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小侯爷》 第一章 家里来人 两块碎银似方似圆,在空中翻腾闪耀,随后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接住,相交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猎户的眼珠子也随着两块碎银的翻飞一上一下,直到对面的年轻人发声才回过神来。 他微不可查的吞咽了一口唾沫,面露为难之色对眼前的俊俏年轻人道:“小侯爷,俺不是说您这银子给的不够多!但俺这狐皮确实还另有它用!俺娘都六十多了,一到寒天,那老寒腿就疼的要命!俺这块狐皮非得给俺老娘弄一对护膝穿上才行!” “百行孝为先!老王这份孝心确实值得称道!只不过,这风寒之症乃是内阴之兆,光是添衣加被只能缓解一时而已!” 王猎户闻言,心中暗自点头。 不愧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这见识就是要比他这个常年背靠大山求生活的土包子强太多了! 再一看对方这一身银绣的黑色劲装,以及身后站着的青衣大汉,一种打心底里升起的畏惧感逐渐浮上他的心头,视线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略带谦卑道:“小侯爷可是谬赞了!俺只是好叫小侯爷知道,这狐皮俺是确实不能卖!给俺钱再多也不能卖!” 年轻人手中的碎银不再抛起,看着王猎户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朗声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买了!” 王猎户心中一惊,有些慌张的退后了两步,四周环顾了一番,却发现此地正是上山小路,四周影影绰绰却没有一个像是人影! 对面这两人要是真的起了歹心上来强抢…… 小时候老爹讲过的那些欺男霸女的传奇故事在心头一一浮现,王猎户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这狐皮,说什么他也不能让出去! 年轻人看到王猎户这幅做派,顿时和他身边的那名护卫似的同伴对视一眼,哈哈笑出了声来。 “我说你个王猎户,难道还怕我堂堂小侯爷动手抢你的狐皮不成?” 年轻人笑完,将手中的碎银径直抛向了王猎户,对方下意识的伸手接过。 “既然你不肯卖,那我也不强求!但念你孝心赤诚,我感同身受!至于这几钱银子,就当是找你问路的好处了!” 王猎户握着手中凉嗖嗖的银子,声调有些紧张地发颤:“可、可是小侯爷你也没问路啊?” 年轻人道:“如何上山?” “由此路上山!” “这便问了!” 说完,年轻人转头就走,身后的那名随从对着王猎户笑了笑,也跟着离去了。 手中的银子逐渐温热,王猎户看着两名年轻人的背影独自发愣。 两人稍微走远了几步,护卫模样的汉子脸带着笑意问道:“几日不见,小侯爷何时这么大方了?” 年轻人闻言,哼了一声道:“大方?我?你信不信,等一会,这刁民必然会追着上来,把他那狐皮强塞给我!” “哦?” “对付刁民自然有对付刁民的办法,等着瞧就好了!” 年轻人话音刚落,护卫的耳朵就动了动,紧接着猛然回头,两人身后,王猎户气喘吁吁地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上来。 “小侯爷!小侯爷!这、这狐皮,你还是收着吧!不然、不然俺今天晚上连个踏实觉都睡不好啦!” 年轻人瞥了一眼自己的护卫,嘴角微微一勾,随后隐去。 ……………… 山路漫漫,鸟兽长鸣。 清风习习,枝叶碎影。 “老头身体可好?” 白色狐皮搭在年轻人的肩上,随着山路一晃一晃。 护卫跟在年轻人身旁落后半步,声音平稳道:“还算硬朗,自从小侯爷走了之后,老爷子每日里的脾气都不知道冲谁去发了,话是越来越少了!” “老头还挺倔!” 护卫苦笑,没接这话。 又走了几步,年轻人状若无意的问道:“大力,你这次来,真的就是这么来的?一人一马一路风尘?” “的确如此。” “真就一人一马?” 护卫胸膛微微挺了一下:“小侯爷,别说是京城到秀山这几百里路了,我当年和老爷子从惠州一路杀到南唐的清河城,也没皱过一下眉头!” “……”年轻人抿着嘴巴点了点头不做声了。 护卫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挑了起来,好像憋了很久似的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当然!小侯爷若是想听,我大力也还真有这么几段往事可以说道说道,就说当年我跟着老爷子入那清河城的时候,我们都是一水的骑兵……” “咳咳!”年轻人请咳了一声打断了护卫的故事会,接着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道,“大力,我指的是,这次真就你一个人来?没点物资吗?” “物资?什么物资?” 年轻人有点纠结了,极力用一些隐晦的词语表达自己的诉求:“就是那个,那个……粮草!” “说到粮草,遥想当年打清河城的时候……” 年轻人服了,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大力,我刚刚把自己身上最后一点银钱扔出去了,现在身上分文不剩,你没带点银钱给我吗?” 护卫终于懂了,但是他的答案让年轻人心中冰凉:“小侯爷天天在山里住着要银钱作甚?我还真没带银钱过来!” 行吧。 心中没了期待,年轻人的话语也就少了几分客气:“那你这次是做什么来了?” 护卫声音压低了几分:“三爷已成定局,封地在锦,不日出京!” “唔……”年轻人点了点头,似是在消化护卫这番话的意味,随后笑道,“那你这次来,是怕我挨了三爷的刀子?” “以三爷的脾气,咱们该防还是要防上一手的!” 年轻人默然。 山林间忽有风起,幽林间小道之上叶片哗啦啦响作一片。 “嚓!” 一声闷响,一支利箭猛然砸在了年轻人身前一丈远处的地面之上,整个箭头深埋地底,尾羽急颤不止! “【力】!!!” 砰!!!! 护卫的身形瞬间从年轻人身边消失不见,只留下脚下碎成粉末的青石砖屑四处飞溅! 年轻人二话不说,闷头向着山上猛窜而去。 山风逐渐平息,唯有地上露着半截的尾羽还在随风晃动。 第二章 小风波 粗重的呼吸声从小侯爷的胸腔当中发起,顺着体内的骨头传到了他的耳朵当中,颠簸的视线在山路夹杂着荒草的青石板路上蹦跳着一跃而过,在山上生活的这一年当中,小侯爷早已熟悉了这条山路尽头的模样,随着双腿的猛一用力,他一跃而起,翻滚着着陆在了山顶之上。 “咳咳咳!” 剧烈的呼吸让口中充满了粘稠的唾液,小侯爷费力的爬起了上半身,伸手抹掉了嘴角的粘液。 但这一抬头,却让他看到了一个本不应当出现在山顶的人。 “这~~~~位!想必就是就是传闻当中的名满京城的小侯爷了!” 拉长了音调的尖细嗓音,一身粗布短打扮的王猎户脸上带着僵硬且浮夸的怪笑,双手交握,深深地对着刚刚直起上半身的小侯爷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顺着王猎户弯下的上身,一把刺穿了他整个身体的木剑在他的身体两端露出了剑把与剑尖。 小侯爷眼睛微眯,看得清楚,这把木剑直接刺透了王猎户的心脏,却奇异的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这伤,只有死人身上会有。 小侯爷喘着粗气站直了身子,费劲的拍掉了手上的泥土,气喘吁吁道:“就、就是你这王八蛋害得小爷拼了老命逃了半座山的?” 王猎户上半身仍旧伏低着,脑袋却一个九十度抬了起来,带着不自然的笑脸道:“一年之前小侯爷夜闯王府之际,身子可没现在这样虚浮啊?看来小侯爷这几日在这独山修炼,反倒是不进则退啊?!哈哈哈!” “哦!原来你是三爷的人?” 对面笑声戛然而止。 一片尴尬的气氛当中,小侯爷真心实意的问道:“你们这些门客的脑子是不是都这样不好使?” 王猎户双手在脸颊上一抹,笑容顿时隐去:“也罢,咱们小侯爷终究还是要做个明白鬼上路的!就是不知道小侯爷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家里人的吗?兴许咱大发慈悲,还能给你家老侯爷带上几句遗言呢!”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气急败坏了呢?”小侯爷嘴上说着,眼睛却向四周快速扫视了一圈山顶还是他熟悉的那副样子,一座高达三丈的石碑立于中央,周围是一圈空地一览无遗,没有任何的异样,“我听闻,南疆方士有些下九流的手段可以驱尸布蛊,邪门倒是够邪门的,但行尸之力十不存一,你是要靠这玩意来跟我说两句笑话还行,至于其他的,那我就真当你是在说笑话了!” “废话真多!”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王猎户的上半身向下一伏,双脚猛地一震,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冲着小侯爷飞驰而来! “好快!” 险之又险的侧身闪过了王猎户的飞扑,小侯爷心中猛然一震! 不同于传闻当中的行尸,小侯爷面前的这具尸首的动作虽然不协调,但却出乎意料的迅捷! “现在你知道了,把我当成南疆的那帮下九流是多么大错特错了吧?” 声音刚到,王猎户苍白的一爪就从小侯爷身后猛地抓了过来! 上半身飞快向后一仰,王猎户青紫色的手爪擦着小侯爷的鼻尖抓了过去! “草!你这手上有毒吧?” “既然是死人,不物尽其用岂不可惜?” 嗖! 嚓!!! 一支羽箭激射而来,从上到下将王猎户的脑袋刺了个通透! 王猎户的上半身被这发羽箭带来的劲力带的向下一顿,给了小侯爷一息喘息之机,赶忙向后连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从天上射来的?!” 小侯爷向上一望,只见天空之上一片乌黑! 一群没有叫声的鸟雀正在天空当中不停盘旋着,眯眼细看,每只鸟雀身上都绑着一发劲弩,弩箭蓄势待发! “擦擦擦!射偏了!”对面的王猎户再次抬起了上半身,脑袋上顶着一支刺穿了他整个头颅的弩箭! 抬起了从鼻腔当中露出了一截箭头的脑袋,王猎户再次怪笑了起来:“我的小侯爷,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喜欢听笑话是吗?那你看看现在天上这个笑话,好不好笑呢?” 小侯爷彻底被对面这种怪异的思维给搞混乱了,不可思议的反问道:“我寻思这箭也没射我头上啊?你这么开心干嘛呢?你这箭准头也不行啊?你好歹射我身上你再说这话我都认了,你现在自己脑袋上插着一支箭你跟我说这个,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知道吗?你到底是来杀我的还是来自杀的啊?我真的服你了!三爷就派你这种怪物来办事的?” “……”对面僵硬了。 “你要是想靠着这一手笑死我,那你还真的差一点成功了!要不是我现在累得要死,还真会被你这一出滑稽剧给逗笑了!” 王猎户气急,声音尖细道破音,大喊道:“竖子找死!射!!!” 嗡!!! 一片片沉重的破空声接连而起,遮天蔽日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向下狠狠地扎去! 同一时间,王猎户再次向着小侯爷猛冲了过来,不给小侯爷丝毫的辗转空间! 这一击,王猎户是要小侯爷当场毙命! 面前,王猎户青紫的脸孔越放越大,头顶,数以百计的劲弩万箭齐发! 在这山巅的方寸之地,小侯爷已经没有半点立足之地,已然是必死之局! 就在王猎户即将近身之际,小侯爷突然开口对着王猎户说了一句:“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跟你说了这么半天的废话究竟为什么?” 王猎户一怔,下意识的反问道:“嗯?你说什么?” “我在等救兵,你在等什么?” “【力】!!!” 一道暗红身影电光四闪,带着一片残影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了王猎户的身后! 轰!!! 沉重的音爆在瞬间猛然炸响!!! 血肉横飞! 王猎户的整个上半身就这么凭空从小侯爷的眼前消失不见! “你猜怎么着?刚才放箭的竟然是只鸽子!” 大力维持着出拳的姿势,对着溅了一脸血肉的小侯爷说了一个自认为好笑的笑话。 “嚓嚓嚓!!!” 一连串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在两人头顶扎下,却难以再下分毫! 一道半指厚的冰墙凭空浮现,将数以百计的箭矢坚决的挡在半空当中。 清丽女声在山巅回响:“你家来人,为何要把山门弄得如此狼藉?” 第三章 弓弦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但山顶的两人却都未曾显现出意外的神色。 小侯爷瞅了一眼上半身被锤成了血泥的王猎户,又看了看四周散落的一干箭矢,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确实,一片狼藉!师姐,本侯爷就不计较你护驾来迟这事儿了,这活怎么说也该你来干了吧?” 啪! 一声脆响,两人头上的冰盖碎成了粉末,一连串的冰屑四散开来,在阳光下开出了一道彩虹。 大力抬手一挥,拨掉了几支冲着两人头上扎来的箭矢,用眼神向小侯爷传达了一个疑问:“她好像不太高兴?” 小侯爷撇了撇嘴,意思是关我屁事。 大力再向天上努了努嘴,小侯爷顺势看了上去,只见之前黑压压一片的鸟雀一个个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着地面跌落而下。 “草!” 砰砰砰! 一连串的闷响声当中,小侯爷与大力两人抱着头鼠窜了起来。 ……………… 后山腰处,便是山门的所在之处。 几座木制小屋穿插在树林当中,相互之间隐隐约约看的清一个轮廓。 “坐!” 小侯爷推开屋门,将手中已经染了黑血的狐皮随手往桌上一丢,自顾自的找来了木桶开始洗起了脸来。 相比起狼狈的小侯爷,大力身上则显得干净了许多,打量了一下小屋内部之后,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精致的手弩放在了桌上。 “不论是之前在半路上放冷箭的还是刚才天上那些鸟雀身上绑着的,都是这家伙。制式统一,做工精良,虽然没找到任何的标识,但要说这些东西不是从正经地方里流出来的,那谁都不信!” 小侯爷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拿起桌上的手弩翻看了一下,随口道:“那刺客自己不都说了他是三爷的人了吗?三爷从内库里捣鼓出点东西还不正常?前两年这位爷都快把内库给翻烂了,谁知道他手里还藏了多少的私货!” 大力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摇头道:“内库进出需得一字一物,每月都有户部的司会轮番核对,想要从内库当中私下手段,恐怕是三爷都做不到这种事情!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三司六部这种级别根本无需在太子与三爷之间选边站,就算三爷在前两年风头正盛,想要打通户部的门道,我看他还差点意思!更何况……” 见大力声音有所停顿,小侯爷目光从手弩转到了他的脸上:“怎么着?” 护卫接过小侯爷手上的手弩,拉了拉弓弦,咂嘴道:“这玩意不是牛筋啊!” “哦?” “咱们北朝的弩箭用的都是牛筋拧绳浸油的做法,可这条弓弦我怎么都看不出它是用什么玩意做出来的!弹性还这么好!” 小侯爷凑近观察弓弦,确实和他印象当中的牛筋鱼鳔之流有丝毫的相似之处,反倒是和他脑袋里久远记忆当中的一类材质逐渐的重合了起来。 “这东西,看着有点像橡胶啊……” “橡胶?”大力皱了皱眉,再次拉了拉弓弦道,“胶这东西还能做得这么结实吗?” “你说的那种胶是白浆糊!”小侯爷翻了个白眼道,“那是用米糊出来的!我说的橡胶是从一种树上抽出来的树脂!” 没工夫跟大力科普橡胶树这种东西,小侯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这橡胶树是产自美洲的东西,怎么会在这个年代出现在北朝?” 捏着下巴思考了一阵之后,小侯爷慢慢开口了:“大力,这手弩应该是从南唐那边传过来的!” “南唐?”大力一怔,下意识道,“南唐对咱们动手干嘛?” “是啊!”小侯爷点头道,“南唐当然没理由对咱们动手了,但我之前不说了吗?那小子就是三爷派来的人啊!” “呃……你是说……三爷跟……?”大力瞪着眼睛压低了声音。 小侯爷再次掂了掂手中的手弩,顿了一顿,却对着大力说起了不相干的事:“差点忘了,王猎户那边,怎么跟他老娘交代啊?” 比起费脑筋的南边大国与三爷,明显这个话题更让大力轻松的多,不假思索道:“他胆敢袭击朝廷侯爷,这要是按律算的话,他全家都逃不……” 小侯爷直接打断大力道:“可他当时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你这么说的话,我那一拳打上去之后,手感也是怪怪的!有点硬!” 