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长歌》 感言:折叶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从七月底开始写作至八月初签约,再到九月上旬上架,本来想写一篇签约或者上架感言,但一直以来都沉浸在自己的架构中,直到今天长歌即将再次翻开新的一卷,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和亲们打过招呼! 今天就借这个机会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我只是一个新人作者,没有大神的细腻文笔,也没有大神的跳跃文思,有的只是对着写作的一片热爱和痴迷。 我是看着四大名著及金庸、古龙和梁羽生先生的小说,听着单田芳老师的评书长大的一辈。 在很久以前,或许还是孩提时候吧,我心中便住了一个侠客梦、江湖梦和将军热血沙场梦。 我想在我的梦中看到侠客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想看到将军们“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还想看到陈胜吴广们“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成年后,以前的一切都已远去,成天陪伴着自己的也无非是开门七件事:财迷油盐酱醋茶。直到有一天和朋友喝茶时,朋友一句莫忘初心,竟直接触碰到了幼时的回忆。 于是,就萌生了写这篇小说的念头,萌生了与你们分享儿提时将军侠客梦的念头。 于是,连续百日,七十万字,笔耕不辍,从不断更。 陆凯在《赠范晔诗》中写道: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前面也说过,我还只是一个新人,没有一枝花,更没有一枝春的本事。但,我想我至少也可以拥有一片叶子,春天的叶子,给你们送去一丝绿色,哪怕这丝绿色是那么的细弱微小! 上架了,感谢你们陪我走了一段路程,也希望你们继续陪我走下去! 折叶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润色重思几千回,惟有真心长不改 今日码完字,又重新翻了一遍三国,当然不是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而是陈寿的《三国志》。读到诸侯讨董一事,突然觉得有些话想和各位做个说明。 第一、正史中《三国志卷一·魏书一·武帝纪》中记载:当时讨董的诸镇有十一家,分别是: 中平六年十二月:曹操 初平元年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 而《后汉书卷七十四上·袁绍刘表列传》及《三国志卷四十六·吴书·孙破虏讨逆传》中分别又多出来了一个广陵太守张超和长沙太守孙坚。共计十三镇诸侯,并非演义中的十八镇诸侯。 其实,当时公孙瓒正与北方游牧民族激战幽州,孔融也初至北海不久青州黄巾猖獗,马腾和董卓又同为西凉军阀,陶谦好似念及与董卓的同袍之请,所以四人均为参与到伐董大业中。 但本书仍然按照《三国演义》采用十八诸侯讨董,只是根据历史实际和剧情需要,去了孔融、陶谦和马腾,而新增了李旻、王黎以及丁原。 当然,按照正史矫诏的也并非曹操,而是桥瑁。 第二、鹰非在写作之时,会尽量去还原历史上的某一个事件或者人物的性格,但并不能保证完全参照历史,毕竟这是小说,毕竟主角是穿越到历史中的,所以必须对历史有所更改。 但我保证,这绝对和演义中的历史不一样,也绝对不带感情色彩的去美化或者丑化每一个角色,他们的生命之中都会有某一刻的闪光点。 第三、我也想说一说关于盗版之事,鹰非虽然只是小小萌新,代表不了大神们,甚至也代表不了其他的小萌新,自己也不曾有多少的点击和订阅,但我仍然希望你们支持正版。 不管这书或是其他的小说是否符合你们的观点或者你们心中的那片江湖、沙场,请相信这些都是作者的心血,也是他们坐在电脑前一字一句敲出来的文字。 所以,恳请各位将你们手中的手机、电脑转向纵横,谢谢! 不知不觉的,《后汉长歌》已经写了三个半月了,马上即将突破七十五万大关,但鹰非会依然如故,保持更新不断。宋朝诗人韦奇曾在诗中曰:齐斋老子今安在,一去人间余廿载。白衣苍狗几千回,惟有溪山长不改。 鹰非在此也想说一句:铁马边关今何在,英雄热血歌中来。润色重思几千回,惟有真心长不改! 荐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抵足前行 今天是第六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1937年12月13日,八十二年前的今天,南京沦陷,侵华日军在南京犯下了人类历史上不可饶恕的罪行。整整三十万平民百姓及战俘死于他们的屠杀,无数的同胞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儿女、妻子、丈夫、姐妹和兄弟,无数个家庭支离破碎。 这是人类历史上的耻辱,更是我华夏儿女的耻辱。 落后就要挨打,发展才能强大。同胞们,和平是世界发展的主旋律,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忘记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以史为鉴才能面向未来,心中有目标才能不惧前途的艰辛,我泱泱华夏刚刚振翅高飞,还需要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奋斗。 同胞们,请为了我们祖国母亲的强大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吧! …… 江城子?国家公祭日 望断寒冬金陵渡,八十年,泪无数。燕子矶畔,杜鹃血如注。豺狼暴行忍回顾?屠老弱,戮子妇。 长忆秦淮雨花树,戚南塘,犹堪怒。可恨禽邦,频扣招鬼处。欲驾航母扶桑路,纵长缨,捣神户! ……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让我们一起抵足前行! 武汉加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章 一夕惊雷越千年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惟闻松柏声。” 北邙山,道教名山,位于洛阳市北,黄河南岸。山势绵延百十里,高耸嵯峨,磅礴壮观。秋风拂过,远山近岭重重叠叠,仿佛大海波涛起伏。 “生于苏杭,葬于北邙”。自古以来,北邙山就是风水宝地,道教七十二福地。茫茫大山深处,不但聚集了诸如汉光武帝刘秀、魏文帝曹丕、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等六朝二十四帝和吕不韦、狄仁杰、班超等名臣将相的陵墓,秀峰翠峦之下更是道观林立、宫阁浩繁,上清宫、下清宫、吕祖庵等寺观蜚声中外,整日烟霞绕绕,紫气氤氲。当年老子炼丹、吕洞宾报恩、王重阳题诗尽皆于此。 阴历二零一八年七月初九,夜,一弯明月斜挂翠云峰。 上清宫前,一老道和一青年相视而立。老道手握古朴松文长剑,一身道袍,瘦削如剑,童颜鹤发,一派神仙高人气息。青年则一袭长衫,面如皎月,鼻梁高耸,双眼丰彩神俊,嘴角轻轻上扬,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此剑名唤承影,乃我派镇教之宝。重三斤六两,长八十公分,千年寒铁所铸,吹毛断发。”长剑出鞘,青光流转,一条青龙蜿蜒盘旋于剑柄之上,跃跃欲出,老道轻轻抚摸着剑身,叹息道,“承影与含光、宵练齐名,乃商天子三剑,坊间传说春秋之后商天子三剑已经消失。 其实,承影被我道家创始人老子仙师、庄子及张角等人先后收藏,我道家代代相传至今。黎儿,今天我就将此剑传于你,你再给为师舞一回白云十三式。” “是,多谢师父相赐!”青年接过承影,微微一躬,耳听着山下松涛阵阵,脚下四方游动,随风起舞。 初见时,仿若游鱼,剑随身走,听不到剑吟,也见不到剑气,只听得微风徐徐,衣裾飘飘,恰似少女手执红牙板轻吟“杨柳岸晓风残月”。 倏忽,剑势顿变,寒光凛冽,剑气袭人,如羚羊挂角,翩若惊鸿,似后羿射日,气贯长虹。一剑更比一剑迅疾,月光下之剑如霜雪,周身银灰,又如关东大汉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 一剑舞毕,青年徐徐收剑,如清风明月,身上不沾惹半点风尘。 “三年前年带你上山,即是一番因缘,也是你的际会。本来打算传授你一些道教功法、经书等以便集成我的衣钵,”老道长袖一摆,唏嘘道,“可惜的是,你入山三年,道家心经、功法等一知半解,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等更是只学到一些皮毛,而观中的经史子集倒是看了一大半,一套白云剑法更是将至大成,或许皆与你那天马行空却又沉谋重虑的性子相关吧。” “师父……” 不待青年说话,老道脸色渐渐沉重起来,直接挥手打断了青年的话头,负手凝望夜空。 不知何时,明月竟也悄然消失,夜空中群星闪烁。正北方向,北斗七星围绕着忽明忽暗的北极星,北极星不远处呈现出一轮红色的星球,荧荧似火。北极星周边又围绕着三颗星星,呈等边三角形排列,散发出明亮的星光,映衬的北极星越发暗淡。 “荧惑守心,周宣王‘檿(yan)弧箕(ji)服,实亡周国’,秦始皇‘始皇帝死,而地分’,汉成帝‘三月丙戌,宫车晏驾’。七杀搅局,破军纵横,贪狼肆意,三星聚,天下易。”老道士身形一动,手指不停翻动,脚下八卦游走,口中念念有词,“当今共和,国泰民安,人寿年丰,天降异象,竟出过往!” 檿弧箕服,那黎儿倒是知晓,檿弧,桑树制作的木弓也,箕服,则是箕木做的箭袋。檿弧箕服的意思就是说卖桑木做的弓箭的人,实际上就是灭亡周朝的人。 这是周朝时候的一句谶纬(chenwei),出自《史记?周本纪》。周宣王之时,有童女谣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于是宣王闻之,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逃于道,而见乡者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出于路者,闻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妇遂亡,奔于褒。 褒人有罪,请入童妾所弃女子者于王以赎罪。弃女子出于褒,是为褒姒。当幽王三年,王之后宫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及太子,以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太史伯阳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至于“始皇帝死而地分”,“三月丙戌,宫车晏驾”,同样不过也是历史上的一句谶纬,又岂能足信?更何况,还有那所谓荧惑星。黎儿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轻笑道:“师傅,荧惑星就是火星,哪来的什么荧惑守心啊?杀破狼更是无稽之谈,你这是宣扬迷信哦。” “放屁!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道教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谶纬、符咒、功法、星象、玄学等道家文化无一不包含历代祖师的心血和大智慧,又岂是常人所能理解?”老道横了黎儿一眼,突地一惊,黎儿的脸上仿佛被烟云笼罩,竟渐渐看不清楚,莫非此象竟出自黎儿?罢了、罢了,既然是黎儿的际遇,道法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且随他去吧。 老道招了黎儿上前来,拍了拍黎儿的肩头,说道:“白云十三式讲究的是行云流水、变化莫测,重意而轻形,圆满之时如白云苍狗、天涯咫尺。以后你一人在外,还需仔细体会、打磨,争取将本门剑法发扬光大。” 黎儿一愣,不以为意道:“师父,怎么感觉你这是在交代往后啊?你这是轰我下山吗?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道观吗?嘿嘿,师父,我走了,以后谁给你送终啊?” 老道并不理会黎儿调侃之意,正色说道:“佛教重因果,道家讲因缘,当年孔圣人也曾问道我道教先祖师爷,道法因缘而已。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黎儿,既然为师和你缘分已尽,明日你就下山吧。” 黎儿大急:“哎,无量那个天尊,师父你不会当真吧,我只是一句玩笑,可不曾亵渎道教仙师啊。” “缘聚缘散缘如水,花开花落花如梦,缘分如何强求得来,黎儿昂藏七尺男儿,又何必小儿作态?”老道长叹一声,双眼一番,竟是两袖一摆,身形一纵,如大鹏鸟般窜上树梢,再一纵已不见踪影。徒留下一句回荡在空中的话语伴随着目瞪口呆的黎儿。 “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上善若水,至柔则刚。” …… 翌日,北邙山周围突然涌现出大批军警,个个手握枪支,神色凛然,一个灌丛一个山洞的搜寻着什么。 “大哥,这帮警察已经快搜到这里来了,怎么办?”汉光武帝陵侧草丛中突然冒出一个壮汉,颧额高耸,一道疤痕斜挂脸上,手中握着一把五四手枪。 “怕个鸟!” 蛮横的声音从另一侧的灌木中传来,一个四十多岁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吐了吐口中的狗尾草,恶狠狠的说道,“二弟,这些年我们兄弟俩打家劫舍,手上的命案没有七八条,也有四五条,早特么的赚够本了。 有人围剿我们有什么好怕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怕个鸟!” 说罢,大哥手中步枪上膛,对外就是一个点射,一声惊叫,一个警察应声而倒,顿时林间枪声大作。 二弟正待俯身寻找隐蔽之处,突觉眼前一暗,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手中一把古剑从面前大树颠迎面扑来。来者正是黎儿,未待二弟作何反应,就见黎儿手中长剑一挑,摧枯拉朽搬,手臂、手枪已经飞到半空,一抔鲜血箭一般的射出,林子一声惨叫怦然栽进灌木中。 “二弟!” 大哥疾步飞奔,端起步枪就是一枪。 “当!” 黎儿双手一拨,长剑恰巧挡在子弹来路,火花四射,铁屑飞溅。双手如遭重击,子弹竟已经嵌在长剑中间。 好剑!果然坚硬! 黎儿暗自叹了一声,动作却更加敏捷迅速,一个侧身长剑一磕一带,卸去子弹之力,就地一滚,接着一脚踩在石碑上,借力一跃,顺势一脚侧踢,听得“砰”一声,脚已经踢中大哥手腕,腕折枪落,大哥应声倒地,竟翻不起身。 “呸,小杂毛!”大哥抱着手腕,蜷在地上,一口鲜血向黎儿吐去,“爷爷整日里打鹰,今儿却被雀啄了眼。小子,你特么的最好弄死俺,否则爷爷迟早要你生死不得!” “装逼?谁不会啊?” 黎儿一脚将大哥踢昏,从灌木中拖出二弟,叠罗汉般将二人丢在碑前,摆了一个自认很帅的pose,右手一举,剑指长空,一副睥睨天下的感觉。 “轰!轰!轰!” 北邙山上空突然乌云遮天,惊雷阵阵,道道闪电如同利刃把天空撕得四分五裂。蓦地,一道闪电仿佛一把利剑划破九霄,带着万钧之势从天而降,直击剑锋,四周一片刺眼的光芒。 靠,莫装逼,装逼被雷劈!黎儿潜意识里冒出一句,周身一阵麻木,然后渐渐失去知觉。 当晚,《洛阳晚报》报道:石氏灭门惨案告破,犯罪嫌疑人大王小王也被擒获,据知情人报道,大王小王貌似被一古武青年所伤而失去反抗的。 晚些时候《洛阳晚间新闻》也证实了这一点,同时指出,该青年疑是被今天突如其来的雷电击中,我方军警人员搜查了两个时辰均已不见踪影,该男子亦或为齑粉。 …… 北邙山上清宫,黎儿卧室中。 “半道北邙身俱灭,一夕惊雷越千年!” 老道长叹一声,轻轻的擦拭着桌子,桌子上方摆着一本老黄历,黄历上赫然写到:七月初十,宜:嫁娶、祭祀,忌:出行! 第2章 贾府命案 “魏都接燕赵,美女夸芙蓉。淇水流碧玉,舟车日奔冲。青楼夹两岸,万室喧歌钟。天下称豪贵,游此每相逢。”诗仙李白一首《魏郡别苏明府因北游》道尽魏郡风物。 冀州魏郡,自汉高祖置郡,辖十八县。至光武帝,更为十五县,郡治邺城,至今沿用。邺城,南北宽而东西狭,方圆七八平方公里。分东南西北四门,城墙采用墙砖堆砌,古朴雄壮。街道均由青石铺就,宽约五六米不等。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肆、茶馆、店铺、作坊、青楼等建筑顺着街道向远处延伸,青瓦红砖,错落有致。卖米的、药材的、脂粉的、字画的、古董的、以及屠狗宰羊、沽酒煮茶的,不一而足。 街上行人如织,车马辚辚,身着短襦短裤的商贩、深衣高冠的士子、各种服饰的行人顾客,接踵摩肩。更有那醉月楼、落红阁左顾右盼轻倚雕栏的青楼女子:春桃、夏荷、观琴、听画眉眼频顾、弄姿搔首。 一城繁华半城烟,袅袅炊烟挟裹着池畔的柳色,伴随各种吆喝声、争吵声、讨价声、马鸣嘶叫声交织萦绕在魏郡古城。 时近东汉光和六年十月中旬,日头渐渐西斜,暖色的阳光透过远处山林照在斑驳的城墙上,魏郡古城沐浴着一股肃穆气息。邺城东门此时仍未关闭,进出城门的门阀士子、往来商贾、农户猎人依然络绎不绝。 门小校斜躺在城门边的一方小石墩上,一边挠着痒痒,一边则望着城门外的官道。 官道由北向东,蜿蜒数十上百里,乃维系冀州与魏郡交通的枢纽要道。官道依然安静幽宁,再过一个吧时辰,就可以关门交班,再约上张三、李四等三五兄弟醉月楼上烫一壶酒,顺便去尝尝春桃、夏荷的胭脂。 守门的士兵自然上行下效,除了两三个新兵精神尚且抖擞,一干老兵围在一起或说上一段荤段子,或调戏一下进出城的农家女子,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得、得、得!” 身后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了小校的臆想,小校恼怒的转头望去,只见城门内数匹高头大马正风驰电掣般向城外官道疾驰而来,直把飞溅的灰尘远远抛诸马后。 来人虽只有七八骑,看气势却比百十骑更胜。除了领头之人外,众人头戴铁盔,尽着淡暗红色襦服,胸前和背后系连着黑色盔甲,腿上一双深黑色长靴,背后飘舞着暗红色披风。 领头之人却是个年轻的公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并未着官服,而是一袭白色曲裾,腰间一条黑丝带,面容姣好,鼻梁高耸,目如朗星,长发如墨般散落在白衣上,仅稍稍用一条白带在后面束了一下,白衣黑发,裙裾飘飘。 “城门重地,怎容你等横冲直撞,速速停下接受检查!……嗷呜!”一个新兵神色紧张,挥舞着手中大刀叫嚷着,话音未落,便被小校一脚踢倒在地。 旁边老兵一把拉起新兵,低声呵斥道:“闭嘴!白衣无常!那是本郡贼曹掾王参军!” “王参军?就算是参军那又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就你这样的才算了不起?” 老兵蔑视的看了新兵一眼,“王参军乃是辽东人氏,年幼丧父,随寡母迁至邺城,平素急公好义、事母至孝,满城称赞。去年春,贼寇当街强抢民女,王参军挺身而出,剑指群匪,手刃数人,因此被太守大人征辟为贼曹掾。王参军上任不到一年,周边宵小竟为之一清。” 看着不远处威风凛凛、姿态雄壮的骑兵,老兵眼中闪过一丝羡艳,接着说道:“据说王参军练兵极有一套,说是那什么令行禁止。你瞧瞧你们几个坐无坐姿、站无站像,再瞧瞧人家,他娘的这差距几匹马也追不上!” 几个年轻士兵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整了整衣甲,手执刀柄,将过往行人拦的拦,推的推,火速整理出城门通道,任由十数骑士飞奔而出。 …… 顺着官道往东十余里,道路左侧坐落着一座庄园。庄园占地百十亩,园内林木森森,假山耸峙,小桥流水,亭阁蜿蜒,大门前竖立着两尊石狮,门楣正中横挂一匾额,匾额古朴厚重,上书两个大字“贾园”。 贾园主人乃本郡金曹掾参军贾安,贾府乃本地大姓,平素宾客繁多,可谓往来无寒士,门下皆缙绅。只是今日晌午后,庄园大门已全然紧闭,府邸周围散落着十数衙役。 八骑径自飞马来到贾园大门前,王参军微微点了点头,便有一名骑士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朝众衙役一亮,铜牌上赫然写着:‘汉冀州魏郡贼曹’。 守门的衙役乃是邺城贼曹捕役,见来人竟是郡中赫赫有名的贼曹掾,急忙恭恭敬敬的让出门来:“王参军,里边请!” 王参军就是贼曹掾,名黎1字德玉,辽东人士,出身不久父亲便失踪,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因难堪辽东异族年年入侵,几年前随母投靠亲戚,迁至魏郡。 “带我们去命案现场!”王黎点了点头,朝众人挥了挥手,率先跳下马来,朝门内走去。 园中道路蜿蜒曲折,穿过重重长廊小桥,很快就来到一处精致的小院内,捕役低声说道:“王参军,这里是贾参军的书房,贾参军的遗体就在里面,我们接到报案后,就封锁了现场,房中一物一件仍保持原样。” 书房并不大,反而显得很小巧。王黎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贾安危坐小枰,斜靠于书桌之上,一手压着几页‘蔡侯纸’,一手紧握一杆白狼豪毛笔,面色发紫,双目紧闭,嘴唇微肿,唇上挂着一缕淡淡的涎液,脚下一滩水渍。 纸上短短几行字迹,遗憾的是,字迹上一团团乌墨,斑斑点点看不清晰,看样子是贾安应是在书写着什么,可惜还没来得及完成便已中毒而亡。书桌上摆放着一口瓷盅,瓷盅里清汤如玉,汤中漂浮着几片当归和鸡块。 身后是一排书架,架上摆放了一些木简和书籍,摆放杂乱却并无半点灰尘,看来主人倒是极其爱惜,定是常常打扫。两侧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既有当朝名士的手书,也有贾安自己的笔墨。 书桌右侧摆放着一盏铜灯,只是铜灯早已熄灭。书房也就十多个平方,并无其他杂物,如果不是贾安死在这里的话,一切倒显得井然有序。 贾安与王黎平素虽交往不多,却也一起吃过几次酒,毕竟一人执掌贼曹事,一人执掌金曹事,同为魏郡郡守臂膀,又怎可能没有交往呢。 王黎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麾下众人顿时四散开来,在书房和院落中寻找相关线索及人事。 “大人,之前我们取了一些鸡汤查验了一下,发现鸡汤里被下了剧毒七张机。”那捕役躬身禀告。 七张机?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伊。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七张机,当然不是宋朝无名氏所著的《九张机》中的七张机,此时离宋朝都还早了八百余年呢。 七张机是一种毒药,乃是用曼珠沙华、文殊兰、麦仙翁、相思豆及飞燕草等七种植物提炼而成。效果却与《九张机》所著仿佛,春蚕吐丝而命殒,布裁两般而衣毁。 “身中七张机,命不保朝夕。” 王黎点了点头轻笑一声,却不置可否,双目紧紧的盯着铜灯道:“脸青唇中,全身麻痹而死,贾参军死相倒是相符。” 铜灯虽已熄灭,房中却依然飘逸着油脂的清香。 “报!大人,贾参军喉咙处有剧毒。依卑职推测,贾参军确实饮用了剧毒汤水无疑。但是否乃汤水剧毒致死,却还不得而知,卑职还需要细查贾参军肠胃才能确定。”蹲在贾安身边的侍卫直起身来,手中捏着一只银针,乌黑发亮。 “报!大人,卑职将贾参军的所有书籍都整理了一遍,根据书架的摆放和厚度以及书架上书籍序号标记,卑职推断,书架上或遗失书籍一本。”书架旁边的侍卫将书架重新摆放后,回禀道。 “报!大人,卑职已将贾府一干人等全部集中到大堂,待大人问话!另外,赵五等人在书房外的花园草丛中发现一方包药纸,纸上残留的药物正是七张机!”一侍卫匆匆应门进来道。 王黎颔了颔首,向仍在贾安一旁忙碌的侍卫问道:“钱乙,你可有补充?” “卑职还真有发现,大人,请看!”钱乙掀开贾安的衣襟,贾安的颈部及后背已渐渐发青,灵台穴附近赫然有一个紫色圆点,针眼大小,“大人,灵台穴乃人体重穴,主督脉气血阳热之气,毒针破灵台断阳气,或许这才是贾参军的真正死因。” “内于灵台外于药,何须多此一举也?欲盖弥彰!” 伸手在油灯上挑了一下,油灯却兀自不动,原来这油灯竟是直接连接在书桌之上的,王黎沉吟半晌,摆了摆手摇头道:“贾安执掌魏郡金曹与世无争,为人多有聪慧,但迂阔而不知变通,今忽意外而死并非无因。其人之死不在灵台不在毒药,而在此也!” 言毕,王黎握住油灯往外一拨,油灯微微颤动一下,接着又将油灯左右各转了半圈,只听得“铮铮”的机括声传来,书桌一侧的墙边竟然弹出一个半尺见方的盒子。 打开盒子,众人急忙看过去,里面仅余一张纸条,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九章算术! 注释: 1黎,《战国策?秦策三》: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又《礼记》:君子比德如玉。是故,王黎字德玉。 第3章 灭口 贾园正厅。 贾府乃本地大姓,正厅自然阔绰奢华,贾园从上到下三二十号人站在厅内并不显得拥挤,一概男女均是面有戚色,贾府的老人和女眷更是面露哀容,泪水长流。显然众人并未从贾安的意外死亡中醒过来,对于整个贾府而言,贾安之死无异于柱椽倒塌,大厦将倾。 王黎坐在站在堂前,双手背着,扫视着堂下众人,目光如鹰隼般犀利。麾下侍卫仿佛七把标枪,笔直的站立在其后,众人皆是手握钢刀,面无表情,眼神中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人的名树的影,堂下众人自是听说过关于王黎当街手刃伏虎岗悍匪、辟贼曹掾后一平伏虎岗诸事,除贾府老太爷和贾安遗孀外,众人鸦雀无声,低头不敢直视。 贾老爷子脸色黯然的斜靠在胡椅上,双目紧闭,贾安遗孀贾何氏则抱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孩木然的坐在一侧。 扫视半晌,王黎看了看跪在眼前低声啜泣的一个身着翠绿襦裙的丫鬟,冷然道:“你叫小荷?” “是的,婢子正是小荷!”小荷啜泣着回答道。 “昨晚可是你一人在照顾贾金曹的饮食?”王黎看了看那小荷,问道:“小荷姑娘,贾金曹最近可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小荷想了想,匍匐身前哭泣着说道:“大人,婢子从八年前来到贾府,一直以来都是婢子服侍少主的饮食。少主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与日常不同,只是最近这十许日以来,少主每晚都会在书房待到三更后才会离开。” 王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寻常都是什么时候给你们家少主送饮食?” “因为少主最近都忙碌到三更左右,所以婢子都是两更左右给少主熬点汤喝,然后三更十分再去收拾汤碗。” “那你昨夜为何没有去收拾呢?” 小荷突然双腿匍匐着走过来,嚎啕大哭,跪在王黎身前,泣道:“大人,婢子自幼失去双亲,六岁的时候由人牙子卖给到贾府,少主知婢子命运多舛,待如同亲人般,婢子向来都是用心服侍的。可昨夜婢子也不到怎么回事,昨夜特别的犯困,在案桌旁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少主已经遇害了!” 王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朝钱乙点头示意,钱乙悄然离开片刻,迅疾返回又在王黎耳边低言了几句。 小荷房间有迷烟?看了凶手觉得仅仅凭借七张机栽赃嫁祸还不够啊,还要造成小荷不在场的证据?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 “小荷,你在府中曾可与人结怨?” 虽是只是单问小荷,一双利眼却也扫向众人,只见众人虽是噤若寒蝉,却齐齐举目向前方一男子望去。王黎心中微微一动,却见那男子身高不足七尺,蜡黄的面孔棱角粗犷,额头上一片乌青,并非汉人模样。 明知众人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人却异常淡定,神色间并无半分慌张,反而带着几丝凄苦之色。 这是故作镇定还是清白坦荡? 王黎饶有兴趣的走到那人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下人贾忠!”那人稽了一礼,言语间却依旧不卑不亢。 王黎靠近贾忠身边,直愣愣的盯着贾忠问道:“本曹适才询问小荷姑娘可曾与人结仇,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下人不知!” “那你可又知道众人皆望向你,又意味着什么吗?” “下人不知!” “哦!不知道?你确信你真不知道?”王黎轻蔑的扫了贾忠一眼淡淡说道,“那是因为本曹发现贾金曹并非是小荷姑娘所送汤羹药死,而是另有玄机,是被人栽赃陷害,你还不知吗?” “小人确实不知!” “不知?本曹已经说过小荷姑娘乃是被人栽赃陷害,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说不知?你既与小荷有仇,是否正是你杀害了你家少主,然后栽赃小荷?”王黎眉角一挑,喝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无凭无据,小人不服!” 朝钱乙努了努嘴,钱乙点了点头,掏出一支还未使用的迷香,王黎冷然笑道:“好一个不服!本曹专治各种不服!这是钱乙在你房中搜寻出来的迷香,大胆贼子,小荷姑娘房中的迷烟可是你布置的?还不从实招来?你可知本朝律令:杀人者当命偿之!” 贾忠终于抬起头看了贾老爷子一眼,叹息了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愁苦之色却更加浓郁:“小人但凭大人处置!” 堂下众人一时喧哗,众口纷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亏得家主那么信任他,还为他娶亲生子。草原上的人果然都是白眼狼养不熟!” “闭嘴!”人群中一声怒喝,却见贾老爷子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面露不忍得看了一下贾忠,又扫视了一下众人,众人鸦雀无声,这才转向王黎,稽了一礼说道,“一切但有大人公断,你等叫嚣着什么?” “大人,我家少主正是小人杀的,我愧对了家主和少主的信任,小人对不起您哪!”那贾忠听完贾老爷子的话,突然一改常态,那凄苦之色也全然不见,闭上双眼,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嘶哑着说道。 “果然是这狗贼!” “那狗贼都已经承认了!” 贾忠的话语在堂中重新惊起波澜,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却见贾老爷子走到贾忠身前,一拐棍就砸在贾忠背上,痛斥道:“你这狗贼,若非我,你十多年前就已经在雪地喂了狼,你说,你为何恩将仇报,断我贾家香火?你这狗贼还我安儿的命来!”说罢贾老爷子已扑在贾忠身上,一拳一拳的尽往贾忠背上招呼。 一旁的贾何氏早已将脸转了过去。 这贾忠先是不言不语,不吭不亢,待王黎点破后却又一口承认下来,贾老爷子和贾何氏却又面含不忍,贾老爷子的棍棒拳脚看似凶狠,却尽皆落在脊背一侧。 真是日了狗了,这那里是杀子杀夫之仇,倒像是在做戏! “结案?还命?你等当本曹是那种草菅人命的腌臜泼才?贾忠,既然贾金曹为你所杀,那么作案动机、作案凶器以及作案过程又是什么?” 王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冷然的看着二人,见那贾忠神色不定,又转向贾老爷讥笑一声说道,“贾老既然你已认定这贾忠是你的杀儿凶手,为何不见你往那贾忠要害之处招呼?” 贾老爷子及贾忠二人面面相觑,却听冷笑一声,喝道:“既然如此,按本朝律令,弑主之人杀无赦!钱乙、孙才,速将这背主弑主之人拿下,当场仗毙!” “大人!”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贾老爷子,莫非那贾安只是你的螟蛉,这贾忠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大人!”贾老爷子老泪纵横,一跤跌坐在胡椅上。 “贾老爷子,本曹敬你为贾金曹阿翁,不愿对你用刑,你还不从实道来,休怪本曹将你等下狱,大刑伺候!” 贾老爷子双目紧闭,泪如泉涌,半晌才一声长叹,黯然说道:“大人,安儿乃老夫独子,老夫与老伴三十乃出,一路含辛茹苦才养育成人。安儿自幼好学上进,颇为知书,长成后又蒙郡守大人抬爱出任金曹掾,老夫只能说是我贾家祖上佑护,上辈子烧了高香,又怎会不心疼我儿?”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可以隐瞒真相?不想替贾金曹报仇雪恨吗?” 王黎的话如剑一般直刺贾老爷子心扉,贾老爷子仿佛陡然间老了几十岁一般,泪如泉涌,沮丧的说道:“大人,这都是我贾家的命也!大人,你走吧,老夫就当没有生过安儿!”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这贾忠虽然并非贾安一案真凶,可贾安毕竟是贾老爷子独子,而贾忠显然也是知情者,为何贾老爷子却无动于衷,反而还竭力维护对贾安之死的真相更是要全力掩盖? 这凶手是贾府中重要之人吗?可是贾安并无兄弟,府中还有谁的命能大得过贾安去?还是贾老爷子在担心什么?可贾老爷子已年过花甲,有什么可担心呢?还有什么比杀子之仇更加重要呢? 王黎转向贾忠,目光如炬:“贾忠,你说!” “大人,少主正是仆所杀的,仆一时贪图小荷姑娘姿色,为少主所知,少主便痛责于仆,仆不忿怒而杀人嫁祸小荷!”贾忠朝贾老爷子和贾安遗孀以及那怀中的小孩磕了磕几个头,猛然直起身来奔向堂下的立柱。 “砰!” 血流满面的场景并未看见,王黎一脚将贾忠踢到在地,心中只觉得怪异无比,这贾老爷子不愿为子报仇闭口不言,贾忠宁死也要维护的人究竟是谁? 贾老爷子?虎毒尚不食子,肯定不会! 贾安遗孀?对于贾老爷子而言,一个儿媳妇哪里及得上自己的亲生儿子?肯定也不会! 王黎摇了摇头,走下堂来扫视着全场,却见贾安遗孀怀中抱着的那小孩双目茫然,只是呆滞的盯着众人,按说这孩子已四五岁了,也应该懂些事情了,可这孩子既无失去大人的伤心,也无别的小孩一般灵动。 孩子?孩子! 王黎心头蓦地一震:若非与这孩子相关?! 可这孩子不过四五岁,而且呆滞无状,又怎么可能是弑父凶手?凶手是在以这孩子的性命相威胁吗? 王黎看着那孩子,觉得自己已渐渐拨开迷雾,真相或许就在眼前。 暗自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摸了摸孩子额头,只觉得孩子额头似烙铁烫的发紧。孩子却一脸惊恐的看着王黎,紧紧的抱着贾何氏的腰腹,尖叫着将头埋在贾何氏胸口处,恍若王黎乃是阴间厉鬼般,兀自浑身颤抖着,不敢再将头伸出来。 “钱乙!” 钱乙点了点头,径直走向那孩子把了把脉,双眉微微一蹙,问道:“夫人,可容在下替小郎君瞧瞧?” 听到钱乙的呼唤,贾何氏麻木的眼神似乎转动了一下,将孩子抱了过来,孩子依旧惊恐的嘶叫着,四肢挣扎不已。 钱乙掏出一支银针在孩子人中、涌泉、曲池及少商穴各刺了一下,挤了几滴血出来,血如墨漆,咸鱼般腥臭。钱乙凑近闻了一下,接着又在孩子背上几处穴道来回推拿几下,孩子竟渐渐平息下来,缓缓睡了过去。 看着孩子气息逐渐平复,贾老爷子和贾何氏眼中包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惊愕和激动,贾何氏更是仿佛活过来一般,双颊泛红,眼神中充满渴望和炙热,恍若钱乙便是她苦苦寻找多年的初恋般,急促的问道:“钱先生,您能救治我家宁儿,是吗?” “夫人,你先别激动,且容我问几个问题!”钱乙再次把了把脉,想了想问道,“夫人,你家宁儿可是几日前才犯病?” 见那贾何氏点了点头,钱乙接着问道:“宁儿可是每次犯病的时候是否都是子时?每次犯病的时候总是手脚抽搐,全身滚烫?而且还会伴着一阵阵的惊恐不安?” 只听“哐”的一声,贾老爷子已经从座椅上翻了起来,一把打翻了座椅,动作之利索,令众人瞠目结舌,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抖抖索索、行之将木的老人,分明就是一个年轻健壮的小伙儿! 贾何氏泪水如喷泉般从眼中涌了出来,贾一把将孩子交给乳娘,“啪”的一声跪了下来抱在钱乙腿上,声泪俱下:“钱先生,您说的一点也不差,您既然知道我家宁儿的病,您也一定有法子救我宁儿是不是,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宁儿!未亡人贾何氏给您磕头了!”说罢,贾何氏嚎啕大哭,在地上“砰砰”直磕。 “夫人,你请先起来!”王黎虚扶了一把,示意堂下的丫鬟将贾何氏扶了起来,问道,“钱乙,你可知这是何病,你可曾有什么办法?” 钱乙双眉紧锁,看了看宁儿,目露不忍说道:“大人,宁儿这并非是患了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 王黎一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下河捉鱼虾,上树掏鸟蛋无忧无虑的时候,竟然被人下毒,何方贼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看来贾宁中毒必与这贾安之死相关了,这贼子果然心胸险恶! 看着欣喜若狂的贾老爷子,重新活过来的贾何氏,王黎长叹一口气,贾安已死,偌大的贾府便只剩下一个孙子辈的后人,难怪贾何氏与贾老爷子不敢追查真凶,难怪那贾忠宁愿背上这杀人重罪! 向堂下一众奴仆挥了挥手,待众人走出堂中,王黎示意其余护卫孙才、周康、朱彤、唐庆等人把手住各处,这才转向钱乙问道:“你可确定?” “大人,卑职可以确定宁儿身中剧毒!” “什么毒?” 钱乙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一字一句咬牙道: “子午断魂香!” 第4章 魅影现踪 子午断魂香,天下奇毒? 给一个小孩投天下奇毒?这是活久见,还是那人一把岁月活在狗肚子上去了! “正是!”见王黎疑惑的眼神,钱乙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说道,“卑职昔年行走江湖的时候,曾在徐州遇见一异人,与之聊起天下奇毒,竟夜不能寐。 那异人曾提及天下十大齐毒,子午断魂香便是第十位,乃是用狼蛛、蜈蚣、曼陀罗和断肠草炼制而成。其药自带芬芳,而中毒者无不是在子时发作,发作之时又全身抽搐,惊惶不安,旁人唤之不醒若失去魂魄一般,因此被称作子午断魂香。” “钱小兄,宁儿可还有治?”贾老爷子希冀的看着钱乙,焦急的问道。 钱乙点了点头说道:“当年与那异人交谈甚欢,因此蒙其所赐,给了我几例解药,而这子午断魂香的解药正在其中。” 贾老爷子与贾何氏、贾忠三人先是大喜,接着又露出悲愤和痛苦之色,贾老爷子更是捶胸顿足,泣道:“若是早知钱先生能治我宁儿,又怎能让安儿死不瞑目?” 王黎扶起贾老爷子,说道:“贾老,本曹知道贾忠并非真凶,贾忠与你应该都是知情者,你们说说吧!” 贾老爷子难掩脸上悲愤之色,接过贾忠递过来的茶汤浅浅的抿了一口,徐徐说道:“大约十余日前,安儿从郡衙回来。吃饭的时候,老夫见他脸上犹有愤愤之色,老夫与之开解。 安儿却告诉老夫他发现本郡的盐铁及货币诸事,这几个月以来数目缺口甚大,因此他打算禀告郡守大人,以便彻查。谁知那兵曹副指挥使万剑却要求他暂勿上报,且待既然再行处理。 那兵曹副指挥使万剑乃安儿进学之时的好友,又兼现在同在郡治处事。因此老夫也劝安儿息事宁人,那些盐铁或许被万剑贪污挥霍了,既然万剑也提出请缓解几日,又何须因几日的时间而得罪自己的同窗同僚?且待宽限他几日,让他补齐就是。” 贾老爷子脸上现出悔恨之色,接着说道:“老夫一生行善,却不想也正是这一念之差却是害了我的安儿,也差点害了我的宁儿。又过了三五日,那万剑和安儿一起回到我贾府。 结果,当夜他二人在书房一起喝了很多酒,二人也聊了很多,直到天亮时分,万剑才扬长而去。后来安儿告诉老夫,那万剑无意间说漏嘴,其已早加入太平教,而万剑所盗盐铁货币均已交给了太平教,万剑已无法填补空缺。” 太平教? 王黎心中一震:太平教?可是张角所创的太平道?历史上那高喊“天下大吉”大名鼎鼎的太平道? 却听贾老爷子继续说道:“太平教乃本州巨鹿郡张角所创,供奉黄老之术,前些年在冀州、徐州、兖州等地禳灾布道活人无数,乃世人眼中的活菩萨,又怎会唆使他人偷盗官铁官银?” 果然就是太平道! 王黎一愣,如果太平教真是太平道的话,老爷子的话却是大有可能,如今已是光和六年下了,明年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甲子年,张角届时将在冀州振臂一呼,大汉八州二十八郡响应者云集,如没有兵器、盐铁以及货币军饷如何成事?如何打造自己的军队? “虽然老夫并不信此事乃太平教所为,可是想想那张角创教十数年,旗下教众遍布各州,怕不有好几十万?因此老夫也不敢让安儿张扬。可是安儿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不顾我等劝阻,私下写了几页纸,说是待几日之后将亲手递交给郡守大人。” 是了,前几日明公前往冀州公干并不在郡中,看来贾安应是察觉出郡中涉及官员众多,怕事情泄露,并不敢交于郡长史。王黎点了点头,问道:“纸呢?如今可还安在?” “贾忠,还是你来告诉大人吧。”贾老爷子向贾忠示意了一下,待那贾忠朝贾老爷子行了行礼,却又解释道,“大人,这贾忠乃是老夫十多年前往来辽东经商的时候,从雪地中救起,虽是胡人,却识得诗书,懂得账目,向来又忠心耿耿,是以老夫一直颇为放心的将贾府交于贾忠管理,就是安儿有时拿不定的事情也会找贾忠商量。” 王黎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却听那贾忠开口说道,“那日万剑走后,少主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忙了一天,傍晚时分才将两张纸交给仆,让仆好生看管,就算丢掉性命也要保证此物不落入他人手中。” 说罢,贾忠将靴子脱了下来,又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将鞋底撬开,双手一掰,鞋底与鞋身脱离开来,鞋底上赫然藏着一张绢。 “仆已那纸上的内容誊抄在这绢上,并将其付之一炬。”贾忠将绢递给王黎,接着说道,“少主后来又重新整理一份,然后藏在一本《九章算术》中,并将这《九章算术》从书架移到暗格中,并严令仆与小荷严守书房,除家主和少主外不得任何人出入书房中。” 原来那书架上和暗格中遗失的《九章算术》却是一本贾安誊写的盐铁账目! 王黎接过那张绢,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张绢上记录的尽是这一年以来金曹的盐铁货币账目,其中盐铁两项分别亏空一百二十石和四百石。而所发生的亏空的日期正是万剑押运和看守其间。 《汉书?律历志上》曾记载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也就是说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约为现在的六十斤,三十千克。 一百二十石盐,也就是七千二百千克,按汉朝的提纯,人均一天消耗盐10克,一百二十石盐至少可供七十二万人食用一天,或者说两万人可以食用一月有余。而四百石的铁,则可以打造五斤重的兵器约五千多把。 果然是触目惊心! 王黎心头一沉,示意贾忠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日,那万剑又来到我贾府,结果这一日,少主与他在书房中大吵大闹,直到傍晚时分,万剑才走了出来,临走的时候曾放话到让少主不要后悔!” 贾忠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因这万剑与少主乃至交好友,因此小主人与万剑也非常的熟识,那日清晨万剑刚来之时还曾抱过小主人。现在想来,小主人可能就是那时就已经被这万剑贼子下了毒。 那日子时,小主人毒性就开始发作,我们都以为这只是小主人生了病,并无大碍。于是第二日就去魏郡,请了那名医张三剂来替小主人救治,可是这张三剂也无计可施。” 张三剂就是魏郡名医张晨,据说不管病患病症如何,只要病患还清醒,三剂之内必然痊愈,更难得的是张晨还经常为付不起医药费用的黎庶、车夫、小贩免费诊治,活人无数,因此全城人均尊称为张三剂。 张三剂确是名医不假,可这是身居十大奇毒的毒药,医不对症,张三剂自然也无可奈何。 王黎暗忖了一下,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我等又找了几处名医,结果发现都没有好的办法,小主人的症状已日趋严重,除了少夫人和乳娘外已不认识他人,人也越发的呆滞。” 贾忠神色黯然,言语之中尽是苦涩,“昨夜子时时分,小主人再度发病,仆陪着少夫人去找少主,结果就发现少主已经惨死在书房中,暗格中的《九章算术》也不翼而飞,而暗格中却多了一个纸条。” 贾何氏起身,从袖笼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王黎眼前,只见上面赫然写到: 宁儿之命尽在汝一念之间! “少夫人见到少主的惨状已瘫倒在地,仆没有奈何只得迅速禀告家主,由家主定夺。家主猜测少主之死应该和万剑甚至太平教有关,而少主乃魏郡金曹掾朝廷官员,必然会惊动朝廷派人查看。 家主既想护住小主人,又不希望少主死的不明不白,因此一边命小人去小荷姑娘布下迷烟。另一边却又让小人将那纸绢书藏在鞋垫中并伪装少主中毒假象,同时借机在众人面前散布仆与小荷姑娘有仇恨。” “那这张纸又怎说?”王黎将贾何氏所递的纸条收起,又从怀中掏出写着‘九章算术’的纸条掷了过去,问道。 贾忠捡起那张纸条,歉意的看着小荷,说道:“本来想着若是遇上一个昏庸无能之辈,小荷姑娘将替真凶戴罪,却可以借此保全小主人。 若遇上一个中人之姿之辈,以仆乃一介胡人,不过恩将仇报‘栽赃陷害’,则仆将带着证词上堂,根据小主人安危再确定仆是否要在衙们大堂上呈上此证。 至于大人手中的纸条,则是仆自作主张存放于此,想着若是老天开眼,我贾家能遇上大人之类的官员,少主之冤屈或许能够得以伸张!” 王黎点了点头,看了贾老爷子和贾忠二人一眼,问道:“若是那万剑借助太平教之力,灭了贾府又当如何?” 贾忠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仆蒙家主活命之恩,又以远方侄女妻之,仆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再说,纵使我贾府满门俱灭,届时因仆乃胡人且与小荷及家主仇怨,或许反而能觅得一丝生机,终不至让我贾府冤沉大海。却不想得遇大人一眼看破仆与家主所谋之事。”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王黎点了点头,这贾忠虽是胡人,倒是如春秋战国时朱亥、侯赢一般的义士。这法子也并不可取,特别是小荷冤屈可能无辜害命,却也是无奈之中的自保了。 看了看门外,落日残照,余晖掩映,天色渐渐阴暗。王黎一把拔出配剑,肃然喝道:“众位兄弟听令!” “诺!”众侍卫双手背负,腰跨钢刀,齐整整的站在身前。 “钱乙、唐庆、朱彤!” “卑职在!” “你等三人暂住贾府,护佑贾府中人,并着手救治贾宁,不得有误!” “诺!”钱乙三人出列齐齐抱拳喝道。 “孙才、周康、赵五、刘七!” “卑职在!” “你等四人随我1返城,火速前往兵曹军备器械司捉拿凶手万剑,不得有误!” “诺!”四人齐齐抱拳,随王黎疾步走出门外,齐齐翻身上马朝邺城飞奔而去。 …… 十数里的路程说近也不近,可是在众人的疾驰之下,还是在将将落门之前已赶到城门前。 天边残阳如血,暮色渐盛。鱼纹般的云彩浸染着朵朵绯红挂在天边,仿佛针织的羽绒,又恍若镶嵌在天空的棉花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汉朝当年强盛一时,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打得匈奴痛呼“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可曾想到这大汉朝亦如这天边的夕阳,早已江河日下,日薄西山? 驻马城门下,王黎回头望去,远处的山峰、树林、村庄影影憧憧,渐渐的淹没在黑暗之中。 注释: 1按汉朝习惯,自称时应为“某”,但为方便读者日常习惯,本书中自称统一为“我”。 第5章 明月弯弯照长街 魏郡军备器械司隶属魏郡兵曹,主要负责魏郡地方军的军备、将士服装、兵器、战时工程器具、城墙防御物事、兵力防御分布图等物件的管理、维护和更换,乃魏郡重要军事要地。 军备器械司坐落于邺城北安平大街,两棵胡杨高大挺拔的矗立在大门两侧。司衙门前数名侍卫站立两侧,一手叉着腰部,一手紧握钢刀,面无表情,一片肃穆。 “贼曹奉命查案,胆敢阻挠者杀无赦!”王黎一行飞奔而至,火速跳下马来,将马缰随手一扔,便往司衙中疾奔而去。 众人进入司衙,只见司衙中人来人往,烛火高照,王黎手按配剑,一声厉喝:“兵曹副指挥使万剑何在?”声若惊雷,震得堂上檩梁灰尘簌簌直落。众人一愣,鸦雀无声。 片刻,一名身着官服的吏员走上前来,拱手道:“敢问大人可是贼曹掾王参军?我兵曹与贼曹向来互不干涉,却不知王参军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王黎哼了一声,孙才已举着令牌高喝道:“兵曹副指挥使万剑涉嫌谋杀金曹掾贾安,我等奉命捉拿此贼!” “啊?参军大人,那万剑今日告假不曾前来。” “搜!” 王黎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大手一挥,众卫士散入衙中。 见孙才等人里里外外搜了一刻钟,也不见万剑踪影,王黎面沉似水,冷哼一声,一行人鱼涌而出。堂中众人只觉得脖子飕飕发凉,待回过神来,门前马蹄声已渐渐远去。 王黎等人离开不久,军备器械司隔着一条街的地方,“砰!”的一声,一道烟花直冲霄汉,在夜空中绽放,转瞬间化为点点光芒四散而开,恍若朵朵盛世莲花。 王黎冷笑一声回过头来,看着半空那朵朵烟花,眉毛一扬,双腿一夹,胯下红马如同流星般没入黑暗中。 …… 邺城南永丰大街平安坊,一三十许的男子一袭黑衣,站在院落中望着夜空中渐渐消失的烟花,一手勾住墙头,腰部一拧已翻身骑在墙头上,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着越来越亮的火光,冷冷一笑,仿佛山野间的夜枭。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明月弯弯照长街,嫦娥姑娘透过婆娑的枝叶,给邺城的街道披上一层斑驳的银纱。可惜只有明月,没有美人,陪伴自己的也只是胯下的战马和孙才等人。 王黎看了一眼渐渐升起的明月,一颗心却提了起来。从贾府到兵曹军备器械司,再从城北安平大街至城南永丰大街,时间已悄然流逝一个半时辰。 他还有一个约会,所以他心急如焚,如渴骥奔泉般急促,只怕再稍微晚点,那人已杳然远去。 当然,与他相约的并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人,也绝非“莲动下渔舟”的佳人,而是一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兵曹副指挥使万剑! 五骑人马手执火把,从远处飞奔而来,尚未至大门,便听一声大喝“都闪开!”,王黎已纵马越众而出,手中长剑一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道明月已击在大门之上。 明月虽还晦暗,剑光却如明月。 大门轰然打开,王黎一众已疾步跃了进来。前门、中门、后门,耳房、厢房、中堂,前院、中院、后院,众人如蝴蝶般穿梭其中,但见庭院幽幽,火把煌煌,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又被走脱了? 想起那半个时辰前燃起的烟花,王黎皱了皱眉,摸了摸堂中案桌上的铅釉陶茶盏,却觉茶水未凉尚有余温。一个箭步已窜出大堂,左脚在院中一蹬,一个纵身,只见墙面迎面而来,暗提一口气,右脚在墙面上顺势一踮,飞身站在墙头。 站在墙头之上四下打量,四周昏暗,只有小巷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正向巷口疾奔。 “哪里去?” 王黎气运丹田一声大喝,脚尖一踮,如猿猴般在高墙和坊市间来回奔纵。顷刻间,已渐渐赶上,却见那人影抬头冷笑一声,脚下一蹬,仿佛一条游鱼悄然转入巷口隐匿不见。 巷口正好在永丰大街与平安巷交界处,而前方十数米却正好是清河巷。王黎眉眼一扫,已发现黑影竟绕到清河巷,难怪刚才竟失去他的踪影。 王黎双脚奋力一蹬,宛若大鹏展翅,从屋顶直扑街心。刚刚落地便听得身后一声大吼“何方宵小,竟敢夜间破禁?”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和兵戈声从后传来,只见一队骑士转瞬即至。 定睛一看,却是魏郡兵曹指挥使和琳。和琳率众迅速来到王黎身前,借着火光一看,迅速滚下马来,稽首说道:“王参军?卑职和琳见过王参军,今夜乃卑职巡城守禁,适才见参军一人独行还以为有人犯了宵禁,冒犯了参军,还请参军见谅!” “和指挥,闲话少叙,本曹正追踪贼子,还请麾下兄弟火速让开,切勿误了本曹大事!”王黎瞪了和琳一眼,正待离开。 却见和琳嬉皮笑脸、一脸谄媚上前拉着王黎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有什么事您让小的效劳即是!” “是吗?”王黎似笑非笑的看了和琳一眼,却听得身后一声战马嘶叫,正是自己的枣红马。王黎嘴角一扬,一声激越的口哨声乍然响起,那枣红马听见主人的呼唤,一声长啸,如一团火焰一般从远处飘了过来。 王黎一脚双腿轻轻一曲一纵,跃上战马,回头看了看已渐近的孙才、周康、赵五和刘七四人,朝孙才和周康二人使了个眼色,见二人拔马沿着永丰大街尽头走去,渐渐没了踪迹。这才转头向和琳笑道:“既然和指挥愿意效劳,就请和指挥和本曹一起前去看看。” “得嘞!”和琳迅速跨上战马,得意洋洋的朝着麾下士兵喝道,“兄弟们,王参军命我等协助捕贼!若是能够拿住此贼者,本指挥今夜请他去落红阁喝花酒!” 众骑士“嚯嚯嚯”的嗷叫着,纷纷上马,随王黎往清河巷疾奔而去。 远远的只见一条黑影正向前飞奔。 眼见这黑影即将跑出巷口,却听得巷口外两声马鸣,巷口处转出两骑人马。黑影止步往后扫了一眼,身后巷口已被一队骑士封的严严实实。黑影大吃一惊一声长啸,一把弯刀带着破空声脱鞘而出,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身,借着月夜淡淡的银辉,如一团墨一般泼向两骑。 孙才和周康相视一眼,双脚一蹬,二人已跳跃马下,手中长刀齐齐向黑影挥去。 看见三人交织在一起,王黎大手一挥,众骑士已飞奔过去,将三人围在中央。 王黎心中大定倒也不在着急,慢吞吞的跨着战马,瞥了一眼和琳问道:“和指挥,你可知本曹此次所擒何人?” 和琳拍了拍马脖子哈哈一笑,长鞭直指黑影,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在下知道只要王参军出手,那人定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大人要不要在下助两位兄弟一臂之力?” “好啊,那就有劳和贤弟拿下这万副指挥使了!” “没问题,包在小弟身上,和某正愁没事干,这就让兄弟们一起捉拿此贼,保教还大人一个活生生的万副指挥室使!”和琳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口,脸上突然一愣缓过神来,诧异的看着王黎,“万副指挥使?大人,你说这贼子是我兵曹副指挥使万剑?” 王黎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和琳说道:“怎么,和贤弟是在质疑本曹吗?本曹听说和贤弟与万副指挥使私交甚厚,好的同穿一条裤子可有此事?” 和琳抬起头来,讪讪一笑说道:“大人说笑了,这万副指挥使虽然乃在下下属,但在下与此人并无深交,什么私交甚厚,同穿一条裤子都是外界乱说而已,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哦?那不知和贤弟打算协助愚兄大义灭亲呢,还是徇私纵匪?” “哈哈,当然是大义灭亲了!”和琳哈哈一笑,笑声戛然而止,一张脸如苦瓜般看向王黎,“大人,这万剑与在下真无任何干系!只是这万剑究竟所犯何事?能否告知在下?” 王黎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瞪了和琳一眼,“和大人这么关注案情,莫非想给万剑脱罪不成?” “不敢不敢,大人稍息,且待在下前去捉拿此贼!”见王黎的神色,和琳顿觉身子一矮,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纵马飞至圈中,长刀一指趾高气扬的喝道,“万剑贼子,你身为我兵曹副指挥使,竟敢勾结贼子?我大军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黑影一刀挡住孙才、周康二人的联手攻击,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正是魏郡兵曹副指挥使万剑。 万剑喘了一口气,蔑视了和琳一眼,笑道:“切!就凭你这狗官?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与老子比试?” “你!你这恶贼,胆敢对本官不敬!” 和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哆哆嗦嗦的指了指万剑,不顾众人的神色,脚下一夹拍马上前,长矛一挥,一道寒光向万剑飞去。 月亦寒,光亦寒。 寒光还未及万剑身前,就听得万剑一声厉喝:“看我九天十地暴雨梨花针!” 那万剑一剑打断矛影,从怀中掏出一物怦然砸在地上,地上腾地升起一团白色尘雾,以万剑为中心四面八方飞散开来,众人纷纷四散躲开,掩嘴直咳,待抬起头来,那万剑竟已全然看不见,方圆十来米白茫茫一片。 和琳一阵惊愕,却觉长矛骤然一沉,一人已在长矛上一踮,跃向半空。 万剑踏上高墙,举目四下,只见众人尚在白雾中纷走躲避,啧啧一笑:此次老子离去恰如游龙入大海,鲲鹏在天涯,看你等如何找我? 陡然心头一震,头顶传来一声大喝,如雷贯耳: “万剑,哪里去!” 第6章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未篡谦卑时 万剑跃上高墙之时,脑海中还想着游龙入大海,鲲鹏在天涯。可惜,大海尚远天涯更遥,明月却近在咫尺。 王黎一声厉喝,一道明月从天而降。 那明月在眼中越来越近,丝丝光华清晰可见,凄凄寒意让皮肤直起鸡皮疙瘩。 万剑来不及持刀格挡只得横臂身前。蓦地一阵刺痛,如相思般一阵刺痛,相思入骨,明月亦入骨,身子和胳臂已然两分。断臂处血花四溅,一声惨叫,万剑已仰天跌倒,渐渐没入巷底尘雾之中。 却见尘雾中兀的冒出一段矛尖,那长矛已从万剑背心而入,将万剑刺了个对穿,胸前血流汩汩,矛尖殷红一片。 尘雾渐渐散去,王黎跳下高墙冷冷的扫了和琳一眼,和琳不禁打了一个寒蝉,支支吾吾道:“大人,适才在下被…被那尘雾迷了眼,只是下意识的…挺矛而已。” 下意识的吗?特么的,这线索就这样给断了! 王黎心里骂了句脏话,看着横挂在长矛的万剑,冷然说道:“是否王某还要庆幸掉下来的不是自己,否则现在躺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了是吧?” “啊,不会…怎么会?大人金刚护体,断不会如此!”和琳急急的摆了摆手,赔笑道。 王黎摇了摇头,虽说贾府一案真凶已经伏诛,贾府阖家上下的安危警报业已解除,可这万剑显然并非幕后之人,一百二十石的盐和四百石的铁,区区一人如何能运走? 哪怕此人是魏郡兵曹副指挥使,哪怕此人手握重兵,执掌城门防守及盐铁押运诸事。从计划的制定到盐铁转运,守城士兵、兵曹甚至魏郡官员又有多少人参与此事?王黎一无所获,但可以肯定的是,万剑身后必然有一张更大的网! 按贾老爷子的说法,这万剑乃太平道中人,那么这网中又有多少太平道人?整个魏郡又有多少太平道人? 遗憾的是,万剑已死的不能再死了,死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明月也爬到半空,夜雾渐渐升起,在月光的照射下,氤氲蔓延,仿佛给邺城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帷幕。 王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万剑,又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和琳、孙才、周康及众骑士,也不知晓其中是否还有太平道人,只觉得这一切都恍若此时的邺城一般,眇眇忽忽,隐隐绰绰。 在万剑身上搜索了一下,发现并未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甚至那本《九章算术》也不在其中。想必已经被万剑毁掉了吧,王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孙才四人说道:“你们将这尸首收回贼曹司衙,就回去休息吧!” “诺!”四人应声抱拳。 却见和琳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王黎在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和琳,抱了抱拳说道:“今夜虽说没有捉住活的万剑,却终究没有让他逃脱,有劳和指挥和众位兄弟了。就烦恼和指挥代王某请兄弟们喝个酒,王某就此别过!” 和琳讨好的走上前去,一把接过银子小心翼翼的揣到怀中,仿佛那并不是银子,而是一方开国玉玺般,生怕磕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朵朵花儿,谄媚的问道:“大人可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去了,还得回家陪阿母呢!”王黎摆了摆手,一跃跨上战马,双腿轻轻一夹,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 明月高悬,银辉泻地。 王黎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是子夜时分。 王黎的家在邺城南永丰大街甜井坊,占地约半亩的三进院落,还是王黎任职魏郡贼曹掾后托人典买的,因是典买,两万钱上下,按王黎目前的工资秩三百石,算下来一年有九万到十万钱,所费倒也不多。此时已近深夜,院中却还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和说话声。 虽然今夜的任务并不算成功,虽然将来仍然是一团迷雾,但他听着院中那熟悉的声音,看到门口灯笼散发出的淡淡红光温暖而又光明,负面情绪早已悄然散去,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也一片温馨。 王黎当然并不是王黎,而是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的黎儿。他不过是当了一回英雄,就被雷电带到了这里,带到了东汉辽东王家。当然来的也只是魂魄,这是个玄幻却又难以解释的现象,或许在那闪电末端就连接着时空黑洞,谁又知道呢? 他借着雷电之力,打算携带九天气势君临天下,却一样迷茫和惶恐,命运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反抗,就将他附身在孝顺却又懦弱的王黎身上。度过了几日的病床生活,如果不想继续看着名义上的母亲整日里一筹莫展、以泪洗面,他就只能承认自己就是王黎,辽东王黎! 只可惜,他来的这个时代,是大汉最黑暗的时代,甚至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如果他不想被人吃掉,那么就只能吃人。于是他摈弃了原来王黎身上的懦弱,当街拔刀,见义勇为。于是他成了邺城的英雄,也成了魏郡贼曹掾。 一阵唏嘘,王黎来到门前,轻轻拍了拍,一张清秀的小脸蛋从门缝中探头出来,旋即打开中门,惊喜叫道:“是少主回来了!” 王黎怜爱的抚摸着小姑娘的头:“至儿,你怎么还不休息,阿母睡下了吗?” 至儿名唤夏至,当初王黎当街仗义杀人,以一己之力救下的正是至儿一家。而夏家也因此变故,家当器物尽皆损坏,身无恒产,一家老小四口贫无立锥之地,嗷嗷待哺,适逢王黎典买新居添置仆役,遂举家托身府上。 至儿恰至总角尚未及笄,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头顶扎着两个小结形似羊角,小脸蛋上挂着一弯浅浅的月牙,仰头答道:“夫人还未就寝,正在堂屋缝补少主的靴子。至儿也不困,至儿还要和阿母陪着夫人等少主呢。” 东汉末年男女大防倒不为甚,更何况至儿年纪尚幼,心中一暖,王黎轻轻刮了刮至儿的鼻弹,牵着至儿轻快的向堂屋奔去。 堂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楠木桌几,四周围放着几张小枰。桌几上两支铜灯摇曳着火光,虽不昏暗却也不甚光明,一个中年妇人危坐正堂之上,身着一件枣红曲裾,直系淡黄腰带斜披白色襦衣,一手握着靴子,一手捏着针线。妇人面容苍白,樱唇琼鼻,姿态端庄,年轻的时候定然是名闻乡里的大家闺秀,只是额头上浅浅的皱纹让她看上去也不再年轻。 旁侧则陪坐着一个老妪和年过及笄的少女,王贾氏与那老妪两人不时低语,少女脸蛋一阵通红。 “阿母!” 王黎疾步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才直起身来将妇人手中的针线靴子放在桌几上,拉起妇人的手,坐在一旁小枰道:“孩儿不孝,又劳阿母久候了。只是孩儿如今是官身,督查郡县贼曹,郡中捕盗、查案诸多事务繁杂,还请阿母务必爱惜身体,以后早些休息,切勿再等孩儿了。” 王贾氏拍了拍王黎的手背,慈祥的看着王黎,说道:“黎儿,娘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哪有那么孱弱,为娘也只是一时睡不着而已。” “夫人,您也忙活了一天了,既然少主回来了,您也早点息着吧!”夏妪见是王黎回来,微微屈身道了一个万福,拉着至儿自去左厢房休息。 “阿母,可是还不习惯?要不明日孩儿去牙行看看,寻两个乖巧的丫头回来服侍您?”王黎轻轻的扶着王贾氏越过堂屋后门,来到后面的耳房前。 “何至于此?为娘又不是七老八十,刚才只顾着和夏妪聊着她大姊的事来呢,不觉就已经夜深了。”王贾氏点了点王黎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沉凝,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和不安,“自你阿翁离开后,这么多年为娘还不是一个人将你带大?也不知你阿翁现在在哪?是死是活!” 如今虽不如当初汉高祖时官府允许甚至鼓励人口买卖1,但这几年大汉党锢之祸,风雨飘摇,天灾人祸更是不断,逃难灾民卖儿鬻女,私相授受非常普遍。不过王黎心理终究还是迈不过那道坎,既然王贾氏不愿意,他倒也不再坚持。 至于阿翁,原来王黎的记忆中也不曾见过几回,更何况来自千年以后的黎儿,更是一头雾水。 王家在辽东即非大姓,更非士族门第,甚至在王黎四五岁的前还一度隐居山林。可阿母日常行事一副名门大家的模样,阿翁又是怎生婚娶的呢?而且这么多年来,王家的大门也不曾见阿母的亲戚登门往来。 当然,更离奇的是阿翁临走前居然给王黎留下了一本内功功法及剑谱,功法乃是《庄子心经》,而剑谱却正是王黎一直修炼的《白云十三式》! 想到这个便宜老爹,王黎突然觉得原来这个老爹竟也是一团迷。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王黎索性起身,翻开《庄子心经》按图索骥,打坐练功。 慢慢的心神渐定,体内真气宛如窗外的银辉一样滋润和温养着经络。一道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身前,案桌上的铅釉陶茶盏在月光下反射着如玉的光辉,雪白如银,暗红似血,恰似和琳刺穿万剑那一瞬间,刺目而森寒。 “适才在下被…被那尘雾迷了眼,只是下意识的…” 脑海中猝然想起和琳的解释,王黎心头蓦地一震,堂堂一郡兵曹指挥使,行走行伍之间,竟会因为一团白雾失去方寸,下意识的将万剑刺个对穿,还恰巧就在那心脏之处? 和琳那张时而阿谀奉承谦卑惶恐、时而趾高气扬气急败坏的面孔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未篡谦卑时! 王黎心中一惊,推开窗户脚下一个倒钩,已翻身跃上房顶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注释: 1西汉人口买卖:《汉书?货食志》记载: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 第7章 九章算术 夜雾如纱,明月似水。 和琳与众人在落红阁大醉一场,谢绝了众人的护送,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的回到家。 关上院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双眼微微一闭,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掉在尘埃之中。再次睁开眼,眸子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态? 朝一旁的老仆摆了摆手,和琳只身走进书房,掩上大门插上门栓,推开窗户朝院落四周打量了一下,又紧紧的合上窗户,用燧石点燃蜡烛,这才靠着胡椅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 那书竟然是一本《九章算术》! 《九章算术》是中国古代的数学专著,《周髀算经》、《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等九部著名数学巨著并称为“算经十书”,乃我国古代数学的高峰。魏晋时刘徽为《九章算术》作注时说: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数之流则《九章》是矣。 《九章算术》包括: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及勾股等九章,其中勾股定理直到后世在高等数学及其他学科中都有广泛的应用,乃“几何学之基石”。 只是这和琳乃一郡兵曹指挥使,不研究兵法战阵,不琢磨军需兵备,却抱着一本《九章算术》爱不释手,莫非他还打算改行研究数学做一名数学家? 和琳将书放在案桌上,小心翼翼的一页一页的翻开,从书中抽出几张“蔡侯纸”,却将书轻轻阖上,靠在椅背上拿着那几张纸在烛火下仔细的端详。 “……” “五月初九,盐拾叁石,铁矿廿玖石。” “六月初一,盐拾伍石,铁矿廿柒石。” “七月初七,盐拾玖石,铁矿卅壹石。” “……” 纸上并未写着勾股定理之类的东西,反而记录的是光和六年魏郡盐铁亏空事项,正是贾安秘密记录下来的盐铁亏空疏,原来此书赫然便是贾安所藏之《九章算术》。那万剑自知不得逃脱,趁白雾弥漫之际,竟已将书籍悄悄的交给了和琳。 和琳长舒一口气,将纸置于火烛之上点燃,纸尖渐渐腾起一圈烟雾,恍似一张狰狞的脸孔,在半空缭绕盘旋,良久方散去。 眼见那纸慢慢烧成一撮白灰,和琳这才拍了拍手,和衣躺在床上:“幸好那贾安已死,账目未曾泄露出去。