱纱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有意思”三个字了，她瞪了他一眼，说：“唐南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
    唐南周居然还“嗯”了声。
    宋纱纱又瞪他。
    他低头又亲她。
    她似乎无法抗拒他的吻。
    二十六年来，她只和他接过吻，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最初的青涩到现在的娴熟。时隔八年，他的嘴腔熟悉又陌生，同时还有着成熟男人的侵略性。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觉得那根理性的弦在旖旎的夜里已经断得差不多了，冲动已经彻彻底底地掩盖了理性。她没有任何抗拒，由着他从门板到柔软的床，后来在浴室又冲动了一回。
    当时年少，他尊重她，从未越线，每次在擦边球的边缘苦苦地煎熬。
    如今像是得到了释放。
    他同样尊重她，不过尊重的却是她的欢愉。
    他十分卖力地在身体上讨好着她，那种以她为主的欢愉，她感受得一清二楚。到了最后，她实在困得不行，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第二天的到来。
    然而，地球一直在转动，不管愿意与否，第二天总是会到来的。
    夜里折腾得太久，以至于她的生物钟也难得被打破了，直到将近十一点左右才醒了过来。
    晚上的折腾代价是浑身的酸痛。
    她动了下，只觉双腿沉沉地发酸。
    酒店里的窗帘相当遮光，若不是时钟提醒着时间，眼下与黑夜并没有什么不同。昨晚的冲动过去，现在浮在她的脑海里，仍然是昨天晚上的种种旖旎。
    柔软床褥上的翻腾，还有浴室里两人……
    宋纱纱有些头疼。
    此时此刻，她的腰间还有一条手臂，正揽着她的腰肢。
    她的背后是坚硬的胸膛。
    她向来习惯一个人睡，如今身边多了个人，以这般亲密的姿势拥着她入睡，她竟然也不反感。她又动了下，想把腰间的那条手臂挪开。未料熟睡中的唐南周也跟铜墙铁壁一样，怎么样都挪不动，就这么死死地搂着她。
    她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尽管屋里一片漆黑，可已经习惯这样漆黑的宋纱纱依稀能看清他的轮廓。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
    过了许久，她轻声说：“唐南周，放开我，我要去洗漱。”
    他毫无动静。
    宋纱纱搬动他的手臂，仍旧搬不动，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在海洋上做了什么，身体上的肌肉又硬又结实，摸着还很有手感。她恼了，说：“唐南周！”
    他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却依旧没有松开她，不过倒是睁开了眼。
    眼里丝毫睡意也没有。
    果真是在装睡。
    她说：“让我去洗漱。”
    他说：“我抱你去。”
    “我自己去。”
    “那让我亲一口。”话是这么说，身体的反应倒是很快，最后一个字的话音未落，一个无比温柔的吻就落在她的唇上。宋纱纱心中微动。他似乎亲上瘾了，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
    宋纱纱以为自己过了一夜，理智能回来。
    现在她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她说：“唐南周，我们等会谈一谈。”

 chapter 12（6）

    宋纱纱进了浴室,她锁上了浴室的门，又顺带拧开了水龙头。
    凉水拍在脸上。
    她用力地洗了一把脸。
    水龙头关上，她站在洗漱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脸颊带着三分自然的红晕,比往日上了腮红还要好看上几分,昨晚折腾了一整夜,今日起来气色出奇地好看。
    目光落在洗漱台的一侧。
    昨天夜里的场景又再度浮现在脑海里,那种像是从每一根神经舒展开来的欢愉与刺激,令她的胸腔砰咚砰咚地狂跳起来。
    她忍不住捂住了两颊,本是只有三分的红晕又加深了许多。
    她觉得唐南周真的是有毒的存在。
    明明前天她上高铁前还想着等b市的研讨会结束后，她就回肯尼亚,然后她能忘记与唐南周的重逢,又能回到以前心如止水的生活。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跟着来了,跟着来也就罢了,昨晚竟然这么冲动，精神交流还没解决,就先来了几趟肉体交流。
    她又以为早上起来后，她冷静下来,又能回到以前。
    事实证明,不行。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她一见到唐南周的脸,一望进他深不可测的眼里,理性与理智都在悄然崩塌，根本无法抵抗。
    那现在怎么办？
    宋纱纱又拧开水龙头，再次洗了一把脸。
    复合？
    再试一次？
    可……以吗？
    宋纱纱不想这么快出去，洗漱过后，又顺便洗了个头,洗了个澡，足足花了一个小时。一系列做完后，宋纱纱还是不想出去，很难得的有了逃避的心理。
    就在这个时候，宋纱纱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
    她以为唐南周出去了，便也开了浴室的门。
    未料一打开浴室的门，却见到唐南周端了个盘子站在她的房间门口，一看就是刚刚进来的。
    她微微一愣。
    他问：“洗完了？我怕你饿了，给你叫了早午餐。刚刚送过来的。”说着，他又端着盘子往屋里走，放在了行政商务桌上，一转身见她还愣着不动，问：“不饿吗？”
    宋纱纱说：“还……还行。”
    她也往屋里走去。
    这一走，视线所及之处又令她愣了下。
    她的行李箱本来是沙发边上的，现在她的行李箱和唐南周的行李箱并排在沙发旁。放在行政商务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被合上了，左边也多了一台轻便的笔记本电脑。就连挂衣服的架子上，除去她带来的外衫，还多了件男士西装。
    ？？？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她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后单人间变成了情侣间？还有唐南周的行李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她说：“你……”
    唐南周仿佛察觉到她的疑惑，淡淡地说：“不是说要谈吗？你先吃东西，边吃边谈。我已经吃过了。”他无比自然地又说：“搭配的是鲜榨橙汁，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
    宋纱纱说：“没，橙汁就可以了。”
    唐南周说：“你坐。”
    宋纱纱坐下来。
    他又顺手把两台笔记本电脑挪到了一边，空出更多的位置让她享用早餐。这种细微的动作，仿佛两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多年。虽然她说要谈，但具体要怎么谈，怎么处理后续，她仍旧有些迷茫，索性把主动权交给唐南周。
    她低头吃早餐。
    而唐南周说是边吃边谈，但打从她开始吃早餐后，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十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啪嗒啪嗒地打着字，偶尔还点击下鼠标，动作极为迅速利落。
    “……在忙工作？”她问。
    他看她：“对我的工作感兴趣？”
    她说：“在海上勘测石油，应该挺辛苦的吧。”
    “虽然枯燥，但还行，工作环境是不大好，整天跟一堆数据打交道，不过在海上要求也没那么多。你要是感兴趣，以后我带你去参观。”
    宋纱纱问：“可以带人参观？”
    他说：“嗯，家属可以。”
    宋纱纱登时轻咳了声，险些被呛着了。罪魁祸首似乎没这个意识，给她倒了杯温水，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你把我睡了？不想负责？”
    宋纱纱：“……”
    他又说：“真不想负责？我以前没碰过任何女人。”
    宋纱纱说：“你说得好像我碰过其他男人一样。”
    他问：“一个也没再谈过？”
    宋纱纱反应过来，说：“唐南周，你行呀，套我话是吗？我就是不想谈怎么着？”
    “没有……”他笑了起来，声音好听得有些过分：“挺好的。”
    碰触上他的眼神，宋纱纱只觉心中砰咚砰咚地跳起来，像是回到了少女时期情窦初开的感觉，心如鹿撞。她觉得自己大概抵抗不了这样的唐南周了。
    一旦亲密起来，艰难地铸出来的盾牌便像泡沫一样。
    一戳既破。
    她低头继续吃早餐，鲜榨的橙汁酸酸甜甜，漫过喉咙，不知怎么的多了一丝不属于鲜橙的甜。
    她听到一个“响亮”的按键声。
    唐南周说：“弄好了。”
    宋纱纱微怔，一抬头，便见唐南周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对向了她。映入她眼里的是一个图文皆有的表格，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房产证打印件？
    “……什么？”
    宋纱纱有些转不过弯来。
    唐南周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目前名下的所有资产……”
    他拿点击了下鼠标，放大。
    “这是我目前银行卡的存款，不多，只有十六万，还有八十万，我放在了股市里，以及二十万在短期的理财产品上。”又点了下鼠标，“还有这是我去年买的代步车，买了二十万出头，现在应该贬值了。”
    又点鼠标。
    “这是我在s市的唯一一处房产，两室一厅，八十平，房型和你在景黎家看到的差不多，当时购买的是精装修的房子，我一直没碰过装修。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按照你喜欢的风格改变，”一顿，他又说：“你如果不喜欢那边的小区，或者你不想在s市生活，我们可以卖掉。我知道卖掉了在n市的房子，是有在肯尼亚定居的打算？”
    宋纱纱有点跟不上唐南周的节奏。
    他们现在在谈什么？
    她想了想，才回答：“是有这个打算，但也不一定。”
    唐南周“哦”了声，又问：“喜欢肯尼亚？”
    她说：“工作环境令我挺开心的。”
    “行。”
    ……行什么？
    他转回笔记本电脑，又在上面敲字，片刻后，他又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对向宋纱纱。
    “假如我卖了s市的房子，我们将有这么多存款……肯尼亚房价不贵，我们……”
    “等等。”宋纱纱说：“我们不谈房价，你是什么意思？”
    唐南周正色说：“我一年能回来五次，回s市也是回，回肯尼亚也是回，选择能让你开心的环境是首要。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现在我们有经济实力，有能为自己人生做主的能力，我想要和你复合，我拿出我的行动力作为诚意。你担心什么，和我讲，我们一个一个解决。所以，不要再拒绝我，行不行？”
    宋纱纱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忽然间，他轻轻地笑了下，说：“我现在这份工作，虽然枯燥，但我很喜欢。我这一次回来，和上头请了个长假，以后我会有调离非洲那边的机会，我努力争取过来，好吗？我有五个小长假，一放假我就去找你，你如果忙，那我就在你身边陪你，你如果不忙，我们就一起过二人世界。景黎在朋友圈说你羡慕她时间自由四处走，等我有假，你也有假，我们也可以一起四处走。”
    他在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和，像是在弥补八年前的食言。
    她问：“八年前你不愿意异地恋，八年后为什么愿意？”
    他沉默了下，说：“宋纱纱，我不能没有你。”
    以前年轻气盛，以为可以失去整个世界。
    现在时光荏苒，才知道，有些人从遇见的第一眼起，就注定是这一生无法逃离的劫。

 chapter 12 （7）

    宋纱纱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昨天夜里听到时,心中的动容便被强吻抹去，如今再次听到，心中除去动容之外，她还听到自己苦苦挣扎后投降的声音。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望去。
    是景黎的来电。
    她说：“我先接下电话。”
    手机那头一接通,景黎着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纱纱！有人找你吗？”
    宋纱纱愣了下,问：“没有,怎么了？你不要着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话慢慢说，别着急。”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股平稳的温柔,令手机那头的景黎声音里也少了几分慌张。
    她温柔的语调仿佛有一股魅力,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定下心神来。
    “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电影选角的事情吗？之前开始官宣了,现在也仍旧在忙乎选角的事情……”景黎冷静下来，又说：“但现在出了点问题,不少流量大咖对这个角色感兴趣，前天负责这部电影的陈导开了个发布会,说了选角相关的事情。我给陈导看过你的照片,陈导很欣赏你的气质，觉得和原着里的女主角特别吻合,所以当时就说了句希望女主角和原着的气质相吻合……”
    唐南周忽然站了起来,宋纱纱也没看他，问了句：“嗯，然后呢？”
    “然后你知道的嘛！流量大咖都有很多粉丝，真爱粉死忠粉，还有狂热粉……前天陈导刚说了这话,当天下午就有蹭流量的明星发了通稿，说陈导疑似有意让她女主角。通稿一出来，微博评论下面立马被其他几家的真爱粉掐了起来，”景黎叹了声：“本来这也没什么，娱乐圈的套路就是这样，但关键是有真爱不服输……”
    此时，唐南周回来，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几个水果和一把水果刀，又重新坐下，手法相当娴熟，手起刀落，苹果皮都不带断的，一圈又一圈，形状大小也一模一样，整整齐齐地落在白色的碟子上。
    他拿了水果叉子，随便插在一块苹果上。
    碟子推到宋纱纱的面前。
    “b市干燥，吃点水果。”
    景黎：“……纱纱？你那边好像有人？”
    宋纱纱看了唐南周一眼。
    他又开始剥橙子了。
    宋纱纱说：“嗯，切水果的……”
    唐南周听到这话，抬眼看了她一下，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情。
    景黎又说：“你知道网友人肉的力量有多大吗？就一天半的时间，就有人人肉出原着的你。你念高中的时候是我们一中拔尖的优秀学生代表，学校里都是有照片的。现在你念高中的照片，大学的照片，甚至是你工作后的照片，还有你在打理的一个分享野生动物的微博，全都被人肉出来了。最可怕的是，你不是去b市参加会议吗？在哪家酒店也被放到了网络上。我刚刚去看了眼微博的转发量，已经过万了。我担心会有狂热的粉丝去找你，所以才问有没有人找你……”
    宋纱纱拿了手机过来，一刷微博，还真的有人在一条长微博上放了她的各种照片。
    她点开评论。
    .
    【橘子精喜欢甜甜圈：哇，女主长得好漂亮啊。】
    【毅哥的脑残粉：昨天那个说女主角钦定你家的某一位粉丝，要点脸好吗？一把年纪了演什么少女？都没原着女主长得好看呢。】
    【月和哥哥是一对：啊啊啊，我昨天见过这个姑娘，就在酒店的餐厅里！】
    【破镜重圆不是事儿：就我觉得她和我家女神气质很符合吗？】
    ……
    .
    宋纱纱笑：“还蛮多人夸我长得好看的。”
    景黎一听，立马又着急起来了。
    “纱纱！这不是重点！我就怕你被骚扰……你不清楚哦，国内有些粉丝狂热起来分分钟让你刷新三观，你这几天……”
    “诶……”宋纱纱忽然轻呼了一声。
    景黎被吓了一跳，连忙问：“纱纱，你怎么了？”
    回答她的却是另外一道声音：“我会保护她，你不用担心。”
    景黎张大嘴。
    “……唐唐南周？”
    唐南周“嗯”了声。
    手机又被宋纱纱拿了回去，她瞪了唐南周一眼，和景黎说：“锦鲤，你别担心我，酒店里安全系数也高，你放心，不会有事。如果遇到什么不对劲，我再跟你讲。人肉的事情，我也没关系，能让更多人关注野保，是好事。”
    为了让景黎放心，宋纱纱又说：“多亏了你，我微博今天涨了八千多的粉呢。”
    景黎在听到唐南周声音的那一刻，总算是安心下来。
    她相信有唐南周这个护花狂魔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通话结束后，宋纱纱又瞪着唐南周。
    “你怎么可以在我接电话的时候抢我电话？”
    唐南周说：“没我，你的闺蜜不会放心。”
    宋纱纱：“我看你是居心叵测吧。”
    未料唐南周却应得爽快，说：“嗯，免得给你介绍独对象。”
    吃醋都吃得这么光明正大，宋纱纱懒得理他了。
    她拿了水果叉子吃苹果。
    唐南周把剥好的橙子放在空出来的碟子上，问：“我们算是复合了？”
    宋纱纱故意问他：“我说不算，你同意吗？”
    “不同意。”
    “那就算吧。”
    .
    北方十月已经进入秋天的季节。
    宋纱纱回国时倒是没考虑到会来北方，带的基本都是夏天的衣服，以及一件小外套。如今来了北方，小外套不足以御寒，她看了下温度，打算去附近商场买一件凑合着，毕竟还要在b市待上几天，而且明天b市要大面积降温了。
    宋纱纱准备下午去商场。
    唐南周说陪她去。
    宋纱纱没有异议，她出门时还是把景黎的建议放在了心上，戴了个鸭舌帽以及一副大墨镜，挡住了半张脸。出了房门，宋纱纱收好了房卡，路过唐南周的房间时，她的步子顿了下，问：“你不打算回去了？”
    唐南周说：“嗯，怕狂热粉丝骚扰你。”
    他又轻描淡写地说：“我下去的时候，把房间退了吧。”
    宋纱纱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她小声地说：“我其实有点累了。”
    唐南周说：“你在下面，不用动。”
    宋纱纱的脸有点红，往周围看了下，幸好一个人也没有，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只要他们两个人。她瞪了他一眼，说：“大白天的，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其他东西？”
    他无赖地说：“想你吗？”
    他压低声音又问她：“昨晚舒服吗？我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宋纱纱见他一副‘如果我做得不好我一定会改进’的模样，顿时觉得双腿有点软，轻飘飘地哼了声，说：“不理你呀……”他这才上前来牵住她的手，一块往电梯走去。
    “好，我不说了。”
    接下来，他是不说了，但牵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放过。
    酒店附近就有个商场。
    两人是走着过去的，十指相扣，很是亲密，偶尔宋纱纱需要用手时，他才放开，等她不需要了又重新牵上。宋纱纱顿觉夜里的唐南周像是小狼狗，白天的唐南周则像是小奶狗，黏人得紧。
    宋纱纱买东西时，向来是干脆利落的，没有半分的选择困难症。
    她挑中了一件风衣，试穿后便打算买下，结账时，唐南周递出自己的卡。宋纱纱一时半会有点儿不能进入两人已经复合的状态，见到唐南周拿卡出来，还犹豫了下。
    柜台的收银小姐倒是机灵，笑眯眯地说：“您男朋友真是贴心。”
    刷了卡后，收银小姐把卡递回唐南周。
    唐南周没有接过，和宋纱纱说：“你拿着吧，以后你管钱？反正我也没有多少需要用钱的地方。”
    宋纱纱说：“……我管钱？”
    唐南周说：“嗯，有什么想买你就买吧，反正我没什么能花钱的地方。我挣了钱，你来花，我平时上班也有动力。”
    “那……也行。”
    宋纱纱接过卡。
    唐南周顺道把钱包里的其他卡也给了宋纱纱，只留几百块的现金。
    柜台小姐要哭了。
    她就收个钱，也能被喂狗粮。