回忆起大力一拳崩碎王猎户上半身的惨状,小侯爷忍不住有些反胃,赶忙道:“所以说,这王猎户当时和我们在山腰处分别之后,被埋伏的杀手制成了行尸,随后赶在了我们之前到达了山顶,这么一算的话,这王猎户倒是一个被殃及的池鱼!” “那……你打算怎么办?”大力顺着小侯爷的思路说了下去。 “怎么说也得先把他的尸首给他娘送过去吧!” “落叶归根,应该的!”大力说着站起了身来,“那我就去找找,看能不能把这人拼出来一个全尸!” ……………… 王家庄。 得益于靠近灵山,水草充沛,走兽旺盛,虽然交通不利,但村里人还是活的挺好,几十号人都能吃饱穿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一座世外桃源了。 “周寡妇,你这年纪也大了,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也辛苦,不如就跟那王猎户一起凑合过了呗?” “是啊!那王猎户虽然愣了吧唧的一天到晚看不见个人,可他们家隔三差五都能开上荤,我看日子过得也挺滋润的,你要是不嫌弃他那瘸腿老娘,过门去也算是享福了!” “净瞎说!” 几名农妇肩扛扁担,挑着刚捶洗过的衣物一路叽叽喳喳向着村里走去。 一阵阴风吹过,刚刚还赶路的几人突然身子一怔,紧接着挨个栽倒在地。 披着斗篷的黑影现身,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桃木短剑,对着一名农妇的胸口猛地刺了下去! 噗嗤! 鲜血四溅! “哎!符剑带少了!” 黑衣人向着远处的王家庄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第四章 再袭 小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如此漠视生死了。 当然不是他自己的生死,是别人的。 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深刻地发现了一件事一个人的三观会根据他所处的世界而逐渐发生变化。 用小侯爷自己的理解来看,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完全就是一副杂糅了都市异能与王朝争霸的四不像世界,看不见人人斗气化马拳破星河,却又有内力符篆。 而这一切超自然的力量却完全没有给当前社会带来任何性质上的进步,无论南北,两个大国都还处在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时代。 社会发展的停滞不前,随之而来的便是残酷的内卷:有限的耕地再加上看天吃饭的脆弱农耕经济直接限制了人口总数以及人均寿命,让这个时代的人命比之草芥也富贵不到哪去。 当然了,要说富贵,南边的唐国肯定要比北边的齐国强上不少,毕竟处于南方,常年水丰稻美,在钱粮这一块还是站的住的。 在很多年前,当小侯爷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沮丧。 由前世所带来的惯性思维告诉他,两国交战,有钱者胜,这也是小侯爷在上一世当中所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但是当他用这一点向自己的便宜老爹提问时,他老爹却笑哈哈的告诉他,北魏虽然不如南唐有钱,但是论拳头的话,南唐却拍马都赶不上北魏。 小侯爷当时觉得老侯爷在跟自己的娃娃吹牛逼,随后多方求证之下,却也惊讶的发现,在之前南北两国战火连绵的年头里,北魏甚至一度打到了南唐腹地,逼得对方三易其都! 这一发现震撼了年幼的小侯爷的三观,这也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 再三探求之下,小侯爷用自己前世的知识大概总结出了几个原因。 首先是资源。 北魏这边虽然钱粮比不上南边,但有铁矿草原。 这就意味着北魏的兵甲更利,骑兵更多。 没有战争之王火炮的年代里,这两个先决条件让北魏的兵锋又利又快,先天就要比南唐更具战争优势。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战争形态。 客观来说,北方的恶劣条件不断地进行着自然淘汰,直接催化出了北方人凶悍尚武的性格,以此带来了北方军队常年的高昂士气这一点在冷兵器战争的年代便是先天的优势。 将这些条件简单的总结起来,结论就是北魏更能打。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小侯爷这才开始安心的在北魏当起了自己的二代少爷来。 在这个没有工业存在的世界活了十八年后,小侯爷不知不觉的也被整个社会所同化,至少在心态这一块,小侯爷再也不复上一世的脆弱了。 就拿现在来说,放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如果发生眼前这种碎尸案件,恐怕要惊动整个国家,但是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甚至他还在和大力从一片黑血污秽当中费力的玩着人体拼图:“这只胳膊应该在左边吧?还是你把右手放错位置了?” 两人拼了半晌,大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叹了口气道:“要不算了?” 小侯爷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腰,看了一眼地上拼了半天才勉强有个人形的尸首,又看了一眼开始下坠的太阳,点了点头道:“算了,直接跟他老娘说被山里的老虎吃了吧!” “也好!”大力点头起身,拍了拍屁股,好像自言自语一般问道,“那他老娘怎么办?他不是说他老娘腿脚不行吗?这要再没了儿子,我看他老娘也活不下去了!” 小侯爷也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虽然这王猎户的死跟我们脱不了干系,但毕竟是老三的人动的手……怎么说也不该我们负责吧?” 大力盯着地上的残尸继续自言自语:“这刺客也太丧尽天良了!” 小侯爷也自言自语:“都怪这该死的刺客!可怜老太太了!” “对了!”自言自语结束,大力仿佛刚想到什么一般,“那刺客到底死没死?” 小侯爷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下自己直面刺客的情景,慢慢摇了摇头道:“那刺客是用行尸露头的,真身不知道藏到了哪里,他这一次出手根本没有伤及自己分毫!” “那……他还会不会再来?” “他的目的是要杀我,而且他这能力诡异的很,可以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随意出手,这一次没杀成下一次肯定还会继续……” 小侯爷话还没说完,山顶台阶上便缓缓浮现起了一道道人影。 “……来杀我!” 如同丧尸片的电影,在两人面前,成群结队的行尸显出了身形,紧接着不给两人丝毫的喘息机会,直接冲着两人飞扑而来! “【力】!!!” 砰! 小侯爷身边的大力变成了残影,带起了一阵疾风消失在了原地。 轰! 同一时间,最前方的两个行尸在一瞬间猛地炸裂开来! 血肉横飞! “行尸数量太多!我坚持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大力的身形再晃,又是两具行尸被轰成了血泥! 但是不够。 行尸的数量反倒是越打越多! “为了杀我,居然用这么多人来陪葬!” “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这刺客死不足惜!”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控制这些行尸的刺客!” 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闭上了双眼,上一次他直面刺客的画面也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眼前一直跟自己说着笑话的王猎户。 以及两人头顶上的一群鸟雀…… “当时……这人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多的废话呢?” “而且如果我是刺客,既然杀招是天上的弓弩,又怎么会在正面安插上一个那么显眼的靶子来打草惊蛇呢?” “胸口的符剑……” 一个等边直角三角形在小侯爷的记忆当中凭空浮现。 王猎户胸口的符剑以及他头顶的鸟雀连成了一条直线,紧接着,另一条与他长度相等互为直角的直线同时出现,连接在了王猎户的脚下,指向了山路之上…… “找到了!” 小侯爷猛地睁眼! 第五章 抓到你了 “大力!山上水塔顶!” “给我退!!!” 砰! 大力一拳砸下,几乎肉眼可见的拳劲化为激射的飓风,将前方的一片行尸猛地击飞,残肢断臂轰然炸裂! “保护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咚! 原本大力所在的石板如蛛网一般碎裂,整个人化为了一道残影,带着四射的电光消失不见! 大力消失的下一个瞬间,更大一群行尸再次从台阶之上冲了上来,沉默且迅速地向着小侯爷狂奔来! 这种行尸的速度小侯爷是见识过的,如果只是一只的话小侯爷自忖还能坚持上一会,但是如此数量的行尸…… 小侯爷干脆两眼一闭,颇为光棍的喊了起来:“师姐!你再不出手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没人说话,倒是行尸们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小侯爷有点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向了前方,却发现行尸们已经冲到了距离自己十几米远的位置! “我靠!这傻娘们是不是睡死了?!” 惊惧之情一下子袭上心头,小侯爷再也绷不住自己的高手形象,立刻扭头向后开始逃窜! 咣! 一声闷响,小侯爷的脑袋直接撞在了空气当中,随后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伸手向前摸去,入手一片冰凉,小侯爷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方不知何时已经立下了一道冰墙! 小侯爷气急,破口大骂道:“你他妈!墙放前边啊!你是不是傻啊!堵我的路?!” 刚骂完,啪的一声,挡住小侯爷去路的冰墙便化为了一片冰屑。 没工夫再对着自己的师姐抒发最真挚的情感,小侯爷赶紧摸爬滚打的向后退去,同时回头一看,离自己最近的行尸已经做出了扑击的姿势! “要被你害死了!” 眼睁睁的看着行尸弓身,随后猛地扑向了自己,小侯爷一时之间连呼吸的静止了! 咣! 一声更大的闷响! 扑上来的行尸直直的撞到了空气当中! 小侯爷扭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对着空气大喊:“给地面上冰啊!你是不是真傻啊!!!” 刚喊完,小侯爷脚下一滑,用狗吃屎的姿势向前蹿出了好几米。 小侯爷已经无话可说了,只能绝望的转头看向了行尸群还好,那边也开始四仰八叉了。 长长出了一口气,小侯爷没工夫和自己的师姐较真,带着一身的疼痛爬起了身来,向着水塔的方向眺目望去。 山门上的水塔为了能够将水通到后山的宗门处,修建的颇有几分高度,也正是因为如此,站在水塔之上才能刚刚好避开树林的干扰,直面山顶的广场。 “大力去了这么久没有回来……难道是我的想法有错误?” 大力的实力,小侯爷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从山顶冲到水塔处抓个人回来,绝对不会用掉这么久的时间!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大力没找到人! “要是找不到这些行尸的幕后操控者,难道真要把他们全杀光了?!” 看着还在冰墙外如同野兽一般蠢动着的行尸群,小侯爷打心底里泛起了恶心。 唰! 电光闪动,大力肩膀下夹着一道黑影瞬现而出,回头看了一眼被冰墙挡住的行尸群,大力随手将夹着的黑影甩到了地上:“这家伙藏到了水里,找起来费了我一番工夫……不过好在没耽误事!” 小侯爷视线在大力丢下的人身上一扫,刺客露在黑袍之外的右手上刺刻着密密麻麻的篆文,立刻道:“把他手卸了!” 大力二话不说,拽起黑影,两手一拧,活活将刺客的整个右臂全部拧了下来! 在刺客的惨叫声当中,那只被扭下来的手臂立刻从鲜活干枯了起来,仿佛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都被抽干了一般! 而刺客没了手臂的躯干上,鲜血如同水泵一般的喷涌了起来! “怎么会喷出来这么多血?!”大力也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老兵了,在他的印象当中,哪怕是直接砍了脑袋也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喷射状况出现! 小侯爷一把将刺客身上的黑袍掀翻,只见刺客的上半身几乎都被密密麻麻的蚂蟥所覆盖了起来! 大力立刻抓着刺客的脑袋将对方整个人拎了起来,然后乎乎的甩了两下,将一片蚂蟥全部甩掉之后,刺客躯干的伤口出血量这才减少了下来。 “他应该是靠这玩意输血的!”小侯爷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蚂蟥,猜测道,“看他那胳膊的样子,只有靠着这些蚂蟥他才能支撑的住那么大的血液需求!” 说到这里,小侯爷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向着行尸群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行尸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任何的动力了。 经过这番折腾之后,刺客整个人也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被大力丢到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小侯爷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名连续刺杀了自己两遍的刺客。 略显柔若无的五官,加上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肤色,另外一只完整的手臂柔嫩异常,明显没有做过任何的劳重活计,下身一条紧身的长裤搭配一双靴子,甩在旁边的黑袍当中还有几只鼓囊囊的大的异常的蚂蟥在蠕动,之前从鸟雀身上找到的手弩在黑袍内的口袋里也散落了出来…… 小侯爷点了点头:“一切都对的上,这人就是刺客无疑了!” “真没想到,刺客竟然是个女人!”大力眼睛一边打量着,一边咂嘴道,“杀那么多人手都不抖,再加上这诡异的能力,不去上战场可惜了!” 小侯爷没理会大力的感叹,半蹲下身,将手放到了刺客的脑袋上,闭眼道:“我要入梦了,帮我看着点!” 大力没说话,因为他感觉到了两人四周已经悄然立起了冰墙。 感觉到小侯爷整个人入定之后,大力这才笑道:“你倒是对我们小侯爷挺上心的啊!” 清冷声音再次响起:“同门相助,应尽之事。” “怎么称呼?” “南山言炎。” “九阶?” “……未到。” 第六章 入梦 猛烈地阳光将整个校园的地面晒得滚烫,三三两两的学生手中拿着课本无精打采的躲在树荫之下向着教室走去。 这一幕是阿一从未见过的景象。 她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环视着四周。 高耸的石制建筑,以及那些穿着轻薄的年轻人,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好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边走!” 阿一猛地回头,却见到一个在当前这种状况下唯一显得有些熟悉的面孔北朝侯府的男丁。 “去死!”她立刻就抛开了一切的疑问,毫不犹豫的一爪向着对方的脑袋抓了上去! 但是她却扑了个空。 整个人和对方相触、重叠、然后穿过。 “……” 不光如此,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和自己记忆当中的样子不太一样,铭刻上去的符文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双白白净净的小手。 “跟上来!” 阿一猛地转头,却发现那人已经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阿一不信邪,立刻尝试催动体内的内力,但往日里澎湃到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控制的内力,此时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就好像从未存在一般! “这是什么鬼地方?!”