万兄弟,你英灵未远,你一定要看着愚兄,愚兄不久就让王黎那厮下来陪你!” 见和琳已安然入睡,房顶上一道身影起身打了个哈欠,嘴角轻轻一扬,几个纵步,如幽灵般融入夜色里。 …… 翌日清晨。 洗完手净了净脸,王黎来到堂中,早餐却早已摆放在桌几上,两碗粟米粥,一盘肉脯,一碟水煮菘菜,还有一碟酱腌芦菔。 菘菜,也就是大白菜,古称“菘菜”,又名结球白菜、黄芽菜或包心白。而芦菔,则是一种白萝卜,北宋文豪苏轼当年还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撷菜》,诗曰中: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 “阿母!你昨日和夏妪在聊什么呢?”危坐小枰,端起一碗粥,夹了几片肉脯,拌着菘菜和芦菔几口就已下肚,不得不说,这天然的食物就是爽,虽无多少调料,却是清新爽口,王黎不顾形象的拍了拍肚子,问道。 “慢点吃,慢点吃,你总是这么着急干甚,又没人和你抢?”王贾氏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才转过头看了看身旁服侍的少女,笑道,“和你夏妪说的自然是这丫头的事情了。” 少女自然是至儿的阿姊,唤做夏蝉的姑娘,也就是当初被王黎救下的女子。夏蝉听见王贾氏的话语,眉眼半敛,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 “她阿母昨夜正和我聊起她的婚事呢。说是昨日晌午,隔壁马家老妪上门替人向她提亲。”王贾氏突然正色说道,“黎儿,夏翁一家虽已托身我王家,但家中的情形你已尽悉,除我母子二人及夏翁一家外,家中悉数也无他人,蝉儿去年就已及笄,你可不能误了人家。” “阿母说的是,既然夏伯和夏妪已经谈妥婚娶,那纸卖身文书自当归还。不过,阿母,既然是我王家的喜事,我们是否应该置办些嫁妆呢?”王黎瞟了一眼一旁手无足措的丫头,点了点头笑道,“当然,相比此事,孩儿更好奇的是究竟哪一家男儿竟能抱的蝉儿归呢?” “你莫取笑蝉儿了。”王贾氏笑了笑,解释道,“是如意坊裴家铺子的裴家二郎。蝉儿阿翁说,裴家二郎模样甚是周正,老实本分,委实可托终身。” 裴家二郎?好像是叫裴续吧?这个人王黎倒是有些印象,就住在城南永丰大街如意坊,与王家仅隔一道坊。父母早亡,与兄长裴继相依为命,兄弟二人在如意坊操持了一家山货铺子。 裴继主外,常年奔走于山间草林,负责山货、野豕等货物采买。裴续主内,打理铺子买卖一切勾当。裴家能有今天这般模样多赖兄弟二人相互护持。 不过说到老实本分,王黎暗自一笑,老实未必是真,侠气倒是有几分,当初王黎营救夏家的时候,这个裴续就站在身后摇旗助威。莫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了人家夏大姑娘吧? 王黎用完早饭与阿母闲聊了几句,就见钱乙、朱彤、唐庆及孙才、周康五人联袂来到府中。 “一大早就赶回来,还没用过早饭吧?贾宁的毒解了吗?”王黎将众人迎到书房,示意众人在案桌旁坐下,呈上一盘肉脯和两例果脯,问道。 钱乙等人嘿嘿一笑,抓起肉脯和果脯就往嘴里塞,一边说道:“大人,那异人果然是杏林国手,在下给宁儿用完药,一夜间宁儿已经痊愈。” “恩,那你可知那异人可有什么徒弟或者亲朋也懂那子午断魂香吗?” “当年与那异人交谈之间,并未听那异人提及过徒弟,所以卑职并不确定。”钱乙回忆了片刻,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惊疑,“大人,你的意思是?”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据你所说,这子午断魂香居天下十大奇毒,其药方必然非常珍贵,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既然那异人知晓其药方,而万剑已死,那么从那异人身边的亲朋或徒弟着手,或许能找到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线索!” “大人,你不说,卑职也打算向你主动请缨,去调查一下这子午断魂香的来源。”钱乙嘿嘿一笑,又抓过一片肉脯塞在嘴里,接过王黎递来的凉白开,灌了几口,打了一个饱嗝,接着说道,“卑职听说那异人现今正在我冀州,卑职用过饭就去找寻!” 王黎将昨夜的事情与众人说了一遍,听得座中一声怒吼:“此等狗贼不思为朝廷尽忠,安抚黎民,竟敢与贼人勾结狼狈为奸,实在该杀!” 周康在案桌上狠狠一拍,已豁然站起,正待请命,却觉衣襟一紧,原来却是孙才拉扯着自己,目视自己,不觉勃然大怒,一把挣脱孙才的手掌,拱拳说道:“孙兄弟,如果你不愿意去,俺绝不勉强,大人,就让周某一人前去,定能拿的那和琳归案!” “周兄,非是孙才惜命,而是大人另有安排。”孙才看着周康那横眉冷对的神情,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问道,“周兄,你的武功可比得过大人?” “俺是莾直的汉子,只有一身牛力,怎及得大人武艺高强?” “既然你知道大人武艺卓绝远非那和琳可敌,那我再问你,大人昨夜为何并不直接将那和琳拿下以正律法?” 周康拍了拍脑袋,瞪着孙才,说道:“你也知道俺只有一身蛮力,并不会那些花花肠子,你问俺,俺怎么知道?” 孙才轻咳了一声,朝周康努了努嘴,周康摸了摸额头蓦地开窍似得,抬头看去,只见王黎正是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周康迅速低下头来,讪讪的说道:“大人,卑职并没有说你,卑职是在说孙兄弟…大人,卑职…卑职嘴拙,请大人恕罪!” 说罢又一把将孙才的手打开,愤愤道:“还说是好兄弟,你知道俺头脑不够机灵,俺说错了,也不知道告诉俺。” 孙才愕然,众人一阵大笑,王黎也不禁莞尔,这周康性格粗犷,头脑大条,在贼曹掾也算是另类了。 王黎拍了拍周康的双肩,赞许的看了孙才一眼,环顾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面色肃然,比肩站立,点头说道:“孙才猜测的不错,本曹之所以昨夜没有捉拿和琳,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我们从贾府归来不过一两个时辰,万剑就差点从我们手中溜走,而且从年初到现在整整十个月的盐铁频频被盗而无人知晓举证,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说明太平道在我邺城已经织就了一张大网,这其中我们所知道的仅仅万剑和和琳二人。 但是,各位请记住,这二人均乃我郡兵曹大员,那么我贼曹、金曹、户曹、仓曹、法曹等各部衙就敢保证水清冰洁,一尘不染?和琳身居高位不甘人下,本曹敢肯定其在太平道中就算不是邺城之教魁,也必然是其重要爪牙。” 王黎一拳击在案桌上,肃然喝道:“我命令!” 众人齐声应和,背手直立案桌之前。 “钱乙!” “卑职在!” “持本曹令,探访老先生,务必查清子午断魂香源头!” “朱彤、唐庆!” “卑职在!” “你二人带领手下兄弟,暗中探访这一个月来与和琳所接触的所有人物,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所有人都要给我查清楚,任何线索都不得遗漏!” “孙才、周康!” “卑职在!” “我命你二人率麾下弟兄,从即刻起严密监视和琳府邸,不得打草惊蛇。但,和府中往来进出人等,都务必给我查明去向,任何风吹草动必须了如指掌!” “诺!” 第8章 李代桃僵 夕阳,又见夕阳。 时已至酉时,一道橘红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树叶斜铺在贼曹司衙门口。 望着案桌上那堆书简痛苦的摇了摇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王黎虽然不是秀才,关于和府诸人的报告还是如流水般的送到案头。 不得不说经过王黎整治过得贼曹办事效率还是极高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随着朱彤、唐庆二人分散出去十多位兄弟各自均呈上了自己的调查记录,从两三份到七八份不等。不过大部分都是些鸡皮倒灶的事情,有用的消息着实不多,王黎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孙才和周康那边已很久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了。王黎起身走了两步,伸了伸懒腰,静静的看着门口的那道余晖。 上一次传递的消息还是两个时辰前,整个和府除了买菜的仆人外,只有一个老仆出了一次门,甚至连和琳也没有跨出和府半步,据说和琳今日还向兵曹告了病假。 没有消息来,说明那老仆尚未归家,是孙才、周康二人一时疏忽忘记禀报,还是那老仆迷了路?王黎心中一动,从架上取下外套便往外走去。 “大人,徐家酒肆有情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唐庆刚进司衙就急喳喳的喊道。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早就告诉你们每逢大事有静气,天又塌不下来,你慌乱什么?”王黎白了唐庆一眼,接过递过来的纸条,匆匆看了一眼,那纸上赫然写着:和钟离,未时入馆,未出。 和钟离,即和府老仆也。在徐家酒肆整整坐了两个时辰?王黎嘴角扬起一丝讥笑,和府主人告了病假卧病在床,和家仆人居然出去喝了两个时辰的酒? “走,我们瞧瞧去!”王黎将外套披在肩上说道。 “是,卑职这就陪大人去徐家酒肆!” 王黎站直身子,转过头来,晃了晃手指笑道:“不,是你带着兄弟们去徐家酒肆继续盯着,包括徐掌柜、店小二和和钟离等,不得放走徐家酒肆任何一人!” 唐庆身形一顿:“大人,那你去哪?” “和指挥既然卧病在床,本曹作为同僚难道不应该去探望一番吗?”王黎走出司衙牵过马匹一跃而上,长鞭微微一扬,马蹄声顿时在街道响起。 从贼曹司衙到和府不过两三里路,王黎骑在马上,远远的望见和府门前街道上坐着几个下棋的、猜耍子的、卖酒的。 王黎下马来,将马缰递给一旁卖酒的,一鞭子轻轻抽在一个喝茶的人帽子上,那毡帽顿时飞了出去,露出一张粗犷的面孔,正是孙才,那卖酒却是周康。 “大人,你怎么来了?”孙才张大嘴,仿佛刚吞了一个鸡蛋,惊愕的问道。 “你们两个家伙,也不打扮打扮,直接戴顶毡帽就出来了,就不怕人家不认识你们?”王黎指着二人笑骂了一声,接着说道,“和指挥卧病一日,本曹于公于私总得去看望一下吧,而且本曹说不定还有治愈和指挥的灵药呢。” “大人,你还会医术?”周康愕然问道,却见王黎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还不上去敲门?” 周康神色一窘,摸了摸头,疾步跨到和府门前,敲得大门“哐哐哐”直响。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门内探出一个头来,问道:“谁呀?” “去告诉你家和大人,就说本曹前来探病!”王黎也不待那人阻拦,直接推门就闯了进去。 那仆人居然绕到王黎身前,砰的一下跪倒在地,解释道:“大人,我家家主昨夜外出归来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实在不能起身,还望大人见谅!” “和大人既然不能起身,本曹自行前往便是!”王黎瞥了那仆人一眼,淡淡的说道,“看来王某来的还正是时候,王某家学渊源,手中还正巧有着风寒的良方。” 那仆人也不起身,仍只是在地上砰砰直磕,匍匐在路上:“大人,您不能前去啊。今早家主也请疾医看过,那疾医说家主这是风寒之症,最是传染,因此不让任何人前去” “风寒客於人,毫毛毕直,皮肤闭而为热。区区风寒,不过风邪和寒邪入体而已。”王黎仰头一笑,眼神转而渐渐发冷,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那仆人,“本曹前来探看同僚,你这刁仆屡次三番拦住本曹救治你家家主,是何居心?” “大人!” “滚!”王黎一脚将那仆人踢开,大步往前走去,“莫非你还想去大狱中试试本曹的手段!” 那仆人怨恨的看着王黎的背影,却听房中一声轻咳,一个声音传来“大人,屋外雾寒深重,您乃千金之躯,又岂能久立檐下?和苗,快带大人进来。” 正是和琳的声音,却少了昨夜的圆滑和雄浑,低沉嘶哑,中气不足。 和苗将王黎等人带到和琳卧室,却见床上挂着一帘帷幕。透过帷幕,隐隐绰绰的可以看见一人靠墙而坐,身上紧紧的裹着两床被子,身子兀自发抖。 “大人…让您看笑话了,在下昨夜和兄弟们胡闹,回来时…不慎偶感风寒…咳咳!” 王黎上前一步,掀开帷幕,只见那人面色发黄,双目无神,说话间有气无力,虽说面容憔悴,却正是和琳。 在和琳额头上摸了一下,并不见发烧:“无妨,只是风寒初期而已,你吩咐下人用葱白、生姜若干,三碗水熬成一碗,和着红糖趁热服下,本曹保你明日即可痊愈。” 看上去并不像是装模作样,莫非这和琳还真的感染了风寒?还是自己想多了?王黎放下帷幕暗自摇了摇头,向孙才二人招了招手,说道:“好生调养,待病愈后本曹再请你喝酒!” “多谢大人看望,在下…咳…痊愈后,定要请大人去落红阁喝上一天。” “唔!”王黎颔了颔首,大踏步往门外走去,将将至门口,蓦地心中一动,本郡官员均知自己从来不去烟花之地,为何这和琳竟然邀请自己去那落红阁? 是病得糊涂了吗?王黎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看病床上的身影,说道:“对了,和指挥,昨夜本曹曾说过要找你借调二十名士兵,你看本曹什么时候前去啊?” “大人敬请放心,在下明日…病愈后,亲自挑选二十人…以供大人驱遣!咳…咳!” 和琳又是重重的咳了两声,却见帷幕再度掀开,王黎重新回到床边,目光似剑,语寒如冰:“阁下是谁?” 和琳惊愕的看着王黎,脸部不停的抖动,突然哑然失笑说道:“大人,你...是在和在下开玩笑吗?在下…乃是和琳啊!” “是吗?” 王黎淡淡的看着和琳,说道:“真正的和指挥又怎会不知道本曹从来不去烟花之所?真正的和指挥又岂能不知道本曹昨夜根本就没有说过借兵一事?真正的和指挥又怎会放任下人酗酒不归?阁下究竟是何人?” “大人…在下今日只是烧的糊涂了,脑中一团浆糊,所有事情都记不…太清楚,还请…大人恕罪。”和琳有气无力的解释了几句,又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大人,您看这张脸…可是…如假包换啊!”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深相待,兄弟还相忘。”王黎哈哈一笑,转瞬阴冷的看着和琳,“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说罢,已如一股风一般窜至床头,一手按住和琳的头,一手在脖子和耳朵后摸了片刻,感觉到一处凸起处,一把扯住用力一撕,将那皮肤一把撕裂开来,但那和琳的脸上并非血肉模糊,反而露出一张清瘦矍铄的脸孔,颧骨高耸,鼻梁笔挺,颔下一缕山羊须,赫然正是和家老仆和钟离! “大人…”和钟离尚未来得及发声,便觉得身子如腾云驾雾般已从床上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声音戛然而止。 和琳,你现在才想跑么?王黎嘴角露出一丝讥诮,朝孙才二人冷哼一声:“拿下!”亦如苍鹰展翅窜了出去,跨过假山,越过府墙,轻盈的落在马上,一声长喝,战马恍若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 徐家酒肆前。 看着夕阳溅落,徐家酒肆的酒客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朱彤、唐庆二人来回的踱着步子,双手不断的搓着,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朱兄,大人什么时候过来,你可知道?”唐庆双眉紧皱,焦虑的问道,“这眼见的天就要黑下来了,那些酒客都快散去了,难不成咱们还要在这里守夜吗?” “闭嘴,大人行事怎容我等置喙?大人既然吩咐我等好好守在此处,我们就要像木楔一般钉在这里!”朱彤横了唐庆一眼,接着问道,“那些散去的酒客你都记下了?” 唐庆嘿嘿一笑:“朱兄这你就放心吧,这徐家酒肆的酒客多为我邺城中人,我唐庆不是吹,我的眼睛可是过目不忘,这里面的酒客我一扫就知道那些是生客熟客。” “咦!” 说话间,只见徐家酒肆中走出一人来,那人身高七尺,腰圆体阔,头戴一顶毡帽斜斜的遮住脸面,只看到颔下一大蓬的胡须,背上背着一支长长的东西,却是用布匹掩住,腰间跨着一把大刀。 “这人没有去过徐家酒肆,怎会出那里走出来?”唐庆一愣,却听朱彤轻轻一喝,“看住此地,愚兄跟上去瞧瞧。”朱彤将小贩的衣服往身上一批,几个健步,竟亦悄悄的坠在那人身后。 “唐庆!”一声厉喝将唐庆从疑惑中拉了回来,唐庆回神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匹马飞奔而来,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王黎。 “大人!”唐庆急忙拱了拱拳。 “唔!”王黎在马背上轻轻一按,跳下马来,手中长鞭一指,喝道,“命令众兄弟捉拿和琳!” “诺!”唐庆将手放在嘴中,打了个忽儿,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周遭的街头小贩、乞丐、下棋的十数人纷纷丢掉手中的家伙什,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挂在腰间直往徐家酒肆扑去。 王黎和唐庆二人进入店中的时候,贼曹众兄弟已经占据了徐家酒肆前门后门等要害之处,一肥头大耳掌柜模样的男子正在和几位兄弟争执着。 见到王黎和唐庆二人进来,那掌柜的一把甩开那几位兄弟,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满脸谄媚的笑容:“两位大人大驾光临,本店有失远迎。楼上还有两间雅座,还请大人移步玉趾。” 唐庆在王黎耳边低声附耳几句,王黎点了点头,并不理会那掌柜的,而是直接向楼上一人走去。 那人见王黎唐庆二人上来,直接指着竹帘后面,躬身禀道: “禀告大人,那人便是和钟离!” 第9章 猎狐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竹帘后面一人身着灰色淄衣,头戴一顶毡帽席地而坐,趴在案桌上,案桌上东倒西歪的放着几瓶酒和几碟下酒菜。 “大人,这就是和钟离!” 和钟离?不见得吧!王黎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众人飞奔之前,将那和钟离团团围住。 “大人,使不得啊!”那掌柜亦如肥猪一般滚上楼梯,速度之快令王黎一干人等瞠目结舌。 这是刚才那掌柜?一团几百斤的肉球,竟然能够在不助跑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楼梯下滚了上来?这特么的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王黎看着那掌柜一身膘子肉,揉了揉眼,一阵阵的牙疼:“何以使不得?” “大人,这位客官乃兵曹和指挥使家人,是我徐家酒肆的常客。大人您可不要大水冲走了龙王庙啊。”说着,那掌柜一把拉住王黎苦苦哀求着,脸上竟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来,“大人,你这要是将和指挥使的家人从本店带走,小的肩膀这么柔弱,又怎么挡得住和指挥使得暴风雨啊!” 王黎瞥了那一身的肥肉,拈着一只兰花指自谦柔弱,只觉得恶心不已,恨不得一脚将此人踢开。 不露痕迹的将那人挤开,王黎直接来到和钟离桌前,一把将和钟离拉了起来,喝道:“你说这是和钟离?” 众人极目视之,那人却哪里便是那年过半百的和府大总管?分明只是一张年轻的脸! “这不是张三吗?”那掌柜的一脸惊愕的看着那呼呼大睡的年轻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大人,这…”适才那监视和钟离的兄弟一把拉过那张三,啪啪扇了几个耳光,只抽得张三眼冒金星,双眼迷离的睁开,这才愤恨的说道,“大人,卑职该死,没有发现这二人已经掉包。” “和钟离什么时候离开过?” “回大人,大约半个时辰前,和钟离貌似去了一趟茅厕,过了一会才回来。然后就一直背对着我,坐在这里喝酒。”那人诚惶诚恐的回答了几句,一双眼珠却死死的盯着张三,恨不得将张三活活看杀。 “唔!先将这张三和掌柜的带回司衙。”王黎朝那人点了点头,又转向唐庆,问道,“可有其他人出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您可不能带小的走啊,小的一无所知啊!”那掌柜的如杀猪般的嚎叫着,引得酒客纷纷注目。 “徐掌柜,你涉嫌私藏邪教逃犯,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王黎微微皱了皱眉头。 唐庆已从案桌上拿起一张抹布塞进掌柜口中,又示意了身旁的兄弟,待众人将二人架了出去,接着说道:“大人,还真有一个从这里出去的生面孔,朱兄已经追下去了。”接着又将方才所发现的情况向王黎叙述了一遍。 看来和琳走的还不算远! “持本曹令,令城门校尉严加检查出城行人…”二人并肩疾步走出酒肆,王黎尚未吩咐完毕,就见城东西北角一丛紫烟升起,急忙喝道,“走,朱彤有难!” 仰天两声长啸,战马一声嘶叫飞奔而至,不待战马停住,王黎已飞身而上,双腿一夹向城东疾驰。 …… 邺城东上阳大街,甜水坊甜水巷。 一声铿锵的刀戈之音,两道人影交织相错,朱彤按着左肩退了七八步,左肩殷红一片,按着的右手间点点是血,眼神兀自紧紧的瞪着对面那人。 对面那人一身淄衣,手执长刀,一顶毡帽斜斜的戴在头上,颔下胡须如钢针般坚硬,赫然正是从徐家酒肆出来的汉子。 “姓朱的,就凭你也留得住我吗?”那汉子将手中长刀扔在地上,取下背上的长条物件,嘶哑的说道。 这人竟然知道我? 朱彤摇了摇头,吐了口气,嘴含长刀,右手将衣摆撕下一截,胡乱的缠在左肩上,活动活动了左手,再将刀紧紧握住,抬头瞥了一眼渐渐散去的紫烟,坚定的说道:“以阁下的身手,朱某自问不敌,但足可以拖住阁下!” “找死!” 汉子一声暴喝,将那布匹一把扯下,露出那物件,银光闪闪,锋利无比,竟是一把长矛。汉子长矛高高举起,仰天一声长啸,须发俱张,倏地落下,往朱彤脑门一劈而下。 “铮!”的一声,朱彤双手紧紧握住钢刀恰恰抵在长矛上,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人已“蹬蹬”连退几步,左肩伤口崩开,血流如注,嘴角同样一片殷红。 “再来!”朱彤擦了擦口角的鲜血,主动向汉子攻去。 那汉子眼角闪过一丝狠厉,脚下一动身形一侧,让过朱彤的大刀,手中长矛如张口的银蛇般,划过一道弧线,直取朱彤面门。 蛇影在朱彤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带着阵阵寒意,眼看就到眼前,看来今日难以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朱彤心中念头一起,张口就向那蛇影咬去,手中大刀去势同时一变改劈为刺,刀尖已刺破冷空,直接向那汉子刺去。 这是以命搏命! 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抵得铁甲之利? 眼见得朱彤就要命丧当场,只听得一声怒斥,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把长剑宛如一条长龙般缠在那长矛之上。紧接着一股卸力逼得朱彤退了两步在唐庆的帮助下才站稳脚跟,抬头望去,白衣飞舞,黑发飘飘。 “幸亏你们来的及时,否则朱某就要丢下你嫂子和小石头了。特么的,我邺城啥时候冒出这么多的高手来?”朱彤心有余悸,侧身向扶着自己的唐庆问道。 “没事就好!”王黎渊渟岳峙的站在巷中,见朱彤只是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转向那汉子淡淡说道,“指挥大人,昨夜本曹还承蒙兄弟相帮,怎么今日见面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不愧是魏郡赫赫有名的白衣无常,果然凶若猛虎狡似银狐。本指挥的瞒天过海之计竟然瞒不过你!”那汉子手臂青筋直冒,一双手捏的格格只响,片刻渐渐发送下来,哈哈一笑,将头上毡帽甩在一旁,在脸上揉了几下,露出自己真实的面孔,正是魏郡兵曹指挥使和琳。 “和琳?!” “和指挥?!” 朱彤和唐庆嘴巴瞪得大大的,可以塞下一个拳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和琳亲手取下脸上的面具,谁敢相信这就是太平道邺城的内奸魏郡兵曹指挥使和琳?更何况孙才和周康不是说这厮卧病在床吗? “狡似银狐?不,你说错了!”王黎看着和琳,轻笑道,“我只是猎人,你才是那只狐狸。以卧病的幌子瞒天过海,再行李代桃僵,顺势溜之大吉,不过为了逃出邺城,三十六计你就用了三个计策,环环相扣,还不算狐狸吗?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手心,莫非你以为本曹是吃干饭长大的!” “哦?那却不知王参军为何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呢?”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你用心之深,本曹一度也被你蒙在鼓里,所以本曹说你才是狡若银狐。初时,本曹也差点就相信你饮酒受寒,只可惜…” 王黎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和琳,接着说道:“只可惜,狐狸就是狐狸,做事总是疑神疑鬼。你怕本曹在城门处也有伏兵,所以专程前往徐家酒肆,等候麾下打探城门状况,发现一切平静如常这才敢重新易容出城。 和琳哪和琳,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你这一耽搁反而让本曹开始怀疑你的去向,也恰好给了本曹有充足的时间去追查你的机会。如果你午时直接易容成你那老仆大摇大摆的走出城,本曹也只能望洋兴叹追悔莫及了。” 和琳眉毛一挑,说道:“言寡尤,行寡悔,圣人尚且如此,你觉得本指挥使错了?” “你可见过家主生病,素称忠心耿耿的老仆却一人在酒肆独酌一两个时辰的人吗?缓心而无成,柔茹而寡断,好恶无决,而无所定立者,可亡也。 那日你矛刺万剑,本以为你做事决绝,虽心狠却果断,且身居高位执掌一郡指挥,必乃太平道邺城教魁,今日观之,无非也是多谋却寡断之辈,想来你也并非邺城教魁,不过一爪牙之士耳。” 本曹欲射一马,却误中一獐也! 王黎叹了一口气,突的一剑如龙已向和琳刺去,和琳见来剑势急,急忙挺矛架住,复与王黎争斗在一起。 但见:一个三尺剑势如霹雳,剑起处点点寒芒,一个丈二矛勇若奔雷,矛落时声声虎啸。三尺剑天马行空,如九曲黄河变幻莫测,怎生遮挡?丈二矛气吞斗牛,似五岳诸山渊渟岳峙,堪堪抵住。 朱彤、唐庆二人看得如痴如醉,斗不过十余合,只听得和琳怒吼一声倒飞出去,白衣黑发手执银剑指在和琳喉咙处。 “和琳,你还有何话可说?” “呸!” 和琳吐了一口痰,笑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今日既然败于你手,不过有死而已。” 这哪里还像昨夜那个阿谀谄媚、唯唯诺诺的小人,原来却上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王黎点了点头,虽说不合偷盗盐铁犯下造反一般的重罪,但和琳终究身为朝廷命官,一郡指挥使,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了。若非当今天下民不聊生,灵帝无能,阉宦当道,又有谁愿意背负这造反的大罪呢? 再次转向和琳,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恻隐,向朱彤、唐庆二人摆了摆手说道: “带回去吧!” 第10章 引蛇出洞 魏郡治所,郡衙大堂。 郡衙内两侧案桌旁围坐着六七名官员,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堂中来回踱步,男子身着赤色深衣,头戴切云冠,国字脸,双目虽是焦虑却炯炯有神,颔下一缕胡须,显得颇为精神。 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男子方才抬起头来,却已见到王黎早已上前拜道:“贼曹掾王黎拜见明公!” 原来此人正是魏郡郡守张则,字元修,汉中人士,为人正直清廉,以文名于世间。 “德玉,你来的正好。”张则一把扶起王黎,指着堂上众人说道,“近日来,你屡破奇案,本郡甚是欣慰,但因和琳一事事关重大,本郡和众位同僚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王黎与众人行礼毕,还未入座,就听见那兵曹掾何正站起来气势汹汹的问道:“敢问王参军,那万剑、和琳均乃本曹麾下,不知阁下为何私下捕捉二人?导致一人身死,一人下狱?阁下既未禀告明公,也未曾知会本曹,擅自越权行事,又是何用意?” 王黎向张则欠了欠身,回道:“禀明公,这万剑涉嫌谋杀我郡金曹掾贾安,证据确凿。而万剑乃和琳之卑职,贾金曹一案这和琳必然牵涉其中,甚或这和琳就是此案的幕后主谋也未可知,因此下官才会使人逮捕二人。” “笑话!” 何正见王黎只是向郡守禀告,对自己却不加理会,顿时恼羞成怒指着王黎喝道:“仅仅因为万副指挥使乃和琳麾下,就敢擅拿一郡兵曹指挥使,王参军,这二人俱为本曹麾下,你是否也要将本曹拿下?” 淡然的扫了一下众人,见张则默然不语,郡丞、长史、功曹三人冷眼旁观,门下督贼曹及门下议曹跃跃欲试,那都尉大人却似有维护之意,王黎心里自然明白,自己先斩后奏的作风无意间触动了官场的规则,是以引起众人心中的不爽。 见何正依然一脸怒意,王黎不屑的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何参军确定这二人乃你麾下?” “废话!不是本曹麾下,难道还是你王参军麾下不曾?”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二人当然并非本曹麾下,若是本曹麾下有这样的人,本曹早就将其拿下了,何至于引出这么多的风波来!” “你!” “你什么你?何参军身为万剑和和琳的直属上司,王某请问,何参军可知道万剑与和琳的真正关系?” “什么关系?” 王黎目无表情的看了何正一眼摇了摇头,转向张则深鞠一躬,说道:“明公,魏郡贼曹主一郡之求盗、捕贼及查案诸事。捕盗之事事涉被害人之安危,案件之真相,往往变化不定,时机稍纵即逝。因此下官事先并未先知会明公,还请明公降罪!” 那都尉点了点头,说道:“明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道虽不同,理却一样。末将行伍冲阵之间,战机往往转瞬即逝,因此主政之人必须果敢决绝,当机立断,否则或可致遗祸也。” “恩,元都尉所言不差!”张则点点头,轻拈胡须道,“德玉,此事不提,你适才说述万剑与和琳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王黎起身向元都尉投去感激的目光,接着说道:“明公,这二人虽非贼曹属员,下官未告而越权处置,并非下官刻意隐瞒,而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甚至危及我郡之安危!” “什么!究竟何事?”张则遽然色变,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王黎。 “经卑职察知,这二人不但涉及盗取我郡盐铁诸事,还牵涉到另一极为庞大的组织。” “极为庞大?有多大?” “风云动色,改换天地!” 张则豁然站起身来:“什么组织?” 王黎朝众人扫了一眼,一字一句顿道: “太、平、道!” …… 太平道?! 众人素知王黎辟就贼曹掾以来,执法如山言出法随,王黎既然已经出口,纵使无十足的把握,七八成总是不离的,大堂一时无声。 太平道!这三个字如魔力一般震得众人外焦内嫩,俱皆豁然站起,神色各异的看着王黎。 众人未及开口,一声呵斥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见那何正已勃然色变,指着王黎喝斥道:“且不说和琳二人是否涉及盐铁诸事,单说那太平道尊崇黄帝与老子,信奉黄老之术,我魏郡就不知有多少人尊其为圣教,就是我朝中权贵也多有信奉此者。难道王参军仅凭和琳二人崇奉太平教,就敢乱下妄语,污蔑二人,栽赃太平教吗?” 王黎怜悯的看着何正,真想揪住他的耳朵问问他,熊他妈是怎么死的!是的,王黎的确是有所越权,可那又怎样?若非为了魏郡之安危,王黎又何须僭越行事,惹人讨嫌? 这太平道一事若是不假,必将牵涉到堂上诸人的乌纱帽及阖家性命,一点点的越权,扯淡去吧,郡守都已不再追究,这蠢材还纠缠不清,喋喋不休,甚至替那太平道背书!真不知当初郡守究竟是看中了他哪里的好,竟将此人提到一郡兵曹掾! 果然,只听得堂上“砰”的一声,张则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案桌上怒吼:“何正,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 能让张则这个一介文士魏郡的太守直接爆粗,可想而知张则有多么的愤怒!何正立时吓得目瞪口呆,缩了缩脖子讪讪的坐了下去,张则这才愤愤的转头说道:“德玉,你且将案情细细说来!” 王黎点了点头,也不掺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将所有事情平铺直叙向在座各位讲了一遍,只听得张则等人心惊肉跳。 盐铁亏空,爪牙遍地。这太平道已经将触手伸进了魏郡兵曹,若是一旦有什么事端发生,众人的位置甚至居家性命将置于何处?更为胆寒的是,在座诸位的同僚金曹掾贾安已经因太平道而死于非命,贾安之子身中毒药也差点步了贾安之后尘,而贾府阖家更是惶恐不可终日。 这太平道不是标榜的黄老之术吗?这太平道不是处处宣导“致太平”吗?为何一旦露出爪牙就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如此的不择手段? “何正,你可知罪?”何正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呆若木鸡,听到大堂一声暴喝,两腿战战,差点晕厥了过去。 张则遽然在案桌上一拍,直身喝道:“何正,你玩忽职守,身居本郡兵曹掾,麾下将领犯了如此重罪,你竟全然蒙于鼓中,毫不知情,本郡要你何用?来人啊!除去何正官服,将其打入大牢!” 见两名侍卫将何正架了出去,张则背起身在堂上走了几圈,忽然转向元都尉说道:“子故,你乃本郡都尉,主管兵事,这兵曹一事我看就由你先兼着,何如?” “明公不弃,维本当领命,但这兵曹一职,维倒觉得德玉比维更为适合。”原来这人姓元,名维字子故。元维看了王黎一眼,继续说道,“德玉文武兼备,武艺超群,心思缜密,行事果决,颇有大将之风,明公意下如何?” 张则思索了半晌,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依子故所言,本郡征辟德玉再兼我郡兵曹掾一职!德玉,可敢一试?” 貌似就这样被升官了?虽然职位高低、秩禄多少与之前并无差别,可从今日起就已经迈入了掌控兵权的一方大员了。 王黎暗自苦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头,拱手说道:“明公吩咐,黎敢不遵命!” 那元维见王黎应了下来,脸上甚是高兴,转头向张则道:“明公,既然德玉已经答应,兵曹那边应无大碍,眼下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如何处置那太平道了。” “唔!单从兵曹一案看来,太平道在我魏郡显然已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若非德玉通过贾安一案发现端倪,诸位又有谁会知晓这太平道已经在我魏郡根深蒂固尾大不掉?其组织之严密可见一斑。”张则点了点头,“仅仅贾安一案就已经涉及到兵曹正副指挥使,本郡想知道的是我户曹、仓曹、金曹、尉曹、法曹、水曹、田曹、门下诸事以及都尉府等诸部又有所少人涉及其中?” 说着,张则神色一正,扫了一下众人,严厉的说道:“虽说目前朝廷中并未指定这太平道乃不赦邪教,但本郡现下的状况已经刻不容缓。当务之急便是各位务必尽快厘清本部太平中人,查处各部亏空,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诺!” 众人齐齐抱拳应声。 张则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说道:“太平道人多势众,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据本郡所知,甚至我冀州州牧李文卿家中夫人也是太平道信众,所以如何处理这和琳,还请各位群策群力,既要除掉太平道在本郡的根基,又不能大动干戈,引朝堂州府注目。各位可有何计策助我?” 不大动干戈?太平道明年就要在这片燕赵大地上燃起熊熊烈火,届时张角旌旗一展,天下黄巾马首是瞻,太平道将席卷大汉八州数十郡,大汉江山摇摇欲坠。还不想引起朝堂侧目啊! 王黎一怔,便听得堂上长史呵呵一笑,说道:“明公无忧,我有一小计,定不会引起朝堂注目,同时也能将太平道魏郡根基一网打尽!” “何计?” “引蛇出洞!” “计将安出?” “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和琳此人自是当斩无疑,若明公连同狱中罪大恶极之人犯以杀人罪之,一并上报朝廷及州牧,如九曲黄河泥沙俱下,朝中重臣与州牧又何知之矣?同时将榜文张贴至我魏郡各衙,布置精兵良将于菜市口四周严阵以待,太平道贼子必然自投罗网!” 张则点了点头,鹰视狼顾,环顾了一下众人,拍案而起:“本郡立即请旨,十五日后午时,菜市口行刑!” 第11章 饮不尽的奸人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王黎就任魏郡兵曹掾后,觉得时间越发的紧张了,恨不得能将自己劈成两半,当两个人使用,除了频繁往来兵曹与贼曹之间,整肃队伍,厘清账目,盘点各类器械军备,竟整整七八日没有在家陪阿母用过一顿晚餐。 而在整顿中,王黎惊骇的发现兵曹与贼曹中兵卒及吏员中竟有三二十人入教太平道,兵曹军备器械司的盘点更是令其触目惊心。从三月到十月七个月时间内,和琳、万剑及一批兵曹吏员以报废和更换军备器械的名义,淘汰了一批兵器布甲暗中盗卖、转运,约合千余件。其中刀剑六百余件,短梢弓七十五把,长梢弓五十二把,布甲三百余,箭矢若干。 大汉军制多承秦制,分为京师军、地方军和边军,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十人一队、百人一屯、二百人一曲、千人一部,千余件的军备兵器足可武装一部兵卒了! 王黎勃然大怒,将所涉及的兵曹官员包括兵曹吏员、仓曹吏员及兵卒二十余人一并上报郡守,全部投入大牢。 半个月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间就从指缝间悄悄的溜走,今日便是那和琳诸人行刑之日。 几日前,朝中旨意已定,告示遍贴于邺城四处,诰曰: 案犯和琳,原魏郡兵曹指挥使,与同犯汪粤、文津、张渝、赵疆、马三、朱四、樊五、余快、庄慢等十数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癸亥年初至十月间,于本郡屡犯命案,罪大恶极,今查证据确凿,按律当斩,将于本月x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和琳当然未曾和汪粤等人一起犯过命案,甚至到现在都还不认识这些人,但,朝廷既然不愿意给太平道冠以谋反的罪名,也就只能委屈和琳一下了,反正都是死,换个罪名又何妨呢! 告示墙外贴着和琳、汪粤、文津等人的画像,郡府衙内张则、元维等人却是紧锣密鼓的部署着,都尉元维甚至暗中调动了一部士兵埋伏在菜市口四周坊市内。 显然,张则和元维虽然忌讳朝中侧目,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魏郡的太平道教徒,匿藏的这一千的士兵明显大有深意,可不单单只是摆设。 还未到午时,北城菜市口的行刑台已经搭建起来,行刑台四周站满了荷甲士兵,黑盔黑甲,黑靴黑袍,跨刀仗剑,眸子中散发着黑色的寒意,甚至连手中的长戈也是点点的冷寂。 行刑台面朝菜市口,背对城北安平大街,左右各接城东上阳大街,城西忠义大街。此刻四侧街巷中已围满了前来观刑的人群,密密麻麻,接踵摩肩。甚至街坊两边的茶楼酒肆窗户口也伸出不少面孔,俱皆瞪着行刑台方向。 邺城并非没有杀过人,每年秋月间朝廷都会勾决一批犯人,不过当街处决朝廷官员,还是一名兵曹指挥使,这在魏郡尚属首次。 元维陪张则坐在主台,身后及两旁分列着两队人马,红靴红袍,红枪红缨,斜背箭袋,手执腰刀,面如重枣,眼似利剑,目光交织处仿佛能射出一团团烈火。 显而易见,此乃魏郡地方军之精锐,比外围的士兵又强了不少。 眼见离午时不足一刻,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 王黎带着两队士兵,押着十数辆槛车从上阳大街转了过来。槛车上众囚形容消瘦,嘴中塞了一块破布,身着白色囚衣,脚镣手铐,背上插着一条长长的明梏,明梏上写明众囚正身。和琳自然也在其中,不过和琳神情倒是淡然无比,仿佛此行并非踏足断头台,而不过只是菜市口一日游。 王黎骑着战马,目视前方,指挥众士兵从人群中清理出一条道,将众囚押至行刑台。 一干士兵已将众囚列成一排面对主台跪下,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膝弯处或遭脚踢或遭刀把重击,挣扎不起,虽已跪下,却依旧骄横的昂着头,睥睨众人。 “咚!”的一声催命鼓响起,这就是午时一刻了。一刻一通鼓,三刻三通鼓,刻刻惊人魂,鼓鼓催人命! 纵是骄纵恣睢的江洋大盗,脸色亦微微一变,或黯然片刻随即谈笑面对,或哈哈一笑更加肆无忌惮。 张则向刽子手和囚犯身后的士兵示意了一下,众人纷纷拿掉囚犯嘴里的破布,那些囚犯本是汪洋大盗,本就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破布一旦拿开,顿觉一时间呼吸畅快,口中再无任何阻隔,纷纷破口大骂。 和琳扫了一下众囚说道:“看各位兄弟也是五岳高人,三山义士,和某能与诸位兄弟黄泉路上相伴而行,也算不负此生了!” “说得好,是条汉子!”一人喝道,“我等在这人世间睥睨纵横,啸聚山河,今日命归此处,又有何惧哉?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就算见到阎王老子,老子也要捅上他两刀。” “余快,你放你娘的臭屁!”众囚中一人听了那人的话,突然朝和琳吐了口痰,笑骂道,“此人乃邺城兵曹指挥,因私盗盐铁作奸犯科,才与某等一起受死,算他娘的什么好汉?汪某最恨的就是这种贪官污吏,若是汪某尚在外面,也要打杀了此辈。” “汪粤说的极是!” “这天下就是败在这些狗官手上的,我等羞于此人为伍!” 众囚鄙视的看了和琳一眼,纷纷与和琳撇清界线,破口大骂,言语中更加无所顾忌,从当今陛下到朝中衮衮诸公,袁氏三公、弘农杨家,冀州州牧李邵及在座的魏郡郡守张则,全无遗漏,逐一被问候了个遍。 这些人尽皆亡命之徒,在狱中严刑拷打更是家常变法,倒是早已看破生死,围观众人却是暗自钦佩。 “咚!咚!”两声鼓响,恍若断魂钟敲动,张则命士兵取来断魂酒挨个的喂到众人嘴边。 “哈哈!”和琳将唇边的酒一饮而尽,突然仰天长笑,“耻与和某为伍?一群江洋大盗,越货小贼,区区萤萤之火以敢放光华?和某生就天地间,若非这浑浊的世道,和某上好男儿怎愿将这身傲骨热血投了官府?” 和琳朝众人“呸”了一声,喝道:“当今朝廷,贪官横行,污吏遍地,衮衮诸公尽若魑魅魍魉,在位高官全似豺狼虎豹。逼得天下百姓离乡背井、卖儿鬻女,仅我冀州一州便已处处哀鸿,灾民遍野。和某一郡指挥使,不过不忿朝局糜烂,周济盐铁于黎庶,虽犯王法有何惧之?” 众人大哗,围观百姓更是一片喧闹,众百姓也是深受朝廷蠹虫之害,感同身受,又岂能不动恻隐之心。人群中几个人头戴毡帽的人相识了一眼,手悄悄的摸在腰间隐藏着刀把之上。 周济盐铁于黎庶? 张则见和琳大放厥词,明明不过一介太平道徒,私盗盐铁供其教中驱使,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蛊惑人心,恼怒的向一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只见那士兵走到和琳面前,“啪、啪、啪”就是几耳光,打得和琳齿落血飞,嘴角红肿,半截子话咽进肚中。 和琳愤怒的看着眼前的士兵一头撞去,竟直接将那士兵撞下台去,咧着嘴狂笑道:“怎么…这就怕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们堵得住和某的嘴…还能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吗?”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可惜这浑浊的世道! 和琳眯眼抬头看了一下日头,太阳高高悬挂正空,万道光芒覆盖着大地,蔑视的看了一下主台诸公,一口血痰飞出,恨道: “饮不尽的…奸人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第12章 劫法场 饮不尽的奸人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张则心神不定暗自心惊,这和琳以前在自己帐下的时候,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唯唯诺诺、阿谀奉承的十足官僚。倒不想竟然还是一个狠人,也不知这太平道中人是否都是如此凶狠?如今公然斩杀太平道徒,也不知这魏郡是否还会有更大的变局? 王黎却并不心惊,只是扫了和琳一眼便静静的站在一旁,心中默默的咀嚼着和琳的话语。 大汉朝从西汉高祖刘邦开国至今,西汉东汉两朝四百余年,先后经历汉武盛世、文景之治、昭宣中兴、光武中兴,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鼎盛一时。军事、经济、工业和农业尽立世界之巅,中华民族更是因此被冠以大汉民族的称谓。 可惜,之后的历任皇帝:顺帝、冲帝、质帝、桓帝等,要么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呼呼大睡肆意妄为,要么寿命不永半途夭折,要么崇信阉宦卖官鬻爵,一味任由奸宦蠹虫执掌朝宇,大汉朝早已沉疴宿疾积重难返。 而到如今灵帝执政,更是不思变革锐意进取,反而重开党锢阻塞言道,已至朝中贪污弥漫,门阀土地兼并,农民生活越加贫困,既无御寒之服也无立锥之地,拖儿携女四处逃难随时可见。 光和,和光同尘吗?可惜,这汉灵帝不见得愿和光同尘,却愿和钱同尘。这样的天子,又怎能怪别人要造他的反呢! 正沉思间,陡然听得“咚!咚!咚!”三声催命鼓炸响,王黎抬起头来,只见张则咬了咬牙抽出签令筒中的签令牌扔到地上,大喝一声:“行刑!” 台上的刽子手纷纷取出众囚背上的明梏(gu),牛也似的饮了一口酒喷在大刀上,用手擦拭了一下,又在众人脖颈上比了比,正欲扬刀。突然听得人群中一阵骚乱,几个毡帽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匹黑巾系在脸上,其中一个大汉更是从怀中掏出一支烟花点燃,一朵金黄色的莲花“嗡!”的一声直飞天际。 一人手执一条马槊从附近茶馆一跃而下,威风凛凛,一声暴喝震惊全场: “太平道山门金旗全伙在此!” 那人周边数人纷纷掏出火燧石就近点起火来,茶馆酒楼火光四冒,浓烟乍起。 前来围观的人群顿时如炸了一般,士子、商贩、农夫、猎人数百酱油党、吃瓜群众如蚂蚁般慌不择路四散逃窜,菜市口刹那间乱作一团。 摔倒的、跌伤的、踩踏的、挤倒的,翻滚在地四仰八叉;案桌、小枰、酒旗、茶具,纷纷扬扬洒落一地;人群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和尖叫。 那伙人已手执大刀冲上行刑台直指台上众囚身后,台上士兵迅速结阵将行刑台团团围住。 太平道山门金旗全伙在此?怎么听着仿佛梁山石秀大名府救卢俊义一幕?你还真以为你是拼命三郎啊!王黎嗤笑一声,却见众多老百姓纷纷倒地,顿时怒发冲冠,手中长剑一挥,喝道:“此辈穷凶极恶,格杀勿论!”一剑已向那手持马槊之人冲去。 一时间,行刑台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但见: 士兵奋戈,群匪拔刀。士兵奋戈,如海底夜叉,手执利器奋勇向前;群匪拔刀,似山巅猛虎,张牙利爪饿虎吞羊。鸳鸯阵、十字阵,黑盔黑甲,戈尖点点光寒;两人组,三人组,毡帽黑巾,刀锋处处杀机。 群匪虽是勇猛却是各顾各,打斗全无章法。毕竟不敌兵卒精锐人多战阵森然,不消半个时辰,已被分割成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圈子,渐渐落败。 王黎一剑逼退马槊大汉,扫视了台上一眼,除了几个士兵和两个刽子手战死当场外,已渐渐控制了局面,一双冰冷的双眼看着马槊大汉,一脚踏上马槊,剑如灵蛇,人似飞鹰,条条银蛇扑向马槊大汉面门。 那马槊大汉空负一身蛮力,却不及王黎迅疾,马槊刚刚挥出,还来不及撤回抵挡,一声惊叫,手指已被削断,马槊掉在地上,胸口早中了一脚,仰天向后跌了数步,栽倒在地。 “哼!” 王黎看着满地的百姓,暗哼一声正待上前,却见城北安平大街尽头又是一朵烟花升起,长街尽头马蹄声响起,数十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飞马滔滔,蹄声滚滚,似火焰,若雷鸣! 数十匹战马如浪潮席卷而至,每匹马上均端坐着一名黑衣骑士,为首一人却是一袭紫袍,虽是看不清楚脸面,却见得那人生就一双倒八眉,一副蓝色双眼中充满狡黠和凶悍。 眼见得那马匹越来越近,领头人突的右手往下一按,众人皆从怀中掏出尺许长的匕首来,一把插在马背上,纷纷跃下马背。 马群骤然吃痛,拼命往前疾驰,不顾行刑台下一众士兵阻挠,马蹄飞扬势若惊雷。更何况马匹皮糙肉厚,士兵举刀相砍不能瞬间致命,反而使得马儿更加惊慌,越加疯狂,马蹄高高扬起尽往士兵身上落下,顿时人仰马翻,哀声遍野。 片刻间,群马已冲破士兵的阻拦飞上行刑台,各处阵脚为之大乱。众人却紧跟马匹身后,顺势挥刀舞剑,行刑台上的士兵被马儿和众人的夹攻,转眼间一半的士兵就已丧失了战斗之力。 那领头人冲到行刑台,直奔和琳而去,身后那刽子手见其来势汹汹,迅速向那人砍去,可惜刽子手虽擅杀人,却从未直接与人以命搏命过,哪是那人对手?那人一剑削去,刽子手已身首两离,头颅掉在地上,双眼缓缓闭上意识渐消,当了一辈子的刽子手,不曾想自己的脑袋也有被砍的一天,而且比自己更快更利索。 “门主,你怎么来了?” 和琳从地上跳将起来,那人已一剑挥断和琳身上的脚镣手铐,喝道:“走!”说罢一把扯起和琳,一个纵跃跨上就近一匹马,缰绳一勒纵马而奔。 “哪里走!” 元维见势不对,一声怒喝,一支鸣镝已飞向半空。 “杀!” 两股杀喊声从安平大街与上阳大街及忠义大街交界处传来,数百上千名铁甲士兵从剑头掩杀而来,将众人围在中间。 “箭!” 元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手一挥,数百道箭矢蜂拥而出,如一团团乌云铺天盖地飞向圈中,刹那间,尖叫声和呐喊声时起彼伏,众士兵手执盾牌抵挡在身前,来不及躲闪的老百姓、囚犯和群匪则纷纷中箭,血流如汩,血色刺猬般倒在场中,场中霎时为之一清。 “啊!贼子敢尔!” 门主见到麾下众人已倒在血泊之中,气得睚眦欲裂,大刀一把将身前的一名士兵拦腰砍作两截,一声长喝,大刀脱手而去,如箭矢般射向元维。 元维远远望见大刀破空而来,势如疾电,竟不敢挥刀格挡,只得拿出一块盾牌挡在身前,“当!”的一声轰响,大刀正中盾牌,元维只觉得恍若电击般,手臂酸麻,手中盾牌几乎拿捏不住,盾牌“咔!”的一声,一道道裂缝从受力点四散蜿蜒。 一击不中,门主见身后及身前士兵又进了几分,前无去路,后又追兵。冷笑一声,竟从怀中掏出一支飞爪,右手一扬飞爪直飞右侧酒肆房顶,眼见那飞爪力有所不逮就要落下,房顶上猛然又飞出两支飞爪刚好勾住,时机配合的恰到好处,仿佛已练过数十上百遍似得。 随即,房顶上冒出两人,赫然正是适才那余快和另一素未谋面之人。看样子那人应是余快的同伴,也是来劫法场救人的。也不知此二人是什么时候脱得身,竟然比他们还先逃出来。 门主诧异的看了余快二人一眼,也顾不上多想,径直从马背上飞起,一手拉住和琳,在马头上一踮,一手拉住绳子使劲顺势一拉,如鹰隼般跃上房顶,旋即几个纵跃和余快二人一起消失在房顶。 张则和元维对忘了一眼,皱了皱眉,脸色甚是难看。 二人数日前便开始布置,直欲一举掀翻这太平道在邺城的部署,将太平道一网打尽。抽调了一营精锐,分别藏在上阳大街和忠义大街两侧的坊市内,更调动了都尉麾下的一百红枪军,可谓精锐之中的精锐,可惜还是让太平道魏郡的党魁那门主与和琳二人脱逃。 虽说此役过后,太平道在邺城或者再无隐患,余党也几乎一网打尽,可那所谓门主与和琳以及那汪洋大盗余快二人终究如刺一般扎在二人喉咙。 菜市口一役虽然早有布置,但双方损折人马均是不少。魏郡都尉营战死五六十人,太平道所谓山门金旗十数人以及那些汪洋大盗处余快外全部毙命,那门主所带领的四十余人也尽丧于此。另外还有数十名无辜老百姓遭受鱼池之殃,躺在血地上呼天抢地,嗷嗷直叫。 王黎收回长剑,黯然的踱步在菜市口,看着菜市口周遭及行刑台上下,鲜血淋漓,残肢遍地,依然心里凄凄,一声长叹:太平道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如何咽的下?这魏郡的天怕是再难平静了。 挥了挥手,示意麾下众兄弟前去帮忙救助手上的袍泽与百姓。王黎暗叹了一声,抬头望了一眼,不知道何时,天空的那轮红日已经被乌云遮住,四下里一片阴暗,冷风习习,直吹得窗棂、旌旗、树叶哗哗直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 夜已深,一轮下弦月挂在天边。 邺城西忠义大街,一个小院落,后门轻轻推开,四道人影从院中悄悄的走了出来,隐在黑暗中。 “门主,你怎么亲自来了?若是你有什么差池,卑职万死莫辞!”身后那人紧紧的跟着前面那人的步伐,恭敬的说道。 那门主转过头来,瞪了说话那人一眼,说道:“你和琳乃我山门金旗使,本门主之臂膀,更兼从军多年,深谙士兵训练、排兵布阵,实乃我教不可或缺的人才。既然你亦蒙难,身陷囹圄,本门主又怎可放任不管?” “可是我旗下众兄弟俱皆阵亡,邺城根基尽被摧毁,琳实乃本门之罪人!今日幸好还有余快二位兄弟暗中相助,否则连累门主也同遭缧绁,和某这颗头颅如何当得起!”和琳悲愤的叫道。 “此番确实全赖余快二位兄弟,大恩不言谢,既然你二人也愿意投效本教,以后就是一教兄弟,本门主以后再做报答!”门主朝身后余快二人稽了一礼。 “我当年也是恨透了这些污浊的贪官污吏,才愤而杀人流落江湖,最终被张则那狗官捉下大牢,如今我居无定所身无外物,能蒙门主不弃收于麾下,我已是感激不尽,门主又何须客气!” 余快二人连称不敢,又转向和琳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次劫法场,致使众兄弟死难,异日我等再百倍报还便是!” 余快这话就已经开始融入太平道了,看来果然是恨透了这帮贪官污吏。 门主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余快二人一眼,接着说道:“此番虽然损兵折将,可毕竟也是为了营救众位兄弟,我等浪迹江湖自然以义气为重,这本无可厚非。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是误了教主的大事啊。” 教主的大事? 和琳朝二人抱了抱拳,直起身问道:“门主说述教中大事可是指首义之地吗?邺城乃四战之地,为何教主会选择此地作为首义之地?” 这首义之地乃是教主钦定,只有太平道高层才知道的,不想被和琳一语道破。 果然不愧是深谙行军布阵的魏郡和指挥,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门主瞧着和琳,神色间尽是欣赏之意,颔首说道:“邺城虽乃四战之地,但魏郡地处冀州之南,西接并州,东壤兖州,南通司州,卫河淇河护卫。一旦立足魏郡,即可放眼并冀,俯视兖司。教主勃姿英发,雄才大略,战略目光深远,岂是我辈能望其项背的?” 和琳脸上现出一丝不安:“可如今邺城根基已失,岂不影响教主大业?” 话语刚落,门主突然拉过和琳,又往身后余快二人一招,躲进路旁的石板下,阴恻恻笑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未来之事谁人说得准?待他们高兴几日又有何妨,日后只要我太平道能够卷土重来,再拿张则的狗头祭旗便是!” “唔!”和琳点了点头,待巡逻士兵走过后,与门主三人继续向前行进,一路跃沟堑,跨坊市,穿小巷,躲过众多巡逻士兵,很快便来到城墙上。 门主朝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再次从怀中掏出一把飞爪固定在城墙上,向和琳问道:“盐铁每次都另有教中人接收,兵器则是你一人专门负责。如今邺城根基已破,盐铁诸事更为重要。你可曾都安置好了?” 和琳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门主,卑职每次都将所盗兵器放置在黎阳附近。黎阳地势险峻,山高林密,即可避开官府耳目,又靠近卫河一带,不但隐藏无忧,转运也即是方便。” 门主看了和琳一眼,又朝余快二人点了点头,一把拉住绳索,轻声喝道:“走!” 四人如同夜枭般从城墙直扑大地,转眼间消失在城外。 第13章 纵马蛾眉觅良医,捣熟蓝桥隔云深 翌日,一缕阳光驱散邺城的阴霾,透过稀疏的树叶照在王家大院中。 王黎双手环在脑后,头枕双手,舒舒服服的靠在胡椅上,懒洋洋的看着阿母,听着阿母的教诲。 太平道一事暂告一个段落,十来天没有在家陪陪阿母了,又正值休沐,王黎索性一大早起来就陪着阿母在大堂上闲坐,阿母的絮絮叨叨也如仙乐般悦耳。 虽然几天没有回家,但阿母向来就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人,并未因此责怪王黎,反而笑盈盈的看着王黎,点点都是慈爱。 百十个人眼中有百十个王黎,在敌人眼中王黎狡诈如狐凶悍似虎;在下属眼中王黎和善易处果敢而又稳重;在王黎自己眼中,无非就是有始有终,从不放弃而已; 但在阿母眼中,王黎至顺至孝,文韬武略,七尺男儿,有时却又如孩童般淘气。一句话,不管王黎在外如何威风凛凛,如何谋算制敌,王黎在阿母眼中依然是那个挂着羊角流着鼻涕的孩儿。 一上午的时光就在阿母的絮叨中度过,没人来打扰,甚至夏妪和夏翁也没有上前说一句话。 夏妪和夏翁当然也在院中,只是他们都很忙,忙得不可开交,忙得兴高采烈。经过几番考察,二人对裴续印象极好,夏蝉与裴续的婚礼已经火速提上了日程。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金钱的驱使下,媒婆来回奔波,几日的工夫,纳彩、问名、纳吉、纳币和请期就也完成,六礼中也就只剩下亲迎一礼,喜事就定在本月底二十八,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夏蝉或许因为婚事临近,反而害羞起来,整日藏在自己小屋里,就剩下至儿一人在院子里侍弄着笼子里的两只大雁。大雁当然也是纳彩的时候,裴续的兄长裴继从山中猎人处买来的。 至儿蹲在笼子旁,一手抚摸着大雁的头,一手拿上一两片菜叶、嫩苗丢到笼中,任那大雁啄食,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至儿活泼大方,心地良善,仿佛邻家小妹,王黎倒是一贯宠溺。 “黎儿,我们王家只有阿母和你。虽说黎儿你如今也做官了,处事也沉稳决断,阿母也不再整日里提心吊胆,阿母现在身体也越来越好,又有夏妪和至儿在旁照顾,你年前请个假去一趟京城吧。”王贾氏看着王黎那张越来越像他大人的脸,突然长喟一声,说道。 “京城?”王黎一惊,“阿母,咱家京城可没有什么亲戚,我们再这里生活的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好端端的要我去京城?” “魏郡虽好,终非长久之地。京城纵远,总是全国之都。身为王家男儿自当仗剑舒意,游历四方,又岂可坐井观天,偏安一隅?”王贾氏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 十八岁的大郡贼曹掾兼兵曹掾,在阿母眼中竟成井底之蛙? 王黎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头,讪讪笑道:“阿母,孩儿也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吧?” 王贾氏瞪了王黎一眼,并不理会王黎,继续说道:“更何况蝉儿如今都快出嫁了,你可比蝉儿还年长几岁,也老大不小了,为娘还想着早日抱上孙子呢。 别拿霍骠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那一套来搪塞为娘,你二伯来信说,在京城与你觅得一良伴,乃是大家闺秀,名门子女,与王家倒正是门当户对,为娘想让你自己去看看。” 二伯? 果然!阿母并非一般小门户女子,说话行事端方坚定,话语间更是珠玉连连,又怎是一般小户人家的见识? 可这十多年来从未听说我王家的过往,甚至至今自己都不太清楚阿翁的真实名讳和去向,这冷不丁的在京城冒出一个二伯来,阿母和我王家到底又深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呢? 王黎整理了一下思路,试探道,“阿母,我王家不过是辽东独姓,哪里来的什么门户?又何拘大姓小姓,名门闺秀?” 王贾氏白了王黎一眼:“无需试探阿母,事涉你阿翁,该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已。这次你上京后,你二伯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那孩儿总该知道二伯何方神圣吧?”王黎拉着王贾氏的衣襟,腆着脸说道,“烧香拜佛,总得让孩儿知道进的是哪家庙?烧的是哪柱香吧?” “作怪!子不语怪力乱神。”王贾氏敲了敲王黎的脑袋,正色道,“黎儿听清了,你二伯乃当朝侍御史……”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王贾氏的话。 当朝侍御史?王黎尚未回过神来,已见至儿四仰八叉摔倒在地,胸口处压着一方青石,那装着大雁的竹笼倒在一侧,只是上面压着的青石却也不见。 一个飞步,王黎已高高跃起,冲到至儿身前,掀开青石,一般抱起。 “至儿!” “至儿!” 王贾氏、夏翁、夏妪一家已经围了过来,面色紧张,焦虑的喊道。只是至儿胸膛急促的起伏,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并不见回应。 …… 城西忠义大街,回春堂。 “大夫1,大夫!” 王黎抱着至儿火速冲开人群,大步迈进医馆,眼睛紧紧的锁住大堂中的一位老人。 老人正端坐大堂中央,一身葛袍,精神矍铄,右手轻轻捋着颔下的山羊胡,双眼微闭,时而抬起头来看看堂中忙碌的小儿和坐堂医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样子这就是魏郡名医张三剂了! “久闻神医回春妙手,舍妹半个时辰前被砖石砸中,至今昏迷不醒,还请神医相救,在下感激不尽!”王黎抱着至儿大步走到张三剂面前,恳求道。 “令妹寸脉濡而关脉涩,血气逆冷而阳气弱,宜用干地黄汤,内补散,附之以针太冲。”张三剂双目微睁,扫视了一下至儿,一只手轻轻搭在至儿脉搏处,沉吟半晌,说道,“受重击昏厥,乃是气血堵塞之故,待老朽推拿一下即可,倒无大碍。不过……” “不过什么?” “令妹先天气血虚弱,疑是从娘胎得来,老朽虽能暂保令妹无碍,但以后仍需好生调养,否则令妹恐怕性命不永。” 张三剂叹了口气道,伸手扶过至儿,双手在至儿背上推拿了片刻,又在虎口掐了掐,掏出金针在几处穴道刺了几下。至儿咳了两声,口中溢出几缕紫黑色的血液,呼吸渐渐均匀,眼睫毛微微眨动着,眼见得竟是要苏醒了。 “那…先生,可有什么根治的办法?”王黎大喜,急忙问道。 “老朽倒是有根治的法子,只是用时太长,至少需要三年五载方见成效。”张三剂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老朽这里还有另一个法子,十天半个月或可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先生,还请直说无妨!可是缺了几味草药,还是耗费巨大?烦请先生明言,但有用的着王某的地方,王某水里去火里来,定不叫先生失望!” “那倒不是!医者父母心,若老朽能够药到病除,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何须烦劳郎君。” 张三剂摆了摆手,脸上渐渐透出神往的神情:“老朽说的是另一宗事:斥丘县有一谷名蝴蝶谷,谷中有一老先生,善能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据说老先生乃沛国人氏游历四方途径蝴蝶谷,因甚爱谷中景色,暂时隐居此处。 那老先生擅方药、针灸,甚至还会仙技,能将人肚子剖开后重现缝合,十天半月后病人竟能痊愈。当年老朽曾闻此神技,专门前往拜访,可惜,当日老朽并没有见到真人,据那老先生的门人介绍,老先生游历四方,倒是很少在该处落脚。” 剖腹手术?此人莫非是华佗?王黎心中一惊:“不敢动问那老先生名讳?” “这个老朽也不太清楚。”张三剂唤人给至儿喂了些汤药,这才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老朽当日只见到一名唤樊阿的男子,年约弱冠,一身医术也不在老朽之下。老先生正是这樊阿的师尊,郎君尽可放心前去,老朽已给令妹金针度穴,并服食了些汤药,令妹暂时并无大碍,不用担心路途颠簸远近。至于能否遇见老先生,就看郎君的运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神医了!” 至儿喝了一剂药,渐渐清醒过来,王黎接过药包,扶上至儿,一拱手,转身策马而去。 …… 蝴蝶谷坐落在魏郡斥丘县。 蝴蝶谷三山环抱,千峰万岭,古木参天。弯弯清泉沿着山脉缓缓流淌着,滴着翠,带着绿,渐渐的汇合在一起,融合成汩汩清泓,悄悄的藏入谷中月牙湖。夕阳的照射下,湖面静静的闪耀着宝蓝色的光芒,像一面大的镜子映衬着周边的青峰翠崖。每逢夏季,此地更是蝴蝶翻飞,花儿朵朵,交相辉映,仿佛置身于蝴蝶的天堂。 谷外一条大道,从北向南,两侧数间低矮的茅草房,残阳余晖,袅袅炊烟。 “得、得、得!”激扬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一匹俊逸的白马从北飞奔而至。马上骑士身着白衣,腰跨长剑,怀中抱着一个总角少女,少女上顶着两只羊角辫。 长途的奔袭和颠簸,至儿脸上竟渐渐红润起来,只是脸色依然萎靡不振。至儿打量着四周,强撑着坐了起来,问道:“少主,这里就是蝴蝶谷吗?” “应该差不离吧!”王黎看了看至儿的脸色,担忧道,“至儿你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不碍事,少主,我们还是先赶路吧,日头都快下山了,一会天色就暗下来了。” 单传扁鹊卢医术,不用杨高廓玉针。三斛火,一壶冰,蓝桥捣熟隔云深。 打量着四周的山势,看着渐渐被山头、树巅遮掩的斜阳散发出昏黄的光芒,丛丛古树掩映其间。王黎暗自点了点头,果然不愧是杏林名医隐居之所在! 正待徐步入谷,却见谷中深处一道浓烟冲天而起,在残阳的照射下,如丹似血。 注释: 1大夫:宋朝是称呼医生为大夫,汉朝时则为“疾医”、“食医”等,本书统一称呼“大夫”,就当医生也穿越了吧! 第14章 蝴蝶密谷 不好! 此行最终目的地正是蝴蝶谷中,可别是那老先生出了什么变故! 唏律律,一声轻喝,王黎缰绳一勒,双腿用力,马匹如箭般窜进谷中。 谷中烟雾弥漫已然看不清晰,只见得远处几间茅屋火势冲天,噼里啪啦只响,一阵大风拂过,烟雾席卷而来,王黎急忙从衣裾上撕下两条带子,在腰间的牛角中蘸湿,刚刚蒙住至儿和自己的口鼻,便听见远处“轰”的一声,那几间茅屋已轰然倒地。 “至儿小心!” 王黎一跃下马,反手揽起至儿,冲进浓雾中循声而去,还未接近茅屋,便瞧见几个人影正围在茅屋周围指指点点,不时更有‘噼噼’火焰声伴随着几句笑骂稀疏传入耳中。 王黎勃然大怒,天底下竟有如此心思歹毒之人?这年月一代名医,便能活人无数,这狗贼究竟有何冤仇,竟敢在光天化日下纵火行凶,其后还要肆意围观嬉笑怒骂? “恶贼!那里去?” 王黎腰带一翻将至儿缚在背上,欺身而上顺手一撩,剑若游龙离鞘而出,已向就近之人掠去。 就近那人正得意洋洋,突见一道剑光袭来,来不及闪躲,只得顺手拾起一截枯木挡了过去。只听一声咔嚓,枯木应声而断,断枝打在脸上,拉过一条血槽。 那人惊慌失措,就见眼前浓雾中走出一人,眼似寒星,白衣黑发,背上背缚这一弱小少女。 “阁下何人?竟敢阻我等兄弟行事?” “我认识他,他是魏郡贼曹掾王黎那狗官,和旗使就是栽在他手中的!” 众人大惊,纷纷拔出刀剑奔了过来,将王黎围在中间。 王黎看了看四周,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上惊恐中夹杂些许愤怒与仇恨。可惜来人尽皆不识,却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行藏,言语间还提到和旗使,金旗使和琳吗?看来又是太平道党羽了! 瞄了瞄前方轰然倒塌的茅屋以及那犹在烈焰中嘶叫的残枝败木,也不知华佗或是那樊阿是否还在其中。 王黎冷哼一声,不是说太平道“致太平”人人平等吗?一代名医救死扶伤又何尝挡着你的道了?竟然也要杀人放火。太平道,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太平! “至儿,别怕,待会把眼睛蒙上!”王黎轻轻的拍了拍背上的至儿,目光如炬寒意四射,豪气纵生厉声喝道,“太平道持恶行凶,残害他人,屡触国法,几位既然来了,今日就留下吧!” 未待言尽,一声轻叱长剑飞出,剑光森寒,带起朵朵剑花,游离在众人头上身侧。 “狗官,就凭你一人,身上还背着一个累赘,也敢说留下我们?兄弟们上!” 带头那人一声喝骂,带头拔剑向王黎扑来。 “几只软脚虾耳,本曹一只手足矣!” 王黎斜视了众人一眼,口不停歇,脚下却是一闪,闪过迎面而来的剑光,反手从肋下斜刺出去,只听的背后“呀!”的一声,一人已怦然扑地,胸口处溅出一朵血色的花。 一个! 王黎冷然一笑,右手剑鞘再次出手,如大山般横在眼前,银光闪闪,金戈争鸣,眼前剑影戛然而止。来人只觉得手中剑势一顿,未及变招,又见左手钵大的拳头迎面而来,咔嚓一声,喉咙处传来一声清脆之音,脖子一软向后栽倒。 两个! 仅仅一个照面,几方就已损失了两人。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你妹啊,王黎这厮也太不讲究了,不是说只用一只手的吗?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就是钉,能不能要点高手的面皮啊?武艺高强也就罢了,还他娘的这么不要脸! 众人眼中已流露出惊恐之色,相互扫了几眼,竟是分头转入浓雾之中。 “哪里去!” 王黎一声长啸右脚一点腾空而起,力灌右臂长剑一掷,剑如离弦之箭脱手而出,飞入浓浓的烟雾中,竟已深深的扎透一人背心。那人凄叫一声,缓缓转过头来,牙齿咯咯直响,一双眼珠惊恐的凸起,犹自不信。 王黎一跃上前,环伺四周,发现余下二人已不知去向。这才转头蔑视的看了那人一眼,一把拔出长剑再轻轻一推,那人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只是那火已渐近熄灭,黑烟滚滚,尘雾更浓了,抬头竟也看不清丈许之处。王黎小心翼翼的换了个位置,原地静候片刻,便听得前方一声咯吱传来,似人踩断枯木残叶。 恶贼,看你们往哪里跑? 