 chapter 12（8）

    结过账后,宋纱纱拿着小票回去把包装好的风衣取了，她刚提到手里便有一只手伸出来，接过了袋子，空出来的手又落入一只宽大又温暖的掌心里,五指扣入,慢慢变成十指相扣。
    宋纱纱从昨天夜里便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今早起来,那样的感觉仍在延续。
    直到此刻,两只手牵在一块,彼此的温度慢慢接近，仿佛随着手掌的血管和神经到达了心脏,耳膜砰咚砰咚地响着,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才开始变得真实。
    她抬眼看他。
    他问：“还要买什么吗？”
    宋纱纱说：“没什么了。”
    他又说：“那我们去底层的超市买水果吧。”
    宋纱纱说：“好。”
    对话很日常,却无端有一股子平淡的温馨,先前的各种犹豫，各种迟疑,各种惶恐，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宋纱纱听到内心有一道清晰的声音在喊：不管未来如何,她还是想试一试,哪怕分手也好，她现在就想和他在一起。
    两人坐电梯前往底层的超市。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唐南周和她聊以前在海上遇到的事情,他跑过两年的货船,航运业向来是充满危险与惊吓，毕竟海洋的天气变幻莫测，以当下的科技虽能预测，但真的碰上了，还是得靠人与天斗,且不说是好些年以前的航运。
    “……粉红色的海豚？那真是很少见了。”
    唐南周“嗯”了声，说：“当时我们见到也都很诧异，海豚常见，但粉红色的就罕见了，那时见到就想起你。”
    宋纱纱微怔：“想起我？我像海豚？”
    电梯里有一面擦得锃亮的镜子，倒映出女孩白皙又甜美的面孔，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和海豚搭上边。宋纱纱说：“你是嫌我胖？”
    唐南周说：“不是。”
    “那为什么想起我？”
    唐南周看她一眼，说：“它长得可爱，觉得你会喜欢。当时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一定会很高兴。”
    宋纱纱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对自己的想念，看似平常，后劲却十足。
    以前从未想过，现在只觉唐南周这个人是真的爱惨了她。
    她抬眼瞄了下电梯里的监控器，轻声说：“南周，你的头往下低一点。”
    “嗯？”他照做。
    她迅速踮起脚，在他侧脸亲了口，又迅速回到原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脸颊上突如其来的柔软令唐南周眸色顿深，他捏了捏她的五指，说：“等会买完水果，我们再买点安全套？”
    宋纱纱红着脸，点头。
    她皮肤本来就白，如今漫上红晕，显得分外秀色可餐，他心底有一根弦被拨动，丁铃当啷地奏响激情的乐章，小腹处升起一股燥热，他的拇指在她的虎口摩挲着，带着几分明晃晃的男女之间的那点暗示。
    宋纱纱能明确地感受到逼仄的电梯内空气的变化。
    那样的氛围仿佛能感染人似的，令宋纱纱也有几分面红耳赤，外加口干舌燥。
    她扯了扯他的手指，说：“你悠着点。”
    他慢悠悠地说：“等了这么多年，你还想我悠着点？”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倒是让宋纱纱想起他们念高中时谈恋爱的场景。他尊重她的意愿，好几回擦枪走火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到底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必忍也无需忍，又是初尝欢愉的两人，彼此都是第一次，昨夜虽说技术不是特别娴熟，还有些疼，但那股劲儿……很足。
    他仿佛在替过去多年的忍耐讨债，一次比一次狠地讨了回来。
    她望了他一眼，险些被他眼神里的渴望吓着。
    她顿觉自己刚刚的轻吻惹到了不能惹的人，他眼神里对她不加掩饰的欲望如此明显，甚至令她觉得如果不是在电梯里，而是在酒店的房间里，她分分钟能被他扑倒在床上。
    她挪开目光，转移话题。
    “你提的船长是当初我们在淞沪码头遇到的男人吗？”
    他仿佛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放过她了，笑了下，说：“嗯，他叫韩毅，平时我们喊他船长或者毅哥。说起来也很巧，他老婆是我们的师妹。”
    宋纱纱问：“也是一中的？”
    “嗯，比我们小一届，程桑桑知道吗？”
    宋纱纱说：“这个我知道。”
    这回轮到唐南周有些发愣，问：“你知道？”
    宋纱纱笑：“你们男孩子都不关注女生的事情，肯定不知道。比我们小一届的程桑桑，是个风云人物，她进校的那一年景黎就把人家的底摸了个清，隔三差五就和我念叨程桑桑，说程桑桑这人看似文静内向，实则小把戏多着呢，不过倒也可爱。景黎是个颜控，对长得美艳的人特别有好感。据说程桑桑家境还不错，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当年我听老顾提过一两句。”
    唐南周“嗯”了声，“她和毅哥已经结婚了，现在怀了孕，也在s市，有机会我带你和他们见面。”
    宋纱纱说：“好。”
    .
    出了电梯后，到达负一层的超市。
    下午一两点的超市，人并不多，两人挑了半篮子的水果。买完水果后，唐南周又转去糖果区域，问宋纱纱：“要不要带点糖果回肯尼亚？非洲那边没有卖吧？我下个月下旬轮到我休息，有五天的假期，等你吃完了，我正好给你带新的过去。”
    宋纱纱说：“不用啦，其实国际物流还是蛮方便的。”
    唐南周说：“也行。”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往购物篮里挑了七八样的糖果，时隔多年，糖果的品种与口味都新出了许多，唐南周也摸不准宋纱纱现在喜欢吃什么，索性都挑了一点。
    宋纱纱说：“买这么多吃不完。”
    “那先放着。”
    超市里人虽然不多，但结账的时候还是排起了长龙，两人排在队伍的末端，快要轮到他们的时候，唐南周面不改色地在货架挑了三盒避孕套，宋纱纱脸烫得能蒸鸡蛋。
    “你自己埋单，我出去等你。”
    未料唐南周却抓住她的手腕，说：“不行。”
    宋纱纱说：“怎么不行了？”
    他好整以暇地说：“我没钱埋单呀，唐太太。”
    轰的一下，宋纱纱被调侃得脸又红了几分。也不知道这八年唐南周经历了什么，嘴上撩人的功夫渐长，分分钟能把她撩得心猿意马，她火烧屁股似的从钱包里取出他的卡，给了他，脱离了排队的队伍，走出了收银台。
    好一会，她脸蛋上的热度才消停了。
    她离唐南周并不远，约摸十来米的距离，他还差一个就排到他，前面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和唐南周闲聊：“小伙子，你媳妇长得好看，刚结婚？”
    唐南周说：“嗯，我媳妇是很好看。”
    声音不大，却准确地飘向了宋纱纱的耳朵里。
    “我媳妇”三个字，明明就是一笔一划组成的汉字，可是从他口里说出来，却有种异样的少女心，吭哧吭哧地在心尖上跳起舞来。她一点儿也不排斥，相反还有几分无法说清楚的欢喜。
    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有道人影冲了出来。
    宋纱纱吓了一跳，尚未反应过来，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宋纱纱吗？我是阮瑜的粉丝，我真的觉得她的气质和你超像的！你能不能向导演和原着作者提个建议？只要让我们家阮瑜试镜，一定会发现没有人能演出你的精髓，我……”
    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宋纱纱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狂热粉丝，她蹙了下眉头，说：“你先放开我。”
    “我们家阮瑜真的超棒的！”
    宋纱纱往后退了几步。
    大抵是没料到这个情况的出现，她忘记了自己身后是一罐又一罐的奶粉堆起来的宣传墙，往后一退，背部撞向了奶粉。疯狂的粉丝眼里出现了一丝恐惧，没由来的她身体倾前，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摔向了宋纱纱。

 chapter 12（9）

    唐南周刚刷了卡结账,一转头望向宋纱纱时就看到了险些令他心脏骤停的场景。
    最顶头的一罐奶粉摇摇欲坠，正要往下面摔去，而底下是宋纱纱与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两人都没站稳,重重地往奶粉钱摔去。
    唐南周东西都没有拎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徒手接住了往下摔的奶粉罐。
    众人发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周遭的声音瞬间静止。
    宋纱纱也被吓着了,有些魂不守舍,直到唐南周拉走她身上的小姑娘，又把她拽到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问：“有没有受伤？”
    他的手掌温暖极了。
    先前的那一点惊吓不翼而飞,她回过神来,说：“就是撞到背部了，有点疼,但没大碍。”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竟然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小伙子厉害的了。”
    “身手不错。”
    “小哥哥反应太灵敏了！那罐奶粉从这个高度砸下来，会脑震荡吧。”
    “男友力爆棚！羡慕啊！”
    ……
    小姑娘似是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阵仗,有点儿不知所措,看看眼前的宋纱纱，又看看周围围观的群众，她开始有些害怕了，夹着尾巴想要偷偷溜走时，去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愣了下,回首，却是宋纱纱。
    宋纱纱冷着张脸说：“小姑娘，你欠我一个道歉。”
    小姑娘说：“你……你都没事了，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是故意的。”
    宋纱纱说：“你刚刚的行为给我带来了困扰，而且如果不是你撞过来，我为了接住你，我不会摔得这么用力。要不是我男朋友来得及时，现在你和我都可能要进医院。你可以追星，也没人阻止你追星，但是你现在的行为是给你喜欢的明星招黑。”
    宋纱纱看小姑娘年纪不大，可能十八岁都没有，想到她刚刚疯狂的行为，以及太过自我的表现，要是现在不给她一个教训，她以后也不知道会去祸害什么人。
    唐南周听到“追星”二字，立马明白了宋纱纱的意思。
    他问：“是她？”
    宋纱纱点头。
    唐南周看向小姑娘，不悦的眉眼乍看之下，相当有震慑力，他的眉毛浓密，是一道剑眉，不说话时就有一种气场，何况是不悦时，便有几分令人惧怕的威严。
    小姑娘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说：“你们还想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吗？你们好意思吗？我又不是故意的，刚刚要不是你女朋友往后面摔了，奶粉罐也不会掉下来。怎……怎么着？你想打我吗？我告诉你，我还没成年，受未成年保护法保护的。”
    宋纱纱听着，就觉得头疼，跟个大熊孩子一样。
    唐南周没理她，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道歉，另外一个我们报警，这里有监控，你的行为属于蓄意伤人未遂，未成年是有保护法，但你想留案底吗？”
    他语气冷冽，不苟言笑的面孔跟个活阎罗似的。
    宋纱纱立马接茬：“刚刚应该有人拍下来放到微博上了，想必你刚刚的行为已经给你喜欢的明星招黑。你可以想想今天或者明天微博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新闻，阮瑜粉丝在b市超市……”
    话还未说完，刚刚嘴硬得不行的小姑娘立马服软了。
    “对不起。”
    宋纱纱淡淡地应了声，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行为，做这些事情前，为你自己，也为你喜欢的明星想想，是不是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
    小姑娘刚刚被两人唬住了，现在听话得很，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
    回到酒店后，唐南周去附近的药店买药油。
    酒店地理位置极佳，周围不仅仅有超市，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有一家老百姓大药房。不到十分钟，他就返回酒店。房卡一刷，却见宋纱纱坐在行政桌前，戴着耳机，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见他回来，抬了眼，摘下一边的耳机，面色却有些凝重。
    唐南周一边取出药油一边问：“你和景黎说了吗？”
    宋纱纱说：“说了，景黎还艾特了我一条微博，现在信息传播的速度真快，前不久发生的，现在还没一个小时吧，网上就已经传开了。当时果然有人录了视频……”
    唐南周倒是没放在心上，说：“也该给疯狂的粉丝一个教训，随随便便骚扰别人像话吗？”
    他又说：“我买了药油回来，给你擦擦。”
    宋纱纱说：“不是特别疼，现在不打紧。你过来，给你看看这个视频。”
    她把另一边的耳机放进他的耳朵里，又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对向了他。行政桌前只有一张靠背椅，他弯腰弯的不舒服，宋纱纱索性站了起来，让他坐下，岂料他刚坐下来，却没点儿正经，把她也抱在了腿上。
    宋纱纱说：“哎，你正经点……”
    他说：“别动，我看视频。”
    他的手掌在她的腰肢上摩挲。
    宋纱纱拿他没办法，索性随他去了。忽然间，摩挲的手掌一顿，他暂停了视频，鼠标落在了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影上，他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是谁？”
    宋纱纱说：“对，这也是我发现不对的地方，小姑娘是被他撞了一下才往我这边倒的，而且从视频里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撞那个小姑娘。要不是他撞了一下，小姑娘不会往我身上倒，我也不会为了接住她，更用力地往后面的奶粉墙撞去，最上面的奶粉罐不可能掉得下来。”
    唐南周又播放了一遍视频。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还有墨镜，完全看不到脸，撞完后他迅速钻进了人群……”
    宋纱纱说：“嗯，是的，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和那个小姑娘有仇？还是说觉得好玩？如果奶粉罐砸下来，不管是我，还是那个小姑娘，都能构成故意伤人罪了吧？”
    唐南周眉头微拧。
    他关掉了视频，说：“你在国内的这段期间，你和我得寸步不离。”
    宋纱纱听他这个语气，忽然间就想起之前自己在外滩散步时被醉汉跟踪，之后在n市又疑似被人跟踪，现在来了b市，又差点儿摊上危险。不过现在大抵是因为和唐南周复合了，她倒是不觉得害怕，心很安定。
    她点点头，“嗯”了声。

 chapter 13（1）

    第二天宋纱纱受邀参观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罗晓棠和她说组织活动的负责人会派车接她过去，让她早上八点三十分在酒店楼下等着就行。
    宋纱纱准点在酒店楼下等待。
    未料了等十分钟，迟迟没见到人来。
    唐南周站在她的身边，因为昨天的意外,他现在警惕得很,看着来往的行人都觉得危险,不停地打量着从酒店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早些年跟一群糙汉子在货船上待了两年的缘故,不收敛锋芒逼人的气势时,远远望去,架势了得。
    宋纱纱扯扯他的胳膊，说：“你收敛点啦,别吓着路人了。”
    唐南周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往宋纱纱身边又挪了几步,单手就连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说来也是神奇。
    他独自一个人站着的时候,冷冽的面孔活脱脱像是随时能抄起家伙暴揍别人一顿的硬汉，一碰上宋纱纱,立马硬汉柔情，眉眼间都柔和了五六分。
    宋纱纱嘟囔了句：“怎么还没有来……”
    唐南周说：“你给负责人打个电话。”
    宋纱纱说：“算了,b市向来容易堵车,我估计是堵在路上了，我刚刚看了下导航,好几处重度拥堵。早知道就和晓棠说不用来接我了,我乘地铁去也行。”
    唐南周说：“地铁人多，不安全。”
    宋纱纱说：“昨天也只是个意外，你不用太担心……”说着，手机震动了下，她低头看了看,是骆量给她发了条微信。
    【骆量：师妹和我说王老师派来的车堵在高架上了，我正好也要过去中科院那边，我带上师妹一块来接你吧。】
    【宋纱纱：行。】
    刚刚发出信息，腰肢上的手臂就微微一紧。
    她抬头望去。
    唐某人面不改色地眺望远方。
    宋纱纱说：“等会你不要欺负人家，好歹是晓棠的师兄。”
    唐南周：“哦。”
    宋纱纱回想了两人以前谈恋爱的场景，他吃起醋来是相当可怕，想当初念高中时他连罗晓棠的醋也好吃，就别提景黎了。等会骆量过来……
    想象了下那个场景……
    宋纱纱说：“南周。”
    他低头：“嗯？”
    “你再低头一点。”
    他照做。
    宋纱纱微微踮脚，说：“你今天表现好的话，我晚上奖励你。”她凑近他的耳畔，用蚊蝇般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话音未落时，腰肢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还隐隐有几分发烫。
    他的声音变得分外沙哑。
    “真的？”
    宋纱纱说：“嗯，不骗你。”说着说着，自个儿的脸也有几分发烫了。
    他松开她的腰肢，说：“行。”
    .
    没多久，骆量又开着他那一辆路虎过来了。
    他下了车。
    “纱纱，早上好。”他边说边给宋纱纱打开了车门，又笑着说：“看来我今天又要充当你们的司机了。下午有个讲座，你知道吗？”
    宋纱纱笑着和他点了下头，准备上车的时候，她身边的唐南周忽然伸出手这档在她的脑袋上，说：“小心一点，别碰着了。”
    骆量这才注意到宋纱纱身边的男人。
    他问：“这是？”
    宋纱纱正要回答“男朋友”三个字。
    唐南周已经淡淡地开口：“幸会，我说纱纱的家属。”
    车内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罗晓棠忽然说：“唐……唐南周？”
    唐南周“嗯”了声，对骆量说：“今天麻烦你了。”说着，扶宋纱纱上了车，很利落地关上了车门。半晌，骆量才重新上了车。他上来时，罗晓棠已经和宋纱纱聊了起来。
    那位“家属”坐在宋纱纱的身边，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你们什么时候复合的？纱纱你行呀，玩得了一手神秘，我前天还以为你是单身的。”
    “昨天。”
    “……”罗晓棠望了眼唐南周，内心一万个服气。她印象中唐南周一直待在海上，很少回陆地，而宋纱纱也一直在国外，基本没怎么回国。这现在两人回来没半个月，就好上了？
    真速度。
    罗晓棠无声地看了眼自家的师兄，有点想给师兄点根蜡烛。
    今早师兄来接她时，她还好说歹说地劝他别追宋纱纱了，人家没那个意思。她师兄难得看上一个姑娘，态度很坚持，人也很执着，说精神所至金石为开，他条件优质，慢慢感化总有一日能抱得美人归。
    她都无话可说了。
    现在好了，一开车门，正主就示威来了。
    罗晓棠怕自己师兄尴尬，只好和宋纱纱不停地聊天。唐南周一路也没多说什么，扮演着沉默家属的身份。下车后，活动的负责人也到了，先前那群开研讨会的人浩浩荡荡地一块进了中科院动物研究所。
    动物研究所里有五个重点实验室，以及多件大型仪器设备，倒是不比她在肯尼亚的实验室差，相反还要先进个几分。
    骆量和她说：“现在国内进步得很快，仪器更新换代和引进方面也做得十分到位，上头如今很看重这边的项目，经费从不吝啬，在国内搞研究不比外头难，”他笑：“其实你还挺适合在国内发展的，以你的资质和过往的优秀表现，可以考虑进来中科院，我记得你是硕士学位吧？这里有招的，有两个推荐人，加笔试面试就差不多了。你需要推荐人的话，可以和我讲。”
    宋纱纱听了，没怎么在意，点了点头，客气地说：“好的，谢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找你。”
    罗晓棠在一旁听着，轻叹了声。
    她师兄怎么还一副不死心的模样？没看人家男朋友站在隔壁吗？
    骆量说：“不用和我客气，你是师妹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
    唐南周淡淡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
    午饭是在中科院的食堂解决。
    他们坐了一张四人桌，中科院的食堂伙食还不错，三荤两素一汤。四个人坐在食堂靠窗的角落，骆量一直在与宋纱纱谈上次提起的基金会的事情，令罗晓棠也不知道该插些什么话才好。
    她望了眼唐南周，没由来的，就想起高中时期的他。
    她和宋纱纱稍微亲近一些，他都能吃醋，望她的眼神深不可测，隔着几个小组都能闻到那股子打翻醋坛的味道。现在大概是长大了，也成熟了，倒是不像以前了，心胸还是很宽广的，依旧扮演着沉默家属的身份，对两人的趣味相投毫无表现，看起来很是大度。
    罗晓棠见状，悄悄地给骆量发微信。
    【罗晓棠：师兄，别闹了，人家男朋友在隔壁坐着呢。】
    【骆量：我们在谈工作上的事情。】
    【罗晓棠：师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人家八年前就开始谈恋爱了，你等不到别人分手的。】
    【骆量：结婚了都能离婚。】
    【罗晓棠：……】
    ……
    她无话可说，只好也扮演沉默师妹的角色。
    没多久，宋纱纱忽然咳了几声。
    一直沉默的唐南周终于问了句：“要喝水吗？”
    骆量说：“食堂那边有饮水机。”
    宋纱纱望了望，正好见到食堂里有个小便利店，她说：“南周，你给我买瓶果汁吧。”
    唐南周应了声，又问罗晓棠和骆量：“你们要喝什么吗？”
    罗晓棠说：“给我一瓶矿泉水吧，不要冻的。”
    唐南周“嗯”了声。
    骆量说：“我就不用了。”
    唐南周微微颔首，却没有行动，而是看向宋纱纱，摊开掌心：“钱包给我。”
    宋纱纱反应过来，从包包里拿出钱包，给了他一张信用卡。唐南周拿了信用卡，才站起来离开了餐桌。罗晓棠有点目瞪口呆：“唐南周出门都不带钱包？”
    宋纱纱笑了笑，说：“没，我管钱。”
    此话一出，骆量变得沉默。
    罗晓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哎呀，她总算明白了，唐南周哪里是心胸宽广，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终极一招对付骆师兄呢。
    厉害厉害。
    社会社会。
    果然还是那个一中大佬。