阿一有些焦躁的再次打量了一番四周,见那个小侯爷已经走远,立刻选了相反的方向向前狂奔而去,“总之,先逃出去再说!” 在刺眼的阳光下,阿一玩命的奔跑,向前跑,一刻不停! 阿一绕过了一座座高楼,终于找到了一道漫长的铁丝网围成的围墙,她想也不想的猛地一蹬地,向上高高的跃起! “出来了!” 还没等阿一高兴一阵,周围的画面立刻变幻! 还是那片树荫之下,还是那个小侯爷。 “你可以多试几次。”对方脸上充满了戏谑的笑容,“这回你可以换个方向。” 阿一一言不发,再次向着刚才跑过的那条路冲了出去。 绕过熟悉的高楼,穿过一脸林荫,阿一再次来到了刚才那道铁丝网面前。 “跳啊,跳过去!” 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声音,阿一再次起跳! 周围再次一晃,又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那个人。 阿一慌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把我抓到哪里了?!” 对面那人道:“那么,你想逃到哪里呢?” “什么?”阿一愣了一下,潜意识被对方的这句话调动了起来。 下一刻,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景物就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座高大且空旷的道观。 那人继续问道:“这里都应该有谁呢?” 阿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个她熟悉的人物突然出现。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阿二,阿三,阿四三人聚在道观当中用拂尘拍打着香案上的灰尘。 看到这些人,阿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奋力的跑了过去:“阿二!阿三!救我!” 但是,她依旧从这些人的身体当中一穿而过。 阿一彻底陷入了无助当中,歇斯底里的喊道:“喂!你们在做事什么?!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人的声音仿佛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么,现在,谁能帮你呢?” “谁能帮我?谁能帮我?谁能帮我?!”阿一慌张的视线四处搜寻,“对!对对对!妈妈!去找妈妈!” 四周环境再变。 被两边一片烛火照亮的内殿当中,身穿宽松道袍的女人转过了头。 同样和阿一长得一模一样。 小侯爷的瞳孔猛的一缩! 剧烈的情绪晃动之下,整个梦境空间的维系岌岌可危! “妈妈!” 阿一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被阿一称为妈妈的女人却没有理会阿一,反倒是自顾自的说道:“北朝三皇子,对我们天一道很重要,你此去务必……” 但是小侯爷已经坚持不住了。 砰! 小侯爷手下的脑袋被炸成了一片血水! 一边的大力吓了一跳,立刻一把将小侯爷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 大力不是没见过小侯爷用自己的能力去做入梦,但是能把对方的脑袋整个炸裂的时候,他还从没见过! 小侯爷整个人瘫软的靠到了大力的身上,眼冒金星,天旋地转道:“这他妈是个复制人!” “复制人?!” 这是大力从未接触过的名词。 闭上眼缓了好一阵之后,小侯爷才长出了一口气,勉强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稳了身形,心有余悸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能用这种诡异的能力将科技树点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克隆技术,是小侯爷前世当中在二十一世纪都未能投入实用的高端生物技术。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眼前这个农耕文明世界当中,竟然还有人能够通过这个世界的特色,直接将这份技术完美的实现了出来! 不对。 不可能! 在这个世界当中,人们对微观世界的认识不可能超越时代所带来的局限性,直接跨越工业社会的进程! 绝对不可能! 连显微镜都不存在的世界,又怎么能可能做到微米级别的细胞操作呢?! 除非……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名穿越者! 而且还将他们那个世界的科技树直接带到了这个世界当中,利用这个世界的特色通过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克隆技术! 只有这个可能性!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们现在……” 纷乱的思绪被大力这句话所打断,小侯爷这才将自己从沉思当中拉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睁开双眼,满地的尸首与血污提醒着小侯爷,此时此刻,他所处的世界充满了危机。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原本以为自己这一世穿越而来,只需要纵情享受接下来的人生便可,但是看到了另一位穿越者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开始尝试着改变这个世界之后,小侯爷的想法在这一刻开始转变了起来。 “大力,你听说过天一道吗?” “啊?”大力被小侯爷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愣,下意识反问道,“天什么道?” 第七章 一言不合 “得嘞!”小侯爷一开始就没指望大力这个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男人知道这种事情,“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眼前!” 经过一阵厮杀之后,山顶之上已经被一片残肢断臂所覆盖,几百具几个小时前还是鲜活生命的尸体在入山门的台阶上堆叠着,场面形同炼狱。 大力对此倒没有什么感想,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开口道:“这些尸首得尽快处理掉,不然等到拖到天色变亮,气温一高的话,定然会产生瘟疫,到时候麻烦更大!” 这一点小侯爷倒是明白。 随着温度的升高,这些尸体必然会吸引食腐动物以及微生物当中的分解者大肆繁衍,到了那时候,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会成为大型的微生物培养皿,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被他们培养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细菌出来!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里,人类对抗微生物的唯一方法就是自身的免疫系统那就相当于是看命硬不硬了。 “烧了吧!” 两人开始沉默的搬动起了一具具的尸首,将尸体全部堆积起来之后,又从周边树林当中拾取了大量的柴火,付之一炬。 黑夜之中,橘黄色的火焰熊熊翻滚,将几百具尸身燎成了黑色,时不时炸起几个火星。 “原本,我和老爷想的一样。”火光将大力的面旁映的忽明忽暗,“太子和三爷之间的是是非非跟我们侯府没有半点关系,不懂为什么你要巴巴的跑进去掺和上一脚,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三爷办事的手法之后,我的想法变了……要是让这种人当上了我大魏皇帝,今后我们大魏可能真的是要战火连年了!” “打都打完了,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个?”小侯爷翻了个白眼,“而且,我之所以跟太子走得近些,还不是因为二姐的原因?” 北朝奋勇候共有三女一子,小侯爷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上面有三个姐姐。 他口中的二姐前两年定下了与太子的婚约,明眼人都知道,老皇帝此举是想借着这份婚约将奋勇候从实权侯爷直接变为外戚,既不伤自己与老侯爷之间的情谊,同时也借着攀亲戚这一手段直接将奋勇候这些年来在军中的影响力连根拔起无论历朝历代,外戚从来都是以不干朝政、权贵米虫的形象示人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力这么大的一身本事,现在却仅仅只是侯府的一介护卫而已。 “刚才有个女人我认识,曾经下山的时候见过一面。” 不知何时,一名身穿灰布道袍的女人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面容清丽,秀发披肩,正是小侯爷的师姐,言炎。 她盯着火堆看了一阵,转头皱眉对着小侯爷道:“你害死了很多人。” 小侯爷默然。 人当然不是他杀的,但从因果关系来看,正是因为小侯爷的存在,这些村民才会惨遭非命。 “这个嘛……”一旁的大力开口了,“原本我家侯爷想的是,把小侯爷送来山门这边,有流云大师看着,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言炎把目光放到了大力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可是师父前两日刚刚离开!” “是!”大力毫不畏惧的直视对方道,“所以我来了!” 言炎丝毫不退让:“但还是有人死了!” “但我家小侯爷没事!” “那火里的这些人呢?” “关我屁事!”这一刻,大力身上气势散发了出来。 那是从尸山血海当中拼出来的杀气。 这份气势不分敌我,小侯爷也被笼罩在其中,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阻塞了几分。 大力的语气越来越重:“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活,是命!死,亦是命!这些人死了,只能说他们的命不好!你要怪,就去怪杀这些人的罪魁祸首,别把气撒到我们的头上!我可不会惯着你!” 说到最后,已经有几分教训的意味在其中了。 言炎并未被大力的气势所摄,反倒是瞪视起了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子。 “喂喂喂,你们两个该不会要打起来吧?”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小侯爷满头黑线。 小侯爷可太了解自己这位师姐了,牛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大力那边他更是劝不动! 一边是师姐,一边是家人,小侯爷只得快速向后退去:“点到为止,不要伤人!” 言炎笼在道袍袖口当中的素手一挥,一道冰墙凭空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力】!!!” 大力毫不客气,一声大喝之后,用肉眼都无法分辨的速度猛地冲向了言炎! 砰! 爆炸般的冲击力从两人身前轰然响起! 当大力的身形再次出现之后,言炎面前的十几道冰墙已经被大力一拳轰碎! “打中了?!” 大力这一拳头,不是什么人都能顶的住的! 而且,小侯爷相信,哪怕大力这一拳没有直接打中言炎,光是透过一道道冰墙传导过去的冲击力,也足以将言炎震出内伤! 念及此,小侯爷赶忙向师姐那边看了过去!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道残影! 言炎的身形再原地只是一闪,紧接着消失不见! “人呢?!” 小侯爷瞳孔微缩,赶忙四处搜寻了起来! 另一边,大力的目光却放到了脚下:“是用冰冻结了地面,然后借着滑动化解了我这一拳的冲击力吗?而且还将我的脚下也布上了冰面……是想削弱我的速度?哼!” 右脚猛地一踏,地面上薄薄的冰面直接被大力一脚踏出了巨大的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向着四周咔嚓咔嚓的蔓延而去! “这些小伎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的用处!” “未到九阶,道法终究无法和武力抗衡!” 话音刚落,大力就再次猛冲而出,追着滑远的言炎再次一拳击出! “真是不懂,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好打的!” 如果小侯爷有的选,他此时真想就这么直接跑回自己的小屋当中呼呼大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两个武夫在这里斗拳斗法! 第八章 宗师 在这个拥有神奇力量的世界当中,每一名修炼者的能力都是各不相同的。 就如同眼前言炎的道法与李力的武力一般,从外在形式上,这两者完全不同于一类! 但究其根本,这些超自然力量的根源都是每一名修炼者自身的内力! 内力通过灵台的转换,表现为形形色色的各类能力,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正因为超自然力量的多样性,所以人们只能笼统的将其大致分类为三类能力作用于自身的近战武者;能力外放沟通自然的道法;以及极少数无法用这两类描述进行概括的诡术。 这些稀奇古怪的能力使得当前这个世界从本质上与小侯爷曾经所处的那个世界彻底的区分了开来。 个人能力的强大,让整个世界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真正的精英社会,而“人人生而平等”也在肉眼可见的实力差距之下变为了一句引人发笑的笑话! 阶级壁垒就此彻底的存在了下来。 但好在,这种超自然力量并非是可以靠着遗传一代一代稳步传递下去的能力,这也给了底层民众一个阶级跃迁的机会,让社会结构时时刻刻的发生着变化,反倒是让整个社会更加的稳固了起来。 这也是各个国家的统治阶级能够持续稳定的存在下去的基础。 轰! 凶猛的拳劲激荡起了飓风,把正在走神的小侯爷再次拉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 眼前两人的武斗已经持续到了白热化,大力威势无两的一拳狠狠地锤向了言炎身前,这一次,言炎身前的冰盾如同玻璃一般一触即碎,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大力的拳头停在了言炎鼻尖之前,冷冷道:“拉不开距离,你就已经输了!” 言炎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下一刻,她的脸上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痕,将自己的面孔碎裂成了数以百片,随后整个人化为了碎屑,随风飘散。 等待了片刻,见场中再没什么动静之后,小侯爷这才出声道:“打完了?” 大力点头:“算是小小的比试了一番!” “哦,你赢了呗?”以小侯爷对大力的了解,如果输了,他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打一个没到九阶的小丫头就别说什么输赢了,掉价!”大力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你这师姐的手法倒是灵活,能把自己的能力在实战当中运用的如此精妙,能跟我这一个九阶武者周旋这么长时间!” 小侯爷明白大力的言下之意。 但凡换上一个八阶修炼者,大力只要出手,那就是手到擒来! “怎么,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舔我师父吗?”小侯爷笑了。 “流云大师的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就是不知道你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师兄实力究竟如何!” 南山之上,除了师父流云,师姐言炎之外,还有一个大师兄,名叫郑义。 据流云大师自己所言,郑义是他们北魏的青年一代当中最有希望能够迈入宗师之境的男人了,这也使得郑义之名在北魏修炼界威名远播。 小侯爷虽然是跑来南山避风头的,但毕竟也是流云大师的弟子,对此也多少有些了解,当下也不向大力藏私,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我师父私底下是怎么评价郑义那个武痴的吗?” “怎么说?”