王黎精神一振揉身而上,长剑方待出手,却听得头顶陡然传来一声喝斥: “狗贼,纳命来!” 一刀如风,雷霆而下! “钱乙?”王黎单手举剑过顶,问道。 “当!”大刀与长剑磕出清脆的鸣音,来人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方自站稳,喘息着,言语中微微有些激动:“可是大人?” 王黎飞步来到来人跟前,那人方面大耳虎背熊腰,却不正是钱乙?只是此时的钱乙早已没有往日的风采,额头上青一块黑一块,嘴唇惨白,汗流浃背,一身衣服亦是斑斑点点,前胸漏出几处破洞,手扶着身侧的大树气喘吁吁,狼狈至极。 “出了何事?怎么搞得如此狼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卑职差点只能与大人在梦中相见了!”钱乙终于站直身子,目光转向王黎身后,惊道,“大人,至儿怎么啦?可是府上出了变故?” 王黎摇了摇头,说道:“至儿只是生了点病,张三剂推荐某来这里找一位老先生。那位老先生可就是你说的那位奇人?那子午断魂香是否和老先生有关?” 钱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卑职先带您去一个地方吧!” …… 沿着路弯弯曲曲的走了约八九百米听到汩汩水声,二人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赫然便看见前面一棵硕大的榕树,枝繁叶茂冠如华盖,高十五六米,树围五六米,树干和枝蔓覆盖之地方圆竟达六七十平方米,足有几个房间那么大。榕树上爬满了黄绿的藤条,枝枝蔓蔓,盘根错节,与榕树融为一体。树下溪流潺潺,蜿蜒曲折,这水竟是从榕树中流出。 蝴蝶密谷! 王黎眼神一亮,却见钱乙已径直走到榕树下一藤蔓繁密之处,双手扒开藤蔓,露出一个大的洞穴,里面隐隐光芒。 “大人,跟我来!”钱乙当先跳进洞中,王黎背着至儿轻轻一跃,亦跟在钱乙身后。脚下水流淙淙,洞中空气湿润,洞穴两畔的岩壁上斜挂这几只火把。 原来这榕树乃背靠洞穴长成,如非深入洞中而仅凭外观,又有谁能知道这里竟是一处绝妙之地?大自然果然是鬼斧神工! 撑着火把,又沿着洞穴走了大约一二里路,蓦地视野一变,眼前豁然开朗。在这洞穴尽头,竟又有一个小山谷!离洞口百十步伫立着两间小茅屋,屋外一方石桌围着三五小石凳,屋内尚燃烧着几只蜡烛,烛光昏昏,背影摇摇。 进得屋中,却见屋中简陋,除了一堆竹简,几床被子,竟还有两方蒲团。一方蒲团上正跪坐着一年已弱冠的青年,淡灰葛袍,眉目俊逸,神色间颇有神韵,看上去倒不像是医生,更像一个道士,除此之外,屋中并无他人。 “樊兄!” 樊阿挥了挥打断了钱乙的话头,瞄了一下至儿,至儿已放了下来正斜靠在王黎身上,说道:“小娘子1先天气血虚弱,阳气不足,并无大碍,只是处置之时需要几味并不常见的草药而已。” 望闻问切,既未切脉,也未问病,单凭望一望气色,就能判断出至儿的病因,倒确实比张三剂更胜一筹。 王黎心中一喜,却又一惊:樊阿所述的草药可是有些麻烦? “草药之事并不麻烦。”樊阿瞧了王黎一眼,仿佛读懂了王黎的心思,摇了摇头促狭道,“不过,阁下今日倒是有些麻烦!” “黎有何麻烦?” “破财之灾!” “哦,先生不但会治病,还会算命?”王黎眉头一皱。 樊阿已站了起来,笑了笑拱手道,“参军何出此言?樊某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山野疾医,哪里会什么相面算命,占卜打卦?只是这几日来听钱兄说起参军诸多好事,今日一见,参军却未免让樊某有些失望,莫非参军打算赖掉在下的诊金不成?” “哈哈,樊兄说笑了!”王黎眉展眼舒,哈哈一笑道,“赖掉倒不会,却不知樊兄诊金几何?在下虽非腰缠万贯,一二十金还是有的,却不知樊兄要多少诊费?” “非也!纵然田地百亩,广厦千间,不过一日三餐,几尺土床。山野之人素来粗野,又何须金银财帛,绫罗绸缎?樊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樊阿摆了摆手说道,“樊某只想跟参军讨要一个人!” “一个人?” “正是!” “谁?” “唐客!” “唐客?”王黎诧异的看着樊阿,说道,“樊兄与此人可是有仇有怨?在下乃本郡贼曹掾,若此人作奸犯科自当有律法惩戒,何劳樊兄费心。更何况医者父母心,却不知此人如何惹得天怒人怨?竟劳樊兄亲问?” 樊阿冷笑一声,说道:“在下并非要干涉参军行事,只是想瞧瞧这祸害我冀州百姓的贼子的下场,当面问问他可有脸面苟延这世间?” 祸害冀州百姓?这么严重?如此说来此人倒是穷凶恶极,倒可以卖樊阿一个人情,只是可惜自己从未听闻此人。 王黎正待摇头,却见钱乙站出来说道:“大人,那子午断魂香正是这唐客所有!” 唐客所有! 那就是说万剑也是从唐客处得来?这唐客也是太平道中人?看樊阿待人及物云淡风轻,唯独对这唐客咬牙切齿,莫非唐客事涉樊阿?钱乙说的奇人可是此处主人,樊阿的师尊?樊阿的师尊可是那首创麻沸散、刮骨疗伤的千古名医华佗? 这唐客如果真是那万剑及和琳背后之人,倒是无妨,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虱子多了不怕咬。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王黎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如此,在下自当答应,不过舍妹的身子还要劳樊兄费心了!” “参军尽管放心,师尊一直教导樊某医者仁心,就算参军适才不愿意,在下也绝不会勉强,更不会拿小娘子身体要挟的。”樊阿正色说道,“小娘子之疾并无太大干系,几幅药的事,倒是参军你们一路车马劳顿,如不嫌弃,就请参军和小娘子在隔壁休息片刻。” 瞧着至儿面容憔悴,王黎倒也不再客气,抱着至儿自去隔壁休息。一盏茶时间,樊阿和钱乙已将饭菜和草药煎好,服侍着至儿吃完饭喝完药。 吃完晚餐出得门来,屋外寒风习习,繁星点点,两颗星星一闪一闪,隔着辽阔的星河遥遥相望。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王黎躺在草地上,嘴里衔着一根青草,双手抱头枕在石头上轻声吟哦,却见一颗流星拖着一条璀璨的尾巴划过星海,刹那间消失在茫茫星际。 可惜,人世间的美丽大抵皆是如此,就仿佛今夜的安宁也终会被那丑陋的事情打破一般,绚烂却又短暂! 注释: 1小娘子:乃唐朝时少女的通称。汉朝则时一般称呼为女郎,因阅读习惯的原因,本书统一称呼为“姑娘”或“小娘子”。 第15章 师门秘辛 王黎吐掉口中的青草,看着身旁的钱乙,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说吧,让某欣赏欣赏你这几日既有追兵又有堵截多姿多彩的生活!” 钱乙拱了拱手面含疑色,迟疑片刻接着说道:“大人,卑职从冀州到青州,又从青州到冀州,寻摸了十数日才找到这里。那日卑职在贾府所提及的奇人,正是此处主人,也是樊兄的师尊。 而万剑当日所持有的子午断魂香,这唐客大有嫌疑,但因事涉樊兄师门秘辛。大人,卑职不便直言,能否由樊兄向大人说明卑职在一旁补充,可好?” 秘辛? 樊阿师门的秘辛? 王黎看着樊阿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的八卦烈火:“樊兄,这唐客究竟何许人也,能否请樊兄详细告知?” 樊阿呆呆的看着夜空,静立半刻:“我师尊乃沛国谯人,姓华名佗,字元化。师尊一心钻研医术,儿、妇、针灸、外科无一不精,行医足迹更是遍及大汉数州,活人无数。” 果然是华佗,这是自己来三国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个名人,可惜缘铿一面。 王黎心中一振,却见樊阿依旧望着天上的星星,仿佛陷入回忆一般:“众所周知,师尊门下有弟子三人,分别是师兄吴普、师弟李当之和我。却鲜有人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大师兄。 我们四人跟随师尊学习,却各有所长,吴师兄擅长五禽戏、草药,李师弟精通医经药学,而我则粗略针灸。” “那唐客呢?可是解毒?” “正是!大师兄据说乃是济阴人氏,最早开始跟随师尊,在我们师兄弟中最是聪敏灵巧,沉稳端重。本来我们都想着大师兄应该可以继承师尊衣钵,把我门医学发扬光大。 可惜这贼子心地不正,不思钻研救人之术扶持众生,唯独喜欢旁门左道,整日里不是研究毒物、瘟疫就是摆弄缥缈的道玄、符药之术。这本来也无大碍,只要心存善念,解毒治病也是造福苍生。 但可恨的是这贼子在六七年前突然消失,而师尊所著的《毒经》也自然不见踪影。” 樊阿突然直起身来吐了口痰,仍觉意犹未尽,一巴掌拍在一旁的石桌上,脸上露出愤慨之色。 钱乙轻轻拍了拍樊阿双肩,插嘴道:“大人!据樊兄说,那子午断魂香正是记录在这《毒经》之中。” 樊阿朝钱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时隔不久,我们便听到冀州巨鹿、渤海、清河等郡爆发大规模瘟疫。参军当知,每逢灾害之年,往往会有瘟疫应运而生。 恰巧那一年正逢大旱,我冀州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所以一开始我们并未多想,秉着治病救人的衷心,我们师兄弟随师尊前往冀州救治百姓。” 果然是名医风骨,仁者仁心! 王黎暗赞了一声,却见那樊阿叹了口气:“我们在渤海大约待了八九日天,师尊渐渐的察觉到一些异常,原来此次瘟疫竟与往昔所接触的病例并不太一样,以往的病患多以老弱幼小居多,且只要能够及时服药,五七日之内总能有所好转。 但本次所遇到的病患,竟大半是青壮年,而且服药后并不见得有所好转,往往三五日后会再次复发。” 王黎虽不甚懂医学,却也明白青壮年抵抗力比老弱幼小强上许多,因而相对来说更易抵抗病毒。而五七日,差不多也是一般病毒的潜伏周期,如果草药对症及时服药,虽不能立即药到病除,但终归也算种下抗体,大致也不再复发。 当然,事无绝对,如果出现病毒变异,那么按照以前病案的处理方式,不说肯定不行,至少药不对症,要想康复自然并非易事。既然樊阿如此说法,那么此事定是另有玄机。 “可是另有蹊跷?” 樊阿无奈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戚色,厉声道:“正是如此。我等师兄弟继续开药治病,而师尊则潜心研究时疫及其解药。两日后,终于让师尊发现一丝端倪,原来此次瘟疫中还夹杂着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虽不致人命,却能使人快速虚弱,降低人们的抵抗力。 这种疾病乃是当年师尊在岭南游历的时候偶然之下才发现的,长江以北从来是见所未见为所未闻。而这种病例正是记录在那《毒经》之中!所以此次瘟疫绝非仅仅只是天灾,而是天灾和人祸!” 天灾,人祸?! 樊阿的意思竟是人为种植和散播瘟疫?! “师尊惊骇不已,本打算亲自去找那贼子,却又听闻冀州清河和巨鹿的瘟疫竟已渐渐平息,原来那冀州巨鹿出了一个大贤良师,师持九节杖擅以符水、咒语治病。大贤良师身后更有数名大医,众多教徒协助,巨鹿和清河两郡虽疫情更重,却比渤海更早扑灭下来。” 大贤良师?太平道张角?张角还真的会治病! 王黎心中一惊,又听樊阿继续说道:“师尊一面佩服此人的医术和胸怀,难免起了心心相惜的念头。一面却找人收集这大贤良师所用的药方,打算以此药方作为借鉴,以便早日平息渤海的疫情。 但是收集到此人的药方后,师尊却发现那符水中所含的草药成分,除了多了一剂甘草之外,其余成分与师尊之前记录在《毒经》中的药方竟完全一样。” 樊阿说完徐徐的吐了口气,眼神中尽是落寞。 “可这也并不能就证明唐客是否与此有牵连。”王黎拍了拍樊阿安慰道,“并非在下诋毁元化先生和樊兄诸师兄弟,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单单以此论证唐客深陷其中,更是以此手段害人是否有些牵强呢?” 樊阿感激的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师尊也是如此安慰我们,所以师尊一面游历行医,一面继续寻找那贼子。就这样,我们从沛国到徐州,从徐州到渤海,再从渤海到此处,我们足足寻找了两年,却并未再见到他的任何踪迹。 直到两年后,兖州和青州再度爆发瘟疫。师尊终于在兖州陈留郡发现那贼子,不过很快又失去了行迹。” 还真是日了狗了,王黎刚刚劝慰了樊阿,就觉得脸被打的乌央乌央的红,冀州、青州、徐州等数州两度发生瘟疫,却两度出现唐客的身影。 他是去救人吗?从华佗及樊阿等人的发现来看,显然不是!目前虽无任何直接证据,但是这些线索足以证明一切,那唐客与这两次瘟疫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纵或他不是投毒者,也绝对是知情者,甚至就是那幕后之手! 可是这唐客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一个人就能搅动那么大的风云?帮手是太平道?还是说太平道借助唐客收买人心?甚或至唐客本身就是太平道中一员? 倒不是王黎对太平道有什么偏见,反而因为前世师父的教诲耳濡目染,便宜老爹给自己留下的《庄子心经》,以及在这个时代就能、就敢提出划时代意义的人人平等思想,相对于其他门派教义王黎心里依然更觉道教亲近些。 虽然与太平道‘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至对贾府案、和琳案等几起案件的直接参与者和幕后之人更欲擒之而后快,但这却是王黎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贾府案,和琳案以及邺城法场的种种苗头,却让王黎越来越质疑历史的客观性。 在历史的记载中,黄巾起义乃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正义的化身,但是这里面是否就夹杂着其他因素而不为历史记载呢? 张角是否就真的抱着一颗纯粹的心,只为建立一个平等的世界呢? 不错,历史上的一代代雄主,无一不双手沾满血腥,敌人的,对手的,甚至亲人的,无不如此。 汉武帝刘彻屡溃匈奴,远征西域,雄才大略一代明主,中华民族更是因此冠以“汉”族,仍逃不过晚年的巫蛊之祸,太子刘据及皇后卫子夫因此而亡; 天可汗李世民踏着亲兄弟的残骸,逼退唐高祖,才坐上皇帝宝座,开创举世瞩目的贞观之治; 明太祖朱元璋勤政爱民,轻徭薄赋,登基之后大兴冤狱,蓝玉案、李善长案,胡惟庸案,开国功丞几乎全部罹难。 难道这张角也逃不开吗?巨鹿和清河疫情的爆发和平复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想那张角不过一介秀才,因得于吉授以《太平清领书》,辅之以黄老之学,便能布道八州数十郡,开创席卷大汉十三州的太平道。 不但为天下百姓所爱戴,在朝野之中也同样拥有大量的拥趸。在当前社会环境下更是以超越千年的意识提出“人人平等”思想,通过建立三十六方控制和组织起几十万教众。 这样的一个人,又岂止颖悟过人、惊才绝艳能形容的了! 这样的人敢做、会做这样的事情?且不说所作所为是否与自己主张的“致太平”思想违背,只说数州瘟疫的真相一旦被人识破,那就无异于作茧自缚自掘坟墓。 是张角被眼前的大好情形冲昏了头脑吗?还是张角已然失去了耐心,已经迫不及待欲取汉朝而代之? 王黎默然片刻,口里竟有一丝丝的苦涩:“那青州和兖州的瘟疫可也是那大贤良师……” “唔!师尊到达青州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安排布药了,正是那大贤良师麾下的两名大医及其重要党羽,而大贤良师更是直接坐镇兖州。”樊阿点了点头,叹息道,“师尊为此已快三年未归此处了,至今仍在四处寻访着那贼子的踪迹。” 猜测被一点点的证实,王黎只觉口干舌燥:谁说历史就一定真实准确的呢?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这操蛋的历史! 第16章 红枫奇案 樊阿的一席话,让王黎心绪一时难以平静,甚至暂时都不想再去穷究蝴蝶谷纵火一案,经历了这么多,又何尝不知道放火杀人无非只是灭口而已。 可惜张角并不在眼前,甚至太平道也不在眼前,具体详情、真相自然无从得知。 历史上太平道虽然席卷天下如庞然大物般,组织和保密性却颇为严密,如果不是唐周临时变节,恐怕也只有到黄巾正式起义,东汉朝廷才能后知后觉,而和琳一案也只是太平道的冰山一角,就算魏郡如今已将邺城太平道根基一网打尽,可张则、元维等人依然并未将这帮所谓泥腿子放在心上。 抬头看了看樊阿和钱乙,只见二人如同雕塑一般靠在石桌上,眉头紧锁,脸色木然。 王黎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眼前眉如月,天边月似钩,却怎么也带不走一丝烦愁。 …… 数日后,王黎策马伫立在菜市口,街道上人群依然熙熙攘攘,酒肆中众人仍旧高声喧哗,一片祥和。 菜市口早在几日前就已清水净街,若不是青石板上尚留有点点血腥,又有谁还记得那日午时这里竟然有一场惨烈的厮杀呢? 顺着安平大街,经上阳大道再转城南永丰大街信马由缰一路而下,远远的便瞧见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虽无灯火,王黎心中仍一片温馨。 朝门对面扮着商贩的唐庆、朱彤等人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麾下卫士担心自家安危,特意在此处盯梢护卫。王黎从马上取了两袋猎物丢了过去,这才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拉着至儿进得大门来,就见阿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夏妪一家则围在一旁,关切的看着至儿,眼睛中含着点点期盼,泪珠欲滴。 “阿母!姐姐!大人!”至儿早已挣脱王黎的手,扑上前去,抱着夏妪的脖子喜极而泣。 王黎将马缰系在一侧柳树上,疾步来到王贾氏身前,推金山倒玉柱,双腿直立立的跪在阿母身前:“孩儿不孝,多日未曾承欢阿母膝下,让阿母忧心了!” “快起来!”王贾氏一把拉起王黎,上下打量,责怪道;“黎儿,你可是把苦都吃完了,在外面一阵一阵的忙碌,阿母也帮不上忙,看你可又清减了不少!” 王黎这几日过的神仙似的生活,即无案牍之劳形,又无烦恼缠于身,不是湖畔钓鱼,就是山间野餐,蝴蝶谷的鲤鱼、山鸡、水鸭可遭了不少秧,怎么可能清减呢?却也并不说破,反而觉得阿母的唠叨才是世间最美的声音。 王黎拉过阿母挨着坐下,却见夏妪一家已经围了过来正欲下跪,夏妪一家自然已从至儿口中获知至儿的疾病已愈,感激涕零。 王黎扬了扬手,朝系在一旁的枣红马努了努嘴,说道:“夏妪,夏翁不必如此,若是真心感谢,不妨到厨房去拾掇两条鱼和山鸡,黎可是早就饿了。” 夏妪自然知道这是少主贴己自己一家人,揉了揉红红的眼眶,跑到柳树旁从马上卸下山鸡、水鸭、獐子和鲤鱼,拉着一家人飞也似的跑进厨房去了。 没人打扰,王黎倒是好好陪了阿母一下午,用完夏妪进行烹制的野味,自去休憩。 一觉醒来,已然天亮,自觉神清气爽,还未洗漱,便听得阿母在堂屋唤道:“黎儿,可曾醒来?钱乙钱郎君来了!” 王黎急急完成洗漱,穿戴了出来,却见钱乙一身风尘仆仆,纳头便拜:“大人,郡守大人有请!” …… 魏郡治所。 张则身着赤色深衣,头戴切云冠,正在堂中来回踱步,双目虽炯炯却颇显焦虑。 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张则方才抬起头来,却已见到王黎早已上前拜道:“贼曹掾王黎拜见明公!” “德玉可曾休息好?”张则见王黎赶了过来,迫切的一把扶起王黎,显然看到王黎让得张则很是欣喜。 “不敢劳明公动问,黎一贯安好,却不知明公有何事差遣?” “本来德玉近日也颇为劳累,本不打算惊动于你,然而此事关系重大,本郡手上一时也无合适人选,只得劳烦德玉了。”张则朝王黎点点头,焦虑的说道,“昨日黎阳县令1令人急报本州,黎阳下辖红枫渡数十青壮村民日前同时身染怪疾,全身僵直不能言语。更可怪的是,如此三五日,这些村民半夜的时候竟然陆续失踪。” “瘟疫?”王黎一怔,可是自己并非疾医,又如何能治?“属下并非疾医,这…” “不!本郡怀疑并非疾役那么简单,此案背后必有隐情。”张则摆了摆手,抬起头来,凝重的看着王黎说道,“黎阳县令已严令游缴、亭长协助门下贼曹四处走访搜寻,众人两日里寻遍周遭几十里竟无一发现。因此本郡想让你再去查查!” ……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初冬的枫叶最是看不足,整个冀州最有名的枫叶当属黎阳红枫渡。 黎阳古称浚地,左右伾(pi)浮2,襟带淇卫3,东控黄河,西据黑山,地势险要,与白马仅一河之隔,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三国中赫赫有名的曹袁白马之战,就发生在卫河对面,而红枫渡正是位于冀州黎阳侧畔,乃卫河的一条支流。 渡口两侧,枫树成林,枫叶似火。远远望去,被霜风染得火红的枫叶宛如一团团熊熊烈焰,浸红了半边天。晚风掠过,片片枫叶随风飘荡,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渡口北岸,坐落着一处村落,村落中楼房层层叠叠,貌似昌盛,却又仿佛早已破败,人烟稀稀,断枝落叶随处可见。正值晚饭时辰,村中却并无多少炊烟,偶见几个老人,也是来去匆匆,以手掩面。 枫叶最相思,相思更入骨,莫非村中人经春历秋,见不得这入骨的相思? 村中的酒肆早已关门,窗口上斜挑出一杆酒幡,在夕阳残照中显得陈旧不堪。酒肆旁边一条大道由北向南,确是黎阳至红枫渡必经之路。 沿着大道往北三五里,茂密的红枫林畔坐落着一座城隍庙,庙中供奉一尊神祗,那神祗头戴法冠身披红袍,相貌堂堂威严方正,神祗两侧分别雕刻着一行字:功盖三杰,安汉一人。 神祗赫然竟是汉初大将纪信,当年荥阳城困,纪信冒顶刘邦助其脱困,因而被项羽火烹而死。感其忠义惨烈,高祖改其桑梓西充为安汉郡,更是敕令天下分封城隍,尚飨百姓祭祀。那纪信身前放置一方香炉,香炉中焚烧着数十柱香,庙中烟雾缭绕。 堂前虽无信徒,庙后却有黎庶。黎庶打扮的四名男子皆身着灰衣黑袄,唯有一名青年的男子却一身素白深衣,腰间轻系一条黑丝带,白衣黑发。 只见那白衣青年双腿盘地而坐,腰背直立,向着其中一人问道:“谭破,情况你们都摸清楚了吗?你且把具体详情与大家说说。” 那谭破正是黎阳县门下贼曹,这几日正为这红枫渡的事情急的焦头烂额。谭破擦了擦身上的汗说道:“回禀参军,具体情况卑职基本上已经尽悉,且容卑职一一道来。” “大约五日前,红枫渡亭长忽然上报何县令,说红枫渡口有十数名青壮突然身染恶疾,四肢僵硬勿法动弹,面目无神不得言语,似活死人般躺在床上,即不能饮也不进食。 何县令初以为乃是红枫渡发生了什么瘟疫,因此特命钱主簿和百草堂的两名坐堂大夫一起随同亭长返回红枫渡救治病患,一并探查病因。” 这何县令虽未亲至,但这番处理倒也得当。 王黎暗自揣摩,点了点头,却听谭破继续说道:“结果当晚那钱主簿和两位大夫就已经回城,并上报何县令,红枫渡病患所得疾病并非瘟疫而是一种怪病,两位疾医命令众人将病患全部抬至祠堂安置并开了些吊命的草药,但对于此病却束手无策。 因此二人随同钱主簿回城请示那百草堂名医张萱,参军有所不知,这张萱乃邺城名医张三剂之子,医术虽还未出神入化,却已深得张神医七八分真传。” 座中一人朝王黎颔了颔首,正是樊阿。原来王黎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又涉及病患,不但将钱乙和孙才带上,还将蝴蝶谷的樊阿也请了出山。 王黎见樊阿点头,心下却暗自称奇,能得张三剂七八分水准,又能获樊阿认可的大夫,想必自然是有几分水准,医术应该也很是不错,怎么竟然会束手无策呢? 不过思忖归思忖,王黎却也不打断谭破的言语,听他继续说道,“第二日,何县令命卑职护送三位疾医再返红枫渡。谁知,我们一到红枫渡,就立即被当地的百姓为了个水泄不通。群情汹汹,要我等偿还家中子女性命。 我等一番查证才得知,昨夜安置在祠堂的病患全部失踪,甚至还有钱主簿留在门口看守众人的那两名士兵竟然全都不知去向。” 王黎问道:“你可知祠堂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谭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卑职发现事情不对劲,立即急报何县令向县里求援,并延请乡里三老出面安抚百姓。另一方面,则安排门下贼曹吏查找线索。 可惜我们搜遍整个祠堂,并未发现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未发现有什么明显的线索。祠堂里一切如常,两名士兵和那些青壮那夜仿佛就那样自然的消失了一般。” “后来呢?” 谭破脸上浮现出一丝出忌惮的神色:“后来,卑职派人护送三位疾医回城,留下了六个兄弟和我一起查找众人的下落。那夜我们总共七个人,分成三组在村中和附近深林走访,而我独自坐镇祠堂。 天亮的时候,那亭长又跑过来说村中又有十来个青壮身染恶疾,症状与之前也一模一样。而我们的兄弟同样也仅仅…只回来一组,另外两组四个兄弟至今杳无音信。 听村中宿老说,红枫渡原是一…古战场,而整个村落就建立在这…这战场之上。参军,你说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山魈野鬼?还是战死的将士?青壮男子阳气最盛,哪里来的山魈野鬼和将士英魂如此不长眼?”王黎扬了扬眉,讥诮道,“谭破,无根之谈无需再提。这几日何县令又给你增添了许多士兵,可有什么新的发现?谭破!” 王黎自小就生长在五星红旗之下,怎么可能迷信这山魈野鬼?山魈不过是一种大猴子罢了,动物园里都见了好几回! 一声棒喝,谭破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第三日的时候,何县令拍了两个十人队来协助卑职。我们打算继续监视新的患者,可是大部分村民拼死拼活拦住我们不再让我们将患者放置到祠堂,只有两户村民经我们好说歹说才让我们抬到祠堂里。” 怕是那两家只剩下孤儿寡母,抢不过你们吧? 王黎白了谭破一眼。 谭破讪讪的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当晚,我们二十多个人便不再出去,也不敢合眼,全部守在祠堂外侧,那夜倒也相安无事。直到第四日早晨,我们再次进村的时候,却发现全村的鸡犬全部离奇死亡,而我们所有人竟然无一知晓。” 鸡犬全亡? 这是鸡犬不留的意思吗! 王黎冷哼一声,嘴角一扬讥笑道:“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全他娘的都是胆小鬼,被几个贼人一吓就窝在祠堂不敢动弹,放任众多百姓不顾,算什么事?有他人出没,你们竟不知晓!” “参军,并非卑职推诿,卑职也想为乡民们做些事,可是…力所未逮啊。这些并非人力所为,而是…有…有厉鬼!”谭破垂下头来,偌大的汉子说话声音竟隐隐发抖,“且不说那些青壮和我的两组兄弟无故凭空消失,那些死掉的鸡犬卑职和兄弟们也都去看过,所有的鸡犬尸体一夜间便已干枯,脏体内没有半滴血。” “干枯无血?所有的鸡犬干枯无血?” 钱乙和樊阿想了想,齐齐朝王黎摇了摇头,一个乃一代名医华佗亲传弟子,一个常年与毒物死尸打交道,两人合璧可谓见多识广,竟然都不知其因果,这是什么古怪? “正是如此!不过,我们继续打探下去竟发现,居然还有五六家共计八九名青壮即无病患也无人失踪,倒是非常安泰,就连家中的鸡犬也并未伤及分毫。” “哦?竟有这事?你可知道为何?” 谭破舔了舔舌头,似有余悸的看了王黎一眼,说道:“据村里人说,月前曾有一名道人路过村子,告诫众人说此处有厉鬼隐没,三清祖师可保平安。 这几家因当初听了那道人的劝诫,都在家中供奉着三清祖师,日日祭奉,夜夜拂尘。那道人有感诸人的向道之心,因此每家送了一张驱鬼的符箓,就贴在众人家后门。” 驱鬼? 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寒蝉,顿觉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一阵寒风吹过,城隍庙中的烟雾随风起舞,恍若一只无形的手,肆意飘掠。 注释: 1县令:汉朝在郡以下设县,大县(万户以上)设县令,小县(万户以下)设县长,具为一县的最高长官。 2伾浮:大伾山和浮丘山 3淇卫:淇河和卫河 第17章 内鬼 未知的东西最是可怖,在这个一千六百年前的这个时代,人们未知的东西极多,比如什么鬼打墙、墓地磷火自燃等,人们无法解释则只能冠以鬼神。 只是谁也没有想过,这世间如果真有鬼怪,又怎可能只是那些青壮患病失踪呢?要知青壮男子阳气最重,那鬼怪可是瞎了眼? 王黎倒是并不见怪他们,却依然觉得诡谲离奇。 青壮失踪,鸡犬不留,干枯无血,道人,三清祖师,符箓,端端种种好似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控这一切。 又是太平道吗?红枫渡乃黎阳重镇,此地离黎阳不过数十里,离黎阳津、白马河也只有二三十里,太平道就敢在如此显眼之地作下大案,就不怕提前曝光? 太平道这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想玩一手灯下黑! 王黎虽然早已心有所疑,却仍旧感到迷雾重重,这太平道究竟意欲何为?低头思索片刻,却依然抓不住那根若隐若现的线头:“那几个病患可还在祠堂?你们的人撤走了吗?” “卑职下午接到参军的指使怕打草惊蛇,就已经让他们离开了。走之前卑职还去祠堂看了下,发现只有那个几个病患还在那里。”谭破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问道,“大人可想是今夜亲自走上一遭?” 看来这谭破能够担任黎阳县门下贼曹倒也不算太差!王黎朝谭破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霍然起身斩钉截铁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曹今夜要亲探红枫渡!” ...... 寒夜如水,明月似钩。 淡淡的月光透过稀疏的缝隙洒在林间,林中点点斑驳,几道人影悄悄闪出城隍庙。 一行人在林中匿影潜形,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已来到村子外围一处小院落。院落也就百十个平方,四间矮草房,一道大篱笆。 “可是这里?” 谭破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里就是王大狗的家,也就是那未被厉鬼缠身的五六家之一。前面两间是王大狗父母和他们一家人的卧房,后面左边那间是养的羊、豕,右边那间则供着三清祖师。” “那就好!” 王黎轻挽长袖,脚下一点,如灵狐般窜入篱笆内,摸到后排右边房间,正是那供着三清祖师的房间后门处。 却见房门上贴着一张符箓,黄纸红字,确是符箓无疑,那符箓上的字却有哪里半点驱鬼的样子?那字若游龙斗折蛇行,弯弯曲曲,不过是隶书、小篆、金文之类的东西,基本上是字认识王黎,王黎却不认识他们。 直到一列下来最后两字,王黎才脸色骤变,差点被轰了个外焦内嫩。 甲子?! 这是甲子?王黎咬了咬嘴唇。或许旁人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可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前世的时候,师傅还曾与他谈及起太平道张角的‘致太平’思想,时时耳提面命。而张角率领黄巾起义,打出的正是这句流传千古的旗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甲子! 岁在甲子! 这就是所谓的驱鬼符箓! 果然又是太平道,又是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王黎冷笑一声,贴在门上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门缝中上下左右格了几下,手一推房门已经轻轻打开,没有半丝声音。 借着从门口透过来的月光,王黎打量了一些屋内。屋中极是简陋,方圆十七八平米,东南角放置着两支背篓和一口木柜,木柜上方放了两床被褥,西南角放着几只小枰,小枰是用几只大树桩砍倒打磨出来的,小枰旁边放置着一张木桌背靠墙角。 桌上立着一方神龛,龛前插着几炷香,青烟袅袅,神龛上挂着一扇帘幕,倒看不清楚神龛里面究竟放置了何物。 王黎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匕首轻轻挑开帘幕,神龛内更是空无一物,谭破所说三清祖师神像并不在此处。轻轻将帘幕放下,“咔擦、咔擦”一道清脆的机括声蓦地从帘幕中传来,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有鬼! 谭破在说谎! 王黎心中一动,眼角向上一瞟,一张丈余大小的铁网从屋顶陡然而落,网中寒光闪闪,数十道利刃扑面而来。就地一滚,王黎闪到门前,接着一个疾步窜出门外,便听见一声轻响,屋外一束白色的莲花腾地而起,在半空炸开,如无数的流星散向四方。 “钱乙,小心谭破!保护樊先生!” 王黎一声大喝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却见前面的两间茅屋中门打开,“蹬蹬蹬”窜出七八个人影来。 王黎眉毛一扬,不待众人围困过来,长剑一挥,门外斜靠着数捆手臂粗细的木材,已四散开来,接着脚如弯弓一脚接着一脚踢出,“呜呜呜”尖叫声乍起,木材仿似支支利箭破空而去。 众人一时大乱,左挡右支疲于躲避,王黎暗哼一声,脚下就地一蹬,长剑一磕借助长剑反弹之力已跃出墙头,顺势一踮,如鹰隼般跃出篱笆落在钱乙等人身前。 钱乙和孙才二人已将樊阿护在身后,谭破身旁却早聚集了五六个人影,茅屋众人亦纷纷飞奔而至渐渐合围上来。 “快走!” 一脚踢起一株倒在地上树干,那树干仿佛一把撕裂空气的巨大标枪转眼就砸向谭破等人,王黎借势往后一跃,一把抓起樊阿迅速奔入林中。 “你二人速速带樊先生离开,本曹断后!” 钱乙和孙才狼狈的跑进林中,就见王黎将樊阿扔了过来,林外已经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十数盏火把噼里啪啦,照得林外一片火红。 “谭破狗贼!那太平道可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堂堂门下贼曹竟敢勾结太平贼子,暗算上司,罪在不赦!”孙才一声怒喝,挥刀出鞘站到王黎身侧,“大人,让钱乙护樊先生离开吧,卑职愿意与您共同退敌!” 王黎看了看孙才,点了点头,目视着钱乙、樊阿二人渐渐进入林中,说道:“那好,就让我俩一起断后,为钱乙和樊先生多争取些时间。” 谭破手一挥,十数人纷纷而出,将王黎和孙才围在中央,指着王黎喝骂道:“王黎!你这狗贼也有今天?毁我金旗、伤我旗使,破我山门魏郡根基之时,你也想不到有今天吧?” “金旗?” 王黎嗤笑了一声,蔑视的看了眼谭破,吐了一口唾沫,喝道:“尊贵锐利谓之为金,千军战魂称之曰旗。谭破,就凭你们一群老鼠般的东西,整日里东躲西藏装神弄鬼,也配染指金旗二字?” “死鸭子嘴硬,死到临头还敢犟嘴?我谭破今日非要将你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敲下,看看是你的牙尖还是我的刀利!兄弟们,上!” 谭破勃然大怒,长刀一指,瞬间七八把刀剑已向王黎扑来,王黎豪情纵声,一声长啸独自一身冲入刀阵。 脚下八卦游走,如鱼翔海底,在刀光剑影中来回穿梭,手中长剑飞舞,或劈或刺,或格或挑,只听见一阵刀鸣剑啸,阵中腾起朵朵血舞,钢刀纷纷落地,几个大汉牙关咯咯只响,双手紧紧捏住喉咙,丝丝鲜血从手指缝隙中汩汩涌出,片刻间逐一倒地。 “一群废物!” 谭破气得青筋直冒,目视身旁四人,正待再次上前,却听得破空声至,一道白光倏地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急忙退开,却见那孙才已手持钢刀冲了过来。 “以众欺寡,这就是太平道的作风?哼,果然见不得人!”孙才一刀逼退谭破,一声厉喝,“来吧,今日就让我瞧瞧太平道有何手段!” 对面四人尽着黑衣,头蒙黑巾,仅露出一双双眼睛,目光犀利,颧额高耸,显见得比之前的大汉武功只高不低,又怎容得孙才挑衅?四人对望一眼,一声讥笑,两人分道直取孙才,其余两人则与谭破再度将王黎围在中央。 翻手为云覆手雨,唇作枪时舌亦剑。 遗憾的是,孙才的刀法却并不如他的口才那般犀利。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便听得一声惊呼,那二人中一人已架住孙才长刀,另一人手中长鞭则卷向孙才头部。 孙才的武功竟敌不上这两人五七个回合,就已开始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王黎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蓦地一声断喝,手中长剑飞出直刺拦路黑衣人的喉咙,不待那人格挡身形却向下一扭,剑鞘在地上一点,竟如灵蛇般从几人缝隙中穿了过去,手中长剑一撩,已割破了那人手腕,手中长刀落地。 越过人群,王黎已经来到孙才前方,手中长剑撩向长鞭,一脚踢向另一人太阳穴。 眼见孙才就要救下,蓦地形式一变,谭破已如老鹰般手中大刀半空袭来,泛起阵阵寒光,围攻孙才那两人手中武器也纷纷变向袭来。 王黎来不及抵挡,脚下连蹬,背部一顶,已将孙才顶了出去。顺手长剑一挥卷住长鞭,拉过长鞭挡住谭破的大刀,左手却已抽出剑鞘格挡在另一人的长剑上。已将刚才三人的招式化解,相持不下。 突见谭破眼中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王黎但觉背心一寒刀锋已刺破后背肌肤,嘴角的笑意却更加浓了,恍如天边的弯月。 对方除谭破外仅余四人,一人已被自己刺伤,一人还留在原地,其余二人正和谭破缠住自己。 哪里还多出来一个人?背后这个人却又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一丝讥笑刚刚闪过,王黎双腿已用力一跃夹住谭破的长刀,顺势往下一坠,双脚夹住长刀猛地一勾,谭破手中的长刀早已把持不住,猛地脱离开谭破双手向王黎后背那人刺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长刀已然划过那人肩膀嗡的一声钉在不远处的树上。谭破等人一惊,却见王黎就地一趟,剑鞘在地上一撑竟然从谭破胯下滑了出去背靠大树站了起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必杀局,真的必杀吗?” 王黎斜眼看着那已被谭破长刀刺伤的人,嘴角飘过一丝嘲讽,声如黄钟大吕震得众人心脏砰砰直跳。 “孙才!” 第18章 莲花一朵别样开 那被长刀划伤肩膀的人,国字大脸,一双倒八眉,目含苦楚,右手紧紧按着肩膀。 不是那孙才却又是哪个? “哼,就算被你识破了哪有怎样,还不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你不过区区一人,我等却还有五六个兄弟,我就不信一次杀不死你,两次三次你还能脱身,你这狗贼害死我们那么多兄弟,今天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谭破已经分身出去拔出长刀,怒喝道。 孙才摆了摆手,诧异的看向王黎:“在下自问就职贼曹以来做事也算是兢兢业业,虽不说滴水不漏却也是小心谨慎,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又从何处看出端倪?” 看得出来这孙才才是这伙人的头,王黎依靠在树上,扯了一只树叶放在口里嚼了嚼,淡淡的说道:“青叶数枝同绽放,莲花一朵别样开。既然是别样的莲花,又怎可能与青叶一般呢?只要自己有心,只要下功夫琢磨琢磨,不管多么狡猾的狐狸总是会漏出马脚的。” “马脚?却不知你说的马脚又在何处?”孙才自觉平时处事并无任何遗漏,略微思忖了一下,眼神一闪,“你是从和旗使一案中发现的破绽?” 王黎点了点头,讥诮的看了一眼谭破,转向孙才说道:“终究是本曹看中的人,还不算太傻,亡羊补牢未必就晚,现在知道也比不知道的好,终究比那些蠢材强了数倍! 和琳一事本曹仅仅告知了你、钱乙、周康、朱彤和唐庆五人。然而,第二日那和琳就察觉风声意欲逃跑,那么是谁走漏了消息呢? 钱乙已出走查找老异人的行踪,唐庆和朱彤二人则负责监视徐家酒肆和搜集和琳相关人员的情报,三人皆没有作案时机,有作案时机的唯有二人,那就是周康和你!”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没有怀疑过周康呢?” “众所皆知,周康兄弟鲁直耿介,心中装不住一点事。当然本曹知道,他也并非一昧的鲁莽,否则也不可能入职贼曹。但本曹可以断定,至少他与此事并无关联!” “为何如此肯定?” “可叹你与周康结交数年,竟然忘记了周康的出生之地,实在不应该啊!” “你是说沛郡丰县!”孙才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王黎嘴角挂起一丝嘲笑,叹息道:“周康祖籍正是沛郡丰县!丰县乃高祖龙兴之地,整个丰县的读书人自幼便开始接受忠君爱国、安汉护刘思想的洗礼,耳濡目染年复一年,安邦护刘的思想根深蒂固,又怎会与你太平道勾结,接受一群他们眼中的泥腿子的统治?更何况,丰县还有一门阀你似乎也忘记了吧?” 见孙才若有所思,王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大汉朝赫赫有名绛侯周勃和太尉周亚夫,你该不会忘记吧?周康就是周氏一脉后人,虽然绛侯和太尉老来蒙屈,周氏一脉就算心有不甘,可大这样的百年门阀,又如何容得下叛逆的子弟呢,你说这二位的后人要是跟着太平道打天下,绛侯和太尉岂不是要气得从坟头里爬出来?” 本以为自己掩藏的天衣无缝,却不料自己才是那个蒙在鼓中的人,孙才阴沉着脸说道:“你既然早就发现在下的行迹却为何不挑破呢?在郡中只要你一道命令,在下就只能束手就擒。但是眼下你想要走脱,恐怕就不为你所控了吧?” 王黎从树上直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树皮木屑,大笑道:“就凭你们几个就想留下某,你孙才不是还在痴人说梦吧!本曹不点破你,自然是想知道你最后的打算。 当然,本曹更想挖掘出你太平道在本郡的所有隐线。看看除了和琳的山门金旗使外,还有哪些旗使如老鼠一般掩藏在本郡,是木旗使呢?还是火旗使或者水土旗使?” “你知道本门五行旗?本旗使乃山门火旗使!” 王黎将口中的树叶一口吐掉:“既然已经知道和琳乃金旗使,其余旗使无非就是木水火土或者银铜铁锡。这又有何难的?” “哈哈,精彩!王参军果然无愧于白衣无常,狡若银狐的称号,所述之言形同亲见,竟没有丝毫差异。”孙才抚了抚掌,惋惜道,“可惜依在下看来,王参军虽则才气非凡却不见得是一个聪明人!” “是吗?” “且不说王参军今日是否能够从容脱身,单就事主一事,就让孙某为参军所不值。” 王黎并不答话,只是嘲讽的看着孙才。 孙才刀往地上一插,神情激昂的直起身来,慷慨陈词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天下将乱,必生妖孽。如今大汉朝廷牝鸡司鸣奸宦当道,贪官污吏横行四方,狗皇帝更是鬻(yu)官卖爵变着花样的收钱,大汉子民时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处处饿殍,村村荒废。 只要有人义旗一举,天下万民无不影从。这大汉的江山必然四处狼烟,大厦将倾,王参军你可觉得这可是一个贤君所为?你英勇兼备更具大才,何不投效我教?反而要抱着一块即将沉没的破船挣扎,岂非不智?” 平心而论,王黎非常同情当下的农民,埋头忙碌一辈子,却只能一日两餐还不足温饱,遇上大灾大荒之年更是饿殍千里卖儿鬻女。只是同情归同情,农民归农民,王黎对这太平道领导的黄巾起义却嗤之以鼻! 且不说阴谋、刺杀、栽赃、瘟疫无所不用其极,单说起义也不过短短一载就被扑杀,虽然最终如愿的动摇了东汉朝的统治,但更大的影响则是导致了三国纷争,中华民族内部长达几十年的厮杀,全国人口从近六千万锐减至一千万,也间接的引导了西晋后期的八王叛乱和五胡乱华,大汉民族差点灭种! 虽然他们也只是迫不得已,他们也不过是在大汉皇室的统治下吃不饱饭被逼上梁山。 可这样的教派终究难让王黎倾心,拥有小农意识的起义军,破坏力是极大的,比如唐朝的黄巢,比如明末的李闯王张献忠,比如现在的张角黄巾军。 要想火速平定天下内乱,依然只能依靠那些该死的门阀! 王黎眼中尽是嘲讽,笑道:“贵教?太平道吗?不可否认,大汉朝如今举目虎狼,满眼鹰犬,可是你太平道又岂不是一丘之貉?贾安之死,兵曹兵器被盗,菜市口殃及众多黎庶,尔等难道就不该负责?” “贾安及菜市口殃及的百姓确乃本教所赐,可胜者王败者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怎可能不牺牲个把人?”孙才迟疑了片刻,点头道,“王参军既然知晓本教,当知我大贤良师乃当世英杰,不二奇才,布道施斋,攘除瘟疫,大汉十三州好汉归心。王参军何不早日弃暗投明?博取一世功名呢?” 王黎蔑视的看了众人扬身而起,朗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曹并不否认,甚至布道施斋,攘除瘟疫,本曹也认可。可你孙才就真觉得那张角当得起这当世英杰、不二奇才之称? 别的不说,单说这红枫渡数十青壮患病失踪,贵教如此大的手笔,也算是当世英杰吗? 笑话!我朝汉初三杰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萧何镇守国家安抚百姓,韩信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哪一个又不是忠君爱民的英雄? 孙才,本曹问你,你可曾见过涂炭百姓装神弄鬼的英杰奇才?你又可曾见过先投毒黎庶、散播瘟疫再布道施斋、攘除瘟疫收买人心的英杰奇才?你要本曹弃暗投明,那么本曹又弃的是哪家暗?投的是哪家明?” 孙才虽与王黎已分处两方阵营,却也敬重王黎的人品,红枫渡掳掠青壮一事便也罢了,自己尚且能够明白成大事不拘小节。骤然听到这投毒黎庶、散播瘟疫倒是一愣,素知王黎若没有真凭实据向来不会轻易出口,可是此事影响巨大,自己更是闻所未闻, 正待反驳,却见身旁一声怒吼:“狗贼,你竟敢污蔑本教大贤良师,纳命来!”谭破等人已挥刀向王黎扑去。 罢了罢了,看来今日之事终究不能善了,无论是金旗的覆灭还是今日众兄弟的性命,也不管王黎到底又知道了我教多少秘密,既然此人不能为我教所用,自当奋而杀之,又怎可因区区一王黎而坏了我教大事? 一声长叹,步伐疾驰,孙才手中的长刀已经劈出,在林中耀起道道寒光。 林中群鸟惊飞,树下刀光剑影。夜风吹过,卷起漫天枫叶。剑气森寒,如这寒夜中的枫林,凄凉肃杀。 王黎朝孙才嘲讽的撇了撇嘴,不退反进,几个箭步已冲入人群中,手中长剑迎风刺出,一道水银般的寒光直取当头那人胸口。 剑起,剑落。 锋刃还未至,剑光已刺破西风。 一声惊呼,场中一人钢刀怦然落地,面目扭曲,满头大汗,牙关紧咬咯咯直响,除了野兽般的喘息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处先是沁出一点鲜红,接着渐渐如注般飞了出来。 王黎看了看剑尖的猩红,脸色一丝潮红,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白衣血色,一刀换一剑。 再来! 王黎咯咯一笑,抖了抖背部,长剑反手一撩,挡住背后迎来的两刀一鞭,剑鞘全力一掷,如流星般击在一人咽喉处,却正是先前伤及手腕那人,只见那人咽喉突起处已然炸开,顿时凹了下去。 只是转瞬间王黎左臂再中一刀,长袖血花点点,如同绣上一树缤纷的红梅。 “狗贼,我看你还能挨几刀!”谭破一声大喝,穷尽全身之力,力贯双臂,大刀破风而下。 老虎不发威,你还以为是哈喽凯蒂,想那钱乙和樊阿已走远了,那就不陪你们玩了! 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讥笑,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当”的一声寒光四射,正中刀锋,谭破手中的长刀竟被荡开,顺势落下正中脚下,激起好大一团尘土,泥雾飞扬,尘沙弥漫。 林外一声怒喝陡然传来,落叶萧萧,声震林樾: “何方狂徒,胆敢持恶行凶?” 第19章 初见 长啸声落,马蹄声起,两骑从大道径直飞奔而来,俱是头顶却非冠,绣衣白马。 当先那人身形苗条,脸型瘦削,却长着一盘络腮胡,腰跨长剑,马背上斜挂着一只长梢弓,显然刚才那一箭正是此人射出,只是不知这么消瘦的身体如何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随后一人身形魁梧,面目阴沉,手执一柄环首刀,如影随形跟在那人身后。 马还未至,络腮胡却已手拍马背,脚下一蹬,如离弦之箭飞入人群中,手中长剑一挥,道道银光闪过,长鞭从中而断。魁梧大汉则刀指谭破,与谭破胶着在一起。 王黎暗自苦笑,手中却并不停息,长剑急刺,点点寒芒,须臾间又刺中一人,那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狗贼,算你命大!却不知你下次可还有这样的机会?”谭破一刀隔开王黎,跳出圈外冷哼一声,与孙才及余下那人相视了一眼,转头奔入林中,稍刻便不见踪影。 切,狠话谁不会说啊! 王黎摇了摇头,目视着孙才等人远去,这才拾起剑鞘转过头来拱手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何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络腮胡摇了摇手,直接抱剑走到那树下看着树上的道道剑痕一动不动,扫也不扫王黎一眼,竟是高冷至极。 王黎见状一阵错愕,在江湖上遇见类似情况不应该是打着机锋相互试探,又或者一见如故纳头便拜吗?怎么这人竟是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热脸贴上冷屁股呢!王黎摇了摇头,向二人行了一礼道:“王黎再次多谢二位救命之恩,黎尚有要事在身,就此拜别,救命之恩容我以后再报!” “王黎?”那络腮胡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王黎问道,“魏郡贼曹掾王黎?” 我有那么出名吗?王黎心中警觉暗升,警惕的看着络腮胡,轻轻挪动了一下位置,抱拳道:“正是王某!” “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未落,一泓清泉已照亮林间,络腮胡手中的长剑一声轻鸣,宛如银蛇出鞘飞也似的来到眼前。 “阁下何人,是否与某有何误会?” 咦,难道这是以前那个王黎的仇家?王黎眨了眨眼,脚下却已闪开步伐,在那络腮胡的剑影中左右腾挪,仿佛深海遨游的游鱼。 “误会?不管是否误会,先打了再说!” 那络腮胡一声长啸,手中银剑一震,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长剑在空中虚虚实实的挽了三朵剑花,毒蛇吐信一般,三道剑花直逼王黎眉心、胸前和喉咙。 接着,身后又是一声怒喝,那魁梧大汉手中的环首刀如长虹贯日径取王黎背心。 哼!欺人太甚,适才与孙才等人打斗之时,自己尚未全力以赴,不过是怕惊走了众人而已,还真当你有救命之恩不成! 王黎冷哼一声,心中已渐渐有了些怒意,手中长剑出鞘舞得泼风似的,将自己护在大海明月之中,匝地寒光,漫天剑影。 那长剑舞起之时好似春江潮水漫上大堤与大海连成一片,海天之间只余一条银线。嗖的,剑锋又是一转,一轮孤月从海上升腾起来,银辉洒在海面之上,层层涟漪,万道波涛,尽皆反射着皎皎月光,整个海天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端的是:静如江海凝光,动如雷霆疾发。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刹那间,三人交手已过七八个回合,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刀剑碰击激起的光芒宛如浪花四溅,明月普照。 林间更加明亮了。 忽然,王黎身形一侧,长剑一搭一卸一拖,背后的那环首刀已顺着剑势划过眼前,正点在络腮胡的长剑之上。长虹落地,剑花飞散。 二人同时一震,垂手而立,看着王黎眼中满是惊骇。 “你适才与贼子交手并未使用全力?”络腮胡终于从震惊中舒缓过来,声音微微颤抖。 王黎不置可否,长剑归鞘,看着二人冷漠的说道:“不知王某何处得罪了二位兄弟,竟让二位出手如此狠辣,欲置王某与死地!” “说笑了。”那络腮胡摸了摸脸,呐呐的说了一声,突然与那魁梧大汉相视一眼,弃剑(刀)在地朝王黎施了一礼,道,“黄陵、陈破虏见过王家兄长!” 黄陵、陈破虏? 王黎一怔,却听黄陵接着说道:“黄某与陈兄行走江湖之时,便曾听闻冀州银狐白无常,当街除匪义救弱女,以雷霆之势连破数案,压制得伏虎岗群匪不敢动弹。 因其酷爱白衣,宵小贼寇背后惊呼:阴曹地府有阎罗,魏郡邺城出白衣。而旬月前的贾府金曹案,兄长又凭借一双利眼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一举揪出窝藏在兵曹的凶手,随后更在菜市口一役大放异彩。 我兄弟二人耳朵日夜都听得聒噪了,便欲前往魏郡寻找王兄见识一番。谁知适才见王兄与那些贼人打斗,好似武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卓绝,因此我二人斗胆出手与王兄一试,才发现原来王兄果然武艺非凡,刚才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意欲活捉贼子而已。我等惊扰和冒犯之处还请王兄见谅!” 见谅? 若是王某武艺差了分毫,岂不是已经命丧你等刀剑之下?王黎没好气的白了二人一眼,还未说话,却见那络腮胡已凑上前来:“王兄切勿怪罪,我兄弟二人皆是王兄故人!” 故人?有并未曾见面甚至也从未听说,一上来就是刀剑齐飞的故人吗? 这哪里是故人,这是仇人吧! 王黎一愣,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里却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络腮胡前倨后恭而且语出至诚,莫不成真与自己有什么渊源?只是自己为何对此人却从无印象? 更为奇特的是,这络腮胡说是大汉,可身段简直跟个娘们似的,身高不及王黎眉眼,腰若杨柳,瓜子脸蛋,鼻子微翘,双目也颇含神韵,唯独可惜的是一串络腮胡爬满双颊和颔下,肤色也如退壳的核桃般暗黄无光泽。 而且适才那络腮胡靠近来那一刹那,本还以为其张嘴必定满口黄牙,没想到一咧嘴,口中竟是两排整整齐齐的贝齿,洁白如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王黎只觉得头都快晕了,算了,现在还是先寻找钱乙和樊阿最为重要,其他的什么故人、新人还是先放在一边的好。 王黎急忙拉开距离拱手说道:“黄兄、陈兄,今日之事王某日后定有后报,不过如今王某尚有要事缠身,就先行一步了!” “等等,”黄陵见王黎要走急忙伸手拦住道,“王兄可是因为那红枫渡一事?” “呃?你们也知道了?”王黎诧异的看着二人。 黄陵点了点头,说道:“王兄,那些太平贼子装神弄鬼,荼毒黎庶祸害百姓,实在罪不容诛。我们二人虽不及王兄武艺高强,却也可助兄长一臂之力!” “这?” 王黎看了看二人,此二人身份存疑并无深交,按理说如此机密之事确实不能带二人前往,但这黄陵却又给自己一种感觉,仿佛此人与自己有莫大的干洗,总觉得此人不会有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虽然之前还与其打斗了一番,但是王黎也知道自己纵然不敌,黄陵二人也不会痛下杀手。 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的明月已经高挂中天,时辰已近子时。也不知钱乙和樊阿是否已经逃出太平道的魔爪了,罢了罢了,时间不等人,那就这样吧,就算此二人行为或有所疑,纵使发生什么变故,相信以自己的手段也必然能够安稳的带走樊阿和钱乙两人! “既然黄兄……” “王兄还是叫某黄贤弟吧!”黄陵突然打断王黎的话,神色间竟有些扭扭捏捏。 王黎一时呆了,黄贤弟?虽然看不出来具体有多少岁,但满脸的络腮胡,蜡黄无泽的皮肤,就是叫一个黄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现在竟让我叫黄贤弟? “王兄!”黄陵伸手在王黎眼前晃了晃,双手洁白如玉,隐隐清香。 王黎一个激灵,从善如流:“既然黄贤弟愿助一臂之力,愚兄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此行危机重重,前路未知,还请黄贤弟与陈贤弟务必小心谨慎。” 枫林晚,夜风寒。一眨眼,三人已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斑斑血迹。 …… 已近子时,红枫渡万籁俱寂。透过稀疏的月光,隐隐绰绰的可以看到村后不远处一小山丘上蹲着两道人影。 “樊兄,我们在此稍事休息,等等大人他们,顺便观察一下村中的情形。”钱乙趴在岩石上,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村子,说道。 樊阿吸了口气,疑惑道:“钱兄,我记得如果不差,你和参军应该都是初来此地,如果我们躲在此处,参军可曾找得到我们?” 钱乙指了指前方和自己藏身之所,点头说道:“此处我等确实并未来过。但大人曾经和我们说过,在执行任务中如果遇事不谐,自当保命为主,并在就近之所找一视野良好,但是又善于隐蔽之处远远观察即可。 樊兄,我们所在之处地势颇高,离村子也不过百六七十步,村中风吹草动一览无余。更兼得此地林深草茂,我们藏身于此,对方也不能轻易察觉。大人若是看到此地,想必也会来的。” “钱兄果然不愧是参军麾下得力干将!”樊阿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突然指着山下问道,“钱兄,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樊阿指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村中祠堂巷子中冒出两道人影,头顶俱是高高的发髻,一人身形佝偻,另一人则身形瘦削,那两人交头接耳嘀咕一阵,又鬼鬼祟祟的看了看祠堂四周,就见那身形瘦削之人轻轻的推开祠堂,蹑手蹑脚的窜了进去,而身形佝偻之人则留在祠堂门口,四下打望。 约莫半盏茶功夫,祠堂大门再度缓缓洞开,那身形佝偻之人竟似被吓了一跳,就见先前那人已经走了出来,背上仿佛背了一个大人,行走之间踉踉跄跄,步履维艰。 钱乙仔细打量了一阵,皱了皱眉说道:“按那谭破所言,祠堂中还有两家青壮年,这两人应该是某一青壮年家中的阿母和妻子了。想必二人是想趁着这个时候祠堂无人,将自家男子偷藏回家中。” “恩,按那谭破之言确实应该如此。”樊阿点了点头,问道,“不过,那谭破既然已经牵涉此案,为何钱兄会对谭破所言深信不疑呢?” 钱乙看了看祠堂,见二人行走缓慢,解释道:“虽然已知谭破涉案,但是此案目击者众,只要我们随便找一个目击者就可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谭破无需在此事上作假,否则只会让我们更早一步起疑心。 其次,他既然要骗我们到此处,自然只有真实相告,虚虚假假,假中带真,这样我们才更不易提防。所以,我相信谭破之前所言并无什么虚假。” “原来如此…” 樊阿正待说话,陡然听得“布谷、布谷”清脆的布谷鸟鸣蓦地在林中响起,身子已被钱乙一把扯住拖下大石,半蹲着紧紧的贴在石头上,随即耳旁响起一串“咕咕”的夜枭声,打断了布谷鸟叫声。 瞬间,几道衣襟破空声从身侧传来,就见三道人影直奔而至,为首那人已蹲在石上,轻声唤道:“钱乙,出来吧,是我!” “大人!” 钱乙已拉着樊阿站了出来,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王黎身后赫然站立两名绣衣男儿,却不见自己同泽孙才的踪影。 “这两位是黄陵和陈破虏,孙才乃太平道山门火旗使,具体情况一会与你细说。”王黎点了点头,向樊阿歉意道,“今日之事拖累樊兄了,还请樊兄恕罪!” “孙才是太平道贼子?”钱乙仔细打量了一下,见王黎背上和左臂缠着一块衣襟,衣襟上隐隐浸着丝丝血迹,惊道,“大人,你没事吧?” 王黎点了点头,甩了甩胳膊,说道:“没事,你这边可有什么发现?你具体说一下。” “这…”钱乙瞥了瞥黄陵和陈破虏一眼,凑近王黎低声问道,“大人,这两人可信吗?” 话犹未落,却听得一声轻哼,一道物件破风袭来,王黎一把拉过钱乙,顺手一探,已将那物件抓在手中。 摊开一看,竟是一道铜牌,牌上刻着两条物,相互交织,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体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口旁两条长长的须髯,竟是两条黄龙。双龙怒目圆瞪,相向张开着狰狞的大嘴,一颗明珠拱于其中。 明珠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直指绣衣’,苍劲有力! 第20章 嗜魂寒幽溧黄泉,阴阳无常隔两界 绣衣使者? 王黎和钱乙二人大嘴尽张,根本就合不下来。 在我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包括:武则天的内卫、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雍正年间的粘杆处(血滴子)、国名党的中统和军统。 其中内卫、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粘杆处及中统和军统等特务结构,随着这几年电影、电视中频频出现的明宫剧、清宫剧及抗战剧比如《神探狄仁杰》、《锦衣卫》、《血滴子》、《潜伏》等影视剧的热播在普通人群中已经普及。 但,特务机构的始祖却又有几个人知道?绣衣使者便是我国历史中最早的特务机构,乃锦衣卫、东厂、西厂、皇城司、粘杆处、中统和军统等特务机构之鼻祖。 绣衣使者,又称直指绣衣使者,或者绣衣御史。西汉武帝年间初设,一直延续至今。因其身着绣衣、手执节杖,又被汉武帝直呼“绣衣御史”,主要负责讨奸、治狱、捕盗、督察官员、亲贵逾制不法之事,直接听命于历代皇帝,一度间声名赫赫,威震州郡。 《汉书》卷六十六就曾记载:绣衣御史暴胜之持斧逐寇荐王欣一事,因此后世又将绣衣使者称之为持斧客。 这家伙竟然还是特务,这一不小心就和历史中最早的特务打了交道了! “王兄勿怪,此牌乃陈兄所有,并非陵之物。陈兄祖上乃破胡壮侯陈子公,因其祖上功绩,陈兄世袭绣衣御史。”黄陵看着王黎询问的眼神,捋了捋耳旁发际,解释了一句。 陈子公就是陈汤,也是那个提出“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千古人物,汉元帝时期重要将领。 曾远征西域,斩杀郅支单于,为大汉朝立下过赫赫之功。遗憾的是陈汤为人贪鄙,为众大臣所不容,遂脱其爵免职下狱。直到王莽时期才因其功,重新被追封为破胡壮侯。 这陈破虏竟是功臣之后,也不知道因何落魄至此,陈家虽说陈公后便再未出现什么杰出的人物,可是也不至于沦落为一介小小的特务吧? 要知道如今的直指绣衣早也不复汉武帝当年的辉煌,如今的直指绣衣不过是替当今陛下捉蛐斗蝈,走马游街,又哪里还有往昔的半点风采? 王黎诧异的看着陈破虏,陈破虏却并不解释,而是直勾勾的看着钱乙:“我二人可有知情权?” 王黎朝钱乙点了点头,钱乙呐呐的看着陈破虏,支支吾吾的将刚才的发现仔细讲了一遍,见黄陵二人没有反应,索性把贾安案与和琳案也娓娓道来。 众人一时沉默,黄陵和陈破虏更是觉得犹如一团疑雾,也不知王黎如何抽丝剥茧,竟然寻觅到此处。 “呀!” 突然两道声音从坡下传来,坡下那两人如看到世界末日一般,声音惊恐至极。 王黎扫了扫祠堂蓦地一震,朝祠堂指了指,又压了压手掌,众人皆匍匐大石上向祠堂望去。 原来不知何时,祠堂上空出现两具人形物体,一白一黑,在半空飘飘荡荡,似无所依,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白者身着白袍,头戴白色高冠,手举白幡,黑者身着黑袍,头戴黑色高冠,手举黑幡,两条殷红色的舌头尽皆下坠至胸,像极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咕咕!”一道夜枭声在林间响起,夹杂在“呜呜”的风声中从山林传来如同鬼哭一般。 嗜(shi)魂寒幽溧(li)黄泉,阴阳无常隔两界。这就是黑白无常?隔断阴阳两界的黑白无常? 众人不觉一阵胆寒,只觉得仿佛有一条毒蛇趴在脊背上似的,冰冷入骨。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脸色渐白,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心里全是冷汗,莫非那谭破所说的古战场恶鬼都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够来到这里是否和鬼神有关,但是王黎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不信神不信鬼的好青年,王黎趴在石头上看着那黑白无常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忽然咧嘴一笑,这玩意可比那年头舞台上的杂技还厉害,真正的奇技淫巧啊! 王黎心中暗自朝张角竖了竖中指,静静的欣赏着黑白无常的表演。忽然觉得耳际处一阵轻痒和哆嗦,侧头看去,只见那黄陵已经紧紧靠在自己身边,浑身颤抖,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牙冠格格直响,蜡黄的脸上一片雪白,尽是惊骇之色。 这黄贤弟怕鬼怕成这样?堂堂男子汉大豆腐,哦不,男子汉大丈夫,竟被几个装神弄鬼之徒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王黎暗笑一声,顺手在黄陵手上轻轻一拍,但觉入手出恍若凝脂细腻,顿时一愣,急忙向黄陵望去,只见黄陵脖颈如天鹅般细长,洁白如玉,却坦荡如砥并无喉结,一双小手纤细似削,洁白如玉。 心中疙瘩一下,一股不明之意突然涌上心头,身子上逐渐一阵阵的发热,喉咙处一阵阵的发痒。 原来…原来如此! 黄陵紧紧的伏在王黎身边,初时倒也觉得心安,一颗心渐渐平定。徐徐抬起头来,忽见王黎关切的眼神,心中立刻犹如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颗石头,又仿佛冰天雪地里那株红梅怦然绽放一般,满湖的涟漪,漫天的花朵。 心下又是一阵慌乱,继而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手心越来越湿都快滴出水来了,紧紧的低下头趴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点点红晕爬上暗黄的脸上,心中忽儿焦灼不安忽儿异常宁静。 黄陵咬了咬牙,心一横正欲向王黎的衣角抓去,猛地听见身旁陈破虏一声轻呼,抬头一看,王黎竟知何时已然离去。只见前方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如猿猴般在林中穿梭,直向祠堂外潜行,而祠堂前的那两人和所背之人已经并排倒在地上。 祠堂外涌现出五人站在三者身前,黑衣黑袍,竟与之前枫林中谭破身旁之人无异,五人身后套着一驾马车,遮的严严实实。那黑白无常依然在半空飘来飘去,可那些黑袍怎么就不怕那两个黑白无常,莫非他们也是来自阴间的鬼魂! 黄陵心中又是一颤,王黎却早已摸索到一处坎下荆棘丛后,慢慢蹲了下来,回过头来右手上下摆动轻呼众人。 众人这才提着心吊着胆,相互鼓励了一眼,踩着王黎的脚印,轻轻的跟了上去。 祠堂离此地已不远,竟然隐隐约约听见有交谈之声,且声音更是从那黑衣人口中传来。 众人哪里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不过是些太平教众亡命之徒,而所谓的黑白无常更是为人所假扮,他们居然就这样让人给耍了,一个个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立即追上前去揍他们个七荤八素。 王黎在将手指按在唇边示意了一下,又压了压手,众人迅速在王黎身边蹲下来。 便听见为首那人说道:“兄弟们,动作稍微快点,土旗使刚才令人传信,那王黎狗贼业已脱身。为免节外生枝,土旗使要求我们,务必尽快将此处所有的牯牛都连夜送到暗窟去。” 牯牛? 王黎一怔,突然想起祠堂中的那两青壮年以及红枫渡消失的所有青壮和朝廷捕役,心中顿时如火中烧:那些好端端的大汉,家中的顶梁柱,不但受人掳掠,还要被冠之以“牛”的称呼吗,这就是太平道宣扬和追求的“致太平”吗? 却听一人继续说道:“你们都说王黎厉害,但那王黎真有那么厉害吗?不都是一个头颅一双手吗?” 另一人鄙视了那人一番,说道:“切!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和睁不开的雀眼,你知道什么是阴曹地府有阎罗,魏郡邺城出白衣?什么是一身武学冠魏郡,一把长剑压邺城? 那万副使厉害吧?金旗使也厉害吧?他们俩的武功兄弟我都难望其项背。可是万副使就折在他的手中,金旗使也险些死在菜市口。若非门主亲自出马,整个金旗就消亡殆尽了!” “啊!那,不是还说双拳难敌四手吗?今番火旗使还有谭队正他们,怕不有十数人,难道还不能困住此人?” “岂止没有困住?据我一个在暗窟的兄弟悄悄透露的消息说,这次火旗使和谭队正他们非但没有困住那王黎,反而屡屡损兵折将,十多个人仅回去了三人,而且谭破与那人均带剑伤,就连火旗使胸口也中了一刀。” “那么厉害!” 那人吐了吐舌头,一脸惊骇。 “唔!”为首那人看了看夜色,打了个寒噤说道,“兄弟们,大家动作稍微快点!抓紧点时间,门主现在正在本旗视察,可别触了门主的苗头。而且那王杀头也脱身了一个时辰,如果被他杀了个回马枪,我等兄弟就不知道有没有火旗使他们的好运了!” 王杀头? 这王家兄长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借了你家大米只还你家粗糠?这帮人都起的个什么狗屁不通的绰号啊。黄陵看着身边那剑眉星眸清新俊逸的男子,撇了撇嘴,有这么好看的杀头和屠夫吗? 众黑衣人当然并不知晓他们口中的王杀头就在他们身边,但是他们手底的速度却飞快的提升了起来,也不知是在惧怕王黎杀了回来,还是畏惧门主的威严,一时间整个场中鸦雀无声,只有忙忙碌碌的影子。 为首那人将其余四人分成两组,分别将祠堂外那青壮和还在祠堂中的另一名青壮抬了起来,放在马车中,依然放下帘幕,又匆匆忙忙的将附近的脚印、车辙印以及惊起的落叶等等一扫而尽,仿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一人走到那已经倒在地上的佝偻之人身旁,指着佝偻之人和那瘦削之人比了比脖子,说道:“头,这两人怎么办?要不要…?” 为首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键时刻,不要因小失大。更何况这老妪和少妇,已被我们吓的昏了过去,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等天亮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到处散播今晚遇见黑白无常一事,以后我们往来宣传我教除魔卫道,岂不更妙?” 说着,那人阴森森的大笑起来,笑声刺穿枫林,嘶哑而尖利,仿佛墓地的乌鸦。 黄陵等人听得气愤填膺,直眉怒目。 王黎向众人摇了摇头,轻轻的拍了拍黄陵的肩头,双眼仍紧紧的盯着祠堂外众人,低声说道:“稍安勿躁,切莫打草惊蛇,他们一个也跑不掉的!” 黄陵众人这才安下心来,依旧趴在草丛中。 那人见众人已收拾完毕,朝另一人努了努嘴,两人几个健步爬上了附近一处树梢,在树梢上捣鼓了几下,那飘荡了半空的黑白无常终于累了,稳稳的落在地上,衣服中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支架,脚碗和手腕处在月光下反射着几丝银光。 