 chapter 13（2）

    下午还有个研究所里有个讲座。
    因为位置有限,唐南周没进去陪宋纱纱。大抵是因为中午吃饭的那一桩事，骆量下午安安静静的，和宋纱纱说话时也很是客套。罗晓棠看在眼底，再度感慨一中大佬的杀伤力。
    已经进入管钱模式的情侣,其亲密度可想而知。
    讲座结束后,众人离开动物研究所。
    骆量没再提出要送宋纱纱他们回去,而是不失礼貌地与众人微笑告别,还顺道问了句罗晓棠要不要送她回去。罗晓棠的男朋友说要来接她,于是便拒绝了骆量。
    骆量微微颔首,驱车离开。
    罗晓棠问宋纱纱：“你几号回肯尼亚？”
    宋纱纱说：“还有三四天。”
    罗晓棠问：“明天你们有什么打算？”
    宋纱纱说：“在景区里逛逛吧，我好多年没爬过长城了……”
    罗晓棠说：“爬长城啊,市中心去长城不近,往返特别耗费时间,我建议你们在长城附近找家酒店,这样时间比较充裕。哦对了，可以的话,你们去租辆车吧，自驾总比打车坐地铁方便多了。还有长城有好几处,建议你们去人少一点的,免得人山人海挤得晃。明天周几来着？”
    “周五。”
    罗晓棠笑了笑，说：“我明天还要上班,要不然的话,可以给你们当导游……”
    话还未说完，就见到唐南周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幽深，令人瘆得慌。
    罗晓棠不害怕，倒是有些忍俊不禁,立马就想起了高三那一年的时光。
    她说：“我想了想，你难得回国一趟，而且还来了b市，我得尽点东道主之谊，我晚上跟领导请假，明天陪你们爬长城，怎么样？”瞧见唐南周眼神又犀利了几分，她心里就乐呵。
    宋纱纱说：“不用不用，你上你的班，我们自己玩就好了。”
    “不行不行，这多不好意思，明天我男朋友应该也有空，我让他开车送你们吧……”
    唐南周说：“附近有租车的地方吧，我去租个车，不用麻烦你们了。”
    宋纱纱也说：“是呀，太麻烦了，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就好。”
    唐南周也“嗯”了声，行动很是利落，当即就说：“我现在去租辆车，等会开车回酒店吧，”说着，又交待罗晓棠：“麻烦你帮个忙，在这里陪纱纱，等我回来后再离开。”
    说着，他开了手机地图查找租车的地方，最近的租车点不远，只有三公里左右。
    唐南周没有犹豫，打了个车过去。
    唐南周离开后，罗晓棠戏谑地看着宋纱纱，说：“纱纱，你离我近点，要是有什么损失，唐南周可能要扒了我的皮。”
    宋纱纱莞尔，说：“他就是紧张过度。”
    罗晓棠说：“以前我们念书时，他也很紧张你，那会我和你不是同桌吗？和你稍微靠得近一点，我就觉得有一双幽幽的眼睛盯着我背后。”
    宋纱纱说：“没有，主要是昨天发生了点事。”
    她把昨天的意外和罗晓棠说了。
    罗晓棠念大学时还有关注微博，工作后更多的活跃在微信朋友圈里了。现在听宋纱纱这么一说，也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说：“我男朋友快到了，等会他来了后，我们陪你等到唐南周回来。”
    她边说边观察着周围，内心是真担忧。
    万一遇到疯狂的粉丝，她们两个姑娘也不好应对。
    宋纱纱说：“别担心，昨天应该只是个意外，我和南周已经教育过那个小姑娘了。小姑娘就是追星追得有点狂热了，大部分人还是很正常的。”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
    罗晓棠问：“你男朋友发来的信息？”
    宋纱纱笑：“他说他租到车了，已经在开回来的路上了。”
    罗晓棠一听，也跟着笑：“还是跟以前一样，恨不得把你揣在口袋里，以前表现得不明显，现在倒是没有遮掩了。”
    宋纱纱微微一怔。
    罗晓棠说：“你是当局者，没我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高三那会，哪个男孩和你多说几句话，他都要默默地盯着，又怕被你发现。那种占有欲强的心态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我那时还和景黎说，如果可以的话，唐南周肯定会把你关在小黑屋里，不让你跟其他人来往。但是又怕你反感，只好努力压抑。现在你们复合了，他的眼神里写得明明白白。”
    她顿了下，似是想起什么，又说：“当初你们分手，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说起来，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分手？”
    宋纱纱没有隐瞒。
    “我想出国，他不同意。”
    罗晓棠：“所以是异国恋的问题？”
    宋纱纱颔首。
    罗晓棠问：“那现在？”
    宋纱纱说：“毕竟不是以前读书的时候了，有些想法变了，”她轻轻地眨了下眼，又说：“他说他离不开我，而我也发现兜兜转转，能让我动心的人只有他一个。我们打算试试。行不行，现在不知道，但不试试的话，我以后肯定会后悔。”
    .
    小半个钟头后，唐南周开着一辆奔驰回来。
    宋纱纱上了车后，唐南周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宋纱纱说：“都行。”
    听到她这么说，唐南周问：“吃烤鸭？”
    “我那天和晓棠吃过了。”
    “烤肉？”
    “不是很想吃……”
    “吃火锅吗？”
    “火锅呀……”她想了想。
    唐南周此时却笑了下。
    宋纱纱看他。
    他说：“每次你在考虑的时候内心答案就是什么，我们吃火锅吧，肥牛和虾滑，还有面筋，地地道道的铜火锅。”他又笑着说：“南锣鼓巷那边的胡同深处有一家很不错的，之前我的朋友和我去吃过，男性，是之前跑船时认识的。他是我们船上的轮机长，现在结了婚，老婆孩子都有了。”
    宋纱纱本来还在考虑，唐南周这么一说，内心的答案也渐渐明朗。
    她还真的很想吃火锅。
    ……似乎以前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在吃的选择方面，基本上都是他在操心，他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她没由来的就想起先前罗晓棠说的话。
    “……高三那会，哪个男孩和你多说几句话，他都要默默地盯着，又怕被你发现。那种占有欲强的心态又不敢表现得太过……”
    胸腔里似乎有什么在慢慢变得柔软。
    她在想，高中时的恋爱，她是否不够了解自己的男朋友？
    她知道唐南周对她有占有欲，喜欢一个人最初的表现就是拥有占有欲，所以宋纱纱从不怀疑这一点。只是旁观者里的那种隐忍又小心翼翼的表现，她为什么没发现？
    “纱纱？”
    她回过神来，说：“……你说的朋友是当地人吗？”
    他说：“嗯，叫薛正平，年纪比我大上七八岁吧，在海事局里工作。”
    她问：“你们关系很好？”
    他说：“嗯，是很好，当年在飞跃号上他挺照顾我的。后来飞跃号不是出了点意外吗？我们几个人都没回去了，我毕业以后找的这份工作，也是薛哥推荐的。他和他妻子结婚时，我还在念书，也特地去喝了喜酒。”
    宋纱纱若有所思。
    他问：“怎么了？”
    宋纱纱弯眉笑道：“是你的好朋友，那哪天带我去见一下吧。”
    唐南周声音多了几分沙哑，他说：“好。”
    .
    吃火锅的时候，宋纱纱半途中要上洗手间。
    唐南周二话不说放下筷子，陪她去。
    她说：“……不用了吧？”
    唐南周正色：“不行，万一又有疯狂的粉丝呢？”
    宋纱纱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她进了洗手间后，他就在外面待着。颀长的身影靠着墙壁，惹来不少进出的女孩子的瞩目。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唐南周：薛哥，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薛正平：你来b市了？】
    【唐南周：我陪女朋友来的，我女朋友想见我的朋友。】
    【薛正平：……敢情你女朋友不想见我，你就不来见你的薛哥是吧？】
    【唐南周：嗯。】
    【薛正平：……妈的，你和毅哥一个样，有了女朋友个个都重色轻友。上次毅哥和嫂子来b市，跟我一块吃饭，我看毅哥巴不得把嫂子供起来了。】
    【唐南周：我能理解。】
    【薛正平：是……那一位？】
    【唐南周：嗯，等了很久的那一位。】
    ……
    复合的时间很短。
    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午夜时分的梦，总以为睁开眼后就会消失。
    直到她主动要求见他的朋友，他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一个一个字地敲。
    【唐南周：我女朋友很懂事又乖巧的，薛哥你不要欺负她。】
    【薛正平：……】

 chapter 13（3）

    宋纱纱从洗手间出来时,正好就见到唐南周摆弄着手机，唇角有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
    看得出来，他今天夜里心情很好。
    她走前去，说：“南周,我们回去继续吃火锅吧。”
    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就牵上他的手。
    他也顺势回牵,十指渐渐相扣,另一只手也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顺便报告：“我刚刚和薛哥说了,我们后天约吃晚饭,嫂子也过来。”
    她问：“刚刚你是在和薛哥聊天？”
    听到她跟着他一块喊薛哥，他的眼里多了一分笑意,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页面,跟做报告一样。
    “对,就是薛哥，我微信里朋友不多,异性朋友也很少，只有十来个,其中两个还是你认识的,你表妹和景黎，还有三个是我的同事,她们已婚,剩下的都是大学的同学。念大学的时候加的，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
    宋纱纱故意逗他，说：“你这样……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他还真给她看每个人的聊天记录，手指在屏幕往下划拉，还未张嘴,宋纱纱便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唐南周，我逗你的啊，不用给我看了。”
    他说：“如果有女同学找我，我会给你报告。”
    宋纱纱忍俊不禁。
    “没事，我信得过你。”
    他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得让家里领导彻底过目。”
    两人边聊边回了去。
    先前和服务员打过招呼，桌子也没人收，正好后面新添的几个菜上了来。唐南周拿了长筷子便继续涮火锅。宋纱纱吃得不多，尝了几口，便不吃了，剩下的都由唐南周吃完了。
    喊人结账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了一盘果品，四宫格的盘子，装了桔子苹果橙子，还有一格放了圆形空心的薄荷糖。
    宋纱纱不爱饭后吃水果，一点儿也没碰，倒是把薄荷糖吃了个精光。
    “南周，你把水果吃了吧……”
    唐南周说：“好。”
    这时，手机响了下，他接了电话。
    宋纱纱见他眉头皱了起来，不由停下咀嚼糖果的动作，没多久，只听他报了他们火锅店的地址，然后才挂了电话。她歪着头，问：“你是有朋友要过来这里吗？”
    唐南周说：“是租车行的电话，说我们这辆车是被别人先预约的，他们那边弄了个乌龙，等会让人开一辆更好的车过来换。”
    宋纱纱闻言，微微蹙眉。
    没由来，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抵是父母去世与车有关的缘故，有时候坐别人的车，她的心情都会有几分不适，不经意间便想起当年的那一场人为的事故。尽管如今已经过去多年，可每每想起来心情仍旧沉重。
    不过明天去长城，不租辆车过去，地方又远，打车和其他交通方式始终不够方便。
    她因此也没多说什么。
    租车行的人很快便来了，抱着十二分的歉意，不停地致歉，态度相当诚恳。宋纱纱和唐南周两人见状，便也作罢，拿了新的车钥匙。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唐南周忽然说：“你在车里等我一会。”
    宋纱纱问：“怎么了？”
    唐南周说：“我有东西落在火锅店里。”
    宋纱纱上了车。
    不到两分钟，唐南周就回来了，他两手空空。
    宋纱纱问：“落下什么东西了？没找着吗？”
    唐南周说：“找着了。”
    回酒店的路上，唐南周没直接回酒店，而是在超市底层的停车场停了车，说：“和我一块去？”
    宋纱纱说：“你要买什么吗？昨天买的水果还有呢。”
    唐南周说：“买点运动饮料，明天爬长城你肯定会累。”
    宋纱纱说：“我不会累，我在非洲工作的时候，一天能走十公里。”不过今天参加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的活动，为了公司形象，她特地做了正装打扮，踩了个小高跟，此刻确实有些累了。
    她说：“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唐南周说：“不许开车门。”
    宋纱纱说：“这里是帝都，晚上九点，又是商业区，治安不会差的，就算又有疯狂的粉丝，不用五分钟，保安就过来了，”她一顿，又见到他担心紧张到骨子里的眼神，忽然间又觉得心窝暖暖的，顺势撒了个娇：“好嘛，我和你一块去。”
    唐南周过来给她开车门。
    宋纱纱正要下车，未料唐南周却用背对着她，说：“不是累了吗？我背你。”
    宋纱纱嗔笑：“唐南周，超市里人多着呢。”
    唐南周说：“我背你到电梯，出电梯后放你下来，停车场里没人。”
    她说：“我没那么身骄肉贵，走点路也是能走的嘛……”话是这么说，看着他宽厚结实的背，却有那么几分心动，她小声地说：“背到电梯就放我下来……”
    “嗯。”
    她趴了过去，他稳稳当当地接住。
    他的背部透露出一股温暖，透过她胸腔前的肌肤，传达她到的心脏。
    宋纱纱觉得真要命。
    明明自己在非洲工作时，能扛能跑，最厉害的时候还能扛着一头生病的小豹子，足足二十五公斤重，同事都说她是女汉子中的战斗机，看起来瘦弱，比谁力气都大。
    可眼下和唐南周重逢，再到复合，也不过是小半月的事情，她整颗心仿佛都娇滴滴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有人宠着护着，难免娇弱，再多的风风雨雨横竖都有人挡着。
    她在他耳边喊：“南周。”
    “嗯？”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年来能让我动心的人只有你一个？我觉得我十六岁那一年遇上你，之后其他人都没法进入我的眼里和心里。”
    唐南周的呼吸瞬间一重。
    他沙哑地“嗯”了声，却是加快了速度往电梯走去。上了超市后，宋纱纱又有些感动，他除了买饮料之外，还去买了一大包吃火锅时店家赠送的薄荷糖。
    她问：“你刚刚折返回去，是为了问糖果的牌子？”
    他淡淡地说：“难得见你一下吃了四五颗，留点囤着吧。”
    结账后，唐南周火速牵着宋纱纱回酒店。
    几乎是一进门，她的高跟鞋一甩，整个人就被唐南周横抱而起。
    有了前车之鉴，宋纱纱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倒也不抗拒，只说：“先让我洗个澡，你别这么急嘛。”
    他说：“在停车场里，你和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她逗他：“我说了那么多句，你指哪一句？”
    他倾前身子吻她。
    她被压在床头，被吻得气喘吁吁。
    他说：“你再说一遍。”
    “我没那么身骄肉贵，在非洲的时候……”话又被堵在了嘴里，他温暖湿润的舌头轻车熟路地又撬开她的牙关，汲取她嘴腔里的每一寸。
    她能感受到他迫切的欲望。
    他乌漆又深邃的眼神写满了渴求和期待。
    她服软了，整个人软绵绵地圈着他的脖颈，仰着头主动去够着他的薄唇，一点一点地舔着，然后呼出一口缠绵的热气。
    她软软地说：“南周，除了你，再也没有任何人能让我心动。”
    他说：“再说一遍。”
    “除了你，没有任何人。”
    他猛地低头就含住她的唇瓣，到底是没有忍住，两人还没有洗澡就在酒店柔软的床褥做了一回，在两人最紧密的时候，他轻吻她的眼皮，说：“我喜欢上你的第一刻，余生就只想和你过。”

 chapter 13（4）

    宋纱纱和唐南周晚上睡前做了个明天的长城攻略。
    b市有好几处长城,其中又以八达岭长城最为热门，宋纱纱和唐南周首先就否决了八达岭长城。现在是秋天，秋高气爽宜登高，宜爬长城。不论淡季旺季,八达岭长城都有人,虽然不清楚工作日时八达岭的热门程度,但避免人山人海的状况,两人还是选择了人比较少,路也较为陡峭的慕田峪长城。
    两个人都不想赶时间,于是在慕田峪长城不到三公里的地方找了家酒店，打算第二天慢悠悠地爬完长城后,晚上再晃悠回去歇息。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吃了早餐后才退了房,驱车前往慕田峪长城。
    “……长城附近没什么可以吃的,晚上我们回酒店吃晚饭吧。”
    宋纱纱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拿着手机查看美食app附近的美食，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好吃的。幸好两人对吃的也不是特别挑剔,也怕爬长城累了，出发前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零食,装满了一个双肩包。
    宋纱纱侧身，探出手,拎了拎放在车后座的双肩包,说：“我拎着挺沉的，要不减少一半吧，带够补充能量和水分的东西就好……”
    双肩包里的东西是宋纱纱自己装的。
    买的时候倒是没想太多，现在开始有些后悔了。
    唐南周说：“都可以。”
    宋纱纱把双肩包拎了过来，拉开拉链,把先前买的稻香村糕点袋子拎了出来，之后又挑了两条巧克力，和一些糖果，水也拿出了两瓶，她说：“不够喝再买吧，景点被宰也是理所应当的。”
    唐南周说：“其实我背着不会重，我的体力你是见识过的。”
    宋纱纱：“……一大早，正经点。”
    唐南周面不改色地说：“我很正经，以你周哥的体力，再背十个双肩包也能轻而易举地爬上长城。”
    宋纱纱嗔他一眼，说：“那你刚刚为什么和我说都可以，我还挑了半天的东西。”
    他说：“想看你关心我的样子。”
    宋纱纱闻言，手里的动作一停。
    ……她男朋友怎么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
    她把挑出来的食物放在了车后座，最后双肩包里只剩两瓶运动饮料和一瓶矿泉水，还有几条能量棒，她嘟囔着说：“算了，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还是在长城附近吃吧，背这么多东西，我确实挺心疼你的。”
    情侣之间的相处，有时候该说的话就要说，该嘴甜的时候也要表现出来。
    任何一段能维持长久的感情，都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经营的。
    她又重新查看美食app。
    “长城脚下有快餐店，还有炸酱面，唔……吃肯德基也行……说起来，我真的很久没吃过肯德基麦当劳了，要不我们吃肯德基吧。要不然吃炸酱面也可以……”
    她自个儿喃喃地说着。
    正好遇上红绿灯，他抽空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低着头。
    今天阳光好，早晨和煦的光透过车窗洋洋洒洒落下，她圆润饱满的额头像是有一层微光，她嘴里念叨着再平凡不过的话语，可是他却觉得分外温馨，仿佛怎么听都不会厌。
    “吃炸酱面？”她提议。
    “可以。”他温声说。
    .
    说来也是巧。
    本来唐南周和薛正平约了第二天晚上吃完饭的，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慕田峪长城上碰到了。
    打从薛正平结婚后，便开启了中年发福之旅，如今挺着啤酒肚，和他单位里的同事在爬长城。
    宋纱纱乖巧地跟着唐南周喊了声“薛哥”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薛正平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纱纱，心里很是满意，这姑娘文文静静的，看起来是真温柔，不像毅哥家的那位媳妇，以前可没少折腾毅哥。当年在飞跃号上，船上的兄弟都知晓，毅哥跟唐南周那小伙子都有情伤，只不过两个人藏得都深，而唐南周这十八岁的年轻人则更内敛一些。像毅哥喝多酒了，还会和他们拿着嫂子的照片，喋喋不休地抱怨，尽管跟个霸王龙一样，别人说嫂子半句就能被揍个半死，就只有他一个人能说。
    南周这年轻人喝多了，就找个角落默默地坐着，看着大海，也不说话，从来不提自己过去的情史。
    那时大伙儿都以为他年纪小，没经历，后来飞跃号遇上意外了，濒临死亡的边缘，才知道唐南周这家伙藏得真他妈深。
    薛正平今天见到唐南周也很是意外，不过今天他是单位组织的活动，身边七八位下属，上头还有一位正领导，倒也不好和唐南周一块叙旧，加上唐南周一副明显想二人世界的模样，他便也识趣地不打扰。
    宋纱纱和唐南周体力是真的好。
    两人是在薛正平的返程上遇着了，等薛正平和单位的同事一块回到长城脚下时，又碰着了。
    宋纱纱体力消耗得多，加上下午的太阳有些毒辣，双肩包里带的几瓶水全都喝光了。她见唐南周还在和薛正平说话，便小声地说：“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里拿水。”
    “好。”
    唐南周把车钥匙给了宋纱纱。
    长城脚下不远处有个专门停车的地方，并不远，走个一千米左右便到了。今天来爬长城的人不多，停车场也显得空荡。大概现在不是回去的时间点，停车场里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间，宋纱纱的手机响了。
    她接了。
    景黎着急又慌张的声音传来。
    “纱纱！你总算接通我的电话了，吓死我了，你和唐南周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
    宋纱纱微微一愣，说：“我们俩刚刚在爬长城，位置偏远，可能信号不好，”一顿，又问：“你怎么了？别着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开了车门，探了手进去把车后座的运动饮料拿了出来。
    单手开不了饮料瓶，她便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拧开了盖子。
    “……你还记得前几天的疯狂粉丝吗？就是那个视频。”
    “嗯，记得。”
    景黎语气很急：“视频里有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你知道吗？”
    “知道，我当时和南周还提过，是那个男人撞了小姑娘一下，她才会往我身上倒的。”
    景黎又说：“唐南周现在在你身边吗？”
    “不在，我们刚下长城，暂时分开了，我过来停车场这边拿水喝……”
    “纱纱，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待在车里，不要出来，然后给唐南周打电话让他过来，你不要一个人待着，很危险。你知道吗？视频里的那个男人有犯罪前科，有反社会人格，他父亲也是罪犯……”
    景黎顿了下，语气带了几分迟疑。
    “他父亲叫曾富标。”
    宋纱纱面色顿变。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人名，那个害她父母早早离世的凶手。
    “纱纱，你在车里了吗？”她催促。
    宋纱纱说：“我现在上去。”
    然而话音未落，她忽觉背脊一寒，猛地背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
    同时，手机掉落在地。