大力配合的凑了过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只要他能活到四十岁,必入宗师!” “嘶!” 大力倒抽一口凉气! 宗师之境对于他们这些修炼者而言,就相当于是一道龙门! 跃过龙门,锦鲤化龙! 但是想越龙门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凡是世间能够成就宗师之境者,哪一个不是天纵奇才,毅力非凡之辈! 而且还要再加上万中无一的天赐良机,才能最终成就一方宗师! 百余年前,北魏曲梁,十四岁入九阶,二十岁便宗师之下无敌,但就是卡在这半步宗师境,一直到六十岁才堪破玄机,成为一代宗师! 回算当代,洪都白情,在北魏南伐之际,靠着一己之力挡住了北魏万人大军,搏命九日,硬是从尸山血海当中从九阶杀到了宗师,这才护住了洪都,逼得北魏数万大军绕过了洪都,改由他路进入南唐! 这也是当世仅存的两名宗师! 至于南唐,九千万的人口,境内修炼者数以百万计,但却连一名宗师都没有! 宗师,绝非以资源堆砌即可催生! 不然以南唐之富庶,又怎会连一位宗师都没有呢? 在以上种种的前提之下,也难怪大力会对“活到四十便能成就宗师境”的说法感到震惊了! 这并非是年龄上的问题历史上三十多岁便成就宗师者虽然不多,但也并非没有,可像流云大师这种说法,好像郑义此人在修炼之上不存在任何的瓶颈,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有了足够多的积累之后便能水到渠成的成就宗师一样,让人悚然听闻! 小侯爷很满意自己这番话的效果,拍了拍大力的肩膀:“总有一天,你自己亲自见过那个武痴之后,你也会明白这番话的意思的!” 说完,两人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山顶的火堆已经燃尽,没有了火焰的一堆堆焦炭泛着橘红色的红光,仿佛不甘心就此熄灭一般,仍旧倔强地明亮着,浓烟愈发的多了起来。 大力双手合十,对着焦炭鞠了一躬,小侯爷有样学样,做完这一切之后,两人一言不发的向着后山的住处走了过去。 走到门边,小侯爷顿住了脚步:“你先进去吧,我去我师姐那边看上一眼。” 大力抬头,天上的月亮很亮:“现在?” 小侯爷顾左右而言他:“屋里水不多了,你可以去打上一桶水回来,你知道水塔在哪里。” “未必不会有第二波的刺客……” “我从师父那里偷了一壶好酒藏在床下。” “哦?流云大师的珍藏?”大力立刻推门而入。 打发了大力之后,小侯爷立刻转身,向着不远处的另一件木屋走了过去。 第九章 夜会言炎 走到言炎门外,伸手推门,却没有推开。 “怎么还锁门呢?是不是信不过我?而且你什么时候装了个门锁?” 屋内没人回应,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小侯爷挠了挠头,感觉有些难办,正在门外踟蹰之际,房门却自己打开了。 小侯爷心领神会,反手将门一关,摸着黑走到了言炎床边。 接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微月光,小侯爷勉强看得清对方背对着自己一副熟睡状,衣衫整洁。 “你这个穿衣服睡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啊?这多难受!来!我帮你脱……” 话还没说完,小侯爷就感觉到一股寒气直逼自己的头顶。 “哎呦,怎么突然有点冷了?不行,我也得盖个被子!往里边让让,给我腾点地方!”小侯爷说着,就要往床上倒去。 言炎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不要废话,赶紧上课!” “咦?师姐你没睡啊?那刚才怎么不理我?” 言炎一脸烦躁地扭了扭身子,语气不善道:“快点!现在看见你就烦!” “你这不没看见我吗?你背对着我!” “听见你的声音就烦!” “那我不说话了!” “哼!” 小侯爷闭上了嘴,手却向言炎的脚上伸了过去。 “呀!干什么!” “帮你脱袜子啊?穿着袜子睡觉你不难受吗?” 言炎抬脚对着小侯爷狠狠地踹了过去:“你滚!” 小侯爷向后一躲,反手抓住对方的小腿,顺手把小脚上的袜子拽了下来:“对嘛,哪有人穿着袜子睡觉的?” “……” 硬是把言炎的两双袜子全部拽了下来之后,小侯爷顺手揣到了自己口袋里,随后清了清嗓子:“好了,别闹了!干正事儿!” “是你在闹!” “没完了是不是?你再这种态度我可走了啊?” “你走!” “我开玩笑的!”小侯爷又嬉笑了起来,“行了,来吧!” 言炎一脸恼怒的转过了脸来,怒视着小侯爷。 小侯爷不以为意,将手轻抚在了对方的额头,内力流转:“入梦!” ……………… 炙热的夏天再一次出现。 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无精打采的躲在树荫底下赶路,诺大的操场此时空无一人。 言炎穿着一身道袍,赤着脚出现在了小侯爷的面前,一脸不耐烦道:“快点,今天的光学课是在哪个教室?!” “咳咳!”小侯爷咳了两声,对着言炎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怎么看怎么觉得你这个人和周围格格不入!” 相比起言炎这副与周遭环境大相径庭的装扮,小侯爷自己就清爽多了,半袖裤衩带拖鞋,妥妥的一副大四老油子的打扮。 “反正他们都看不见我,我穿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哦?是吗?” 小侯爷心念一动,一名jk少女出现在两人眼前。 言炎下意识的看向了凭空出现的少女,目光在对方的穿着之上一扫而过,下一刻,对方那身jk服完美的复制到了言炎自己的身上。 短的遮不住肚脐的水手服,轻飘飘的格子裙,过膝的黑色长筒袜,以及一双小皮鞋…… 这种完全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代的潮流装扮搭配上言炎那副清丽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材,就好像经过了后世的各种美颜相机的滤镜计算出来的模特一般,牢牢地抓住了小侯爷的眼球! 小侯爷捏着下巴上下打量了起来,咂嘴道:“还别说!之前一直穿着那身破袍子看不出来,没想到师姐你这么有料啊?啧啧!” “啊!”言炎惨叫一声,双手抱胸蹲在了地上,“你干什么?!” “什么我干什么?”小侯爷围着蹲在地上的言炎转起了圈,嘿嘿坏笑道,“这里是意识空间,你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你潜意识里的想法,我又没办法强迫你换衣服?是你自己想穿的哦?” “混蛋!” “后面屁股沟漏出来了!” 言炎赶忙伸手向上拽裙子。 小侯爷见状,不满道:“站起来,怎么跟个下蛋母鸡一样!” 言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快给我弄回来!” “好好好!”小侯爷说着,再一挥手,一名穿着护士短裙的小姐姐凭空出现。 “呜!”言炎只是看了一眼,身上的装扮又是一变…… “还有这一身!” 空姐出现。 再次穿上了令自己羞耻万分的服装,言炎羞恼之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哇~~” 尖锐的声音差点刺破了小侯爷的耳膜! 这就哭了?! 小侯爷目瞪口呆! 印象当中的言炎虽然脾气别扭,但抗压能力一向很好,怎么这么容易就哭鼻子了呢? 意识到自己玩脱了的小侯爷立刻解除了幻象,赶忙蹲到了言炎身边摆出了一副认错的表情好声好语道:“我错了嘛~你别哭了!” 对方并不买账,同时嚎啕声又上升了几个分贝。 “衣服给你换回来啦,别哭啦!” 言炎把脸埋在了膝盖当中,一点都没有止住的意思。 对方的这番做派让小侯爷一时间有了一种哄小孩的既视感。 可小侯爷向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此时更加苦恼了,犹豫了半天,最后只得在意识空间当中加载上了触感,伸出手拍在了言炎的肩头:“好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 小侯爷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面前的景象翻转了起来! 言炎红着眼眶,一个过肩摔把他撂翻在了地上,随后整个人骑在了小侯爷的身上,面色凶恶,左右开弓,对着小侯爷的脑袋就锤了上去,哪还有一丁点的柔弱? “我就知道!” 捂着脑袋挨了两拳头之后,小侯爷吃痛重置了对方的触感,下一瞬间,骑在小侯爷身上的言炎身下一空,两人的身影立刻重叠在了一起,言炎挥出去的拳头也穿过了小侯爷的脑袋,陷入到了地面之中。 言炎余怒未消的站起了身来,对着地上的小侯爷恶狠狠道:“等着!等一会上完课之后我怎么收拾你!” 小侯爷全然不理会言炎的狠话,摆出了一副痛苦地样子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嘴巴里痛苦地呻吟着:“你给我鼻梁打断了!” 第十章 学以致用 “胡说!我明明打的是头!” “你胳膊肘磕到我鼻子了!” “那你也是活该!” “我疼的站不起来了!” “爱起来不起来!” 小侯爷见对方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索性一撑脑袋就在地上躺着了,一副赖皮的模样:“那我不起来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顺着对方的赤脚向上看去,惹得言炎连忙后退了两步,怒气更甚:“你这个人!怎么一天到晚都是满脑子向着怎么占我便宜?!” “我警告你啊言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堂堂北魏侯府世子身份何等尊贵,往来多少高官世家的千金垂涎,可不是你这种凡姿俗女可以随便碰瓷的哦?你说我占你便宜,那你有证据吗?”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再搭配上小侯爷斜躺在地上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市井无赖。 言炎气的牙痒痒,可偏偏又不能对他怎么样! 脾气一上来,言炎一跺脚,扭头就走! “哎!你去哪儿?!”这一招立刻生效,在地上耍浑的小侯爷立刻追了上了去,“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我跟着你往哪儿走最后不都是回到原点吗?” 言炎头也不回,气道:“那也比跟你这个混蛋在一起强!” “别这么说嘛!”小侯爷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是越来越喜欢看对方生气的样子了,“你看你,连鼻涕都没擦干净!来,借你纸巾擦一下!” 言炎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意识空间,尽管能够具现出各种情绪,但在生理上的表现不会细致到流鼻涕的地步,转眼又是狠狠地瞪了小侯爷一眼。 对方笑嘻嘻的收下了这个白眼,让言炎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好在接下来的路上对方总算是老实了下来,没再作妖,带路到了一间阶梯大教室当中。 很神奇的,一踏入这间巨大的阶梯教室,言炎整个人的心情立刻便平缓了下来。 环视一圈,整个阶梯教室后方被坐的满满当当,前排却空着大半,只有寥寥几人,言炎见状心中一喜,急忙加快了脚步坐到了最前排之上。 “你真是……唉!”一向学渣惯了的小侯爷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在自己的意识空间当中陪着别人主动往教室的最前排去坐。 不多时,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女性走上了讲台,推了推眼镜之后,自顾自的翻开了课本,开始讲课。 言炎冷着一张脸小声对着小侯爷道:“课本!笔记!” 小侯爷一挥手,这两样东西便出现在了言炎的面前。 “是物理光学,不是应用光学!” 这些名词一从言炎嘴巴里说出来,小侯爷就感觉自己头大了一圈,赶紧再次挥手,另一本课本出现在了言炎面前。 对方拿起课本刷拉拉翻到了对应的页数,一脸认真的打开了笔记本,边听课边做起了笔记。 很快,言炎整个人就沉浸到了知识的海洋当中了。 小侯爷也不废话,两只胳膊往桌面上一撑,倒头就睡。 能陪言炎到自己的意识空间里上课就已经够意思了,总不可能他自己也跟着进行再教育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小侯爷迷糊的把眼睛睁开一丝缝的时候,整个教室内已经被夕阳的橘光映红了。 揉了揉眼睛,小侯爷迷糊道:“下课了?” “嗯!” 言炎低头认真地在自己的笔记上做着题,很敷衍的回答了一句。 小侯爷抬头,看着认真做题的言炎在夕阳下被映出了柔和的轮廓,不自觉的就向对方的手上摸了上去。 啪! 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小侯爷的手,言炎瞪了小侯爷一眼,继续做题。 小侯爷感叹道:“你再绑个麻花辫带个眼镜,就真跟那些班长们一样一样的了!” 感叹完,见对方没有丝毫理会自己的样子,小侯爷悻悻的看向了对方的笔记本,念出声道:“两种单色光由水中射向空气中发生全反射的临界角……” 言炎皱起了好看的眉毛,看都不看小侯爷一眼道:“你闭嘴行不行?很烦!” “哦!” 小侯爷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只水笔,在言炎的笔记本上突然划了一道。 言炎把笔啪的一声拍到了桌上,对小侯爷怒目而视。 小侯爷满脸无辜:“都下课了,你怎么还学?” 言炎咬牙道:“我要做完这道题!” “这题选c,我这有答案……” “你!”言炎快被小侯爷给气死了,啪啪的拍着桌子大吼道,“我就要自己做!自己做!” “行吧!” 这回换小侯爷无奈了。 意识空间当中没有手机,小侯爷只能陪着言炎在座位上干坐着,什么都做不了。 百无聊赖之下,小侯爷干脆单手撑着脸,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言炎的侧脸发呆。 就这么盯了一会,小侯爷硬生生把对方的小脸给看红了。 “不做了!走了!” 言炎生气的收拾起了自己的课本和笔记。 “终于解脱了!” 小侯爷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挥,意识空间立刻消散无踪。 周围的景色再次回到了言炎的小屋当中。 言炎猛地坐起了身,根本不理会小侯爷,赤着脚下床点灯,随后变出了一块冰棱开始对着蜡烛的火光调试了起来。 很显然,她是在应用自己刚刚学到的新知识。 小侯爷饶有兴致的走到了她的身后,看着她不停地调试着冰棱的角度,直到让蜡烛的火光在冰凌当中完全的消失。 “看到了吗?这就是光从光密介质到光疏介质当中发生的全反射现象!” 言炎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兴奋地向小侯爷展示了起来她刚刚掌握的一项新技能。 “有了这种方法,我就可以在白天隐身啦!” “隐身?可是在冰块和空气之间做全反射需要特殊的入射角啊?你实战里怎么可能随时随地的找到这种特殊的角度呢?” “你傻啊!”言炎白了小侯爷一眼,一脸小骄傲道,“只要做出特殊的冰棱结构不就行了?” 小侯爷不明觉厉,竖起大拇指道:“学以致用,你牛逼!” 第十一章 窃酒不算窃 言炎一边在烛火前不停地尝试制造不同结构的冰棱,一边喃喃自语道:“如果我能提早掌握【隐身】这个能力的话,下次再对上那个莽夫就更有胜算了!” “莽夫?谁?郑义吗?”小侯爷反问道。 “你要是把郑义当成莽夫,那你以后可会吃大亏的!”言炎头也不回道,“我说的,是你家那位九阶的武者!” “哦,大力啊!”小侯爷恍然,随后摇头道,“你可死了这份心吧!大力的实力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爹曾经说过,宗师境之下,很少有人能够战胜大力,更别说你了!” 言炎闻言,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脸认真的问道:“为什么?” 挠了挠头,小侯爷整理了一下措辞之后才缓缓开口:“其实……大力的能力严格上来说,并不能算是一名武者,如果你光是把他当做一名武者来看待的话,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打的赢他!” “……并非,武者?”言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嗯啊!”说完这话,小侯爷从言炎的床上站起了身来,“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走了!” “随你!”