那黑白无常居然是用木架做成,关节处用几颗木楔固定好,再套上几套服饰通过金属丝控制。便成就了那令人惊魂不定,胆魄横飞的黑白无常! 两人跳下地,将黑白无常、两只长幡一并卷起放到车上,与为首那人对视了一下,就见为首那人挥了挥手,众人齐齐跳上马车,缓缓向村外驶去。 王黎看着车影已经消失在祠堂外,翻身跳了出来,说道:“钱乙你与樊兄在此处救治昏迷的老妪和大嫂。天亮时分再看看村中是否还有其他受伤昏迷的百姓,一并诊治。” “小弟乃绣衣使者,主事捕盗、讨奸,职责所在,如今红枫渡一案初见端倪,怎可能中途退出?小弟欲随王兄前往一探究竟!”见王黎的目光扫了过来,陈破虏急忙抢下说动。 讨奸? 如今最大的奸贼尽在朝中,怎不见你去讨奸? 王黎暗自苦笑了一声,转向黄陵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要破获红枫渡一案,捉拿群贼,愚兄自当与破虏深入众贼巢穴。 只不过太平道组织严密,手段诡异,且那所谓暗窟地理位置、兵将多寡以及机关暗道俱未知晓,此行犹如虎尾春冰燕处危巢,还烦请黄…贤弟留在此处。” 虽然黄陵武功不弱,但既然已经知晓黄陵乃女儿之身,王黎又怎可能再让黄陵涉险? 黄陵瞪着双眼,正欲摇头反驳,却又听王黎说道:“樊兄乃魏郡名医,并无武艺傍身,而此间情形复杂人口繁乱,钱乙以一人之力恐不能兼顾樊兄,愚兄还需借仗黄贤弟,务必请黄贤弟助愚兄一臂之力,照顾好樊兄。” “那你…小心!”黄陵无奈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就见王黎已将那白色外套脱下递给钱乙,露出一件黑色长袍,与陈破虏点了点头,仿佛两只猎豹纵了出去,几个起伏,消失在视野中。 更深夜重,车马辚辚。 几辆黑色的马车从红枫渡村口缓缓驶出,草丛中忽然窜出两道黑影,脚下一蹬,已如蝙蝠般牢牢的挂在最后一辆马车下,随着马车渐渐的不见踪影。 第21章 暗窟 道路弯弯曲曲,时起时伏,也不知行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马车上的人上车后也没有再说过话。 王黎渐渐觉得双臂和腰部开始乏力,豆大的汗滴落尘土,就快坚持不去下了,突的听到“吁”的一声从头顶传来,马车两侧也随之一亮,马车竟然缓缓停了下来。 王黎转头看过去,发现陈破虏同样汗珠滚滚,牙关紧闭。正待示意,却听见头顶再度传来几句嘀咕的声音,马车接着启程,缓缓的驶入昏暗之中,一股泥土的芬芳和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山洞还是地窟? 或者这就是众人口中的暗窟! 王黎眨了眨眼,见四下里一团幽暗,似有微弱的火光投来,除了车马辚辚之音再无旁人的呼吸和说话声,又约莫坚持了半刻钟,腾出一只手拍了拍陈破虏,二人如同两只蝙蝠轻轻的从马车上飘下。 待马车走远,二人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 王黎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头顶、两侧以及脚下俱是整块的巨石,巨石上浸着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寂静,两侧石缝中偶尔插上一两把火把,在黑暗中摇曳晃动,一条宽约三米的甬道在黑暗中蜿蜒曲折,两道辙印顺势蛇行。 “看来这就是那暗窟了,走!” 王黎微微一示意,二人顺着车辙曲折前行了约三五百步,陡然见到前方拐角处火光熠熠,呵斥声、铁器声、喘息声还有些许微弱的呻吟声伴着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王黎急忙打了个手势,二人停下脚步附耳贴在石上,听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二人扫视一眼,已瞧见两侧巨石上方竟有一处突起刚好可以容身,王黎起身一跃抓住那突起处,顺势一个鹞子翻身,腰一扭已翻了上去,一把匕首插在石缝中,腾出一只手来拉住陈破虏一甩,陈破虏借势脚下一蹬窜了上去。 二人刚刚藏好,便见拐角处走出两个黑衣人,双手押着一个步履蹒跚的青壮大汉缓步出来,一把刀抵在那大汉脖子上,拐向另一条甬道,刀光森寒。 “你这该死的鹰犬,朝廷的走狗,若非谭副使之前要留你一条狗命,还能容你活到现在?” 那二人边走边骂着那大汉,突然听得一阵风声,抬头一看两道人影如苍鹰般扑向二人,二人尚未来得及开口,嘴唇便已被捂得死死的,勃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意识渐渐散去,脑袋渐渐耷拉了下来。 中间那大汉蓦地失去支撑就欲倒地,王黎和陈破虏急忙勾起那大汉人,一人一手扶住那两黑衣人,低声问道:“兄弟,别声张,你还可能走的动?我等是来救你们的。” 大汉嘿嘿一笑,虽已满嘴血污脸上乌青处处,却仍倔强的借着王黎二人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嘿嘿,还死不了。多谢二位恩公救命之恩!” 陈破虏朝大汉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一条好汉!” “我算什么好汉,您有见过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好汉吗?还是您二位勇闯太平道密窟,这才是大智大勇的好汉!”大汉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了看陈破虏一眼,又转向王黎,只觉此人竟是非常的熟悉,嘴巴渐渐呈一圆形状,半天合不下来,“您,您是王参军?!” “余快?你不是……”王黎同样诧异的看着那大汉,那人赫然正是当日菜市口逃脱一命的汪洋大盗余快。 余快苦笑一声,挣脱王黎与陈破虏的扶持,朝王黎拜了一拜,起身说道:“卑职魏郡门下督贼曹侍卫余快拜见王参军!” 门下督贼曹? 这是碟中谍,无间道啊!看来张则能做到一郡太守果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通过一出劫法场的大戏,张则不但将魏郡的太平道势力一网打尽,还趁机悄悄的将自己人埋进了太平道,反间之计用的简直就是炉火纯青,若是在后世社会至少也能做一个优秀的缉毒督察了! 只是可惜,看样子这反间计已经变成瓮中捉鳖了! 王黎点了点头,扶起余快问道:“你二人既然奉使君之令深入贼巢,如今你那兄弟不在此处,你又身负重伤,可是你们被人发觉了?” 余快倒不差异王黎这么快就推断出此中事端,只是一脸惭色的看着王黎:“正是如此!我与韩徐乃门下督贼曹侍卫,平素仅在使君身边护卫使君一家老小安危,不曾于人打过照面。 因此,卑职二人奉使君命令打入贼巢,深得那门主和和指挥的信任,很快就已经进入此处,即太平道匪徒的兵器库。 卑职一时大喜,想着很快就能够将消息传回邺城,等待使君的大军来临。谁想,就在此时却遇见了一个人,致使韩兄弟丧身,属下也差点因此命归地府!” “谁?” “谭破!”余快咬牙切齿,愤恨不绝。 又是此人?王黎脸色渐渐转冷:“谭破?可是那黎阳县门下贼曹?” “正是此人!” 余快吐了一口血痰,脸色异常愤恨,额角处青筋直冒:“谭破此贼与韩兄弟俱是清河人氏,乃同乡之人。昔年在清河的时候,谭破与人赌斗以一敌三,若非韩兄弟及时出手营救,只怕此贼那时便已身死,因而依着这层关系,此贼正好认识韩兄弟,并知道韩兄弟同样在魏郡门下贼曹。 我与韩兄弟那日正好奉这太平道山门门主之命,与那门主巡查暗窟,却不想正好撞见谭破狗贼,那狗贼全然不顾韩兄弟当初救命之情,忘恩负义,一语道破韩兄弟来历。 我二人一时不察,再者武艺低微双拳难敌四手,被谭破及一众太平道贼匪擒获。那门主方知我等不过是奉命潜入太平道中,极是恼怒,对我二人便是一阵鞭打乱殴,又给我俩喝了一碗浑浊泛黄的水,我俩就此昏睡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我俩才慢慢醒转过来,结果发现我俩兵器兵甲已尽被搜走,身上也绑着几道绳索。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有几个人匆匆将我们带到一处石窟中,也就是太平道山门的兵器库。 那窟中约莫有七八十条大汉,俱是神色呆滞,行动却如平常,正卖力的搬动着石窟中的木箱。那木箱估摸有两三百个,有大有小,有长有短,不过木箱倒是极为沉重,要三五个大汉才搬得动。 另有十来个侍卫手执兵器,来回巡逻,不时呵斥鞭打那些大汉。我俩此时已经迷迷糊糊,脑海中除了他们的声音其他的仿佛已经完全想不起,他们说什么我们都按着做。” “后来呢?” 王黎见余快的神色虽是有些萎靡,言语间却一片清明,急忙问道。 余快脸上闪过一丝惊悸,接着说道:“我俩被他们赶进石窟,和那些大汉一样,负责木箱的装运。就这样搬了两三日,不知是因为我俩练过武艺的原因还是其他缘故,我俩渐渐感到那碗水的药效越来越淡,脑海也越来越清明,这才猛然发现石窟中的人群越来越少。 原来是这些人都是从附近县乡或村落中掳掠来此的百姓,十数日前就已经被聚集在这里。每天不分昼夜的劳作,早上半碗粗糠菰(gu)米粥,晚上两个硬邦邦的窝窝头,甚至水都喝不饱,那些已然不见的人尽是生病或者累死、饿死的人,早已被他们抛在了死人坑中。” “还有附近县乡和村落?那死人坑又是怎么回事?”王黎和陈破虏相视了一眼,心里涌出阵阵寒意。 余快徐徐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心中的块垒稍稍舒展,脸上却越发郁结:“卑职还是听到几个侍卫交谈的时候才知道的,附近还有两村落和红枫渡一般遭了毒手,最远的还有十多个从濮阳掳来此处的百姓,只是因为地势偏僻,以至无人知晓。” 濮阳?兖州东郡濮阳?离此地足有几十里路。 这帮该死的贼子! 王黎紧了紧拳头,却听余快继续说道:“昨日早些时候,石窟中又有人倒下,于是有两个侍卫命令我和韩兄弟将那人抬到死人坑中。死人坑就是他们专门抛弃病重或者死尸的大坑,那死人坑中横七竖八的堆着三五十具尸体,恶臭四散,惨不忍睹。” 说着,余快方才舒缓下来的脸色突变,眼角狰狞青筋直冒,一口血痰吐到一黑衣人脸上,才继续说道:“也正是这股恶臭,让我俩彻底清醒了过来。我俩悄悄商量了一下,打算继续伪装下去然后暗中营救其他的汉子。可惜,昨夜我们行动之时不慎被人发现,韩兄弟为了掩护卑职,被他们活活打死,而卑职则再次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暗窟里。” “韩兄弟死了?” 可惜了,这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余快点了点头,满脸愤恨的指着前方说道:“大人,这条路就是通往那死人坑的!一个时辰前,谭破那贼子突然闯进暗窟,叫卑职反水和他一起反抗朝廷,并推荐卑职做他的队副,否则就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来那谭破一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 王黎暗道,却听余快接着说道:“大人,说实在的,如今这朝廷早已失去民心,卑职就职于使君大人门下督贼曹区区一侍卫,倒谈不上对朝廷有多少忠心,无非是因为忠于职守,使君又对我等兄弟还不错罢了。 可是要卑职投靠一个恩将仇报,刚刚又杀了我的救命兄弟,对百姓如寇仇的组织,我又怎能愿意?于是便和那谭贼破口大骂,抵死不从。结果,被他一顿拳脚打翻在地,然后命那两人将卑职直接丢进那死人坑中。” 忠君?扯淡! 咱们的皇帝陛下都替咱们的老百姓都做了些什么事,可以让他们分身不顾,杀身成仁? 别提忠君护国,这才是咱最真实的下层人民! 王黎暗自点头,却听见后方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急忙拉过余快,与陈破虏三人扶着那两黑衣人,眼神中闪过一缕狠厉,边走边道:“我们先去那死人坑将这二人处理掉,再做打算!” 一行人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大厅,大厅约莫三四十平方,长八九米,宽四五米。空空荡荡,两根巨大的石柱耸立在两侧,石柱前方三五步,矗立着两扇厚重的石门。 余快指着那扇石门,说道:“大人,死人坑就在那门后,我之前与韩兄弟来过这里!” 王黎点了点头,将手中黑衣人扔到地上,快步走到石门处双手向里推去,却听得身后两人齐齐惊呼:“小心!” 顿觉一道寒风扑面,石柱后,一人一枪凌空而来。 枪如龙,衣似雪! 第22章 白衣银枪 长枪一横花飘零,松风追月伴我行。一白衣少年手中一杆亮银枪掠起猎猎寒风。 没有落花飘零,也没有松风追月,那杆枪更像暂收雷电下九峰的游龙,腾云行水迎风割面。 王黎大吃一惊,来不及拔剑,往前让了一步正好抵在石门上,顺势身形一侧,一脚瞪在那石门之上,借力一倒一个铁板桥往后闪去,堪堪避过凌空一枪,那枪从鼻尖上一寸处破空而过。 王黎被逼退了三五才站起身来向陈、余二人摆了摆手,却见那少年手中银枪再度袭来,枪身抖动划过一道道弧影,王黎一声长喝欺身而上,长剑反手出鞘,斗在一起。 但见: 枪影、剑影忽东忽西,白衣、黑发时隐时现;亮银枪长蛇飞舞,舞起时宛如数条银蛇,银蛇吐信牙獠四周;无名剑梨花飘飞,飞行出恰似万多梨花,落叶缤纷漫卷八方。 只看得陈破虏二人眼花缭乱。 约斗了十来个回合,只听得“当”的一声,枪尖正中剑锋,白蛇断,梨花落,寒星四溅。 好大的力气!王黎手臂一阵酸麻,手中长剑几乎落地。王黎退了一步甩了甩手臂,厉声喝道:“阁下何人?如此武艺,一表人才,为何助纣为孽?” 那白衣少年约十六七岁,身长八尺,目如朗星,阔面重颐,一袭白衣,端的是一表人才。那少年眼含讥笑,剑眉一扬,喝道:“助纣为孽?还不知谁为孽呢?废话少说!今日不将尔等项上人头取下,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去的冤魂?” “无辜?太平道颠倒乾坤,心狠手辣,屡屡侵犯毒害我魏郡黎庶良民,这也叫无辜?”王黎手中长剑一挥,怒斥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既然如此,今日就让你瞧瞧本曹手中长剑利乎?” “好贼子!还敢狡辩?你手中那二人莫非不是本地良善?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赵某就让你去见棺材!” 白衣少年气聚丹田一声长啸,手腕急抖气势更盛,亮银枪恍如一条银蛇飘忽不定,又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银枪起处点点寒星,白衣落时周遭银光。 这人谁啊?居然敢说这二人是本地良善?他们若算是本地良善了,自己岂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王黎看着那两货,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有这长成这样的良善吗,关键是还穿着黑衣跨着刀! 王黎长剑一挥一隔,退了几步。 不对,此人既然不认识二人,定然不是太平道门徒,莫非又是一个余快? “王兄让开!” 还在沉吟间,便听得陈破虏一声大喝,王黎一愣身子一闪,陈破虏手中的两人亦如两枚黑乎乎的巨石从眼前闪过飞向场中,“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你自己看看那二人可是本地良善?” 那白衣少年长枪一拨,挑开两人,却见两人尽着黑衣,身形彪悍满脸横肉,凶煞之气溢于言表,显然并非自己眼中所谓的良善之家。正待说话,又瞥见两物笔直飞了过来,果然奸诈! 少年暗哼一声,枪尖顺势一点一卸,“铮铮”两声,两物尽皆着地,赫然却是两支令牌。 一支上写着:‘汉冀州魏郡贼曹’,另一支则写着‘直指绣衣’! 白衣少年脸上一红,一双银目审视着众人,看到王黎等人满腔浩然正气,沉凝了半晌,拱手道:“魏郡贼曹?可是魏郡贼曹掾王参军当面?” 我有那么出名吗,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先是黄陵、陈破虏,接着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白衣少年也听过我。 王黎哭笑不得,拱手道:“在下正是王黎,却不知兄弟仙乡何处高姓大名?” “兄长果然是王参军!”听完王黎的介绍,那白衣少年面带愧色道:“早曾听闻兄长义救弱女,威慑群宵,不想今日赵某有眼不识泰山,差点错识好人,当面与兄长失之交臂。某乃本州常山真定赵云赵子龙!” 常山赵子龙? 那个长坂坡单骑救主、七进七出视曹操百万雄兵如草芥的赵子龙!那个老而弥坚汉水匹马救黄忠的赵子龙!那个两扶幼主,身居蜀汉五虎上将,被刘备视之为‘一身是胆’的赵子龙! 看着眼前尚有些稚嫩的面孔,王黎差点跳了起来:这就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忠贞名将?自己刚才还和这位名将交手十多个回合? 王黎一阵恍惚才收过心神,上前一步扶起赵云说道:“不知者不怪,子龙兄弟何须客气,却不知子龙从何而来?又怎会停留此地?” 赵云收起长枪,说道:“云十岁随师上山学艺,今日才得家师恩准下山归乡。因路经茶肆中多听得兄长大名,心实向往,本待路过邺城之时前往拜访,谁想昨夜错过日头借宿附近民家。 竟让云遇见这伙贼子装神弄鬼,云一时不忿暗中跟踪自此,结果在这暗窟中险些迷失道路,还差点伤了兄长。” 王黎素知自己并无那劳什子王八之气,也没有那所谓穿越神器金手指。 自己不可能像曹操那样义旗一举四方影从,也不会和刘备一般假仁假义哭出一片江山;而武呢,抵不过关羽、马超、张飞,谋同样也干不赢诸葛亮、贾诩、郭嘉。自己只是想在这大汉朝好好当一个公务员,伺奉阿母颐养天年安然度过乱世,顺便为苦难的黎民百姓多做点实事,尽可能的多保留一些中华民族的元气。 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走一趟常山,结识一下这位义胆忠肝的名将,顺便抱一抱大腿,唯独未曾想到自己的名声却早已传入赵云耳中,竟还出奇的好。 王黎一时间啼笑皆非,脚下却迎了上前,拉着赵云双手,正色道:“白虹千里气,血颈一剑义。燕赵大地自古多有慷慨悲歌之士,子龙初次下山,便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果然无愧我燕赵豪侠男儿,一身是胆!” 接着二人一阵寒暄,王黎又将陈、余二人以及此番来历简单解释了一遍,众人这才推开那座死人坑的大石门。 大门一开,一股浓烈的腐烂味扑鼻而来,众人稍稍透了透气,这才放眼一看,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方巨大的石窟。 面积约二十来个平方,石窟底下横七竖八的堆放着约莫三五十具尸体。有的瘦骨嶙峋,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有的早已破烂不堪。整个石窟中散发着阵阵恶臭,无数白色的蝇蛆在尸身上爬进爬出,数万只蚊蝇挥动着翅膀盘旋其间,阴森弥漫,惨不忍睹。 “恶贼,竟敢如此欺凌我大汉百姓!” 赵云气冲斗牛,一双眼睛仿佛已经喷出火一般。一条银龙飞过,亮银枪猛然出手,“砰”的一声砸在石门上,石屑横飞,入石三分。 众人或亦经历过浴血厮杀,或本身就天生豪气,可何曾见过如此惨象?顿时怒火中烧,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扒了那些贼子的皮,挖出他们的心看看是否还有红色。 可是,除恶虽不易,众人倒也无所畏惧,纵使对方人多势众,拼命终究还是会的,无非一腔热血而已。 难得是还有那些被绑架的青壮又该怎么办,如何解救和保护他们?谁又敢保证那些太平道的门徒狗急跳墙之下不做出杀人灭口、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子龙,莫急!”走出死人坑石窟,王黎阴沉的脸色稍微舒缓下来,冷静的说道,“现在的情形于我们极为不利,我们既要断其羽翼擒拿魁首,还要及时营救出这些受苦的手足黎民,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万全之策,否则打草惊蛇只会害了我们的兄弟!” “是子龙焦躁了,依兄长之见该当如何?”赵云点了点头怒气减退,冷厉之色却渐渐浮上眼帘,手中的亮银枪也越发的森寒。 王黎拍了拍赵云,分析道:“据余快兄弟所讲,里面至少有十多个侍卫。但我和陈兄弟所侦测的情况,与余快兄弟了解的却又不大一样。那夜在红枫渡,他们一共出动了五辆马车,每车之上至少有三到五人。也就是说,我们所知道的这石窟中至少有三四十人,而且这还不包括孙才和谭破等人!” “孙才、谭破?”赵云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又将孙才和谭破的事情简单的与赵云说了一遍,接着解释道:“孙才为山门火旗使,谭破则是其麾下副使兼队正,按大汉编制一个队正下属应有五十余人,因此孙才手中应该有两个队正近百余人。 当然,他们目前的编制或许还不足这个数,但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暗窟主事的也并非只有孙才一个旗使,还有他们的门主和土旗使。所以我想此处教众一定不会低于百十人,甚至更多! 所以,如果要营救已经深陷绝境的老百姓,单靠我们四人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此处负责保护百姓摸清对方兵力部署。另一路则火速回城请援,这黎阳的捕吏、兵卒只怕也不能用了。” 王黎扫视了一下众人,四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一阵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窟中: “干!” ……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虽然自己并非什么上将,也拥不了大旄,吹不来行军之笛,但王黎夤夜赶回邺城火速向郡守禀明情况后,还是很快就聚集了一个曲两百余名魏郡郡国骑兵。 这两百骑兵尽皆:身着红袍黑甲高头大马,如恶魔降世;手执钢刀铁戟长鞭短刃,似天兵临凡。一队队孔武有力,面带峥嵘;一排排人强马壮,嘴含冷笑。哪来州郡铁骑士,分明三山五岳人。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大军已经行了一个时辰,离红枫渡尚有十数里,天边的夕阳还在挣扎着散发出最后的温度和余光,士兵和战马行走在大道上,沐浴在余晖中。枣红色的余光照在兵器上,反射出道道红光笼罩着大旗,巍峨、庄严、肃穆。 可惜,萧萧的不止风,还有王黎的心情。 从昨夜分开至今,王黎便马不停蹄地从暗窟赶至邺城,又顺利的集结了两百余骑兵,召唤了麾下赵五、刘七、周康等一干捕吏迅速飞赴暗窟。 虽说赵云乃当时名将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昨夜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八个时辰,他们面对的也是一群被太平道宗教思想彻底洗脑的狂热门徒,赵云、陈破虏及余快他们三人他们能撑得住吗?他们是否能够坚持住等到他的到来?他们是否已被发现,正在浴血厮杀? 王黎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军候说道:“董军候,天色已快暗下去了,是否让兄弟们再辛苦一下,争取天黑前赶到暗窟?” 董军候朝王黎咧嘴笑了笑点了点头,手中长鞭一挥,朝众人骂道:“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抓紧时间,别他奶的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似得,天黑前都给老子赶到石窟,否则老子阉了他!” “诺!” 两百铁骑齐声呼应,纵马狂奔,像一股铁流席卷大地。 第23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暗窟,存放木箱的石窟中。 石窟中的木箱几乎已经搬空,只剩下七八只皆已被撞散,箱中之物更是遍洒一地。长矛、木枪、大刀、短剑各式兵器不一而足,甚至还有几把长梢弓和箭簇在火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 一群衣衫褴褛的青壮百姓蜷缩在一起,眼中或茫然,或仇恨的看着眼前的几十号人。 一个国字脸倒八眉的大汉领着五六个彪形大汉,手握钢刀背对着站在他们身前正和前方百十人对峙着,那倒八眉大汉竟然是前魏郡贼曹,如今的太平道山门火旗使孙才。 而与他对峙的百十人也是太平道门徒,却不知倒底又发生了什么,竟惹得太平道内讧? 暗窟虽然四通八达,但却并没有风。 然而,看着面前的百十人,孙才等人依旧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对面人群中走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壮汉,手执一把大斧,颔下一缕长髯无风自动:“孙兄,放下武器跟我回去吧,你们走不掉的!” “回去?回哪去?”孙才凄楚一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壮汉,“林兄,我孙才今日只不过想救几个百姓,你就真的就打算与孙某为敌,拼一死战吗?” “孙兄,上命所使不得不从,那几个百姓无论如何是不能放走的。”一丝痛惜从林放眼中一闪而过,林放惋惜的看着孙才劝解道,“孙兄,你我朋友一场相识多年,又共效我太平大教,如今正是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发扬我教之时,难道你今日就因为这几个百姓打算与众位兄弟分道扬镳吗?” 孙才缓缓抬起头来,朝那壮汉苦涩一笑,横刀于前:“不错,林兄,你我自幼相识,想必你也定知我心意。当年教主冀州布道,那是何等的胸怀,何等的励志!我等从那时起便立志追随教主要开创一个天下人人平等的人间仙境,艰险无惧,风雨无阻。 可是如今呢?这才过去多少年,难道我太平大教的兄弟就已经忘记教主当年的教诲了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当年我们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最恨的便是鱼肉百姓。不过匆匆数年而已,你们莫不是就已经忘记了你我本来的身份? 你们自己看看眼前的百姓,他们难道不是我们的苦难兄弟吗?他们面黄肌瘦身无全衣,哪一个又不是被贪官污吏苛捐杂税压迫的没有出路的穷苦人?你我当年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难道我们今日就因为区区暗窟之事就要将屠刀举在他们的头顶吗!” “孙兄,你迂腐啊!”林放摇了摇头,扼腕叹息道,“成大事不拘小节,我等要追随教主开创天下自然少不得牺牲,也少不等我等鲜血的浇筑,今日因为几个百姓你就放弃当年的理想,背叛教主,翌日战场上你还如何杀敌报效教主? 孙兄,林某知道你一向已大局为重,难道今日就要因为你一时的妇人之仁便置教主的大业于不顾吗?还是说你已经被那王黎迷了心智,张口闭口仁义道德?孙兄,退下吧,切莫让兄弟难做!” 孙才摇了摇头,凄然一笑:“我没有被王黎迷了心智,我只怕林兄已经被那花花世界和权力迷了双眼。林兄,孙某当年家破人亡,全奈教主扶持才得以残喘于世。孙某当日便起誓生是太平人,死为太平鬼,又岂敢背叛教主!” “那你阻拦教中指令,这又算什么?” 见林兄摇了摇头,孙才双眼闪过一丝迷离,凄苦之色更深了,如鸿雁哀鸣声泪俱下:“算什么?或许是赎罪吧!林兄,不知你可曾去过死人坑?你扪心自问,你还睡得着吗?兄弟我睡不着啊!那死人坑中的冤魂夜夜都入兄弟的梦中来啊。 孙兄,死人坑中的那些冤魂,他们哪一个不是家中的顶梁柱,哪一个又不是我们的父兄骨肉?林兄,你说我们的父兄骨肉一个一个的死在我们的手中,这还是那个我们当初向往的‘致太平’国度吗?你说这还是我们欲付诸一腔热血的那个国度吗! 孙某不才,时刻不敢忘记教主教诲,可也不敢苟同其中某些做法。你适才说孙某阻挠教中命令,坏了教主大事?岂不知你们才是在坏教主的根基,你们这是在将我们的兄弟往大汉朝廷逼啊!” “放肆!” 一声怒喝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脸色骤变,齐刷刷的分作两排,躬身迎道:“恭迎门主!” 一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越众而出,锥形脸,倒八眉,雷公嘴,肤色惨白如纸,宝蓝色深邃的眼神透着几分冷厉,看上去竟不似中原之人,身旁一人却正是前魏郡兵曹指挥使、太平道山门金旗使和琳。 门主冰冷的看着孙才,斥道:“孙才,你一个小小的旗使竟敢质疑教主大略?” 孙才惨然一笑,抬起头看着那门主,双眼逐渐坚定起来,一字一句顿道:“教主雄才大略,胸有沟壑,孙某一介草莽怎敢质疑教主?孙某只怕的是某些人迷惑教主、欺上瞒下,欲陷教主与不义,致本教于生死之地!” 门主阴森森一笑,说道,“是吗?孙才你可是在怀疑本座,本座早就怀疑你已经被那王黎策反,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既然你已经选择叛离本教,那就休怪本座不顾袍泽之情了。” 和琳、林放二人向孙才使了个眼色,双双半跪于地:“门主!孙才只是一时糊涂,还请门主开恩!” “哈哈!叛教?好大的赃!和兄、林兄,快起来吧,何须向他求情!”孙才酸涩一笑,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一双利眼欲喷出明火一般,“可惜,孙某还是当年的孙某,门主却并非往昔的门主了!” “孙兄!” “两位兄长不用说了!今日之事,孙某早也置生死于度外了,就权当这条命报于教主了!”孙才抚摸着手中的大刀,朝和琳二人摆了摆手,又朝身后数人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兄弟们,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同归一穴,实乃孙某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今日他们想伤害我们身后的家人,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除非他们踏过我们的尸体!” 那余下的五六人紧了紧手中的刀放声高喝,豪气干云,战意直冲暗窟。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哈哈,和琳、林放,你们要我放了这厮!你可听清楚了?这厮可还有一丝悔改之意?莫非你们也要跟着这厮叛教!”看着眼前蝼蚁一般的数人竟敢与反抗自己,门主怒极反笑,厉声喝道,“众兄弟听令,孙才背叛教主,勾结朝廷狗官,意欲坏我教主大事,格杀勿论!” “诺!” 二三十人已拔刀持枪奋勇上前,刀剑枪钺闪烁着阵阵锋芒向孙才众人头顶招呼而去,那谭破也赫然在列。 “杀!” 众人咬紧牙关挥刀激进,与诸人战成一团。 刚击退身边一名“同门”,就见身侧一人双手已被数人砍下,鲜血横飞,孙才睚眦欲裂,一声怒喝“孙林小心!谭破狗贼,你们找死!”大刀出鞘如鹰隼展翼,落在孙林身前。 刀起刀落,刹那间,孙才纵身一脚逼退谭破,闪电般挥出三刀,空中飞起三个偌大的头颅。 “兄长,让开!” 孙林猛地睁开双眼一声吼叫,如泣如嘶,脚下使劲一蹬,和身向孙才右侧扑来。 孙才一惊,只听“噗嗤”一声,一柄刀尖从孙林后背冒了出来,孙林已和身扑在一敌人身上,一口紧紧的咬着那人的喉咙之上,气绝而亡。 “啊!” 孙才紧握手中的大刀,仰天长啸,手背和脖子上青筋直冒,仿佛原野中受伤的孤狼一般。 “我要你等纳命来!” 一时间,刀剑横飞,枪钺乱窜,惨叫连连,断臂、残血四处飘散,石窟中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 可惜,两军交战气势固然重要,人数、武略、时机等才最为至关紧要。转瞬之间,六人已去其三,除孙才外,其余两人也身中数创,鲜血淋漓,或臂折,或胸前、腰部几道入骨的伤口,兀自咬牙拼力抵在百姓身前。 眼前身前那二三十人却已悉数倒下大半,战场顿时一静。 孙才回头看了看那倒下的三名兄弟,一人怒目圆睁,脖子上插着一把大刀,鲜血汩汩;一人双臂已折,嘴中仍然咬着一截耳朵;还有一人胸口处好大一道伤口,肠子显露在外,手中大刀依然紧紧的握住。 “兄弟们,等一等愚兄,愚兄待会再来陪你们往阎王殿走上一遭!”孙才虎目含泪轻轻合上众人双眼,理了理他们的衣襟,又向身后两位兄弟和一干百姓鞠了一躬,才直起身来一刀划断一截衣裾,将刀牢牢的绑在手中,喝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来吧!和兄!林兄!今日就让孙某再为大义战一场!” 林放心有戚戚,看着孙才满腔的不忿和决绝,默然片刻,咬了咬牙:“孙兄,既然你执意不改,那就莫怪兄弟放肆了!” 说罢,右脚向后一蹬脚步一窜,已跃过众人,一把大刀向孙才勃颈处劈去。 …… “当!” 刀未到,枪已至! 暗窟中一声脆响!寒风凛冽,火星四溅,一把亮银枪游龙般从石窟门口直飞进来,正中刀身。 枪至刀折! 枪势如风,快如闪电,白衣如山! 林放浑身泛起一阵阵寒意,仿佛置身于冬日寒风中,须发随风飘飞,手中的大刀已只剩下半截,另一截赫然钉在那石墙上,兀自嗡嗡作响。 林放急停脚步,驻足看着眼前翩然落下的白衣少年,渊渟岳峙的站在身前,又恍如一座大山般厚重,一个眼神就已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赵云施施然上前一步一把拔出亮银枪,却并不理会林放,而是转头看了看孙才,冷冷的说道:“若要赎罪,就好生守护众人,这里勿需阁下费心,自有我等守护!” 陈破虏和余快已走了过来,与赵云站在一起。赵云扫了二人一眼,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余兄弟,你也去后面护着百姓,这里有某和破虏就可以了。” 余快点了点头,瞧了一眼对方阵营中的谭破眼神闪过一丝仇恨,却并未说话,自与孙才去照顾受伤二人于众百姓不提。 “哼!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你凭的是什么,凭你手中的枪吗!既然你赶着趟的来送死,那本座今日就满足尔等,让尔等尽葬于此!”门主轻蔑一笑,看着赵云诸人,仿佛看着几具尸体一般,神色渐渐转冷,大手一挥,和琳及林放站在两侧,谭破众人却怒喝一声直逼赵、陈二人。 瞬间,暗窟中的战争如同木桶中点燃的火药,骤然炸开! 第24章 破贼 夕阳已经落下山去,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远处的大山、小河、枫林和道路已经渐渐淹没在黑暗之中。 暗窟外,几个黑衣大汉正在洞口来回巡视。 “队正,听说里面打起来了?”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靠近一黑衣大汉恭敬的问道。 “支援个屁!老子当年就是杀人放火的主,孙才那厮竟然开口闭口仁义道德,真他娘的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都是造反的主,管那鸟多事干啥?不服,杀了就是,还不服,那就接着再杀呗!这不门主正在里面处置呢,有门主他老人家出面,一个孙才算什么?给门主提鞋都不配!”队正不屑一顾,笑道,“倒是便宜了谭破那厮,说不得一个火旗使就到手了!” 那人冷笑一声,凑近队正谄媚的说道:“谭破?那厮屁大的本事平时走路眼睛都望着天上,让他当火旗使估计连手下都管不住吧。要是队正在火旗,以队正的武艺、胆略,哪里还有谭破那厮的事!” “滚蛋!你他娘的想找死不成,一会让门主听见了,老子还不得挨一顿打!”队正笑骂了一句,轻轻踢了那人一脚,突然感觉嘴中尽是灰尘,眼前尘烟弥漫。 “呸呸呸!”队正连连吐了几口痰,忽然脸色一变望向洞口,只见洞口上方的灰尘砂砾簌簌下掉,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恍似地龙翻身一般。 远方大道蓦地尽头出现一束、两束、十束、数十束…上百束红通通、烈艳艳的火把,道路、枫林、山野乃至整个夜空若置身于烈焰火海之中,火红一片。 数百铁骑手执火把,腰胯长刀、长弓蜂拥而来,如一团团火红的熔岩一往无前,气势之盛,触之即焚。 “敌袭,报警!!” 队正脸色大变,刚刚一声尖叫,旋即戛然而止,仰天倒下砸起偌大一片灰尘,一支利箭在黑夜中破空而至,直端端的插在队正的喉咙上,箭尾兀自抖动不已。 报警?开什么玩笑,就不怕步子太大扯着了蛋吗! 鸟无翅不飞,蛇无头不行。余下众人见那队正已死,顿时彷徨失措,哪里还记得起山门之上那只需要敲响警报的铜锣,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刀剑就往洞口、石后以及路旁的大树后奔去。 可惜,人快,马更快。众人还未来得及躲进掩体,几骑已经飞至眼前,寒光一闪,众人但觉喉咙、胸口一凉,渐渐陷入昏暗中。 “看来应该还不晚!” 王黎回头朝董军候和赵五、刘七、周康等人及众骑兵点了点头,众人飞身下马,直奔暗窟之中。 …… 赵云已满身是血,既有他人的,也有自己的。 白衣上斑斑血迹,仿佛冰雪世界漫天飘飞的红梅,和手中的亮银枪一般妖冶而又冰寒。 身前一方方寸之地上已经堆满了三五十具尸骸,或断手断臂、或断脚断腿,或胸前一个窟窿,或喉头一个小孔,血如涓涓细流,渐渐汇流成溪,地面一片殷红,而对面除那门主、林放及谭破外,竟只剩下七八人,俱是面色如土,胆战心惊。 “陈兄,可还能坚持?” 赵云扫了一眼陈破虏前方的十数具尸体,手中亮银枪一抖,一具尸体腾空而起,接着一脚飞出,尸体宛如石弹一样砸向前方两人,又将那两人砸倒在地,方出言问道。 陈破虏扫视了一下前方的谭破鱼和琳,二者身上已有七八处伤口,顺手在脸上一抹,满脸血污却依然是一副臭屁的样子,咧嘴一笑阴森恐怖,又仿佛地狱出来的恶鬼:“嘿嘿,柿子都捡软的捏,让陈某先超度他们去阴间再说!” “哼!就凭你们!”和琳冷哼一声,一把长矛向陈破虏刺去。门主与林放却手持兵刃夹攻赵云。 “哈哈,来的好!” 见门主与林放夹击而来,赵云豪气纵生,长啸一声,飞起一脚正中林放,手中却并不停下,亮银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直线,银电般直取门主。 “呛!”的一声,亮银枪正中门主剑尖,门主长剑顿时为之一曲,剑势已尽,咬了咬牙,正待再度而上。却见一名黑衣人连滚带爬从门口冲了进来,满脸惊骇,嘶吼着。 “官军来了…!” 话语未落,已戛然而止。 身后数道寒光闪起,剑如奔流,迅疾,汹涌,点点寒芒一闪而没,那人胸口、肋下、喉头俱已中剑,顿时飞起漫天花雨。 身后一人卓然而立,手中银剑血迹犹在,正是王黎。 “走!” 忽见形势大变,门主一惊大喝一声,当机立断一剑刺出,正中枪尖,一股大力从剑头传来,剑身一侧,顺势一剑划向陈破虏,将陈破虏一剑逼退,脚下一蹬,踢开和琳,一把抓住林放,已如大鹏展翅,跃入身后的洞穴之中。和琳借势在地上一点,跟着窜了进去。 “哐当!”一声巨响,门主在洞穴中急点几下,那扇巨石大门哐然落下,砸起一地灰尘。 待赵云和王黎打开大门,追出洞外,只见满天繁星点点,脚下地势陡峭山岭绵延,山下滔滔卫河滚滚东流,原来这洞穴竟然直接开辟与山中,出口却在卫河之上。二人四下打量,却哪里见得到那门主及和琳、林放的踪迹,只留下满山的枫叶,在寒风中哗哗直响。 “可惜,让这狗贼跑了!” 赵云惋惜的叹了口气,一脚踢向一旁的石子,石子如炮弹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掉入卫河。 …… 二人携手返回洞中,见局面已被控制,窟中原有的数十百姓已被解救出来,董军候自是派了部分骑兵将其逐一分辨并送归家中,剩余的除早已被众骑兵缴械团团捆住的太平教徒外也就剩下孙才、谭破等人了。 孙才脸色木然的和那两名卑职呆坐在一旁,周康、赵五、刘七等人俱立于一旁,愤恨的看着他。 那谭破却是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心脏处插着一柄钢刀,胸口急剧起伏,显见得进的气比出的气少了。陈破虏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刀柄却在余快的手上。 “大人!对不起,卑职没能控制住情绪…”见着王黎、赵云二人过来,余快跪在地上,哽咽道。 王黎摆了摆手,扶起余快道:“此贼为虎作伥,助纣为孽,残害我红枫渡众多乡亲父老,死不足惜。韩兄弟又命丧此贼手中,你复仇心切此乃人之常情,何须道歉?至于线索,谭破不过一介副使,所真甚少,我们还是等孙才想好了再告诉我们吧。” “大人!” 孙才带领剩下的两名兄弟走了过来,脸上一片木然,双膝长跪于地,叩首于地:“卑职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恳请大人谅解,但请大人放过我这两位兄弟,卑职…卑职百死莫赎!” 王黎扫视了周康、赵五及刘七一眼,众人皆是目露不忍,心有戚戚,王黎点了点头,喟然长叹:“起来吧!” 平心而论,这孙才倒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既能潜伏隐忍,又能出谋划策,更难得是良知未泯胸怀大义,为了数十百姓敢于挺身而出视死如归。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的性格,他的良心,他的选择却注定了他只是一个悲情人物。 十数年来他栉风沐雨,对太平道忠心耿耿,不顾自身安危,奔跑于第一线,匿伏在狼群中。举目环顾,除己之外余者皆敌,时时战战兢兢,连睡觉都要躲着他人,唯恐一个梦话便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这些都无所谓,累点,苦点,皮肉之伤,那又何妨?哪怕是要自己的一腔热血,一颗大好头颅,也在所不惜。因为他坚信自己所追求的信仰,坚信张角的“致太平”思想。 可是,当他发现太平道的行事与教主的“人人平等”的思想越离越远,甚至背道而驰的时候,他只不过想捍卫一下教主的教义,守护一线太平道的宗旨,便被太平道像扔草纸一般无情的抛弃了,甚至还为此搭上了几个生死兄弟的性命。 而救他和其他兄弟一命,并积极营救受难黎庶的却正是他一直鄙视和仇恨的大汉朝官吏。 是谁错了?自己错了?教主错了?还是太平道出现了问题?他不知道,他失落,他茫然,他无助,甚至万念俱灰。 孙才的眼神落寞而又孤独,颓然坐在地上,默然无语。 哎!破山贼易,破心贼难啊,信仰的崩塌又岂是轻易就能平复的! 王黎扶起孙才,喟然长叹:“念在你良心未泯,尚能够及时悬崖勒马为民尽忠,此事本曹自会向明公求情。等此间事了,你与他们几个一同到本曹家中坐坐,本曹与你聊聊。” 拍了拍孙才的肩膀,见暗窟兵器、黎庶首尾的事自有董军候及其麾下众骑兵处理,王黎也不再打扰孙才,径直走向赵云、陈破虏和余快三人,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道:“辛苦了两个日夜,诸位兄弟可愿与愚兄同归邺城,一醉方休?” 赵云、余快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一片温暖,两只大手顿时覆盖在王黎的手上。 “怎么?怕了吗?”王黎三人直视着陈破虏,眼神中充满挑衅。 陈破虏嘴角一挑,一手盖在上边,朝王黎长笑一声,一字一句顿道:“切,我陈破虏一介男子汉,堂堂大丈夫,大汉朝中仅有的绣衣使者会怕喝酒?我只怕你家酒不够喝!” 王黎拍了拍陈破虏,四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一趟出来并不是破获奇案捉拿悍匪,而只不过是旅了个游。 第25章 灭门之恨意难平 宋之问在《渡汉江》中曾说道: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王黎离家不过两日,却也觉得越近家门情思越怯,越近家门心脏就跳的愈发厉害,仿佛战鼓一般砰砰只响。邺城南永丰大街甜井坊的王家大院,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瞪着王黎。 小姑娘当然就是至儿,大姑娘却并非蝉儿,而是一个二八年华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瓜子脸蛋,琼脂玉鼻,微微挺翘,肤色如玉,弹指欲破,弯弯柳叶眉下明眸闪闪,灵动而又俏皮,更难得的是她的身量也出奇的高,堪堪与王黎眉眼相齐,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婀娜娉婷。 王黎看着那女子只觉得口干舌燥,半晌也开不了口,但觉的那女子眉眼间似曾相识,与脑海中那道身影渐渐的重合在一起,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却听见那女子一声轻呼,“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兄长莫非也要学大禹去治水吗?” 声如黄鹂初鸣,音似雏鸟轻啼,好似一股清泉在新田淌过。 王黎心里陡然一颤,一阵莫名的惊慌。这还是那个一脸高冷、前倨后恭、满脸络腮胡的黄陵吗?一个顶好的大老爷们,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绝世而独立的北国佳人? “黄,黄…贤弟,啊,不,黄…贤妹!”王黎看着眼前的佳人顿时手足无措,一张口舌头打着卷,结结巴巴的,差点囫囵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黄陵背着腰,高高的站在台阶上,一双明眸微微闭着上下打量着王黎,似笑非笑,仿佛能够直透人心,嘴唇微微一扬轻轻一撅:“兄长,看你满头的汗水,怎么的,我长得像老虎吗?” “是…啊…不是!”王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地里白了黄陵一眼,你怎么就不是老虎了,乍一看见你便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加快,还敢说你不是老虎?你们全家都是老虎。 看着王黎的窘态,黄陵抿嘴一笑,露出点点风情。那一笑,却恰似春天里的那一缕清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也带走了王黎心中的焦躁不安。 “兄长,做客的都进去了,你这当主人的还不去招待,是要在门口喝西北风吗?” 瞧着黄陵那张晶莹剔透的脸蛋上翻起的白眼仁,又见赵云、陈破虏及孙才等人已消失在院中,王黎讪讪一笑,头也不回一溜烟的窜进大门,只留下身后两个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门口回荡。 “至儿,姐姐带你去玩,你再给姐姐讲一讲你家少主的故事!” …… 书房中,王黎、赵云、陈破虏、余快、孙才和周康等六人席地而坐,各自身前放着一坛酒。 孙才脸色已如常昔,只是偌大的汉子仿佛山一般沉静,眼神中尚留着一丝黯然和挣扎。 “寒冬腊月夜半三更的,喝点酒暖暖身子,也请孙才兄弟给我们讲一讲太平道的内幕可好?”王黎举起酒壶朝众人致了致意,又看了孙才一眼,叹了一口气。 这道伤疤终究还是要揭开的,虽然可能会鲜血淋漓,虽然可能会疼痛入骨。 孙才危坐在地上,也不拿碗,直接端起酒坛一饮而尽,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逐渐浮现出痛苦的味道:“多谢大人的关爱能让卑职重返贼曹,卑职今日前来,一是叩谢大人的信任。另一个原因,则是想给大人讲一个故事。” 王黎等人放下手中的酒坛,静静的看着孙才。 孙才却仿佛并不知道已成为群众焦点,又自去开了一坛酒,长饮一口,好像陷入回忆般,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在十多年前,冀州邺城有一个家姓孙的普通家庭。家中二老俱在,膝下一双儿女,二老和次子务田为生,老大则仗着一身的蛮劲不时上山打猎砍柴,再到市集买掉换些零钱贴补家用。一家人勤勤恳恳,再加上那几年风调雨顺,就算交完朝廷的赋税,一年到头也还可以落一点余钱。 那一年,孙家老大新娶了一门媳妇,乃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二人情投意合,恩爱无比。那表妹刚过孙家不到半年,就已怀上一胎,肚子滚圆滚圆的,眼见得老孙家将后继有人,孙家老大乐不可支,恨不得将那表妹捧在手心,老孙家见媳妇害喜,更是兴高采烈,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那年九月,孙家老大如往常一般上山打猎,不合猎到一只山猪。那山猪足有两三百斤,孙家老大好一顿高兴,如果拉倒集市上去货卖,哪里还得不到一两千钱,也可给家中一人做一套衣服了。 可是常言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孙家老大只因一时的高兴昏了头,并未注意到那畜生竟还没有死透,走到半路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让那畜生挣脱了绳索的束缚,逃进了当地一家大户的庄园中。 也许是前几年过得太顺遂了,没想到孙家会因一只山猪就此开始败落。那大户人家凭空得到一只山猪,自是喜从天降,怎容得孙家老大前去那户人家索要。因而那大户人家勾结里长和游缴等人,以私闯民宅盗取钱财的罪名,将那孙家老大反污为盗,打算解送官府。 孙家乃独门独户,只有兄弟二人,怎抵得过那户人家人多势众,如狼似虎。眼见得孙家老大要被投入大牢,孙家二老忙着陪上不是,将那家中的财物典卖一番,邀请乡中三老作陪,又赔上了上好的十亩1良田,才将那孙家老大救了回来。原来那大户早年间便看上了孙家这十亩良田,这一朝得手,自是喜出望外,才发了发善心,对孙家老大擅闯宅邸既往不咎。” 此时一亩良田约值四五千钱,十亩良田足足值五万钱。仅因那大户想贪图一头一两千钱的山猪,便讹上孙家五万钱,孙家何其不幸,那大户又何其恶毒? “这大户实在可恶,活该千刀万剐!” 赵云怒喝一声,“砰!”地一声将酒坛砸在桌案上,酒坛应声而碎,酒水四溅。 众人哪里不知道孙才这是借着故事在说自家事,心有戚戚,俱皆同情的看向孙才。 这狗日的世道,王黎摇头叹了口气,这特么的分明就是《水浒传》解珍、解宝兄弟俩的翻版,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户门第,怎能不让人寒心,怎能不逼人造反?简直就是屎可忍尿不可忍,不,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才感激的看了王黎和赵云一眼,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孙家原本有五六十亩土地,经此一事五口之家仅剩三四十亩贫瘠之地,一年所获不过三十来石,除去田租,户税,更赋,算赋2等,大概所剩也只有十五六石,人均每天不足一斤口粮。 至第二年之时,孙家长孙的出世则更是让孙家雪上加霜,本来就已捉襟见肘的家底,在交完田租赋税后已然所剩无几。第二年五月,恰逢冀州大旱,粮食歉收,饿殍遍野,阿翁阿母为了能够给长孙节约点口食,离家出讨,结果染病死在途中。 孙家那媳妇刚生下一个胖大的小子,惊闻噩耗刚出月子就动了气患上了风寒,在床上缠绵了月余,连带着孩子一起病死在床上,可怜孙氏一家六口人就因为一只不合时宜的山猪,便只剩下了孙家老大和老二兄弟二人蹉跎于世。 兄弟二人正走投无路间,恰逢一道人路过,劝慰兄弟二人‘天以至道为行,地以至德为家,共以生万物,无所匿,无所私’,‘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又道大汉朝中如今妖孽横行,那大户人家不过是疥癣之疾跳梁小丑不久将自取灭亡,‘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天帝使赤精(子)下凡教我此道’。 那夜,道人指点了兄弟二人很久,才飘然而去。 翌日,便听得那大户人家家主及长子暴毙而亡,兄弟二人知道这是那道人替自己报了私仇,那兄弟二人就这样成了道人麾下最早的一批教徒。因孙家兄弟入教最早,因此得以授以火旗旗使一职,而孙家老二则为旗下队正。那孙家老大得以火旗使以后,更加心悦诚服,日练武功,夜习教义。不久,正逢郡中招募捕吏,那孙家老大便入了贼曹成为一名除贼捕盗的捕吏。” “那你那兄弟呢,现在何处?”王黎看着孙才叹了一口气。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孙才虽然不是什么捧心的西施,抬起头来脸上却已是满脸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入酒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我那兄弟名唤孙林,昨夜已死在红枫渡暗窟中!” 哎,曾经三世同堂的孙氏一门六口之家,仅仅因为猎下了一头山猪,便直教江湖中多了一名好汉从此气冲斗牛,愤世嫉俗,人世间再添一位儿郎余生顾影自怜,孑然一身。 众人齐齐叹了一口气,垂着头默默的看着坛中的酒一时无言,只余下重重的呼吸。 注释: 1亩:汉朝240步为一大亩,约今0.69亩;100步为一小亩,约今0.29亩,此处为小亩。一小亩良田年产量约为1.82石,贫瘠之地年产量约为0.81.2石。1石=4钧=120市斤,汉1市斤=0.5斤,1石约为现在60斤。 2田租:三十税一,加上良田的赋税,孙家一年约缴纳田租两石;户税(人头税):每户每年200钱;更赋:成年男子每年300钱;算赋:每人每年120钱。此处换算均按大麦折算,1石大麦约合220230钱。 第26章 太平五门 王黎怜悯的看着孙才,重新倒了一杯酒递给孙才,叹息道:“你先歇一口气,后面的事情不用着急!” 孙才擦了擦了泪水,接过酒一饮而尽,感激的看了王黎一眼,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卑职蒙子龙营救,又受大人教诲宽宥,怎能再因一己之私而误了大人的大事? 太平道,又名太平教,乃教主张角独创而成。明面上,道中教徒按天罡星排布,分三十六方,大方一到两万,小方五到八千。暗地里太平道又分山医命卜相五门,五门中又按五行分金木水火土五旗,每旗人数不等,或数百人,或上千人。” 山医命卜相?这不是道家玄学五门吗? 前世的时候师傅就曾讲过:山者,修身养性,锻之体魄,道家武功秘术;医者,方剂、针灸、灵治等维持生命之秘术;命者,命运推理,自然法则,逆天改命等;卜者,占卜、选吉、测局,预测前途凶险也;而相,则是印相、命相、人相、阳宅和阴宅的吉凶堪舆。 这玄学五门不是在东晋时期才开独辟蹊径,另成一门的吗?难道张角如今已经开创了玄学,还是只是便于安排和控制? 王黎沉思间,就听孙才说道:“医门专一负责布道施斋、病患救治等;命门则负责粮食采买、运输、囤积等;而卜门,则是打着卜相的旗帜往来州郡,发展和组织教徒。 至于地形地势、山貌河流、暗道街巷乃至地图绘制等事务,则均由相门负责,相门在看阳宅和阴宅的时候,悄悄铭记于心,再通过专人绘制成地图。 因为教中不允许各门之间暗通消息,因此卑职并不清楚其他门内部五旗如何进行分工。 不过卑职倒是记得,前几年冀州、青州、兖州等地发生瘟疫,却均是由教主和医门负责布道和禳灾的。 另外卑职有次曾在门主处发现几张青州、徐州和荆州的地图,记录甚是详细,一山一水,一沟一壑,历历在目。所以卑职猜测那相门至少已经遍布青、徐、荆等地,甚至更多。” “那命门和卜门呢?” 孙才摇了摇头,说道:“卑职只是一个山门旗使,权限不足,仅知道命门和卜门分别负责粮食的收集和招揽教众,其余的卑职委实一无所知。” 王黎点了点头,脑海中的念头却不断的转换:命门掌管粮食乃生死大事,要的是绝对的忠心和信任;卜门则要求的是抛头露面,招摇过市;相门同样也需要四方走动,频频出面;山门虽然还没有介绍,但那医门负责布道禳灾,唐客师承华佗,一身毒术和医学,正是大有用武之地。 这唐客可就是那医门门主? 却听孙才继续说道:“山门,取其义,动则势若泰山压顶,静则稳如泰山峙立,且有搬山之力。因此山门主要负责士兵训练、暗杀、行刺、投毒以及兵器布甲的制作、采买、运输等。 而山门五旗,金旗负责兵器布甲采买,士兵训练,木旗负责投毒行刺,水旗负责运输兵器布甲,火旗负责情报的探取和筹划,而土旗负责防御等等。” 王黎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问道:“据本曹所知贾金曹案、和琳案和红枫渡案都是山门负责,而其他四门并未出现在邺城,五门是否按照区域划分?另外山门金旗使乃和琳,你乃火旗使,林放应是那土旗使了,那门主和另外两旗使又是何人?”。 孙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贾金曹案、和琳案和红枫渡案确实乃山门负责。不过五门并未按照区域划分,只不过魏郡乃冀州大郡,又临白马,四通八达,左右司青,上下幽兖,又与并州相接,乃我河东重地。因此在本门成立之初,门主便在此埋下了几枚钉子。” 钉子?说的便是孙才、和琳与万剑等人吗? 这些人确实是很早就已经进入了魏郡官员的行列,太平道可谓用心之深啊! 王黎点了点头,孙才继续解释道:“又因其他四门发展迅速,门主想与其他四门一较高下,因此才早早定计,决定发动邺城之变,正好恰逢贾金曹当初发现了盐铁账务有很大的问题,门主便令我等立时响应。” 王黎点了点头,却又不解的问道:“既然贾金曹发现盐铁账务问题,至少说明贾安是一个有作为的官员。而你孙家当初便是因大户与官员狼狈为奸而最终家破人亡的,那么你为何要对一个有作为的官员下手呢?岂不有违你的初衷?” 孙才沉凝半晌,紧紧捏了捏手指,手背上青筋直冒,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恨:“大人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大人,卑职想问一问你,当初卑职一家命运危在旦夕的时候,这贾金曹又在哪里呢?” “你现在也熟知朝廷体系、章程,贾安只是一介金曹,执掌魏郡盐铁货币事务,若非盐铁货币诸事并无权过问地方刑律、案由。” 孙才含泪凄笑,眼角剧烈抖动,手指渐渐的松弛下来:“大人可知道当初迫害孙家的那大户人家是谁?大人,那大户人家正是贾安母舅一家啊,若非由他暗中支持,他那母舅一家又怎敢祸害乡里,鱼肉百姓?我孙家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孙才,你怎么知道此事一定有贾安暗中支持?”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孙才摇了摇头,转而面目狰狞,凄厉的吼道,“但是我知道的是,贾安纵非暗中支持,默许总是有的吧,不然他母舅一家在乡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他岂有不知之理?更何况地方官员为了巴结他,勾结他母舅一家总是有的。”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贾安自身虽奉公守法,却不修家,古人云:修家治国平天下,又怎会没有道理呢? 或许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王黎喟然长叹,起身倒了一杯谁递给孙才,拍了拍肩膀,轻声道:“孙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想报仇雪恨此乃人之常情。但是你要记住,偏执会使人盲目、自大、疯狂,最后毁灭掉的只是你自己。孙才,你着相了!” 你着相了! 四个字如雷贯耳直击孙才脑海,瞧着王黎关切平和的眼神,孙才脸色渐渐舒缓下来,默然良久,接着说道:“为免惊动郡守和朝廷,因此本门才决定除去那贾安,并利用贾安的独子胁迫其其父其妻不敢张扬。” “那万剑与和琳又是如何得知我司正在查他们的?” “大人还记得那夜的烟花吗?那烟花就是太平道内部传递消息的一种方式,那夜大人离开兵曹后,兵曹中人就是通过这烟花向万剑传递的消息。”孙才说着,向周康歉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和琳哪却是卑职瞒过周康兄弟通知的。” 王黎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万剑手中的子午断魂香从何而来?可是从那门主处得来?” 孙才点了点头,说道:“门主比我更早加入太平道,其人也算是雄才大略了,心思缜密,武艺卓绝,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和毒术,深得教主重用。那子午断魂香就是门主给万剑的。” 不对! 按樊阿的说法这子午断魂香乃是唐客的,难道这唐客并不是医门门主,而是山门门主,可太平道还有比唐客医术更高的人吗? 王黎试探道:“山门门主可是唐客?” “正是此人。”孙才点了点头,眉宇间说不出的讥诮。 “济阴唐客?” 孙才点了点头,却又道:“正是济阴人氏,不过大人,这唐客虽然出身济阴,但祖籍却非中原,而是龟兹。” 龟兹?胡人! 千古名医华佗先生旗下大弟子竟然是一胡人! 唐客乃一胡人,却又是华佗的大弟子,还是太平道张角麾下山门门主,这胡人怎么又牵扯进来了呢? 王黎如遭雷击,跌坐下来,眉毛都快皱成川字了。 按孙才和樊阿的描述,这唐客惊才绝艳,心思缜密狠毒,可为何这唐客偏偏会留下如此多的线索呢?而且,每一次线索都会指向太平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贾安一案,如果直接放上一把火,岂不比用这“子午断魂香”更不易引人注目?只要一把火,还能去哪里寻找这些线索?然后,“子午断魂香”一出,直接就让王黎锁定了太平道和唐客此人。 这是昏了头吗? 菜市口劫法场,作为手握数千人的一门之主,岂能不知官府会有准备和埋伏,为什么如此毅然决然的率领大部分山门教徒飞蛾扑火?是过于相信自己的手下,还是觉得这和琳的确无可取代? 更何况,还因此事暴露了一个田曹掾,那些马可是田曹垦殖蓄养的。为了一个兵曹指挥使搭上众兄弟以及田曹掾的性命,是否值得?这是《拯救大兵瑞恩》的翻版吗?还是要让官府将太平道邺城的根基一举摧毁? 还有红枫渡一案,他又为何要如此急迫的用非常规的手段运送兵器?如果只是暗中悄悄输送,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会知道?起事吗?不是还要等到明年吗?现在也不过十月底,从黎阳到巨鹿,都可以走上几个来回了,这又是为何? 是在宣示太平道为此事负责吗?就像后世的恐怖主义一般,总要宣示是自己干的,可后世的恐怖主义是为了震慑和拉知名度,太平道现在和朝廷抢民心低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下这一步臭棋? 还是只是想牛刀小试,想探一探州郡的底线?但,那貌似也不会用一个邺城的组织来探底线的吧? 朝廷内应?更不可能! 王黎摇了摇头,宁可相信母猪上树,也不敢相信唐客会是朝廷内应!一个朝廷内应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私下散播病疾瘟疫?但如果不是朝廷内应,这唐客究竟意欲何为呢? 猛地,王黎心中一跳:莫非已有胡人已经开始意图布局中原,染指大汉江山了?! 第27章 天涯咫尺 看来只有以后问问这唐客了! 王黎转向周康问道:“樊阿先生和钱乙来了吗?” “卑职来的时候就已经去司衙请了樊先生和钱兄了!”周康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急忙打开房门,果然正是樊阿和钱乙二人。 “樊兄、钱乙,红枫渡百姓现在怎样?” 樊阿、钱乙二人刚刚入座,樊阿欠了欠身,说道:“回禀参军,红枫渡诸人已全部安排妥当。经樊某和钱兄诊断确定,红枫渡诸人确系中毒,樊某与钱兄已为众人解完毒,并在红枫渡观察了一日,并未复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樊某与钱兄发现这些人虽然已经痊愈,但是其行为却与常人有些细小差异。” 既然已经解完毒,为何还有差异,莫非余毒未清,影响了大脑?王黎一愣,急忙问道:“什么差异?” 樊阿和钱乙对视了一眼,又摇了摇头,说道:“诸人行动也与常人无异,但是总给人一种感觉,就是眼睛里好像少了一些灵动,做人也较人慢了一拍。或许是余毒未清,又或许是之前中毒后被控制了心神。” 被控制了心神? 王黎大吃一惊,竟然还有如此神技?王黎当然知道在前世的那个年代里,只要提到心理暗示和引导,人们讨论最多的便是催眠术。这汉朝也有催眠术吗? 可惜王黎并不了解,催眠术在中国历来就有,不过这个时候并不叫做催眠术,而叫“祝由术”! 祝由术几可上溯黄帝轩辕时期,《古今医统大全》就曾记载过:“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而炎黄先祖黄帝也说过“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 王黎顿了顿,问道:“那唐客可会催眠术?” “催眠术?参军说的可是祝由术?”樊阿迟疑了一下,答道:“唐客在我师门下习医,并未曾展露此技艺,因此樊某并不知情。不过参军说的祝由术,樊某最初也颇为怀疑,但后来樊某和钱兄翻了翻前贤医书,发现此证和书中记载的祝由术不尽一样。所以,樊某和钱兄并不敢肯定诸人是否中了祝由术!” 不是祝由术,那又是什么? 不过如果暂时不影响诸人的生活,那倒也无妨,不管是祝由术还是其他,精神类控制终究会随着时间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王黎想了良久,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开心中的想法,向樊阿点了点头:“樊兄,你可知你那大师兄的近况?” 樊阿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丝愤恨的神情:“参军,你可是有他的线索?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承诺!” “樊兄啊,有句话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黎拍了一坛酒递给樊阿,说道,“放心吧,今日让他溜掉了,下次本曹定然亲手交给你!” “你的意思是说此次红枫渡一案幕后之人正是那唐客?” “是啊,灯下黑啊,我们大家都忽略了啊”王黎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些鸡犬死因查清楚了吗?” 听见又让唐客溜掉,樊阿心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唐客被抓呢还是逃之夭夭。樊阿徐徐吐了一口气,和钱乙对望一眼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一物来递给王黎,却是一个红褐色的细竹竿,顶端约绿豆粗细,开口端犬牙交错锋利无比。 “原来,他们先用迷烟将那些鸡犬迷昏后,逐一掌毙,再使用此竹竿插入那些鸡犬的咽喉处,将血放干后再就近掩埋。那些村民又不懂武艺,早上发现的时候自然以为鸡犬血枯而亡。而这样的齿痕,村民更是不曾见过,还不都以为就是那山魈野鬼?” 王黎摇了摇头,假的就是假的,装神弄鬼又岂能长久?此间大事已了,邺城也暂保安宁,唐客的居心虽不清楚,但既然此人已划下诸多道来,留下一条条线索直指太平道,又何须急于求成?相信不久终会再见的,唐客啊,希望下次见面可不要让王某失望! 一夜间再无他话,众人自是觥筹交错,酩酊大醉。 …… 翌日清晨,王黎还未起床,便听得堂外传来“嘶、嘶”的破空声和黄陵清脆的吆喝声。 索性翻身起床净了净脸,走出堂外,却见一枪破空而至,枪尖冷寒,在瞳孔处逐渐放大,枪尖周身点点寒影如附骨之疽如影相随,似雏凤清啼,百鸟群飞。 自修炼《庄子心经》以来,王黎的听力和感官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只见那枪尖倏忽便至,点点寒芒一闪而过,枪尖上的银辉、纹路及丝丝红缨竟一清二楚。 由远及近,虽然枪尖刚才尚在丈许外,转眼间就已近在咫尺。 速度! 绝对的速度!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王黎心头蓦地一震:天涯咫尺!当初师傅曾提到过得天涯咫尺!恍惚间这一年多以来一直追求的白云十三式剑道,竟然隐隐有所突破,那道门槛已触手可及。 王黎身形一退,闪过长枪,一扭身落入黄陵身侧,一把拔出黄陵腰间配剑,寒光一闪,已趋身步入枪林之中。 但见: 赵云枪影已近,王黎战意正酣;枪影已近,条条银蛇绕四周,耀目森寒;战意正酣,朵朵剑花罩身侧,江海凝光。枪刺若后羿射九日,点点星云,剑撩如张癫醉狂书,字字雷霆。 与赵云激斗二三十合,王黎但觉神清气爽,一年多以来的摸索和追求,今日终于打破了那层禁锢再进一步,剑术渐至大成。王黎哈哈一笑,剑罢收光,砥足而立,拱手道:“多谢子龙赐教!” “自赖兄长感悟,与云何干?”赵云手提亮银枪,拱手道,“以云观之,兄长此招应还意犹未尽,却不知兄长此招何名?” 王黎走到黄陵身侧,归还长剑于鞘,见黄陵一双明眸专注的看着自己,笑了笑,转头说道:“此招名唤天涯咫尺,可惜黎今日才有所领悟,不然应该还能和子龙再战上数十回合。” “兄长说笑了!云这身技艺却是得家师亲传,名唤百鸟朝凤枪,只是云驽钝,并未领略其真髓,仅得其十之二三矣。” 百鸟朝凤枪?童渊的绝技! 赵云谦虚的说法,王黎自然不信。童渊可谓汉末第一枪师,三个弟子张绣、张任、赵云无一不是这个时代的绝顶高手。虽说并未听过童渊使剑,但此人既然能够独霸汉末,其眼界必然非同凡响。若自己能得其指点,相信自己的剑法也必会大有精进,可惜此人长年隐居山野,终究缘铿一面。 王黎摇头笑了笑,与赵云、黄陵二人向大堂走去。 “亏你还起得来!”王黎等人刚到堂上,就遭王贾氏一个白眼,“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啊!什么日子?王黎一懵,却听王贾氏继续说道:“今日乃是蝉儿大喜之日,你往日在外奔波,阿母不责怪你,可是阿母已认下至儿为义女,蝉儿乃至儿阿姊,你乃至儿义兄也算得上蝉儿的兄长,今日难道还要阿母亲自主事吗?” 时间这么快,已至月底了?王黎一窘,已见堂下夏妪、夏翁和至儿俱在,就连钱乙、孙才、周康、赵五、刘七、朱彤、唐庆诸人也在,还有七八个帮闲,众人尽皆忙活着手中的活,或清洗案桌、小枰,或结彩张灯,或打扫檐前房后,或杀鸡烹羊。就连至儿也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站在小枰上张贴着喜字。 “阿母!” 王黎摸了摸后脑勺,就见王贾氏眼神一乐抿嘴笑道,“好了,知道你刚回来。桌上给你们留了饭,你和子龙快去吃吧,吃完就去帮忙。”说罢,竟拉着黄陵去看夏蝉去了。 王黎讪讪一笑,和赵云一起风卷残云般用完早餐,拉着赵云一起加入了钱乙他们的阵营。 …… 申时三刻,待裴续亲自前往王家迎娶夏蝉,在王家一顿闹腾,完成亲醮子礼、拜别礼等诸事之后,王贾氏及夏妪和夏翁自是留在家中招待王家及夏家的亲朋好友,王黎及赵云等一众人等跟着迎亲队伍走进了裴家。 裴续的家在如意坊,离王家倒是不远,虽然一路敲敲打打,众人还是在傍晚时分就赶到了裴家。一行人送着夏蝉迈进裴家大门,裴家早也烛火高照,亲朋满座人声鼎沸。 裴家父母双亡,只留下兄弟二人,兄长裴继倒未结婚,身量倒是颇高,仿佛比人高一头,看上去此人足有八尺上下。 裴继坐在上座,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胡子拉渣。案桌上则摆着裴家父母的牌位,俱是焚香上烛,各有用一尺红布遮住。 接下来便是交拜礼了,看着裴续和夏蝉这对新人像一对提线木偶忙完交拜礼,王黎想起来就一阵后怕,汉朝的婚礼太多礼仪了,自己看着都累,更不要说这对新人了。 倒是黄陵一直兴致勃勃,还想去看那什么沃盥礼、同牢礼、结发礼,王黎只觉得头越来越大,急忙扯了黄陵牵着至儿一同去寻赵云、陈破虏等人喝酒去了。 这二人也不耐这繁琐礼节,早就躲在一旁角落喝着酒。