 chapter 13（5）

    宋纱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脑门隐隐作痛。
    一时半会，她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直到隧道里的斑驳灯光透过车窗投射在车顶上，鸽子蛋大的光圈晃晃悠悠，宋纱纱略微涣散空洞的眼神才渐渐恢复正常。昏倒前的场景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她和景黎在打电话,景黎告诉她有危险,那一位曾经害死她父母的凶手的儿子找上她了。她被推进车后座,激烈的反抗引来暴力的击晕,再然后……
    宋纱纱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无法动弹,双手被反向捆到了一块,连双腿也被绑了起来。
    她尝试动了下，不行,捆绑得太紧。
    她内心慌张极了。
    当年她父母刚出事那会,她时常会梦见父母出事的场景,好些日夜里都不得安宁。直到后来知道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害后，她才振作起来。
    现在的场景,像极了当年的梦。
    时隔十二年，当年的惨剧要重演了吗？
    宋纱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是她和唐南周租的车,车在经过一条隧道，她所躺的位置正对驾驶座,从她这个角度看来,完全看不到驾驶座上的人，但能从静谧的车厢里听到他的呼吸声。
    从景黎给出的线索看来，开车的人应该就是曾富标的儿子，也就是那天在超市里故意撞那个小姑娘的男人。
    那么……
    为什么要找上她？
    宋纱纱迅速在内心里总结自己所得的线索，寻找自救的办法。
    她想着想着,慌乱的内心逐渐平静。
    她不是一个人。
    她的手机虽然没在身边，但最后和景黎的通话是被打断了的，以景黎细心谨慎的性格，肯定会发现蹊跷，再打她电话不通的话，一定会给唐南周电话，而且景黎那边是有线索的。
    现在一线城市里的公安系统完善，天眼的科技发达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人有犯罪前科，在公安局里有备案，警方想再找到他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所以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拖延时间，保护自己。
    “醒了？”
    忽然间，驾驶座传来一道男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莫名的冷意。
    宋纱纱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抓我？你要钱，我可以给你钱。你开个价，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一定不会报警。我过两天就要回非洲，国内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你看怎么样？听你声音，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吧，你应该明白国内的公安系统有多发达，停车场里是有闭路电视系统的，我不是一个人去爬的长城，我男朋友也在，我男朋友很在乎我，不用十分钟他就能发现不见了……我们都不是喜欢计较的人，更注重自己的人身安全。只要你放了我，你既能得到钱财，又能安全脱身，两全其美。你看怎么样？”
    他却嗤地笑了声。
    “你很冷静，也很聪明，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不，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静。只可惜你说错了，我不需要钱，我只需要看到你的恐惧。”
    她接话：“如果你现在能扭头，你可以看到我恐惧的表情，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手无缚鸡之力。”他又嗤了一声，说：“手无缚鸡之力可以把我父母送进监狱？宋小姐，你对自己的认知恐怕不够清晰。你不必和我来这一套，你昏迷前和你朋友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他呵地笑了下，又说：“我能走上这条路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我么，烂命一条，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不少，也不妨再多你这一件。只不过你就挺可惜了，我见你跟你的男朋友刚复合，两人浓情蜜意，已经开始讨论未来的事情了是吧？你的未来这么美好，我破坏起来真的很有成就感呢。”
    宋纱纱面色微变，呼吸瞬间都紧促起来。
    他仿佛能察觉到她的恐惧，有些得意，说：“我一直在等你回国，你能为你父母隐忍几年，我也可以。”
    宋纱纱说：“在n市跟踪我的人是你？”
    “在s市也是，惊喜吗？我对你多友善，特地让你和你的男朋友复合了再下手。拥有过后再失去的感觉很痛苦吧？”他话锋一转，语气极为阴森：“这都是你活该，是你父母造的孽，也是你自己造的孽。”
    宋纱纱听他一派胡言乱语，眉头直皱，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是你父亲带头蓄意谋害我父母。”
    此时，车辆驶出了隧道，猛地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宋纱纱本来就是平躺在车后座，现在重力使然，也跟随着刹车狠狠地滚落在驾驶座与车后座的夹缝里，“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只觉得腰间钝痛，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反捆的手下意识地探去。
    她整个人一愣，心头一喜。早上她和唐南周去超市买吃的时候，唐南周顺手买了个剃须刀，和零食的袋子放在了一块。早上她单独把部分零食挑出来的时候，还顺手把剃须刀也拿出来了。
    现在应该是她被弄上车的时候，剃须刀和剩余的糕点零食一块被推下去了。
    黑夜里的车厢没有开灯，只有前方的路灯有光。
    她迅速抓起了剃须刀，不动声色地割着手腕上的绳索。
    与此同时，他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我父亲赚钱碍着你父母了？贩卖的只是畜生，而你父母想的却是赶尽杀绝，要把我父亲送进大牢。见鬼的保护动物，那只是畜生，能跟人命相比吗？这世界上就不该有动物的存在，你敢说你没吃过一只鸡？都是畜生，你可以吃，可以买，凭什么我父亲就不能卖了？”
    宋纱纱说：“你父亲贩卖的是云豹，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是违法行为。社会需要法律维持秩序，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屁话！制定法律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跟你父母一样，是你父母想把我父亲赶尽杀绝，我父亲再痛下杀手，他是被逼的。我父亲只是个老实人，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他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忽然变得激动，语气也很是尖锐。
    “是你们一家三口害死了我的父亲，害我父亲被判了死刑。因为你们，我好端端的家庭支离破碎，我母亲接受不了父亲的死亡，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疯了。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说你跟你父母一样，保护个屁野生动物，世界上吃不上饭的穷人这么多，你们不去保护，反而去保护一些畜生，你们每个人都有病，病的不轻。”
    宋纱纱知道和他没办法讲道理，也不打算和他讲道理了。
    她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被割开了，剩余脚踝……
    她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关你屁事。”
    他似乎又冷静下来，重新转过身，然而又不够平静，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宋纱纱幸好平日里有练瑜伽，身体十分柔软，悄悄地将脚踝上的绳索也迅速弄掉了。
    也是此时，有警车鸣笛。
    没多久，五六辆车就包围住了他们。
    宋纱纱听到有人拿着喇叭在外面劝他束手就擒。他冷笑了一声，幽幽地转过头来，对宋纱纱说：“你以为有人来救你，你就能走得了吗？你忘了，我是不要命的人，拿我一命换你一命，多值得。你那小男朋友会很难过吧……”
    就在这个时候，宋纱纱痛斥了他一句。
    “你有病。”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逼仄的空间里弹跳起来，开了车后座的门，跑了出去。
    然而他反应得也很快，当即不顾开着的车门，一踩油门就往宋纱纱冲去。
    “纱纱！”
    她听到了唐南周充满紧张和恐惧的喊声。
    她一扭头，迎面而来的是刺眼的车灯光，还有车窗后疯狂扭曲的脸孔。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猛地向她扑来，将她推离了危险区域，有警察同志接住了她。她浑身僵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缓慢扭头，只听极其刺耳的刹车声拔地而起，然后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倒地。
    先前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此刻像是停止了一般。
    宛如一潭死水，安静得可怕。

 chapter 13（6）

    救护车来得很快,唐南周被送去了距离最近的医院，几乎是一进医院，唐南周就被送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除了宋纱纱，还有两个公安局的警察同志,以及薛正平。
    薛正平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在长城脚下遇到唐南周时,正好毅哥给他发了信息,说是过阵子要和嫂子来b市一趟,准备约个饭,喝个酒,让他提前和老婆打声招呼。他跟唐南周说了这事，还顺道表示了下毅哥妻管严的传染病越来越严重时,唐南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不到十秒钟,他面色顿变,语气凝重地对他说：“他女朋友可能出事了。”
    兄弟有事,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立马跟着他去停车场那边,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他是本地人，关系不少,立即替唐南周张罗。警方也很迅速,不到一个小时就锁定了罪犯，并且商量出了营救人质的方法。只是谁也没想到罪犯这么丧心病狂……
    他当时看得清楚。
    南周跟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推开了宋纱纱,宋纱纱则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薛正平原以为接下来的事情,这小俩口可能没法解决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通宵处理这事情的后续，没想到宋纱纱在崩溃的边缘急刹车，在救护车赶来后，她迅速冷静下来,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好比如现在，她逻辑清晰，语气平静地给警方提供笔录。
    “……我建议你们给他做一个精神鉴定，他言行举止并不像正常人。”
    “……我故意激怒了他，为什么？我发现他有个小习惯，在短暂的几分钟内，他开车窗时总会不小心碰到车窗锁。所以我故意激怒了他，他急刹车的时候后来也碰到了，但他当时的情绪激动，并没有发现。我当时的唯一想法是远离他，以及拖延时间，你们警方来得很快。”
    “另外麻烦你们检查下我们租的那一辆车，我怀疑上面有监听器，我和我男朋友的一些对话，他都知道。”
    ……
    笔录结束后，薛正平想过去安慰她以下。
    然而她很快又拿了唐南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的电话。
    “……不，我是宋纱纱。南明哥，你还记得吗？嗯，南周出了车祸，现在在急救室，对，我们在b市，医院地址是……”
    她又拨了个电话。
    “景黎，是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有晓棠电话吗？罪犯被抓住了。你有晓棠电话吗？”
    又拨了个电话。
    “晓棠，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我这边出了点意外。我听说你男朋友是b市的医生，我想咨询一些问题……现在他在你身边？能把电话给他吗？”
    ……
    她非常忙碌，忙碌得几乎没有让薛正平靠近的机会。
    薛正平对宋纱纱的印象原本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在唐南周身边时笑得眉眼弯弯，恬静又柔弱，没想到出了大事后，却露出了极为坚强的一面，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通知南周的朋友和家人，并且开始寻找备用的医院。
    薛正平开始觉得自己留在医院里的作用并不大。
    此时，宋纱纱终于结束通话。
    她走过来，对薛正平说：“薛哥，谢谢帮忙找的关系，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在b市还是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您回去休息吧，南周手术结果出来后，我再通知您。”
    薛正平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宋纱纱说：“我以前处理过类似的情况，薛哥您不用担心我们。”
    薛正平给老婆报备情况，被老婆痛骂了一顿。
    “……人家小姑娘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南周是你的兄弟，你回来个屁，呆在医院里，孩子我带。明天周末，你甭管家里的事情了。男人家粗枝大叶，给人家小姑娘找个好看护，懂不懂？”
    薛正平也没打算离开医院，就是委婉地给老婆报备一下。
    听到这话，连连表示：“懂的。”
    薛正平对宋纱纱说：“弟妹，你晚上没吃过饭吧，我出去给你买个盒饭。别说麻烦，南周的事就是我的事，兄弟出事我不可能不管的。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买盒饭。”
    宋纱纱闻言，轻轻地点了下头，神态看起来还是十分平静。
    薛正平出去买盒饭的时候，又给老婆说了：“老婆，南周那小子找的女朋友了不得，外柔内刚，性格是真不错，这个弟妹我挺满意的。我们南周福大命大，当年在飞跃号上天灾人祸都来了，都没死成，这回老天爷肯定也不会收他。”
    话是这么说，薛正平也知只是口头对自己的安慰。
    最后如何，还是得听天命。
    薛正平买了个简单的盒饭，回去时医院里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急救室的廊道里很安静，薛正平走过去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他见到宋纱纱一个人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背脊挺拔，坐得笔直笔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经历了那么多，也不见一丝疲惫困倦，她仿佛充满了无限的精神。
    见着他，还站了起来，朝他点头，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饭盒。
    “谢谢薛哥。”
    薛正平在她身边坐下。
    她打开了盒饭，筷子掰开，夹了青菜和白饭一块送进了嘴里。她吃得很快，薛正平可以看得出来她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吞咽了进去。不到两分钟，一个两荤两素的盒饭她吃剩一半，包括一瓶五百五十毫升的矿泉水。
    这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强迫自己吃东西。
    薛正平说：“吃不下不要勉强。”
    宋纱纱平静地说：“薛哥，我不能倒下，我必须要吃。”
    哪怕吃一口想吐一口，她也要强迫自己吃，不然哪里来的营养和力量继续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薛正平看着她，忽然说：“你知道吗？南周在飞跃号上和我们待了两年，他虽然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你，但是我们都知道有你这个人。你知道我们怎么知道的吗？”
    宋纱纱微微侧首。
    薛正平回忆起以前，笑了下，说：“他那个人内敛又闷骚，每次喝多了就在船尾眺望大海。当时我们每到一个港口卸货，船员们都会下去喝酒找乐子……”他轻咳一声，说：“不是你想的乐子，都是很正经的乐子，我们还有船员给家里人带免税的商品，只有他每到一个国家的港口，就会去买糖果。我们当时还纳闷，南周这小子怎么跟个小屁孩一样长不大，每次都扎进糖果堆里。后来我们发现他买了糖果也不吃，有一回他喝多了我们扶他进去，我们船上还有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叫阿山，发现他柜子里藏满了糖果，嘴馋，偷偷地去拿了一颗，没想到醉得迷迷糊糊的南周就床上蹦了起来，把阿山手里的糖果抢走了……”
    他看她一眼，说：“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宋纱纱边听边吃，倒是吃得慢了起来，问：“什么？”
    薛正平摇着头，说：“那是我给我媳妇买的，谁也不许碰。之后，我们做了个实验，发现他醉得厉害，揍他也没反应，只要碰他的宝贝糖果一下，他就能跳起来。”
    宋纱纱没搭话，垂着眼，沉默地把盒饭吃完。
    过了许久，她才说：“嗯，他确实是个很闷骚的人。”

 chapter 13（7）

    将近天亮的时候, 唐南周才出了急救室。
    唐南周被推出来的时候，急救室外除了宋纱纱薛正平之外, 还有唐南明也来了。医生知道宋纱纱是家属，手术签字的人也是她，一出来便和宋纱纱说：“手术很成功，但是接下来几天需要在icu里观察，如果接下来几天没有状况发生, 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宋纱纱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辛苦李医生您了，谢谢。”
    薛正平也是松了口气, 听从了老婆的话, 给宋纱纱他们找了个可靠的看护, 之后才回了家。他回家后还跟老婆夸了宋纱纱几句，说这个弟妹遇事冷静, 不慌不乱, 很是难得，看得出来是个肩上能扛担子的人。
    “……这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我赶明儿煲点营养汤水，你等你兄弟出icu的时候给他带去吧。”
    薛正平说好。
    唐南周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出了icu后的当天就醒了过来。薛正平正好请个假去探望说唐南周, 和宋纱纱一起见证了唐南周的清醒过程。
    那时是早上十点，他进病房的时候，宋纱纱正在听护工说话。
    护工和宋纱纱说了些护理病人的注意点, 宋纱纱听得很认真, 也很快就上手了, 最后还微微地笑了笑。见着薛正平过来，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没多久后，唐南周就醒了过来，是宋纱纱第一个发现的。
    他的神智似乎尚未回来，眼神迷茫又涣散。
    宋纱纱立即按铃喊了医生过来。
    医生给唐南周做了个检查，露出笑意，对宋纱纱点了点头，说：“术后恢复得很好，接下来还要留院再观察半个月。”
    “好的，谢谢医生。”
    薛正平打量着宋纱纱，发现她也并没有特别激动，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不失礼貌地送走了医生后又折返回来。她站在病床旁边，轻轻地喊了声：“唐南周。”
    薛正平正想悄悄离开，给两人二人世界的时候，病床上的唐南周猛然问了她一句。
    “你有没有受伤？”
    大概是因为刚醒过来和手术过后的缘故，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辨认不出来是什么话。
    但薛正平听出来了，然后他见到从容不迫了好几天的宋纱纱眼泪就掉了出来，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毫无预兆地落下，哭得宛如孩一般。
    她哭得断断续续。
    “唐南周，谁让你救了啊！我讨厌你！”
    前几天的冷静人设瞬间崩塌，她哭得好不凄惨，那根冷静的弦断掉了，甚至也忘记了病房里还有护工以及薛正平的存在。而那位躺着的病患仿佛也没意识到有其他人的存在，明明声音沙哑得不行，手背上还挂着吊瓶，此时此刻整个人也紧张兮兮的。
    “你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
    宋纱纱说：“有！你让我难过了！”
    “你别难过……”
    “我就是难过了，我讨厌你。”
    ……
    薛正平听得目瞪口呆。
    ……现在小年轻热恋起来都这么幼稚的吗？
    护工倒是很冷静，仿佛见多了，一声不吭就往外走。薛正平见状，把汤放下，也悄悄地走了，给小两口在病房里留下单独的空间。
    .
    过了五天，警方过来通知宋纱纱案子结了，罪犯交待了自己的犯罪过程，说是从宋纱纱回国后没多久就开始盯着了，后来宋纱纱去了b市丢失了行踪，后来又因为网友的人肉才确定了宋纱纱在b市的行踪，之后悄悄地跟踪了他们几天，后来见他们有租车的打算才在租车行里动了手脚。
    警察同志说：“下个月会上法庭，判多久现在还没有定论，但你们可以放心，根据他的多次犯罪前科，和这一次的蓄意伤人，十五年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可能还会需要受害人上庭，你们可以配合吗？”
    宋纱纱没有犹豫。
    “可以。”
    等警察同志离开后，唐南周问宋纱纱：“你下个月还飞回国？一往一返，会不会太折腾了？”
    宋纱纱说：“我前几天和公司说明了我这边的情况，领导很大方地给我批了个长假。下个月六号开庭，我七号再回去，”顿了下，她又说：“你和你们公司那边说了吗？你受了重伤，起码得休养一个月吧？”
    见她一副公司如果不批假就要手撕公司的模样，唐南周觉得她可爱极了，揉揉她的脑袋。
    “我腿都成这样了，他们也不会硬把我带回船上去，说是休养好了再让我回去。”
    .
    唐南周身体素质佳，原本要留院观察半个月的，不到十天他的伤口就恢复得差不多，被医生准许出院了。宋纱纱和唐南周商量了下，不打算在b市继续待着，准备先回s市。
    等案子开庭的时候，他们再过来一趟，到时候宋纱纱直接从b市的机场回肯尼亚工作。
    宋纱纱回s市后先回了家里一趟。
    不过她没和宋丽说在b市发生的事情，只说因为工作关系，暂时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宋丽也没多怀疑，只问了待多久，宋纱纱说：“下个月六号。”
    宋丽笑：“那还有十五天，这次回来的时间长，姑姑给你做好吃的。上次从邮轮回来，我买了不少药妆产品，我给你留了一份，本来想说寄国际快递给你的，现在你还在国内，你可以直接带过去。有不少你们小年轻爱用的补水面膜，还有眼药水。澜澜说要，我也给你买了份一样的。”
    宋丽似是想起什么，问：“对了，你的行李呢？有没有要洗的衣服什么的？”
    宋纱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了声。
    宋丽察觉出不对劲，问：“怎么了？”
    宋纱纱才小声地说：“姑姑，我这次不住家里了，我在b市的时候有个朋友帮了我一个忙，受了点伤……”顿了下，又说：“他一个人住，我过去正好可以照顾他。”
    宋丽是过来人，怎么会听不出宋纱纱语气里的腼腆。
    她问：“男朋友？”
    宋纱纱轻轻地点头。
    宋丽喜笑颜开：“哪天带回来给姑姑瞧瞧，是哪里的人，对你好吗？我本来都以为你要在国外找了，找了个国人也挺好的。我那天还和你姑父说，要是咱们纱纱找了外国人，以后交流起来可咋办呢？现在学外语可能来不及了……”
    宋纱纱本来是打算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和宋丽说的，可现在心头一热，没有忍住，又小小声地说了句：“姑姑，你见过他的。”
    宋丽：“哪……一个？”
    宋纱纱轻咳一声：“我念高中时，你和他，还有他哥哥还一起吃过日料……”
    宋丽对那天的场景可谓是印象深刻，即便过了将近十年，她还能记得那时的场景。前几天刚亲眼目睹女儿的早恋现场，没几天又目睹了侄女的早恋现场，当时她逼于无奈接受后还和老公反省了下自己的教育方式，第二天又去给自家弟弟扫墓，汇报了下侄女的现状。
    当时还给弟弟说了句话。
    “……男孩姓唐，双名南周，你们在天有灵好好地盯着他，别让他做什么伤害纱纱的事情。”
    后来他们两个人分手了，宋丽也很是担心，又跑去给弟弟和弟妹诉说了一通。再后来宋纱纱回国，随着年纪的增长，一直是单身，宋丽又很是担忧，隔三差五就要去给自己的弟弟和弟妹诉说一番。
    现在听宋纱纱这么一说，宋丽顿觉吃了颗定心丸。
    来来去去都是那个人。
    稳了！
    她笑得很慈祥和蔼：“南周啊，那行的，你们好好相处，别吵架了啊。不用理家里的，等你差不多去肯尼亚工作的时候，带他回家一趟，喊上澜澜和郑力，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践行饭。”
    似是想起什么，又问：“南周受了什么伤？严重吗？”
    宋纱纱说：“不严重的，就是一点儿小伤。”
    宋丽放心。
    等宋纱纱一走，宋丽问自己老伴说：“澜澜结婚时摆酒的酒店的联系电话在哪里？我记得朱经理给我们留了名片……”
    “你要名片做什么？”
    “订酒席，现在好日期的位置不好订，我们得先下手为强，咱家女儿上次挑的酒店着实不错，朱经理还说下次摆酒给我们打八折呢。好日子本来就不多……”
    “你着急什么。”
    “哎，你不懂，咱们纱纱挺不容易的。虽然说她事业成功，但终生大事我也一直惦记着。不是我观念老旧，她不结婚，不找对象，只要过得开心，我也挺放心的，但是就怕我们年纪大走了，澜澜和郑力又有自己的小家庭，她一个人，又在那么远的地方，没个人照顾，没个人陪着，我百年之后也不好和弟弟弟妹交待……”