言炎不去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过两天我可能就要走了,原本是想等到师父回来之后再跟他亲自辞行的,但现在的局势越来越紧迫,我继续留在南山的话说不准还会招来更多的危险……” 言炎失声道:“这么快就要走了?” 小侯爷点点头:“这是对你,对我,还有对南山附近的村民最好的办法了!” “……”言炎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开口。 小侯爷笑了:“放心吧!我走之前会给你留下一份礼物的!” 告别了言炎之后,小侯爷借着月光,在后山小路上漫步。 皎月当空,风轻云淡。 微微的凉风在这个时节没有丝毫的冷意,漫步在林间的小路上,小侯爷的心情也随着这番景象愈加沉静了起来。 回想自己离开上京跑来南山这几个月的时光,就好像从原本繁华的都市当中隐世在了荒郊野岭,颇有几分出世的意味虽然他是跑来躲风头的。 每天的日常除了修炼之外,就是溜猫逗狗,没什么琐事需要关心,确实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只不过,对于自己现在这副十八岁的躯体来说,这样的日子还是有些太早了一点! “不知那几个姐姐有没有再惹出什么乱子!” “太子哥那边,也已经准备正式接班了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重新回到上京,投身到赶跑了三皇子的朝堂当中去了。 推门而入。 坐在椅子上的大力抬起了眼皮看了他一眼,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熟睡,桌上还摆着一个空酒坛。 一夜无话。 ……………… 第二日。 大力猛地睁开了双眼! “动静这么大吗?” 小侯爷提着一桶刚打来的水推开了门。 大力赶紧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晃了晃脑袋:“他妈的!这酒后劲这么大?” 小侯爷见状笑了起来,一边洗漱一边道:“现在知道为什么这酒会是我师父的珍藏了吧?” “不得不说……我的确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醉酒的感觉了!”大力忍不住又拿过桌上的空酒坛闻了一闻,砸了咂嘴放回了原处,“这酒……流云大师是从哪儿弄来的?” “谁知道?你要是馋这酒,不如直接去他那屋子里把他的酒坛子全给他搬空了!” 大力皱起了眉头,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咱们过两天就跑路了,他还能找到上京去不成?!贼不走空懂不懂?” “嘶~”大力倒抽了一口凉气,仿佛想通了世间至理一般,歪着脑袋点头道,“你说的有点道理啊!” 说完这话,大力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紧接着又摇起了头来:“可,咱们也不是贼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这窃酒嘛……不算窃!咱们性情中人,窃酒算什么贼?” 小侯爷用柳条刷着牙,含糊道:“对极!对极!” “就当是他流云大师请我喝了!反正就算他流云大师在这,我远道而来,他不也得请我吃顿酒吗?我不过是喝的多一点罢了!” 经过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大力理直气壮地站起了身来,急吼吼的往流云大师的屋子跑去了。 这边大力刚走,木屋的门又被推开了。 言炎一边打量着屋内一边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小侯爷把嘴里的水一口咽到了肚子里,手上的柳条一丢,擦了把嘴道,“有事儿?” “呃……嗯……”言炎支吾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嘴道,“虽然你进入山门时间不长,但毕竟还是我的师弟,总想着在你走之前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没有……” “那你可真是来对了!” 小侯爷也不客气,从桌上拎起被血染黑的狐皮:“诺,本来打算在临走之前送你一件披肩,既然你现在来了,那索性你给它洗干净!” 言炎目光在狐皮上一转,有些诧异道:“你还会做衣服?” “不会!” “那你怎么做披肩?难道是为了我……” “这不让你来做吗?” “?” “你洗干净,做好了给我,然后我再送你,这不就完了吗?” “???” “你傻愣着看我干吗?赶紧去啊?” 差一点就被感动了的言炎拉着脸接过狐皮,随手一抖收了起来,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接着道:“跟我来!” “做什么?” 言炎摆出了一副师姐的模样,冷冷道:“虽然你马上就要离开山门了,但该做的修炼还是不能拉下!况且……难道你今天就要走?” “……你要是硬逼着我去修炼的话,说不准我现在就要走了……” “动作快点!” 言炎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离开,刚好和抱着几个酒坛的大力正面撞见。 大力面色一尬,打着哈哈笑道:“这不是言炎姑娘吗?起这么早哈?” “哼!” 目送言炎离开,大力颇为紧张的看向了小侯爷:“你这师姐人品怎么样?不会向流云大师告状吧?” 第十二章 灵气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 “扣齿三十六,左右抱昆仑……” 山门早课处,小侯爷跟着言炎站在林中广场,耳边听着师姐清丽的声音,意识逐渐下沉到了自己的气海当中。 作为一名穿越者,小侯爷很幸运的成为了这个世界当中拥有修炼资质的人上人当中的一员。 集气凝神,以身纳境。 光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就不知道卡死多少梦想走上修炼一途改变自身命运的穷苦人家。 能行修炼之事者,无论南唐北魏,都是百里挑一之人!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人。 小侯爷就曾在自家的典籍当中看过这么一则类似前世成语寓言一样的故事,说的是曾经有晋一朝,国君欲为其子逆天改命,命宗师亲自为其子仿照正常修炼者一般强行注气运转,想要以宗师之力为其子强行开拓气海,以纳精气。 这算是眼前这个世界当中最早的一批主动去研究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官方记录了。 故事的结局当然是以失败而告终,那名晋太子最终也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这个故事也就因此流传了下来,作为恒言警句来提醒后人不要乱搞。 但正因为这位晋王的尝试,才让世人清楚地知道了,修炼者为什么会成为修炼者。 每一名修炼者在通过纳气的方式吸收自然当中仅存于这个世界的独特能量灵气。 随后,将灵气通过自身的吐纳化入到经脉当中,随着经脉传遍全身,最后汇聚到丹田气海当中储存下来,这便是超自然能力的来源。 只有拥有了气海,才能够将外界的灵气吸收到自己的身体当中为己所用,如果本身不存在气海这一非同于血肉器官的抽象器官,那么成为修炼者的前提也就不存在了。 那名晋太子就是因为没有气海但是强行容纳了经脉无法承载的灵气,最终爆体而亡。 只有在迈过了聚气这道门槛之后,才真正的算是拥有了成为一名修炼者的潜质! 而在聚气之后,各家的功法才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比如怎么喘气能多吸上几口灵气啦,比如什么姿势能让灵气吸纳的更快啦…… 数不胜数。 小侯爷所学的这一份功法,自然是他的老爹所能弄到的最顶级的那一份。 比之南山也不差。 但架不住小侯爷懒散,在他看来,既然是喘气就能吸灵气,那要这功法又有何用? 人活着,不总是得喘气的? 是以小侯爷虽然很小就被家里老头硬逼着修炼了起来,但这十多年练下来了,自己本身的实力比之周遭的同龄人来差的太多! 就拿身边比自己大了还不到一岁的言炎来说,此时的言炎已经是八阶巅峰,朝着九阶迈进了,而自己却只有七阶的实力。 更别说他的能力是不同于武艺道法的诡术,属于那种用得着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在乎等阶高低,但大部分时候都用不着的能力。 这更是让小侯爷愈发的懒散了起来。 但是,这一切在师姐言炎的眼睛里,就变成了一种自甘堕落的表现! 尤其是师姐自己在接受过了小侯爷的“梦中课堂”之后,对小侯爷自身的修炼情况更加严格了起来。 用她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大姐!谁想跟你一起进步啊? 只要北魏不倒,我这辈子估计都用不着自己动手去跟别人打生打死! 就算到了大宗师又有什么用? 只可惜,小侯爷这番理论也只有他自己认同。 这就很难办了。 来到了南山之后,自己每天几乎都是被言炎天天拿鞭子硬赶着去修炼! 效果的确是有,自己来之前是六阶,现在七阶了。 但过程属实痛苦。 有时候小侯爷真想冲自己的师姐来上这么一句:“上京的爷,就是爷!每天除了吃,就是喝!没别的!练什么啊?给谁练啊?” 只是考虑到后果可能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他也就把这话憋回去了。 至少在南山上,自己和自己的师姐两人之间还是奉行着“拳头为王”的交际关系的。 尽管后来熟悉了之后,小侯爷逐渐骑到了对方头上,这都是后话了。 将灵气在自己的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之后,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力,小侯爷从冥想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 相比起自己这种敷衍了事的修炼,身边的言炎还在一丝不苟的运转着自己体内的灵力,看样子还需要一会才能完成一个周天的运转。 小侯爷看了一会言炎闭目的面孔,忍不住伸出了手去,在言炎的俏脸上抚摸了起来。 第一感觉,温润。 摸起来很舒服。 来回摸了两下之后,小侯爷忍不住将对方的脸蛋掐起了一块肉来。 “没反应?” 小侯爷逐渐放肆了起来,两手齐上,开心的揉搓起了言炎的脸蛋,一会给言炎嘴巴拉出来一个笑脸,一会推起了对方的鼻子做出一个猪头的样子,不亦乐乎。 言炎睁开眼,面无表情道:“好玩吗?” “咳咳!”小侯爷收手干咳了两声,一秒内将脸上的坏笑变成了惆怅,叹气道,“如果有的选,真希望能一直在南山就这么待下去啊!” 说着,小侯爷忍不住想要吟上首诗,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尴尬的卡住了。 偷眼瞧了言炎一眼,发觉对方仍旧是一张臭脸,小侯爷赶紧继续思考,然后摆足架势开口:“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等了一会,感觉身后的言炎无动于衷,小侯爷正心中暗骂傻女人不懂诗意,却被对方一口道破:“这一句,我在你梦里的书中读到过,诗人是王维,对吧?” 沉默了一会,小侯爷这回是真的惆怅了:“你……你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关于梦里的事情?” 言炎盯着小侯爷的脸看了一会,微微垂下了眼睛道:“没什么好问的,那种地方……只要去过一次,基本上什么都明白了。” 小侯爷认真道:“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 言炎低着头,没说话。 第十三章 来者何人 起风了。 烈烈山风把言炎的道袍哗啦啦的吹响,勾勒出了对方凹凸有致的曲线。 小侯爷却没去看这一幕,他的眼光从山腰处向前望去,茫茫青山沙沙摇曳:“万卷藏书,从燧人取火,再到仓颉造字……从奴隶社会,再到封建社会,从珍妮纺织机的出现,再到蒸汽机开始轰鸣……” “我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当中,文明在人类的推动之下缓慢且坚定地向前,直到我们掌握了太阳的力量之后,我们的科技终于到达了一个顶峰……” 说到这里,小侯爷微微转头,言炎也在看着他,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起来。 她能感觉得到,被这简单的几句话所涵盖的,跨越了几千年的历史的沉重感。 单单只是听着,就如同看到了一幕由炮火、鲜血以及智慧所谱写的、轰鸣的史诗。 小侯爷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而这一切,全部都在这里。” “一座五十六点七万平方米的超大型综合型大学,专任教师一千零八十人,外加一座馆藏九十万册包含了人类所有智慧结晶的图书文献……” “这一切,足以支撑起一个璀璨的文明再次复兴!” “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不可避免的变为了一个火种。” “一个拥有太阳之力的伟大文明的火种。” 山风渐渐平息。 “所以,就像我不想承担这份责任,但也不得不去承重而行一样,知道了这一切的你,同样不能置身事外。” 小侯爷对着言炎认真道:“从今天起,你毕生的义务,就是保护着文明的火种,直到这个世界完成文明上的升格为止。” 言炎本能上的抗拒对方强加于自己的责任,但是在对方那双明亮的眸子面前,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说出一句拒绝的话! 挣扎再三,她还是艰难的开口了:“我……我不明白你说的天下大义,但我还有许多课程没有学完,如果我跟你走,那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如果。”小侯爷纠正道,“你必须跟我走!” “你凭什么强迫我……” “你总得有个理由去说服你自己,这个理由要么是我给你,要么是你自己给你自己!现在我给你一个理由,你自己再找上一个理由,然后你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就够了,这改变不了结果!” 言炎低头,轻咬自己的嘴唇:“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如果你最后不跟我走,那我就去把你五花大绑,然后扛到肩膀上抢走!” 言炎默然,转身离去。 等她走远,大力砸着嘴凑了过来:“你小子……” 小侯爷拍了拍大力的肩膀,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你家小侯爷这身本事,你但凡学到一星半点,都不会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对了,什么是太阳之力?” “大力,你这偷听的习惯……不太好啊!” 大力眉毛一竖:“我看着你长大的,有什么偷听不偷听的?” “行吧!”小侯爷不以为意,“等有时间了,我让师姐给你表演一下!” 大力一脸兴奋的搓了搓手:“那正好要见识一下!太阳之力,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霸道!” 跟大力一起回到了小屋当中,小侯爷四下随便收拾了一番就已经把自己上路的行李全部准备妥当了。 “咱们怎么走?”做好准备之后,小侯爷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记得你说你来的时候只骑了一匹马,是吗?” “我是只有一匹马,但我也没说就我一个人来啊?自从三爷那边确定封王了之后,老爷第一时间就把我派来了南山,后面肯定还有后续的安排哪怕是老爷也没想着真让你在南山练出什么名堂出来!” 小侯爷讪笑起来:“他还真了解我!” “不过这也还是有点长进,你现在七阶了吧?” 大力的眼光是很准的,小侯爷也没想着隐瞒对方,大方的点头道:“这一趟来南山,多少还是有点收获的!” “还行!” 大力没什么赞许的表示,在他看来,小侯爷这种修炼进度实在是不值得表扬。 “那我们现在就是等家里人来接咱们回去吗?” 大力往小侯爷的床上一趟,悠哉道:“等呗?反正老爷不可能把咋俩就这么扔到南山不管不问吧!而且算算日子,人也快到了!” ……………… 同一时间。 南山下。 通往南山的唯一一条还算宽敞的土路之上,众多马蹄踏起的尘土翻腾而起。 一队三十多人,身着明光战甲的骑士疾驰而来,阳光反射之下,犹如一片光镜奔腾。 “停!” 领头骑士一声令下,整支队伍立刻响起了一阵马匹嘶鸣之声,随后,整支队伍竟然有致的停下。 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向前快走几步半蹲下,仔细看向了眼前的地面。 