王黎苦笑一声,拉着黄陵和至儿向角落走过去,不经意眼角一瞥,一个背影蓦地在眼前一闪而过。 王黎一愣,那道背影竟是似曾相识,却绝对并非平常生活中的泛泛之交,也并非来裴家做客道贺的街坊近邻,否则又怎会看见自己过来,立即悄然溜走,仿佛怕被众人发现似得。 王黎朝大堂上瞄了一眼,裴续已然陪着夏蝉步入洞房,裴继的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这人却又是谁?为何行事如此鬼鬼祟祟! 第28章 萧萧明月断恩义,从此太平如路人 念头一闪,王黎心中已生起怪异的感觉,将至儿交给黄陵,和赵云使了个眼色,几个闪身已悄悄坠在那人后边。 堂内灯火通明,屋外却已月上柳梢。 那人仿似非常熟悉裴家,在裴家的过道、院落中来回穿梭,疾步躲开往来宾客,便来到一间漆黑黑的屋子外面,扫视了一下四周,轻轻扣了扣门扉,只见木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彪形大汉,身长八尺,胡子拉渣,赫然正是刚才那主婚坐上之人,裴续的兄长裴继! 一个箭步躲到墙角,却见那墙角正好有一株大树,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倒不失为一个隐匿之所。暗哼一声,王黎一个鹞子翻身,已如猿猴般轻窜至树梢。 从树梢看下去,两人相互间并无客套,显然不止打过一两次交道了,可是裴继却好似对那人并无好脸色,语气竟然异常冷冰:“赵兄,裴某昨日已经说过日前红枫渡案以后,与贵教再无任何瓜葛。却不知赵兄来找某作甚?” 赵兄? 王黎心里一动,难怪背影似曾相识,原来此人竟是那日在兵曹偷放烟火传信给万剑之人,原魏郡兵曹掾主事赵虎。 后来王黎兼职兵曹掾后,此人便一直下落不明,本以为已经溜出城外,原来竟还隐藏在城中。 果然是灯下黑啊。 只是,此人乃太平道中人,裴家怎会与他有牵连,莫非裴家也是太平道中人? 正思索间,那赵虎已开口说道:“裴兄,昨日拜请你之事,不知你考虑的怎样了?” “助你暗中绑架我那兄弟的大舅哥,魏郡赫赫有名的白衣银狐王参军?”裴继嘲讽的看着赵虎,冷笑道,“赵兄,你不是在做春秋大梦吧?绑架本郡秩比三百石的朝廷命官,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吃错了药?” 赵虎面色微微一变:“裴兄!那王黎可是我太平教大敌,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还是因为你裴王两家姻亲你便因私废公,你莫非已忘记我太平教教规!” 这赵虎想绑架自己?王黎哭笑不得,这厮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傻大胆啊? 不过,王黎倒也不用急着出去了,听赵虎的口气,裴继和这太平道果然有所关联,却也不知道牵扯是否够深。 如今这裴继和我王家也算是姻亲,还是先看看裴继如何应对,若是这裴继真要和这赵虎、太平道沆瀣一气,自己说不得也只有教训教训这个蝉儿的大哥,揍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王黎还在臆想,却听裴继在树下哈哈说道:“因私废公?笑话!论公,这王黎乃本郡贼曹掾与兵曹掾,裴某乃王参军治下小民,岂有冒犯之理?论私,王黎乃裴某那弟妹的兄长,裴某之姻亲,更无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家人之说! 至于你太平教,是裴某昨日没有说清楚还是赵兄耳朵出了问题,裴某再说一遍,裴某并非你太平教中之人,且裴某与贵教再无任何瓜葛,赵兄请勿动则冠以太平教徒之名,裴某实在高攀不起!” “裴兄,我教英雄辈出,好汉如云,哪里就辱没于你了!”赵虎勃然变色,指着裴继喝道。 裴继看了一眼赵虎,冷笑道:“好一个英雄辈出好汉如云!你说的那是往日吧!裴某昔日携弟流落江湖,曾得贵教搭救之恩,却也觉得贵教诸人意气相投,肝胆相照,都是为民的好汉子。 可是你自己瞧瞧你们做下红枫渡那龌龊之事,如今邺城无人不知,可还有半点英雄气概,好汉担当?又有哪点为民?裴某敬服的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为国为民的真英雄。一群蝇营狗苟,装神弄鬼之辈也配得上裴某的这腔热血? 道不同不相为谋!贵教之恩,裴某上次动用某运送药材的车队帮你等偷运兵器之时已然还报,纵使因此犯下砍头之罪,裴某也认了。大丈夫恩怨分明不外如是!既然恩怨两清,裴某与贵教自然再无瓜葛。 如今我二弟业已成家,家室安宁,裴某也不愿再过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日子。今日乃我二弟大喜之日,赵兄如果要讨两杯酒喝,裴某双手欢迎。若是来讨往日旧债,嘿嘿,那就休怪裴某手下无情。赵兄,言尽于此,告辞!” “你!”赵虎气得钢牙直咬,怒喝道,“裴元绍!你可莫忘记一入太平门,终身太平人!” 裴元绍? 赵虎一声叫喝,惊得王黎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裴继是演义中那个悲催的裴元绍?那个黄巾起义失败后兵投刘备,落草卧牛山被赵云一枪刺于马下的裴元绍?! 只是如今赵云还在裴家好吃好喝着,说不定还要和裴元绍喝上两杯,又怎可能再次发生卧牛山之事? 裴继看了赵虎一眼,冷哼一声径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背影消失在月光尽头。 萧萧明月断恩义,从此太平如路人!裴元绍终于和太平道脱去了干系! 王黎暗自点了点头,却见赵虎看着裴元绍进入正堂,呆了半晌,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终于重重的点下头来,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径直往井边奔去。 不好!此獠要下毒! 王黎双脚猛地往后一蹬,双手按着前面的枝丫,借着树枝的反弹力竟已飞了出去。 …… 明月在水,飞龙在天。 赵虎跑到井边的时候,心里竟莫名蹦出这句话来。 虽是已近十月底,还是有小半截月牙升到半空,如弯眉,似镰刀。月牙散发着银色的光辉,藏在井底,随着水波轻轻荡漾。飞龙却在天上,王黎从树梢一跃而下,宛如一条飞龙般直扑赵虎。 “逆贼,尔敢!” 人未到,声先至! 赵虎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钵大的拳头夹杂着风声在眼前越来越大。急忙抬动双臂交叉档在眼前,一股大力正中双臂,不由自主的退了三五步才渐渐站稳,双臂似骨折般阵阵刺痛。 王黎再次挥舞拳头揉身而上,却听得远处赵云一阵疾呼“兄长,手下留情!” 手臂一偏,拳头已擦过赵虎的太阳穴,冷风扑面。 赵云几个闪动,已窜至身前,问道:“虎子,你想干什么?” “子龙,你怎么和这狗官在一起?”赵虎揉了揉双臂,恨恨的瞪着王黎,向赵云问道。 王黎阴森森的看了赵虎一眼:“狗官?好像你赵虎前不久也是我魏郡兵曹的狗官吧?” 赵虎冷哼一声,说道:“那只不过是暂缓之计而已,怎么比得过你这狗官,助纣为孽?” “闭嘴!”赵云横了一眼呵斥一声,才转过头来向王黎欠了欠身说道,“兄长对不住,虎子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说话不经大脑,还请兄长见谅!” “子龙,这赵虎当初在兵曹作内应,我都差点被他所骗,可不像你说的大大咧咧。”王黎冷冷一笑,见赵云脸上有些挂不住,摆了摆手说道,“这赵虎乃太平余孽,今日之事愚兄可以看你面上不再追究,但是你必须让他将手中之物交出,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拿过来!” 赵云一双利眼直愣愣的瞪着赵虎,瞪得赵虎额冒虚汗,头皮发麻,才将包裹从赵虎手中夺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摊在四四方方的纸上,赵云瞧了瞧不远处的水井,面寒似水,冷若冰霜。 “这是什么?毒药是吗?!” 赵虎竟是有些害怕赵云,见赵云面含怒色急忙拉住赵云的衣袖辩解道:“子龙,这个只是蒙汗药。” 蒙汗药? 赵云也是江湖中的老人了,又如何不知道蒙汗药的危害,愤怒的抽出袖子,眼如利剑,指着大堂方向,大堂中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喝道:“蒙汗药?你是想害谁?是想谋害这堂中所有的黎民百姓吗?我赵家庄怎么会出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恶贼?” “子龙,并非如你想象那样!我乃魏郡邺城大贤良师麾下,这狗官破坏我太平根基,杀我邺城兄弟,我只是想迷翻这狗官狠狠出上一通气!”赵虎面色讪讪,呐呐的解释道。 听了赵虎的解释,赵云气极反笑,喝道:“太平道滥杀无辜,残害州府官员,兄长不过职责所在道义所在,你就要拿众人出气?我且问你,那死在太平道剑下的菜市口的兵卒,贾安等人,他们的气,他们的仇又该找谁去报?出口恶气,就要拿无辜的百姓垫背吗?你的礼义廉耻又到哪里去了?” “我也知道不得伤及无辜,可是…”赵虎低头数着地上的石块,头也不敢抬。 “可是什么?你可曾还记得我赵家庄的族训!” 见赵虎呐呐不再说话,赵云肃然喝道:“赵氏族训:孝悌以笃亲长,诚敬以崇祖宗,雍睦以聊同宗,耕读自安本业,守分以避官刑,周济以厚阴德。你加入太平道,你可曾想过守分?你欲投毒于井,又哪有半分阴德?你是想气死你阿翁,背弃我赵氏一族吗?” “我阿翁…一年前就已走了!被官府逼死了!太平道答应帮某报仇的!”一句话如同铁锤般击打在赵虎的心头,赵虎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块抱头蹲在地上。 “你说什么?二伯咋啦?”赵云一把搀扶起赵虎,双眼如刀的看着赵虎喝道,“二伯咋啦?” 偌大的汉子如同小孩般蹲在地上痛哭流涕:“阿翁被官府逼死了!太平道答应帮我报仇的!” 原来如此! 赵云一怔,放下颓然的赵虎,却觉手臂一道力量传来,见王黎关切的看着自己,为难的说道:“兄长,虎子事亲至孝,其中变故恐怕与云二伯一事相关,云…” 王黎不待赵云出口,已摆了摆手,点点头说道,“子龙,赵虎一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昨夜与你长谈,你当知黎心。黎对追拿太平余孽并无兴趣,黎心中的愿望你也知道,又何必多说!” 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 赵云捏了捏手指,望着前方,只见夜色的帷幕徐徐落下,王黎背影渐渐淹没在黑暗中。 第29章 飞龙在天 时近光和六年十一月中旬,邺城东平大街,郡守张则府邸。 王黎跪坐在案桌前,借着捧起的茶杯打量着魏郡郡守大人,这才过去大半月,张则已仿似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却依然掩盖不了那花白的发须,显然这大半个月来,这位郡守大人应是饱尝煎熬了。 张则端起案桌上的茶饮了一口,说道:“德玉,你的来意,本郡已知晓,本州半月前已书信冀州州牧,向李邵那匹夫禀告了关于太平道盗取兵器、菜市口劫法场、红枫渡囚杀黎庶等诸事,可恨那老匹夫诸事不提,反而回了一句,太平道修习黄老之术怎会作此大逆不道之事?真真气杀本郡了。” “那州牧可还曾有其他言语?那些兵器就算了?” 张则点了点头,脸色一丝苦涩:“据说那李邵的夫人及太夫人均习黄老之术,因此一事好像还挑的其家中甚不安宁。李邵对本郡甚是不满,因而在书信中专程说到朝中诸多大臣也信奉这黄老之术太平真经,要求本州管好魏郡之事即可,切莫寻衅滋事。 而李邵那老匹夫刚愎自用,那兵器之事,根本就不信本郡所言,更别说安排人员探访兵器行踪了。” 修习黄老之术? 无非太平道挂着羊头卖狗肉罢了,可笑此人堂堂冀州之主,仅因家室几句争辩,便不纠不察,置治下百姓于不顾。而兵器案证据确凿却也因此人独断专行,一意孤行,不了了之。 罢了,罢了,衮衮朝廷诸公又有哪一个将一个落第的秀才,满山的泥腿子放在心上呢?该来的终究还是回来的,历史的惯性又岂会因一个区区的邺城县治下的几起案件而滞足不前呢? 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小了,在李邵等人眼中甚至还不如一张草纸有用,也罢,就先听阿母的去一趟京城罢了! 王黎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明公,黎今日前来,是向明公当面辞行的。黎有一伯父尚在京都,并在京都为黎订了一门亲事,阿母希望黎年前能进京一趟。” 张则思量了片刻,抚须颔首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你阿母思虑的极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个人了。太平道在我魏郡处处碰壁,想必应是暂无大碍。你也辛苦了一年,在京都多住些时日也无妨,本郡同意了。” …… 永丰大街,王家。 王黎看了看在座的诸位兄弟,可谓群英荟萃,贼曹司与兵曹司精干吏员、校员按两排而坐。 左手乃贼曹司吏员:钱乙、唐庆、朱彤、周康、孙才(重回贼曹)、余快(调入贼曹)等人;右手则是兵曹司校员:指挥使文方(顶和琳)、副指挥于海、副指挥黄盛(顶万剑)等人; 见众人正襟危坐,王黎点了点头说道:“近段时间以来,全凭诸位兄弟夜以继日,旰食宵衣,因此才屡破奇案。本来,应当给诸位兄弟放个假休息一下什么的,不过,本曹过几日需进京一趟,或许三五个月方可回转。因而,此间还得仰仗诸位,还请兄弟们务必坚守岗位,再辛苦一段时间。” 见钱乙、文方等人欲起身致意,王黎压了压手,接着说道:“诸位尽为我贼曹兵曹之能吏干员,震慑宵小整顿周边自是不在话下,本曹也勿需忧心。但本曹所虑者确并非我二曹日常诸事,而是太平道也。 当初红枫渡一案,那山门门主唐客不惧暴露也要火速将兵器运走,何因?事急也。而就在红枫渡太平道教众的家中,本曹更是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写有‘甲子’的符箓。众所周知,符箓乃道人驱鬼所用的符文。 但是,‘甲子’乃我朝计年、月之规则,而非道家符箓,为何太平道的符箓上不刻符画反而刻上时间规则?据此,本曹大胆推测此乃太平道起事之日,也就是说太平道必于甲子年也就是明年,正式起事!” 孙才吃惊的望着王黎,在这之前自己并未曾向参军提及太平道起事事宜,毕竟自己也只是听到一点点风声。 只言片语,并不足以证明太平道起事及其具体时间,所以并未告知参军,而参军仅凭一点点线索,就敢作此推断,简直匪夷所思,令人佩服。 王黎当然并非根据推测得知,而是来自前世中的记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十六字的起义口号犹刻在脑海深处,只是可惜,记忆中却没有具体的起事时间。 王黎看着众人或吃惊、或疑惑、或诧异的表情,却并不也不理会众人的态度,继续说道:“我魏郡地处冀州南端乃四州冲要之地,西邻并州,东衔兖州,南连司州,紧紧的扼住从冀州通往司州雒阳的要塞喉咙。 而我司在魏郡屡次三番破坏太平道阴谋,不但打乱了其魏郡的战略部署,更是直接重创了太平道魏郡的根基和其首脑。因此,太平道一旦起事,不管是因私还是因公,我郡必定为其首要目标。” “所以,我命令!”王黎咳了一声,豁然站起,严厉的扫了一下众人。 “一、本曹上京后,由钱乙暂代本曹贼曹掾之职,管理贼曹捕盗、刑狱、城局诸事,由文方暂代本曹兵曹掾之职,管理兵曹训练、武器、军备诸事,二人但有差遣,众人不得无故违抗!” “二、明年从年初即始,钱乙、文方,你二人务必相互配合,贼曹和兵曹诸司严查邺城、浚县、黎阳、滑县及魏县等各地往来行人,特别是从兖州、司州过来的流民和商人。” “三、邺城乃本郡郡治所在,主本郡民生、军事、经济、文化诸事,也是防御的重心。众人须知,不管是何方百姓流民,一旦作乱,其危害不可小觑,如若一时心软,遭殃的则是我们身后的魏郡父老。 我们是魏郡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请诸位务必谨慎从事,既勿冤枉好人,又要仔细分辨核实,一经发现与起事有关,立即捉拿归案!” “诺!” …… 刚过卯时,冬日的太阳还未被雄鸡唤醒,整个邺城都笼罩在厚厚的浓雾中。永丰大街王家却已高烛照烧,通红一片。 “黎儿,该嘱咐的阿母昨夜也与你嘱咐了,此去京城,务必一切全听你二伯的话,切勿自专。”王贾氏拉着王黎的手叮咛着。 二伯? 想起阿母昨夜的话,王黎就一阵眩晕,自己虽早已知道在京城凭空添了一位二伯,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位二伯来头居然如此之大,自己的二伯竟是当朝侍御史王允,王子师! 王允,并州太原人氏,东汉末年朝廷股肱之臣。曾先后任郡吏,别驾从事,侍御史,豫州刺史,太仆,尚书令,司徒直至封侯。其人忠贞果敢,王佐之才。 当然,王允能够流芳后世甚至在众人耳中耳熟能详,绝对不是因他身居高位官居一品,也并非仅仅因他爱国忠君,巧施连环计诛杀了国贼董卓,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的义女名叫貂蝉,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 不过此时的王允,还仅仅只是一名侍御史,算不得位高权重,更算不得声名显赫。然而即便如此,也足以让王黎震撼了,辽东王黎竟然一位并州的伯父,王允! 王黎苦笑一声,摇摇头抛出掉脑海中的杂念,看着王贾氏,担忧的说道:“阿母,您还是和孩儿一起入京吧!” “对啊,伯母,您就陪着我们进京吧。” 黄陵也在一旁拉着王贾氏的手,摇晃着说道:“您可不知道京城的牡丹绽开,整个京城一片绚丽,暗香隐隐。还有彩蝶轩的水粉胭脂,八宝斋的糖蒸酥酪,青竹堂的玛瑙玫瑰糕,鹤云楼的翡翠碧玉羹,您都还未去试过呢?” 黄陵像一只喜鹊般围绕着王贾氏叽叽咋咋的说个不停,王贾氏怜爱的看着黄陵,拍了拍黄陵的手背,轻声说道:“伯母知道你孝顺,但此次入京主要是让黎儿去拜访一下他二伯,伯母就不跟去了。以后伯母有的是机会。” 这黄陵什么时候和阿母这么亲了呢?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络腮胡吗? 王黎诧异的看着黄陵,翻了个白眼,依然不放弃最后的劝说,劝解道:“阿母,孩儿昨夜也与你说过,明年本郡极有可能发生暴乱,到时候可能尸骨遍地,大战连连,孩儿实在不放心您一人留在邺城。要么孩儿这次就不进京了,或者还是您陪着孩儿一起走吧?” “瞎说!” 王贾氏拍了拍黄陵,转过头责怪了一声,说道:“阿母当日便和你说过:魏郡虽好,却非长久之地。京城纵远,终是一国之都。王家男儿就当效仿霍骠骑驰骋江山,怎能做一个见识浅薄的井底之蛙?” 将王黎点头应下,王贾氏这才牵着至儿的手,指了指远处正在往枣红马上挂行李的夏妪和新买仆人,接着说道:“至于阿母,内事有你夏妪、至儿,还有你前日给我买的那两个丫头照顾着,外事还可托你夏翁和衙中的兄弟办理,你此去也不过两三月,你还在担心什么?莫非你还不信任他们?” “阿母……” “好了,不用再劝解了,届时你办完事情早日回来就是!”王贾氏直接打断王黎的话头,“你们此行一路上风餐露宿,你可得给我照顾好陵儿,要是陵儿掉了一根头发,看我不收拾你!” 看来只有早日回来了,看着阿母坚定的眼神,王黎知道无论如何也劝服不了阿母,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抱了抱至儿,又和夏妪等众人一一道别,这才和黄陵并肩向柳树下的马匹走去。 一声声“喔、喔、喔”的鸡鸣,朝阳渐渐升起,驱淡了邺城的晨雾,门外的街道也隐隐绰绰可以见到。 王贾氏走到马前,再次替王黎整了整衣襟和行李,轻声说道:“快辰时了,走吧,昨日阿母找人帮你占了一卦,卦象还算不错,乾卦?九五,此行对你必是大有益处!” 乾卦?九五? 黄陵一愣,一双眸子如黑珍珠般闪亮,轻吐玉唇,声若雏雀:“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30章 入京 《周易?乾卦》第五爻辞: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上,本乎地者下。则各从其类也。” 九五之卦,一曰:或将得到大人物赏识,有贵人扶持;一曰:龙腾于空,将来必有所作为;一曰:易得到相同志趣的朋友,所谓志趣相投,物以类聚。 什么贵人扶持,龙腾于空,王黎自然是不信的,那么看来此行京城,或许倒是能够觅得三五好友、知交,在这昏暗如豆的暴风雨前夜点起一盏明晃晃的灯塔了。 又会是谁呢?千古枭雄曹孟德,志大才疏袁本初,还是薰香荀令偏怜小的荀文若? 王黎摇了摇头,牵过马缰正准备走出大门,却听得大门外激越的马鸣嘶叫,一人已牵着一匹白马缓步踱了进来,那人面容俊朗,勃勃英姿,白衣银枪,却不正是白衣银枪赵子龙! 赵云牵着白马来到王黎身旁,笑着看向王黎:“兄长,你要进京怎能不告知云呢?还好沿途紧赶慢赶,不曾误了时辰。” 王黎欣慰的迎上前去,朝赵云擂了一拳,笑道:“你这家伙这不是猪八戒翻院墙倒打一耙吗?你还好意思笑话我?你自个神出鬼没一眨眼就消失十数天,害的黎凭空牵挂,黎还以为你成了山上哪只大虫的口腹之餐呢。” 猪八戒翻院墙的典故赵云是不懂的,不过赵云却也不细究,只是感受着王黎心中的那缕情谊,心中一暖,轻笑一声,双手拍了拍掌,笑道:“嘿嘿!恐怕哪只大虫尚未出世呢!虎子,你等进来吧,七尺昂藏男儿,休作那小儿之态。” 话音刚落,门口齐刷刷的涌进来七八个大汉,那赵虎赫然站在最前面。只是看到王黎的时候,赵虎脸色浮现出一丝酡红,显得极不自然。 赵云趋步上前,向王贾氏拜了拜,才对王黎接着说道:“兄长,虎子乃我二伯独子,我二伯在常山真定因官府奸人所害,虎子这才一时偏激投入那太平道。 别看虎子看上去胡子拉碴,实际比我还小一个月,为人不善思量,全凭一番赤子之心。那夜还承蒙兄长看顾,手下留情,这才使我大伯尚有一丝血脉存世。” 王黎朝赵云摆了摆手,说道:“你我兄弟,贵乎一心,那夜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子龙又何须计较?” “那是兄长高义,云又怎能不知好歹。”赵云看了一下王黎,正色道,“只是那夜我与虎子需连夜赶往真定,是以并未及时告知兄长。” “那这帮兄弟?”王黎疑惑的看着门口那帮大汉,问道。 赵云接着说道:“自那夜回到真定,云去看望了一下阿兄,又去坟头给二伯烧了几炷香,这才和虎子去县里将那帮祸害一一除去,顺便又把赵家庄的兄弟们都唤回了庄子,将兄长和太平道诸事说了一遍,他们俱愿随云赴邺城追随兄长。 云寻思,他们几个自小也曾自幼习得武艺,寻常七八个大汉近不得身,而兄长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因此擅做主张就将他们带了过来,与兄长做个帮随,还请兄长勿责!” 责怪,开什么玩笑?子龙这可是一片丹心,真正的将自己当做兄长呢! 王黎虽然不知道赵家庄众兄弟的姓名,但却知道凡是能让赵云看得起眼的,除了一腔热血,不是心智坚韧便绝对有一技傍身。 更何况,据王黎所知在历史中曾随赵云征战乌桓,威震幽州燕代的白马义从,除了精选的三千精锐外,赵家庄的男儿也不在少数。 王黎感激的朝赵云点了点头,复抬头看着一众男儿,一股暖流流过心头,与赵云并肩走到众人面前,一个一个的拍了拍肩膀,伸出右手擂了擂雄覆于身前,喝道:“多的话愚兄便不再多说,黎深感众位兄弟义气深厚,今日就请诸位兄弟随我等入京大干一场。往后但有所驱使,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义之所至,生死追随!” “义之所至,生死追随!”一张张大手紧紧的覆盖其上。 …… 洛阳,又称雒阳,东汉京都,因高祖刘邦乃“赤帝之子”,汉属火德。“洛”,水也,水克火,避汉五行之讳,故更名雒阳。东汉光武帝刘秀建国后立都于此,史称东都。 “然后增周旧,修洛邑,扇巍巍,显翼翼。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是以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奢不可逾,俭不能侈。外则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为沼,发苹藻以潜鱼,丰圃草以毓兽,制同乎梁邹,谊合乎灵囿。” 班固《东都赋》寥寥数语便道尽雒阳繁华,可又怎及王黎此时的心境?一梦千年,横跨历史时空,站在洛水一侧,凝望着这个曾多次来过的城市,却与前世大有不同。 雒阳城北依邙山,南望伊阙,东据虎牢关,西制汉关1,四周群山林立,五水环绕,洛水更是横贯京都。南北十余里,东西六七里,分十二座城门:开阳门、平城门、小苑门、津门、谷门、夏门、上东门、中东门、耗门、上西门、雍门和广阳门。街陌纵横,里坊百十。东去洛水川流不息,南来行人络绎不绝。 此次入京,除赵虎与其余两位兄弟留守外,赵家庄其余四位兄弟与王黎、赵云、黄陵等一行当日从邺城出发,走安阳、穿荡阴、越淇县、过新乡、至河内,再乘船沿河而上,经孟津换马上雒阳,一路游山玩水,悠闲自得,也不过花去七八天功夫。 望着雒阳城头绵延四周巍峨耸立的城墙,众人皆是鼓舞,王黎却驻足不前停留在后,思绪如洛水般滚滚而下,流息不停。 他已改变了太多,从初临汉末到当街杀人,从独自天涯飘蓬到每日有老母倚家翘首相盼,从出任魏郡贼曹掾初出茅庐到如今声名鹊起,虽不至于邺城贼人闻名止啼,但也算得上魏郡响当当的人物。 只是,他还是很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定位。大汉即将落幕,乱世终将来临,想在乱世中安身立命,出人头地,甚至保留更多的华夏元气,他还什么都不是,甚至都不能左右魏郡即将到来的变局。 面对如此局面,纵使王黎一贯自号以冷静著称,却依然感到棘手,是做一个屠杀农名起义的刽子手,还是加入农民军推翻这腐败昏暗的大汉朝廷,或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可惜,历史的滚滚潮流又岂是一个小小贼曹掾所能阻挡或是改变的?他还未来得及想好怎么去抱张角的大腿,就已经站在了太平道对立面,留给他的好像也只有大汉朝廷的大腿了。 “王兄!” 一声疾呼打断了王黎的思绪,抬头望去,却发现月前独自返回京城的陈破虏早已驻马平顺门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行人。 王黎暗叹一声,和众人点了点头,牵着马缰趋步上前。 “走吧,进城!” 陈破虏脸上虽是笑意,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脸上摆着一副酷酷的模样,见王黎等人围过来,径直去牵了黄陵的马,带头向城内走去。 从城南平顺门进来,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面陡然出现一道数里长的朱红色城墙,宫墙下一列列士兵,身着铁甲,手执钢刀,神态威严。宫墙上倒扣着一排排淡金琉璃瓦,园中的古树、楼阁、飞檐、角楼纷纷从宫墙上隐约露出丝丝巍峨壮观。 黄陵瞥了陈破虏一眼,指着面前的宫墙,介绍道:“京都分南宫和北宫,南宫乃陛下召集众臣议事之所,北宫则主要为陛下、皇后及嫔妃寝居之地。 这座宫殿就是南宫了,乃是先秦嬴政敕封给丞相吕不韦的府邸,后来光武帝重新建国后,经过休憩和扩建,便将皇宫定于此处。而南宫与北宫之间唯有四座阙门同向,分别是南朱雀,东苍龙,北玄武和西白虎四座阙门。” 黄陵在前方带路,眼见得要到南宫了,却顺着道路右折而行,道路尽头却是一排排府邸,朱红色的大门透着点点古韵,白玉阶、琉璃瓦、古树、石狮、精美标致,肃穆庄严。 转过弯,黄陵看着王黎,又指着前方一条大道:“此去便是朝中重臣的府邸,太尉府、司空府、司徒府均坐落于此,兄长二伯王子师大人的侍御史府邸也在其间。 如果你们暂时不惯居于此处,则可顺着开阳南街一直往北走,过中东门,径直抵达步广里和永和里,里面有许多酒楼和客栈。” “唔,我们直接去客栈先行安置。”王黎点了点头,黄陵依然前方带路。 一行人又步行了三五里,在开阳北街永和里和顺坊找了一家客栈,客栈名唤高升客栈,名字倒是吉祥,却也不知道他们一行人怎么高升,又能高升到哪里去,莫不是还要执掌魏郡司马、长史,甚至直接取替张元修郡守的位置? 王黎直接要了四间上房,他和赵云各一间,其余四人两人一间。 见众人已安排妥当,黄陵抱了抱拳,说道:“兄长,既然你已安排妥当,陵便不打扰你们休息,待两三日,陵再邀兄长去城外逛逛上林苑、白马寺。” 说罢,竟直接拉了拉陈破虏的衣角,径直离去。 “呃…” 王黎尚未来的及说话,就见两道身影已经出了客栈,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见赵云等投来嬉笑的神情,横了众人一眼,才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与黄陵打了这么久交道,竟还不知其家庭身世,与自家又有何渊源,可惜每次询问阿母的时候,阿母总是神秘的一笑了之,而黄陵则是脸上微红却并不开口。 王黎摇头暗叹了一口气,望着那道丽影和陈破虏飘然远去。 注释: 1汉关:指汉灵帝时设置的函谷关,函谷关一为秦建,在今河南省灵宝市;一位汉设,在今三门市新安县境内。本书为区分,分别称之为秦关和汉关。 第31章 漫天坠,扑地飞,难道是国家祥瑞 赵铁已持自己的名帖前往侍御史府投帖,一时半会不见得回来,赵野则和赵海、赵江兄弟俩相邀去了南市。 此刻,王黎和赵云二人正坐在永和里翠云坊鹤云楼聊天喝酒,凭栏而望,楼下坊市纵横,重楼飞阁,行人如织,酒旗辉映。 正饮酒之间,突然听得楼下一片喧哗,车马长嘶,王黎和赵云探头望去,只见到几匹马护送着一辆马车奔入坊市中,坊市本来比较宽大,但是在马上骑士和车夫看来,仿似依旧显得很窄,或许广阔的平原才够他们驰骋。 数马一车一路横冲直撞,几个摊位已被撞得七零八落,案桌、货摊、背篓四分五裂倒在地上,货物也洒满一路。丝绸、布匹、古玩、菜蔬、果物在马蹄下或溅上一层厚厚的灰,或应声而碎,只留下那些小商贩在原地呼天抢地。 货物虽然已散乱一团,可小商贩们终究还是躲过了与马匹亲密的接触! 路上行人却躲避不及,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被一马跘了一脚,冠带跌落尘土中,头发散作一团,坐卧在道上,抱着双腿嗷嗷直叫,口中不断的呼着“斯文扫地!”。 一个老妪手里拎着一个竹篮被马一撞,人已四仰八叉摔在街面,竹篮里的鸡蛋四散而落,或者沿着街道滚动,或者摔碎一地,露出黄橙橙黏稠稠的蛋液。 几个正在街道中央玩耍的小孩,手里舞着竹蜻蜓,面对突然而来的灾祸早已惊得呆了,手脚动惮不得,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蹄,泪水如雨般飞出,一声声惊哭也终于从口中响起,时起彼伏。 “够了!” 马车的帘子轻轻拉开,一道公鸭嗓子般的声音从帘背后传出。众骑士才勒马伫立,看着那几个被吓哭的孩子和敢怒不敢言的路人哈哈大笑。 一行人径直走到酒楼对面,纷纷跳下马来,马车中人却并不下车,只是将手伸出窗外,挥了挥。 众人便拔刀闯入对面店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和尖叫声,片刻间众人竟挟持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出来,扔在马车中扬长而去。 显然,王黎二人并未料到一行人就此直接掳人而去,一时反应不及。 赵云气得钢牙紧咬,双手青筋直冒,突然“砰!”的一声,手中的酒杯竟被生生捏碎。 “子龙,稍安勿躁!你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先摸清情况再说。”王黎轻轻拍了拍赵云手背,朝另一侧桌子上瞥了一眼,赵云立时会意过来。 只见那桌上一年近弱冠的书生突然拍案而起:“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竟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还有王法吗?” 书生身旁一白脸微须,相貌不俗的汉子却起身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又将书生按在座位上,四下打量了一下,才低声道:“志才兄,你不要命了?那人我们惹不起。” “《史记?商君列传》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唤作志才的书生愤慨而起,怒道,“有什么不敢惹的?见到不平事敢怒不敢言,任由小人肆虐欺压良善。难道诸君就是这样读的圣贤之书,就是这样报效国家的吗?” 在座之人面色尽是尴尬,白脸微须却又低声说道:“那人背后乃是封谞,封谞官居十常侍,天子视之若父,天子尚且姑息,志才兄你又拿我等奈何?” 封谞? 十常侍之一的封谞? “兄长,那封谞不过是一介太监,为何强抢民间女子?”赵云疑惑的问道。 “黎也不清楚。” 王黎摇了摇头,却听那志才继续轻斥道:“当今天子亲小人,远贤臣,一味大肆任用阉宦,禁锢有志之士,搅得朝堂乌烟瘴气,只落得天下妖孽横生。天子脚下也敢纵马伤人,当街强掳,而天子却视之为亲,忠奸不辩,又岂是明君所为?” 白脸微须瞪了书生一眼,才继续说道:“志才兄你不要命了!你刚刚进京或有不知,那店家并非我中土人氏,父母俱亡,乃与兄长一并生活。其兄长常常外出进货,长期不在店中,每次一走得旬月间才会回转,整个瓜果肆就只有那姑娘一人主事。” 桌上另一灰衣人点了点头:“陈兄说的不错,这家店面自五年前开张至今,就那姑娘雇了几个帮工独自经营。众所周知,我雒阳虽然繁花似锦,往来商贾不胜枚举,街面上的青皮无赖却也是全国之冠。 可那姑娘独自主事这店面几年以来,从一及笄之年长成桃李年华,各位可曾见过这唐记受过什么无赖的勒索和要挟?各位,又可曾知道其中原因?” 众人想了想,齐齐摇了摇头。 志才一怔,问道:“那是为何?” 灰衣人瞟了众人一眼,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具体缘由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倒记得另一件事。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和城南杨家少主也在此地喝酒,就曾亲眼见过几个外地来的泼皮在这唐记瓜果肆门口调戏那姑娘。 谁知这几个不长眼的泼皮刚走进去唐记就被几条壮汉打得奄奄一息,丢了出来。后来,我和杨兄在这街面上便再也没有听说过这几个泼皮的消息!” 众人一惊,那志才却已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那姑娘背后有人,可是那封谞?” 灰衣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觉得那姑娘或许和封谞真的有那么一丝的关系。各位可知,当日那为首的大汉,正是今日那辆马车旁站立之人!” 众人一片愕然。 王黎、赵云二人同样面面相觑,灰衣人虽已尽量压低声音,可二人俱是一身武艺,一位一流水准一位日趋臻至一流水准,耳力和眼里岂是常人可比拟,那桌人的话语一字不漏的传到二人耳中。 保护那姑娘的竟然是封谞身边的人,可一个已经阉割掉的宦官监视甚至保护一个无亲无故的姑娘作甚?看上她?扯淡,反正别人相信,他俩也是不信的。 果然,又听得那志才问道:“莫非那封谞一直在打那姑娘的注意?可那封谞乃无用之身,这里面又有什么蹊跷?” 灰衣人和白脸无须摇了摇头。 志才见状不由一叹:“可惜那北部尉不在京中,否则又如何容得这些阉竖任意欺凌弱小,践踏无辜?” 北部尉指的是雒阳北部尉,执掌京都雒阳及雒阳北郊治安。 “北部尉?”白脸无须冷笑一声,说道,“且不说和顺坊乃京都城南,就算是此处归属北部,恐怕那北部尉也为恐躲之不及呢,又如何敢管?” 志才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是曹北部。” 曹北部就是曹操。熹平三年,曹操举孝廉入京为郎官,不久调任雒阳北部尉。就任后,曹操就三申五令、严肃法纪,设五色大棒十余根,悬立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适逢中常侍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图用五色棒处死。于是,“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灰衣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黯然,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惜那曹孟德也因此事得罪了众多权贵,被陛下明升暗降,早调至顿丘作顿丘令去了。哎!当今陛下一味任用阉宦,禁锢贤士,只怕这天下…” 众皆默然。 良久,见邻桌再无动静只是一味喝酒,王黎和赵云这才起身会了钞,下得楼来。 “兄长,这就回客栈?”赵云走出大门口,从店小二手中接过缰绳,顺手递给王黎,问道。 漫天坠,扑地飞,由占许多田地。冻杀吴民都是你!难道这便是国家祥瑞? 王黎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那唐记瓜果肆一眼,说道:“听那人说封谞对那姑娘应较为熟识,而且还不时派人维持。不管那封谞因何事抓了那女郎,但急切间那姑娘倒应无甚生命危险,而且封谞此人乃阉宦之辈,也不至于坏了姑娘名节。”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见赵云飞身上马,王黎也火速跨上马背,与赵云并驾齐驱,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既然那姑娘之事并不急迫,那就现在先回客栈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咱俩再去会一会这名震朝野的阉贼!” …… 回到客栈已是傍晚时分,赵铁等人尚未回来。王黎和赵云自是早早用完餐,各自回到房间闭目养神。 夜深人静,王黎按《庄子心经》打坐良久,只觉得体能越来越微妙,血气越来越旺盛。 蓦地心神一动,好像心中一道潜藏的枷锁猛然被冲开,神识竟比以前更加的清晰,隔壁房间的呼噜声,墙角老鼠的爬行声,院中落叶轻轻飘落声都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可辨,甚至自己的心脏跳动及血液流淌也能明明确确的感觉到。 《庄子心经》自然是王黎的便宜老爹和那《白云十三式》一起留给王黎的那本功法。 在前世的时候,师傅只是教了一套《白云十三式》,道家功法和内功也只是接触了一点皮毛。而便宜老爹留下的这套《庄子心经》自然是正投王黎所好,每日里都看得如痴如醉,简直就像是一坛醇厚的老酒,练习越久,王黎就越发感到《庄子心经》的强大和庄子的惊才绝艳。 庄子名周,字子休,战国时期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和文学家,楚庄王后裔,因战乱迁至宋国,道家学说的主要创始人,与道家始祖老子并称“老庄”。 其著作《庄子》内篇、外篇及杂篇中的《逍遥游》、《齐物论》、《大宗师》、《说剑》等扬名后世,而庄子的“混沌坐忘”、“天人合一”等思想更是蜚声海外,日本、英美等诸多国家甚至专门成立其研究机构。 却不想原来庄子不但其思想、文学绝领风骚,其人更是一代武学宗师,世外高人。 不过想想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也! 如果不是一代宗师世外高人,又怎能作出如此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佳句? 第32章 胡娘的秘密 王黎暗叹间,听见赵云房间窗子轻轻一动,急忙打开窗户跳将出去,却见赵云亦云淡清风的站在院中。 二人相视一笑,脚尖轻点,手在墙上轻轻一按,二人已如落叶般轻飘飘的落在墙外,几个疾步已来到坊市口。 坊市口却有三五个士兵把手,坊市外不时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铁甲兵刃摩擦声。 原来雒阳却是以里和坊市为单位,永和里、步广里被切割为数十个坊市:和顺坊、永和坊、平安坊、进学坊、及第坊等不一而足。每坊之间用高墙割断,尽留其出口,由坊丁把守或者直接锁上。如果没有官府和里长的凭条,晚间根本不允许进出坊市。 王黎和赵云看着坊市口的那些坊丁,笑了笑,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之中。双手在墙上轻轻一攀,兔起鹘落,已如飞鸟般越墙而过。出了和顺坊,二人穿坊市、越高墙、跨沟栏、一路向南,眼见得巡逻和守卫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一堵高墙横在面前。 “就是这里!” 王黎朝赵云点了点头,二人抬头,发现这墙竟然比和顺坊的外墙高了一倍不止。墙内一颗古树高约三五丈,枝繁叶茂,一支树干正好伸出墙来。 二人各自从怀中掏出一块两尺许长的黑布将嘴鼻捂住,仅露出双眼,轻轻一跳,一把抓住树干,在墙面上轻轻一踮,二人已隐入枝叶之中。 虽说已经十一月中旬,月亮却早早没入黑云之中,四下一片昏暗,唯有西南角上一处烛火照烧,人影憧憧。二人在枝头微微一压,双腿一曲借树枝荡回之力,如鹏鸟展翼般蹿上那屋顶。 屋外约有两队士兵分别站立玠前,把守在堂屋两侧。揭开一片瓦片往屋中瞧去,只见屋中红烛高燃,一片通亮。 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案桌,一白面无须、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危坐桌前,背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正是今日那辆马车身旁侍立之人,案桌下首则跪坐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体态婉约,肤白如玉,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唇,一双眸子却是深蓝色,脸上并无半点恐惧之色,眉宇间点点异族风情,赫然正是今日被掳掠的那位年轻的姑娘。 王黎、赵云二人对视一眼,不仅瞠目结舌,尽管二人已经尽量把情况往好处想了,却不想眼前这一幕只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女郎却哪里有半点委屈的样子?反倒更像是封谞的座上之宾! …… 堂中一派和气,两个房顶上的墙上君子却面面相觑,二人想了片刻也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继续俯首往下瞧去。 果然,听得那女郎檀舌轻吐,徐徐说道:“封常侍,小女子不过一介布衣,当炉的女郎,却不知您老派那么多侍卫将小女子抓到此处,有何贵干?” 封谞身后那侍卫一听勃然大怒,朝那女郎喝道:“唐芊芊,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家主公量大不与你这女子一般见识,可不代表我也会怜香惜玉!” “掌嘴!” 封谞斜眼看了一下那侍卫,见那侍卫神情一滞,反手就是几个嘴巴,“啪啪”直响。 这才转头向唐芊芊拱了拱手,心平气和的说道,“唐姑娘,下人不懂事,咱家向你赔个罪,你又何苦与下人一般见识?” 唐芊芊看着那汉子嘴唇高肿,嘴上血迹斑斑,扫了扫玉手,讥笑道:“封常侍,你既然要赔罪,又何必让这帮莽汉直接把本姑娘掳到此地?莫不是封常侍嫌寂寞,需要本姑娘陪你一同看一下你亲自安排的这出戏?” 唐芊芊的讥笑封谞并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道:“唐姑娘既然已经饶恕了你等,还不滚下去?” 待那人下去后,封谞正了正衣冠,接着说道:“唐姑娘,咱家与尊兄相交数载,交情颇厚。因此每逢尊兄外出之时,咱家总会派人守护姑娘安危,全念及与尊兄之情耳。唐姑娘天资聪颖,自然知道咱家对唐姑娘并无恶意,唐姑娘又何必总是咄咄逼人呢!” “这么说起来,这些年本姑娘的身家性命还全仰仗封常侍的关照啰。”唐芊芊笑了笑,贝齿微张诘问道,“封常侍既然说与家兄交情深厚,并无恶意,为何不直接去找家兄,反而用这等手段囚困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呢?” 封谞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转瞬即逝,脸上竟然堆出一脸笑容,“唐姑娘,咱家明人不说暗话,尊兄每次外出总是旬月即回。然而本次外出,这时日似乎有点偏长啊? 咱家可是足足有两个月未见尊兄面容了,咱家既然与尊兄相交,自然颇为担心尊兄是否遇到什么危险,却不知唐姑娘处可有尊兄的消息?” 唐芊芊抬眼看了一眼封谞双手一摊,不以为然道:“封常侍倒是对家兄痴心一片,只是可惜,你老这是打扮了给瞎子看,白费了那个功夫。 我大汉朝讲究男尊女卑,本姑娘虽当炉沽酒,却也不过一介钗裙,家兄乃昂藏男儿,每逢外出最多也就是与本姑娘言语一声而已,又怎会将其行踪透露与我呢?” 封谞眼睛激烈的抖动了几下,品了品茶,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说道:“唐姑娘倒是会说笑话。唐姑娘与尊兄乃龟兹国人,什么时候又变成我大汉的子民了?不过说到我大汉朝,咱家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却不知唐姑娘是否有些印象? 我前汉医家淳于意有一女,名唤淳于缇萦。这小缇萦在其十四五岁便能赎罪救父,唐姑娘幼失双亲,唐兄弟亦兄亦父才将姑娘拉扯成人,却不知唐姑娘是否也会如这小缇萦一般呢?唐姑娘乃唐兄弟至亲之人,唐兄弟外出又如何不知会其去处?唐姑娘你又如何不牵挂唐兄弟呢?” 唐芊芊轻笑一声,说道:“‘百男何愤愤,不如一缇萦’。缇萦救父乃前汉典故,芊芊自然清楚。但常侍乃陛下身边贴己之人,宦海纵横多年,可曾亲眼见过类似缇萦之人之事? 想必见的最多的反而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夫妻失和兄弟反目之类的事情吧?芊芊虽挂记家兄,可家兄如今不以芊芊为念,芊芊又徒之奈何?更何况家兄既不曾犯事,芊芊又何须仿效那缇萦?” “哈哈!唐姑娘果然不愧是当炉沽酒之人,天生的好一副铁齿铜牙。”封谞闻言阴恻恻一笑,脖子上青筋直冒,握着茶杯的手抖动了半晌才压了下去,“唐姑娘话已至此,既然你不愿意说,咱家也不愿勉强。但咱家还是奉劝希望唐姑娘一句:凡是有度,切莫自误!” “送客!” 封谞怒喝一声,袖子一甩,轻手一招,一名侍卫悄悄跟了上来,恭敬的问道:“大人,还要监视那唐芊芊吗?” “废话!这女子竟然敢如此折辱与咱家,若非咱家还有求于那唐客,咱家早就将她送进大牢去了。”封谞呵斥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面上仍然愤愤不平,“小七,多派些人手守住那唐记瓜果肆,将那唐芊芊的行踪给我盯紧了,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飞出也要给咱家弄清楚来源与去处!” 唐客? 那唐芊芊竟然是唐客的妹妹? 那唐客难道就是那太平道山门之主,华佗先生的大弟子? 但这封谞也算得上朝中权贵,天子近臣,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有什么需要求助唐客的?难道封谞与太平道也有勾结? 趴在房顶的王黎、赵云二人不由一怔,不过是一出路见不平的英雄救美,却不想变成一折探案悬疑剧,歪打正着也能撞出唐客和太平道的线索来。 只是想着唐客兄妹二人,一个貌若雷公,一个体似嫦娥,也不知这二人的父母是否也和他们一般人哭笑不得。 “走吧,暂时应不会有更多的消息了!”见封谞房间渐渐灭了灯,两道人影相视一笑,一个疾闪,如鬼魅般消失在房顶。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啪、啪”的敲门声就响个不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王黎披了一件衣服打开房门,来人竟是昨日前往侍御史府中投帖的赵铁,赵铁头发湿漉漉的,显见得是一早才从侍御史府中赶回来。 赵铁身后却跟着一人,那人四五十岁模样,头顶高高盘着一个“锥髻”,斜插着一根碧玉簪,身着白色长袍,外套一件黑色大氅。那人穿着看似极为简单,布料却乃丝绸织就。 “大人,昨日适逢御史大人出城去了,傍晚方归。卑职到夜里才见到御史大人,因京都宵禁,所以卑职就在御史府待了一夜,现在才得以回转。” 赵铁做了个揖,随后让出身后之人介绍道:“大人,这位便是侍御史府王管家。” 只是让你投帖,你倒是直接就去拜见去了,还真不拿自个当外人。王黎白了赵铁一眼,方向那王管家拱手道:“有劳王管家了。” “侄少主…” 那人刚说了一句,就被王黎打断道:“王管家,你叫我王黎即可。” “直呼侄少主名讳有失尊卑,若您没意见,老仆还是叫您参军吧。”王管家躬了躬身,连说不敢,这才直接身子将拜帖交回王黎手中,恭敬的说道,“参军,老仆乃侍御史府管事,姓王名方。昨夜我家大人收到您的拜帖,大喜过望,令老仆今日务必请参军过府一见。” “还请王管家稍等,待黎安排便来。” 王黎刚说完话,就见隔壁房门打开,赵云抱拳倚靠在门上,笑道:“兄长自去便是,这里自有云打理。” 王黎点了点头,回房稍稍收拾了一番,便随那王方朝侍御史府纵马而去。 第33章 阿翁其何人 侍御史府靠近耗门,二人从开阳大道一直往南,纵马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下得马来,就见一道朱红色大门,白石台阶两旁两颗大树挺拔耸立,落英缤纷。 王方将二人的缰绳递给门房,一道风的跑了进去:“大人,侄少主来了!” 王黎一顿错愕,就见一大群人从门内涌了出来。 为首者四十五六岁,头戴高冠身着青衣,双目有神鼻梁高挺,容貌甚伟,颔下一缕长须,行走间顾盼生辉。其后跟着十数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却还有着两个与王黎一般年岁的青年人,二人身后俱跟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 看来王家对于自己的到来还是很重视的! 思量间,高冠中年人已走到王黎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来者可是德玉?老夫便是你二伯王允。” 王黎深鞠一躬,起身作揖道:“侄儿王黎拜见二伯!” 王允双手抬起王黎,扶髯呵呵一笑,说道:“当年你阿翁和阿母出走辽东,那时候都还没有你。却不想,第一次见到你,吾家麟儿竟已成为参天大树了。” 还不等王黎谦逊,王允已拉着王黎,指着众人逐一介绍道:“这是你二伯母,大姨娘,二姨娘。这是你大伯父长子,你的大兄王晨王省之,小的那个是你大伯父次子王凌。这三个是老夫的犬子,你二兄王盖和王景,你二姨娘怀中抱着的便是你最小的弟弟王定。” 就这几人? 不是还有一义女貂蝉吗,怎么不见其人? 王黎一边朝众人拱了拱手,又向后瞥了一眼,却并未见到有任何姿色明亮,倾国倾城的少年女子,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要么就是貂蝉还没有被二伯收为义女,要么便又是罗贯中那老儿在忽悠了。 侍御史府三进三出,占地颇广,足足有上千平方。王黎牵着王景一路打量着府中,但见:一路曲径通幽处,几处冬枝落红叶;亭阁楼台,假山清泉;亭阁楼台,上刻草书铁画银钩,假山清泉,下隐白雾氤氲弥散;院落中古木参天,房角尖檐牙高啄。 王允并未将王黎带到正厅,而是绕过前院和二院直接来到后院正房。 正房门此时大开着,屋内光线明亮,堂中摆着一张案桌,案桌正前方平方着一本书册和几件祭祀器皿,器皿中插满香支,烟雾缭绕。堂下则放了几排蒲团,屋内几明地净,并无其他杂物。 案桌之上树立着三方灵牌,均是玄色丝绸轻轻的覆盖在上面。过堂风轻轻一吹,中间那灵牌上的那张丝绸微微掀起,赫然露出几个大字: 先考并州太原王公讳渊1之灵位! 太原王渊?这便是王允的阿翁,王黎的祖父2? 王允双目微微有些湿润,点燃一炷香,深鞠了三躬,将香插入器皿中,又点燃一炷香,递给王黎道:“德玉,你也来给你曾祖、曾祖母、祖父和祖母上柱香吧。” 王黎依言鞠了鞠躬,恭恭敬敬的将香支插入器皿。 却听王允正色说道:“本来认祖归宗应行大礼大祭,然而老夫刚入朝中为御史,根基不稳。且目前朝中局势更是错综复杂,权阉高居要职,志士犹处险地,老夫怕一旦大举大办,有心人又另做文章,徒招记恨。因此,只好先委屈德玉一段时间,待这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之时,我们再行打算。” “二伯但请放心,黎并无怨怼之心。” 王黎点了点头,心中却暗忖道,幸好二伯开明,只是简简单单上柱香便认祖归宗了,那些繁缛礼节自己也确实头疼,不过,自己最在意的却还是那辽东王家又是如何与并州王家扯上这骨肉关系的。 王允自是不知道王黎心中的念头,从案桌上拿起书册,翻开其中一页,手握毛笔蘸了蘸墨,悬腕而书,口中念念有词:“并州太原祁县王氏虞,生三子,长男庸,次男允,幼男越。越子黎,建宁元年出生,光和六年归宗。” 俗话说: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允的话平平淡淡,落到王黎耳中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幼男越?不会吧,自己那便宜老爹竟然叫做王越! 王黎一懵,王允已放下书册,怜爱的扫了王黎一眼,接着说道:“我王家乃并州大姓,你大父膝下三子二女,分别是你大伯庸,大姑瑾,小姑璎,老夫和你阿翁越。因你祖母去世的早,因此大兄,大姊和老夫自幼就疼爱越弟和小姑。” 王黎扶着王允慢慢坐下来,听王允娓娓道来;“可惜越弟自幼便不爱诗书,独好道家玄学,击剑之术,屡屡违背你祖父意愿。我王家诗书传家,一方名门,怎容得他任侠使气?你祖父自然大为不满,大怒之下将越弟囚禁府中。 那时越弟已年满十六,为收你大人之心,你大父便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也就是你的阿母。当年你外祖父家虽已家道中落,却同为并州大姓,兼得你阿母诗书礼仪,秀外慧中,本是一门好的亲事。谁知越弟成亲之后,趁人不备竟携你阿母一同出走辽东,一去不回。” 啊?! 王黎恍若被自己那便宜老爹一剑此中脑门一般,自己老爹和阿母竟然是‘私奔’至辽东,难怪这么多年来没有亲戚登门,难怪每次阿母提及阿翁的时候总是三缄其口,甚至自己也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与身份。 原来如此! 王允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自越弟出走以后,你祖父气得大病一场,身体也每况愈下,老夫与大兄四处打探,可惜均未得到有关越弟的任何消息。” 直到后来,老夫出任并州别驾从事,才从来往商人中得知有个叫做王越的剑客在辽东声名鹊起。然而你祖父因久不见越弟,已一病不起,驾鹤西去。老夫与你大伯固然疼爱越弟,却也因此事不免心生怨怼,因而多年来也未再与越弟联系。 直到前几年,老夫出任侍御史,才得知越弟竟然入了宫廷,在天子身前做了一名剑师。然而,击剑固然为陛下一时之爱好,却并非天子狩天之道,因此朝臣纷纷弹劾,而陛下也并不以他为意,越弟一怒之下挂冠而去。 老夫虽不满越弟任侠使气,可终究血浓于水。老夫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们母子困苦,已迁至冀州魏郡,所以才派家人与你阿母取得了联系。” 等等,王越?辽东?剑术大家? 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辽东王越,那个三国一代剑术宗师? 想起便宜老爹给自己留下的《庄子心经》和《白云十三式》,再听着王允的百般解说,王黎不由瞠目结舌: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还真有可能就是那个历史长河中赫赫有名剑术名家,魏文帝曹丕的师祖。 辽东王越! …… 王越的一生可以说是一场悲剧,年少时,任侠使气修道弄剑,为王家所不容,只得携妻‘私奔’辽东;而待其中年后,其剑术虽已至臻化名震京都成就一代大家,却又为朝臣鄙夷,不得不再次消失在大众眼中。 但是,更可悲的是,据王黎对历史浅显的了解,王越虽是剑道大家,却是一个俗人,不折不扣的俗人。与闲云野鹤仗剑天涯的诗意生活相比,王越更为热衷的却是仕途,大汉朝的那巍巍高耸的冠带才是王越更在意的物件。 遗憾的是,王越虽成为帝师,却也成为了朝中众臣的靶子。“肉食者鄙”,可“肉食者”更鄙那些只知舞枪弄棒粗俗不堪的武夫,是以“肉食者”的鄙视和攻击,从此绝了王越仕途的上进之路。 而后数十上百年的三国纷争时期,王佐之才、算无遗策的谋士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久经沙场、所向披靡的武将更是灿若繁星。诸葛亮、郭嘉、关羽、赵云、张辽等威震华夏流芳后世。 而王越或者已因此一蹶不振,或许亦如其剑术一般孤傲不桀。反正,其人其剑在这英雄辈出群星璀璨的乱世中,在董卓、袁绍、曹操、袁术、孙坚等十八诸侯,甚至其后的魏国、蜀汉及吴国等逐鹿中原的群雄里,竟找不到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一代剑术名家竟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连个浪花都翻不起。 哎! 王黎叹了一口,想那王越一身剑术却夹杂在这门阀世家、儒家治国的夹缝中越活越憋屈,其人以悲,其剑以悲。 王越虽然过得不够理想甚至闹心,但终究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出世”过,奋斗过! 可是阿母呢?如果说王越就是阿母的天,那么自己便是阿母的地。阿母放弃了锦罗绸缎朱门绣户,得到的又是什么?半生中的粗茶淡和饭节衣缩食! 想一想,阿母当年独自带着以前的自己在山中讨活,既要防备大虫毒蛇,又要教自己读书练剑;想一想,阿母不过以弱女子,却推着独轮车带着自己,越大山,趟长河,千里迢迢从辽东来到魏郡;想一下,阿母本来并州一大家闺秀,却用那双本该写诗绘画的手浆洗衣服做女红,独立撑起这个家。 可是王越呢?十数年不见踪影,任由阿母独自面对艰辛苦楚,一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自己带大;任由阿母不远千里,风雨兼程,从辽东到冀州;任由阿母十数载牵肠挂肚,独守空闺。他这些年可曾想起过阿母,可曾想起过自己? 就算魏郡与雒阳尽在咫尺,也不曾回家看顾一眼,更不曾只言片语寄回家中,就这样放任自己母子二人于不顾? 想到这,王黎不免觉得口干舌燥,色怒于形,问道:“那他呢?” 王允看着王黎愤懑的表情,却并不答话,反而拍了拍王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大汉以孝治天下,‘兴廉举孝,绍休圣绪’,文帝、武帝等一代明君尽谥‘孝文帝’、‘孝武帝’。前汉旧事‘缇萦救父’为人称赞,而当代孔文举‘孔融让梨’则更是四方传颂。 你阿翁十数载不归家,置你母子二人于不顾,自是他的不是,你纵使有心为你阿母抱不平,但你终究身为子女,仍须记住‘孝’字当头。” 王允的语气虽很轻,却如一股春风般拂吹散心头的雾霾,王黎知道这是二伯的老成之言,一片慈爱之心。神色肃然的想了半刻,王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二伯教训的是,黎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王允满意的看着王黎,说道,“你陪老夫去院中走走。” 二人并肩走在府中小道上,寒风轻拂,枫叶飘落,将小道染上一片金黄色。 “人世间很多事情就如这风、这落叶一般。风,来无影去无踪,却又时刻引导着这枫叶,或飞舞,或飘零。”王允弯腰拾起一片枫叶,抖落枫叶上的尘土,轻声说道,“你问老夫你阿翁的消息,可老夫也并不比你多知道多少,你阿翁也如同这风一般渺无踪迹,却又仿佛生活在我们四周。” 王允长叹一口气,张开双手,任由枫叶跌落,感慨的说道:“自从之前在朝中得到越弟的消息,老夫便遣人四处打探,可惜越弟仿佛十多年前一般,又凭空消失杳无音讯,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收了一名弟子,唤作史阿。” 王黎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目前虽已确定辽东王越便是自己的老爹,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老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甚至都不知道可以怎样去形容他。 任侠使气?剑术大师?官迷心窍?好像都沾边,又好像都不是。历史中也仅仅记载了一句:桓、灵之间,有虎贲王越善斯术,称於京师。河南史阿言昔与越游,具得其法。 任侠使气?“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他真的只是任侠使气,抛弃下陪他一起‘私奔’十数载孤苦艰辛的阿母,只会违背他的侠道。 剑术大师?他的剑术或也登峰造极,辽东王越这四个字也算威震京都,可是他追求的好像又不是剑道。剑道讲究通达,阿母的等候,官场的沉浮,他练剑的时候心里就不会想一想? 官迷心窍?“修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这样做本来就无可厚非,从辽东来到京都,从草莽到朝廷,从一介布衣到陛下眼前的大剑师,他用了近十年。可是当陛下不再器重的时候,他便挂冠出走,又仿佛徐志摩那般飘逸洒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便是自己的阿翁,那个野史中赫赫有名的辽东王越?! 王黎徐徐吐了一口气,朝着虚空中飞落的树叶,轻轻的骂了一句:直娘贼! 注释: 1王渊:历史中并未查到王允父亲的名字,杜撰而已,切勿代入。 2汉朝的称呼:祖父,汉朝实则应称之为“大父”,外祖父,则称之为“外大父”,而岳父亦同样称之为“外舅”。本书为方便阅读,统一按照现代人的习惯。 第34章 引援?姻缘! 无数的树叶飘落,像一只只精灵翩翩起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王允看着那树叶,仿佛那树叶就是一条生命,脸上渐渐的露出点点笑意:“所幸的是,你阿母虽然含辛茹苦,却也培养出来一匹千里驹来。你在邺城的事老夫都已知晓,干得实在不错。” “二伯,你简在帝心,既然邺城之事你也知晓,为何不向天子及朝中众臣说明太平道一事呢?”见说到正事,王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如今朝堂污浊,士兵颓废,若是太平道振臂一呼,我大汉必为其困啊。” 王允欣慰的看着王黎,摇了摇头说道:“朝中奸党横行,污浊丛生,更有朝中重臣,奸宦权贵为太平道张目。老夫虽为陛下简拔,但因素来犯言直谏,并不为陛下所喜,如无实证仅凭一章奏折实难上动天听,甚至根本就到不了御前,徒惹一些风波,还打草惊了蛇。 且当年党锢一事,朝中远见之士急流勇退,明哲保身。如今朝中所余志士诸如:司空袁逢、太傅袁隗、太尉杨赐、中郎将杨彪、射声校尉马日磾、议郎卢植、执金吾袁滂等,要么垂垂老矣,要么对一群泥腿子嗤之以鼻,要么如老夫般人微言轻难得陛下圣心。” “那就任其壮大?任他楼塌吗?” “壮大或许吧,楼塌却未必。”王允沉思片刻,凝望着北宫的方向扼腕叹息,一字一顿说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如今之计除了破而后立,你我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圣心,铲奸除恶?” 破而后立! 这代价是否太大了? 王黎一阵黯然,二伯乃朝中重臣日慕天颜,尚且不能说动这汉灵帝,自己不过一介芝麻大小的官员,又有何能阻挡这滚滚的历史潮流?这汉家的天下终究如日暮的残阳岂能靠人力挽回? 王黎叹了口气却又思及道,就算这汉室江山得以保存,接下来的汉献帝也并非什么守成之主,更何况塞外匈奴、乌桓、鲜卑等虎狼之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窥伺着这中原的花花世界。纵使汉室江山得以延续,也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 想到这里,王黎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浑身鲜血滚烫,既然要破而后立,何不干脆推倒重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己凭什么就不能打下一片疆土,以供我炎黄子民安养生息? 至于忠君,见鬼去呗,新世纪的好青年可没有这么好的觉悟。 虽说一旦踏出这一步,必然如临深渊,明枪暗箭,可那又何惧呢?曹操如今也不过一顿丘令,刘备估计还在涿县卖席子,孙权?呵呵,估计还在吃奶吧?这三位的起点就比我高吗? 老天既然选择了让我再重活了一次,那么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 午饭后,侍御史府,书房。 王允听完王黎这些年的经历,抚着胡须连连点头道:“省之,公覆,这些年来,朝中取士无非四科而已。你二人这四科已是不俗于常人,可你等如果处于德玉的情形,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汉朝选拔官吏,实行察举制,按四科取士。一曰: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达法令,足以决疑,能按章复问,文中御史;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才任三辅令。皆有孝弟廉公之行。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王晨、王盖二人自幼便由王允聘请名师大儒教导,二人对帖经和墨义自是不在话下。 明法,即通晓律令,同样不过死记硬背,稍加融会变通即可。而至于德行、决断,又有谁会和当朝侍御史过不去呢?更何况二人的人品同样经得起在阳光下爆嗮的。 至于察举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举孝廉”和“举秀才”,“举孝廉”乃汉朝察举制最为重要的岁科,汉朝名士、公卿多出于此,甚至曹操也是“孝廉”出身。而“秀才”在汉之时尚未有科考,仍以举荐为主,故曰“举秀才”,后为避光武帝讳,更名为“举茂才”。太平道教主张角就是不第的秀才。 听闻王允的话语,王晨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三弟虽为魏郡掾属征辟,未走四科取士,但是以三弟的能力、应变和布局来看,并不下于当朝任何四科士子。晨虽不敢妄自菲薄,却也不能与三弟比拟。”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点德玉确实值得你二人学习。你二人再勿整日里抱着经史子集、圣贤之书死读,也要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见一旁王盖也深以为然,王允点了点,又转头向王黎道,“不过德玉,按你的见识、韧劲、胸襟以及应变能力老夫并不应该担心,但你同样也有些许缺陷,你知道什么吗?” “还请二伯指教!” 王允并未直接回话,反而指着案桌上的茶具,问道:“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茶起源于神农氏,不过当时只是作为解毒药物,因此那个时候叫做“荼”。经夏商周及春秋战国和先秦的演变,茶已经作为一种食物出现在餐桌上。人们往往会在茶中掺杂一些调料,比如油盐酱醋等混合着茶叶一起烹煮,这会的茶叫做粥茶。 说实在的,王黎到现在都还不适应这种类似于菜汤的玩意,哪有后世那样直接炒干的茶叶泡开的味道清香甘冽? 不过,王黎打开杯盖,一股浓烈的清香扑鼻而来,还是忍不住的赞道:“好茶!” 王允点了点头,说道,“此茶原产于云雾山中,后经数十名匠十几道步骤精心制作,因此此茶一旦产出,便立即受到权贵高第的追捧,而先帝更是直接将此物定为御茶。所以此茶在我们看来,是先闻其名,再嗅其香,后品其味。” 王允看着王黎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说道:“此茶虽为御茶,可是我们如果不给你揭盖的机会,你能尝到它的清香吗?如果此茶盛在一个破旧的茶具中,虽然你已知其甘冽,你还愿意放下身段细品吗?” “多谢二伯指教!” 王黎沉思半晌,站起身来向王允深鞠了一躬才说道:“云雾山乃其根基,名匠仿若名师,制造是为磨练,相遇名曰机遇,茶具则是家世,孩儿明白了。” 王允看着王黎老怀大慰,抚髯笑道:“不错,我们立于世,要扬名,要实现平生抱负,根基、名师、磨练、机遇和家世等等一样不可或缺。你能悟道这些,实非寻常,老夫着实高兴。 如今你在魏郡也算小有名气、根基和磨练自是不缺。名师,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位人选,不过目前可以暂且不说。而机遇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索性你还年轻,慢慢等吧。至于家世,我王家在并州乃数一数二人家,不过要想立足中原,我们倒是需要引援。” “引援?” “正是!你来之前,你阿母应该已和你提及了一些吧?”见王黎点了点头,王允正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知道你自己心中或许已有心上人,但是这一步关系着你的未来,因此,我希望你要懂得取舍,明白吗?” 引援?这是姻缘吧?该死的政治婚姻! 王黎正欲点头,脑海中忽的闪过黄陵那张似笑似嗔的脸孔以及那道冷若冰霜的络腮胡,不由打了个寒蝉,徐徐吐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说道:“二伯,此事可否再议?” 不是刚说了‘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吗! 王允叹了口气,缓缓走了出去瞪了王黎一眼:“此事自有老夫决断,走,跟老夫去趟侍郎府!” 第35章 皇甫世家小烈马 侍郎府位于开阳大道南,靠近耗门一带。 侍郎者,宫廷近侍也,尚书属官。初为中令,一年者为郎中,满三年则迁侍郎。 就如侍御史府住的是侍御史一般,侍郎府当然也住的是侍郎,只不过此侍郎却非一般的侍郎,此侍郎不但身为尚书属官,而且还身兼着北地太守。 此时,皇甫侍郎就坐在大堂中,看着朝廷邸报,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蹑手蹑脚的从皇甫侍郎身侧走过。 “灵儿,又打算溜到哪里去?”皇甫侍郎放下手中的邸报,抬头看了一眼少女。 灵儿一个激灵,急忙刹住身子,脸上堆满笑意,走到皇甫侍郎身后,轻轻的帮皇甫侍郎捶了捶背,揉了揉肩,柔声道:“阿翁,灵儿只是过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的。” 皇甫侍郎转过头来看着那双狡黠的眼睛,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灵儿的额头,宠溺的说道:“你个臭丫头,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都是老夫和你阿母将你给惯坏了,快十六岁的老姑娘了一点女红也不会,整日里舞枪弄棒,四处乱窜,哪里像个姑娘啊,也不知将来谁敢娶你?” “阿翁,灵儿哪有您说的那么不堪?”灵儿小嘴一撅,嗔道。 