 chapter 14（1）

    进入十月中下旬的s市,天气一天一个样，昨天还是风和日丽的加件风衣或是外衫便足矣的温度，夜里不过是下了场雨，第二天一早温度骤降,太阳升起后温度最高也只是有十二摄氏度。屋里有暖气感受不到,一开窗子,外头寒风呼呼地吹,冻得宋纱纱猛地打了个寒颤。
    一只修长的胳膊探出,擦过她微微冰凉的脸颊,直接关上了窗子。
    下一刻，她的腰间又多了只胳膊,一分一分地将她搂紧,下巴贴在了她的肩上,带着胡渣的脸颊轻轻地蹭着她的侧脸。
    “早。”
    刚起床的唐南周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分外磁性，像是音响里的低音炮,轰轰轰地在她耳畔炸响，先前温度带来的寒冷渐渐被驱散。她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说：“怎么起得这么早？”
    她扭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
    “才七点半。”
    话音未落,耳垂只觉微湿，她嗔了他一眼,说：“我还没洗脸呢,你不嫌脏啊。”
    他低声笑：“是你就不脏。”说着，又去轻吻她的侧脸。
    宋纱纱被他亲得发痒，边笑边躲，说：“快去洗漱好吧，我们等会下楼吃早餐,昨晚是谁和我说今天要睡晚一点的？”
    “生物钟。”
    他箍住她的腰肢，不让她躲，着着实实在嘴唇上讨了几个吻才作罢，然而也没松开她的腰肢，问她：“回来s市几天了，你这几晚是不是睡得不太好？昨晚做噩梦了？”
    屋里暖气开得十足，夜里两人一个被窝难免有些热，他见她额头冒了汗，起来帮她擦干后便没再搂着她睡。
    半睡半醒之间，猛地听她尖叫了声，吓得他立马睁眼，再看她时又睡了回去，仿佛那一声尖叫只是他的梦魇。
    “……不记得了，有吗？可能天气原因吧，有点不习惯了。”
    唐南周摸了摸她的手，在暖气充盈的屋里待了许久，还是带着几分冰凉。
    他问：“是不是生病了？”
    宋纱纱说：“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凉，”她转移了话题，说：“没想到这几天天气变幻莫测，我在b市买的风衣现在都不能穿了。”她回国的时候压根儿没料到现今的状况，带回来的衣服全都是夏天穿的。
    唐南周说：“我衣柜里有件薄羽绒，你应该能穿。”
    宋纱纱“哦”了声。
    .
    宋纱纱去洗漱的时候，唐南周没跟着一块进去。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女朋友的背影。
    半晌，他拿出手机，在两个群里发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微信。
    一个是由他，郑力，胖球，还有粽子组成的高中四人兄弟群，这个群是最近才建立起来的，带头人是胖球。据说是胖球从景黎口中得知两人复合后，强烈要求看八卦，于是把当年的兄弟都拉了进来，号称要亲眼见证一中大佬的娶妻之路，群名从最初的“等周哥娶纱纱”变成了现在由唐南周修改的正经八百的名字“一中四人组”。
    另一个群则是唐南周当年在飞跃号上认识的兄弟们，由他，船长毅哥，薛正平，以及另外两个兄弟楚北和阿山一块组成，号称飞跃号情感智囊天团，当初毅哥追嫂子，这个微信群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于是，现在有点情感疑惑的唐南周在两个微信群里发表了自己的困惑。
    【唐南周：我女朋友好像有点不高兴？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把今早的对话简略了一遍，和兄弟们说了。
    .
    几分钟后。
    “一中四人组”的信息跳了出来。
    【郑力：表姐夫，你错了，你这是很钢铁直男的错误示范。】
    【胖球：很显然，你的求生欲不够高。】
    【唐南周：？？？】
    【粽子：周哥，不是我说你哈，我虽然至今仍然单身，但也知道女朋友说这个季节衣服不能穿的时候，正确答案是给卡，买买买。】
    【郑力：像你这种穿我羽绒服的答案，搁在我身上，我能被澜澜打死。】
    【唐南周：纱纱管钱。】
    【郑力：不不不，管钱归管钱，该说的还是要说的，这是诚意，这是爱她的心意！】
    .
    “飞跃号”的信息也陆续跳了出来。
    【韩毅：没有说错，不要多想。】
    【楚北：……】
    【薛正平：……】
    【韩毅：有什么疑惑直接开口问，瞎想个屁。】
    【薛正平：……毅哥，你能讨回嫂子的欢心也是蛮厉害的。】
    【韩毅：是你嫂子追回的我，谢谢。】
    .
    唐南周总结了下两个群的信息。
    此时，宋纱纱从洗手间出来，望向了他。
    他收起手机，问：“去买衣服吗？我陪你去。或者，你喊景黎陪你去？你们姑娘比较会挑衣服。又或者，我陪你去，你再喊上景黎，我帮你们拎袋子。”
    宋纱纱说：“买衣服吗……也好，我喊景黎陪我去吧。你别去，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吗？你的腿在家起码要再休养多半个月，逛街太耗费体力了。”
    他没有异议。
    景黎的生物钟，宋纱纱是知道的，不到中午十二点之前，是不可能见得到她的人。不论春夏秋冬，除非当天有要紧的事情，她十二点之前都是在床上度过。
    假如早上硬拉她出来，那么出来的不是景黎本人，而是景黎无魂的身躯。
    所以宋纱纱在屋里吃过早午饭了才去约景黎。
    景黎应承得爽快，两人立马约了下午两点一起出去逛街。
    出门的时候，景黎见到宋纱纱身上的黑色薄羽绒，不禁愣了下，说：“这衣服你哪里来的？”
    宋纱纱说：“南周的。”
    景黎左瞧瞧右看看，说：“诶，你穿你男朋友的衣服很有御姐范啊！中性风格的打扮看来也蛮适合你的……”景黎有职业病，这个时候已经默默地在脑子给宋纱纱脑补了一出换装play，觉得格外适合自己下本书的女主角人设。
    她忽然叹了声，幽幽地看了眼宋纱纱。
    “我怎么觉得你这衣服不仅仅合适，而且还很秀恩爱呢？”
    她开玩笑地说：“你有考虑过我这个万年单身狗的感受吗？”
    两人一块坐电梯下去。
    宋纱纱瞧瞧她，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说：“你长得这么可爱，又有才华，你想要男朋友不可能会没有，只是你还没遇到而已……”宋纱纱想了想，又温声说：“换个角度想，你一直没谈恋爱，有可能是上天给了你最好的安排，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机。”
    景黎说：“纱纱，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呀。”
    景黎向来乐观，虽然嘴里嚷嚷着想要脱单，但实则自己一个人过得十分快乐，爱情可遇不可求，没有她也不会勉强，但无法阻止她的少女心泛滥，幻想美好的另一半。
    她说：“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个不爱打游戏的男人，我谈起恋爱来也许会很黏人，他要是忙着工作，又要忙着打游戏，就没时间陪我啦……”
    景黎前几天在小区附近的咖啡店工作时，正好隔壁坐了一对情侣，男孩一直低头玩手游，连女朋友不高兴都没发现。当时景黎一直在默默观察，然而等了半个小时，反倒是男孩打游戏打输了，瞪了女孩一眼。
    景黎不太喜欢游戏，从小到大也没沉迷过什么游戏，不过因为职业需要，要跟着时代潮流走，但凡热门的游戏都会了解一下，方便在文里用最新的梗。
    男孩玩的是一款颇为火爆的手游，5v5的推搭游戏。
    当时，景黎就感慨以后找男朋友，绝对要杜绝喜欢玩游戏的男孩！
    景黎想起那天碰上的情侣，又给宋纱纱吐槽了一遍：“那个男孩都没发现自己女朋友不高兴呢，出来约会还在打游戏，太过分啦，在我文里分分钟要成为谈恋爱的反面教学！”
    景黎吐槽了一路。
    到达商场的时候，她才蓦然发现宋纱纱有些沉默，仔细一想，一路过来，似乎纱纱都没讲过几句话？
    她问：“纱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宋纱纱似是有些迟疑，半晌，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chapter 14（2）

    景黎知道宋纱纱鲜少会有心事的时候,如今闻言，二话不说就拉着宋纱纱上商场的八楼，走进一家风雅的茶馆里，和门口的服务员亲切地打了个招呼,说：“照旧。”
    不到五分钟,宋纱纱就坐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包厢里。
    周遭布置颇具古风,墙上挂着一幅不知出自哪一位名家手笔的山水画,很是雅致,案几上布有雕刻细致的香炉,冉冉上升着有安神作用的熏香。
    景黎摁了铃，没多久,身材窈窕的服务员送来两壶茶,以及一个缩小版的黑木多宝阁架子,上面摆了十二样的糕点,件件不同，但卖相都极佳。
    景黎让服务员离开,然后正襟危坐。
    “纱纱，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透露你的心事！”
    她给宋纱纱倒了一杯汤色金黄的金骏眉,茶香扑鼻而来,带着一股子花果香味，加上静谧清幽的环境,俨然是倾述心事的最佳场所。宋纱纱心底本是有几分迟疑,现在看着景黎，诉说的欲望被打开。
    她说：“之前我没和你说，是怕你担心，我在b市的时候不是遭遇了一次绑架吗？后来警方及时赶到，也将作案之徒抓到了。我是这么和你说的对吗？”
    景黎点点头。
    宋纱纱捧起茶杯,喝了口茶。
    甘甜的茶味入口，加上安神的熏香，她胸腔里的心脏仿佛也变得安宁。
    她又说：“罪犯当时绑了我，是我自己先逃出了车厢，我没想到他会这么丧心病狂，当时四面都是警察，他跟不要命似的踩着油门向我冲了过来，然后……”
    她顿了下，深吸一口气，说：“南周推开了我。”
    景黎倒吸一口凉气。
    宋纱纱说：“后来南周进了急救室，医生说是腿骨和内脏都有出血的现象，后来抢救回来了，他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也快，不到半个月就出了院，回来s市休养了。他昏迷的那几天我几乎没怎么睡过，一闭眼就是那一辆奔驰撞过来的场景。我当时以为等南周醒过来后，我便不会作噩梦了。可是他醒过来后，我依旧每天晚上都作噩梦……”
    她轻轻地搁下茶杯。
    “……你知道我父母的事情吧，我父母是人为的车祸死亡的。从那时起我对车一直有点心理阴影，但是还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那种。而现在我在马路边只要看到奔驰，我就心里害怕，夜里又会继续做噩梦。上半夜梦见我的父母，下半夜梦见南周被车撞。我曾经以为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就算失去了也没什么，我自己一个人也无所畏惧。但我现在发现不是，爱上一个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怕失去……”
    她的声音里有了几分颤抖。
    她又说：“我觉得我和以前的我不一样了，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害怕再发生那样的事情，甚至没有以前那么独立坚强……我还特别依赖唐南周，自从出了那桩事，我就改变了一些我的想法。我以前认为情侣最好的相处方式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各有各的空间，即便不在同一个地方也无所谓，因为我们总能再见到的，毕竟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但是现在我特别不想离开他，想天天都能见到他……”
    景黎说：“你们之后怎么打算？”
    “他打算过个一两年调到离我比较的地方工作……”
    景黎说：“纱纱，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们刚复合，现在处于热恋的状态，所以你才会想一直黏着他？你过去有过这样的阶段吗？”
    宋纱纱说：“没有。”
    “唔……你确实一直都是个很理性的女孩。”景黎说。
    宋纱纱轻叹一声，又说：“而且我还挺担心一点的。”
    “担心什么？”
    宋纱纱说：“我知道南周他一直很欣赏我理性，遇事又从容不迫的性格，他平时在街上看到黏人的女孩子都会和我说，她们太不懂事。”
    景黎说：“呃……原来唐南周还会吐槽别人的女朋友黏人呀……”
    宋纱纱说：“以前还觉得我的小表妹黏人。”
    景黎沉吟了片刻，问：“你有和唐南周谈过吗？就是噩梦的事情。”
    宋纱纱说：“我想过要谈的，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不在乎的时候无所谓结局，在乎的时候特别在意……我也想过是不是我们这一次刚复合不久，又险些经历生死的缘故，”她又说：“而且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景黎说：“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有句话叫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建议你和唐南周谈一谈这个事……”她给纱纱重新斟满茶，笑吟吟地说：“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的眼里，就算你性格差得要命，唐南周也会把你当做宝贝。”
    .
    单身狗景黎在努力地给宋纱纱解决情感烦恼，后来在逛街的时候还想着法子哄宋纱纱开心。
    女人逛起街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转眼间，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两人手里收获了一堆购物袋。
    而期间，景黎见识到了曾经一中大佬的可怕。
    她发誓！
    她认真地看时间算过了！
    唐南周每隔二十分钟就给宋纱纱发微信，而她的好闺蜜几乎都是秒回，她在商场里试的每一件衣服，尽管唐南周人不在这里，可他都亲眼见过了。最夸张的是有一回他俩还视了屏，她还听见了唐南周说：“都很好看，喜欢的话全买了，钱可以再赚，但你的高兴买不到。”
    ……过分吗！
    简直是惨绝人寰的屠狗现场。
    她家闺蜜还觉得怕自己黏人，请她正视下自己的男朋友好吗？黏人的程度不比郑力的老婆差好吗？他到底哪里来的脸面吐槽人家小姑娘！
    景黎和宋纱纱回到自家小区的时候，刚到楼下，就见着了那一位分分钟黏着女朋友的大佬。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宋纱纱手上的购物袋，另一手揽上她的腰，瞄了眼景黎，问：“需要我帮你提吗？”
    景黎说：“并不需要，不重。”
    宋纱纱说：“我帮你提一半吧，我看着挺沉的，你晚上不是还要工作吗？你靠手吃饭的呢。”她说着，便主动地拎过景黎左手里的所有袋子。
    刚到手里，又被身边的男人全部提走。
    唐南周说：“我来拿，你别碰，有男朋友在，你不需要拿任何东西。”
    景黎内心：真的很过分了啊！电梯怎么还没到啊！
    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景黎觉得自己当了一整天的电灯泡，尤其是此刻，她能从倒映的镜子里见到隔壁唐南周的眼神。以前他和她家闺蜜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挺能理解的，钢铁一样的男人都能成为绕指柔嘛，加上当时早恋，两人其实都有些偷偷摸摸，现在男未婚女未嫁，谈恋爱那是天经地义，现在的眼神儿……仿佛在说，我眼里只有你，隔壁有人吗？
    “明晚你有空吗？毅哥和嫂子说明天过来我们家吃晚饭……”
    宋纱纱说：“嫂子是你以前提过的我们的师妹吗？”
    “嗯，对，叫程桑桑。”
    景黎记忆相当好，问：“是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富家千金吗？之前她的婚礼在我们s市上了新闻，那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一颗心蠢蠢欲动：“我还蛮想见她一面的，她之前还演过玩票性质的女配，奸妃演得活灵活现，我好想被她扇一巴掌。”
    唐南周瞥她一眼。
    宋纱纱说：“可以呀，到时候你过来一块吃晚饭吧，我给你小露两手我的厨艺。”
    唐南周说：“毅哥说他来做饭，你陪嫂子聊天就好了，嫂子怀孕五个月了，”说着，语气倒是有几分轻飘飘的醋意：“我都没吃过你做的饭……”
    宋纱纱说：“下次单独给你做。”
    唐南周“嗯哼”一声。
    景黎说：“呃，我想起来了，明天我和编辑有约，下次有机会再见程桑桑吧。”
    她怎么就忘记了。
    两对情侣，她过去做什么？巨型电灯泡吗？

 chapter 14（3）

    除了薛正平之外,宋纱纱便没见过唐南周工作时认识的朋友。这一回还是上门来吃饭的，宋纱纱知道韩毅对于唐南周的重要性，不得不多了几分郑重。
    平日里，她没少听南周提起过韩毅,话里话外间,无不充满了敬佩。
    所以宋纱纱分外重视今晚的吃饭。
    虽然唐南周说了由毅哥来做饭,他们会直接买菜过来,但宋纱纱想了想,总觉得不妥,别人来自家做饭，还自带饭菜,怎么看都有点不好。最后宋纱纱决定既然客人负责做饭,那么他们负责饭后甜点好了。
    宋纱纱算好了时间,下午三点左右就准备出门采购。
    唐南周腿脚虽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走起路来仍是有些缓慢，所以宋纱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不过最后拗不过唐南周，只好两人一块出了门。
    他们住的这个小区生活相当便利,楼下就有一个大型的连锁超市。
    “……我看家里有烤箱,等会我们买点原材料回去做蛋糕吧。毅哥和嫂子做饭，我可以做点饭后小甜品。毕竟嫂子怀孕了,外面的东西也怕加了什么对孕妇不利,自己做的比较省心。”
    唐南周有些意外：“你会做甜品？”
    宋纱纱说：“太难的不会，一般难度的都还行。毕竟我在国外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在非洲的，他们的甜品味道不太符合我的审美，平时想吃的时候买不着便只能自己做了。毅哥和嫂子晚上六点过来对吧？”
    “嗯。”
    宋纱纱走到水果区域,环望了一圈，问：“你知道毅哥和嫂子有什么偏爱的水果吗？”
    唐南周：“没关注过。”
    宋纱纱问：“一个都不知道？”
    唐南周：“……水蜜桃？”
    宋纱纱说：“你确定不是我喜欢的吗？”
    唐南周：“你和嫂子都是女人，喜好应该差不多吧……”
    宋纱纱嗔他一眼，说：“你有嫂子和毅哥的微信吧？”
    “只有毅哥的。”
    宋纱纱说：“我来瞧瞧毅哥的朋友圈，如果一个人喜欢分享自己的生活，在朋友圈里就能发现他的个人喜好。”唐南周本来牵着她的手，听她这么一说，松了开来，把口袋里的手机给了她。
    “食指解锁。”
    宋纱纱一听，愣了下。
    “我的？”
    “嗯，你的。”
    宋纱纱轻轻一放，手机还真的解锁了，她诧异极了。唐南周表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设置的，你和我的食指都能解锁。”见她开始翻朋友圈，他又说：“其实不用迁就毅哥和嫂子的口味，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
    宋纱纱说：“不行，那是你珍重的朋友，我得认真对待。”
    韩毅的朋友圈里几乎没什么生活痕迹，倒是从头像看得出来他很爱他的妻子。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把自己和妻子的合照作为头像，足以看出他对自己妻子的重视。
    宋纱纱放弃了。
    她说：“那我们买点樱桃吧，孕妇适合吃樱桃，我可以做樱桃戚风蛋糕，毅哥和嫂子晚上六点过来的话，时间也足够了，可以再买点酸奶西柚香蕉，做樱桃思慕雪。其他水果也都多买一点，我们可以切一个大果盘。刚刚路过瓷器专区的时候，我见到有个欧式的三层托盘蛮好看的……买回来的话，下次还可以招待其他朋友，诶，我记得好像还有配套的茶具杯具，可以买一整套，还有……”
    唐南周忽然笑了声。
    宋纱纱语气一顿，问：“笑什么？你不觉得好看吗？就是刚刚我们经过的时候，那套瓷白的器具。”
    “我没注意。”她肩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小块碎叶，想来是刚刚走在路上时风吹过来的，他探出手拂去，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只说：“你白天比夜里要有精神。”
    宋纱纱说：“还不是你晚上折腾我……”
    腿脚不方便，色心仍旧十足。
    最后还是她心疼他，坐上去自己动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有些劳累，迷迷糊糊地睡去后，噩梦倒是没有那么频繁了，加上昨天和景黎谈了下，大概也是心情有所纾解吧。
    见她走神，他捏了捏她的手掌。
    “想什么？”
    宋纱纱回神，反手就重重地握了他的手一下。
    “今晚收敛一点啊。”
    唐南周“嗯哼”一声，又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
    .
    宋纱纱对于韩毅真人的印象仍旧停留在多年以前。
    当时是她和唐南周成为男女朋友后的第一次约会，两人约在淞沪码头，正巧碰到了在码头卸货的海员们，也是那时第一次遇见了韩毅。
    对于韩毅的印象，宋纱纱当时只有一个，极具男性荷尔蒙的男人，彼时学校里流行的都是瘦瘦弱弱，唇红齿白的花美男，偶然一见韩毅这种举手投足尽显男人味的男性，宋纱纱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而今天见到韩毅和他的妻子时，宋纱纱不由有些诧异。
    韩毅还是当年的糙汉子，他穿着没有讲究，打扮得很居家随便，踩着一双人字拖就上门来了，还背了一个黑色的运动双肩包，眉眼间和当年宋纱纱的印象相差得有点大，当年的韩毅宛如一只野豹，充满了野性与张扬，如今站在妻子身边的韩毅，更像是一头有伴的雄狮，虎视眈眈地守在自己妻儿身边，有敌来袭时威风凛凛的一爪子挠过去，打死后一扭头又能伸爪抚摸妻儿的脑袋，举手投足间写满了只给妻儿的温柔。
    而他身边的程桑桑比起网络上的照片还要漂亮上几分，五个月的肚子不是很明显，但整体看来，微微丰腴，面色十分红润，看得出来精神很好。
    宋纱纱含笑跟着唐南周一块打了个招呼。
    程桑桑上来就摸着宋纱纱的手，说：“说起来，你和唐南周都是我的师姐师兄，当年我在一中念书的时候没少听过你们俩的传闻。当年你高三还未毕业就考上了国外的大学，学校里的学生都传得津津有味，后来你还参加了高考，给一中夺了个省状元的称号，董校长别提多自豪了，后来每一次升旗仪式的讲话，都要提你一遍。”
    宋纱纱没想到一上来就被一顿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又连忙说：“嫂子，您过来坐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甜点，我下午做了个戚风蛋糕，还有樱桃思慕雪……”
    程桑桑说：“樱桃吗？我还挺喜欢吃的。”
    韩毅却忽然笑了下。
    程桑桑瞥她一眼。
    唐南周问：“毅哥，你笑什么？”
    韩毅哼笑一声，说：“笑你嫂子，她怀孕后口味奇特刁钻，一时一个样。”
    唐南周问：“怎么刁钻？”倒是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韩毅说：“前几天半夜三四点吧，和我说，想吃车厘子味的樱桃。我说这两个不是同个东西吗？她说就不一样，非要吃。最后我开车出去买了车厘子和樱桃，把车厘子榨汁，樱桃浸泡，她才满意了。”
    “喂，韩先生，你这么说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韩毅说：“都是自家人。”
    他又哼笑一声，说：“时间不早，我去做晚饭，你在客厅里坐着，别乱走动，想吃什么和我说。”
    程桑桑说：“我说了好几遍，孕妇多走走才好，你别把我当病人看！”一转头，又笑吟吟地和宋纱纱说起话来。韩毅把双肩包放下来，拿出一个保温壶。
    宋纱纱瞄了几眼，正巧发现里面还有个手动的榨汁壶，体积不大。
    察觉到宋纱纱的目光，程桑桑和她解释：“我最近爱喝鲜榨果汁，一想到就要喝，有时候在外面找不着榨汁店就用这个替代，我老公力气大，手动榨汁也很快。”
    .
    进厨房帮忙打下手的唐南周听到这句话，悄悄地问韩毅：“毅哥，你的榨汁壶哪里买的？”
    韩毅说：“能用自动的别用手动，你嫂子她就喜欢折腾我，女人就是麻烦，怀孕的女人更麻烦。南周，你还没结婚，不懂，女人不能宠着，一宠就要骑到你头上来了。”
    此刻，客厅里响起程桑桑的声音。
    “老公，鱼做清蒸的啊！”
    “妥。”韩毅立马探头回应，重新站回来时，见唐南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地自圆其说：“没办法，我宠习惯了，这辈子改不了了，但你还早，可以改。”
    唐南周问：“榨汁壶哪儿买的？我担心纱纱怀孕后也会这样，我只在超市里见过自动的，体积还不小，不方便携带。”
    “网上买一个，我等会给你发个地址。”
    “行。”
    韩毅看他一眼，觉得自己的兄弟大概也是没救了，以后很有可能是心甘情愿当老婆奴了。