一片凌乱的脚印向前延伸,一直到山脚下的石阶之上。 骑士的目光凌厉了起来:“下马!出剑!” 轰! 骑士们整齐划一,翻身下马,齐刷刷的抽剑而出,带出一片剑鸣之音! “三队留下,其余人随我上山!” 南山很高。 光是上山的石阶就有数千阶。 一众骑士维持着警戒姿态,沉默且迅速地顺着石阶向着山顶而去。 “阵!” 距离山顶还有几步,为首骑士再令,瞬间一道光华在所有人身上浮现! “冲!” 嗖嗖嗖! 被加持之后的骑士速度瞬间加快十倍,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向了山顶! “没人?!” “有战斗的痕迹!” 在确定所有人控制住了整个山顶之后,为首骑士立刻向着山顶广场上的一片焦炭走了过去。 “是焦尸……” “数量……很多!” 空气中,数道冰锥悄然成型。 “有道法在成型!” “变阵!” 骑士们飞速聚集,随后,光盾瞬间成型! “此处南山门,来者何人。” 言炎的声音在众骑士的耳边响起。 第十四章 你看我这腿 误会很快解除。 “李将军!” 在小侯爷两人出面之后,为首骑士不苟言笑,立刻向着大力行了一道军礼。 大力同样回礼,然后才一脸奇怪道:“霍崇武?为何会是你们太子翊卫前来?” “这个嘛……”骑士仿佛有什么话不太好说,目光向大力身后望去。 在那里,小侯爷才刚刚跑到山顶。 刚一露面,小侯爷就喊了起来:“哟!霍大将军!” “钱大侯爷!” “多日不见!” 两人走进,互相作揖。 “钱大侯爷又消瘦了几分!” “霍将军又壮了几分!” 霍崇武一把拉开了自己上半身的盔甲,猛一举臂:“你看我这二头肌怎么说?” “又大了!” 霍崇武面有得色,赶忙又把身上的衣袍甩到了地上:“你看我这背!” “不得了!翅膀都出来了!” “还行嗷!” “练腿了吗?” 霍崇武开始脱裤子。 小侯爷连忙制止:“哎哎哎,这个等下再说!” 霍崇武一脸遗憾的再次穿衣着甲:“可惜了!我这次照你的方法专门狠狠练了一阵子腿,块头都已经起来了,我估摸着再有两年我能把腿上练出成块的腱子肉来!” 小侯爷赞同道:“这玩意只要肯下功夫,肯定会见成效的!” 眼前这个霍崇武算是小侯爷的老朋友了。 其父霍先光为军中大将,在十几年前的征南之战当中战死,打完仗之后,朝廷追封有功之臣,给他爹追封了一个镇南将军,霍崇武作为家中长子,也被授了太子翊卫将军一职,算是“汝妻子吾养之”的正常操作。 正是因为如此,霍崇武不由自主的便被划分到了太子党的阵营当中,又因为年纪与太子党的那群二代们相仿,身份也雷同,自然而然的混到了太子党的圈子当中,与小侯爷等人自是相熟不过。 穿好了身上的甲胄,霍崇武收敛了笑容,对着大力严肃道:“李将军,我这里有太子口谕,需要亲自向小钱候交代!” 大力行礼退下。 四周的骑士再次散开,把持住了山顶上的各个险要。 等到周遭再无他人之后,小侯爷才好奇的问道:“这么大阵仗?太子爷那边又有什么事儿?” “不急,你先看看我这腿……”霍崇武说着,又要脱裤子。 “你他妈快说!” “咳咳,是老三!”霍崇武开始说起了正事儿,“太子收到可靠消息,老三那边在封王出京之后,打算对你动手!是下死手的那种!” 小侯爷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还有吗?” “你知道?”霍崇武惊讶。 “昨天晚上,三百多具行尸围攻南山顶,多亏了大力和我师姐两人帮忙,不然你现在来了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啊这……” “还有别的事吗?” 霍崇武嘴巴开合几下,憋了半天才继续开口:“那你为什么一点死里逃生的样子都没有?” 小侯爷好奇了:“怎么才算死里逃生?” “比如说断个胳膊,缺个腿什么的……” “那我现在完好无损,你很失望?” 霍崇武干笑:“这……哪里的话!哈哈哈!” 小侯爷眼神不善的盯了他好一会,这才转开了话头:“然后呢,就这点事儿?” 霍崇武继续道:“倒是还有一件小事儿……” “太子爷嘴巴里的小事儿,到最后总会很大。” “咳咳!”霍崇武干咳两声,难言面上的尴尬,“是这样的!三爷现在虽然已经被赶出上京,但是在这之前,咱们北魏在洪都的官商已经被三爷渗透的七七八八了,现在三爷完了,太子的意思是,看小钱候你能不能去洪都跑上一圈,查查账什么的,去洪都把咱们北魏的官商肃清一下……” 不用霍崇武说的太明白,小侯爷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肃清是假,换人是真。 洪都的北魏官商顺福商会,一年创利八位数的银两,这么大的数字,太子不可能不动心! 不光如此,作为在洪都这个世界当中北魏与南唐之间缓冲带的城市里具有官方背景的商会,顺福商会不光是能给北魏带来天大的收益,同时还掌控了北魏与南唐之间的百分之八十的贸易量,拿下了顺福商会,就相当于垄断了与南唐之间的贸易渠道,这一点同样是太子所垂涎的! 如今三皇子封王出京,正是太子对顺福商会动手的最好时机! 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小侯爷点了点头,紧接着反问道:“那……太子打算派谁去接手顺福商会?” 如果要把顺福商会里三皇子的势力一网打尽,那必须要有能够接管商会的人手,否则只会把原本运转良好的商会搞的一团糟以太子现在的地位而言,他不动,他保送当皇帝;他乱动,没准还给自己惹得一身骚! 所以,太子肯定是有了完全的把握,才会向顺福商会动手! 但,小侯爷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太子党那几个歪瓜裂枣,弄弄声色猎犬还行,真要让他们去执掌偌大体量的一个商会,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得把账目弄得千疮百孔! 霍崇武凑近了小侯爷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内侍!” “阉人?!” 小侯爷满脸古怪的看向了霍崇武,对方连连点头:“可不就是阉人?” “他用阉人去管钱?他这是生怕自己不弄出来点状况啊?” “这事儿我们都劝过!不管用!当时也就是你不在,不然你肯定能把这事儿拦下来!可没法子!我们几个笨嘴又说服不了太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把这件事儿敲定了下来!要不然我干嘛让你也去一趟洪都?如果这一趟你不去,那洪都这事儿光靠这些阉人能办成吗?!” “哦!原来是你们几个出的主意让我去洪都的?” 霍崇武一脸无辜道:“你可别瞎说!这事儿最后可是太子拍的板!” 小侯爷气不打一处来:“当初玉珠案就是我办的,给老三得罪死了,我爹才费劲了工夫给我送南山来避风头,现在可好,好容易把老三坑出京了,合着我又得苦哈哈的跑去洪都继续办那得罪人的差事?你们哥几个就在上京吃香的喝辣的?我贱嘛我?” 第十五章 顺福商会 如果把扳倒三皇子算作太子党整体的一个阶段性胜利的话,那么小侯爷在其中必然是功不可没。 结果现在还没来得及回上京享受胜利果实,就立刻又要被派到洪都,这怎么能让小侯爷不怒? 再往深处细想,如果小侯爷这一次没能回去上京,那等他解决完顺福商会的事情之后,很合可能上京的利益已经被太子党的其他鬣狗瓜分的一干二净了!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小侯爷忍不住心生一股冷意! 木秀于林…… 整个太子党当中,拥有两世为人的经验,再加上一个文明的底蕴作为支撑,小侯爷当之无愧的是整个太子党里除开太子之外最大的话事人! 甚至就连太子在做出决定之前都需要去询问小侯爷的意见! 看似风光,但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危机。 他太耀眼了。 有三皇子存在的时候,太子党众人不得不去团结一致,共同对抗这个外部大敌。 可当三皇子不在了,太子眼看着就要等着时间上位了之后,小侯爷的存在就变得过分醒目了起来…… 太子党内众人的面孔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小侯爷脑中盘旋了一遍,隐藏在那一张张二世祖皮囊之下的涌动的欲望正在逐渐浮现出来。 “小钱候?”霍崇武见小侯爷面色阴晴不定,忍不住出声,“其实太子爷那边想你想的紧,只不过顺福商会那边的确是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的差错……” 小侯爷抬起头来,打断道:“行了,你别解释了,道理我都懂!” 既然太子已经下了决定,那小侯爷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下手太早太狠,提早这么多就帮着太子把皇位前的障碍扫除干净! 霍崇武是了解小侯爷的。 以小侯爷的聪明程度,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多说,对方立刻就能想明白,甚至看的还要比他自己要远! 与小侯爷相交这么多年了,霍崇武已经习惯于听令于对方了,于是自己也不去想其他的,立刻开始向小侯爷介绍起了顺福商会的情况。 “在老三掌内库的那段时间里,很多人都认为老三会对内库下手……但是后来证明,这些人都想错了!” “内库在老三手里这些年来,老三从未染指过内库,原来陛下把内库交到老三手里的时候是什么样,老三把内库吐出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没有一点变化!” “老三真正的银根,其实是顺福商会!” “他靠着内库的财力,借势打势,连续两年打掉了顺福商会两年的财报预算,同时以内库查账为名把顺福商会的账目来来回回查了十几遍,这么折腾了几个月后,顺福商会当年的财报直接被老三玩掉了四分之一!” “这么敲打了一阵之后,顺福商会老会长干脆向陛下请辞,随后换上了老三的人,从此老三直接把顺福商会牢牢地捏到了手里!” 小侯爷听到这里,有些感兴趣的问道:“老三换上去的是个什么人?本事这么大?” 霍崇武严肃道:“黄庆!” “黄庆?” 这个名字小侯爷听说过。 此人原本是崇阳七年榜眼,下放到了县治之后,三年时间将一个历年考绩都是丙等的穷困县生生治理成了富饶的甲等县,引得皇帝惊叹“治世良才”的一等人物! 只不过后来被调到了开封府衙,听说是与上司有了冲突,渐渐地没了消息。 “没曾想,这等人物也会被老三招致麾下!而且还心甘情愿的放弃了官身,跑到洪都当一个商会的会长!” 霍崇武纠正道:“顺福商会虽然名义上是个商会,但本质上还是我们大魏的官商,这一个会长只是名义上没有官身罢了,若是这黄庆回归我大魏朝廷,按照待遇来算,他还得再升上一级!” “原来是这样!” 这下就好理解了。 “也就是说,现在老三垮台之后,只要我们这边能够给黄庆一个更好的出路,就不难把顺福商会整个收到自己的手里,是这个意思吗?” 霍崇武点头:“比起区区一个商会会长,我们太子爷能拿出来的筹码要比老三多太多了,不怕黄庆不会动心!” “许了黄庆前程之后,让他乖乖把位子让出来,然后我们再把那阉人换到会长的位子上……”小侯爷说着,瞟了一眼霍崇武,“是这个意思不是?” 霍崇武嘿嘿憨笑几下:“这些东西我可想不明白!你心里有个计划就行了,我就跟着你干!你说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小侯爷毫不客气道:“然后责任我担,功劳你享?” 霍崇武急忙摆手道:“哎哟!小钱候,你这话说的……” “得了!”小侯爷懒得跟霍崇武再计较这些小心眼,直截了当道,“那阉人呢?山下?喊上来让我见见!” “我们这边是快马加鞭,阉人那边可受不了这份罪,估计还得有个半天才能赶来!” 点了点头,小侯爷状若无意的问道:“那阉人是个什么来历?” 提到这个话题,霍崇武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这个嘛……之前咱们虽说经常在太子府会宴,但这个阉人我之前还真就没见过!怎么说呢……长得确实很……嗯……” 见对方支吾了起来,小侯爷不耐烦道:“谁他妈问你长相了?我问你这个人的来历!谈吐如何!有没有什么本事!” “咳咳!”霍崇武立刻道,“来历老哥我还真是不清楚……你想,太子府里的内侍都是走宗人府那边的路子,我一个侍卫又怎么可能清楚呢?至于谈吐嘛……就觉得和这个人说话挺舒服的!” “别的呢?” 霍崇武两手一摊:“别的老哥还真就一概不知了!” “行吧!”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小侯爷也对霍崇武失去了兴趣:“叫你的兄弟们都上来休息一下吧!奔波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正有此意!” 霍崇武转身大吼:“让山下的三队把我们的马拴好!二队下去把三队换上来!其余人,原地休息!” “得令!” 第十六章 玉珠案 等到众位骑士简单驻扎下来,小侯爷摆着一张臭脸带着霍崇武来到了自己的小屋当中。 “随便坐吧!还等着我招待你呢?” 霍崇武对小侯爷的态度一点都不以为意,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见对方坐定,小侯爷也不客气,直接切入正题:“跟我说说这几个月上京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吧!”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霍崇武这样开头,然后开始讲述了起来,“在你离京之后,玉珠案就已经彻底查不下去了,大理寺卿前前后后入了四次宫,为的就是把这块烫手山药甩给宗人府,但奈何宗人府不认啊!” 小侯爷听到这里冷笑一声:“宗人府的老头们又不是傻子,像这种天大的丑闻要是被他们接了过去,那整个皇室都要跟着收到连累!” “可不是嘛!”霍崇武一聊起这些八卦,简直一个眉飞色舞,“这玉珠案,必须,也只能在大理寺这里了结!再往上捅,那天都要破了!” 玉珠案。 这是小侯爷离开上京之前办的最后一件大事。 崇阳十四年,一个夏日的清晨。 大理寺门口,一具浑身赤**尸被直接吊在了光明正大的牌匾下方。 经过辨认,是朝中一个小官的女儿玉珠,顿时震惊朝野。 愤怒的大理寺上下誓要彻查此案。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大理寺遇到的阻碍也就越多,可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屡屡向他们提供着关键性的线索…… 当最后的线索指到了驸马刘洪头上之后,大理寺卿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正准备向圣上禀报一声草草结案之际,小侯爷带人当街痛殴刘洪,逼的大理寺不得不将两人同时收监。 这一下子,刘洪是不得不审了。 随后,以刘洪为中心的一张巨大的逼娼网就被大理寺这么轻而易举的挖了出来,在这张大网的顶端,正是北魏皇帝的第三个儿子。 而在整个玉珠案背后,则是小侯爷他们的太子党精心布置的,捅向三皇子心窝的一把尖刀! 整个京城的二代圈子里有谁会不知道刘洪的那些腌臜事? 甚至那玉珠都是他爹爹亲自送到刘洪手上的,为的就是能在三皇子面前求得一些好处! 但这件事在小侯爷的操作之下,从一开始的女尸横陈大理寺开始,整个性质就已经改变了。 大理寺,完全被小侯爷当成了手中的一件工具! 后面,就是小侯爷被他爹捞了出来,然后送到南山来避难,紧接着太子党其余人对三皇子众人展开了穷追猛打,直到对方被封王,彻底丧失了竞争皇位的资格之后才罢休。 作为参与者之一,霍崇武口沫横飞的向小侯爷讲完了后续他们怎么对三皇子的党羽发起追击,拎起地上的水桶吨吨猛灌了几口,仍旧意犹未尽。 灌完了水,霍崇武一抹嘴巴,有些感慨道:“说到底,玉珠那个爹真他妈不是东西!竟然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刘洪那个人渣的手里,就这种人也配当人父?” “那人也是被刘洪的花言巧语骗的够呛!”小侯爷脸色同样不好看,“你猜刘洪怎么跟他说的?” 霍崇武好奇道:“他怎么说的?” 小侯爷回忆了一下,然后模仿着刘洪的语气道:“如果你家姑娘能被三皇子看中,纳个妾,等到三皇子登临大位,你们全家都飞黄腾达了!到时候,良田,银两,高门大户……你就享福去吧!” 霍崇武不可置信道:“这话他也信?” “总会有人信的!他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真真是个蠢材!” “说的是啊!嫁到皇家有什么好的?”小侯爷意有所指,长叹一声。 霍崇武点了一下头,正要开口,却又把话生生止住了。 因为他刚刚想起来,眼前这位小钱候的二姐也马上就要嫁到皇家去了。 小侯爷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霍崇武,淡淡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咳!”霍崇武整理了一下措辞,小心道,“其实吧,如果真能嫁给皇帝家,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你就比如,嗯……咱们大哥,不就挺好一人吗?” 