皇甫侍郎看着灵儿,叹了口气说道:“老夫知道你素来心气高,不愿委屈了自己,你阿母一向也惯着你,老夫老来得女,更是将你当男儿来养,所以也就养成了你现在这目空一切的性格。 给你看了那么多好的人家,你不是嫌弃人家男儿脂粉气太重,就是嫌弃人家花拳绣腿没有担当。灵儿,你毕竟马上就十六岁了,人家的女孩如你这般年龄的早就嫁作他人妇了,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吗?” “阿翁!”灵儿扯了扯皇甫侍郎的衣袖,撒娇道,“灵儿谁也不嫁,就在家里陪着您和阿母好吗?” 皇甫侍郎头疼的皱了皱眉,双手轻轻的捏了捏眉头说道:“八月底,老夫回京述职,碰巧遇见侍御史王子师,闲聊了几句。恰好他的一个侄子,与你年龄倒是比较合适。 据说凭自身本事独当一面,已官居魏郡贼曹掾,恰是少年英才一名,更兼得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人家也不嫌弃你使枪弄棍,全无女子之气,这次你可不能再挑啦!” “哼,他敢!” 皇甫侍郎不经意的一句话仿佛像是踩着了灵儿的尾巴一般,灵儿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揪住皇甫侍郎的几根胡子一把拽下。 直疼的皇甫侍郎咧嘴皱眉,颔下抖动不已,正待呵斥,却见管家手持着两张名帖走了进来:“家主,侍御史王子师携其侄魏郡贼曹掾王德玉前来拜访。” 王子师来了?这王子师怎么比自己还着急? 接过赤金帖,皇甫侍郎嘿嘿一笑,整了整衣冠,却见灵儿已一溜烟的跑进屏风,只剩下衣裾尚在外飘动。 皇甫侍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随管家亲自出门迎接二人。 “义真!” “子师!” 远远的便望见王允和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站在府前,那青年身量颇高,八尺有余,眉清目朗,英气逼人,皇甫侍郎飞步走到府门外,紧紧握住王允,开口问道:“这就是令贤侄德玉吧?” 王允点了点头,向王黎介绍道:“这是皇甫侍郎,与老夫私交深厚,你叫伯父便是!” 义真?皇甫侍郎?皇甫义真! 大汉朝最后的名将皇甫嵩皇甫义真!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郡朝那县人氏。东汉末期名将,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子,度辽将军皇甫规之侄。 少时,文武志介好诗书,熟习弓马。察举为孝廉、茂才。为郎中,迁任霸陵、临汾县令。汉灵帝初,征为侍郎,迁北地太守。黄巾起义爆发后,改迁中郎将。因平黄巾有功,拜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唐德宗时,列武成王庙六十四将;宋徽宗时,再列武庙七十二将,被后世誉为汉末第一名将! 王黎心神一震,抬头打量着皇甫嵩,皇甫嵩虽是一身便装,须发花白,却是精神矍铄面容菱角分明,眉宇间点点刚烈。急忙上前作了一揖,恭恭敬敬的叫道:“伯父!” “寿儿这几日不在府中,郦儿也不知晓溜到哪里去了,就只能有我这个孤寡老人陪你们了。德玉可莫嫌弃老夫年老嘴碎哦!”皇甫嵩哈哈一笑,拉着二人向大堂走去。 寿儿和郦儿,自然就是皇甫世家下一代领军人物皇甫嵩儿子皇甫坚寿和从子皇甫郦。皇甫嵩自谦之意王黎哪里听不懂?摇了摇头,随皇甫嵩走进大堂。 待三人分席而坐,皇甫嵩瞧着王黎不卑不亢,却很有礼节的神色,越瞧越欢喜,颇有一点丈母娘瞧女婿的味道,直接开口便道:“德玉,可能饮酒?” 王黎被瞧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只怕伯父的酒不烈!” “哈哈,说的好!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有男儿气概,要骑便骑最烈的马,要喝便喝最烈的酒。”皇甫嵩看也不看王允投给王黎的颜色,抚掌喝道,“来人,上最烈的酒!” 那管家迅速抬上酒具,给王黎换上了一觚烈酒,屋中顿时清香四溢,芬芳扑鼻。 王黎举觥长饮一口,眉头一皱,差点没将酒吐了出去,这汉朝的酒还是太淡了,简直能淡出鸟来! 想当初自己还未遇见师傅时候,遍游祖国河山,那茅台、五粮液、剑兰春、西凤等中国名酒俱皆尝了一遍,清香甘冽,味道醇厚,让人久久不能回味。 可惜,这汉朝的酒除了清淡,还是清淡! “怎么,喝不下?” “太淡了!” “太淡了?好小子!这天下,你还是第一个敢嫌老夫的酒淡的人!”皇甫嵩须发俱扬,斥道,“听说你在魏郡任贼曹掾还兼着兵曹掾?你一个小小的三百石官员,就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 这是考量我的胆量吗?拜托,大家现在都是熟人了,呃,好吧现在也算是熟人了。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怎么还来这一套? 切,还真把我当哈喽凯蒂啊!王黎翻了翻白眼,镇定自若,从酒樽中再度盛了一觚酒一饮而尽,淡然说道:“黎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这样的酒再来几壶,黎怕也醉不了。莫非伯父怕黎将你府中酒喝完了吗?” 皇甫嵩嘿嘿一笑,说道:“我皇甫嵩家中藏酒上百瓮,就凭你一个人便想喝完?不过老夫虽属侍郎,生平却敬豪气干云、骁勇善战之士。老夫刚才让你饮了一觚府上的好酒,也是瞧在子师兄的脸面,你又有何资格要饮尽老夫的酒?” 王黎淡然一笑,却并不答话,自饮自酒。 王允责怪的看了王黎一眼,将王黎在魏郡的事细述了一遍,听得皇甫嵩连连点头,神采奕奕。 当听到王黎智破红枫渡奇案的时候,皇甫嵩哈哈一笑虎目圆睁,一把就酒觚扔在地上喝道:“子师兄,你不必说了,此子有勇有谋,胆略俱佳,正是我儿佳婿!” 啊?怎么又扯到皇甫嵩的女婿了?二伯今天说的是皇甫嵩的女儿?没听说过皇甫嵩有一个女儿啊! 王黎听得瞠目结舌,霍然直起身来:“伯父,这不可……” “有何不可的?可是怕我皇甫家儿郎配不上你?”皇甫嵩大踏步走到王黎身前,一双鹰眼紧紧的盯着王黎问道,不怒自威。 与皇甫家联姻?要说没有诱惑,那是在开国际玩笑。 皇甫嵩乃大汉一代名将,与之结亲不管是其军中地位,还是行军打仗,好处不可估量。可惜,自己毕竟乃后世好青年,这种盲婚盲嫁从心里就抵制,谁知道这皇甫嵩家的女儿是不是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呢。 想到络腮胡,王黎眼中又闪过黄陵的身影,心头莫名的一阵温暖,这世上哪里还能找一个比黄陵更好看的络腮胡呢!只是,这丫头一回到京都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还是被家中大人给禁足了! “并非伯父家女郎不好,而是黎已经有了意中人!” 王黎被皇甫嵩盯的头皮发麻,拱了拱手,嘴里嗫嚅着,心里却在想着那张绝世容颜上的满脸络腮胡,也不知道这偶尔入到自己梦中的络腮胡黄陵算不算上是自己的意中人。 皇甫嵩大手一挥,眉目俱张,喝道:“小子,刚才老夫说过,人生在世当学霍骠骑一般,拉最硬的弓,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还要睡最烈的美人。 那等庸脂俗粉,有什么好处?整日里哭哭啼啼,吵也吵够了,烦也烦死了。我皇甫家正有一匹小烈马,你可敢驯服?” 啊?小烈马? 王黎一愣,并未注意到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咳,声音极低。 皇甫嵩却蓦地神色一变,摸了摸刚才被扯过的胡须:“我皇甫家儿郎虽不说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那也是英气勃勃蕙心兰质,巾帼不让须眉,怎么就比不得那些娇娇滴滴的莺莺燕燕,你小子何德何能,还敢推脱?” “伯父,并非小子推诿,”王黎苦笑一声,没办法了,看来还得借用一下黄陵的名头了,不顾王允连连视目,急忙鞠躬致歉道,“实是小子也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可曾做媒?”皇甫嵩咄咄逼人问道。 “未曾!” “那姑娘是否已然知晓?愿与你生死与共?” “未知!” “哈哈!既未做媒,又不曾定终身,那又有何干碍?”皇甫嵩哈哈大笑,拉着王允的手说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与你二伯在此,你小子少得阻碍,今日就定下日子。” 这就直接定下日子?不带这样的吧! 难道是自己今天出门未看黄历还是踩了狗屎,看来黄陵的名头只能一用到底了,也不知晓以后黄陵知晓此事是要自己赔那名誉费,还是要自己以身相报! 想起自己要对络腮胡以身相报,想到黄陵讥诮的看着自己,王黎就忍不禁的打了一个寒蝉,心中哀嚎一声,不过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大不了以后就罚自己给黄陵当马骑一辈子吧! 王黎霍然起身说道:“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那姑娘与黎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黎此生既已认定伊人,黎就不会轻易放弃! 伯父,黎虽然对您敬重有加,但黎的婚姻大事恐怕您还不能做主!良言一句三冬暖,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黎与伯父言不投机,黎这就请辞!” 王黎鞠了鞠躬,转身往门外走去。 “站住!”三道声音同时传来。 一道声如洪钟,雷霆霹雳;一道冷如罡风,冰寒刺骨;而另一道则如黄鹂轻啼,雏鸟试音。 第36章 求亲 王黎如遭雷击缓缓转过头来,只见门口处闪过一条人影,缓缓踱步到王黎身前。 那人与自己年龄河身高都仿佛,眼似刀,眉如剑,脸若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头黑色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仿佛上好的丝缎。而屏风后同样转出一女子,脸若玉脂琼鼻微翘,蛾眉倒蹙舌绽莲花,却正是与王黎相识红枫渡,随后一起入京的黄陵。 黄陵? 这是什么情况?世界怎么就这么小?莫非这黄陵才是皇甫嵩口中的小烈马? 王黎只觉得背心一阵一阵的发凉,额头上冷汗直冒。 黄陵已慢慢踱了过来,与那人并肩站在身前,一双弯眉直勾勾的看着王黎:“怎么,兄长来到我皇甫家,瞧也不瞧上一眼就打算悄悄溜走,这是瞧不起我皇甫家,还是瞧不起陵儿啊?” “啊?你不是黄陵吗,皇甫伯父适才不会说的就是你吧!” 王黎脸上红的直发烫,恨不得立马钻到桌子底下去,想想自己还借用黄陵的名头挡了一下,谁想皇甫嵩说的就是黄陵,这感觉就像是做贼的时候恰好碰见主人被抓了现行一般。 “哼!” 黄陵尚未答话,她身旁那人却已冷哼了一声,剑眉怒扬,“久闻阁下文韬武略,待人接物真诚得体,我妹子也时常在我耳边聒噪,本以为阁下定然乃一方英雄人物,但今日一见阁下却让我大失所望。 我皇甫世家虽不能与弘农杨氏、汝南袁氏相比,但也并非人人可捏的软柿子,我伯父当朝侍郎北地太守,皇甫世家当代家主,我妹子同样身份金贵,乃我家中之瑰宝,岂容你轻辱?姓王的,你今日若没有适当的理由,就请试一试我的剑锋!” 此人年龄与自己相当,又叫皇甫嵩为伯父,想必就是那皇甫世家的另一头宝驹皇甫郦了。 “郦兄,此中缘由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实在是…” 王黎尴尬的摇了摇手,却见黄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头痛,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刚才是借用了黄陵的名头吧,那样的话,让自己情何以堪? 难道真的要被黄陵当马骑上一辈子吗! 王黎还未说完,皇甫郦腰中的长剑已然出手,手指轻轻一弹,一声清响回荡在屋中,皇甫郦冷笑的看着王黎,气势咄咄逼人:“实在是什么?” 这特么的二舅子有完没完啊?我王某虽非名门大家,却又怎能输人输阵?王黎心下一横,正欲实话实说,陡然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声音从门外再度传来。 “司空袁逢携子袁公路过府一叙!” 门口蓦地转出三人,皇甫家管家一马当先,身后紧跟二人,一人年过半百,精神矍铄,容貌伟岸气度雍容。另一人年若三旬,剑眉高鼻,双眼如鹰隼般锐利,行走间顾盼神飞,仿佛打鸣的公鸡一般得意洋洋。 赫然正是当朝司空袁逢和虎贲中郎将袁术袁公路。 皇甫嵩和王允急忙起身见礼,王黎和皇甫郦、黄陵二人紧随其后。袁逢朝皇甫嵩二人行了行礼,已顺势坐下拱手说道:“今日老夫当了一回不速之客,特为我家小儿之事有求于义真,还请义真无须多礼,否则老夫这脸实在不知道挂那里了!” 权倾于野的当朝司空求助于区区一介北地太守,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日了狗了?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袁逢,却听袁逢接着说道:“义真长年坐镇北地,保我大汉江山安宁,老夫一向疏忽于看顾。但皇甫世家的威名和忠贞却一直令老夫敬仰,皇甫世家自先辈(皇甫)棱以降,令祖(皇甫)旗、令尊(皇甫)节以及叔父(皇甫)规均为封疆之大吏,朝廷之重臣。 老夫家居汝南,袁氏一门自曾祖父邵公先生(袁安)及先父仲和公(袁汤)至老夫眼下,四世三公,微有薄名,却也正好和义真家族相匹。老夫久闻皇甫家有一女子仪态端庄,秀外惠中,更兼得知书达理一手好的女红。 老夫此次不请自来做了一回恶客,实是为犬子公路求娶皇甫家闺女之事。正好,子师也在此处,还烦请子师做个见证,老夫愿与皇甫家结为姻亲,永世通好!” 大厅一时寂静无声,皇甫嵩与皇甫郦二人目瞪口呆,王允的嘴却大张着,都快能直接吞下一颗鸡蛋了:见证?见证你妹!特么的你都想抢我的侄儿媳妇,还想让我做个见证? 王黎直勾勾的看着黄陵,这姑娘仪态端庄秀外慧中甚至知书达理我也认了,可特么的袁逢你是从哪里看到这姑娘一手好的女红的? 让黄陵那一双拿剑的手去握针,你是想笑死我吗?好吧,就算是黄陵的女红出神入化,哪又怎样?到嘴的鸭子,不,到手的佳人你还能给我折腾跑了不成!老子大不了养成吧! 看着黄陵脸上渐渐腾起一丝红晕,自己的心也仿佛跟着黄陵的神态一跳一跳的。完蛋了,自己刚才好像还拒绝皇甫嵩来着,这么快就要打脸了吗? 王黎心中一颤,急忙开口道:“我反对!” 一声高喝仿佛在大厅中掉下一颗炸药一般,寂静的场面顿时化作一锅沸水,又如平静的湖面上同时放入了数万尾鱼苗,整个湖面波光粼粼,涟漪层层。 袁术和袁逢相视一眼,诧异的看着王黎,老子要与皇甫世家联姻关你这毛头小子屁事?你凭什么替皇甫嵩做主? 皇甫嵩和皇甫郦同样愣了愣,眼神中闪过道道的疑惑,这小子方才好像还拒绝来着?这是吃错了药吗? 只有黄陵的一双眸子中闪烁着晶莹的珍珠,脸上的晕却更加的红了,宛如两朵爬上脸颊的芍药花。 特么的,这下糗大发了! 王黎叹了一口气,索性扯了脸皮不要破罐子破摔,从座位上抢了出来,朝皇甫嵩鞠了一躬,又朝袁逢二人稽了稽首,抱拳道:“司空大人,皇甫伯父,所谓‘何作嗟迟疾,从来有后先,所期皆一到,我到尔应还’。 自古以来,凡是依个先来后到,我家二伯先前已与皇甫伯父达成协议,而我与陵儿同样相互爱慕,早已情根深种,岂能因大人你一句话便舍弃了晚辈的幸福不成? 晚辈自知与大人以及公路兄相差甚远,但小子不自量力,恳请大人勿作那霍显可好?大人的恩德,小子必将感铭肺腑!” 霍显,便是一代权臣霍光之妻。 当年汉宣帝刘洵登基后,对民间结发的糟糠之妻许平君情深义重念念不忘,曾顶住众位大臣特别是霍氏一族的压力,下诏求取南园故剑,力挺许平君为后。 而霍显则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霍成君为后,故命御用女医淳于衍在滋补汤药中加入附子,将尚在坐月子的许平君毒杀。 袁逢当然不会为此杀人,王黎也只是希望袁逢不要成为他与黄陵之间的挡路人而已,毕竟来自于四世三公袁氏一门的怒火还是有一点大的,何必逞一时口快为皇甫家和王家添一敌人? 袁逢朝黄陵瞄了一眼,哈哈一笑问道:“你可是相中了我雒阳城中的金凤凰,赫赫有名的女公子皇甫灵(陵)儿?” “正是如此!” 原来黄陵叫做皇甫陵(灵)儿,王黎看着黄陵脸上的红晕,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喝道。 却听见旁边袁逢和袁术捧腹大笑,一道雄浑声音从袁逢的口中传来,如同雷声在厅中炸响,似是美妙,却又让自己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即从众人眼前消失。 “可是,老夫代犬子向义真求娶却的是皇甫世家二小姐皇甫珠儿,贤侄又为何要反对呢,好玩吗!” 王黎只觉得脑子一懵:原来,原来这袁术求取的是皇甫陵(灵)儿的堂妹,皇甫嵩的侄女,皇甫规的亲孙女皇甫珠儿! 谢特,居然还问我好玩吗?好玩你妹!老子竟被袁逢这老小子当了猴耍! 第37章 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 皇甫珠儿,年方二八,乃是皇甫嵩堂弟之女,皇甫规的孙女。因父母早亡,寄样在皇甫嵩家中,皇甫嵩夫妻二人怜其身世,一直视珠儿为己出。 这倒确实算是门当户对,可是想着历史上,袁术僭位称帝导致众叛亲离命亡寿春,王黎就有些不得意,难道让珠儿二十多岁就开始当寡妇吗? 可是自己又凭什么反对呢,谁能够预料得到十几年后的情况?更何况自己现在都还是一身的债务满头的虱子呢,难道你没有看见皇甫嵩和皇甫郦二人那吃人的眼珠子吗? 果然,自己还未回到座位上,那皇甫嵩便已经眉须倒竖,拍案而起:“王贤侄,你适才说与我家灵(陵)儿相互爱慕,情根深种,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皇甫世家出生北地,虽不能与你并州太原王家相比,但是也曾傲立朝堂,坐镇边疆,却绝非等闲人可以随意侮辱的,你小子出言轻慢,老夫看在子师兄面上不与你计较,但是,你是否还应该给老夫和灵(陵)儿一个交代呢!” 王黎闻言一滞,却也知道皇甫嵩的意思,今日如果只有皇甫嵩和王允也就罢了,偏偏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虽然以袁逢和袁术如今的地位还不至于嚼舌头,可是终究关系到陵(灵)儿的名声。 这年月,名声固然可以助你青云直上,却也同样杀人于无形,岂能因自己一时口快之故给灵儿泼上一身的脏水呢!看来给陵儿当马之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了。 王黎叹了口气,躬了躬身,正欲回话,却见黄陵已踏步上前并立一旁,说道:“阿翁,您常说灵儿乃巾帼须眉,女中丈夫,灵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还是由灵儿向您回禀吧!” “你!” 皇甫嵩气得发须直抖,指着黄陵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才是真真的女生外向,胳膊肘向外拐啊。 “兄长,首先还请谅解陵儿隐瞒之罪。陵儿并非黄陵,实乃皇甫家女儿,本名皇甫灵儿,非山陵之陵,而是灵巧之灵。” 黄陵也不待皇甫嵩言语,起身白了皇甫郦一眼,又朝王黎欠了欠身,歉意的说道:“前些时日阿翁从北地回京,与子师伯父论起灵儿婚嫁之事。灵儿虽非男身,却也自幼深受父兄耳濡目染,希望自己倾心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而非那种脂粉气重的凡夫俗子。 那日阿翁与子师伯父的谈话恰巧为灵儿听到,灵儿不合时宜,一时质疑兄长,因此才与破虏二人出京寻访世兄。” 皇甫灵儿抬起头来看着王黎,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女子便为男儿之依附,鲜有反抗者。前汉文君当垆相如作赋名流千古,卓文君的奔放炽烈忠贞不二,灵儿时常向往。又幸得阿翁阿母开明,是以才能仍旧待字闺中。 灵儿原本想世兄乃一介山野之士,必然粗鄙不堪,难入灵儿之眼,打算到魏郡后随便寻个世兄的不是,便结束了这场闹剧。谁知到了冀州,灵儿才知道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穷野之上有遗贤,恶水之中藏真龙’并不是一句空话。 灵儿本是女儿身,按理不应该有何非分之想,更不该任由自己的心性肆意妄为。但是,兄长,你是才说述的‘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简直就是说到了灵儿的心坎上。 灵儿自幼不会女红不懂曲意,也好弄枪使棒任性妄为,难免有些惊世骇俗,自己的性子确实不讨人喜。但灵儿却有一样,做了便是做了,因而也就直言不讳,还请兄长勿怪。 那日,灵儿与破虏奔赴冀州,在那冀州的魏郡市井中陋巷里,灵儿与破虏听的最多便是兄长义救弱女,除奸兵曹,威慑群宵,在魏郡重树朝廷纲目,灵儿心下便有些欢喜。 后来在红枫渡的时候,又恰好遇见兄长正与太平道贼子搏斗,因此和破虏二人找兄长试剑,也是想称一称兄长的斤两。才发现兄长文兼武备,实乃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正是灵儿心中的不二人选。 兄长既有一颗济世之心,岂能因灵儿而作茧自缚。既然今日阿翁欲知晓你我的前因后果,灵儿便借着酒意与兄长说出来,一来是不愿再隐瞒兄长,二则愿向兄长求个心安,兄长但凭本心即可,又何须在意世俗的眼光呢。” 呃?自己刚才还说相互爱慕情根深种,原来这一切对于灵儿来说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王黎摸了摸额头扼腕喟叹,心中却是感动异常。 虽然自己在前世的时候还是一个初哥,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但是看着灵儿那张容颜心里就莫名的疼痛。也不知道这算是恋爱吗?如果不算,那又算做什么! 罢了,罢了,纠缠那些细枝末叶作甚?这丫头视封建礼教的樊笼而不顾,敢爱敢恨又十足的顾全自己,直追前汉的卓文君,晚唐的霍小玉。 若是这样的女子也敢辜负,岂不要天打五雷轰?无所谓了,养成就养成吧,大不了就先订婚后恋爱吧! 想到这里,王黎霍然抬起头来,向众人稽了一礼,也不顾是否惊世骇俗一把抓过灵儿的手说道:“司空大人,皇甫伯父,二伯父,灵儿身为女子敢爱敢恨,敢作敢当,黎素来欢喜。旁的女子正如皇甫伯父所说的那般莺莺燕燕,听着便觉得头大,黎还怎敢往其身边靠? 黎虽不才,不敢和前朝武帝金屋藏娇相比,也不敢和宣帝故剑情深并肩,但黎今日却愿当着诸位长者起誓:黎想学一学那司马相如炉边做赋,特向皇甫伯父恳请将灵儿下嫁于我,黎必不敢辜负灵儿的一片维护之心!” “兄长!” 皇甫嵩还未答话,灵儿脸色已红,一朵红云爬上玉颊,一滴眼泪在眼眶中划过,掉进案桌上的酒觚中,荡起一圈涟漪。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席间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袁逢抬头,看着王黎和灵儿,眸子里带着一丝谐谑:“原本袁某只是为皇甫珠儿而来,不想今日竟差点错过了一出佳话好戏,雒阳城中胳臂上能走马的女公子在这个平淡的日子,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话说是可喜可贺,可是看着袁逢、王允及皇甫嵩三人为老不尊的模样,以及皇甫郦和袁术二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王黎二人哪里不知在座诸位心中的好意和取笑?灵儿饶是大胆,却也抵不过长辈和兄长的取笑,狠狠瞪了王黎一眼,撇下众人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一阵嘤嘤叮叮的珮珏声飘过,佳人已悄然隐没在帘幕中,只留下一段清香萦绕在王黎鼻前。 第38章 议策 墨菲定律告诉人们: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就一定会发生。 王黎不认识什么墨菲,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有一场在二伯看来的政治联姻,但是这场联姻就是发生了。 而且更为搞笑的是,自己不过只是随二伯走了一趟侍郎府,结果机缘巧合下,不但拐走了汉末第一名将家的千金闺女,甚至还特么的和后世人眼中的草包袁术成了连襟。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结局却是皆大欢喜。袁氏一族、太原王家以及皇甫世家在朝中成了三足鼎立相互支撑的奥援。 皇甫嵩大喜,急忙命管家重新换了酒席。皇甫嵩等三个老不修的为一桌,王黎、皇甫郦则和袁术身居另一桌。 王黎坐在案桌旁,想起适才皇甫郦的表情和言语就气不打一处,这皇甫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威胁自己?哪怕他只是为了灵儿打不平,哪怕他是自己的二舅子,心中依旧一百个不爽。 还有那个连襟袁术今日竟然敢看自己笑话,今日若不把他俩干翻在地,如何对得起自己那来自前世的酒量,又如何解得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王黎冷笑一声,频频出手,不断的举起大杯向自己二舅子以及新交的连襟二人的阵地轮番轰炸,只炸的皇甫郦和袁术醉眼惺忪,双目迷离,差点坐到案桌下去了。 “二兄,今日幸亏有你的长剑所指,否则黎只怕都要辜负灵儿的心思了。只因你几句话和一把剑,才挽回了黎和灵儿的幸福,感激之情自是不表,黎自幼飘落身上也别无他物相赠,唯有这杯中酒与二兄一饮,愿我兄弟二人情谊长长久久!” 王黎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酒觚,径直取了一个大碗,满满的倒上九觚酒,递至皇甫郦身前,正待再度出手。 陡然头皮一麻,急忙将头一缩,一道冷风从阿房飞过,只见一双筷子正插在皇甫郦案前,斜眼看去,皇甫嵩一旁冷眼旁观,皇甫灵儿也不知什么是时候出来的站在皇甫嵩身侧,俏脸绯红。 “德玉,你那样子可是对你二兄不服?要不要老夫赔你走上一遭?”皇甫嵩将手中的酒觚重重的放在案桌上,引得王允与袁逢二人侧目。 王黎顿时大囧,讪讪的摸了摸额头,干笑道:“伯父说笑了,黎只是想与二位兄长增进一下感情罢了!” “臭小子,还不给老夫过来,给老夫等参谋参谋?” “伯父,您几位都是计谋无双智深如海的朝中重臣,您可千万别高抬我,我给您几位提鞋都不配,哪里敢和您几位站在一起啊?”王黎朝众人殷切的一笑,就是不挪脚步。 这小子简直就是滑不留手,这是属泥鳅的吧。不过你既然敢拐了我皇甫世家的一朵花,不刮你一层皮,老夫就不姓皇甫! 皇甫嵩在案桌上一拍,冷笑一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吧?少给老夫戴高帽,扯那些没用的东西。一人智穷,两人路宽的道理老夫还是懂的。还不快给老夫滚过来,难道要老夫使用家法吗!” “得勒!” 见皇甫嵩已近暴走边缘,王黎受气的小媳妇般跑到三人身边抢过灵儿手中的酒勺给三人续满酒。 皇甫嵩安然自得的举起酒觚,这才向王允正色说道:“子师兄,你适才所言可当真?” “当真,老夫从黎儿处知晓魏郡一事后,便立即上书将此事承报陛下。”王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遗憾的是,陛下如今只信张让、段珪等人之言,老夫所奏之事陛下留中不发,至今也未见到陛下有任何的裁措与决断。” “长此以往,朝局必然不稳啊。”袁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扼腕叹道。 皇甫嵩深以为然,颔首说道:“是啊,嵩当初奉陛下诏令前往北地,就曾见过北地百姓生活之惨状,嵩也频频上策希望能改善北地政局,为黎庶谋些福祉。 可惜,陛下为奸宦蒙蔽,非但不信嵩之言,甚至还下旨斥责嵩虚言其事,意在解国家之财赋中饱私囊。这不,嵩回京述职已旬月,也未曾见诏得以慕觐天颜啊。” 袁逢点了点头,说道:“虽说君子不党,但如今朝中尽是张让等辈掌权,糊弄陛下。我等势单力孤,若再不联手反击,只怕到时候我等必如蔡伯喈等人一般为奸党各个击破。 我等可否联手次阳及杨文先等人上疏,奏请陛下接触‘党锢’与奸党抗衡?届时,陛下一旦接触‘党锢’,我正义之士必然携大胜的气势上书陛下,正义之言不绝于陛下之耳,陛下必然幡然醒悟,重振朝纲。” 次阳便是袁逢的兄弟太傅袁隗,而杨文先则是太尉杨彪,一般的四世三公之家,二人的名声在朝中同样如日中天。 皇甫嵩想了想正欲答话,却见一旁王黎面露嘲讽若有所思,抚须问道:“德玉,你的看法呢?” 见皇甫嵩说到正事,王黎收起嬉笑的神情,放下酒觚,正了正衣冠,向三人拜了一拜,轻笑一声问道:“黎不懂朝中大势,但黎有一事不明,烦请伯父赐教!” “何事?但说无妨!” “敢问伯父,二伯以及周阳先生,当今陛下起于何处?” 袁逢诧异的看着王黎,皇甫嵩却已知晓王黎性子素来稳重,瞪了王黎一眼说道:“这还用问?当今陛下自然是龙潜河间国,乃孝仁皇之子,曾祖父则是河间王讳开。” 河间国乃西汉初年分封,下辖乐成国、涿郡、渤海郡,领十二县。后因中央集权,其下辖郡县日趋减少。 而孝仁皇刘苌,乃汉章帝重孙,河间王刘开之子,袭解渎亭侯。孝仁皇不过是刘宏即位给自己父亲追封的谥号,其人按现在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地级市的二世祖而已。 王黎点了点头,脸上的嘲讽之色一扫而去,正色说道:“伯父说的正是,当今陛下起于河间,拥立于大将军窦武及太后之手。说句大不敬的话,其人未见功勋于世,也未闻德被苍生。当年大将军和太后拥立陛下不过便于临朝称制,掌权弄国罢了。 而陛下入宫以来便崇信奸宦,疏远大将军及朝中重臣,未尝就不想夺回朝廷之权柄。是故,陈蕃、窦武一旦事泄,并未曾听闻陛下有念旧恩,以至窦、陈二家满门俱灭。” 见袁逢三人若有所思,王黎盛了一勺酒,徐徐注入觚中,继续说道:“陛下虽为河间王子孙,却不过一世袭亭侯,朝中既无士林之根基,必纳阉竖为翼膀,用奸党为爪牙,即可免重臣之独断,又无忧奸宦之揽权也。 再者,陛下以一亭侯入主德阳殿,无异于鸦雀枝头变凤凰,其识也浅,其德更薄。二伯、伯父、周阳先生,您三人寄希望于陛下改过自新,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罢了。 伯父,您等可知道,朝中张让、段珪、曹节等人,不止陛下之耳目,亦为天子之财神而。陛下即位以来,卖官鬻爵之风日盛,陛下可曾有半分悔改之心?而您等欲剪除其耳目使陛下吐财,无异于在貔貅口中夺食,又怎么可能达成?” 皇甫嵩、王允以及袁逢三人宦海沉浮多年,谋算无数,王黎所述之事未尝没有想过,只不过多年以来的忠君思想和惯性使然,仍寄希望于陛下圣聪以江山为重罢了。 今日却被王黎一言点破,三人难免有些失落,仿佛理想中的泡泡被一针刺破,举起酒觚一饮而尽默然无语。 半晌,王允抬起头来,看着王黎问道:“那依你所言,又当如何?” “无他,唯时势而。二伯之前说过天下之势破而后立,黎也非常赞同,但朝中局势未尝不也是如此呢。” 王黎叹了口气,朝皇甫郦及袁术望去,见二人依旧醉眼迷离,静静的趴在案桌上,这才向三人拱了拱手郑重的说道:“太平道如今如火如荼,方兴未艾,大有席卷天下之势。天欲其亡,必使其狂。不出明年,太平道党羽日趋增多,尾大不掉,张角必然率众起事。 而朝中阉宦又有何人知兵?惊恐之下,陛下势必求助于众臣,届时,周阳先生与伯父和二伯三人若能再上疏,重提解除‘党锢’,另提一旅精兵荡贼寇,平天下,携大胜之声势,卷雷霆之气魄,朝中阉宦又有何惧哉?” 王允、皇甫嵩及袁逢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为今之计,恐怕唯有如此了! …… 出了侍郎府也是傍晚时分,待王允上轿后,王黎飞身上马,向王允辞行道:“二伯,既然此间事已了,孩儿打算在京城在待上三五日便回邺城。” 王允摇了摇头,拉起卷帘,靠在座椅上,疲惫的说道:“德玉,你今天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想置身事外,让老夫和你岳父以及周阳先生几把老骨头冲在前面?” “二伯,并非孩儿推脱,孩儿只是想,来年大战若起,魏郡必定首当其冲,孩儿实在是放心不下阿母的安全。”王黎勒住马匹,拱了拱手,说道。 王允揉了揉眉,接着说道:“放心吧,老夫今晨已派数人前往邺城接你阿母去了。我太原王家,你大兄、二兄固然性子沉稳见识不差,其守成有余开拓却不足矣。 但你却不然,你有勇有谋有决断,更有一往无前的魄力。一个好汉三个帮,如今我大汉正是多事之秋,天下波诡云谲,老夫和你岳父已经老了,正好你在京城帮衬着我们一些。另外,明日且将随行一起叫到府上,府中还有好多空房呢。” 说罢,王允将轿帘放下,脚下一蹬,轿夫心领神会,手中的长鞭一甩,马车缓缓而去。 罢了,看来是要在京城过年了,也不知邺城那边怎么样了。 王黎思忖片刻,却见远处的残阳渐渐落了下去,双腿轻轻一夹马匹迈着优雅的步伐“踢踏、踢踏”的没入残阳中。 第39章 岁在甲子 冀州,巨鹿郡,南?(luan)县高家庄。 高家庄靠近衡水,庄主高义乃南?县有名的游侠儿。 早年间,高义曾往胡地经商,经南?境外的太行山东麓时,恰遇悍匪“一阵风”打劫,本钱赔了个一干二净。回到城中的时候一时不忿,竟纠合了七八个街头游侠儿,夤夜闯入山中火并群匪。 待得其他同行赶到时,匪穴已成为一片废墟,三二十个匪人及其他的游侠儿均血洒山野,命丧当场。 匪首“一阵风”更是身首两离,一颗光秃秃的头颅上血肉模糊双眼圆睁,惊恐之色深藏眼底。 唯独这高义身中七八刀,脸上一道伤痕由上而下深可及骨,尚余一丝气息。 由是,高义之名一时间威震南?县,南?县人更是直呼其“高疤脸”。 高义现在就站在庄园中,园中当然不止他一人,他的身前就直立着三名男子。 一人高约九尺,肌肤黝黑,虽已是冬季,那人却似感觉不到寒冷,敞着衣襟,袖子扎得老高,一身腱子肉如黑熊般健壮。另一人年过二十,面白如纸,雷公嘴倒八眉,一双宝蓝色的眼珠透着点点狡黠和阴狠。 二人均拥簇在一个四十七八岁的道士身后,那道士一身土黄道袍,脸色发黄,颔下一缕胡须,双眼利如锋刃。 高义虽为南?县有名的疤脸,但此时却并不如外人所述的那般凶悍,脸上反而带着谦卑和恭敬的笑容,举止更是拘谨,仿佛这高家庄并非自己的庄园,自己只是来这里做客。 道士四下扫视了一下庄子,庄子内寂静无声,庄子外却人影憧憧,几十条大汉分布在庄子四周。庄子外一条道路直通衡水,道路两侧杂草丛生,芦苇并茂。 道士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疤脸,兵器设备都放置好了?” “回大贤良师,前后十次运送过来的兵器和装甲都已放置妥当。其中广平郡和清河郡各运送过来三批,魏郡运送过来两批,阳平郡和平原郡则各运送过来一批。 庄中设有地道和暗窟,兵甲均放置其中。单从庄园外,看不出任何异常。”虽然那道人叫的是高义的外号,但高义非但没有生气,态度反而格外的毕恭毕敬。 因为那道人便是太平道教主,大贤良师张角。 张角,巨鹿人士,原系一不第秀才,因拜于吉为师,得其所传《太平清领书》(即《太平经》),遂以宗教救世为己任,于汉灵帝建宁年间开始传道,走遍大汉河山,十余年间其门下教众已发展至数十万人。 张角点了点头,说道:“今山门在邺城屡遭重创,唐门主麾下金木水火土五旗,金、火二旗俱毁,门中士气低迷。疤脸,我欲使你协助唐门主,独掌山门火旗,重整山门雄风,你可愿意?” “多谢教主抬爱,卑职自当恪尽职守,协助唐门主重整山门。”高义拱手答道。 “恩。”张角扫了高义一眼,转向那雷公嘴倒八眉的白脸汉子说道,“唐兄弟,你觉得疤脸如何?” 唐客跪在地上,上视天下俯地,拜了拜四方大帝又复拜了拜五行,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转瞬即逝,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高壮士之大名客早已听闻。 其武艺出众心思缜密,兼得胆识过人,正是火旗使不二人选!麾下在邺城损兵折将,实在愧对教主所托,还请教主惩治!” “既然你已叩头思过,你之过错自然会解于天地。”张角摇了摇头,示意那那黑熊大汉搀起唐客,接着说道,“前事诸往尽已过去就不必再说,不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去京都关系重大,还请唐兄弟务必小心。” “诺!” 张角颔了颔首,拔出腰中长剑,持剑在地上划了几画,指着中间一块,说道:“日前京都马元义来信说,京都教众业已通报,俱皆在京都附近潜伏下来,静候我教吉音。 打蛇打七寸,大汉江山绵延万里,京都雒阳富庶之地,乃大汉中央枢要,经济和军事核心,正是长蛇七寸。 雒阳虽倚邙山,据虎牢,控汉关,望伊阙,但我等只要能够直接拿下雒阳,一举制服大汉中央机枢,则天下可望,太平指日可待。” 黑熊大汉、唐客和高义尽皆匍匐在地,狂热的看着张角,异口同声的吼道:“我等愿为教主前驱,一统江山,太平天下!” “再等十数日就是甲子年了。你等此去,便是联络封谞、徐奉及朝中官员,协助马元义甲子年三月五日同时起义。” 张角点了点头,神色渐渐飞扬,一丝讥讽和狠厉挂在嘴角:“我要看到这大汉的江山分崩离析,我要看到我太平之花四方绽放!” “诺!”众人齐声吼道。 徐徐吐了一口气,长剑归鞘,张角捏了捏拳头,望着雒阳的方向,仿佛正看到雒阳城头旌旗猎猎,德阳殿中歌舞蹁跹,双眸中闪过亢奋的神情,一拳挥出挥出,那地上的雒阳顿时四分五裂。喝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十六个字如济世箴言普度四方,又似杨柳春风吹遍天下,越过重重关隘,漫过座座村庄,飘进雒阳的街巷。 ……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匝地惜琼瑶。”汉灵帝光和六年底,一场大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这大雪从天而降,恍若要掩盖这天下的所有罪恶,又似要改尽这江山的故旧颜色。一夜之间,中原三千里河山俱披上一层厚厚的冬装。山川,原野,城廓,村落,白茫茫一片。千家无烟火,万庄尽冰原,山野为之素颜,鸟兽因而绝灭。一方冰雕玉琢的世界! 一行十余人行走在漫天冰雪之中,雪地上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马儿打着响鼻,呼出的空气转瞬变得冰冷。马上一员大汉勒马来到队伍中间一辆马车跟前。马车四周俱覆盖着厚厚的毡子,马车上冰雪皑皑。 “老夫人,至儿姑娘,还有大半日便至雒阳了。可否需要休息一下?”那大汉半低着头,恭敬的问道。 马车的毡子轻轻掀开一只角,王贾氏向外望了望,见众人俱是气喘吁吁,点头说道:“老身与至儿却是无妨,只是这冰天雪地,众人行走确属不易,就依王管事之言休息片刻。” 王管事替王贾氏放下毡子,胳膊一举,喝道:“老夫人有令,各位兄弟下马休息半个时辰,再一鼓作气赶至雒阳。” “诺!”马上骑士齐齐搓了搓手哈了口气跳下马来,或席地而坐围聚一起,或放哨巡视四面散开。 “驾!” 数声吆喝和马匹的长嘶破空而来,五六匹健马从茫茫雪域直奔而来,来人虽只五六骑,却自有一股桀骜的气势。 但见: 马如名骅骝,赤毛黑尾。人唤幽灵,白裘灰袍。马名骅骝,肤如血尾如针,四蹄疾驰,越沟堑如度平川;人唤幽灵,衣似雪面似钢,双目冷凛,腾挪间恰似灵狐。 路短马快,人高影疾。马蹄飞过,溅起朵朵雪花,在身后腾起一片白雾。呼吸之间,来人已近眼前。 众人如临大敌,护在马车周围,“唰!”的一声,长剑大刀齐齐出鞘,直指来人。 王管事越众而出,喝道:“来者何人,京郊之处岂能肆意纵马?冲撞了贵人该当何如?” “什么贵人贱人?老子就是专灭贵人的高人!”来人中,一人桀桀一笑纵马而出,一把掀掉头上的毛毡,脸上一道长疤直贯颔下。 “闭嘴!” 一声高喝,领头那人信马由缰,瞪了刀疤一眼,缓缓来到众人身前。 那人一袭灰袍罩着一身白裘,头顶戴一顶白毡,一团白巾胡乱的缠在嘴角之间,只留下一双眼睛显露在外,朝王贾氏等人深鞠一躬,说道:“在下乃偃师人氏,因家父病重前往雒阳延医。在下管教不严家仆粗野,冲撞了贵人,还请各位见谅!” 说着,那人转头朝身后扫了一眼,就有一个大汉拎了一包碎银出来,丢在地上,说道:“各位,这是我家少主给众位的赔礼,烦请各位务必让开一条道路,方便我等入城。” “啧啧,”王管事提起地上的碎银,在手中掂了掂,嗤笑道,“这怕不是有十两银子吧,阁下真是好大方,是欺负我等兄弟没有见识过银两吗?” 那人双目如剑,双眉倒竖,直勾勾的看着王管事,脸上肌肉暗自抖动了几下,徐徐吐了口气,说道:“在下并无冒犯贵主人的意思,在下也确实前往京城延医,还请贵主人务必行个方便,某家感激涕零。” “你说让就让…” 王管事还待说话,却听得王贾氏一声轻斥:“住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郎君百里疾驰延医救父乃是一片孝心,岂能耽搁? 我等不过需赶在傍晚时分入城即可,早晚半个时辰又何妨?众人听我命令,火速与这位郎君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看了王管事一眼,朝马车方向半鞠了一躬,火速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多谢贵人想让,在下定当后报!”领头那人纵马经过马车稍稍勒马看了一眼,长鞭一挥,众人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 怎么是他? 赵虎看了领头那人一眼,暗自心惊,急忙将头低了下来。待众人擦身而过,再度抬起头来,揉了揉眼,那大汉早已远去,只是自己与那背影已越来越远。 第40章 再探封府 雒阳,侍御史府后院。 “来得好!” 只听王黎一声怒喝,一道寒光如银蛇般,带起漫天风雪,席卷而至。手中长剑出鞘,疾如风,寒似冰,一剑点在亮银枪尖。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破空传来,剑身微曲,王黎借势翻身一跃,一剑再点在亮银枪上,如大鹏展翅般,双脚急踢赵云胸口。 赵云一声长啸,单手握住亮银枪往地上一插,枪尖深入地中三五寸。脚下一蹬一个鹧鸪旋,已飞身对上五六脚。 一阵“砰、砰、砰”,二人飘然落地,仰头哈哈一笑,惊起树上白雪如絮飞下。 “精彩,精彩!” 王允等人鼓掌喝道:“看了这一场对决,老夫始信骐骥不与罢驴为驷,鸾凤不与燕雀同群。子龙年少而志高,勇猛却儒雅,更兼胆略武功异于常人,连老夫都开始嫉妒了。” 赵云急忙收起亮银枪,双手抱拳道:“御史大人谬赞了,云不过一介布衣,怎及得兄长侠肝义胆,文武兼备?” 王黎摇了摇头,笑道,“子龙,人们常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黎与子龙相识虽不过旬月,却已如多年知交兄弟,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二伯既然夸赞于你,自然有你出彩之处,你又何必非要拉着愚兄替你垫背?” 王黎长剑入鞘,正待与王允、王晨、王盖诸人打招呼,却见王管家从二道院门滚了进来,口中却不停的叫着:“夫人已至平城门!” 阿母终于到了! 王黎一喜,匆匆向王允等人鞠了一躬,拉着赵云就跑了出去,一溜烟,就见两匹骏马向平城门直奔而去。 …… 大雪纷纷下了三五日,在除夕傍晚前终于停了下来。 雒阳城中早已开始净街,不管是穷人富人,还是官员士子,要么叉着腰站在街上指使着家中仆人打扫门前霜雪,要么亲自上阵。 雪一堆一堆的被推到大门两侧,人们又开始在门上悬挂桃符,桃符又叫“桃梗”,乃是用两块一寸宽,七八寸长的桃木板制成,上面刻着两尊神像分置两侧,左神荼,右郁垒。 还有七八拨小孩在街面上玩着雪球,或举起手中的竹节扔进火堆中,听着竹节在火中“噼里啪啦”的声响,手舞足蹈。 远处也不知道是谁家制作的爆竹,似乎已呈现出烟花的雏形,一声巨响,爆竹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飞向半空,在空中打了个旋,“砰!”的一声四散炸开。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爆竹终于响起了,吹得却不是春风,而是无边的寒风,夹着飘洒的落叶扑面而来。 侍御史府大门外贴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铁画银钩。王允和赵云等人俱站府外仔细的欣赏着这称之为“对联”的事物,不时啧啧赞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对联当然是王黎写的,王黎只不过按着前世的风俗操持了一下而已,却未曾注意到这个年代对联竟还未出现,不经意间就让对联提前出现了几百年。 王允、赵云等人甚至王贾氏都对此事颇觉新奇,一个个点头晃脑,大为赞同。在众人几经撺掇之下,王黎迫不得已和众人草草的吃过年夜饭,写下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副对联: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王黎与赵云站在一起,看着自己亲手书写的第一副对联,却并不觉得骄傲,反而直觉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那门楣上的红纸黑字直刺双眼,纸红似血,字锋如剑,甚至能闻到点点的血腥。 新的一年就是甲子年了,汉灵帝光和七年中平元年,这一年将战火绵延、狼烟四起,这一年将血流漂橹、尸骨成山,大汉的江山摇摇欲坠。 新年可是真的纳余庆?嘉节可会真的号长春? 听着耳边的欢呼,看着半空的爆竹,王黎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赵云靠近王黎,碰了碰他,低声说道:“兄长,虎子有话对你讲。” “虎子,何事?”王黎回了回神,见赵虎站在一旁,神情矛盾中带着凝重。 “大人!”赵虎拱了拱手,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在下几日前跟随老夫人进京的时候,在雒阳近郊发现我教…太平道山门门主唐客带了四五个人也进京来了。” “你确定?” 赵虎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当时在下和众位兄弟护在老夫人车轿旁,一行人尽是白衣白毡,只露出额头和双眼,但在下在教中的时候曾在邺城见过他,因此敢断定那领头之人就是唐客。” 唐客果然进京了! 王黎心中一震,和赵云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往北看了一眼,北方院落重重,坊市交错,什么也看不见。 但二人心里却十分清楚,唐客此番趁雪入京必定有所举动,而与其联系之人也必然逃不过唐芊芊和封谞等人。 王黎方才还在感叹甲子年血流成河,转眼就得到唐客进京的消息,不由一阵感慨,自己终究还是要成为端掉太平道的急先锋啊。 叹息了一口气,却见赵虎还在身前支支吾吾,急忙问道:“虎子,还有何事?” 赵虎搓了搓手,脸色渐渐通红一片,支吾道:“大人,在下回报来迟,恐贻误了大人的大事,还请大人责罚。 另外,钱乙和卢勤两位大人让属下转告大人,浚县、黎阳、滑县及魏县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出现了很多难民和行脚商,他们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他们堵在了魏郡境外,相持了十余天之后,那些难民和行脚商已经从阳平郡直奔巨鹿去了。” 越来越有些意思了,邺城,这个历史上扯起黄巾起义第一面反旗的地方,终于在王黎这只蝴蝶的煽动下,与太平道之间的那根连线啪叽断掉,不再那么显山露水。 亚马逊河边的蝴蝶抖动起来的风暴已经开始向大汉蔓延! 王黎看着赵虎一副紧张的表情,拍了拍赵虎的肩膀,笑道:“虎子,这事我能理解,不能怪你。不过,我一向治军御下极为严整,功必赏,过必罚。你提供唐客讯息应赏,贻误军情应罚。这样吧,此次就当功过相抵,下不为例!” “诺,多谢大人,属下告退!” 王黎摆了摆手,瞧了瞧天空,天色已渐渐昏暗了下来。虽然是除夕,但是毕竟大雪刚停,路上行人倒是不多,就连街头放爆竹的小孩都归家守夜去了,这才朝赵云点了点头,赵云自然心领神会,二人趁着夜色,悄悄淹没在黑暗里。 封谞府邸,二人也算是轻车熟路了,静静的摸到正堂房顶,轻轻的揭开瓦片,一束火光透过房孔照在二人脸上。 二人朝房孔瞧去,果然正堂上坐着五人,封谞与那唐客正在其列。正堂大门却是紧闭,门外分别列着两队士兵,肃穆威严。 封谞高居正位,唐客等四人分作两列。唐客坐在左边上首,下首是一个脸上一道长长刀疤的汉子。唐客的对面同样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那大汉下首则是一个白脸无须,微微发胖的男子,而那络腮胡身后挂着一顶斗笠,斗笠上尚有点点水珠落下。 显然,络腮胡刚到不久,唐客等人可能还未正式开始约谈。王黎二人对视了一眼,不觉心中振奋,静下心来仔细听着众人的对话。 果然,就见唐客朝封谞和白脸无须拱了拱手,说道:“封大人,徐大人,客虽愚钝,却也知二位大人为难之处。客只不过本教一门主而已,你们不相信本门主的保证,本门主也无话可说。 但,今日我等有幸请得我教神上使大驾于此,神上使乃教主特使,一言一行均代表教主,二位有何顾虑,尽管向神上使提便是。” 络腮胡点了点头,说道:“唐门主说的不错,二位大人如有什么要求,可尽管向本使提出。” 原来那人却是太平道的神上使,张角的特使。 王黎看着那人,只见那神上使双目炯炯有神,胡须硬如钢针,脑海中却蓦地一惊,神上使?这个称呼恍似前世的时候曾听师傅提起过,这人好像姓马还是姓牛? 只是,当时并未想到会有今日的情况,是以并不曾刻意去记忆这个名字,脑海中无论如何已经记不起来了,王黎摇了摇脑袋,驱散脑海中的杂念。 却见那封谞已站了起来,继续说道:“唐门主,咱家与徐兄身居宫中,当年陈蕃、窦武之事岂敢忘记?非是咱家信不过你,而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 咱家和徐兄既然已经决定全力协助你等,若不将后路安排好,没有贵教教主的承诺,一旦事泄,咱家岂不是在给家人招灾?” 神上使颔了颔首,说道:“不错,欲图大事先谋其身。既然二位已经决定齐投效太平,共抗暴汉,维护天地正气,本使自当代教主向你们承诺,二位的要求本教定当全力以赴。 二位有什么想法,还请毋庸讳言,直说便是。本使能答应的则答应,若本使办不到的,本使自会上禀教主,由教主亲自定夺!” 封谞顿了顿,和那徐姓男子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咱家也就直说了。 自先秦时候嫪毐(laoai)假借宦官之名入宫与先秦太后赵姬私通以来,先秦和我前汉历代帝王为免再度发生宦官惑乱宫闱之事,逐渐加强了对我等宦官的控制。 而我朝光武帝,重新光复大汉定都雒阳,宦官更是必须阉割后方能入宫。咱家与徐兄当年家贫,家中养不起,因此我二人皆被送入宫中成了一介废人。 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二人当初也曾打算在各家兄弟处过继一个儿子继承我等衣钵,养老送终,祭祀上香。 直到后来,我二人巧遇唐门主,听闻唐门主有一秘法可以使得我等重振男儿雄风,且此乃我二人亲眼所见,确信不假。因此,我二人的第一条便是希望唐门主可以不遗余力,妙手回春!” 那唐客瞥了神上使一眼,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二位大人乃国之栋梁,本教脊檩,为本教事业不惜此身,唐某怎可使英雄无后? 二位大人尽管放心,此事交给唐某便是。最早三五个月,最迟两三年内,唐某定让两位大人得偿所愿!” 太监乃阉割之人,这也可以重振男儿雄风?而且还是那封谞和那徐姓男子亲眼所见?这唐客的医术岂非更胜华佗一筹,已达到通天之境? 这特么的不是开玩笑吗! 第41章 甲子三月聚京师 王黎、赵云二人在房顶上听得莫名惊诧,脸上尽是惊骇之色,却又觉得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封谞二人为何要放下身段,甘冒奇险也要和太平道相互勾结。 宋真宗赵恒曾在《劝学诗》中说过: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马多如簇,书中有女颜如玉。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些确实如致命毒药般让人上瘾。可是封谞二人乃一代权阉,汉灵帝宠臣,千钟粟、黄金屋以及马如簇还不是唾手可得。 也只有这得不到的颜如玉,才会让封谞二人如此牵肠挂肚,才会让其二人甘冒杀头大罪也要和太平道一道反叛朝廷。不是有句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吗。只是那唐客可真有如此神技吗? 王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以后世那么先进的医学技术尚且不能实现更何况现在呢?而唐客如此信誓旦旦,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蹊跷,才引得封谞二人深信不疑。 虽然王黎想不明白,但却并不影响封谞二人的好心情。得到唐客的亲口承诺,封谞二人喜形于色,快步走到堂中,向唐客鞠了半个躬,拱手致谢道:“谞(奉)多谢唐门主成全,日后唐门主但有驱使,谞(奉)定当全力以赴!” 奉?徐奉?原来那徐姓男子单名一个奉字。 王黎喃喃了一句,脑海中似乎抓到一些什么,静下心来却又发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却听那神上使继续说道:“封大人,徐大人,既然唐门主已经答应了二位,却不知二位大人还有什么条件,敬请逐一说明。” 封谞和徐奉二人呵呵笑了一声,脸色一正,接着说道:“我二人既受贵教大恩,岂能再腆着脸皮要钱要财?咱家只有最后一点要求,还请上使务必答应。 咱家身处宫中,陛下眼皮底下,百官瞩目。因此咱家需要上使务必保证往来隐秘,在张教主成就大业之前,任何场所均不得透露咱家兄弟姓名,可行?” 神上使仰头一笑,右手高高举过头顶,说道,“二位但请放心,此事除了在座之人外,也只有本教教主寥寥数人才知我等关系。本使今日向天起誓,如有泄露、告密、出卖二位大人者,本教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当斩杀此人,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封谞和徐奉二人看了一眼,齐齐颔首站立堂中,伸出右手摊开放置胸前半空,说道:“神上使、唐门主、高旗使,我等既然已经达成协议,从今之后自当遵从教主吩咐!” “哈哈,说得好!” 神上使与唐客及高旗使快步走到堂中,各自将手叠在其上,齐声低喝道: “三月初五,齐聚京都。废除刘汉,改天换地!” 三月初五? 甲子年三月五日!王黎心中一震,这就是太平道的起义之日了!不对,自己记得师傅当初说过,太平道起义因叛徒唐周的出卖,导致起义提前,可是眼下这唐周一直都没出现,唐客倒是发现一枚。 究竟是自己记差了,还是历史记载不准确,再次操蛋? 明日就是甲子年第一天了,距离三月初五不过两个多月时间。这两个月之间具体又发生了什么? 王黎一时神情激荡,不小心脚下一用力,只听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谁?” 只听一声呵斥,神上使已仰头看见房顶一道窟窿,一把抓过一旁的长枪,疾刺而出。 赵云一拉王黎,在房顶轻点几下,待那封谞、神上使和唐客等人带着士兵出来,屋顶早无人影,只有两道飘鸿在远处交错的坊市房顶和高墙上高低纵跃,转瞬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封兄,”徐奉跟着跑了出来,向封谞询问道,“此贼或许已听到我等谈话,若是泄漏,恐遭大祸,是否需要奉去调取些士兵过来,搜寻一下?” “搜,当然要搜!”封谞不假思索唤过家中一个管事,说道,“你待会持我名帖前去请雒阳令,就说本官家中被盗,陛下所赐的梨花玉如意也被盗贼所取。” 天子亲赐玉如意被盗,那可是通天大案啊! 徐奉一惊,问道:“封兄,这是不是动静太大了?若是那二贼孤注一掷,反咬我们一口可如何是好?” 封谞像一只老狐狸般,眼睛迷城一条缝,阴笑着说道:“嘿嘿!不管是大张旗鼓也好,明察暗访也罢,总逃不离雒阳令手中。他还敢绕开咱家直接上奏陛下吗? 等那雒阳令来到之时,唐门主和上使已不在咱家府中,查无对证,就是借两个胆子给他,也不敢因风闻奏事得罪咱家。而且如此一来也可以通过雒阳令传诸于陛下之耳,咱家可是家中失盗。” 封谞眼神中闪过一丝狠绝,在脖子下用手比了比接着说道:“更何况此贼子身手敏捷,武艺卓绝,必然非一般的江湖人物,此类人物多半孤傲不群,又怎会受人驱使? 既然如此,这些贼人虽武艺高绝,于咱家而言也不过草芥而已,又有何惧哉?我等只要找到他们,到时候如此如此,岂不更加省心?” …… 半晌后,侍御史府,书房。 “此二贼身受陛下洪恩,怎敢勾结太平道,背叛朝廷?他二人的心肝被狗吃了吗?”王允听了王黎和赵云的讲述,气得怒发冲冠,一拳头砸在案桌上,喝道,“老夫要立即入宫,请陛下立即捉拿叛贼!” 说罢,王允起身欲离去,却见王黎站了起来,挡在身前。王允轻斥道:“德玉,你这是要干什么?” 王黎直视着王允的双眼,说道:“二伯,稍安勿躁!今日乃一年的除夕,陛下或许此时正在北宫和皇后及各宫娘娘游园庆祝呢。 且不说二伯此去打搅了陛下雅兴,惹得陛下不快,更为关键的是二伯你可有证据证明封谞、徐奉二人与太平道有染?说不定封谞、徐奉二人此刻已经入宫正在陪着陛下玩的兴高采烈,您说陛下是信您还是信那二人?” “我并州王家世代为国,忠君为民,陛下岂有不知之理?”王允眼中显出决绝的神情,说道,“只要老夫说动陛下搜查封府,定能找出那二贼勾结太平道的证据!” 王黎摇了摇头,根本就不看好当今汉灵帝的明辨是非和治理朝局的能力,汉灵帝这厮根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历史中,汉灵帝也是直到黄巾军在东汉八州二十八郡杀官夺府,危及自身的位置和性命的时候,才慌了手脚如梦初醒,急忙命令何进为大将军,率皇甫嵩、卢植、朱儁、董卓等人镇压起义。 指望这样的一个人明断是非,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王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道:“二伯!太平道一直以来打着黄老之术的旗号,与朝中官员多有往来,甚至宫中娘娘也多有信老黄之术之人,陛下又岂能不知? 二伯,难道仅仅只凭借您的只言片语,就能让陛下相信太平道谋反一事?就能让陛下相信朝中官员、阉竖嫔妃与太平道狼狈为奸?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以封谞和徐奉二人的精明,他们与那神上使、唐客等人勾结,以我之口传汝之耳,又怎会将往来密信、要件宣诸于世?” 王允黯然的坐在小枰上,思索了片刻,才抬头问道:“德玉,那依你之见,该当何如?” 王黎自然明白王允不过是气急昏头罢了,王允日后可是一手剪除手掌十万西凉铁骑,威慑朝局内外的董卓之人,又岂会仅仅是一耿介之士? 王黎倒了一杯茶递给王允,轻轻帮其拍了拍肩,说道:“二伯,还记得您曾和黎说过的话吗?‘壮大有可能,楼塌却未必’!既然二伯你也清楚这些人不过秋后的蚂蚱,又何须为此动气?只需要遣一忠臣良将控制住京都、皇城守卫,力保雒阳不失即可。 雒阳不失则天下安,至于其他的,又何须担心?无非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届时一旦天下大乱,借陛下之势,兵卒之威,重开‘党锢’,重兵围剿,且看他如何蹦跶?” “不错,确实是老夫心急了。” 王允休息片刻,神色渐渐正常又恢复到往日的精明,点了点头说道:“德玉,子龙,你二人可愿军中效力,执掌一部军马?” 不待赵云发声,王黎已抢先道:“二伯,若我等军前效力,魏郡又当如何?” 王允将茶杯轻轻放下,看着二人语重心长的说道,“浅潭怎能卧深龙,你二人乃天纵奇才少年英杰,文韬武略皆是不凡。一郡之格局对于你们而言终究太小,如今机会已现,你等可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关键时刻还要有壮士断腕之决心啊!” 壮士断腕? 王黎当然知道历史中的王允确实不乏此类的决心,豫州刺史期间与张让斗争失败立即去官隐居,出任司徒时又以貂蝉一弱女子的性命离间董卓、吕布,使得显赫一时的董卓灰飞烟灭。 “可,邺城毕竟……” 王黎叹了口气刚欲开口,王允大手一挥便打断了话头:“老夫知道你还牵挂着魏郡、邺城,但好男儿当以大局为重,邺城一县之地在整个大汉版图中不过沧海一粟。 老夫与你皇甫伯父对你予以重望,你又岂能坐井观天,眼界视野局限于一隅,因一郡县而放弃重振天下的重任?至于魏郡、邺城,老夫立刻修书张元修,相信以张元修之能力还不至于控制不了魏郡吧?” 自己都还未开口,就被二伯以大义的名义压了下来,这还能说什么呢?说自己仍旧希望待在邺城,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扯淡,那不是正直,那是虚伪! 王黎不由一阵苦笑,和赵云对视了一眼,齐齐直起身来,拱手道:“既然如此,黎(云)愿往!” 第42章 金戈铁甲将军梦,愿学骠骑从军行 翌日,汉灵帝光和七年正月初一,侍郎府前。 看着气势恢宏的侍郎府和站在府前的皇甫灵儿等人,赵云一阵感慨,前一阵子的相处,又有谁能猜得到这陵儿居然就是北地太守、侍郎皇甫嵩的大小姐皇甫灵儿,而且眼前这位好像还是这座府邸的半个主人? 王黎白了赵云一眼,不顾赵云戏谑的眼色,一手揽着至儿,从马上轻轻跳将下来,陪着灵儿走到最后一辆轿子旁,打开帘子,亲手搀扶着王贾氏出来。 “灵儿姐姐,这就是你家的府邸吗?好漂亮!比少主在邺城的府邸都大!”至儿打量着眼前的府邸,只见侍郎府精美华贵,富丽堂皇,围绕着皇甫灵儿兴奋的说个不停。 刚出轿子的王贾氏不由莞尔,一手牵过至儿,一手拉过灵儿,打趣道:“灵儿,伯母已经回京城些时日了,怎么不见你过来看看,莫非已忘记伯母了吗?” “伯母!” 灵儿一改往日洒脱,脸上现出淡淡的绯红色,嘴唇欲启却闭,一双眼珠子剜了王黎一眼:“灵儿早就想来看您了,只是灵儿阿母最近不允许我出门,还请伯母见谅!” 王贾氏哈哈一笑,拍了拍灵儿的手,慈爱的说道:“我大汉的习俗伯母可还记得。走吧,陪伯母去见见你阿母和大人。” 皇甫嵩和灵儿阿母早就等候在门前,王允、王贾氏等人一一上前见礼。 待众人进入府中,王贾氏、至儿等女眷自然由灵儿及灵儿阿母陪同去后院聊天去了。王黎倒是想陪着阿母进去,顺便和灵儿那妮子聊聊天。 话说那小妮子自那日之后,就再未来找过王黎,王黎当然也明白婚前二人不再适宜私下见面,只是觉得心中痒痒,可是被王允眼神一蹬,也只得讪讪的和皇甫嵩、王允、赵云等人一同来到大堂上。 众人分席而坐,王允自是将昨日之事与皇甫嵩一一说明,皇甫嵩沉思了片刻说道:“德玉的处置应无问题,不过,你们也不可放松对那唐客、什么鬼使和封徐二者的监视,既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能让这些人脱离咱们的视线。” 王黎拱了拱手,说道:“伯父尽管放心!封徐二府以及和顺坊唐记瓜果肆,我们早已安排了几个兄弟轮流监视。” “不过…” “不过什么?” “自那日之后,太平道的唐客和那神上使自那日之后便从我等眼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还有这事?”皇甫嵩脸色渐渐沉重,想了想接着说道:“雒阳依邙山,望伊阙,据虎牢,控汉关,秦岭作障,黄河为屏,乃我大汉京畿,四战之地,雒阳不失则天下安并非一句虚话。 嵩原本以为那太平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本不足虑。但是现在看来,这太平道出手果然不凡啊。如果太平道出奇兵抢雒阳,则可北联并冀,西接凉州,南通荆豫,东制兖州,我大汉必定危也,看来,这张角已经想到我们前面去了。” 取雒阳而剑指天下? 王黎心中一惊,原来张角勾结封谞、徐奉等朝中官员,并非只是简单的占领雒阳直捣中枢,而是打算直接通过雒阳来操纵天下变局! 试想一下,如果雒阳一旦被太平道所控制,等于直接在大汉腹地插上了一把钢刀,灵帝号令不出宫门。而天下州牧从来就不乏狼子野心、雄心勃勃之人。只要张角能够抵挡住前期的救驾大军,时间一长,既无天子之号令,还有何人为汉灵帝效死力? 而那些州牧呢?一旦有利可图或者利益冲突,必然挥兵相向,大汉朝将瞬息间土崩瓦解,陷入军阀割据,州郡混战之中。 届时,待雒阳平定后,张角再以雒阳为根基,再挥师江南,剑指西北、饮马辽东,说不定依靠这太平道多如牛毛的教徒还真能成其大事! 这张角胸怀山川,心藏沟壑,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教之主,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可惜啊,你张角遇上了我,纵算没有唐周,难道我王黎就是吃干饭长大的吗? 王黎摇了摇头说道:“伯父,黎明白了。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黎和子龙会尽快探查到这唐客和那神上使,然后将其绳之以法,破除太平道在京中的部署!”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必须确保雒阳的安危,而要保雒阳安危,则必须打断太平道在京中的部署。唐客和神上使,便交给你和子龙,封谞与徐奉二人就容老夫与子师兄应对可?” 众人正谈论间,却见管家从大门外疾步进来,在皇甫嵩耳边嘀咕了几句,皇甫嵩冷笑一声,说道:“嘿嘿,想不到此小儿竟还有这等本事,看来老夫还要重新估量估量他的轻重了。” “义真?”王允端起酒觚,遥遥敬了一下,眼神中露出质询的意味。 “那封谞小儿昨夜待德玉和子龙离去后,竟直接找雒阳令报案,说其府中遭贼,陛下亲赐的梨花玉如意被盗。”皇甫嵩脸上掩饰不住的冷意,说道,“更离谱的是,封谞以为德玉和子龙不过两游侠儿,雒阳令如今正率麾下捕吏和士兵,挨个客栈和坊市的搜查呢!” 王黎和赵云一阵后怕,幸好早日搬到了二伯府邸,否则那高升客栈被封谞等人一阵搜索,岂不打草惊蛇? 王允却捋了捋胡须,笑道:“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原是此辈的能力。不过,我想封谞如此大张旗鼓的搜索德玉和子龙,除了想打草惊蛇外,恐怕更是想让陛下及众官先入为主吧。” “无非贼喊捉贼的招式罢了!”皇甫嵩讥笑一声点了点头,突然神情一动,恍若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德玉、子龙,你二人可曾愿去军中发展?” 王黎、赵云二人相视一笑,朗声道:“金戈铁甲将军梦,愿学骠骑从军行。黎(云)但凭伯父(大人)安排!” 王允老怀大慰,抚掌笑道:“义真,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老夫已于昨夜咨询过德玉和子龙了,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嘿嘿,子师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皇甫嵩捋须笑道,“前阵子北军五校射声校尉马日磾与老夫饮酒之时,曾提到军中司马因染病身亡,正愁没有人协助其执掌射声,子师兄,你说这岂不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虽然那些官宦显贵,想争此位置的倒是大有人在,但是以德玉和子龙的聪慧和身手,还不甩那些庸人几条街?” 王允点了点头,抚掌笑道,“不错,只要德玉和子龙能够入选北军五校,一则遂了德玉和子龙的心愿,其次一旦德玉和子龙掌控射声,则在京畿重地埋下一颗楔子。 将来那封谞、徐奉不管怎么蹦跶,只要军队在我等手中,岂不是举手之间就能灭了他?” 北军五校?听着倒是不明觉厉非常靠谱,可王黎对大汉军制却是一无所知,不免一头雾水。 皇甫嵩看了一下王黎迷茫的眼神,轻笑一声解释道:“北军五校原是北军八校,既中垒、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胡骑和虎贲八营。各营均由一名校尉统领,秩两千石,校尉下另设军司马一人秩一千石、军候四人秩六百石。” 北军八校乃是前汉武孝帝为扩充中央军队实力,改中垒令为中垒校尉,后又新增屯骑、越骑、步兵等七校,合称北军八校。我朝光武帝改制为北军五校,其中中垒营被取缔,原胡骑并入长水,而虎贲则纳入射声,仅留下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和射声五营。” “那他们的分布和布置又是如何的呢?” “这才不愧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看中的人,这句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皇甫嵩笑盈盈的看着王黎和赵云,给二人满上一觚酒,接着说道。 “屯骑主要是我汉人组成的重骑部队,步兵则执掌驻扎于上林苑之汉人步卒及少量轻骑,越骑却是由附属越人组成的轻骑兵,而长水则主要负责长水和宣曲的防卫,其构成主要为匈奴投靠我朝的胡人骑兵,至于射声,自然是执掌我朝羽林军中弓箭手。 这五校均为我大汉中央直属精兵,帐下尽是桀骜之士。德玉,子龙,一旦你二人入主北军切记军中不讲道理,只讲论头。切勿麻痹大意,堕了自己的名头!” “伯父请管放心,黎和子龙祖传老中医,专治各种不服!” ……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从皇甫嵩府邸回来不过三五日,赵云的北军五校射声第二曲军候的任命已放在侍御史府案桌之上。 王黎的射声军司马倒是出现一些波折,毕竟那是秩比一千石的职位,朝中及皇室宗亲争夺此位的人大有人在。 比如皇室宗亲当今陛下堂兄弟辈、灵思皇后何家、四世三公袁家、并州王家和安定皇甫家等。 一时间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是汉灵帝明白何家及刘家尽是些酒囊饭袋之故,还是出于笼络世家的原因,最后还是由竟直接拍板,在袁家和王家及皇甫家两名候选人之中选择,一切皆等殿前比试后再行定夺。 当然,王家及皇甫家的候选人就是王黎。 而参加殿试的另一人,则是四世三公袁氏一阀推荐的候选人,也是王黎的便宜连襟虎贲中郎将袁术袁公路麾下的第一大将,纪灵! 第43章 殿试 光和七年正月初八,正是王黎殿试的日子。 王黎一早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随着王允和皇甫嵩早早的来到皇宫德阳大殿。 德阳殿,乃东汉皇宫最大的殿宇,据说在离雒阳几十里的偃师城也能遥遥望见德阳殿。 李尤曾在《德阳殿赋》中提及:开三阶而参会,错金银于两楹。入青阳而窥总章,历户牖之所经。连璧组之润漫,杂虬文之蜿蜒。尔乃周阁币,峻楼临门,朱阙岩岩,嵯峨概云。青琐禁门,廊庑翼翼,华虫诡异,密采珍缛。达蔺林以西通,中方池而特立。果竹郁茂以蓁蓁,鸿雁沛裔而来集。 此赋道尽德阳殿之繁华宏伟,纵是王黎在后世早已见过什么上海世界金融中心、广州小蛮腰之类,但仍禁不住的暗自惊叹这德阳殿的华贵与雄伟。 “臣北地太守、侍郎皇甫嵩,侍御史王允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黎有样学样的跟着皇甫嵩和王允跪拜下去。 还未跪下,就听见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轻轻说道,王黎已顺势站了起来,趁抬头之际,暗暗扫视了一下上方。 只见德阳殿中已经高高的坐着一人,头戴通天冠,黑色通天冠按十二旒排列,身着冕服,玄色上衣,朱色下裳。王黎眼力极好,见那人虽只三旬上下,却是面色苍白眼袋极深,二目无光唇色无华,显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这便是当今天子汉灵帝刘宏了! 