 chapter 14（4）

    当年在飞跃号上,厨子的厨艺是大锅饭的水准，加上海洋上食物的匮乏，海员们每天都生无可恋。而就在某一天，韩毅心情好,露了一手自己的家常菜,令船上的海员们都惊为天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从此飞跃号的兄弟们都知道船长拥有一手好厨艺。
    唐南周离开飞跃号后才发现其实不是毅哥的厨艺好,而是厨子的厨艺太差,船上都是大老爷们,汉子一个比一个糙，难得出现正常的手艺,大伙儿才会惊为天人。
    如今时隔多年,再看毅哥掌厨,倒是发现毅哥掌厨的手法越发娴熟。
    唐南周在一旁帮忙择菜。
    韩毅说：“去年正平来我家做客,也是我做的饭，每次飞跃号上的兄弟一过来,都嚷着要我露一手。其实我做的就一般，但大伙儿吃的都是当年的情怀。我现在不常下厨,家里请了专门的孕妇营养师,她们比较有分寸，下手知道轻重,是专业的。”
    唐南周问：“嫂子几个月了？”
    “五个月。”
    “嫂子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韩毅哼笑一声,说：“我家里和她家里都把当祖宗一样供起来，衣食住行都由专家制定……”似是想起什么，韩毅又说：“女人怀孕真他妈的辛苦，以后你媳妇怀孕了你最好多疼她一些。”
    唐南周颔首。
    韩毅忽然问：“那天你媳妇的事怎么样了？”
    韩毅不问还好，一问唐南周就有些苦恼,他出去厨房看了眼，宋纱纱和毅哥家媳妇也不知聊些什么，两人看起来很愉快。他仔细地又看了看，纱纱弯眉笑着，确实很是开心，看来和程桑桑很有话题。
    他撤了回来，对韩毅说：“毅哥，我跟你讨教一件事。”
    韩毅：“说。”
    唐南周说：“我女朋友好像有心事，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她一到晚上就做噩梦，白天起来我问她，她说没有。我和她认识多年，很清楚她说谎的模样。她明明夜里是有做噩梦，但是对我否认了。”
    他实在想不通。
    噩梦就噩梦，有什么好隐瞒的？又为什么要否认？
    这一点令他挺在意的。
    昨天她和景黎逛街回来，比起白天显得更有精神，可是一到了晚上，又开始作噩梦。他起初还以为他的索取太过频繁，让她没法睡好觉，这几天都十分隐忍了。
    而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他们俩在床上那些事里，都是他主动索取。一般入了夜，两人一块在床上休息，说没一会话他就想碰她了。对于他的索取，她从未拒绝过。而这几天，好几次都是反过来，是她主动靠过来，给予他暗示，他顺理成章地接过。
    两人刚复合那一会，做一次她就嫌累了，现在往往都是她主动要求第二次……
    听说女人三四十如虎，然而他的纱纱看似房事冷淡的人还没到这个年纪，就隐隐有如虎的趋势……不过当然，这些心里话唐南周不会和韩毅说的。
    一来是太过私密，二来是他家纱纱这样难得的一面，他也觉得可爱爆了，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所以，他只和韩毅坦白了噩梦的事。
    韩毅听了，瞥了唐南周一眼，一副你找对人的模样。
    唐南周虚心请教。
    韩毅表示：“女人的心思难以捉摸，不高兴的时候不会表现出来，这个时候需要你进行猜测。你找个时间，最好是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和她反省最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一样一样地反省。”
    “我做错了什么？”
    韩毅哼哼两声，又说：“兄弟，我知道你没做错，但媳妇眼里未必是这样。事情小到马桶盖子没放下来都是错。但是重点都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你主动提这些是先抑后扬，需要充分表达你对她的情绪的在意，最后再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唐南周听得一愣一愣的。
    韩毅说：“这是夫妻生活对老子的磨练，不懂要吃亏的，懂吗？”
    “……懂。”
    .
    晚饭结束后，宋纱纱和唐南周送韩毅和程桑桑下楼。直到夫妻俩离开后，两人才回了屋里。
    四个人吃饭，韩毅煮了六菜一汤，算上果盘和蛋糕盘子刀叉，把两个洗碗盆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见不着空隙。此时此刻外面天色已黑，唐南周和宋纱纱说：“你去洗个澡吧，我来洗碗。”
    宋纱纱点点头。
    唐南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是错觉，先前她和毅哥媳妇聊得好好的，吃饭期间也神色如常，现在又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似乎一入了夜，她就开始心事重重。
    唐南周洗好碗后出来时，宋纱纱还在浴室里洗澡。
    两人一块生活了一小段日子，唐南周已经可以摸清宋纱纱的洗澡时间，如果她不洗头的话，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出来。如果二十分钟还没有出来的话，肯定是要洗头了。
    目光一掠过，落在客厅的茶几上，那儿还有个杯子没洗。
    唐南周走过去，准备拿起杯子时，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下，来了一条微信。唐南周本来没留意，但视线滑过时，正好就见到了。上面的信息让他分外在意。
    【程桑桑：我师兄方阳的手机号，这是他在朝汇区的心理咨询室的地址。】
    他的目光一顿，落在心理咨询室五个字上。
    心理咨询？
    他眸色微深。
    .
    宋纱纱在浴室里待了四十分钟，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她取了大毛巾，边擦边走到客厅，没见着唐南周的身影。她又去卧室瞄了眼，也没人，最后才发现唐南周在露台上打电话。
    她也没去打扰，回卧室吹了个头发，再次出来时发现唐南周已经结束通话了，开始抽起烟来。
    她微微一怔。
    从她认识唐南周的第一天起，他就几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直到两人分手后再重逢，她才第一次发现他抽烟。两人复合后，她也没在唐南周的家里发现烟盒和打火机。
    她推开露台的门，淡淡的烟味飘来。
    唐南周熄灭得也快，在她推开门的瞬间，就摁灭了，一转身就把她带回屋里，重新关上露台的门。
    他说：“外面冷，别出去了。”
    宋纱纱说：“你也知道冷，还在外面抽烟？在屋里抽就好了啊，你怕我觉得闷可以把窗子打开来。”
    唐南周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蓦然有一道意味不明的深意。
    他考虑了毅哥的话很久，也许情侣之间相处是有套路的，可是这些套路他不想用。适合毅哥和嫂子的相处方式，未必就适合他和宋纱纱。
    他声音沙哑地说：“我心里有事，抽点烟，只抽了一根。”
    “……什么事？”说着，又补了句：“虽然抽烟不好，但是你抽我也不反对，我不会管你的。”
    “不行，你要管我。”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
    宋纱纱说：“行，我管你，以后一周只许抽一根，怎么样？”此时，宋纱纱察觉出唐南周的不对劲了，她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坐在沙发上，问：“你今晚是怎么了？心里有什么事？”
    唐南周问：“你要去找方阳做心理咨询？是晚上噩梦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宋纱纱听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眼神。
    又过了会，她才抬起头来，说：“我本来想昨晚和你讲的，但是想了想又有些说不出口。”
    唐南周说：“你可以和我说任何话，有任何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那我们再一起想办法。”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宋纱纱，我是你男朋友，是想和你一起走一辈子的人，我知道你自己也很有能耐，可以一个人解决很多事情，但我还是当年的那一句话，有我在，你可以不必坚强。”
    宋纱纱觉得自己变了，当年听到这句话，是觉得暖心，现在听到这句话，却有些想哭。
    有人疼有人宠时，人会变得格外脆弱娇气。
    越是这么想，她越是脆弱。
    那种对自己的脆弱的厌恶，情绪瞬间飙到至高点，宋纱纱红了眼眶。
    唐南周是一个没什么想象力的人，也不像景黎那样喜欢脑补，可此情此景，联系到心理咨询，加上从来不轻易掉眼泪的宋纱纱，两大因素让唐南周的心肝脾肺都颤抖起来。
    他面色有一抹微不可查的紧张。
    他在使劲地压抑住。
    他抱住宋纱纱，安抚她的情绪。
    “不要怕，我在。”

 chapter 14（5）

    宋纱纱对自我厌恶的情绪上升到最高点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就想起了初中时父母离世带来的无助。当时年龄那么小，可以为自己撑起一片的天的父母离开了，整个世界就剩下了自己。
    她努力地变得坚强,去为父母寻找真相,缉拿真正的元凶。
    她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无人能敌了。
    她的心脏被一层坚硬的铠甲包围着。
    她一直是这么认知的,直到以为唐南周也要死的时候,那层铠甲自己脱落了。她陷入了惶恐又不安的情绪,她又开始害怕失去。今天程桑桑给她介绍心理医生的时候，她其实自己内心也很清楚,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她的害怕,心理医生无法解决,能解决的人只有自己。
    她原本是打算今晚再理性地分析好自己的内心,第二天早上和唐南周沟通，只是没想到唐南周会提前问出来。所幸他的安抚极其有效,在极短的时间内令她恢复了平静。
    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腰,下巴也贴上了他厚实的肩。
    也许是刚刚抽过烟的缘故,他的衣衫上沾了尼古丁的气味，她不抗拒,甚至觉得有种令她心安的感觉。
    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南周。”
    “嗯,我在的。”
    她问：“你喜欢我哪一点？”
    唐南周没想到宋纱纱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还记得念书时，刚和宋纱纱谈恋爱，他找郑力做恋爱咨询。郑力给他科普了许多女孩子无理取闹的问题的正确答案。譬如你觉得我胖了吗？一定要回答亲爱的，没有胖。不能有半分犹豫。再譬如你觉得她好看还是我好看，一定要一秒内作答,你好看。
    诸如此类的问题和答案，在当时的唐南周听起来都觉得很莫名。
    但是如果女孩子都这样的话，那么身为男朋友，他还是努力背一下这种教科书级别的答案吧。然而背了许多答案，和宋纱纱交往的那几年她从未问过。
    唐南周越发觉得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与众不同。
    现在宋纱纱终于问出了郑力给的教科书题目，配套的答案也自然而然地跟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全部。
    但是他没有选择这个答案，而是思考了大概有一分钟，然后回答：“我最初喜欢你，是觉得你聪明又神秘，长得也挺好看的，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而且理智又冷静，不会无理取闹。再后来，和你谈恋爱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挖掘出你更多的优点，觉得认真学习的模样很好看，觉得你吃早餐的样子也很好看，跟别的女孩儿就是不一样……后来我们分手了，我也问过我自己，我究竟喜欢你什么？你也有缺点，不是没有，但是我可以接受，甚至会觉得这些缺点放在你身上就会很可爱。所以，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我喜欢宋纱纱，喜欢你这个人，也许起初是因为某一部分闪光点，但到了现在，我喜欢你的一切，我们同居后的每一天，我都能发现你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我都觉得特别有趣，像是每个新的一天都能看到新的宋纱纱，让我喜欢你的部分又多了一点点。”
    话音落后，宋纱纱迟迟没有搭话。
    这下，令唐南周着实有些紧张了。他想松开她，看看她的表情，但是刚动了下，她却又抱紧了他。半晌，她才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
    唐南周听到这话，稍微松了口气。
    能开始坦然说心里话，证明他的答案过关了吧？
    唐南周顿时就想把郑力骂一顿，瞎说什么教科书答案，那一套根本不适合他的女朋友。幸好他没照搬。接下来，唐南周听了宋纱纱有关噩梦的烦恼，以及自己变得脆弱而产生厌恶的情绪，还有她发现自己开始很黏他……
    她说得很慢，但逻辑清晰，声音越到后面越是轻。
    “……就这些。”
    唐南周听后，沉默了片刻。
    他松开了宋纱纱，低头看着她的双眼，神情很是认真：“你愿意黏着我，我听了其实挺高兴的。”
    她一怔。
    他又说：“你一直以来都独立坚强，我有时候会担心你太过独立，不需要我了，”他眉眼舒展开来，说：“现在听到你想着黏着我，我是真的很高兴。现在的问题很好解决，你不想和我分开，那我们不分开，你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宋纱纱又是一怔。
    “什么？”
    他说：“我对工作的需求并不重，在我心目中，是你大于工作。如果和我分开，又因为之前的车祸，令你心生恐惧和不安，那我不要我的工作。你喜欢留在肯尼亚，我陪你留在那里，工作我可以重新找。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你的不安和你的烦恼，是在我心里的首位。”
    宋纱纱的眼眶骤然泛红。
    他修长的指尖拭去她的泪珠，笑：“被我感动坏了？”
    她说：“你会不会觉得如果当年我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也许我们就不会错过八年？”
    他一顿，随后才说：“过去的事情，我们都有不成熟的地方，没有必要再提，但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只要你愿意和我继续走下去，你站在原地别动，剩下的步子全都由我来走，所以……”他低头亲她的眼皮，落下很轻很轻的一吻，他笑：“以后如果做噩梦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
    “南周……”
    “嗯？”
    “我觉得你比我还温柔……”
    “那应该是被你传染了吧。”
    ……
    宋纱纱觉得自己的男朋友真的很神奇，谈过话后的当夜，她真的没有再做噩梦了。她枕在唐南周的胳膊上睡，他的胳膊搂着她，两个人紧密地贴着，在静谧的夜里甚至可以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很有节奏感。
    砰咚砰咚的，让她心安极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他的身体构造和大千世界的凡夫俗子没有任何差别，可他就是不一样。遇到他，她会觉得归宿两个字像是为他量身定制。
    .
    景黎惦记着宋纱纱的心事，等了好几日趁唐南周不在的时候，敲响了邻居的门。
    一开屋子，温暖的地暖迎面扑来。
    景黎进屋后，第一回这么仔细认真地打量着和自己当了一两年邻居的房子。宋纱纱踩着棉拖，进厨房给景黎倒了一杯鲜橙汁。出来时，见景黎左看右看的，不由笑：“和你的屋子不是差不多吗？”
    “就是好奇，纱纱你不晓得哦，你没住进来之前，我都没进来过。后来你住进来照顾唐南周，然而你男朋友在的时候，看我的目光自带东亚小醋王的眼神，我都不敢多看几眼！”
    景黎抱着橙汁和宋纱纱一块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摆了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花花绿绿的表格。
    “你在远程工作？”
    宋纱纱“嗯”了声。
    景黎说：“那我会打扰你吗？我就来坐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滚回去！话说你家唐南周去哪儿了？今天居然没和你黏在一块？”
    “他的兄弟阿山从国外回来，说要兄弟聚会，不带女伴，两个小时前才出门的。”
    景黎问：“你的心事解决了吗？”
    不等宋纱纱回，景黎就笑道：“肯定解决了吧，瞧你笑得可甜可甜了。我就说很好解决的嘛，只要沟通到位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景黎又跟宋纱纱聊了会。
    说是十分钟还真的就是十分钟，时间一到，橙汁也喝完了，她站了起来，说：“那我回去写稿啦……”走到门边的时候，她似是想起什么，又说：“哦，对了，我差点儿就忘记和你提了，我刚刚下楼的时候，见到有个大叔盯着你家的门牌，盯了好久……我出来的时候他才走了。你小心一点，唐南周回来前你别出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打扮得倒是光鲜亮丽，但行为怪可疑的。”
    “大叔？长什么样的？”
    “没注意，他一直背对着我，我出来的时候，他闪得特别快……”她仔细回忆了下，只有四个字的形容词：“挺人模人样的……”
    宋纱纱笑：“什么形容！”