霍崇武口中的大哥,就是太子。 而这大哥一称,就是小侯爷最先开始叫的,当然仅限于他们太子党的花花酒会当中。 小侯爷是穿越者,心中天生就没有什么地位高低的意识,评判他人自然不会以地位作为先决条件。 太子这个人,在剥离了他的血统之后,小侯爷是看不上眼的。 尽管他从来没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过。 也正是因为他看不上太子,所以也不想自己的姐姐嫁给这么一个人。 说句难听的,如果不是他小侯爷,太子现在都快被三皇子给玩废了! 合着自己天天帮着太子跑东跑西出谋划策,到头来还要把自己姐姐送给对方当老婆? 他小侯爷天生犯贱? 更别说北魏朝廷对于外戚的限制一向严格,老皇帝当时把这桩婚事定下来,为的就是削老钱候的权! 见小侯爷闷闷不乐不说话,霍崇武接着安慰道:“而且这事儿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你二姐去了太子府立马就是正妃!再加上你在咱们圈子里的地位,等到你二姐嫁过去之后,哪怕是大哥想要给你二姐脸色心里都得先掂量掂量!这地位,别说咱们北魏了,就是南唐那边又有几个娘娘能享受的到?” 以霍崇武的见识,能说出这番话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相比起安慰,他这番话更像是劝说。 而且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空间了,小侯爷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就在两人之间的交谈即将进入尾声之际,房门外传来声音。 “报!玉散人已到山下,正在上山!” “好!我这就去!”霍崇武说着站起身来,转头对小侯爷眨了眨眼,“阉人到了,不跟我去看上一眼?” 小侯爷愣了一下,下意识骂道:“看阉人?你他妈有病?” “走吧!”霍崇武不由分说,拉起小侯爷就往外走。 第十七章 洪都内幕 如果说是小侯爷的上辈子当中,阉人还真是少之又少的存在。 但是在眼前这个时代里,以小侯爷的身份地位,多多少少也算见过不少次阉人了,自然不会对阉人有任何的好奇之心。 霍崇武同样如此。 他身为太子的贴身保镖,天天都在东宫上班,小侯爷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人现在会像一个刚刚上小学被爸妈带着去动物园的娃娃一样,急吼吼的在那里喊“我要看大象”。 就这么被霍崇武拉出了门外,小侯爷不得不跟着对方来到了山顶处,等待起了那位即将上任的大掌柜。 山顶上很少有没风的时候。 小侯爷的衣衫在山风之下烈烈作响。 大力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站到了小侯爷的身后。 而在小侯爷眼角的余光当中,空气中的光线微微晃了一下。 小侯爷心中一动,向那里看了过去,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但小侯爷知道,言炎就在那里。 “来了!” 霍崇武低声说了一句,小侯爷顺着霍崇武的视线看向了石阶处,几道人影缓缓出现。 “嗯?” 随着人影逐渐升高,小侯爷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现在,你懂了吧?”霍崇武的声音越压越低,仿佛是在呢喃一般,“这个阉人……太妖了!” 妖? 用“妖”这个字去形容一个人,就能让人引申出无数的遐想。 尤其对方还真是一个人妖的时候。 但小侯爷知道,霍崇武口中的“妖”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霍崇武是个糙人,整天脑子里除了练肌肉就是练内力,完全说不出什么“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的漂亮话来,一个“妖”字已经是他所能表达出来的对于极致的美的最尽力的形容了。 摇曳白袍,束发飘飘。 小侯爷同样形容不出来那人的五官以及长相。 他只是下意识的将对方与四个字联系在了一起。 半藏森林! 没错。 虽然在长相之上有着细微的区别,但两者的外貌给小侯爷的感觉别无二致! 又纯又欲! 能把这两种相互矛盾的观感糅合到一个人的身上却又没有丝毫的突兀,仅仅只是这一眼,小侯爷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视线都被对方牢牢地抓住了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直到一阵寒入骨髓的冰凉从他头顶沁入,他才缓过了心神。 正了正神色,小侯爷瞟了一眼角落,头顶的冰寒之意才渐渐消散。 这傻女人一定是误会我了! 我真不是垂涎对方美色! “咳咳!” 小侯爷轻咳两声,将身边的霍崇武从出神当中唤醒,霍崇武老脸一红,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人正经了起来。 待得对方一行人走进,霍崇武这才面无表情的向小侯爷介绍了起来:“这位,是太子殿下钦点的下任顺福商会会长,玉散人。” 被唤作玉散人的阉人一捋耳边青丝,弯腰作揖:“草民玉玲珑见过小钱候!” 北朝尚武,并无全跪礼,哪怕是在等阶森严的军中也不过是半跪而已,是以玉散人这个揖并无逾越之处。 更何况,小侯爷虽然在上京二代圈子当中声名显赫,但身上并无一官半职,只是一个钱候世子,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这一躬到底的做派算是充分表达出了对小侯爷的尊重。 毕竟两人都是太子一系。 小侯爷也不跟对方摆什么谱,等到对方礼毕,立刻问道:“此去洪都,太子对你有何交代?” 霍崇武大惊失色,赶忙拉了一下小侯爷,低声道:“喂,小钱候!玉散人乃是太子亲自指派的顺福商会大掌柜,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直接问……” 小侯爷看都不看霍崇武一眼,盯着玉散人抬高了声调道:“我当然能直接问!此去洪都,明面上是说要让顺福商会换个掌柜,但任三岁孩童都明白,顺福商会把持着洪都与我北魏的八成商脉,一年就是几万万两白银的吞吐,这么大一笔银钱,岂是我们几个人凭着太子的一句话就能让对方乖乖将商会拱手让出?若是真这么简单,太子把自己的亲军翊卫全部派出来做什么?就为了让洪都那边给我们北魏多上几道国书吗?” 洪都虽然商业发达,但夹在北魏与南唐两个大国之间,国防力量显得相当薄弱,只是因为国内有着宗师坐镇,才能勉强维持存在。 但这并不是太子亲军,一支满编的翊卫压境的理由! 能让太子如此大动干戈,很明显,洪都的顺福商会一事并没有霍崇武所说的那么简单! 而这些,也只有眼前这个玉散人才能说得清楚了! 玉散人对着小侯爷无奈一笑,轻轻颌首:“小钱候说得不错,如果只是接手顺福商会的话,确实没有必要动用一整支翊卫。” 说着,玉散人向小侯爷告了声罪,从宽松的袖口当中取出了厚厚的一本蓝皮书,哗啦啦翻开:“我们北魏在洪都那边的经商往来数额重大,几万万的银钱自然不可能用真金白银来结账,两边向来都是通过记账的方式记录交易往来,货物的进出在年底之际进行结账,多退少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银钱的交割!” 这一点小侯爷能够理解。 农业社会并不存在纸质货币,这种以物易物,结账之后再根据货物的价值来进行银两抵扣的方式大大降低了两边运送银钱的繁琐,让交易的进行更加方便快捷。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我们北魏去年在洪都交割了上千匹的种马,这可是几百万两白银的款项!” 玉散人微蹙微颦,语气逐渐的阴冷了下来:“这一笔款子理应在年底结账之后见到收益,但在账目之上,顺福商会却注明了对方用三仓瓷器丝绸抵账,而这三仓瓷器丝绸因为洪都那边有海外的买家要收,所以又延续到了今年年底!这一来一去,几百万两的白银我们北魏至今没有见到分毫!” 霍崇武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道:“如果我们今年年底再见不到这笔钱……” 玉散人点头:“那就是不翼而飞了!” 第十八章 动身 玉散人言简意赅,顺福商会存在的问题就被他这样清清楚楚的讲了出来。 “几百万两……”小侯爷眉毛拧到了一起,再次向玉散人确认道,“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去洪都,不光是要把顺福商会的大掌柜换了,还要把这笔钱给他找回来?” 玉散人盯着小侯爷的眼睛,一字一句:“颗粒,归仓!” 霍崇武在边上恍然道:“这就说的通为什么要派一整支翊卫了……想要从洪都这个地方把钱讨出来,拳头不大可不行!” “霍将军想的太简单了!”玉散人摇头道,“洪都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座孤城,但却根本不受我们北魏的管辖,甚至如果我们对洪都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就算南唐也不会坐视不理!也就是说,我们此去洪都,根本不可能带着一众翊卫长驱直入!” 小侯爷听到这里,突然向玉散人问道:“你去过洪都?” 玉散人一顿,紧接着露出了苦笑:“果然瞒不过小钱候,草民……草民正是洪都人!” “这些事情,也只有洪都本地人才能说得明白了!而且所谓的‘复式记账法’……这种说辞也只有在洪都的商会那边才会出现!” 玉散人点头,不再言语。 “行了!咱们总算知道这次去洪都是要做些什么事情了!”小侯爷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现在怎么说?等一天,还是这就走?” 霍崇武瞅了一眼玉散人,又瞅了一眼小侯爷,一脸的纠结。 玉散人见状,赶忙道:“单凭小钱候安排!” 小侯爷心中冷笑一声。 很明显,这次洪都之行,太子那边肯定是交代过了霍崇武,让他一切听凭玉散人做主。 让一个从未在他们太子党当中出现过的阉人来给他们两个人当话事人,这种御下手段,简直和白痴毫无二致! 不过好在这个玉散人也是个聪明人,小侯爷也就没在这件事上跟他多计较:“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现在动身!” 霍崇武啪的一声打了个军礼:“得令!拔营,启程!” 山顶之上,一众翊卫轰然响应:“得令!!!” ……………… 小侯爷出身军门,行事自然不会拖泥带水。 在做出决定之后,仅仅片刻工夫,所有人就已经在山下集结完毕。 霍崇武将整支队伍编成三队,前方由他亲自带着两个队先走,中间是玉散人的马车,后方三个队殿后,各自拉开半里,整支队伍缓缓启程了。 等到霍崇武带队走远,小侯爷这才转头,言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刺客!” 面对陡然现身的言炎,周围的骑士大惊失色,立刻拔剑! “无妨!”小侯爷赶紧叫停,“这是我南山的师姐,不可无礼!” 劝退了周围骑士之后,小侯爷这才对着言炎道:“骑马?” 言炎面色有些窘迫:“我……不会!” “那就坐车吧!” “我不想……” 小侯爷可不管那么多,翻身下马,拉着言炎的小手就往玉散人那边走去。 “小钱候!”周边骑士见状,有些紧张的凑了过来,“别让兄弟们难做啊!” 小侯爷还没开口,身后的大力就用肩膀顶了过去,皮笑肉不笑道:“放心,这事我会直接和霍崇武去说,不会为难你的!” 周边骑士不敢再拦,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小侯爷身后。 小侯爷也不客气,拉着言炎一个翻身就跳上了马车,一撩帘子,正对上了玉散人的眸子。 玉散人立刻合上了手中的账本,不露声色的笑道:“小钱候,有何指教?” 小侯爷打量了一番马车里的空间,没理会玉散人的问话,不由分说道:“往旁边让让,给我师姐腾个地方出来!” “……”玉散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听话的挪了挪屁股,让出了一个人的空间出来。 “行了,进去吧!” 言炎对小侯爷这种霸道的作风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只能面色尴尬的被小侯爷抱着送到了马车当中。 看到言炎乖乖的坐好了,小侯爷才点头对玉散人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我师姐,你俩一路上还能说说话!就这样,我走了!” “……小钱候慢走!”玉散人无奈道。 做好了这一切,小侯爷带着大力两人离开,留下了一群骑士面面相觑。 大力跟在小侯爷身后,低声问道:“你这么跟他说话,就不怕他回头在信里向太子添油加醋的给你来上一本?” 小侯爷冷笑:“相信我,如果他真的有脑子的话,就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一边是一个阉人,一边是一个世子,而且是号称朝中最稳的铁帽子侯爷,家姐即将成为太子妃的钱候世子,这两人如果在太子面前起了冲突的话,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取舍! 尽管小侯爷不对太子的管理能力不抱任何希望,但小侯爷百分之百的肯定,一旦玉散人向太子状告自己,那就是这人的死期! 而且太子还会亲自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以安自己的心! 归根结底,小侯爷这帮人所代表的太子党,和太子手下的这些工具人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在太子还未登顶皇位之前,他们这些太子党每个人的家世都是朝中不可忽视的一份力量,不是他区区一个太子就能硬抗过去的! 不过这些东西大力能不能想明白,小侯爷就不知道了。 “说起来,这次去洪都真的需要你吗?我听那阉人的意思,好像已经把这次洪都之行的事情里里外外都考虑进去了,有他一个人带着这对翊卫去完全足够了,喊上你干什么?” 小侯爷翻身上马,叹了口气道:“太子不让我回上京,自然是有他的打算!” 这个打算,自然是不想让小侯爷在蛋糕上切上一刀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小侯爷就算知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次的洪都之行对于玉散人,对于霍崇武来说,都是要事。 但是对于他小侯爷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支开自己的借口罢了! 第十九章 路上 车辚辚,马萧萧。 感受着身下马匹的颠簸,小侯爷万分想念曾经的那个世界。 与过去平整的柏油路相比,如今他们所走的这条土路万万谈不上平坦两字! 完全就是“走的人多了”所形成的一条土路。 若是遇到大雨,这种土路必然会泥泞一片,路面上的坑洼被雨水一盖,稍有不慎就会扭伤马匹,更是没办法继续行进了。 为了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旅途的颠簸之上,小侯爷只能调转马匹凑向了前方的大力,闲聊了起来。 “大力,你去过洪都吗?” 相比起小侯爷的费力,马上的大力就显得从容许多了,他拖长了声调道:“洪都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倒是想着有时间得去洪都转上一转,见识一下有钱人们的花花世界,但奈何事情总是要比计划多,一直拖到了现在都未能成行!” 在他们北魏人眼中,以商业作为根基的洪都总是显现出一派纸醉金迷的梦幻都市的样子:赌场当中豪掷千金的大商;江山船上的美貌花魁;来自海内外琳琅满目的新奇货物…… 可以说,洪都是一座只要有钱,便能将人的各类欲望化为现实的神奇都市! 这样的一座城市,自然让许许多多的人充满了向往。 “只不过随着这些年东跑西跑的,精力都被耗在了军队当中,对洪都的念想也就渐渐淡了下去……说句实话,要不是洪都这些年出了个白情这样的人物,这地方早就归我们北魏了!” 北魏南伐,原本是一统天下之战,两路兵马一东一西向南进发,结果东路却在洪都这里碰了钉子,不光帮洪都逼出来了一位大宗师,还因为战机延误,导致东西两路未能完成对南唐主力的合围,使得一场倾国之战功亏一篑,时至今日都未能完全恢复元气。 作为一名北魏军人,大力对洪都的态度是很遗憾的。 宗师之威,足以吓退千军万马。 小侯爷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我们这边不也有个老头吗?怎么不把他喊过去跟白情打,然后我们军队直接把洪都占了?” 老头…… 大力干咳两声,压低声音道:“叫曲师!我说,你小子最起码对宗师尊敬一点啊!” 