一番参拜后,王黎自知朝堂上并无自己的位置,稍稍扫视了一下汉灵帝,便悄悄的退到最后一排。 四周早已占满了朝臣,有的胡须皆白,老态龙钟,有的正值壮年,神采奕奕,有的黑面虬髯,有的白面无须,俱皆穿着黑色淄衣,跪坐在朝堂两侧,板着一张面孔,并不说话。 躲在众人身后,倒也落得自在,可惜的是,满朝文武除了王允和皇甫嵩外,也仅‘认识’一个封谞,余皆不识。 一个年轻的宦官扯起公鸭嗓子站在殿前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便见一名老者手执笏板疾步来到殿中,跪直身子道:“老臣袁隗有事启奏:自去岁至今,我荆州、扬州等地先后暴雨成灾,而益州又遭泥石流,数州治下黎庶流离失所,百姓背井离乡。又陛下禁锢士人及行三互法以来,幽、冀州多职去官,久缺不补,若一旦幽、冀二州有变恐力所未逮。老臣恳请陛下除党锢,启贤士,遣干员赴荆、扬、益、幽、冀五州,已解万民之困!” 三互法,乃东汉皇室为防止士族门阀结党营私,祸起萧墙,特制定的法例,其中规定凡婚姻之家及幽、冀两州不得交换为官。大汉十三州竟有十一州不能担任幽、冀两州的官职,以至两州缺员最重。 “陛下不可!” 一白面无须,大腹便便的中年急忙跪在地上,呼天抢地道:“陛下!前番陈蕃、窦武、李膺、杜密、陈寔、范滂等人结党营私,发动九月辛亥政变,实乃叛国背君。 其心腹、学生和同党不知凡几,而陛下仅仅加以禁锢,这已是陛下莫大的恩德,又岂能因太傅一言而赦之? 三互法更是未雨绸缪,为我大汉之新律,以防门第朋党比周,私下权相授受之良法,更不能轻易更替。” “又是张让这狗贼!” 听得旁边一官员低声骂了一句,王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白面无须正是十常侍之首张让。张让深受汉灵帝恩宠,与赵忠二人并称“让父忠母”。 既然张让站了出来,看来士子与宦官之间的争斗又要开始了。 果然,就见袁隗已经匍匐于地,老泪纵横:“陛下!先圣曾言:‘性相近,习相远’。嗜恶之本同,迁染之涂异。刻意则行不肆,牵物则其志流。 陛下,陈蕃、窦武、李膺、杜密、陈寔、范滂等人素无私下往来,其情品亦万区,质文更异数,不过是忠君爱国,陶物振俗相投而已,岂能以党言之? 而众人或已亡故,或归山林,自是不提。但今天下数州少员缺吏,若不及时解禁以补各地缺员,州郡运转不灵,黎庶更待何处?” 二人在朝堂中吵得异常火热,朝中一众官员:袁逢、王允、杨彪、赵忠、段珪等人也纷纷加入其中,德阳殿中一时间鼻涕与眼泪齐飞,俚语共典故一色。 俚语倒还能明白一些,可是那典故简直就是诘屈聱牙,王黎只听得头昏脑胀,干脆躲在角落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旁边一名官员轻轻扯了他一下,王黎睁开双眼,才发现朝堂一片清净,众人皆是齐刷刷的看着他。 “陛下唤你!” 那官员在耳旁轻轻低语了一句,王黎感谢的看了那官员一眼,缓步走到朝堂下:“陛下可是在叫微臣?” 除了皇甫嵩和王允倒是一脸惴惴不安,余下众人皆是想笑又不敢笑,汉灵帝本来也甚是恼怒,却见王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见得也是不耐朝堂的争斗,倒和自己一般,不免萌生出些许知己的感觉。 摆了摆手,说道:“难道这里还有另一个贼曹掾吗?” 皇甫嵩和王允暗暗松了一口气,众人却是很诧异,汉灵帝一向荒淫无度,随心所欲,在党锢之后更是视颜面如生命,士子言语间但有不合随即流放或扔下大牢,本以为王黎失了礼数,必然会龙颜大怒,谁知却轻轻放过。 王黎倒也没有忘记适才的礼节,自是跪拜道:“微臣起自微末,不懂朝中礼节,还请陛下恕罪!” “朕听闻你乃王越之后?”汉灵帝眼角挑了挑,王黎却自觉跟不上汉灵帝的节奏,听他接着说道,“当年王越身为朕之剑师,一身武艺胆识俱是不凡,你即为王越之后,想必剑法甚是了得。 朕准你戴罪立功,如果你今天能够战胜纪灵得到北军五校射声军司马一职,朕赦你无罪,否则两罪俱罚,你可敢应下!” 众人一片哗然,这王黎与那纪灵还没有开始比试,陛下就已经开始偏袒了?是因为陛下还心眷王越,还是刚才那事陛下又开始恼上了袁家? 王允不动声色的向王黎微微点了点头,王黎心下了然,心中已是一片敞亮:“微臣剑法确是来自阿翁所遗剑法,但微臣一切皆源于自行摸索,与阿翁相去甚远,恐污陛下龙目。微臣既蒙陛下厚恩,自愿倾力一试,不负陛下所望!” “说的好,朕就等着你大放异彩!”汉灵帝点了点头,脸上仿佛有了一丝笑意,转向站立一旁的小宦官喝道。 “摆驾校场!” …… 众人随汉灵帝来到校场,校场上黑甲森寒,赤旗翻飞,一众士兵分立四周,扶着刀,握着钺,脸色肃穆,似刀钺一般冰寒。 待众人按各自位置站立后,汉灵帝点了点头,问道:“让父,司空、王卿,殿试一事,你们商量的如何?” 张让出列,看了看四周的士兵,说道:“回陛下,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北军五校乃我大汉之精锐,其中射声又是重中之重,要想协助马校尉执掌射声军司马,让士兵信服,必须武艺卓绝,御射出众。 老臣等经过商议,决议连赛三场,最终胜者当为军司马。而第一场则考御射之术,在百步之外立一箭靶,二者在马上张弓,射中红心者获胜。第二场考较二人武艺,由二人对打,不拘武器,以三十招为限,仍在红圈中者为胜。” “哦,那第三场呢?”汉灵帝斜视了袁隗一眼,问道。 听到汉灵帝的话,张让自然心神领会,心中暗自高兴,看了一眼袁逢,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第三场考题,届时还请陛下出题。” 袁逢与袁隗二人面面相觑,第三场原定的是由太尉杨赐出题。杨赐虽不说一定会偏向二人,但至少不会刻意为难这纪灵。 可惜张让这贼子公报私仇,转瞬间就将第三场的决定权丢给了陛下。 袁逢和袁隗二人倒不至于有多关心纪灵,只是那纪灵乃嫡子袁术的手下大将,一则实在赖不过袁术的请求;二则虽然和王允关系不错而且还是姻亲,也算得上志同道合,但毕竟这关系着袁家的颜面,既然已经将擂台打倒陛下眼前,又怎会不期望自家获胜呢? 当然,最重要的却是一旦纪灵得到屯骑军司马之职,袁氏一族在京都的触角将更加的广泛了。 只不过,二人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果。 张让那厮公报私仇,转眼就把第三场的决策和决断直接丢给了陛下。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因王越之故和刚才劝谏一事,陛下已经将胜利的天平轻轻拨向了王黎。 二人吃了一个暗亏,尚在暗悔,就听见场上一声吆喝,“比赛开始!”就见王黎和纪灵二人已向场中走去。 纪灵牵过一匹枣红马翻身而上,却见王黎走到一匹白马旁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马驹,并不停的在那马耳边喃喃私语,那马白洁无暇身无半点杂色,不由咧嘴大笑:“王家小子,又不是娶媳妇,你摸那么久干甚?” 虽有陛下在侧,周围官员和士兵饶是一阵哄笑。 纪灵这话说的极是无理,王黎却并不气恼,抬头看了看在马上得意洋洋的纪灵,面不改色:“王某从小陋居深山,没见过骏马,只是一时喜欢便和马儿聊聊。却不知原来纪大人娶媳妇前都要先摸上一阵,王某实在孤陋寡闻。” “哈哈!”这下连汉灵帝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你!” 纪灵鸱目虎吻,气恼的看了王黎一眼,朝身旁一士兵喝了一声,脸上转而一副藐视和挑衅之色:“给我取一张三石的弓来!” 能张得三石弓,这纪灵也算是身负勇力之人了。 只是很可惜,他遇到的是一个剑法和力量俱皆出众的王黎,还是一个早已今非昔比的王黎。 三石弓?不过是三百六十斤,按后世的算法也就一百八十斤罢了。 王黎暗自摇了摇头,这才慢腾腾的骑上马,纵马漫步到那士兵身前,也取了一把三石的长梢弓,甚至顺手拿了一壶斜背在背上,喃喃自语道:“王某力气甚小,也不知是否拉得开这三石的强弓。” 听到王黎的私语,又见王黎背了一壶箭,显然是底气不足了。 纪灵随便从士兵手中取过一支箭,摇了摇头:“见面不如闻名,闻名不如见面,纪某也曾多次听得阁下的大名,本以为阁下定是一方英雄好汉,原来却是一个绣花枕头。” 王黎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赧色,惭愧的向纪灵解释道,“是的,是的,纪大人说的是!王某小时候家里落魄,以前在山中打猎用的也不过是些竹箭和自制桑木弓,这铁箭长梢弓却还是第一次使用,还请你勿怪!” 言毕,看着纪灵手中的那一支箭更加惭愧了,王黎脸上迅速升起一堆红云:“纪大人,你就用一支箭?” 纪灵轻蔑的一笑,扬了扬手中那支箭,笑道:“要中红心,一支足以!”说罢,双腿一夹,枣红马如箭一般绕着校场盘旋腾挪,向那举旗士兵飞奔而去。 纪灵虽说长相有些凶恶,但也有武人风范,浑身上下桀骜不驯,说白了就是霸气外泄、锋芒毕露,怎么看怎么让人热血。 反观王黎,王允和皇甫嵩赞得像朵花儿般,却御不了快马,张不得硬弓,使不得准箭,怎么看都不像白马王子,反倒如被妖精绑着丢在洞里准备下锅的唐僧一样,哦,不,那个时候还没有唐僧,所以也只能如病鸡瘟狗一般。 也不知皇甫嵩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哭着闹着要把女儿嫁给他。 杨赐、袁逢、张让等人看得连连摇头,汉灵帝也是一脸的苦瓜样,这王黎是要打朕的脸吗! 王黎自是猜测不到众人的想法,依然慢腾腾的夹着马匹,朝着反方向行去,眼见得纪灵已到达举旗士兵前方,正勒缰驻马,弯弓搭箭,这才双腿一用力,白马长嘶一声,声若龙吟,踢踏、踢踏飞纵几步,如云一般向那举旗士兵飘了过去。 速度之快,令众人瞠目结舌。 切!又不是单纯的比马速?还是让你看看纪某的百步穿杨神箭! 纪灵心神一紧,撇了撇嘴,双脚紧紧夹住马背,眼似铜铃,弓如满月,手指轻轻一放,“嗤”,只听一声绢帛裂响,长箭带着风声向箭靶红心呼啸而去。 第44章 长剑争短长 一箭出手,纪灵便知道自己赢定了,多年射箭培养出的第六感自己又怎会不知? 眼看长箭就要射中红心,纪灵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张狰狞的脸孔竟似绽开朵朵春花。 陡然,听得身旁一声大喝,仿佛舌绽春雷,一支箭亦如疾风般飞出,直接吹散了纪灵脸上的花儿朵朵。 纪灵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却发现原来这些真的只是以为而已。 王黎那一箭竟后发先至,一箭正中自己长箭的箭簇,“叮”的一声,两支箭仿佛一对鸳鸯紧贴着飞出数十步,双双掉在地上。 果真是鸳鸯傍地走啊! 笑容尚未消散,又听得耳旁“夺、夺、夺”几声,只见那箭靶上一瞬间已插上了九支利箭,上下左右各有两支,红心处却仅只一支,九支利箭在箭靶上整整齐齐的码出一个大大的“十”字! 四下一片安静,须臾间声若鼎沸,校场中的士兵何曾见过如此神技,已然手举斧钺“嚯嚯嚯”的高声呐喊,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纪大人,看来你说的一支箭并不保险啊!”王黎悠悠的说了一句,已经策马回转,这一回却是健马如飞,一眨眼白马便似白虹贯日掠至众人身前。 王黎轻勒缰绳,白马一声长啸,前脚踏在半空,一人一马威风凛凛。轻轻拍了拍白马,将箭袋和弓箭挂在马鞍上,王黎翻身下马,深施一礼:“回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听着仿佛侥幸一般,却没有人认为那是侥幸,就连纪灵也不会那么认为。 以箭御箭,此法简直就是旷古未闻,就算陛下当众下令众人将宫中和民间的书籍都翻上一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以箭御箭的记载。古之养由基,前汉李广将军,箭法卓越超群,也不过百步穿杨力穿七札而已,又何曾听过二人有此绝技。 众人皆是惊讶,都以为王黎的箭法亦能比肩古人,却不知这是王黎日积月累的结果。 他本人极是聪慧勤奋,在武学天赋上又甚是不凡,就算师傅见惯了道教中高人,也曾对他的武学天赋赞不绝口。 而自从练习《庄子心经》以来,内力、视觉、听力、灵魂以及武学的领悟更是一泻千里,哦,不,是一日千里,甚至有的时候都已经觉得自己就是庄子《逍遥游》中的那条鲲,水击三千,扶摇九万。 再加上日常和赵云这位当世高手的对决,他的武艺早已并非昔日吴下阿蒙。 别人都以为他一箭射中飞行中的箭簇是多么的神乎其乎,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切不过熟能生巧尔。 他现在的触觉、精神甚至第六感都已快达到自身的巅峰,别说纪灵的箭,就是树上嫩蕊轻微的抖动,天空中落叶飘动的轨迹,他也能清晰的感知,他离一流的武将境界仅差毫厘,一步之遥。 纪灵的箭,虽然凶猛迅疾,可毕竟还有迹可循。 人们常说一力降十会,但真正可怕并不是极限的速度和力量,而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 比如赵云的枪和女人的心! 汉灵帝仿佛从震惊中苏醒过来,抚掌笑着问道:“司空、太傅,这局获胜者却是谁?” 还能是谁?纪灵的箭还在地上呢!这你妹赤裸裸的打脸呢! 袁隗在心中咽了咽口水,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苦涩的说道:“当然是德玉胜出!” 看着袁隗一副苦相,汉灵帝竟似异常的满足,眯着双眼,舔了舔嘴唇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第二场吧!” 纪灵早已站在圈中,侯立一旁。刚才已经输了一局,那是自己箭术不如人,可刀术才是自己的看家本领,自己练刀二十余年,打遍中郎将帐下无敌手。 如果再输了,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看着王黎踏入圈中,纪灵手中一抖,一把三尖刀插在地上,明晃晃的刺眼,说道:“此刀名唤二月伴银峰,重约五十斤,乃我昔日毫末之时,用百斤精铁锻造而成!” 那三尖刀左右二刃如月,中间一尖却凸起五六寸长,看上去银光闪闪锋利无比。 “二月伴银峰”,果然好名字! 王黎点了点头,手中剑鞘飞出弃之于地,手中一把银灰色的长剑血迹斑斑:“此剑三尺二,重约两斤五。既无显赫之名,也无精铁之实。剑虽无名,其锋却利。开封至今已饮十数人之血!” 二人渊渟岳峙,眼神中一丝丝凝重。 众人却是阒无人声,目光全都聚焦在场中。一个是袁术手下第一勇士,凭一己之力在京都创下偌大的名头;一个是灵帝剑师之子,生于名门却起于草末,刚才一手飞马纵横以箭射箭,已是征服了大家。 天地仿佛已经肃杀,西风乍起,一片落叶随风轻轻飘入场中,却仿似点燃了炸药库。 纪灵大喝一声,纵身飞起,三尖刀已割破空气,宛如一条银色蟒蛇从天而降,势如破竹直取王黎。 一寸长,一寸强。 王黎还记得《三国演义》中曾记载着纪灵曾于关羽在盱眙激战三十回合不胜而退。是的,只是不胜而退,并没说就是败了。 看来这纪灵的武艺或许不如关羽、张飞等人,但却不见得会弱上多少。 心下自然谨慎,脚下游龙疾步连续两个闪避,避开纪灵的千钧之势。手中长剑在地上一拖,划过一道道火星,脚底一蹬,如鹰隼展翼扑向纪灵。 手中长剑急变,直刺,反撩,顺劈,格挡,种种应变何止一端?如梨花飞舞,又似飞雪普降。只听得“铮铮”之音络绎不绝。 片刻间,王黎已打断纪灵的刀势,欺身而上,如海底游鱼般黏在纪灵四周。 王黎已拉近与纪灵的距离,三尖刀反而不易施展开来,而王黎的剑却剑剑直指纪灵要害。 一寸短,一寸险。 众人看得心惊胆寒,只听闻过纪灵一把三尖刀打遍东都,王黎掌中无名剑技压魏郡。 却没想到二人一出手便是白刃相接,生死搏杀。 但见: 三尖刀如月,朵朵银辉照天地;无名剑似雪,点点寒芒贯日月。场中烟尘滚滚,鹰啼猿鸣;圈内刀剑茫茫,虎啸龙吟。纪灵手执三尖刀英姿飒爽,王黎掌握无名剑八面威风。 二人激战了二十来个回合,场中烟尘弥漫,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摇,早分不清场中两道人影,只是感受着场中的刀光剑芒,金戈之声,就已让人胆寒。 看看即将三十个回合,只听得场中一声大喝,“砰!”的一声,一人已倒飞而出,落于圈外。场中独立一人,斜靠长刀,脸上阴晴不定。 虽然二人激斗仅仅三十余合,可是尘土弥漫,二人身影如蝴蝶般场中穿梭,时起时伏,到后来更是二人胶着在一起,众人尽皆提了一口气在嗓子眼,是以适才场外竟无人看清楚二人胜负之分。 直到尘雾分散,众人才发现原来成败已论胜负早分,王黎胸口一个大的脚印,持剑立于圈外,而圈中之人赫然正是纪灵。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袁逢、袁隗二人更是喜形于色,不住点头赞叹。 只有纪灵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场比试是自己输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 纪灵手杵二月伴银峰,斜斜的将重心往刀上移,努力的压制着胸口的气血,只怕一不小心一口老血就将喷射而出。 他凶悍如虎,在三尖刀上更是浸染了数十年,一刀接一刀的劈出,本以为王黎不过是浪得虚名被人高高的抬起,一个才十七八岁的青年又能有多少武力。 可是王黎一上场,他就知道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王黎狡若狐狸,身似游鱼,王黎仿佛知道三尖刀的优劣之势,三尖刀适合大开大合,战场冲阵,却不耐于近身搏斗。他一上场便利用地势和身法迅速接近自己,迫使自己回防。自己也算力道无穷,可是王黎的力道更若碧海潮生,连绵不断滔滔不绝。 整整三十回合,除了前面几招之外,自己一直都在尽力或者说勉力防守,王黎的剑法如汪洋般一浪卷过一浪,一浪更胜一浪,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休要说取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海浪吞没。 所以纪灵知道自己错了,两军对阵,岂能犯错? 错了就是输,错了就是死! 纪灵颤抖着摸了摸颔下的胡须,不由一阵苦笑,幸好王黎手下留情,不然等待自己的恐怕便是一命呜呼,身首分离。至于王黎胸前的脚印,貌似被自己踢了一脚,可是谁信呢?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自己是不信! 纪灵喘了喘气,终于将气血压了回去,方待站直身子,却见王黎已向汉灵帝走去:“陛下,纪兄武功高强刀法出众,王黎虽是竭力争斗仍是不敌,这一局乃是微臣输了。” “德玉!” 纪灵感激的朝王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弃刀匍匐在地说道:“陛下!这一局乃是微臣输了,而且输的心悦诚服。” “恩?” 汉灵帝和众臣看得目目相觑,这不是一场争夺军司马胜负的争斗吗,怎么还打出惺惺相惜了? 袁隗更是瞪了纪灵一眼,喝道:“伏义,陛下面前不得妄语!按陛下之规则,德玉已然落于圈外,自当论输!” “大人,确实是在下输了!”纪灵面含愧色的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来将胡须视之于众。 那胡须已紧贴颔下,像被割过的韭菜一般整整齐齐。 众人看了一眼王黎手中的剑一阵心寒,若是王黎的剑再往上一点,或是再进去一点,后果将不堪设想。 汉灵帝扫了一眼袁隗和袁逢,只见二人脸上难掩尴尬之色,罢了,还是给这两位老臣一点面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第二局就判你二人平局吧,你二人可服?” 王黎和纪灵相视一眼,齐齐抱拳道:“陛下圣明!” 得到二人的认可,汉灵帝竟是大为振奋,高兴的说道:“适才让父说过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御射均已考较,这第三场比赛就考乐吧!” 王黎和纪灵同时瞪着一对牛眼睛看着汉灵帝,你妹,面试一个射声军司马居然要考乐? 第45章 剑若游电大局定 堂堂北军五校射声军司马,司职雒阳安危、负责行军打仗,居然要考察声乐和长歌? 王黎一阵错愕,刚才自己还说过“陛下圣明”,这就是汉灵帝的圣明吗?我还是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吧,哪怕真的食言后会越来越肥! 当然,“圣明”只是对汉灵帝的恭敬之词,但汉灵帝虽不见的圣明,却也不见得笨拙,反而很是聪慧,只是基本上就不曾“明”过而已。 汉末名将盖勋就曾这样说过:吾仍见上,上甚聪明,但拥蔽于左右耳。 汉灵帝自入宫以来,左右皆是张让、赵忠等一干阿谀奉承、弄权坏国之辈,又如何明得起来,难道你还能指望在墨水中找出一块洁白的玉来? 灵帝乃落魄亭侯出生,行事间更是私念深重,不重天下而重私利,行事全凭一己喜怒。因而在位期间,既有卖官鬻爵、狗穿朝服、裸游之馆、二次党锢等祸国殃民的昏庸恶事,也有熹平石经开创历代石经先河,建立中了国最早的文学和艺术类专科大学鸿都门学的壮举,由此可见一斑。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北军五校一营的执政长官,怎么就偏偏扯上乐了? 袁隗、袁逢、杨彪以及王允人等皆是闭上双眼并不说话,显见得众人早已习惯了汉灵帝的随心所欲,圣心独裁。 王黎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行礼道:“请陛下出题!” 汉灵帝点了点头:“也不局于固定题目和样式,你二人但有新奇或拿手的节目,尽管拿出来便是,朕自有明断!” “陛下!微臣只是一介武夫,却不会什么音乐。”纪灵愁眉苦脸走了出来,看到汉灵帝脸色微变,脑海中竟似灵光闪过,说道,“不过微臣一直在军营中,倒也习得高祖皇帝的《大风歌》,要不微臣清唱一手于陛下?” 见汉灵帝点了点头,纪灵稍稍退后,扯着脖子嘶吼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虽说纪灵也算是个五音不全的家伙,但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气势非凡,雄浑大气,配上纪灵高亢的声音和一手凶猛的刀法以及一脸的胡子,倒还是有那么几分应景。 汉灵帝满意的摸了摸胡须,说道:“此曲虽为高祖所创,气势磅礴,非一般儿郎可歌,此时你等二人正比试武艺,倒也算说得过去。王爱卿,你又有什么拿手好戏,尽快使将出来吧!” 纪灵喜滋滋的退到一旁,却见王黎上前在一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宦官转向汉灵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在汉灵帝耳边低语了一下,见汉灵帝点头,那宦官竟起身而去。 少顷,那宦官已带了几个士兵和几名宫廷乐师走了过来,身后牵着一匹白马,并抬着一张大鼓,那些宫廷乐师却各自背着不同的乐器:胡笳、箜篌以及号角等。 白马正是王黎适才所骑,那大鼓却有一米高,半径也足有一米,显然乃是宫廷内所用。 士兵将大鼓放置地上,王黎上前轻轻敲了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拉过一个士兵和几名乐师说了一通,牵上白马竟退到场外去了。 时已近午时,雪后初晴,几日未见的太阳终于在天空露出真容,万道光芒洒向大地。 众臣沐浴着日光,瞧着场中,议论纷纷。 猛然听得身旁“咚咚咚!”三声鼓响,急促的鼓声雷点般直击众人心脏,四周士兵“嚯!嚯!嚯!”高声呼叫,手中斧钺猛砸地面,三名乐师齐齐望了一眼,手中胡笳、箜篌和号角同时响起。 鼓声雄浑,胡笳凄凄,箜篌高亢,号角悠远,呐喊激越。 在场诸人包括朝中重臣及汉灵帝在内,要么就是权贵显要,要么就是一国之主,府中宫中豢养的歌姬、乐师繁多,平常宴请也时时高歌弄乐,却以小桥流水、远山轻舟居多,竟从未曾听过类似合音。 众人心神一敛,一时间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仿佛看见无边无际的军营中,大将军矗立点将台,麾下将士挥舞着兵戈齐声呐喊,战意如剑直冲云霄。 众人渐渐迷失,却又听得鼓声蓦地一断,号角忽停,只留下胡笳和箜篌交错辉映。一声高亢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竟压过了胡笳和箜篌之声。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众人急视之,只见一匹白马从场外飞奔而来,王黎一袭白袍居于马上,腰胯长剑,裙裾飘飘,威风凛凛飞奔而来。 “战马若龙虎,腾凌何壮哉!” “咚”的一声,鼓声再起,号角飘扬,胡笳与箜篌俱皆无声。 王黎疾奔至场中,马缰使劲一勒,白马长嘶一声,马头高扬,马蹄停于虚空,白马半立而起。接着双腿一曲,轻轻一纵跳至马头,在马头轻轻一踮,飞入半空,手中长剑一挥,向东南西北各飞出一剑,恍似刺破了那万道日光,在空中仿佛拉下四道白练。 “将军临八荒,烜赫耀英材!” 王黎一声长喝,已腾空至顶点,右脚在左脚上借力一点,腰身一扭,竟已翻转身子,头朝下,脚在上的直扑地面。 众人一声惊呼,却见将临地面之际,王黎手中长剑已直刺地面,剑身一曲,王黎借势再次一跃,亦飞身白马之上。 “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咚!”又是声声鼓起,击鼓士兵如暴雨般的挥舞着鼓槌,号角、胡笳与箜篌同时争鸣,雄浑之音在场中交错盘旋直贯众人脑海。 王黎双腿轻轻一夹,白马健步疾奔,长剑上下翻飞。 在日光的反射下,众人已晃得睁不开眼,更休说分辨出那寒光剑影中矫若游龙的身姿。见到的只是无穷的闪电围裹着一团白影翻江倒海般在场中四方搅动。恰似碧海潮生,又如浮云变幻。 “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巍!入阵破骄虏,威名震雄雷!” 白练如电,寒气割面。 众人仿佛觉得那一刹那,时间都禁止了下来,还未回过神来,陡然只见王黎一声长啸,马停人息,大鼓、箜篌、胡笳和号角所有声音同时骤停,场中万籁俱寂,如江海敛波声无迹,银瓶乍破剑无踪。 王黎已站在马下,腰间长剑归鞘,笑盈盈的看着众人。 “哈哈!” 汉灵帝一声大喊,带头鼓掌喝道:“好一个将军剑舞!朕看这一手,已胜你父甚多,这军司马倒也当得。纪灵,你可服气?” 王黎哭笑不得,哪里是自己胜王越太多,想那便宜老爹乃东汉末第一剑师,又岂是自己轻易就能追赶甚至超越的? 适才这一趟不过是占了自己制造的“特效”的便宜而已。以鼓角、箜篌和胡笳之音引众人如身临战阵,再辅之日光的反射,以光芒夺众人之目,当然效果杠杠的。 要说自己和那便宜老爹相比,王黎现在可没有那个想法。 罗大忽悠在《三国演义》中记载赵云长坂坡七进七出,手中亮银枪、青釭剑,阵宰曹营几十员大将,也未听说赵云枪法和剑术制霸三国。 而自己的实力,现在离赵云尚有鸿沟的差距,也仅仅只能仿若赵云而已,又怎敢与阿翁并称? 王黎尚未答话,却已见纪灵上前答道:“陛下英明,微臣心服口服!” “王爱卿!”汉灵帝扫了王黎一眼,见王黎还兀自懵立一侧,磕了一声,说道,“你既乃王越之子,今日比试又大获全胜,朕甚是高兴,便应允了你,从即日起,由你担负北军五校射声军司马!” 这,从此我就是秩比一千石的军司马了? 王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行礼道:“多谢陛下,微臣定当竭尽所能,护卫雒阳之安危!” 汉灵帝点了点头,转向身侧一中年男子,说道:“马卿,朕给你的这军司马可还入眼?” 那马卿身量高大,面容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腹部微微挺起。马卿打量了一下王黎,行礼说道:“陛下,这王贼曹御射卓越,武艺非凡,更兼并州王家家风严,微臣相信这王贼曹正是射声军司马的不二人选!” 原来此人正是王黎的顶头上司,射声校尉马日磾。 汉灵帝捋了捋胡须,目视着王黎说道:“王爱卿,你适才的剑舞煞是好看,剑光森寒,你腰中所配之剑定是不俗,将你的佩剑呈上来,借朕一观!” “微臣此剑乃一区区凡铁而已,恐怕会污了陛下圣眼!”王黎面露赧色,轻轻卸下腰中配剑,双手呈了上去。 汉灵帝接过配剑,一把抽出,却见剑气虽寒却已微微发灰,剑身上更是几道缺口,汉灵帝长喝一声,双臂用力向身侧座椅砍去,仅入木三分,配剑便已嵌在座椅上动惮不得。 汉灵帝摇了摇头,抽出配剑扔在地上,说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身为屯骑军司马,堂堂剑师之子,如此配剑怎及你的身份?” 王黎惭愧的点了点头,此剑不过一普通配剑,乃“王黎”自幼随身携带,早已败坏,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重新打造罢了,看来是得重新去打造一把好剑了。 却见汉灵帝唤过一宦官,低语了一番,那宦官出去片刻,手中拿了一把宝剑递给王黎。 剑鞘一入手,王黎便觉手中微微一沉,此剑和剑鞘怕不是有十余斤?掂了掂剑鞘,轻轻拔出宝剑,只听得“嗡”的一声,一道寒光从剑鞘中射出,剑身长约八十公分,宽约三寸,寒光闪现,剑身上人影竟是十分的清晰,甚至都能看到自己脸上的汗毛。 果然是一把好剑! “此剑乃朕之所铸,名曰中兴剑,一共四把,此剑朕就赐给你。虽然不及太古神剑:轩辕、太阿、承影等剑,但是和先祖的赤霄、八服等剑也不相上下。” 汉灵帝又示意刚才那宦官一下,见那宦官将刚才表演时所用的那匹白马已牵至王黎身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马名唤绝影,乃是当年西域所供神驹,朕便连同此剑一并赐予你,希望你能用此剑替朕斩妖除魔!” “多谢陛下洪恩,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宝马良剑,这哥们其实也挺大方的!谁说汉灵帝貔貅来着?你给我貔貅来着看看?王黎躬身叩谢,再起身时,脸上已经爬上一朵绽开的花。 第46章 元夜遇戏忠 北军五校分别为: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和射声。 其中步兵驻扎于城郊上林苑、长水驻扎于长水和宣曲,而屯骑、越骑和射声都驻扎于城北,分别掌管重骑、轻骑及羽林军中弓箭手。 翌日一早,两骑快马出了侍御史府沿着开阳大道一路北行,过永和里、步广里、永安宫,约莫行了两刻钟,将近北门太仓和武库,只见一排院墙、司衙一字排开,白墙朱门,门口两旁侍卫腰胯钢刀,斜背箭壶,背跨长弓巍巍然站立两侧。 这里就是北军射声所在地了。 下得马来,就见司衙正中一块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大汉北军射声营。 二人未及入营,就听见门内一声吆喝。 “可是军司马王黎王德玉、军候赵云赵子龙?”一书吏已从门内快步抢了出来,拱手问道。 “正是王某及子龙兄弟!” 那书吏急忙抢过二人手中的马缰,脸上堆满笑容,说道:“久仰大人英明!日前大人与纪灵那厮德阳殿一战早已流传开来,我营将士尽皆仰慕不已,特别是那以箭射箭之术,光是听听就已经让将士们热血沸腾。” 我兄弟二人抢人饭碗,不招人记恨就不错了,还仰慕不已? 王黎翻了一个白眼,问道:“校尉大人可在?” “在,在!” 书吏忙不迭的带着二人走进司衙中,却见司衙案桌两侧已经跪坐着五六人,俱皆满脸横肉,桀骜不驯。当中一人高居司衙正中,鼻梁高挺,颇是精神,正是射声校尉马日磾。 马日磾,字翁叔,扶风茂陵人氏,东汉经学大师马融族孙。年轻时继承马融经学,以才学入仕。曾先后担任谏议大夫,光禄大夫,并与蔡邕、卢植等人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参与续写《东观汉记》等。光和五年,拜射声校尉至今。 见马日磾笑盈盈的看着二人,王黎、赵云双双抱拳喝道:“末将拜见校尉大人!” 马日磾摇了摇手,指了指两侧的空位,说道:“德玉,你等先行坐下,老夫给你介绍一下。” 待二人坐下,马日磾才将在座众人与王黎介绍了一番,原来却是射声第一曲、第三曲及第四曲军候、各屯屯长以及射声营书吏等。 马日磾敲了敲案桌,继续介绍道:“德玉,我射声主领宿卫兵、羽林军。其中包括士兵、书吏、杂吏在内共九百余人,分为四个曲,每曲两百余人,两个屯长,每个屯长下辖两个队率。 军司马主要负责协助老夫掌管将士的御射、骑驰、战阵、都试及武器、铠甲、粮食及马匹等一应军需。而我射声驻扎于京都,不但执掌镇守南宫北宫诸门事宜,更要协助执金吾、屯骑、越骑等防守及整治京畿重地。” 见王黎点头应是,马日磾豁然站起,一把拔出腰刀,一刀劈在案桌上,案桌应声而落,喝道:“我命令:自即日起,王黎为我射声军司马,执掌军中一应大小军务,但有不从者,军法从事!” “诺!” ……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时间如梭,光阴似电,眨眼间已至光和七年元宵节。一轮明月挂在半空,将京城的照的一片皎洁。 吃过夜宵,王黎携皇甫灵儿、至儿和赵云等人前往夜市。 元宵,即“上元的夜晚”。元宵之夜,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张灯结彩,人们猜灯谜,赏灯,吃元宵,历来为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虽然明月已爬上树梢,散发出明晃晃的光芒,可是又怎能掩盖的住这灯市的光辉?整个开阳大道两侧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花灯,好不热闹。 但见: 鲤鱼灯,蜻蜓灯,饿虎灯,杏花灯,荷花灯,玉树灯,琳琅满目,熠熠生辉。一盏盏灯,如鲤鱼婉转,蜻蜓低飞,猛虎聚谷啸群山;一排排火,若杏花绽放,荷花含苞,玉树探枝耀光华。 “其实,在先秦时期,并没有上元一说。”皇甫灵儿见王黎看着两旁的灯会一个劲发呆,解释道,“这元宵节原本起源于先孝文帝时期,先孝文帝平定‘诸吕之乱’后,有感太平盛世不易,因此特许每年正月十五为全国节日,普天同庆,这才有了这元宵佳节。” 赵云点了点头,接下话题说道:“后来先明帝因推崇佛事,遣人前往天竺,并迎回竺法兰、摄摩腾二位法师,新建白马寺讲经开坛,每逢上元之日,更是沐浴礼佛,燃灯示敬。后来传到民间,便有了这元宵佳节灯会一事。”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自古以来,我炎黄民族都是上行下效,一味跟风,如若朝局风向有一丝不当,前赴后继的跟从,于国于家自然并无益处。” 见赵云若有所思,王黎正待细说,却见灵儿眼神中闪过一丝责怪和希冀,笑道:“所幸这上元灯节还不错,文帝仁心,造就了个举国欢腾。” “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猜猜灯谜!” 王黎指了指路旁的彩灯笑道,灵儿和至儿早已雀跃般飞向路旁。 “世兄,你来看看这个灯谜!” 王黎尚未靠近,灵儿已顺了一盏鲤鱼灯过来,那灯上挂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一道谜面:广寒宫上度重阳。 广寒宫上度重阳?王黎略一思索,已胸有成竹,提起一旁的毛笔在那谜面下写下一个大字:胃。 “原来如此!” “广寒宫乃月也,重阳为双日,双日并于月上,谓之胃也!” “可惜,白兄差一步就猜出来了!” 听着身后议论纷纷,却都是一群马后炮,王黎不觉哑然失笑,原来灵儿所那的鲤鱼灯,适才也有很多人想要买去,可惜店家坚持需要猜中字谜方能取下,众人一时纷纷却并无一人猜中,眼见得王黎猜中谜底,倒纷纷帮助其解起谜来。 “阿兄,帮至儿也猜猜!” 至儿早就瞄上了那盏转动的宫车灯,见王黎已经写完,立即将那等扯了下来,递给王黎。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首诗:细雨洒轻舟,一点落舟前,一点落舟中,一点落舟后。 “墨来!” 王黎轻喝一声,执笔在砚中蘸了蘸墨,手转龙蛇:月伴三星如弯镰,浪花点点过船舷! “白兄,这位仁兄却是何意,你能否与众人解说一番?” 那白兄一张脸挣得通红,未及回话,却见一名年约弱冠的书生挤出人群,鼓掌喝道:“一弯镰刀拾麦浪,半钩明月钓清溪。” “咦,是你!” 王黎搁下毛笔,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正是年前在南市鹤云楼所见的书生志才兄,急忙拱了拱手道:“志才兄,久仰久仰!” “不敢!”志才兄回礼道,“我观兄长背影似曾相识,兼且才思敏捷,下笔如神,心中一时难禁,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哈哈,客气,在下并州王黎王德玉,不知兄长尊姓大名?” “在下颍川戏忠,字志才。”志才拱手答道。 戏志才? 王黎一惊,原来此人便是有‘负俗之讥’,死后让曹操连连哀叹:“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的戏志才! 王黎不由暗自失笑,不过陪灵儿和至儿双姝逛了个街,居然也能撞出一个颍川奇才。 看来这次京都之行,老天待自己还是不薄啊。虽没有碰见薰香荀令偏怜小的荀令君,却也给自己补偿了一个‘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的戏志才! 心中虽是连连感叹,王黎口中却是极度热情:“志才兄,相识即是缘分,今日又正值元宵佳节,举国同庆,可愿与黎一并坐坐?” “固所愿不敢请耳!” 戏忠一时大喜,与王黎谦虚了几句,却见那店家已手持鲤鱼灯和宫车灯走了过来,递给王黎,恭敬的说道:“二位郎君,家主见猎心喜,特意出了一个字谜,希望二位能够再猜一谜,如果二位能够再次猜中,家主愿意与二位郎君交个朋友,店中彩灯会任由二位郎君与二位女郎取之!” 这所谓家主好生托大,王黎与戏忠是何等人,岂会任由那些商人拿乔,脸色逐渐转淡。 赵云却暗自恚怒,一张脸上已经隐隐不快。 那店家原是晶莹剔透九转玲珑的人物,见王黎二人淡淡然以及身旁诸人暗怒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啪啪”地抽了自己两耳光,陪着小意的说道:“二位郎君,请恕小的嘴拙不会说话,今日乃良辰佳节,月圆人亦圆,二位郎君何妨在本店合作一谜,成就一番佳话?” “店家,你这是狗眼看人低,我等一同俱在此处,这二人不过说了两句乐府诗,怎就见的这二人猜出这字谜了?” “对啊,我也会乐府诗,怎就不见你给我一个彩灯了?” 场外众人见这店家先前对自己一副冷冰冰而对王黎和戏忠却若亲老子一般,一时不忿纷纷鼓噪。 那店家唯恐王黎二人拂袖而去,急忙面对众人,喝道:“你等众人好不晓事?这二位郎君与小的家主所言乐府诗均指一个‘心’字,你等不学无所猜测不出这字谜,还错怪好人?” 得,这就给自己二人各发了一张好人卡了! 王黎与戏忠二人对视一眼,哈哈笑道:“算你会说话,我等又岂能当真与你这店家一般见识?还不将那谜面呈将上来?” 店家大喜,急忙从店中拿出一副字画出来,上面写着一行半阙诗:悔意须终休半废,讹言莫挂且宽心。 “志才兄,莫若你先来?”王黎哈哈一笑,将毛笔递给戏忠道。 “怎么,德玉兄是要考量忠呢,还是打算让忠出丑?”戏忠取过毛笔,却见那店家又从店中取了一支狼毫和宣纸递给王黎,戏谑笑道,“哈哈,德玉兄,看来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王黎没好气的瞥了那店家一眼,接过狼毫却见戏忠嘴角挂着浅笑,顿时豪气纵生低声喝道:“志才兄,要不一起落笔,比试比试?” “哈哈,来就来!” 二人同时落笔,一个如笔底龙蛇,行云流水,一个似鸾回凤舞,银钩铁划。片刻间二人相视一笑同时驻笔,那店家急忙唤过一个店小二,将二人的谜底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谜底分别是: 有叶不开花,开花不见叶。花开百花前,飘香傲风雪。 红花万点傲雪绽,半树初盛半树含。玉琢芬芳迷人醉,斜枝溪前独自怜。 第47章 五更钟动笙歌散 永和里翠云坊,鹤云楼。 王黎、戏忠、赵云及皇甫灵儿、至儿等人围桌而坐,凭栏俯瞰,楼下彩灯如织,人来人往。对面一道店铺,装饰古典,落落大方。一杆店旗从窗户斜挑出来,上书几个大字:唐记瓜果肆。 王黎指着那店旗笑着对戏忠说道:“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志才,可还记得那日你为这唐记姑娘打抱不平乎?可曾想过黎与志才今日却又相聚于此?” 戏忠笑道:“忠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唯有一腔热血激愤。那日见那姑娘被封谞劫持而去,一时不忿,才怒上心头,口出狂言,让兄与子龙见笑了!” “唯大丈夫方显本色,是真名士自然风流。”王黎摇了摇头,正色道,“志才一介书生却敢于仗义执言,大丈夫不外如是,志才又何必妄自菲薄,徒惹黎与子龙难堪?” 见灵儿和至儿一副懵懂的表情,王黎低声的将那日的情形与二人复述了一遍,接着又讲那日所探查事宜事无巨细与戏志才也说了一遍。这才叹道:“从黎与子龙那日夜探封谞府以及后续二探封府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那唐芊芊对唐客行踪确实应一无所知,而唐客与那封徐二人狼狈为奸倒是确信无疑。 堂堂朝中重臣,天子亲信,竟然与太平教沆瀣一气,实在难以相信;而那唐客一介胡人,却在中原呼风唤雨,搅动风云,同样令人不可思议。” “无非上行下效罢了,若上不失一方明主,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犬马骄纵、鼠辈横行?” 戏忠举起酒樽和王黎诸人碰了一碰,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大汉朝局乱象已生,大厦将倾,德玉可知否?” “志才说的可是太平道?” “张角不过乱世秀才,志大才疏之辈,妄图以百万黎庶之众而取替这泱泱大汉百年世家,无非痴心做梦而已。”戏忠摇了摇头,嗤笑道,“要解决张角,不过一屡精兵而已。他算得了什么?” 恩?这戏志才还知道张角? 王黎思虑片刻敲了敲桌面,朝周边扫了一下,见赵铁、赵野及赵虎三人已牢牢守在众人不远处,倒也不虞隔墙有耳,点头道:“志才兄如若不弃,黎愿闻其详!” “德玉请看,这大碗好似雒阳,据我大汉之中而控四方。” 戏忠一口饮尽杯中酒,将一口大碗摆在案桌中央,又拿了几盏酒具放在周围,说道:“并州之北鲜卑慕容虎视眈眈,幽冀之地乌桓丘力居野心勃勃,凉州羌人成团桀骜不驯,交趾百越抗法此起彼伏。 不过,我大汉四方要塞虽有鲜卑、乌桓、羌人以及百越等强盗窥伺四方,终究不过一时疥癣之疾而已,我大汉拥有精兵百万,只要一员上将,手提十万雄兵便可安我四方安宁。” “志才,你的意思,你所忧心的并非是这些异族?” 戏忠叹了口气,将最外层的酒具逐一拿掉,又摆放了几口土碗紧紧围住中央的大碗,指着那几口土碗说道:“正是如此,忠真正忧心的是这些土碗!” “土碗?” 戏忠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韩非子?喻老》篇中曾提及扁鹊见蔡桓公,德玉可曾记得?” “当然记得!”王黎点了点头,心中一动,说道,“志才的意思是鲜卑、乌桓等虽纷乱频频,不过疾在腠理?” 戏忠颔了颔首,指着外围的土碗解释道:“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门阀高第、黎庶百姓、苛捐重税等却好似那肠胃之疾,若需全功,必须针石、火齐也;当今陛下出生河间,初时除窦武、陈蕃等不过帝王手段罢了。 然,陛下掌权后,一味任用阉竖禁锢名士,搬弄权术,卖官鬻爵,除了使门第越发壮大,豪强地主日益膨胀,百姓流离失所,国家经济凋敝外,于国全无益处。病亦至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汉中张氏、辽东幽州公孙氏、凉州马韩宋、益州刘氏、关中弘农杨氏以及豫州袁氏等大姓把持地方经济命脉,囤占大量田地庄园自成一体。而我中原数州百姓贫无立锥之地,卖儿鬻女。 太平教四处禳灾除疫,传教布道趁势收买人心。一旦张角振臂高呼,百姓黎庶必然因势暴动,战火四起。而中央定然四面楚歌,地方豪强也必将趁乱崛起。届时我大汉头重脚轻,诸侯云集纷争,国将不国也!” 这戏忠果然不愧是颍川奇才,接下来的发展也正如戏忠所言一般,黄巾起义,百姓暴动,地方豪强趁乱割据一方,大汉土崩瓦解。 可惜,以王黎目前的能力和地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汉朝在深渊边处一步一步的往下滑。 王黎长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酒樽向戏忠遥遥敬了敬,一口饮尽:“志才说的极是,只是黎目前也不过一朝中微末武夫,于大局于事无补,来日若黎能得以重用,可重整河山,还望志才为这天下百万黎庶鼎力相助!” 是啊,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到底戏某也不过一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这国家之大事也只能看看或者说说罢了,又哪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呢! 戏忠点了点头,又与众人谈论了一些风花雪月,各地轶事,氛围渐渐热烈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听得楼下三声更响,倚栏举目眺望,却见南市灯火也渐渐散去,众人说话间不觉竟已至三更。 赵虎凑近身前,在王黎耳旁低语了几句,王黎眼神一动,冷厉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对面的唐记果脯果然早也悄然关门,只剩下一面店旗在寒风中抖抖擞擞。 …… “紫府东风放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 唐记瓜果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瓜果店,然而里面却有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 二进乃唐记的大堂及唐芊芊的主卧,如今早已歇了灯,只剩三进的正堂依然亮着一只高烛,堂侧屏风上架着一只海东青,歪着头打量着正堂,正堂端坐二人,正是那太平道山门门主唐客以及山门新任火旗使疤脸高义。 虽然已至五更天,听着门外不时传来“梆梆”的打更声,二人却似并无半分睡意,席地对坐,言语隐隐从正堂传来。 “门主,属下听闻和旗使乃原魏郡兵曹指挥使,深通谋略,熟谙兵法,因此才被教主留在大本营,出任一方小帅。”高义用刀挑了挑火烛中的灯芯,问道。 唐客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和琳此人出身行伍,排兵布阵很有一套,正是本门主推荐给教主的。” “可当初若不是和琳,门主又怎会贸然出击,才致使太平道山门在魏郡的根基被一网打尽的!” 高义面露不豫:“属下觉得教主的处置有些不公,门主数年来为我教大义劳苦奔波,对教主也是忠心耿耿,教主怎么就会让门主来做一小童、门房之事,而却对那和琳重用有加!” “你觉得那是小童、门房之事?” “正是!”高义点了点头道,“迎来送往,传递书信,联络他人岂不正是小童和门房之事?” 见唐客冷然一笑却并未出言打断,高义再次说道:“门主才华横溢,武功卓绝,更兼一手毒技独步武林天下无人可比,竟然被教主委派为联络之职,属下实在替门主感到不值。” “哦?你竟然替本门主感到不值?”唐客嘴角轻轻扯动,看着高义笑道。 “当然!高某已入山门,自当与门主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初我山门才济济,门徒上千,而今却不过区区三二百人。门主又被教主指使入京充当一信使,那和琳却身受教主重用,以后还不得爬到门主头上去了?”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依属下之见,门主,你何不如直接控制封徐二人?”高义眼神一动,闪过一丝狐狸般的光芒,“这样我教三月起事之时,教主若想一举夺取雒阳,又岂能不重新倚重于你?” “你说的倒也不错,但我等乃是奉命协助那神上使的,我等若是控制了封徐,神上使又怎么办?”唐客看着高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面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高义抬起头来,嘿嘿一笑,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直接做掉就是,门主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吗?” “做掉?那不如本门主就将此事托付于高旗使!” 高义面色讪讪,摇了摇手道:“属下哪有那本事,神上使的功夫高某可比不了,要不就由门主直接对付那神上使,我等兄弟在一旁为门主摇旗呐喊!” “摇旗呐喊?高旗使,本门主还真小看你了,驱狼吞虎之计用的倒挺娴熟啊!”唐客看着高义怪笑一声,说道,“高旗使莫不是还想看看本门主与神上使鹤蚌相争,好渔翁得利啊!” “高某对门主忠心耿耿,何来此一说啊!” 唐客长啸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讥讽:“高旗使,你与本门主认识才不过旬月,你自己觉得你满口的忠心耿耿,本门主会相信吗,你自己会相信吗!高义,本门主混迹江湖的时候,你不过还在玩泥巴。 高义,教主之令言出法随。你今日竟敢质疑教主的决定,企图谋刺教主特使,挑拨本门主与神上使的关系,你就不怕本门主用门规惩罚与你吗?” “哈哈,何为教主的决定,山门的门规?”高义朗声一笑,声音如夜枭般刺耳,阴恻恻的看着唐客,“门主若是当真视教主为神明,门规为律法,门主私下悄悄接触封、徐二位大人又是何意?” “放肆!” 唐客似是被抓住了痛脚,猛地在案桌上一拍喝:“高义,莫要以为你乃教主亲信,就以为本门主不敢对你门规处置,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门主不客气!” “哈哈,真的是胡言乱语吗?”高义突然仰天大笑,“当日封徐两位大人打算争相与门主联手,你当众人是瞎子吗?而且,高某虽然来京都不久,却也曾听说封大人时常派遣麾下鹰犬为门主守门,门主可敢否认?” “嗤!” 同样是笑声,唐客脸上却一片铁青,眸子中仿佛一团火焰:“原来你高义今夜前来与本门主叙话,不过是想来坐实唐某与封、徐两位大人所谓私下勾结的事宜吧! 只不过,你可知道唐某接触两位大人可是奉了教主钧令?你就算坐实了此事,又能如何?” “哈哈,唐门主,你是奉教主之令不假,可是教主可曾让你夹带私货?” “私货?你又从哪里知道本门主上夹带有私货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日在封谞府中,你口口声称可以让封徐两位大人重振男儿雄风,将封徐二人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中,这不是私货是什么!” 唐客蔑视的看了高义一眼,讥笑道:“将封徐二人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不过是为了我教大义而已,就算教主知道也不会多说两句,你高义恐怕是将心思放错了地方吧!” “门主果然不愧是我教中前辈,信口雌黄、浑水摸鱼的本事高某果然不及!”高义从怀中掏出一物事丢在案桌上,阴恻恻一笑,“门主大人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唐客从案桌上拣起那物事一瞥,只见那物事乃是一枚铜牌,那铜牌不过婴儿巴掌大,正面刻着一支利剑,下面写着八个大字:见令如唔,法令如山。 这是太平道执法令! 见令如见教主,有先斩后奏之权! 唐客脸色一冷,却听那高义继续说道:“门主可还觉得高某放错心思了吗?高某蒙教主恩赐执法之令,正为你唐门主京中之事而来。唐门主,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切,证据?你有吗!”唐客怒极反笑,扬身而起,“岂不说你是否有证据,就算你有哪有怎样呢?你是觉得唐某过于仁慈,还是你以为就凭你高疤脸的武艺就能胜过唐某一筹,让唐某束手待毙!” 高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和怜悯:“唐门主乃我教中高人,高某武艺和心计确实不如唐门主。不过门主可曾听过:劳心者制于人,劳力者受制于人。唐门主是否忘记了高某手上还有一张牌呢!” 还有一张牌?还有什么牌? 唐客心中一冷,蓦然变色,却见高义一声尖啸,院落中顿时响起时起彼伏的尖啸声,遥相辉映。 仿佛子时山林中的夜枭,在黑暗中格外的刺耳。 第48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团黑影从暗中走到院中,约莫五六人数,为首二人身前绑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异族女子,肤白如玉,双眸宝蓝。 那女子赫然就是唐客的妹妹唐芊芊! 只是,此时唐芊芊的亦不见了昔日的优雅和风采,口中塞着一团麻布,一双眸子惊恐的看着眼前众人,手背到身后,一条绳索七弯八拐的缠在身上,在胸前勒出一条条轮廓,峰峦如聚。 “整日猎鹰,今朝却被雀儿啄了眼!高义,你找死!”唐客案桌一拍,双手一拂,案桌和火烛直向高义飞去。 高义冷哼一声,双手在案桌上一推,霍然退出数尺站了起来,指着唐客喝道:“唐客,教主提拔你于江湖之间,你这恶贼不思报答,放毒青兖数州子民,断我魏郡根基在前,如今又以所谓续阳秘法控制封徐二人在后。暗中篡改教主意旨,分明就是夹带私活,包藏祸心,你该当何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案桌和火烛“啪啪”两声掉在地上,唐客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冷然一笑。这双手已多久没饮过血了,看来今日要饮一饮这同门的血了! “欲加之罪?你自己相信吗?唐客,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瞒过教主吗?以你之才,若是兢兢业业,魏郡之事怎可致如今之局面?但你私心太重,只因你的一己之私,你便残害无辜毁我教根基,坏了教主之大事。 如今在京都你更是私下控制封徐二人,暗藏贼心,实在是死不足惜,今日本旗使定要让你这厮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如此! 唐客扼腕长叹,悲怆的笑道:“残害无辜?若非教主默认,唐某怎敢放手一为?唐某可不敢占据这贪天之功!原以为教主乃当世伟丈夫,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来吧,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鸟弓藏罢了,看来教主是打算学一学当年的越王勾践了,简直就是毫无一点新意!只不过,唐某倒想看看教主是否又能如勾践一般君临天下,又如何能够掩盖住冀、兖、豫数州难民数十万悠悠众口?” “悠悠众口?真是可笑,那都是你这厮罔顾教令自作主张,干教主何事!如今你唐客再一死,这世上哪里还来得悠悠众口?”高义冷笑着看着唐客,突然一声暴喝,“唐客,纳命来!” 音未毕,人已欺身而上靠在唐客身前,一把利刃出鞘划向唐客下腹,唐芊芊身后那人同时一把将唐芊芊推倒在地,一道光华已向唐芊芊那天鹅般的玉颈卷去。 “贼子敢尔!” 唐客一声冷哼,任其一刃插在腹下,浑身力量猛然喷发,身形快如闪电,一手已紧紧钳住高义那握着匕首的手,顺势在高义胸前一掌拍下。 高义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洒,向后倒飞出去。 唐客果然是不出世的高手,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定下计策,一刀换一掌,迅速挣脱开高义的纠缠,正欲飞奔上来,就见那刀已离唐芊芊仅有咫尺之遥,顿时睚眦欲裂,肝肠寸断。 此刻刀已架在唐芊芊脖子之上,唐客离唐芊芊尚有两丈有余,一身武艺又能如何?远水岂能解近渴? 纵使唐客诡计百出,大风大浪不知经历凡几,此时亦觉得手脚冰凉,万念俱灰,不甘的闭上双眼。 幸好天道循环,终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老天爷似乎也见不得有奸人得逞,只听的“当”的一声,一丝清脆的金戈之音从那刀尖传来落入唐客耳中,恍若绝世的音乐般悦耳。 唐客一个激灵,瞪大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只见一道银色的闪电蓦地从黑暗中划过,击在唐芊芊脖前的大刀之上,大刀如雷击般,“叮叮叮”震动不已。 银电掠过,光华散落,大刀已如点点星光跌落尘土,一地碎片。 一把银色长剑笔直插在唐芊芊身前,一朵剑穗轻轻飘动。 这剑要是扎在身上,岂不是好大一个窟窿?众人惊愕的看着满地的断刃和那柄散发着银辉的长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高义挣扎着爬起身来,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色厉内荏的喝道:“是谁?” “取你等狗命的人!” 一声冰凉的话语飘荡在院中,黑暗之中转出二人,黑衣黑巾,只剩下两双如剑的眸子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挥了挥手,众人手执刀剑对着二人,高义厉声喝道:“阁下何人?竟敢染指我太平教中事务?” “太平教?哼!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首那黑衣人哈哈一笑,厉声喝道,“太平教真是好大的名头?你也敢来唬我!我乃北军射声司马,督军射声,主京都治安、城防,你说我管你不得!” “阁下是射声司马?” “怎么?阁下有异议!” 高义听闻王黎的话,摇了摇头,脸上肌肉抖动不已:“非也,非也!在下乃太平教张教主麾下,捉拿本教叛徒至此,未能及时禀明大人,还请大人勿怪!” 说罢,高义又咬了咬牙关,从怀中掏出一绽银两和一张腰牌递给王黎,说道:“在下与常侍大人封公谞、徐公奉乃故交,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中常侍封谞、徐奉?”黑衣人将那腰牌捏在手心扫了一眼揣到怀中,讥诮的扬了扬眉,“你这帮贼人胆敢在京中聚众杀人,置本朝律法于不顾,还想贿赂和要挟本官,就凭这们这几个腌臜泼才也敢拿捏本官吗?” 见黑衣人油盐不进,高义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双眉一扬压住心头火气,低声说道:“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封公、徐公二人乃天子近臣,权倾一方,大人又何必为了一不关己之人,驳了两位常侍大人的面子?” “我若是驳了这二位的面子,那又当如何?”黑衣人暗哼一声戏谑的看了高义一眼,淡淡的说道。 “大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黑衣人长啸一声,淡然的扫过众人,冷冷的说道:“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吗?你高疤脸还果然是好算计! 唐客,太平道山门门主,高义,太平道山门火旗使,你二人在冀州犯下好大的案子,我若是放过你等,那红枫渡屈死的黎庶冤情可能洗清?还有那冀、青、徐、兖数州因瘟疫而死灾民的又当如何?” 黑衣人一口道破唐客、高义的来历,众人一惊,而黑衣人提到的瘟疫一事,更是令高义胆寒,唐客正是因此而被教主下了追杀令,眼前这人又从何得知? 高义不及思考,一声怒吼,众人分别向两名黑衣人及唐客兄妹扑去。 可惜,高义等人虽是太平道精英,却怎敌那二人及唐客之手。 所谓其兴亦忽,其亡亦忽,一阵刀光剑影金戈争鸣后,后院徒留下满目疮痍,破剑断刃遍地,污血残肢横飞,高义及众党羽兀自倒在血泊之中喘息不断。 “高义,你本冀州游侠儿,祸不及家人你都不知道?行事手段卑劣恶毒,你可曾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唐芊芊扶着唐客走到高义身前,唐客一口痰吐在高义脸上,喝道,“就凭你一介莽夫,也想取代本座,染指山门?不知天高地厚!” 高义颤抖着举起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与血污,凄笑道:“乌鸦落在猪背上,只看到别人的黑,看不到自己的黑。唐客,冀、青、徐、兖数州数十万灾民你都敢下得去手,本使纵然卑劣,又哪里及得你的狠毒?” 唐客狰狞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柄断刀一把插在高义胸前,一道鲜血喷洒溅了唐芊芊一身,唐芊芊一声惊呼,花容失色,捂住嘴巴叫道:“阿兄,你……” “唐客,你不久也会来…陪我的…”高义紧紧的按住胸前的伤口,意识渐渐飘散,只剩下那双死鱼般的眼珠死死的瞪着唐客。 为首那黑衣人擦了擦枪剑上的血迹归鞘入套,上前一步喝道:“唐客,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义虽已伏诛,但是高义临死所言却是不差,他的狠毒难及你百之一二。红枫渡,青、冀、徐、兖四州冤死的黎庶你又是否该给一个交代了?” “阁下怎知…” 言未毕,两黑衣人已一把扯下面上的黑巾露出其清秀的面庞,赫然正是王黎和赵云二人。 唐客顿时目瞪口呆,如遭五雷轰顶,一颗心仿佛灌满了铅沉了下去:“是你!魏郡贼曹掾王黎!”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觉得你今天还能走脱吗?你在冀州做的滔天答案如今也该了结了。跟我们走吧,你的恶报也到了!” 唐客看了看唐芊芊,只见唐芊芊宛如一株风雨中的海棠,摇摇欲坠,紧紧的咬着手指,面色苍白,眼中满是脆弱和疑惑。 王黎朝唐客鄙夷的看了一眼,喝道,“唐客,只有你才有家人,别人都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吗?既然你如此牵挂芊芊姑娘,你为何不想想那些被你毁掉的家庭,那些村头翘首以盼的妻子,那些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儿,还有那些杵杖倚门而立的父老? 本朝律令,非谋反叛国之罪,罪不及家人。你等作为虽已形同谋反,但你若是幡然醒悟戴罪立功,朝廷自会宽大处理。芊芊姑娘处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人员处理。 因己及人,与其自怨自艾悔不当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向有关司衙如实交代,怎么解救那些受你等蒙蔽和伤害的百姓兄弟?” 王黎朝赵云努了努嘴,架起唐客,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清辉银纱,仿似又回到年前的魏郡,那时的月亮雪白皎洁,又怎及今夜的血腥和清冷? “唳”的一声,堂中那只海东青兀的张开双翼,尖啸一声振翅而起,在屋顶盘旋片刻,嗖的飞翔远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49章 惊雷 翌日午时,北军射声营。 “圣旨到!”射声营外传来三声鼓响,司衙大门洞开,大堂中央的案桌上香烛袅袅,伴随一声高昂的声音,马日磾陪着一名天使阔步走进司衙。 王黎早已率赵云、第一曲军候苏北、第三曲军候江南及第四曲军候袁俊等人齐刷刷的半跪在大堂中。 天使手捧圣旨大步的走到堂前,看着眼前众人,高声喝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诏曰:临患不忘国,位卑而忠君。褒有德,赏至材。今北军射声军司马王黎,军候赵云,夜擒太平匪首,苟利国家奋不顾身,朕心甚慰。特加封二人黄金百两,并着二人即刻入宫见驾,不得有误,钦此!” 唐客昨夜已被王黎和赵云移交给雒阳令,二人何曾想到尚未及午时,便已惊动天子,还因此宣二人入宫见驾。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当今汉灵帝岂是那等宵衣旰食的明帝,若非威胁到这大汉的根基,自己的身家性命,又怎可能如此亟不可待?这才半日时间,莫非那唐客已经将太平道彻底抄了个底? 二人接过圣旨,与天使快马赶至德阳大殿,德阳殿上早已济济一堂,袁隗、袁逢、杨赐、杨彪、王允、皇甫嵩、张让、赵忠等人俱在,甚至还有好些身着紫色深衣,头戴进贤冠、武冠的朝中重臣,只可惜王黎一个也不认识。 “启禀陛下,王司马与赵军候已到。”那天使上前一步磕头道。 果然不愧是自己亲自点的军司马,上任伊始便给自己送了一个大礼,揪出了潜藏在京都的反贼。 汉灵帝见王黎前来,心情顿时大好,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站在一侧,说道:“王卿,你且将那反贼的情况与朕说说!” “遵命!”王黎上前行了个礼,将唐客所涉及案由从头到尾仔细的讲了一遍。 王黎的叙述如一阵惊雷,震得殿中一众重臣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汉灵帝虽然已经知晓此事,仍然怒不可遏,一掌拍在龙椅上,目视群臣,喝道:“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触目惊心!张角不过一落第秀才竟然做的如此大事,尔等居然毫无所知,是否要等那张角攻下雒阳,占据了朕的宝座,尔等才会后知后觉?” “请陛下息怒,臣等不敢!”惊见皇帝震怒,众臣齐整整的跪于殿中。 “尸位素餐,饱食终日,尔等还有何不敢?” 众臣战战兢兢,匍匐于地,却见王允弯着腰,疾步走出队列跪服于地,奏道:“启禀陛下,微臣年前曾上过数道奏折,申明太平道欲反之事,但却不知奏折为何未至陛下案前,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此必张让、赵忠等辈专权弄法,阻塞圣目,以至今日才发现太平道谋反之事。臣请陛下斩杀此等鼠辈,以正朝纲!”太尉杨赐、太傅袁隗、司空袁逢及一干众臣一股脑跪在殿中,朝张让、赵忠等人喝道。 张让、赵忠闻言大惊,个个面如土色汗如浆出,急急忙忙跪在地上,磕头如蒜:“陛下,臣等冤枉啊,子师侍郎所奏之事臣等委实不知,各郡国以及朝中诸臣之奏章均由宫中奏事局甄别再上递陛下御览,奏事局乃中常侍封谞管辖范畴。 陛下,都是封谞那狗贼欺上瞒下,蒙蔽圣聪,臣等恳请陛下斩封谞以儆效尤!” “封谞?” 汉灵帝阴恻恻一笑,一掌拍在龙椅上喝道:“你不说朕还差点忘记了,据适才王卿所奏,封谞与徐奉二人实乃太平道之内应,朕视尔等如父如母,这等刁顽鼠辈竟敢欺瞒朕,做下这背祖弃宗叛国谋反的重罪。 执金吾何在?朕命尔等速速前往二人府邸,抄家封府,封徐两家一干人等拿下天牢,择日问斩!” “诺!” “河南尹何卿安在?” 见执金吾袁滂与廷尉已经飞奔出去,汉灵帝稍稍心安,示意众臣起身,这才转向一旁,朝一身形肥硕满脸络腮胡的官员问道:“那贼子还曾招供了什么?” 河南尹何进疾步走到殿中,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递给殿前的小宦官,回奏道:“回禀陛下,王司马昨夜所拿之案犯唐周乃兖州济阴人氏,祖籍龟兹,本系太平贼道魁首张角麾下弟子。 据那唐周所供,太平道教众数十万,分布冀、青、徐、兖、荆、扬、豫、幽等八州数十郡,分大小三十六方,各方人数四五千到一万不等。” 唐周? 不是唐客吗? 王黎只觉得莫名惊骇,恍若一声惊雷从天而降,把自己从头到脚劈了个外焦内嫩。 那唐客居然正是太平道中赫赫有名的叛徒唐周,而自己则亲手撕开了黄巾起义的帷幕,太平道也将因此不得不提前起事! 顾不得纠缠唐客和唐周究竟是否同为一人,王黎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听那何进继续说道,“太平道魁首张角原定于今年三月五日八州同时谋反,京师人马元义负责通知冀州、扬州及兖州等地叛逆齐聚魏郡邺城,并同时联络司州及雒阳信徒和内应里应外合、围攻京都。 不过,如今邺城太平道已为王司马一网打尽,贼寇再次聚集之地已经逐步移向广宗、巨鹿等地!” “哼!鼠雀之辈,竟敢欺朕的兵将不利乎?”汉灵帝从龙椅上霍然站了起来,一手拍在龙案上喝道,“著何进领河南精卫并射声、越骑二营,立即捕杀马元义并京师一干贼众!” “诺!” “中常侍段珪何在?立即拟旨冀州李邵,捕杀太平贼魁张角、张宝及张梁诸人,并下发海捕文书,捉拿太平道三十六方各方渠帅张曼成、波才、彭脱、赵弘、韩忠等人,不得有误!” “诺!” 一口气连下了几道圣旨,汉灵帝稍稍喘了口,心中渐定,却见皇甫嵩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太平贼子虽尚未举旗谋反,但其党羽人多势众,要消灭此等作奸犯科之辈绝非朝夕之事。 而今战乱将起,朝局不安,不管是军中还是地方州府上用人之处不在少数,而朝中有志之士多已禁锢,臣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解除党锢,重树朝纲!” 中常侍吕强疾步而出,亦对曰:“陛下,皇甫侍郎所言甚是,党锢久积,士林怨声载道,若有一二海内文坛领袖一时不忿,与黄巾合谋,天下必然群情汹汹,悔之无救。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解除党锢,以得人心?”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见汉灵帝犹豫不决,太尉杨赐、太傅袁隗、司空袁逢、侍御史王允及朝中众臣乌泱泱的跪在殿下。 汉灵帝扫视了一下群臣,见众臣神情激昂慷慨陈词,而张让、赵忠等人面如土色战战栗栗,知道大势已定,长叹一声喝道:“就依众卿所言,三月壬子日大赦党人,解除党锢,重开言路,退朝!” …… “身阅兴亡浩劫空,两朝文献一衰翁。无官未害餐周粟,有史深愁失楚弓。行殿幽兰悲夜火,故都乔木泣秋风。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雒阳城虽没有经历兴亡浩劫,但是雒阳城内外的封谞二府以及众多的百姓之家却迎来一场大难。 刚过午饭时分,雒阳令便亲率众捕吏在雒阳四门张贴满太平道谋反告示及张角、张梁、张宝等人的海捕文书。与此同时,一队队士兵直扑封府、徐府、马家武馆及众多黎庶窝棚。 开阳大道,封府前。 袁滂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院落,嘴角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两百缇绮执金吾手执礼殳分列两队围在府前,五百执金吾持戟破门而入,封府上下顿时鸡飞狗跳、狼奔豕突,一张张案桌和小枰掀翻在地,一扇扇屏风横七竖八,金碗银釜齐飞,珠玉字画同毁。 两名缇绮执金吾直接闯入封谞书房,直接夹着封谞来到府前,一把扔在地上,摔得封谞七零八落。 看着府前一众家人,兄弟、侄儿、侄女,家仆、仆役、门房俱皆掩面而泣,惊慌失措,匍匐于尘土之中。 封谞忍住疼痛咬了咬牙,直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声色俱厉的喝道:“大胆,你等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私闯本官府邸,本官定要陛下砍下你等狗头!” “好大的官威,封谞,莫非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陛下器重、宠信的中常侍吗?” “姓袁的,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陛下要处置与我?”