 chapter 14（6）

    景黎离开后不久,宋纱纱立即给唐南周打了个电话，但是没细说，只问了唐南周今天有没有朋友要过来家里。她晓得以唐南周过度紧张的性子，她只要说有可疑人物在家门口蹲守,不用十分钟她就能在家里见到急匆匆赶回来的唐南周。
    听说他的兄弟难得回国一趟,宋纱纱不想扫了他的兴。
    再说,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对门又是景黎,如果真有什么事儿还能喊小区的保安,大不了在唐南周回来之前不出门就是了。
    打定这样主意的宋纱纱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远程处理工作。
    未料没多久后,有人摁响了门铃。
    宋纱纱愣了下,旋即有些心惊胆战。
    这个小区的外卖和快递都是不送上楼的,快递统一放在物业处,外卖也是在楼下取的，能来按门铃的要么是认识的人要么是小区物业的。
    此时,门铃又被摁响。
    宋纱纱皱下眉头。
    她给景黎发了个信息。
    【宋纱纱：锦鲤，有人摁我家门铃,我去看看是谁,如果有不对劲，你报警。】
    【景黎：好！我去猫眼瞅瞅,看看是不是刚刚的那个可疑大叔。】
    宋纱纱也往猫眼一瞄,见不到人，只见到一个脑袋，头发稀疏却乌黑得光亮。与此同时，景黎也走到门口处，靠近了猫眼,一看，她面色顿变，立马给宋纱纱发了微信——
    【卧槽，纱纱，就是那个可疑大叔！】
    景黎觉得自家闺蜜打从回国后似乎就跟国内八字不合似的，先被变态跟踪，后又遭遇绑架，男朋友还在生死间徘徊了一趟，现在稍有起色又遇到可疑大叔蹲守。
    景黎越想越觉得可怕，尤其是自家闺蜜又迟迟不回她的消息。
    她再靠近猫眼一看，吓得面色都发白了。
    纱纱居然把门打开了！
    她压根儿没有多想的机会，抄起离自己最近的扫帚就冲了出去。
    “喂！我已经报了警，你他妈离我的闺蜜远一点！”景黎长相偏软萌，又穿得十分宜家宜室，嗓音带着江南一带的吴侬软语风格，为表凶悍，她特地带了脏字，尽管如此，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但没有归没有，手里的扫帚倒是握得很有架势。
    “喂！老娘我练过的！”她又凶巴巴地补了一句。
    等她补完后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呃？
    她放下扫帚，有些尴尬地说：“你……你们认识？”
    宋纱纱说：“不算认识，他是南周的父亲。”
    景黎尴尬爆了，嘿嘿地笑了声，解释：“我刚刚就是吓唬吓唬你，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还有事，你……你们聊……”她火速拎着扫帚回去，门一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般而言，对方男朋友的家长上门怎么会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而且刚刚从纱纱的语气听来，她察觉到了一分冷漠。
    .
    宋纱纱与唐南周复合后，从未听过他提起自己的父亲。
    她心里是知道唐南周的家庭情况，也明白唐南周的父亲唐国仁是一位没有责任心的父亲，只是不管唐南周与他父亲关系多么淡漠，她现在也不能拒绝人家上门。
    倒茶的水微微一顿。
    宋纱纱在想，唐国仁上门是为了什么？
    茶水煮好，她端了出去，客气又疏离地说：“南周出去和他朋友聚会了，您有什么事吗？”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下，不得不说，唐南周和他父亲还真的长得蛮像的。
    宋纱纱以前是见过唐南周父亲的，不是真人，而是在报纸和新闻上。
    她经常能见到媒体对这位唐局长的政绩加以褒奖，倘若他不是唐南周的父亲，宋纱纱会很敬佩他，在工作上，他确实是一位无可挑剔为民着想的公务员，人前风度翩翩，儒雅的典范，只是在对待家人方面上，却是一个反面的教材。他仿佛将所有精力与耐心都奉献给了自己的事业，对自己的儿子疏忽得可怕，没有半点耐心。
    就凭这一点，宋纱纱就极替自己的男朋友感到不甘心。
    唐国仁也在打量宋纱纱。
    他说：“你是宋纱纱吧？我很早就知道你，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南周，而是你当年为父母寻找真凶的事迹。你是很勇敢的姑娘，我发自内心欣赏你。今天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请求你，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宋纱纱不动声色地问：“什么忙？”
    唐国仁说：“南周他很喜欢你，也许他和你提过我，又或许没有。但从你现在的表现看来，我猜是有，而且应该是不太好听的话。我承认我过去对他有所疏忽，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他现在并不愿见我，我老了，也退休了，希望可以修补和他之间的父子关系。”
    ……凭什么？
    宋纱纱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拥有时不珍惜，凭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再次拥有时却可以恬不知耻地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有考虑过自己儿子的感受吗？
    宋纱纱冷淡地扯了扯唇角，说：“抱歉，您这个忙我帮不了，南周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
    唐国仁说：“我知道南周很喜欢你。”
    宋纱纱直截了当地说：“是，正因为这一点，我不能伤害他。”
    在唐国仁的印象里，宋纱纱这小姑娘一直都是文文静静的模样，看起来极好说话，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却把人呛得够厉害。他重新打量她，说：“我和南周虽然不和，但我始终是他父亲，血缘浓于水，这句话你懂吧，小姑娘。”
    宋纱纱说：“我懂的，但我也懂得虎毒不食子。”
    “你……”唐国仁面色顿变。
    就在此时，屋门被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温度骤降的天气里他额头仍旧冒着薄薄一层汗，可见是匆匆赶回来的。宋纱纱立马起身，正想说什么时，唐南周大步走过来，对她说：“你先回房间。”
    宋纱纱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点了头。
    客厅离卧室很近，隔音效果一般，但凡客厅里大点声讲话，卧室里是一定能听得着。宋纱纱知道唐南周和他的父亲一见面必然吵架或者动手，她都做好了两人打架时出去保护唐南周的心理准备了，然而难得的是两人不但没有打起来，而且外面一直很平静。
    唯一传来的声响是开门的声音。
    她打开房间门，正好见到唐南周关上房子的门。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刚来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见她出来，还朝她笑了笑，说：“你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过来时我就有点担心，所以先提前回来了。”
    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她摇摇头，表情有些愕然。
    以前的唐南周只要和他的父亲一见面，就必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码要烦躁个几天才能平复心情，现在已经能够波澜不惊了。仿佛察觉到她的内心，他说：“如果不再抱有期待，就不会失望，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似是想起什么，他又淡淡地说：“我听哥说，他和他母亲前阵子离了婚，孩子被法院判给了母亲，所以才想起了我吧。”
    这话一出，宋纱纱心疼极了，握住他的手，踮脚轻吻他的侧脸。
    她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姑姑姑父也是你的家人，还有小表妹和郑力他们也是。”
    唐南周把她圈在怀里，反问她：“那你是我的什么家人？”
    宋纱纱眨眨眼。
    “你猜？”
    “媳妇？”
    宋纱纱问：“你这是求婚吗？”
    “我请求见家长，我的腿脚已经没什么大问题，我想在你回肯尼亚前上门见一见姑姑和姑父。”
    话题跳跃得贼快，宋纱纱此时此刻竟有几分期待他说是在求婚，只不过他转移了话题，令她稍微有点小失落，但请求见家长，四舍五入也差不多是求婚了。
    她说：“我问问姑姑和姑父明天有没有空，有的话，我们明天过去吧。我之前和姑姑提过，姑姑也和我说找个时间带你回去吃饭。我再把小表妹和郑力叫上，郑力你认识，一起吃饭也不怕尴尬。”
    唐南周说：“可以。”

 chapter 14（7）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宋纱纱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唐南周在不停地脱衣服，穿衣服。
    “南……周？”
    他在回过头，说：“天色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想吃什么早餐？我等会去买。”
    “哦……我想喝豆浆,还有油条。”她打了个哈欠,回了句,又闭上了眼。不到片刻,似是意识到什么，她猛地睁开眼,顺道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四点三十五分。
    一个巨大的问号掉落。
    她愕然地看向唐南周,他仿佛没有察觉到现在还是半夜,在穿衣镜前又脱了一套衣服,这回换上了一套西服？
    西……服？
    她从床上爬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快天亮了吧。”
    “你……你在做什么？”
    唐南周说：“挑今天登门拜访的衣服,”他转过身，问：“穿西服可以吗？会不会不够正式？”
    太正式了好吧！
    她望了眼卧室小沙发上堆叠的衣服,再看了眼衣柜,几乎所有衣衫都拿了出来。她不由失笑，说：“我姑姑你见过的,姑父人也很随和,你不用紧张，随意一点就可以了。我和你讲，你穿西服真的会吓到他们。”
    唐南周表示：“我没有紧张。”
    他又一本正经地打着领结，说：“我这是上门拜访照顾你多年的长辈，正式表示我对你的珍重。”
    他这样一说,宋纱纱竟不知用什么来反驳，这样的小举动倒是蛮暖的。一大早还没天亮，她男朋友就给她喂了一颗小糖，她索性也不管了，说：“行，你就穿西服吧，现在五点还不到，你再睡一会吧。”
    唐南周表示：“我不困，你睡。”
    宋纱纱实在犯困，也不管他了，打了个哈欠倒头继续睡。过了约摸四十分钟，床头柜的手机嗡嗡嗡地响起，她睁开眼，来电显示是小表妹。她接了电话，又打了个哈欠，说：“澜澜，这么早怎么了？”
    手机那头响起的却是郑力的声音。
    郑力苦兮兮地说：“表姐求求你让周哥放过我们夫妻俩吧，这才多少点啊？你见过半夜三更来咨询见家长事宜的吗？表姐求您转告周哥，今天我和澜澜一定会回去吃饭，一定会在爸妈面前把周哥夸得天花乱坠！我保证！”
    手机那头紧接着响起小表妹的嗓音：“我也保证啊啊啊啊啊……”
    宋纱纱：“……”
    手机通话挂掉，宋纱纱出了卧室的门，一出去就见到唐南周坐在台式电脑前，坐得笔直笔直的，仿佛回到高中认真念书时的那段时光，十指在机械键盘上猛敲，还时不时拿手机做笔记。
    宋纱纱走过去，瞄了眼。
    屏幕里是搜索引擎的页面，写着登门拜访家长的三十六招。
    他看得分外专注，电脑屏幕的光在他的脸庞上投落阴影，宋纱纱觉得此时此刻的他迷人极了。她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最终还是没开口，悄无声息地又回了房间。
    她忍不住弯下眉眼。
    ……她要记下来，以后和她的孩子说，你爸他当年上门拜访长辈，紧张得不行，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做笔记。
    .
    接下来宋纱纱也没有料到一件事。
    曾经的一中大佬在见家长时的行为举止超乎她的想象，半夜起来做笔记，骚扰表妹和表妹夫就算了，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奇怪的网页看来的招数，居然要带她去拜神。
    宋纱纱发誓这样的操作她真的是闻所未闻！
    “……为什么要去拜神？”
    “要保佑今天顺顺利利。”
    宋纱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在吃过早餐后，唐南周就开车去市中心的玉佛寺。他们去的早，寺庙里几乎没什么人，宋纱纱看他虔诚极了，跪在拜垫上，不仅仅念念有词，而且还三跪九叩。
    宋纱纱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也会陪宋丽来寺庙。
    宋丽信佛，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上香，乞求佛祖保佑全家人平安健康，还要保佑小表妹学业有成。但是……还真的第一回看人来求佛祖保佑见家长顺顺利利。
    宋纱纱没有拜。
    她现在其实别无所求，想拥有的她都得到了。
    她见唐南周还想一个接一个地拜过去，殿内香火微微冲，她小声地和他说了句：“我去外面等你。”
    出去的时候，倒也巧，还碰上了熟人。
    “……宋纱纱？”
    “林傲天你来上香？”
    胖子说：“是啊，上次我的女朋友你见过了吧，就是黎茶，我打算过阵子向她求婚，所以来拜拜。你也来拜神吗？”他忽然嘿笑一声，说：“嫂子，这里真的很灵验，我从小就在这里拜，许的愿望过个一阵子就能实现了。之前我说想找个女朋友，过了不到小半年我就谈上了！我给很多朋友都介绍了玉佛寺，他们都说灵验。”
    似是想到什么，他看看宋纱纱，又看看周围，问：“周哥没来吗？嫂子你一个人吗？”
    宋纱纱说：“你周哥在里面。”
    “哦……”胖子点点头，又说：“嫂子，我其实我想跟你忏悔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坦白，内心挺愧疚的。”
    宋纱纱奇怪地看着林傲天。
    ……他还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之前念高三的时候，嫂子你不是要考什么出国的考试吗？周哥不想你出国，那阵子情绪特别萎靡。周哥不喜欢国外，他曾经有一度认为外国人都是坏人，一竿子打死所有人。他母亲不是很早和他父亲离婚了吗？他母亲是找到了下家后才离的婚，周哥那时就认为是他的外籍继父勾引了他的母亲，迷得她连儿子都不想要……”
    宋纱纱微微一怔。
    唐南周从未和她提过这事儿。
    胖子又说：“然后你坚持要出国，周哥又不想出国，又想留住你，但是又知道留不住，后来我就把周哥带这里来了。我当时……”他轻咳了声，说：“诅咒了你一下，说让佛祖菩萨不要让你通过考试……”
    见宋纱纱不说话，胖子越发内疚，连忙说：“但是我只是有这个心！最后周哥揍了我一顿，我只说了前半句，周哥说如果你真考不过的话，肯定会很难过，他舍不得你难过。再后来，你们俩分手了，我和粽子他们都分外吃惊，一开始不明白原因，直到好几年了终于有一次偶然碰上周哥的时候才知道当时周哥很痛苦，他不想让你难过，可是又实在不想你出国，周哥的父亲当时还逼他改志愿，周哥那会情绪特别难受，也不知所措，后面也许是所有情绪交织，叛逆任性了一把，也没高考，偷了户口本和身份证考了海员证就出海了。”
    胖子很是感慨。
    “幸好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你们俩分手，我们都觉得很可惜，我真的没见过周哥对哪个人这么上心，”他笑，又说：“当时我还和粽子说，如果你要周哥的命，周哥可能眼睛眨也不眨地就给你了。”
    .
    大雄宝殿外栽了两株梅树，春天的季节时会开满粉□□白的说梅花，经过时能闻到幽幽花香。也不知是不是身处寺庙的缘故，常年吸收香火，又或是得神明庇佑，每一年的春天都会开得格外灿烂。
    现在是秋冬季节，腊梅树已经泛黄，风拂过来时，像是翩翩起舞的金黄蝴蝶。
    唐南周走出大雄宝殿时，便见到宋纱纱站在梅花树下。
    她今天穿了件豆绿色的牛角大衣，看起来很是青春洋溢。
    唐南周觉得她有种奇特的魅力，令他总能在人群里第一眼发现她，再看时又心生欢喜，周遭万物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他大步朝她走去，说：“时间还早，我们去买登门礼物吧，姑父喜欢喝茶，姑姑喜欢什么？郑力说他上门的时候，带了茶叶和营养品，还有两支红酒。除了这些，我还得再买点其他的……”
    总不能被郑力比了下去。
    她仰着脖子，看他。
    他被看了一会，问：“我脸上有什么？”
    她摇摇头，却说：“我刚刚遇到了林傲天，你在里面有见到他吗？”
    “没有。”
    她又说：“他和我说这里特别灵验，你也来过一次，你来这里求什么？也灵验了吗？”
    他说：“是啊，我来过一次，也很久了，在我们念高三的时候……”一顿，又说：“我就和佛祖说了点话。”
    “说了什么话……”
    唐南周轻咳一声，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宋纱纱说：“不能告诉我吗？”
    “可以。”
    然后过了半晌，他才低头在她耳畔说：“我和佛祖说，一定要让宋纱纱每天都开开心心。”他又顿了下，说：“我后来担心来祈愿的人太多，还帮你把身份证号报上去了……”
    宋纱纱听得有点想哭，抓住他的手，说：“唐南周，你真傻。”
    唐南周甩锅，说：“这方法是胖球教我的。”
    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又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说：“我也想进去拜拜，你在外面等我。”

 chapter 14（8）

    过了将近半小时,宋纱纱才从寺庙里出来。
    唐南周问她：“求了什么？”
    宋纱纱说：“不告诉你。”
    唐南周瞧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没有追问，催促她：“那去买礼物。”就在外面等待宋纱纱的半个小时内，他的手机里多了一个礼物清单,征求了多方意见得来的。
    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宋纱纱越看越有趣,在他采买的的时候悄悄拿手机拍了下来。
    晚上上门吃饭的时候,毫无意外见到了小表妹和郑力小夫妻。小夫妻俩大抵是收了唐南周的好处,一见面就开始不停地一唱一和,把唐南周夸得天花乱坠。
    姑姑和姑父不疑有他，和唐南周吃饭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姑姑还不停地给唐南周夹菜。
    “……来,多吃点多吃点。”
    小表妹说：“妈,我和你讲哦,表姐是真的很有眼光，周哥不仅能干疼人,而且和表姐还是天生一对。妈，我以后的女儿在丈夫,一定得按照周哥这个模板找。”
    郑力：“澜澜说得对,都找周哥这样的，我们俩才放心。”
    夫妻俩还没夸够,又来了新的一轮。
    宋纱纱实在看不下去,瞧瞧郑力说的，都把自己踩在地上了！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给小表妹发微信：别再夸了！我都要害臊了。小夫妻俩才停下如此浮夸的行为，同时还齐刷刷地望向唐南周。
    唐南周显然很满意。
    宋纱纱在桌底下掐了他的手一下，用眼神示意：够了啊！
    唐南周表示：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宋纱纱无奈。
    宋丽夫妇见状，倒是觉得这小两口眉眼传情你侬我侬,感情是真不错。不过感情不错归不错，实际的问题还是得由他们做长辈的问出口：“小唐啊……”
    宋丽一顿，又说：“你们俩未来怎么打算？你们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非洲，相隔老远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异地恋吧？”
    唐南周立马接道：“我和纱纱商量过了，过阵子我辞职去非洲找新的工作。之前因为一场意外我现在还在休假中，如无意外过个两个月左右我就能完成工作交接。正好我也很喜欢非洲，以前也总想着有机会肯尼亚长住一段时间，现在纱纱在那儿工作，我过去也很方便。那边房价不比国内的高昂，添置一个家并不难。所以姑姑和姑父大可放心，我知道纱纱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儿，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她。”
    似是想起什么，他又说：“这是我目前的名下资产，请姑姑和姑父过目，请你们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给纱纱好的生活和未来。”
    他递出手机。
    姑姑被吓着，看也没看，连忙伸手推了推，说：“不用看不用看，我们夫妻俩肯定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老伴是吧。”姑父也跟着点头，说：“你有这份心意，很好。”
    郑力和秦澜小俩口互望了一眼，纷纷表示周哥这个骚操作厉害。郑力还松了口气，幸好他比周哥早上门见家长，不然周哥这个标配登门礼，他怎么送也比不过去了。
    侄女和未来侄女婿有这样的打算，宋丽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倒不是不信任两个人的感情，毕竟异地恋异国恋都不容易，矛盾和问题也多，能避免就避免。
    “来来来，吃饭吃饭。”
    “纱纱，你也多吃点。”
    宋纱纱应了声。
    .
    晚饭过后，一家子又坐在客厅里聊了一个小时。
    宋丽对唐南周是越发满意，话不多，但疼人的心是诚意十足。宋丽和老伴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考虑到小两口不久后要暂时异地两个月，拉着女儿和女婿出了去，给他们留下独处空间。
    宋纱纱带唐南周参观她的房间。
    她出国后，姑姑也没改造她的房间，始终留着，说家里永远为她留着一席之地，所有摆设都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房间不大，床是单人床，被套是小碎花，最惹人注目的跟墙一样高的大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没有半分空隙。
    唐南周打量完毕，说：“以后我们定做一个更大的书柜，肯尼亚房价便宜，单独弄一个书房，可以摆两个大书柜，再弄一张双人桌加两台电脑……”
    走进宋纱纱的房间，他连两人的未来房子都想了一遍，s市现在房价贵得离谱，单独弄一个大书房还是比较困难的。但是在肯尼亚不一样……
    唐南周在考虑要不要弄一个游戏房。
    这么一想，又觉得在肯尼亚定居又多了个好处。
    一转眼，瞧见宋纱纱在翻柜子，问：“你在翻什么？”他探过头去，见她拿出一个铁罐子。豆青色的铁皮，上面是油画小人儿，很文艺清醒，约摸有普通月饼盒那么大。
    她说：“我的收藏。”
    两人坐在床上。
    唐南周难得有了极大的好奇心：“你还有收藏癖？我怎么不知道？收藏什么？”
    宋纱纱说：“这是我这些年来的收藏，大概有十年了。”
    一个小盒子，十年的珍藏品。
    唐南周问：“纸币？”
    宋纱纱说：“确实有纸这个字，但不是纸币……”她笑吟吟地打开铁皮盒子，唐南周一看不由有些发愣，里面全是花花绿绿叠得整整齐齐的糖果纸。
    她说：“从你向我告白后开始收藏的，我不是特别喜欢吃糖吗？有点怕以后得糖尿病了，不能吃，不过没关系，就算以后不能吃，我还有一盒子的糖果回忆，你给我的，每一颗不重样的都留了下来。”
    她又说：“我感激上天让我遇见了你，体会到了挚爱的感受，我们过去也许不那么美好，但我此时此刻想到未来的日子能和你度过，我觉得不完美也是可以接受。你知道我今天在玉佛寺里求了什么吗？”
    他看着她。
    她的手指勾住他的尾指，整个人笑得温婉：“我没有求任何东西，我只是感谢佛祖让我遇见了你。”
    她又说：“景黎和我说过，说很多人觉得我是个特别理性的人，我也一直这么认为。我对我的未来有我自己的坚持和思考，从未对任何人让过步，可能是我打小缺乏安全感，觉得安全感这种东西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这样的想法以前一直没有动摇过。现在我觉得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能给我安全感的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你。如果说爱情里有一百步，你说愿意为了我走完全部，而我只需要在原地等你……“
    调皮的手指攀爬在他的掌心，慢慢地握住，变成十指相扣。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是有勇气愿意为你走完全部？”
    剖心的坦白令唐南周动容。
    他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却是问：“今天你遇到胖球，胖球和你说了什么？胖球这人喜欢瞎说，你不必理他。”
    “他没有和我说什么，我只是有了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
    她说：“前阵子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对我发起邀请，说我愿意的话，他们可以给我当推荐人，只要我通过明年年初的事业单位考试，他们那儿有一个很适合我的职位……我想留下来。”
    她又说：“你知道的，考试对我而言从来不是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她和他商量。
    唐南周问：“真想留在国内？”
    宋纱纱说：“嗯，是的。”
    他说：“我们之间你说了算，你喜欢哪里我们就留在哪里。”