纠正了一下小侯爷的说辞之后,大力才继续道:“这事儿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是的南伐目标只有南唐,洪都根本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如果能把南唐拿下来,区区一个洪都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当时我们北魏百万铁骑东西两路汹涌而去,为的就是以闪电之势直插南唐麝郡,将南唐的主力一举击溃!这种攻势之下哪里有时间给两个宗师比斗的时间?而且当时洪都根本没有宗师的存在,谁都想不到东路大军竟然会在洪都这个小地方碰到钉子!” 在北魏官方的说辞当中,当年的南伐一战自然是大胜! 疆域向南扩充八百里,打下南唐三座城池……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胜利。 但问题是,这一场战争可是倾北魏全国之力,目标是一统天下! 光是这些战果,对北魏来说也只能是战术上的胜利,战略上的失败! 经此一役,北魏往后十几年,再无南下之力,而南唐经过了前几年的惨败之后,已然恢复如初,甚至在国力上还又昌盛了几分,隐隐已经有了和北魏再次一战的实力了。 “当年的东路将军算是恨死白情了!” “是啊!要不是这个人,现在别说洪都了,就是南唐估计都已经是我们的后花园了……” “那后来咱们没收拾一下这个白情?” “曲师……” 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大。 言炎和玉散人两人之间尽管尽可能的互相避开对方,但还是随着马车的颠簸时不时的相互挨碰一下。 马车内没人说话。 而在马车外,小侯爷和大力两人的闲谈隐隐约约的飘到了车内两人的耳边。 随着那两人开始聊起了洪都的话题,言炎把目光投向了她身边的玉散人她可是听过此人自报家门,是洪都人。 玉散人似有所觉,转头正对上了言炎那番感兴趣的目光,微微笑了笑,开口道:“在下玉散人,道长怎么称呼?” 言炎点头:“南山言炎。” 玉散人再道:“小钱候曾唤道长为师姐,不知道长在南山修习多久了?” 言炎如是道:“我三岁入山,如今已经快要修行二十年了。” 玉散人正了正身子,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能入流云大师门内,二十年的苦功,想必道长如今也是小有所成了?” 言炎摇了摇头:“比不上山门大师兄!” “就是那个传闻当中四十岁后必入宗师境的郑义吗?” 言炎点了点头,没说话。 “四十岁后必入宗师啊……”玉散人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憧憬,“真不知道这位郑义究竟是怎样的天才人物,竟然能让宗师之下第一人的流云大师说出此等评价!” 玉散人这话勾起了言炎的回忆,她叹了口气道:“你若见过郑义本人,想必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了!” 玉散人见状,识趣的没再继续追问,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言道长可曾去过洪都?” 言炎摇头。 “那言道长必然不虚此行!”玉散人笑着向言炎介绍起了洪都,“洪都地处行江下游,临近海口,有大江入海之貌,早年因大潮汹涌,屡发洪水,特有洪都一称!” “后来,前朝有一巡抚为了开辟洪都农田,耗费巨资人力筑堤,改道江河入海,这才将洪都从连年的洪水当中拯救了出来,变为如今的一座大都会!” “而在前朝覆灭,南北争霸之际,洪都作为南北两大国的交界点,以商业立国,这才让洪都发展成为了今天这样一座巨大的都市,人口三百余万,占地八万余里,不逊色于北魏上京,南唐永安!” “更因为洪都为南北的交汇处,整座都城既有北魏的雄伟,又有南唐的秀丽,行走其中,时而入上京,时而进永安,让人流连忘返!” 第二十章 流民 言炎能感觉得到,在谈及洪都之时,玉散人流露出的思念之情是由衷的。 越是真挚的情感,越容易引发听众的共情感。 言炎顺着玉散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仿佛已经亲身步入了那座被称为“天下一第一城”的洪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轻轻漫步,游览着这座城市最鲜亮的一面,使她不由得对此次的洪都之行多了几分期待。 正在此时,马车外突然响起了一阵人喝马嘶之声,随后,马车也在一阵震荡当中停了下来。 玉散人一惊,正要挑开车窗查看情况,却被言炎轻轻拉住,说了一句“稍安勿躁”之后,身形一晃,就这么在车内消失不见了。 玉散人微微皱眉,但还是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做更多的动作。 马车外,一群衣衫褴褛,双眼通红的流民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护送马车的几名骑士已经下马,神情紧张的结成了战阵,两伙人之间已经横陈了几局流民的尸首。 小侯爷冷眼打量了这群流民一眼,翻身下马,径直向前走去。 “小钱候!” 左右骑士赶忙要挡住小侯爷的去路,却被小侯爷轻轻推开:“无妨,让我跟他们说两句话!” 骑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小侯爷身后的大力用眼神压了回去。 在江湖中可能没几个人认识李力,但是在北魏军中,李力这个名字几乎可以等同于战神。 小侯爷越过骑士们的战阵,正面面对着一张张黑乎乎的脸孔,大声开口:“要钱还是要吃的?!” 为首的高个流民沉默了一下,嘶哑着声音道:“吃的!” 小侯爷点了点头,微微扭头对身后的骑士道:“把我们的口粮拿一半出来!” 骑士面露难色:“可是……” “快去!” “得令!” 骑士不再犹豫,赶忙转身跑到辎重马匹上搬了几大袋子干粮抱了过来。 流民们的视线死死地盯在了骑士怀中的干粮之上。 小侯爷再令:“大力!扔给他们!” 大力随手一把抓起了骑士抱着有些费力的几袋子干粮,微一用力,唰唰甩到了流民群中。 轰! 三四十名流民全部立刻炸锅,所有人没了命的开始争抢了起来! 为首的那名高个流民见状,看了一眼小侯爷的车队一眼,紧跟着一咬牙,自己也转身扎进了人堆当中开始争抢了起来。 “小钱候,这是好机会!”刚刚丢完了干粮的骑士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压低了声音道,“趁着这群流民乱作一团之际,我们可以结阵冲锋,一局冲散这群乌合之众!” 太子翊卫的战斗力小侯爷自然不会轻视。 尽管这群翊卫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尝过血味,但该有的军事素养比之其他军队只高不低! 在刚开始遇袭的慌乱之后,一旦让他们静下心来,看清了对手不过是几十个流民之后,这群骑士或多或少都有点羞愧之心,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将眼前这群敢于冲撞车队的流民斩于刀下! 小侯爷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急!你看这群流民,明显就是走投无路了,饿红了眼,这才选择冲击咱们车队,只要给他们点吃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更何况,我们身后还有一队人马,无论怎么看我们都没必要冒险!倒是他妈的霍崇武这憨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探的路!这么大一群流民他就看都看不见吗?” 听见小侯爷辱骂自己的顶头上司,为首骑士也只能讷讷不语了。 流民们显然是饿疯了,沉重的几袋子干粮转眼之间就被这群流民塞进了肚子当中,其中因为哄抢还踩死了一个体弱者! 在稍微填饱了一点肚子之后,为首那个高个流民显然恢复了一些理智,看了一眼小侯爷这边全副武装的车队之后,头也不回就要带着队伍逃跑。 “且慢!”就在对方想逃之际,小侯爷出声喊住了高个流民,“你们是哪里人?” 高个流民顿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了身,嘶哑道:“我是亦庄人,这里面有我们庄的人,也有别的村子里的人,都混一起了!” “亦庄?”小侯爷歪头,北魏的村子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这个亦庄确实没有听说过。 大力低声道:“好像是南唐那边的村子!” “南唐人?” 高个流民点头。 小侯爷提高声调再问:“你们那几个村子怎么了?为什么跑到我们北魏来了?!” “北魏?” “这里是北魏?” “不是洪都吗?” 流民群当中一阵哗然。 带队的高个流民面色一怔,黑乎乎的脸上立刻难看了起来:“咳!我们周边几个村子因为官府圈地种棉花,把我们农民手里的地都收了回去!我们几个村子的村民集合起来到官府讨个说法,谁曾想对方嘴上说的好好的,要给我们每家每户按亩数补上银钱,可转头就派了驻军对我们开了杀戒,我们这群人活不下去了,只能逃难出来,想要到洪都找个生活,却不知怎么的跑到了北魏来……” 身后的骑士低声骂了一句:“原来是个路痴!” 小侯爷面色不变,继续问道:“你们既然之前都是正经良民,怎么队伍里全是精壮?老人和孩子呢?!” 问及此,高个流民沉默了。 整个流民队伍也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然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吃完了。” 此言一出,骑士们手中原本都快放下的兵器再次举了起来。 小侯爷心头巨震,看向这群流民的眼神再也难以回复之前的善意。 对面的高个流民也看出了小侯爷这边的变化,顿时也不再多说,转头带着队伍离开了。 小侯爷等人就这么沉默的目送着这一群流民离开。 身边的骑士在流民群彻底离开之后,这才有些哆嗦的向大力问道:“李、李将军,南唐人……都这么狠厉吗?” 大力沉默了一阵,摇头道:“总得活着。” “南唐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把民众逼到了这个份上?” “我听闻南唐这几年不都是连年丰收吗?怎么还会出现此等惨绝人寰之事?” “你没听那流民说吗?是圈地!” “南唐人疯了?圈地不让农民种地?不给人活路?” “谨言!后队跟上来了!” 众人身后,殿后的队伍已经快马加鞭的赶了上来…… 第二十一章 敲打 等到自己的念力再也感觉不到流民群的存在之后,言炎这才放心的回到了车内。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了?” 言炎身形刚显,玉散人便立刻压低了声音问了起来。 坐到了玉散人的身边,言炎轻声道:“一群饿疯了的流民冲击了车队,小钱候把队伍里的口粮分给了他们一半,这才把那群流民打发走了!” “死人了?” “死了两个动手的流民,护卫的骑士都有劲气在身,并无伤亡!” 玉散人点了点头,微微放心道:“这是自然,我们的车队可是由北魏太子的翊卫亲自护送,区区几个流民自然不会伤及翊卫分毫!” 接着,他皱眉思索了一阵,又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可这群流民又是哪里来的?近些日子我可未曾听闻哪里出了天灾人祸,怎么会有流民出现?” 言炎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玉散人,叹了口气道:“听说都是洪都人!” 考虑到对方同样是洪都出身,言炎理智的没告诉对方那群流民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将她听到的有选择的说给了对方听。 “不可能!”玉散人闻言,斩钉截铁道,“绝对不可能!自从周江改道入海之后,洪都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洪水之灾了!哪怕是潮汛期,周江洪水也不可能冲破几十丈高的周江大坝!怎么可能会出现流民?!” 言炎虽然没有见过周江大坝,但光是看着玉散人这种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反应也愿意相信此番言论的真实性,只不过…… “并非是洪水!据那群流民所言,是他们的田地被官府强行圈了过去,这才让他们无地可耕流离失所的!” 这是玉散人从未想过的答案。 在他的记忆当中,洪都只有在洪水漫城这种天灾之际才会出现无家可归逃难的流民,现如今没有天灾肆虐,洪都竟然会因为人祸而出现流民? 真是岂有此理! 玉散人手里的账本已经被捏成了圆筒,忍不住地在手心当中敲打着,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了:“圈地?!官府怎可做此等断人生计之事?!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如此乱来,就不怕督察院查下来吗?毁民生计,断民生机……这等罪状要是追究下来,他全家的脑袋都要落地!何其荒唐!言道长,你可知那些流民是哪个村子的?” 言炎回忆了一下,这才答道:“依稀记得领头那人自称是亦庄人!” “亦庄……”玉散人手中账本用力一拍,咬牙切齿道,“莲花县!正是我们要路过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这个莲花县县令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圈地驱民之事!” 正在这时,车窗帘子被一挑而开,小侯爷的那张脸探了进来,惊叹出声:“嘿?你们这车里面怎么这么凉快?” “……” 小侯爷不顾车内两人的反应,强行挤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车底,靠在了言炎的膝盖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外面这天可真不是人呆的!晒也得给人晒死!还是你们这里面舒服!” 思绪被强行打断,玉散人只能压下了心中对莲花县县令的怒意,硬是挤出了几分笑容道:“小钱候,刚才车外是有洪都的流民冲击车队?” 小侯爷对玉散人的问话置若罔闻,作势欲摸言炎道袍下的小腿,被对方用手死死捏住之后,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对玉散人道:“没什么大事!都已经解决了!” 这副腔调再配上这登徒子一般的行为,典型的二世祖的样子让玉散人再也绷不住脸上的假笑,他沉声追问:“路逢饿殍须亲问,道遇流民必细询!堂堂北魏钱候世子,连这点操行都没有吗?” “嚯?!”小侯爷支起了上半身,一脸惊奇的打量了起来玉散人,惊叹道,“您还知道我只是个北魏钱候世子呢?” 玉散人闻言一怔,还想在说些什么,被小侯爷立刻打断:“别说我只是个世子,哪怕我真就是钱候,哪又如何?我一无官职在身,二无军权在手,除了这爵位,我和外面那群讨吃要饭的流民有什么区别?你指望我去救灾?老子能腆着脸让翊卫给他们让出点粮食就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你还指望我去他妈跟洪都的县令梗脖子?” 这一番话把玉散人噎的够呛。 小侯爷在京中权势确实不小。 但那都是他们一圈子太子党给小侯爷拱出来的! 没有了京中的圈子,他小侯爷能做什么? 说穿了,他还真就一无官无职的布衣而已! 小侯爷说完这段话,戏谑的瞅着无话可说的玉散人,再次提点道:“我是如此,你呢?” “区区一个东宫里的阉人,若不是太子令,你比之我都不如!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楚,还想着路遇不平拔刀相助?还真以为自己带了一队翊卫就能管得了洪都的闲事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言如剑。 一柄一柄的直插玉散人心头! 若只是意气之争,玉散人定然不会任由小侯爷如此出言羞辱自己! 可现在的玉散人却不能多说一句! 因为小侯爷说的没错。 他如今身负太子重托,此去洪都乃是为了斩断三皇子的银根,彻底将三皇子的最后一张底牌打掉,以保证太子之位再无任何的隐忧! 在这个当口上,玉散人不应该,也没能力去掺和洪都之内的杂事。 深吸了一口气,玉散人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他甚至都没有赶小侯爷下车,因为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有李力在场,哪怕是周围的这群翊卫,他都不一定能调动的起来! 小侯爷也没再继续多说什么,冷笑一声,道了句“走也”便翻身出了马车。 小侯爷相信,经过了今天这一番敲打之后,这名太子的亲信阉人在接下来的旅途当中,不会再给他们一行人搞出更多的乱子来了。 “但愿此去洪都,能够顺利吧!” 看着前方带着一众骑士疾驰而来的霍崇武,小侯爷心中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