 chapter 14（9）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过了一年有余。
    b市的十二月正值寒冬，平安夜的那一天老天爷很是应景，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街道上张灯结彩，红色的圣诞帽,叮叮当当的摇铃,大街小巷橱窗画满了圣诞符号,无不充满节日的气氛。
    宋纱纱走出研究所时,正好吹来一阵寒风,冻得宋纱纱打了个寒颤。
    她从口袋伸出手,把脖子上的围巾系紧了几分，围得密密实实,又顺带拆了个暖手宝,放进口袋里。天空飘下来的雪花如飞絮,落在车顶上没有化,不一会就积成一片雪白，好看得很。
    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小宋,怎么在门口站着？”
    喊她的人是宋纱纱的同事王岚，是她单位里的前辈,年龄不小,将近四十，平日里和蔼又亲切。宋纱纱喊了她一声“王老师”,才笑吟吟地说：“下雪了。”
    王岚瞧瞧她,也跟着笑：“差点儿忘了，小宋你是南方人。”
    宋纱纱点了点头。
    王岚说：“见多几回你就习惯了，我们单位的小李你知道吧？她是最南方那边的人，那年b市下了第一场雪，把她激动坏了,下班后就瞧见她在雪地里打滚。今个儿下了雪，她拍张照发个朋友圈就呵呵地继续工作了。”
    王岚闲聊了几句，问：“你未婚夫来接你？”
    宋纱纱眉眼柔和了几分：“他今晚要加班呢。”
    王岚说：“哎，真可惜，你们年轻人都爱过洋人的节日。”似是想起什么，王岚又说：“我赶着回去给孩子做饭了，你也别看太久了，免得生病了，不然你未婚夫可又要担心了。”
    王岚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个同事从研究所里出来，见宋纱纱站在门口，又嘱咐了句：“小心感冒了，下雪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你要生病了，你家里那一位就要着急了。”
    宋纱纱这会也不敢再待了，点点头，往地铁站走去。
    他们下班得早，地铁的晚高峰还没开始，里面仍有空位。
    她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下，来了条微信。
    【唐南周：下雪天，不要开车，坐地铁。】
    【宋纱纱：知道啦，已经在地铁上了。】
    【唐南周：你和景黎吃饭的地点发我，你们结束后我开车接你。外面下雪了，天气冷，别感冒了。】
    见到“别感冒”三个字，宋纱纱就忍不住笑着摇头，整个人都有些无奈。
    每回她有些什么病痛，他就比谁都着急。
    她是今年夏天才进了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工作，也许常年在南方待着的缘故，刚来b市就水土不服，大热的天得了热感冒，还发烧了，病了七天才好了。那几天她带病上班，把唐南周担心坏了，上下班时，加上一个午休，他们单位里的人都见到唐南周在她身边忙前忙后，而且也就在那七天唐南周和她研究所里上上下下的同事都打好了关系。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后来大伙儿都在她面前夸赞她未婚夫，前两个月有个男的来追她，她还没开口拒绝，她的同事就已经先把人赶走了。
    【唐南周：我九点左右可以下班。】
    【宋纱纱：好。】
    .
    宋纱纱今天和景黎约了晚饭。
    景黎上周就为工作从s市来了b市。
    上周的周一是她首次担任编剧的电影《勇敢的少女》首映，在有好莱坞大片冲击的情况之下，第一周的票房出乎所有人意料，首周破亿，好评不断，口碑度极佳。
    片子定位为悬疑冒险的青春片，节奏相当紧凑，导演运用非常规手法把一部十六岁少女孤身潜入新校园查找父母死亡真相的青春校园片拍得酣畅淋漓，他善用多种镜头的表述手法拍出了大片既视感，全场毫无尿点，而片子最后升华的人类与动物和谐共处的点又戳到了众多人的泪点……第一周下来已经有不少人开启了二刷，三刷，甚至有影评家说这部电影也许会是国产片的现象级电影。
    而作为编剧兼原着的景黎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来b市一周，她忙得脚不沾地，也只在平安夜的这一天晚上才有空闲和闺蜜吃一顿晚饭。
    地点定在了一家日料店。
    宋纱纱到达时，景黎已经开吃了，她吞了几筷子的铁板炒乌冬，又喝了半杯的橙汁，才对宋纱纱说：“我太饿了，所以先点了……”她长叹一声，说：“纱纱你不知道哦，我这一周超惨的，我不是周一来了b市吗？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应酬，今天见这个导演，明天见那个影视公司老总，各种制片人，还有我的编辑们……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我选择这份工作就是为了不想应酬，这一周应酬的人比我过去一年的还要多！”
    宋纱纱笑：“有得忙是好事啊，证明有钱赚。”
    她喊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几份刺身和寿司。等服务员离开后，她瞅着景黎，笑吟吟地说：“电影我看了哦，你给了我的票我也给我的同事了，我们一致觉得这片子不错。我没和他们说原型是我，最后立意出来的时候，我们这些研究野生动物的都特别感慨……”她一顿，认真地说：“小锦鲤，谢谢你，让更多的人了解关注我们的工作。”
    景黎难得见宋纱纱这么正经，有点儿害羞了，转移了话题：“唐南周怎么没跟你过来？”
    “他要加班。”
    景黎说：“说起来，我觉得你们俩真是厉害，说干就干，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吧？你们两个人一个从海上回来考公务员，一个进了事业单位，是打算在b市定居了？”
    宋纱纱说：“如无意外，应该是的，现在我们俩还在租房，我单位说明年年底给我留一个名额落户，我们准备等我拿到户口了再买房。我之前在n市不是有一套房子吗？去年卖了小几百万，现在做了几个小理财，等到时间了正好可以拿来当房子的首付。南周在s市的房子我们不打算卖……”
    景黎其实觉得有点可惜的，她还是蛮想和自己闺蜜当邻居的，不过比起遥远的肯尼亚，离s市只有五个小时高铁的b市也变得亲切多了，她问：“你们要租出去吗？”
    宋纱纱说：“是有这个打算，正好租金能还我们b市的房贷。”
    景黎说：“你对自己的未来一直很有规划，你放心哦！等以后你们的房子租出去了，我会帮你们看好房客的。有什么问题我住得近，可以帮你们解决。”似是想起什么，景黎又很感慨：“话说你是怎么想到要回来的？”
    宋纱纱淡淡地笑了笑：“南周他不喜欢国外的环境，可能是年纪渐长，也学会了成长，明白最好的爱情是双方的同步退让，我心疼他，他心疼我，我们互相疼着，一起把日子过成诗。”
    景黎听到关键词，说：“看不出来诶，唐南周还会耍浪漫？”
    她瞄了眼宋纱纱的戒指，好奇地问：“我听胖球说，唐南周给你求婚了？但婚期还没定？怎么求的？”
    落地窗外的天空仍在飘着雪花。
    她侧首望向窗外，眉眼微弯，荡漾着一股子甜蜜，她笑：“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套路，九月的时候请了假和我去了一趟冰岛看极光。冰岛的雪又厚又白，他在雪地里堆了两个雪人娃娃，一个高，一个矮，和我说高的是他，矮的是我，问我它们俩愿不愿意一起白头？正好他一说完，天空就飘雪了，他没等我回答就把戒指套我手上了，说感谢老天爷的祝福。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问他我要说不愿意怎么办？你猜他和我说什么？”
    景黎听得入神，说：“哇，你家唐南周很浪漫啊！难道要走霸道总裁人设？说不愿意你也只能是我的人？”
    宋纱纱笑意越深，只说：“他又堆了第三个雪人，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我不愿意的话，他就再堆一个，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俩，除了我，我也别想和其他人白头了。”
    景黎：“……牛，服气。”
    宋纱纱说：“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
    景黎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宋纱纱：“等明年房子定下来吧，我们在s市摆酒。”
    ……
    两人许久未见，聊起来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将近九点的时候，两人才散了，约好下次景黎来b市时再聚。景黎打了车回酒店，宋纱纱去了附近的商场里瞎逛，等唐南周来接她。
    今晚平安夜，商场里很有气氛，不知是什么品牌的商家在一楼做活动，都快九点了，仍旧热火朝天。
    宋纱纱看着热闹，又觉得有些吵，去了二楼的女装品牌看衣服。
    她买东西向来爽快利落，看中了便下手，短短十分钟便买了两件外套，正好一手拎一个购物袋。此时，手机震动了下，来了条微信。
    【唐南周：在哪里？】
    【宋纱纱：{定位}，商场二楼。】
    【唐南周：五分钟到。】
    ……
    她趴在栏杆上瞅着下面的活动，这才发现是个亲子活动，不少爸爸妈妈带着孩子聚在下面。角落里有个小女娃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大哭，年轻的爸爸抱她起来哄了哄，总算哄出了笑容。年轻的爸爸放下她，让妻子牵着，他提了满满一手的超市袋子，里面隐约能见到几个调料瓶，另一只手则牵上了妻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往出口走去。
    “媳妇。”
    蓦然，一只手横空出现，揽住了她的腰肢，问：“在看什么？”
    她扭过头，对唐南周说：“下面在做活动，看着挺热闹的。”
    唐南周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瞄了眼。
    唐南周：“买了什么？”
    宋纱纱：“外套，一件红的，一件米黄的。”
    唐南周：“回去穿给我看看，张嘴。”
    她张嘴。
    一颗糖塞进她的嘴里，微微甜，带着一股黑加仑的味道。他问：“好吃吗？我顺路买的。”
    宋纱纱笑弯了眉眼。
    “甜！”
    两人走去地下停车场。
    宋纱纱说：“家里洗手间的灯管是不是坏了？你回去修一修。今早我出门的时候打不开，估计是接触不行。不用麻烦房东了，这点小事我们自己来弄。明年我们买房子的时候，装修问题得盯着……”
    唐南周说：“到时候先看看你单位附近有没有新楼盘，尽量离你单位近一点，到时候我可以先送你上班再去单位……你早上不要挤地铁了，人特别多，挤着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唐南周见到一对年轻的夫妻牵着一个小女娃。
    爸爸提着一手沉甸甸的超市袋子，牵着妈妈，妈妈牵着女儿，一家三口，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小女孩儿咯咯地笑，逗得年轻妈妈也在笑，很快的，年轻爸爸也露出了微笑。
    “……你就瞎担心，挤个地铁有什么？”
    “……楼盘别买我们单位附近的，买个我们俩单位折中的地方。我们存款足，首付多，挑选的余地很多。哎，对了，明天圣诞，你下班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看完电影后我们去逛个超市，买点菜回去。我最近跟我单位的王老师学做营养早餐，看着还蛮不错的，我想试一试……”
    “……南周？你有听我说话吗？”
    唐南周笑了下。
    宋纱纱觉得莫名其妙，说：“你笑什么！难道你还想怀疑我的手艺不成？”
    “没有。”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停车的地方，唐南周开了车门。两人上了车。宋纱纱还在纠结刚刚他的笑声，说：“唐南周，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媳妇要生气了啊。”
    唐南周说：“媳妇。”
    “喊一百遍也没用。”
    “媳妇。”
    “喊一千遍也没用。”
    “媳妇。”
    “喊一万遍也没用。”
    他似乎跟上了瘾似的，也不开车，还真的一遍又一遍地喊。宋纱纱被喊他喊得没脾气，说：“你一个人傻高兴什么？”
    唐南周说：“不是傻高兴，是真高兴。”
    “高兴什么？”
    “和你过的每一天。”
    听你念叨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听你念叨着以后的打算，听你念叨着两人的未来，这一切的一切看似平淡，却是他渴望了一辈子的事情。他如今拥有了，又怎能不高兴？
    他忽然说：“我们生个女儿，行不？”
    宋纱纱顿时一愣，旋即却笑开了眼，说：“……也行吧，明年？”
    “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吧！”

 番外之喜糖

    今年的中秋和国庆假期正好连在了一块,宋纱纱和唐南周都有八天的假期。两人本来是打算趁着小长假去找个海岛过一下二人世界，因为两人都打算等年底房子的事情定下来后开始备孕，到时候恐怕就好几年的时间没有二人世界了。
    海岛诸多，宋纱纱对海岛不挑,倒是唐南周比较有研究。
    唐南周去咨询了韩毅的意见,韩毅与程桑桑夫妇知晓他们二人要想出去过二人世界,很是大方地把家里在东南亚那边买下的小岛提供给了他们。小两口瞧了眼程桑桑发来的照片,海水清澈见底,蓝得令人心动,且岛上的度假环境极佳，设备都是按照奢华酒店的配套来的。
    两人都动了心。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个人准备去办签证的时候,小表妹给宋纱纱打了个电话,说是宋丽买菜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到了。宋丽已然年过半百,身子骨和小年轻不能比,被车撞一撞，不管轻度还是重度,问题都十分严重，尤其是怕后遗症。
    家里姑姑出了事,宋纱纱完全没心思出去办签证,和唐南周一商量，两人都决定将出游计划搁置,今年中秋回s市陪长辈。
    不过幸好宋丽年纪虽然不小,但身体还算健朗，且当时情况并不严重，只造成了骨折的后果，医生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确认除了骨折之外,其余安然无恙后，秦澜郑力两口子，还有宋纱纱和唐南周两口子才松了口气。
    小表妹说：“妈，你真是吓死我了，我当时接到爸的电话都要吓坏了。”
    姑姑也说：“最近倒霉的唷，过两天十五，你赶紧替我去玉佛寺里上香，驱除一下霉运。我宋丽在菜市场横行多年，今个儿霉从天降，幸好上天保佑，只受了点轻伤。”
    此时，姑父从房门口进来，说：“以后少出去买菜，多学上网，我听隔壁老陈说，现在科技发达便利，在手机那个什么软件上都能网上买菜，直接送货到门。”
    “瞧你说的，是我主动去撞的车吗？是车撞过来的好吗？不出门一样祸从天上来，这都是命，不出门在家里多无聊，我可不像你，我好姐妹多着，今天约个广场舞，明天约个麻将，后天约个周边游，哪样不需要出门？”
    宋纱纱闻言，不由笑了笑。
    姑姑退休后，性子倒是变了不少，越来越喜欢和姑父拌嘴，不过小日子也是过得有滋有味，每天活动多得很。她正想说些什么，姑父又说：“要不是你进了医院，纱纱南周小俩口早飞去国外度假了，还用得着在医院里陪你？”
    宋丽登时一愣，看向宋纱纱。
    唐南周说：“我们今年中秋是有出国旅游的计划，但是纱纱也一直想回来陪你们过中秋。”
    宋纱纱立马接道：“哎，是啊，正好今年国外也不太平，我们就打算先缓一缓了。我们放八天假，可以好好地陪姑姑姑父了，而且我们也很久没和表妹表妹夫聚一聚了……”
    宋丽本来有几分愧疚的，现在一听，心里才好受一些，一转头又继续和自己的老伴斗嘴。
    宋纱纱见状，和小表妹说：“我出去问问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
    小表妹小声说：“爸他向来粗心，他问了一遍我心里也不放心，表姐你问我就放心多了，我本来也算迟点再去问一遍的吧。”
    宋纱纱笑着点点头，然后和唐南周一块出了病房。
    病房外有主治医生的名字。
    宋纱纱瞧了眼，忽然“咦”了声。
    唐南周问：“认识的人？”
    宋纱纱说：“我念高一的时候班里的体育委员姓氏比较罕见，姓别，双名哲阳，当时同学都喜欢开他名字的玩笑……这个姓氏罕见，不过也有可能是同名。”
    “男的？”
    宋纱纱听他语气，微微挑眉，含了笑：“你觉得有女孩叫这个名字？”
    “……没有。”
    “唐南周，你连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男同学的醋都要吃？”
    “……没有。”他哼笑一声说：“我像这么没有气度的人吗？”
    宋纱纱瞧了他几眼，也跟着笑了声，话题就此岔开。到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时，一见到主治医师，还真的是当年的体育委员别哲阳。宋纱纱其实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就是名字特殊，所以才记得深刻一些。
    未料别哲阳对宋纱纱印象深刻，一见着她，立马双眼发亮，说：“哟，班长！宋班长！”
    宋纱纱微笑地点了下头，说：“你还记得我呀。”
    别哲阳说：“当然记得了，宋班长你当年可是我们一班的班花，多少男生喜欢你……哈哈哈，当然我是没有的。我是王鹰的兄弟，那时班里不少男生都知道你和王鹰是发过喜糖的关系，都只敢偷偷地暗恋你。”
    “喜糖”两个字一出，宋纱纱愣了下。
    她身边的唐南周已经先开了口：“嗯？发什么喜糖？”
    别哲阳这会才注意到了宋纱纱身边还有个人，乍看之下有些眼熟，然而却不太想得起来，宋纱纱介绍：“我未婚夫，以前也是一中的……”
    别哲阳又看他一眼。
    宋纱纱说：“唐南周。”
    别哲阳面色顿时一变，旋即又领悟过来，说：“一中大佬！”
    唐南周淡淡地说：“都是虚名，我高一和你们不在同一个班级。”
    别哲阳顿时觉得尴尬，再回顾了下刚刚自己说的话，他生怕一中大佬有所误会，连忙说：“刚刚发喜糖就是一个玩笑，当时宋班长当选班长，王鹰当选副班长，给班里的同学送了糖果……大家才开玩笑的。”
    唐南周又淡淡“嗯”了声。
    宋纱纱说：“我都不太记得这回事了，啊，对了，别医生，我是806号病房的家属，宋丽，你是她的主治医师，我想向你咨询下注意事项……”
    别哲阳立马专业给予回复。
    宋纱纱认真地记下。
    两人说了十分钟，结束话题的时候，别哲阳悄悄地望了唐南周一眼，心想，一中大佬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可怕啊。难怪当年王鹰斗不过他。
    忽然，对上唐南周的眼。
    别哲阳正襟危坐。
    唐南周却露出难得的一个笑容，说：“我们年底要办婚礼，别医生有空的话可以来一趟，就在s市举办，方便留给联系方式吗？到时候我们给你发喜帖和喜糖。”
    别哲阳：“呃……可以的。”
    离开别哲阳的办公室后，宋纱纱嗔唐南周一眼，说：“我们和他又不熟，你请人家来婚礼做什么？还白让人出份子钱。我刚刚瞧见他的手指了，有婚戒了，这份子钱肯定还不回去。”
    一中大佬表示：“嗯，我知道。”
    宋纱纱说：“你知道还让人来参加婚礼。”
    一中大佬说：“在别人未婚夫面前乱开玩笑的惩罚。”
    宋纱纱哭笑不得。
    她说：“刚刚某人还说自己大度呢。”
    唐南周说：“我不大度的一面，你想见识吗？”
    宋纱纱：“呵！”
    .
    第二天景黎来找宋纱纱，说高一一班要举办同学会，问宋纱纱去不去。
    宋纱纱有些疑惑：“这么急？”
    景黎说：“正好中秋嘛，很多人都回来过节了，我看班级群里不少人都在就问了几句，大伙儿都说可以参加，地点也定好了。你来吗？”
    “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四点，地点在中环路的酒店。”
    宋纱纱说：“行，”似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又问：“能带家属吗？我家那位是说不定想跟着我去。”
    景黎说：“可以！”
    然而，宋纱纱回去后和唐南周一说，唐南周居然表示他不去了，他和毅哥他们有约。
    宋纱纱回头还跟景黎在微信里笑说：我家那位有长进了，我以为他会跟着我去的。你不知道，昨天在医院里遇到别哲阳，别哲阳提了下王鹰，他醋得不行。
    景黎：{微笑表情}
    宋纱纱觉得景黎的微笑特别诡异，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也察觉不到什么，直到开同学会的时候，她才知道不对劲从何而来。长桌上有许多糕点和糖果，大多都是红色的包装。
    景黎笑眯眯地说：“今天下午的茶点是纱纱的未婚夫请的，他们年底结婚，当提前给大家送喜糖了，感谢大家当年对纱纱的照顾。”
    宋纱纱愣了下，望了眼景黎。
    过了会，她私下里问景黎：“怎么回事？”
    景黎说：“……你未婚夫说欠高一一班所有同学一份喜糖。”
    宋纱纱登时哭笑不得。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给唐南周发微信。
    【宋纱纱：嗯？】
    【唐南周：嗯。】
    【宋纱纱：某人真的很不大度啊……】
    【唐南周：你看到饼干了吗？】
    宋纱纱微微一怔，走到长桌前看了看，这才发现饼干全是小熊和洋娃娃的形状。手机又震动了下。
    【唐南周：洋娃娃和小熊派喜糖。】
    青春时的回忆里只有你和我，时隔十年，仍然是你和我，从未变过，谁也插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