封谞双指颤抖的指着袁滂,脸上闪出一丝狠厉说道,“陛下待我恩深隆厚,此番定然是小人作祟,本官才受此挫折。你一个小小的执金吾胆敢如此对待本官,你就不怕本官异日官复原职,灭你满门?” “哈哈,封谞,您还在做青天白日梦吗?”袁滂仰头一笑,轻蔑的说道,“奉陛下口谕:封谞狗贼深受皇恩,不思报效君父,反效那等无父无母之辈,勾结太平逆贼,行谋反之事,按罪当诛。着执金吾即可拿下打入天牢,封府满门尽斩!” 事犯了?! 封谞一懵,顿时若遭雷击身如筛糠,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封府众人一片沉寂,转而嚎啕大哭,呼天抢地。 袁滂再也不看封谞一眼,扬了扬手,众执金吾纷纷上前给众人套上枷锁、铁镣,拖拽而去。 围观的人群中,一身形瘦削、头戴毡帽的青年男子瞧着远去的执金吾及封谞家众一行,皱了皱眉,将毡帽往下紧了紧,遮住自己的脸孔,悄悄消失在人群之中。 同样的场景在雒阳城内外各处上演,开阳大道、津门大道、上东门、中东门、广阳门、步广里、永和里、上林苑、太学等等一片尘烟狼藉。 封府、徐府两座雒阳的重要势力弹指间土崩瓦解,伴随着这两座曾经显赫一时的府邸消亡的还有城内外数以千计的百姓和黎庶。 雒阳城各方通往天牢的要道,一时间车马辚辚囚徒萧萧,哀嚎之声充绝于道。 第50章 当以吾血荐轩辕 河内郡,山阳县马家武馆。 武馆大堂中昂首挺立着二三十员三山五岳的大汉,俱皆身着短袄,腰上扎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两只胳膊露在外面,背在身后。 一名中年大汉手中握着两枚铁胆,向门口那瘦削的青年问道:“小六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青年朝门外张望了一眼,转过头来,肃然说道:“渠帅!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属下当时刚从封府出来,瞧的一清二楚,带队的是执金吾校尉袁滂,封府阖家上下全部被拿。 渠帅,封谞乃狗皇帝亲信,若非封谞暴露了,狗皇帝又怎会对那封谞下此狠手? 而且,属下在出城的时候,在城门口还看见了教主和张曼成、波才以及渠帅等我教各方渠帅的海捕文书。渠帅,事不宜迟,还请您务必早做打算!” 中年大汉扭了扭脖子,骨头格格直响,脸上一蓬胡须恍似钢针,赫然正是那太平道神上使,太平道雒阳一方渠帅马元义。 小六子回答的斩钉截铁,马元义脸色异常的沉重,在大堂中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见到一旁案桌上茶具刷刷的抖动,心神一动,侧耳听了听,只听见长街尽头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脸色登时大变。 “来不及了!小六子,你带领几个兄弟火速离开山阳,将所有情况一一向教主汇报。请教主务必韬光隐晦,暂避锋芒!” 小六子摇了摇头,脸上闪现出一丝决绝,说道:“渠帅!你身负教主重托,乃雒阳一方渠帅,岂可轻易涉险?属下虽是不才,却愿陪着王甲、何丙诸位兄长在此拦上一拦,与朝廷鹰爪决一死战,还请渠帅你火速离开!” 马元义颔了颔首,拍了拍小六子肩膀正色道:“小六子,你是好样的。但本帅乃堂堂教主神上使,一方渠帅,又怎能舍弃麾下众兄弟只身离开?更何况,推翻旧有朝廷无不从流血而始,我太平道百十万男儿,至今尚未闻有流血者,将来如何成就教主大业? 既然流血不可避免,本帅既蒙教主信任,又得众兄弟抬爱,本帅又何惜此身?当以吾血荐轩辕!” “渠帅!” “毋庸再劝!”马元义摆了摆手,朝后门指了指,喝道:“小六子,你身负传信重任,事关教主安危,还不快滚!” “渠帅!” 小六子盯着马元义,双眼泛红,眼泪漱漱下掉,从门口大步抽身上前,在马元义身前砰砰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来,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朝一旁的人群喝道:“小七、小八、阿九,你等随我速速离开!” “诺!” 人群中闪出三个稚嫩的脸孔,跃过大堂,随着小六子打开后门几个飞奔消失在门后。 待小六子等人离开,马元义看了看堂下诸人,拾起一条长凳大马金刀的坐在堂中,扫向众人,喝道:“兄弟们,怕吗?” “不怕!” 堂下众人傲然屹立齐声喝道。 马元义瞧了瞧大街对面,只见街头尘烟漫漫蹄声隆隆,数百骑士手执金戈,脚跨骏马飞奔而来,身上银甲亮晃晃一片,神色一正,喝道:“说的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人死了不过碗大个疤,该来的终究会来,又有球可怕的? 瞧那朝廷官军来势凶悍,区区数百人就想让我等畏之如虎?笑话!我太平道虽非百战精英,却也是提着脑袋刀口舔血的好汉子,难道我等气势就弱于这些屠狗烹羊之辈? 王甲、何丙,打开武馆大门,开门迎客!” “诺!” 当下王甲、何真二人火速取下门栓,大门洞开,就见那马队已至眼前。 何进骑在马上,见马家武馆四门豁然洞开,马元义一干人等悠然自得的或坐在长凳上,或围于两侧,指着自己及众官军谈笑风生,顿时勃然大怒,喝道:“马元义图谋不轨,聚众谋反,罪大恶极!众位兄弟,与我速速拿下!” “锵!” 长剑出鞘,挥手一指,众骑士一声呐喊,纷纷跳下马来,冲入马家武馆中。 “哼,几个跳梁小丑,也敢前来送死!兄弟们,动手!”马元义大喝一声,站起身来,手中长凳如一具石弹破空而来,砸在几个士兵身上。 那力道何止一二百斤?那些士兵被砸的筋断骨折,一口鲜血喷出,横七竖八的摔倒在地。 王甲、何丙等人瞧着众人狼狈的模样哈哈一笑,拔出各自兵刃跳入场中与众士兵战在一起。 官军中一人勃然变色,手中旗帜挥了几下,就见一队队的士兵在场中来来回回兜兜转转,片刻间已将王甲、何丙等人一个个分割开来,围在一个个小圈之中。 “啊!” 乱军中,只见一条胳膊从圈中飞起,一名青衣大汉只来得及叫唤一声,众士兵手中刀剑已从天而落,那青衣大汉声音便戛然而止,化作一团肉酱,一蓬蓬鲜血四散飞溅。 “王甲!” 圈子越来越小,人却越来越多,何丙看着已倒下的王甲及教中众兄弟,大喝一声,咬了咬牙飞身扑向对面士兵,一口咬在那士兵脖子上,手中长刀一把插入士兵胸口。还未等何丙抽身退出,背心便是一凉,数道长剑短刀已插在后背上。 何丙口角溢血,昂首一声怒啸,奋力挣脱众士兵的束缚,长刀努力的撑在地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觉天空一片殷红,好像太平道的旗帜覆盖在眼睑,扬眉微微一笑,意识渐渐远去。 “王甲!何丙!” 马元义看着众兄弟在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睚眦欲裂,仰天一声怒吼,一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银芒闪烁,刀光四射,触之不死既伤,一时间哀绝之声盈耳,残肢断臂满目,众士兵无不惊骇,却依旧紧紧的围住马元义。 王黎和赵云跃下马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馆中,只见院中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假山上、小沟里、大堂下、石阶前,处处横七竖八的卧着众多尸体,既有太平教众,也有羽林军,胳膊、大腿、断剑、残刀散落一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王黎蹲下来,轻轻的阖上一旁士兵的双眼,那士兵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尚显稚嫩,胸前一道伤口深可及骨,可惜如此好男儿未死在抗击胡人的沙场,却死于华夏子孙的内乱之中,也不知惊扰了谁的帝王梦,又入了哪家深闺的梦中? 这些可都是我华夏的元气啊! 王黎一声长叹,大步迈向堂中,喝道:“都退开,让某来会一会在我京都搅动风云的太平魁首!” 众士兵闻言纷纷退出圈中外在场外,显露出马元义那高大的身躯。 “马元义,束手就缚吧!” 马元义杵着长刀,蔑视的看了王黎一眼长笑道:“笑话!你这朝廷的走狗鹰犬,要战便战。今日只有战死的太平将士,没有屈膝的马元义。要想取马某的性命,只管上前便是!” “冥顽不灵!” 王黎淡淡的看了马元义一眼,一声长喝,中兴剑仿佛一条游龙般卷向马元义,犹如银辉铺地长蛇吐信,遍体生寒梨花尽落。 自从勤习《庄子心经》以来,王黎的武艺好像开了挂一般一日千里,一身剑术早已臻至一流。 那马元义不过二三流的武功,只是仗着一身蛮力奋力拼杀,又如何敌得过王黎,更兼适才与众士兵好一场厮杀,早已筋软力竭,不过才三五个回合,马元义便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见王黎那把银剑时时吐蕊,点点寒芒,马元义心下一时黯然,扫了一眼横卧地上的王甲诸人,暗叹一口气,看来今日是难以替众位兄弟报仇雪恨了,罢了罢了,既然不能雪耻,那就与诸位兄弟一起共赴黄泉吧,也不负我等兄弟一场。 马元义徐徐吐了口气,轻轻的闭上双眼,挺着胸膛就向王黎手中的剑锋迎去。刚刚触及剑锋,突然听得一声熟悉的尖叫,身子立时如遭巨石重击,横着飞了出去。 “噗!”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是长剑入骨。 马元义心中一颤,急忙抬头一看,瞬间双眼凝滞,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自己适才的位置上,中兴剑插在那人胸前,无尽的鲜血在胸口喷涌,仿佛朵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 “当!” 手中长刀坠地,马元义目光痴呆的看着那人,缓步的走到那人身前轻轻将那人抱在怀中,努力的按着那人胸前的伤口,可是那血如喷泉般涌出,怎么也按不住,胸前点点血斑,转瞬间那人已化为一个血人。 “小六子,你回来干什么?”马元义压抑住自己的悲伤,颤抖的说道,“你这傻孩子,你回来干什么?” “渠帅!” 小六子努力的扭过头来看着马元义,嘴角蠕动,鲜血四溢:“属下已经…将小七、阿九他们…送出城去,属下要留…下来…与….渠帅一起…死战!” 一滴眼泪从眼眶掉落,马元义轻轻阖上小六子的双眼,悲伤的看着那张青涩的脸孔,仿佛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温和中带着欣慰。 只是小六子再也睁不开眼了,他所渴望的太平军马踏天下,他所渴望的大同世界天下太平,他再也看不见了。 马元义轻轻的将小六子放在地上,替小六子擦了擦脸整理整理衣角,心中的热血却再度沸腾起来,手执长刀直逼王黎,须发飘飘仿似一头愤怒的狮子:“来吧!你们看见了吗?你们害怕吗?你们害怕了吗?这就是我太平道的信仰,这就是我太平道的魂魄! 本帅愿以一腔怒来血洗净这腐朽的天下,愿驾着我太平道的铁蹄将这腐朽的王朝彻底的湮灭!” 饮刀成一快,不负项上头! 来吧,放马一战,今日只有死去的马元义,没有投降的太平人! 寒风乍起,落叶在院落中打着旋飘然翻飞,士兵们静静的站在院中,双目紧紧的盯着两人,心中有一丝期许,也有一丝悲壮。 他们是勇士,是刀客,却也是剑客,他们的人就像他们手中的兵器一般,勇往直前,至死不渝! 正所谓:疫尸饿殍满关山,九州万里欲烽烟。慷慨一死激壮志,漫洒血花荐轩辕。 落叶飘下,两道人影再度交缠在一起。 风,更急了。 第51章 书成几卷太平书 正月的冀州依然寒冷,几日前的倒春寒如飞蝗一般席卷整个中原,田野间、山林中、湖泊上、巷道里,处处透着寒锁着雾。 巨鹿郡,南?县高家庄衡水河畔。 衡水上的冰已渐渐融化,在晨日下腾起一团团雾气,缭绕在水面。芦苇荡中的芦苇早已没有了那种“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的勃勃生机,也没有了那种“一声横玉西风里,芦花不动鸥飞起”的宁静幽雅,只有一片片、一蓬蓬耷拉着枯黄的叶子,一滴滴露珠随着叶子的摇摆来回滚动。 “铁牛,你看这芦苇像什么?”张角打完一通拳脚又练了一阵剑,只觉浑身舒爽,双手背着站在衡水右岸静静的看着衡水。 “啊?教主你问我啊?”张角身侧那黑熊般的大汉憨厚的咧嘴笑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嘴里不停的嗫嚅着,“教主,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俺只是一个粗人,大字也不识一个,你这不是为难俺吗!” 张角瞪了铁牛一眼,扯下一根芦苇,在口中轻轻咀嚼几下,一股涩涩的味道回荡在口腔中:“让你说你就说,又不是什么忌讳的事,难道本宗身边的人说上几句话,本宗都听不得了!” “教主,那俺说了你可不能笑话我!”铁牛刚刚抬起头,见一道目光横扫来,急忙又将头低了下去,讪讪的说道:“教主,俺当年家里穷,如果不是俺娘在这芦苇荡扯了些芦苇熬成汤,估计俺和俺家妹子早就没了。 依俺看来这芦苇就像是一袋袋丰收的粟米,虽然味道并不可口,但是这芦苇叶和芦苇杆既可以当饭吃填饱肚子,还能帮我们治一些拉肚子、呕吐的小毛病。 我还记得那年大旱,家里粮食歉收,我们这一代的芦苇都被人们采光了,才少死了很多的人。我表舅他们家在豫州的灵璧那边,听说很多人实在饿的没有办法了,就开始吃观音土,后来很多人都被活活的撑杀了。” 张角点了点头:“铁牛,你说的不错,这芦苇确实乃我中原大地的瑰宝,不但可以入药,天灾之年也可以直接食用。不过以本宗看来,这芦苇更像是如今的大汉朝廷,而我们则是那芦苇上的露珠!” 铁牛摸了摸脑袋,一脸不解,瓮声瓮气的问道:“教主你是说这芦苇像大汉王朝,而这露珠则是我们?我们有那么小吗?” 张角敲了敲铁牛的脑袋哈哈一笑,指着早已枯萎的芦苇叶和那根下的一抹嫩绿说道:“芦苇虽大,却枯萎凋零毫无生机,就仿佛如今的大汉朝廷,只需一具火石,就可以燃起熊熊烈火,烧它个天翻地覆。 露珠虽小,却蓬勃朝气无限生机,好似我们的太平大道,午时化作水汽散播于天地间无形无色,暮时却又化作水雾现行在河塘、田间和江湖之上,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说着,张角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早就让你和他们一起识点字,结果你倒好,每次堂上先生在上边讲你就在下边打呼噜。你说以后我们打下天下,你们这帮老兄弟难道还要回到这里继续种田吗!” 打天下不是只要勇气和力量吗?识字?又不能直接把朝廷那帮祸害给说死,要那玩意干嘛! 铁牛摸了摸额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张角,却见张角已抬起头来向着远处,那远处的大道上飞也似的跑来几个身影。 “大兄!” 张角眉头一皱川字紧锁,严厉的看着来人:“三弟,你如今也是我太平一道副教主,一方渠帅,行事间自应泰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遇上一点事情就焦急彷徨惊慌失措,如何成得大事?” 原来,那来人正是张角的三弟张梁和几个年轻的后生。不过,此时的张梁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中焦灼万分,哪里还顾得上张角的训斥,说话间更是语无伦次:“大兄,泰山崩了…不是,是马元义崩了…” “什么泰山崩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梁急的额头冷汗直冒,张了半天的口却支吾不出来,索性拉出身后几人,说道:“小七,还是你们几个与我大兄说吧!” “教主!” 小七、小八和阿九本来就如丧考妣,一见张角顿时仿佛见到主心骨一般,直愣愣的跪在田埂上嚎啕大哭:“教主,京都事发,封谞和徐奉举家下狱,渠帅来不及通知京中教众,京中根基俱悉被毁。” 京都事发了?怎么可能,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张角急忙扶起几人,急切的问道:“消息可属实?京都之事怎会走漏消息?我马兄弟如今身在何处?” 小七等人悲痛欲绝,泣声道:“启禀教主,一切消息都是属下六兄在雒阳城中打探所得和亲眼所见。至于如何走漏消息,属下却是无从得知。 不过,属下记得在元宵当夜渠帅曾亲自接见了山门高旗使。后来便听说高旗使奉命捕杀唐门主,整夜未归。直到第二日辰时,六兄从衙们中传回消息,高旗使等人在唐记瓜果肆悉数身亡,而唐门主则被下在了雒阳狱中。” 唐周下狱? “好!好得很!看来果然是这狗贼!”张角眼角一挑,紧紧的捏着拳头,半晌方才松手问道,“我那马兄弟如今何在?” 小七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接着说道:“第二日,六兄从衙中返回告诉渠帅,封徐二人及雒阳众多信徒已为朝廷所获,渠帅便立即命令我等前来报信。我们前脚走出马家武馆,马家武馆就已经被整整两营的羽林军围的水泄不通,自此我等再没有打听到渠帅的消息。” 如此说来,马元义危也?今日已经正月十九了,自马元义接到信息到今日也整整过去了三日,马元义危也! 张角一个踉跄,仿佛胸口被刺了一刀,马元义死了?那个影子一般的马元义死了? 自从张角宣扬太平大道以来,马元义就一直跟随着他。从冀州到荆州,从青州到幽州,再从徐州到兖州,一路风雨坎坷。村中油灯下谈经论道,荒野山丘上指点天下,甚至自甘领命前往大汉腹地雒阳传道授经,主持雒阳起事大局,仿佛自己的影子一般,跟随着自己的脚步亦步亦趋,不曾有半分后退。 张角脑海一片空白,马元义有情有义,忠心耿耿,其组织才能在教中更是无双,有的时候甚至比张宝、张梁两个亲兄弟加起来更让张角放心。 可是如今,那个有情有义影子一般的马元义呢? 衡水河畔一阵沉寂,一阵寒风掠过,枯萎的芦苇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发出凄楚的尖叫,一团薄雾笼罩在山坳,远处仿似什么也看不清,这一刻竟是如此的萧瑟和凄冷。 这该死的倒春寒! 张角不由得捏了捏拳头,抬头看了看那轮鹅黄般的晨日,心中暗骂了一句,捂着嘴唇咳了几声,一滴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掉入河中,荡起一层薄薄的涟漪,转瞬即逝。 …… 张角在衡水河畔的时候,王黎正行走在返回雒阳的途中。地方虽不同,心境却大同小异,张角感慨着马元义的死,王黎却在感叹着大汉王朝的衰败。 马元义当然还没有死,只是离死好像也不太遥远。 看着辘辘行驶的马队,看着槛车中那条悲壮的大汉,王黎觉得莫名的讽刺,自己也仿似一名囚徒,正行走在律法和道德的钢丝之上。 律法自然代表的是大汉朝廷,可是道德又代表的是谁呢?太平道吗?或许吧! 马元义的反抗在自己意料之中,但马家武馆的残肢断臂淋淋鲜血,王甲、何丙、小六子等人的飞蛾扑火,太平教徒的狂热、悲壮以及对大同世界的希望,却又让王黎不得不重新正视自己的内心。 “彩笔专书皇帝语,书成几卷太平书。” 这天下真的太平吗?如若这天下太平安宁,又怎会在往后数年至十数年之间如雨后春笋般先后冒出张角、张燕、郭太、于毒、郭大贤、张修、张牛角、左校那么多的造反之人? 太平书?这就更他娘的扯淡了!王黎知道,即将打破这天下太平的正是一本薄薄的书籍《太平清领书》! 哎,如若所料不差,不出几日黄巾起义必然爆发,从而席卷整个大汉,届时自己又当如何,又当何去何从? 一边是已经腐朽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一边是手无寸铁贫无立锥的农民义军。 大汉王朝的覆亡已无可避免,自己是袖手旁观?还是积极投入这滚滚的历史洪流中,做一个农民起义军的刽子手,割据一方,效仿曹操、刘备、孙权之辈复天下之太平? 抬起头来,看着天边越来越重的阴云以及前方麾下将士意气风发的昂昂雄姿,脑海中莫名的冒出曹松的话来:“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罢了罢了,万骨枯就万骨枯吧。从来荆棘少行人,历经百涧始见峰! 王黎定了定神,徐徐吐了口气,伟人爷爷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枪杆子,自己又怎么让自己的亲人安然度过即将到来的乱世?自己又拿什么来保护大汉民族的元气? 既然战争已经来临,那就让我在这纷乱的天下,打出一个未来!战争与落寞、鲜血共孤寂,往后余生相伴。 第52章 龙抬头 《尔雅》有云:数起角亢,列宿之长。故角之见于东方也,物换春回,鸟兽生角,草木甲坼。每逢二月初二日,万物复苏,二十八星宿中东方苍龙区,角宿星一及角宿星二均从东方地平线升起。 故曰:二月二,龙抬头。 龙抬头,又名“春耕节”、“青龙节”、“土地诞”,乃万物复苏春归大地的良辰佳节。 自上古以降,人们都会在这一日进行各种庆祝,比如“奉祀土地”、“吃龙胆”、“挑龙头”等等。 而歌颂龙抬头的诗歌同样不知凡几,白居易、贺铸、张耒(lei)等诗人皆有名篇传世,其中李商隐的《二月二日》更是一语道尽二月二日江行游春的暖暖春意。 “二月二日江上行,东风日暖闻吹笙。花须柳眼各无赖,紫蝶黄蜂俱有情。万里忆归元亮井,三年从事亚夫营。新滩莫悟游人意,更作风檐夜雨声。” 可惜,李商隐乃是几百年后的唐朝人氏,张角自然还不识得这样的诗人,否则张角一定会拉上李商隐和上两句,顺便对饮几杯,聊一聊西汉的亚夫营。 冀州的春天终于到了。 冰面已经完全解冻,衡水唱着“叮咚叮咚”的歌曲欢腾的奔流,两岸的杨柳、芦苇吐着绿,含着翠,鼓足劲的生长。 绵绵的春雨如细针在嫩枝、绿叶、树巅上轻轻的舞动,时而随风摇曳,时而直线飞落,如烟,如纱,如雾。 望着窗外的盎然生机,张角阴沉了十来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马元义那日虽未当场殒命,却终究被朝廷凌迟处死,雒阳教徒被一网打尽,根基全毁,自己兄弟数人整日里也像角落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 但是,这一切也是值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推翻这腐朽没落的王朝,都是为了创建梦想中的那方世界,都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太平大道! 明日就是甲子年二月初二了,龙抬头,一个吉祥又充满寓意的日子。 自己也将如东方青龙一般抬起高傲的头颅,大摇大摆的走出这憋屈狭小的方寸小屋,从此翱翔于天地之间!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虽然邺城已经脱离了本宗的掌握,但是本宗的等待和隐忍总是会有价值的!邺城,那也不过是迟早之事! 张角面朝窗外,背负着双手,淡淡的问道,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明日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吗?” “启禀大贤良师,东郡卜己,汝南彭脱、宛城张曼成、长社波才以及下曲阳张宝、广宗张梁各将帅处昆仑真人俱已飞羽传书,约定明日辰时同时起义!” 昆仑亲自飞羽传书! 张角点了点头,兴奋与凝重慢慢爬上眼角,继而渐渐凝结成一丝讥诮,猛地一拳头击在窗棱上,窗棱应声而断,筹划了这么久,也该让全天下知晓本宗的大名了! 明日,本宗要这太平之花在我长剑所指之处猛然绽放,要这大汉王朝在我膝下绝望的颤栗! …… 翌日清晨,辰时,巨鹿郡南?县。 张角手执长剑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台下来自冀州、幽州、兖州各地的教徒踌躇满志,喝道:“父老乡亲们,本宗十数年前受南华老仙指点,创建我太平大道,以‘致太平’为本教宗旨,往来我大汉各州传道布施。 这十数年间,本宗行遍各地山水,见过嗷嗷待哺的婴儿、见过独守空房的妻子,也见过倚门翘望的老母亲,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间悲情,子失父,妻失夫,母失子,甚至易子相食、满门俱灭的惨案比比皆是。 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是本教忠实的信徒。不可否认,你们之中也有类似的情形,有的没了父母兄弟,有的没了了妻儿姐妹,有的田地被占,有的房屋被毁,还有的蒙冤受屈身陷囹圄。可是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你们想过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吗?” 场中一片寂静。 张角扬了扬眉,声若雷霆,震耳欲聋:“你们不知道,好,那本宗就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当今狗皇帝造成的,这一切都源于我们的懦弱和善良,源于官府的蛮横和骄纵,源于门阀的横征暴敛和掠夺,也源于狗皇帝的无耻剥削和镇压。 他们已经抢走我们生存的一切,也剥夺了我们生存的权力。今天,他们还要来抢走我们的耕牛,掠夺我们的钱粮,欺凌我们的姐妹,你们告诉本宗,你们愿意吗?” 记得前世有一个笑话,记者问一农民:“如果你有一百亩地,你可以捐给国家吗?”农民斩钉截铁的回答:“可以!”又问:“如果你有一百万,你可以捐给国家吗?”农民依旧回答:“可以!”三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你可以捐给国家吗?”农民则摇了摇头:“不可以!”记者疑惑:“为什么?”农民窘困:“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众人原本就是四方落难的百姓,官府多年的欺压和剥削早已在众人心中聚集了一腔的愤懑和仇恨。 是的,我们很软弱,也很怕事。你可以欺负我辱骂我,我们都能忍。但是,你要掠夺我们手中的钱粮,欺凌我们的骨肉姐妹,更要抢走我们仅拥有的那头牛,那怎么可以! 张角的话如同一把熊熊的火炬,将那胸中热血砰的点燃,齐齐举着手高声的嘶吼着:“不愿意!不愿意!” “砰!”的一声,长剑出鞘直指西方。 张角振臂怒喝:“不错,我们不愿意!兄弟们,我们的软弱只能助长他们的骄纵,我们的善良只能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兄弟们,我们被朝廷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那些朝廷的鹰犬吗?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枪,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告诉这个腐朽的朝廷,我们不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 众人握紧手中的刀剑、锄头、镰刀、烧火棍等武器异口同声齐齐吼道,声若洪钟响彻云霄。 张角双手往下虚按一下,坚毅的看着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本宗十数年前就告诉你们,本宗将带领你们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杀害、没有压迫、人人皆能吃饱穿暖的大同世界。 这一刻终于来了,让我们建立大同世界的时候到了。兄弟们,你们愿随本宗一起反抗这腐朽的朝廷,一起推开我们头上的大山,一起去创建属于我们的平等世界吗?” 众人单膝跪下,以手加额纷纷起誓:“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贤良师!” “好,上酒!” 随着一声大喝,一碗碗酒流水般传递到众人手中,张角接过大碗一饮而尽,又将那大碗在地上重重一摔,顿时四分五裂。 众人看着张角,将海碗高高举过头顶其声喝道:“誓死追随大贤良师!”语毕,齐齐饮尽碗中烈酒,将手中海碗摔在地上,“咔擦”之声时起彼伏,纷至沓来。 “击鼓点兵!” “咚!咚!咚!”随着一声声沉闷悠长的鼓声,数名小头目各自举起一方牛角,冒起腮帮子鼓劲直吹。鼓声、牛角声交织一片,划破南?县的宁静,惊起林中的飞鸟四散乱窜。 鼓角如雷,震得众人热血沸腾,心脏仿佛也跳出来似得。 “祭旗!” 一声怒吼,穿云裂石,仿佛天空中飞下一道雷霆,震碎了南?县的宁静,也照亮了众人眼前的道路! 第53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祭旗!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如一双巨大的手撕破了众人前方迷茫的雨雾,也拉开了张角高举义旗的序幕。 随着一声声惊涛骇浪般的怒吼,早有数名头目拉扯着几个肥头大耳满面死灰的老翁和中年人走到台中,一脚踢中膝下,跪匐于众人之前。 那是平日里在本乡作威作福的三老、蔷夫、里长及亭长等人。 张角冷眼瞧了那几人一眼,将手中的黄巾系在头上,从鞘中拔出一把长剑,那剑长约八十公分,重约三四斤,寒光凛冽。接着又饮了一口酒喷在剑上,轻轻的擦拭着: “古代庄子有三剑,天子之剑、诸侯之剑以及庶人之剑。天子之剑,匡诸侯,镇天下;诸侯之剑,听从君主,雷霆之震,四封之地无不宾服;庶人之剑,上斩颈脖,下决肺肝,专断人间不平之事! 本宗只有一把剑,承影剑,英雄之剑!专斩仇人头,只饮奸佞血。这世间尽是这等腌臜泼才,吃我民膏民脂,欺我父母兄妹,罪不容赦!今日本宗就用这英雄之剑砍下这等狗头,以祭我天下太平!” “咚!咚!咚!” 数声大鼓响起,台上那些人听得张角的话语,一个个惊恐万状魂飞魄散,接连栽倒在台上,顿时大小便失禁臭气熏天,更有一人匍匐着趴过来紧紧的抱着张角的脚,以头抢地,磕头求饶。 张角站在台上,一脚踢开那人临风而立,斜睨着台上诸人,任由晨风吹拂衣裾飘飘,一声怒喝:“兄弟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往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朝廷官吏,他们在颤栗,他们在求饶,他们害怕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本宗受命于天,奉天行事,勅命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任人公将军,本宗自领天公将军。率众起事!兄弟们,祭旗!” “祭旗!” 众头目齐声高喝,纷纷举起鬼头大刀一刀劈下,寒光闪烁,空中交错的飞起数颗碗大的头颅,台上血流成河殷红一片。 张角长啸一声,迎向初日,手中承影宝剑猛地一挥,一杆丈余长的大纛迎风舒展。万丈光芒照耀在张角身上,映衬的张角越发耀眼,宛若寺庙中金光闪闪的如来佛。 苍天已死,哪里还有苍天,天空中和大地上已经一片金黄,金黄色的朝阳已缓缓升起挂在半空,金黄色的义军已经整装待发。 台上那帮鸟人的鲜血非但没有令台下众人惊惧,反而激发起人们心中的怒潮和兽性。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他们狂笑着高举手中的各种武器齐声怒吼,声音直窜云霄,仿佛要把这天空撕裂一般,成千上万的长剑、短刀、锄头、镰刀在日光下散发着一片寒光。 …… 南?(luan)县城门口。 城门不到辰时便已打开,往来行人如梭。 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龙抬头”,是人们祭祀土地庙,祈求今年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天才蒙蒙亮,附近的村民挑着菜,推着车络绎不绝的进入城中,而城中的小姐、士子同样也溜着马,坐着车纷纷外出踏青。 一名士兵倚在城门上,无精打采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似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大牛,怎么没有精神了?是不是昨夜又跑到红杏楼那个夏荷的闺房去了?”一人捅了捅那士兵笑道。 “放你娘的屁!虎子,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小心哪天在春桃身上爬不起来!”大牛转过头来,脸色一变神情讪讪,“是什长啊,我还以为是虎子那狗碎东西。” 什长拍了拍大牛的肩膀,看着城门外的大道淡淡一笑,正欲转身,突然脸色一变。 只见远处的大道上尘烟滚滚,一匹火红的骏马从尘土中飞奔而出,身后跟着数十上百匹高头大马,四蹄翻腾,马尾飞扬。马群疯狂而肆意的践踏着地面,如疾风割面。 马群后,一支长长的人行队伍,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 虽然没有马,但是他们的速度并不比马儿慢上几分,众人打扮皆和马背上的骑士一般,手执刀叉棍棒,头戴黄色头巾,像一股黄色的洪流席卷而来。 大地在马蹄和众人的脚下下急剧颤抖,发出“隆隆”的哀鸣。 “敌袭!” 什长一声惊叫,急忙飞身跑向城门口,招呼着四处的城门士兵,刀背、长鞭挥向挡道的众人,伴随着阵阵尖叫,进出的农夫、猎人、商贾及士子小姐早已四散逃开消失在城门口。 见众人已经散去,什长一面命令城头上的士兵放下闸门,一面命令城下士兵火速的清理出大道,急急忙忙的将城门向外推去,城门咯吱咯吱的嘶叫着,头顶上已渐渐传来咱们的机括声。 什长看着马匹尚在一里之外,城门已仅余一条细缝,长长的松了口气,还未缓过神来蓦然觉得一阵心悸,飞速的向身侧挪了一步,一把钢刀已插在城门之上,刀柄兀自嗡嗡的颤抖,而头顶上的机括声同样戛然而止。 转过身来,只见大牛双目冷冷的看着自己仿佛看着死人一般,手中只剩一把刀鞘,什长勃然色变,喝道:“大牛,你在干什么?你是要与贼人勾结吗?你可知此乃谋反大罪?张通、虎子,快将大牛拿下,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话刚落,身后那张通、虎子二人拔刀飞身扑向大牛,大牛长刀已失,怎是二人敌手。几个兔起鹘落,转眼间大牛就已身中两刀,被二人扭住手臂捉拿到什长身前。 “大牛,你我虽是同袍,然则勾结奸人、企图谋反、祸及九族,本仕上下都要受你牵连,本什长如何饶的过你?” 什长拔出腰中短剑就向大牛刺去,突然听得张通一声尖叫,只见张通已摔倒在地,身体不断的抽搐着,颈脖处一条红色的血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粗大,大牛手中紧握着一方匕首,血污点点。 同时自己胸口一痛,一道鲜血在身前飞起,什长怒目圆睁,往下一瞥,只见自己胸口同样也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虎子手中却已空无一物,虎子身后“蹬、蹬”跑来十数人,正是城头上的士兵,静静的站在其身后,怒目而视,双眼如炬。 呵呵,原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城内是嗜人的豺狼,城外有下山的饿虎。 什长吐了一口血,惨然一笑一把拔出长刀,奋力一挥逼退大牛和虎子二人,也不管身前的鲜血长流身后众人虎视眈眈,转过身去,长喝一声和身扑在大门上。 “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城门校掌城门之守卫、巡逻、守望,严查来往,稽查过犯,不得有误!” “吱吱吱”数道户枢转动的声音响起,在这纷杂的金戈声之中格外的清晰。大门终于阖上,终究在城门那一道线上将一群野兽分割成两段。 然而,南?县的城头上并无耀日的金戈,也没有森寒的锋矢,甚至都没有一个士兵站在上面。割断黄巾军与南?县城的也只有一座城门,一座颤颤巍巍还未彻底落下石闸的木门。 木门开了,又阖上。 城门中那道扑在木门上的身影,胸前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和点点殷红已尽在眼底。 张角骑在马上,看着身后的滚滚铁流和长长的黄龙,眼角升起一丝讥诮。 你们的苍天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想凭借那道木门阻挡我太平义军的滚滚铁蹄吗!你们也太小瞧我太平义军了吧,哼,今日且让你看看你家天公将军的手段! 张角嘴角狰狞长啸一声,手中的承影剑重重的朝天一刺,一缕阳光反射在剑身之上,寒芒四射金光闪闪。 “杀!” 言出法随,张角一声断喝,百十匹战马仰头长嘶齐头并进,仿佛巨鹿郡中穿郡而过的滔滔漳水一般咆哮着、奔腾着冲向城门,转瞬就已至那巍巍的木门之前。 “咚咚咚!” 数道惊雷般的霹雳在城头下炸响,刚刚阖上的城门再度轰然洞开,木屑四溅。 百十匹骏马如离弦箭也似的飞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匹红色骏马,黄巾首领天公将军张角头戴黄巾,腰胯长剑手执马鞭,巍然坐立在战马上,双目如炬,睥睨天下。 什长被撞了三五米远,仰天倒在城门口,双目紧紧的盯着城门方向,瞳孔已然失焦,嘴角却挂着一丝安详。 恪尽职守乃城门士兵镌刻在心里的铭印,城门虽未挡住群马的铁蹄,可自己终究已尽力了! “恭迎天公将军!” 大牛、虎子及其余众人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黄巾系在头上,半跪下去。 张角跨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手中马鞭指了指城门头,问道:“城门可都控制住了?” “禀天公将军,今日南?东门是我等当值,除了我兄弟二人外还有十数人俱是我教众兄弟,什长虽已发现我军,但在兄弟们的拼杀之下,城门各处都已被我军控制!” “好!大牛、二虎你二人计开城门,本将军给你们记上一功,待城破后再论功行赏!” “诺!多谢将军!” 张角点了点头,看着身后不断涌进来的黄巾军,意得志满,马鞭一指喝道:“城门已经打下,南?县就像一个脱光衣服的娘们等着我们去征服,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枪,让南?县在我们的脚下颤抖!” “嚯!嚯!嚯!” 身后骑士和步兵目露峥嵘,眼冒绿光,仿佛草原上凶狠的群狼一样嗷嗷直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奔向南?县大街小巷。 南?县的沉寂在城门破开的瞬间就已经打破,仿佛不设防的草原敞开胸怀,面对着一群疯狂、凶悍和噬人的恶狼。 第54章 血色南? 燕子巷。 南?县王大善人家中,王大善人刚刚将即将用于赈灾的粮食安顿好,准备明日一早到城西再次搭建一顶灾棚为灾民们嗷一口粥喝,一群衣衫褴褛的黄巾军在十数名骑士的带领下已经冲了进来,甚至那其中仿佛还有以前曾经救助过的一两张面孔。 面对着面目狰狞的黄巾军,急匆匆组织起来的家丁又如何抵得过,在连续死了好几个人之后,一退再退连番后退,眨眼间已退到大堂中央,十来名护在中间的家眷和丫鬟不时的尖叫哭泣,惊恐万状。 “你们干什么?你们可知我是谁?”王大善人在家丁的护卫下撑起胆子,色厉内荏喝道,“我定要上禀县令,治你等乱民之罪!” 为首的骑士听言仰天一笑,戏谑的看着王大善人:“哈哈!南?县赫赫有名的王大善人我等岂能不知?怎么着,王大善人这是打算向县令告我们一状? 切,县令如今恐怕都自顾不暇吧,要不老子亲自带你去见见你们的县令大人? 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南?县中的王大善人家财万贯,一贯修路搭桥,施斋供衣,乃是这冀州城中第一号大善人。我黄巾军今日路过此地,王大善人何不资助一分?” 太平道,王大善人倒是早有耳闻,自己对面的邻居不也是太平道吗? 可是这直接扯旗造反,他岂敢资助?资助反军形同造反,王家还不满门俱灭!王大善人一张脸唰得面如土色,手指哆哆的指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怎么舍不得是吗?”那人脸色蓦地一变,嘴角扬起一丝残忍的笑容,“为富不仁的老家伙,老子奉天公将军将令,来你处征粮,既然你王大善人不识抬举,那就莫怪老子动手了!兄弟们,放开手脚给老子抢!” 一声令下,黄巾军如饿慌了的野狼猛兽一般疯狂的扑了上去。顿时,这个冀州首善之地便遭了大秧。 阁楼、亭台、厨房、账房以及卧室等凡是能够掩藏食物钱粮的地方纷纷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此起彼伏。玉器、字画、首饰、铜钱、瓷器、粮食瞬间一抢而空,堂前、阶下处处狼藉。 看着众人的强盗行径,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十年的家产一散而光,王大善人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堂中,王大善人家眷乱作一团,嚎啕大哭。 “南?县王贤资助官府乃本教大敌,杀无赫!” 看着那十来名家眷和丫鬟,一个个赛若桃李珠佩叮当,那人喉咙咕咕响动,咽了一口水,阴恻恻一笑,大喝一声,手在马背上使劲一按,脚下一蹬跃下马来。 一把大刀左右翻飞,家丁纷纷中刀,鲜血断臂横飞,哀叫之声不绝于耳。 转瞬间,那人已杀出一条血路来到王大善人身前,一刀插在王大善人胸前,不顾众人的嘶叫和挣扎,拖起一个梨花带水、年轻美貌的女子向后堂走去。 …… 林荫道。 两伙人持械相互对峙着,一伙头戴黄巾,一伙穿着短袄灰衣。 “再问你们一遍,你们交不交人?”一名身着短袄的年轻人手持两把菜刀站在队伍前,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黄巾军怒道。 一名瘦猴一般的黄巾头目拖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推开众人都到前面,鼻孔朝天不可一世:“老子不放,你又待怎样?老子乃太平道天公将军麾下黄巾军,老子怀疑你们勾结官府,私藏朝廷奸细,莫要惹怒老子,否则老子灭了你们!” 那年轻人菜刀指着那人哈哈长笑,怒目圆瞪断喝一声,“太平道?这就是你太平道的行事作风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不知晓林荫巷乃南?县最穷的地方,我们私通官府,说出去可有人信? 本来念在你们同是穷苦百姓乡里乡亲,打算放你们一马的。既然你等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那就莫怪张某不客气了!” “不客气?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对我黄巾军不客气,让本屯长来试试!” 远处传来一道马蹄声,一名骑士飞马踏来,一支利箭向那年轻人射去。 听得破空声来,年轻人眼中闪过一缕寒芒,右手菜刀一挥正中飞箭,一声怒喝:“找死!” 左手菜刀脱手而出,在空中转起一道银光,正中马头,马匹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接着年轻人身子一躬,单手在地上一按,脚下一窜,已到骑士眼前,右手菜刀高高举起向下一劈,血花四溅,飞起好大一个头颅! “杀!” 那殷红的血色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仿佛是引诱众人的撒旦一般,迅速的勾起双方无穷的怒火和仇恨。两伙人纷纷手执武器、菜刀交织在一起。 年轻人拔出菜刀,一个侧步避开飞来的刀剑,转身来到先前那瘦猴身前,一脚飞起正中那人膝盖,只听“咔擦”一声,瘦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膝盖已经凹陷了下去,汗如雨下。年轻人一把抱住小姑娘,菜刀一转,搁在瘦猴颈脖上轻轻一拉,鲜血如剑雨般喷出。 年轻人将姑娘送到一老人怀中,再度踏入战圈,身影四窜,菜刀横飞,顷刻间,黄巾军如麦秆一般倒下一大片。 突然不远处一片雷鸣似的马蹄声响起,巷口不知何时已聚集六七十骑兵如雷霆般向巷中卷来,气势如虎。 “儁乂!带你表妹去河间!” 猛听得一声厉喝,那儁乂来不及收刀,只觉怀中一沉小姑娘再度入怀。儁乂抱着表妹火速退了几步,见那老人已杵着拐杖,带着众乡亲冲了上去,渐渐的淹没在黄色的铁骑中。 儁乂双眸含泪,一刀将身旁的太平劈为两段,抱起已经哭昏的表妹悄悄消失在林荫下,那泛红的双眼充满仇恨和坚定。 …… 青衣坊。 一道明亮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躲过乱腾腾的黄巾军,悄悄闪进一间院子中,小脚碎步的跑进后院中,只见一老妪仰天倒在堂中,四周碎碗、灯烛、屏风、箱柜、首饰盒散作一地,一片狼藉。 “舅姑、舅姑!”那姑娘顾不得收拾,急忙扶起老妪,只见那老妪胸前一片殷红,血肉模糊,早已奄奄一息。 老妪听着叫声,努力的睁开双眼,无神的看着姑娘,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按在姑娘手中,断断续续道:“红昌我儿…冀州大乱…这里已经,已经…不适合居住…下去了,莫要…再回..忻州,我不能…不能..再陪你了,你…你要独自…进京去找…找奉…先了…” 说着说着,老妪剧咳几声,丝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双眼渐渐迷离一片灰白,脑袋骤然耷拉下来,落在姑娘怀中。 “舅姑!” 听着门外响起的噼里啪啦的大火声,姑娘压抑着自己的悲痛,抱着老妪掩嘴痛哭一阵,将老妪轻轻放在床上,扯过一床残破的被子盖在老妪身上,又从老妪身上搜出一把短刃别在后背。这才走到灶房中,在灶膛中捣鼓了一阵,又在脸上一抹。 再出来时,那张娇艳欲滴、倾国倾城的容颜已漆黑黑的一团,姑娘顺势拿起一件灰旧破烂的袄子裹在身上,手中拿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棍,丢在屏风之上,锁上大门走了出去。 姑娘的身影消失不久,一道浓烈的烟柱从堂中腾空而起,带着对这世间的不忿和控诉直冲霄汉。 …… 燕子巷、林荫道、青衣坊的惨剧在南?县的每一个大街小巷同时上演。城东、城南、城北、城西四处狼烟,不过半日之间,整个南?县就遍地白骨,处处焦墟。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尘烟,仿似一片阴惨惨的血色修罗世界。 第55章 一腔热血染公堂,数点丹心照汗青 南?县衙。 县令张羡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中,脸沉似水。他当然不是忧愁眼下深陷绝境,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南?县的虎牢,也对不起还守在堂上的一干同僚。 他是巴西安汉郡人氏,原名张献,自幼仰慕故里先贤纪公信之赫赫风骨,因而更名羡,字慕之。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离乡之时,纪氏家族族长亲自给他写了一封信,勉力他多学学纪公的忠烈。信中关于纪信的一首诗,至今都还印刻在脑中。 “将军百战斥楚酋,桑梓故地遗汉丘。焚身死节历来少,一片忠心万古留。” 可惜,他未经百战,身逢仅仅一战便已深陷数万蛾贼的重重包围之中。留给他的路,好像也只能学学将军怒斥贼酋,留下一片万古忠心了。 “报!”一小吏急匆匆的跑进大堂中,满脸惊慌,打断了张羡的沉思,“大人,太平贼子已打破城池,四城皆被涂炭。县尉方堃率众投敌,县丞、功曹史及门下贼曹等均已战死!” “报!方堃领着太平道渠首张角向县衙来了,离此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大人您快走吧!”县佐手中握着一把钢刀疾步奔上堂来,刀上尚有点点血光。 张羡醒过来神摸了摸案桌上的惊堂木,惨然一笑:“走?太平道在我等眼目下壮大猖獗,涂炭生灵,本县被太平道蒙蔽在先,丢失城池,连累城中父老遭此大难在后,本县又能走到哪里去?” “大人,你的意思?” 张羡摇了摇头,凄然的站起来走到县衙门口,看着对面街道三进四出的小院落,院中浓烟滚滚火光四射,张羡黯然垂泪,那是他与婉茹及小儿的住处。 婉茹当然就是他的夫人1,也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婉茹自幼深明大义,与张羡更是梁孟相敬。当南?城门攻破那一刻,为了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全其忠心,婉茹就含泪哄睡小儿,然后静静的抱着小儿在院中放上了一把火。 蛾贼刚到南?,伊人便已远去,昔日那温馨的小院如今已变成一片焦土废墟,那飞起的滚滚浓烟和尘土又有多少是婉茹和小儿所化的呢! “大人!” 县佐看着对面的焦土,一丝悲愤从心底涌起。 张羡摆了摆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大步走到大堂,正了正衣冠端坐在案桌前,朝堂下众人说道:“婉茹与本县自幼相识,其胸怀心志不亚于当世男儿,最是仰慕先贤伯夷、叔齐,既然如今已求仁得仁,又何必怨叹呢! 本县原本安汉郡人氏,自幼仰慕桑梓先贤纪公信之忠义气魄无边胆色,如今四城虽破,可本县又有何惧哉?不过一死而已! 衙门中有本县足矣,你等均乃本地人士,贼中也多有父老乡亲,想必不会赶尽杀绝,你等各自逃命吧,又何必为本县陪葬?” “大人!” 那蛾贼渠首张角如若真的念及同乡之情,这南?县又怎会变成人间炼狱? 廷掾和县佐以及堂下诸小吏、捕快苦笑了一声,霍然起身,双手抱拳,神情一片肃穆:“大人平日里待属下视若亲人、恩同再造,如今我南?百姓遭难,大人死志,属下等又岂敢偷生?” “哈哈,你等既不愿偷生,那就陪朝廷一起死去好了!”方堃领着张角大踏步迈入县衙,身后百余名黄巾肃然飞奔至大堂四方将众人团团按住,刀枪如林,寒光闪闪。 “方堃,身为朝廷命官,自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这狗贼当真是方阳方东平的后代吗?你先祖见弭乱而弃更始帝,见大义而扶光武帝,你这厮却身具反骨,叛汉投敌认贼作父,你可曾有脸面去地下见你先祖乎!”廷掾恶狠狠的盯着方堃,一口痰吐在方堃脸上。 方堃脸部一阵抖动,一脚向廷掾踢去。 “慢着!” 张角摆了摆手,方堃立即收回手脚,毕恭毕敬的看着张角,只见张角大摇大摆的走到堂前,死死的盯住张羡:“张羡,听说你宁死也不愿投靠本将军?” 张羡轻蔑的看了张角一眼,淡淡一笑:“张角,你不过一无端蛾贼作死村夫,你有什么资格让本官为你效力?” “本将军凭什么?你说本将军凭什么?”张角仰天一笑承影剑出手架在张羡脖子上,目光如炬,“就凭你等的生死均掌握在本将军手中,本将军若是一个不高兴,你等项上之物就得纷纷落地!” 张羡淡淡然的看着脖子上的剑:“那你尽可试试,看本县是否会眨一眨眼!” 张角收回宝剑,朗声一笑道:“早就听闻张县令胆色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县令大人,大汉朝廷如今早已日薄西山,权奸当道鼠辈横行。我太平军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张羡蔑视了张角一眼,已抢过话题讥笑道:“不可否认,如今的汉室朝廷确实早已不复霍骠骑、窦冠军昔日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盛世繁华,当今陛下也屡禁党锢宠信阉竖,可那又怎样。 当今陛下可曾做出过这种烧杀抢掠人神共愤之事,你也好意思大言无耻的说是为民除害!” “大胆!”堂前黄巾军纷纷拔刀喝道。 张角摆了摆手,制止住众人,嗤笑一声:“张县令你是在给我说笑话吗!如今天下谁不知道狗皇帝一味任用奸宦,横征暴敛,朝中可曾还有清静之地? 若非朝廷做出人神共愤之事,那为何本将军登高一呼,应者云集?若非朝廷逼得大家活不下去,本将军又岂能长剑一指,一呼百应? 本将军受命于天为民请命,念你张羡一向清廉正直,尚能真心为民,才网开一面,你又何苦执着于刘姓汉室? 而且你等在当今皇帝眼中亦不过是一粒黄沙,一片浮毛,又何苦为了这腐朽的王朝陪葬?何不投效于本将军共举大业,本将军定会重用于你等,你等将来最不济也是一开国之功臣!” 张羡仰天一笑,指着县衙外面的滚滚浓烟,满街尸体,泪水如溪流般顺着眼眶流下:“受命于天,为民请命,那不过是你姓张的一片花言巧语,信口雌黄。你自己看看,如今的南?一片狼烟,可还有往日的繁华平静?可还有昔年的平安无事?如今的南?是个什么颜色! 张教主,你扪心自问,你亲自带领蛾贼将屠刀指向你的父老乡亲,七大姑八大姨,可曾有半丝乡情仁心,所行之事与那猪狗又有何异?你竟敢与本县谈什么受命于天,为民请命?我呸!” 张角气得一佛出世,捏了捏拳头,拳头格格直响。 “将军!”方堃走上前去,献媚道,“像这等食古不化的贪官污吏,何不杀他两个以破其胆?” “看来你张羡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既然如此,本将军就让你看看张某人的手段!” 张角眼角一挑,点了点头,当下便有数名黄巾力士从人群中拉出两名小吏,一脚踢翻在地,一刀劈下,小吏还来不及惨叫,头颅便已掉下,那黄巾力士一脚踢开,两只头颅四处乱滚。 “恶贼!”张羡见小吏猛然间便身死阶下,尸身更是受辱于贼,怒发冲冠霍然站起,指着张角骂道,“有种你就直接冲本官来!” “本将军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将军的刀快!”张角嘿嘿一笑,一挥手,又有两名捕快倒在血泊之中。 张羡睚眦欲裂,一把抓起签令筒隔着案桌就向张角砸去:“张角狗贼,你竟敢欺我子民,辱我朝廷官员,本官恨不得亲手打杀了你!” 张角冷冷一笑,一把将那签令筒抓住扔在地上,签令筒四下提溜乱转,那代表朝廷威严的签令牌散作一地:“最是无用读书人!本将军就是站在这里仍你打骂,你又能奈之若何?” 最是无用读书人! 张角的一句话便如针一般扎在张羡心上,自己上不能规劝陛下重振朝纲,下不能救助黎庶脱身火海,堂中匾额上“公明廉威”四个大字亦如刀剑一般直刺双眼。 看来今日只有已死以报家国了! 张羡心中一阵悲恸,缓缓的来到堂中,亲手将四人的头颅小心翼翼的捧回其身边,跪在地上朝四人磕了磕头:“本县有心诛贼,无力回天。以致众位同仁今日惨遭此恨,都怪本县无为也!” “大人!” “多谢诸君一路相持,本县先走一步了!” 张羡摇了摇头,朝堂中余下重县佐、廷掾及捕快、小吏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再次看了看司衙对面的院落,院落烈火熊熊浓烟弥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痛心,怒喝一声一个疾步,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撞在立柱之上,血水如注,立时气绝。 “大人!” 廷掾、县佐及其余众人看着张羡渐渐冷却的身体泪如雨下,不顾脖颈上的刀剑,挣扎起来朝张羡深深鞠了鞠躬,互视一眼,喝道:“热血染公堂,丹心照汗青!我泱泱大汉,岂能无英勇就义之辈?吾身若死,吾心永存!大人,稍缓脚步,我等来也!” 言讫,众人就近拉过黄巾力士手架在脖子上的长剑,使劲一拉,一条条血槽镌刻在颈脖之上,血色殷红,处处绽放,仿佛冀州大地上盛开的那一朵朵凄美壮烈的蔷薇花。 汉灵帝中平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太平道起事,南?县陷落。南?县县令张羡、廷掾、县佐以及功曹等人怒斥贼酋,以身殉国。 后人有诗赞曰: 贼酋挥师缦黄缨,县令重义轻死生。 一腔热血染公堂,数点丹心照汗青。 注释: 1夫人:汉朝正妻别称应为细君,此处按习惯称呼。 第56章 沙场秋点兵 汉灵帝坐在德阳殿上,紧紧的按着眉头,这该死的李邵,张角在冀州做得如此之大,竟然都未将其抓获还任由张角做大做强,实在该死! 自二月初六开始,朝廷连续几日内陆续收到冀州、豫州、荆州、兖州、青州、徐州、幽州、扬州等地急报,搅得自己片刻不得安宁。 二月初二,冀州、豫州、荆州、兖州等地同时民变,太平渠首张角趁机聚众造反。冀州下曲阳、南?、广宗、豫州长社、兖州东郡、荆州宛城等地失陷。 宛城太守诸贡、下曲阳县令黄松、县尉曹汉、南?县令张羡、广宗县尉宋怀、长社县令侯芳、县尉韩林或殉城或战死,南?县尉方堃、广宗县令韩综投敌,郡县下属官员伤亡殆尽。 二月初四,冀州蛾贼渠首张角整顿兵马八万之众,挥兵北进,剑指巨鹿郡治瘿(ying)陶,太守郭典率众奋起反抗,激战一天后,最终寡不敌众,次日弃城逃往郡辖杨氏县,张角占据巨鹿郡。 同时,豫州汝南郡、颍川郡两郡在彭脱、波才的猛攻下相继失守。 二月初六至二月十八,青州、徐州、幽州、扬州再度打出“太平道”的旗号,黄巾军一路杀官破府,势如破竹,天下再次震动。 不过短短十数日功夫,那些海捕文书上的人物张角、张曼成、卜己、彭脱等人摇身一变,就从逃犯变成大汉的心腹之患。 汉灵帝狠狠的一掌拍在案桌上,喝道:“蛾贼辖数十万黎庶,四处掠夺,克府据县,横扫各地郡兵,锋不可当。众卿可有想法?” 袁隗上前行了行礼,奏道:“启禀陛下,如今蛾贼大势已成,大汉十三州其中八州数十郡同时沦为战地,按贼渠张角前期的部署,恐其尚有剑指雒阳之意。” “那依太傅所言,该当如何?” “蛾贼蔓延八州数十郡,朝中若再不对其用兵,我大汉势必危矣。如今之计,当遣重兵良将围猎冀、豫,遏其攻势,剿其精锐,捉其贼魁,一战而定千秋!” “唔!那依卿所奏,何人可担此重任?” 袁隗扫视了皇甫嵩一眼,侃侃而谈:“陛下,皇甫义真世代行伍,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实乃不可多得之帅才。 卢子干海内名望,文治武功,熹平四年至七年之间,先平九江之乱,再平庐江蛮族。 朱公伟既文且武,天资聪亮,光和元年交州一战以五千精兵而破梁龙数万之士。 而今与蛾贼一战关乎我汉室江山成败,臣以为能担此重任者非皇甫义真、卢子干和朱公伟莫属!” 汉灵帝点了点头,转向卢植、皇甫嵩及朱儁问道:“义真,子干,公伟,三位爱卿,你等以为如何?” 卢植、皇甫嵩和朱儁三人相视一眼,出班启奏道:“今天下糜烂,局势危殆,蛾贼占据冀、豫、荆数州,兵锋直指京都,植(嵩、隽)世受皇恩,臣等自当肝脑涂地,为陛下除贼,以报陛下圣恩!” “卿等若为帅,有几分把握?” 皇甫嵩朝卢植、朱儁二人看了一眼,弯腰抱拳举过头顶稽了稽首,肃然道:“陛下,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行军打仗,地势、风俗、天气、将领、兵寡等原因皆可或成为战役制胜关键,微臣尚未与蛾贼接触不敢信口雌黄。 然,今局势虽危朝廷却未伤筋动骨,以臣观之,蛾贼有三败而陛下有三胜,陛下何忧也?” 汉灵帝初闻皇甫嵩并不愿打包票甚是不安,转而又听到其五胜五败顿时大喜,急忙问道:“哪三胜,哪三败?” 皇甫嵩目视卢植一眼,卢植自是心领神会,接过话题道:“冀、豫、荆州等地数年大旱,粮食歉收,蛾贼趁乱而起,日渐疲敝。大军未动而粮草先行此用兵之先决,臣听闻蛾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唯独不事耕作,除抢劫大户,并无其他粮草来源,长久以往蛾贼粮草堪忧,士兵无力征战,而我大汉粮草于蛾贼何止数倍?此乃粮胜也! 蛾贼人多势众,每至一处如飞蝗过境势不可挡。蛾贼所依仗者,不过兵卒之多、兵卒之勇也。然,其兵虽众,其卒也勇,众而杂乱无令军心涣散,勇而恃骄作恶横行霸道,更兼军备兵器不足,久之其势日下,而我大汉士兵刀枪精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蛾贼虽众又有何惧哉?此乃兵胜也!” “其三呢?” 朱儁朝卢植、皇甫嵩二人点了点头抚了抚须,傲然道:“张角居于巨鹿,张梁身处广宗,张宝占据下曲阳,卜己、彭脱、张曼成及波才之辈更是身在豫、荆两州。 看上去波及范围巨大,但蛾贼各自为阵,令出多门。更何况张角、彭脱、张曼成之辈也并无从军打仗之经历,之所以如此声势不过附贼者众也,届时若遣诸良将,提几屡精兵分而为之,各个击破,并非难事,此乃将胜也!” 汉灵帝听得频频点头,大喜道:“依卿所奏如今又当如何?” 皇甫嵩三人直立朝堂,抱拳肃然道:“攘外必先安内,臣以为陛下如今正当整肃朝纲,再遣一良将镇守雒阳,遏蛾贼兵锋于京都之外,缓其势,再重兵会猎,围剿蛾贼于州郡,则大事可成也!若陛下不弃,臣等愿亲领一支精兵破贼而还!” “善!” 汉灵帝一掌拍在龙椅上,喝道:“待诏王金马何在?” 待诏,即是汉时随时听候天子诏令的士子,武帝时期东方朔就曾出任过待诏一职,而金马门更是其中特别优异者待诏处。 “微臣在!”当下,一王姓待诏立即出班应声喝道。 汉灵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气势风发喝道:“拟旨:第一、去何进河南尹一职,迁大将军一职,统领左右羽林军共五营,屯兵于都亭,镇守京师。 第二、汉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一职,专事查奸防备一事,但有作奸犯科盗取机密之辈,格杀勿论! 第三、严令各州郡整点武器、召集民间义士、训练士兵,日夜操练,时刻备战,严防贼人为乱!” 第四、迁卢植北中郎将,迁护乌桓中郎将宗元为子干副将,迁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迁朱儁为右中郎将,各领北军五校及三河精兵五千并新募精壮之士万余人日夜操练,一月后前往冀、豫、荆数州平叛,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 …… 四月初一,忌求嗣,宜出行。一月的时日转瞬即到,天色已近辰时,雒阳仍是细雨蒙蒙,寒风瑟瑟,整个雒阳城笼罩在茫茫的倒春寒之中,给即将出征的队伍平添了一份杀气。 城外的沙场正北面早已筑起一座高约丈许、长宽各七丈的点将台,气势磅礴、巍峨壮观。台上旌旗飞扬、帅旗飘舞,两侧鼓角矗立、牛羊紧缚,一片肃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的卢估计还在张武手中,点兵的自然也不是秋季,但沙场已如秋季一般并冷,晨风萧萧,铁甲森寒。可是再凌冽的冷意也遮挡不住五万余将士冲天的战意,所有的将士皆身着铁甲,手执武器,矗立在沙场,肃穆的看着前方的点将台,鸦雀无声。 “咚!咚!咚!” 一阵鼓角声敲响,密集如雨,点点雷声般轰鸣在众将士心中,顿时一个个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北中郎将卢植一身戎装手捧圣旨缓步登台,向台下望了一眼,但见沙场数万精兵早已蓄势待发,步兵盔甲锃亮,面色肃然,骑兵金戈森寒,傲然马背。 刀如林,剑似雨,枪戟若锯齿,场下一片寒光。 将圣旨放置案桌上,卢植径直走到台前取下头盔托付手中,一束白发在风雨中飘舞,但那瘦小的身子却如山一般巍峨。皇甫嵩、朱儁、宗元等人紧随其后,单膝跪下。 卢植满意的点了点头,扬声喝道:“奉陛下旨意:文官以文而治天下,武将因武而安国邦。今巨鹿张角聚众谋反,杀官破府,坏我子民,罪恶滔滔。 着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分掌北军五校、三河精兵及新募之精壮,厚集雄狮,兵发冀豫兖,挽我河山于糜局,拯我子民于涂炭。沿途州郡但有反叛及为逆者,天兵所至,悉数歼除!” “天兵所至,悉数歼除!” 众将士手执武器,单膝跪地齐声喝道。 五万余大军的声音汇织一起,如声声巨炮轰鸣,已压住天边滚滚的春雷,直逼云霄。 卢植、皇甫嵩、朱儁及宗元四人直起身来,巍然来到点将台两侧一声厉喝长剑出鞘,泛起一阵凛冽的寒光,手起剑落,紧缚两侧的牛羊一声哀叫,首级纷纷落地,鲜血汩汩。 一排排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前来,双手紧紧托着土碗,静静的盯着那殷红的鲜血,直到碗中接满,才再次回到行列中,站定坚毅的看着前方的大帅。 “干!” 卢植接过亲卫递过来的血碗,朝众人敬了一敬,一饮而尽,接着将碗重重的摔在地上,擦了擦了嘴角的鲜血,露出狰狞的笑容。 “出征!” 数万将士有样学样,齐齐将碗在地上一摔,舔了舔嘴角的鲜血,仿佛地狱战场中厮杀出来的阿修罗。 第57章 饮马渡秋水 说来也怪,冀州的春天已快过去,冀州大地一片艳阳,处处暖春,张角的造反事业同样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司州却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景象,虽与那冀州也不过三五天的路程,但司州的天仿佛是漏了一个大窟窿,春雨绵绵阴冷森寒,官道也被淋的泥泞不堪。 从雒阳到阳城不过百二十里地,大军已整整行进了二日。一路的凄风苦雨更是令将士们叫苦不迭,甲胄上、刀剑上俱是冰寒的雨水。 还未至阳城,远远便望见一座城池伫立在大山脚下,依山而建,气势恢宏。 终于不用在这讨厌的雨中前行了,众士兵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报!” 传令兵高举令旗,从远处疾驰而来,四蹄飞奔,污水四溅。那传令兵急速行至王黎身前:“禀司马,奉将军将令,大军暂停前行,就地安营扎寨,并请司马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王黎轻轻一勒缰绳,朝赵云及袁俊等人点了点头,安营扎寨诸事自有众军候处置,一声轻喝,胯下绝影如箭一般刺破雨帘不见。 北中郎将卢植自出了京城之后便于左右二路大军分道扬镳,领军东进直逼冀州,右中郎将朱儁则率右路大军火速驰往阳翟、长社一带,皇甫嵩则提点左路大军沿着朱儁的脚迹一路南下,过登封、穿阳城围剿东路黄巾。 中军大帐自然是左路大军大帅左中郎将皇甫嵩的大帐,离先锋营足有十数里。 “左路军先锋射声营军司马王黎参见大帅!” 王黎飞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一旁的卫兵,快步走进大帐,见皇甫嵩及北军五校越骑、步兵、三河河东骑兵、河南骑兵四营校尉及军司马俱在,急忙行了一个军礼,跪拜道。 皇甫嵩见王黎到来,知道射声校尉马日磾因参与《熹平石经》的编写被汉灵帝留在了京中,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后走了两步,拍了拍悬挂于帐中的颍川郡的地图,又指着阳翟说道: “我左路大军自出京以来,这该死的雨水就延缓了我等行军的速度。” 如今公伟(朱儁字)已领北军五校屯骑、长水以及三河之河内大军共计一万五千人逼近阳翟,直抵颍川。然东路蛾贼波才、黄邵及何曼等所率士兵足有十万之众,而公伟麾下仅北军五校两千余人及三河骑士万余人,其兵力严重不足,本帅甚是担忧。 因此,本帅决定,我左路大军必须加快行程,务必于明日午时赶至阳翟,驰援右路大军。” 皇甫嵩扫视着账下众将,见众将神色肃然,傲然屹立,手中长剑出鞘劈在案桌上,喝道:“步兵校尉可在?” “末将在!” “本帅命你统领步兵营,运送左路大军粮草辎重,两日内务必赶至阳翟,不得有误!” “诺!” “越骑校尉、射声军司马、河东校尉、河南校尉、屯骑校尉、护军司马可在?” “末将在!” “以本帅麾下中军将士及屯骑为中军,河东为后军,越骑为右翼,河南为左翼,射声为前军,所有士兵带足三日所需干粮,于明日寅时用饭,卯时兵发颍川,午时三刻务必齐聚阳翟,不得有误,违令及贻误战机者斩!” “诺!” 皇甫嵩待众人离去,朝王黎挥了挥手,踱步走出中军大帐,和颜道:“兵者,生死之道。你我麾下将士俱是有家有室的兄弟,家中嗷嗷待哺的孩童,白发苍苍的父母,倚门而立的娇妻都指望着他们。 德玉,你初次为将,当以麾下将士为重。每逢出征,务必小心谨慎,切忌傲慢自大,勿因自己的疏忽骄纵而致手下兄弟于险境。” “伯父说的极是,黎受教!” “本帅牧马北地,行伍十数年,兵法、战阵、步兵、骑兵、马兵等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优劣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无一不晓。”皇甫嵩扶起王黎,希冀的看着王黎说道,“但本帅逢战依然战战兢兢,小心谨慎。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不止要熟练掌握本帅适才所述内容,兵法更要融会贯通,切莫生搬硬套不知变通。 孙子曾经说过:‘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善为将者,杀机在心,活局在臆。每自运方略,其法皆不同,非务相反也,时异势殊耳。 故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捷于矢不袭其镞,铦(xian)于剑不刻其舟。若赵括读父书而不知其变,其覆军擒将,为天下万世笑,非不幸也。” 王黎向皇甫嵩施了一礼,抬首昂然道:“伯父尽管放心,黎虽非军事大家,却也非赵括之辈。伯父之言,黎自当铭记于心!不过,伯父既然深通谋略,当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伯父为何不将那唐周带到军中?” 皇甫嵩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听王黎继续问道,脚下一滞,这臭小子,还敢将我一军?苦涩一笑道:“本帅如何行事还用你教吗?据新任河南尹何苗所述,那唐周三日前已暴亡狱中……” 唐周已死? 王黎一懵,那个诡计多端、文武兼备的太平教一门之主、张角的眼中刺肉中钉、黄巾起义最大的叛徒唐周暴病狱中?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见皇甫嵩摆了摆手,渐行渐远。 ……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从阳城到阳翟没有秋水,只有一条颖水顺着阳城东南而下直达阳翟。 细雨终于停了,太阳已渐渐升起,但是四月上旬的早晨寒冷依旧,颖水河畔除了汩汩东流的颖水和冰晶如玉的露珠,没有一丝暖意。大军破晓便已出发,沿着颖水一路飞奔,手中兵刃寒如冰雪。 “报!” 射声营刚接近阳翟范围,离阳翟县城尚有七八里,便见斥候从阳翟方向飞奔而来,至王黎身前火速滚下马来。 “禀司马,右路大军已于昨夜抵达阳翟,今晨辰时时分与波才大军遭遇于阳翟城下,僵持了两个时辰,终究远来疲乏又寡不敌众,右中郎将及麾下将士已溃败至前方不远处。” 王黎顺着斥候所指方向望去,前方约莫三五里处,果然尘烟弥漫人叫马嘶。 败了?朱儁所率领北军五校及三河精兵足有一万五千余人,两个时辰就败下来了?这儿快? “传令兵!” “到!” “火速沿路返回,将战情报于大帅知道!”王黎见传令兵越过大军向后疾驰,一勒缰绳纵马小丘上,扫视着全军,喝道,“儿郎们,我等当兵为的是什么?” “保家卫国!”数千人齐声喝道。 “如今我袍泽兄弟陷于重重包围,我等救是不救?” “救!救!救!” 数千具刀戈齐齐举过头顶,声若雷霆,震得林中的飞鸟惊慌失措,四处乱窜。 “好!” 王黎一拍马背,目光森寒:“本司马令:第一曲与本司马为前军,第二曲居阵型右翼,第三曲护阵型左翼,第四曲殿后,全军呈锥形阵直插敌阵,随某驰援我右路大军,胆敢偷奸耍滑临阵脱逃者,斩立决!” “诺!” 赵云及苏北、江南、袁俊等军候抱拳喝道。 锥形阵,前锋尖锐迅猛,两翼强而有力,乃是以雷霆万钧之势迅猛的打击、突破和切割敌人的一种阵型,非勇悍之士、精锐之卒不可使用,在《孙膑兵法》中就曾记载过这种古老的阵法。 王黎一声令下,赵云的第二曲及江南的第三曲,袁俊的第四曲纷纷向中间靠拢,形成了一个三角锥形的阵型,王黎及苏北所率的第一曲则宛如三角锥形的锥头,又仿佛刀尖上的尖峰,森寒凌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黎双腿一夹,中兴剑出鞘,直指前方,长啸一声,“杀!”一骑已如雷电般窜了出去。马鸣萧萧,尘烟滚滚,千余射声精锐如滔滔巨水直插黄巾重围。 …… 看着兵败如山倒的将士在阵中狼奔豕突,朱儁怒目圆瞪,满怀自责,恨不得手起刀落将这些蛾贼尽数劈于马下。只因自己一时不察,竟落入波才的重重围困之中。从辰时至午时,与之整整激战两个时辰,终究不敌蛾贼势大,堂堂的朝廷右中郎将,王朝三河郡国精兵竟然被逼的仓皇逃窜、弃甲倒戈。 战阵中,断肢横飞,血流成河,哀嚎连连。 无数的蛾贼手执钢刀、长矛恶狠狠的扑向大汉将士,将一万余三河精兵分割成若干个包围圈。 一名军候策马来到阵中,一刀挥出,身前的蛾贼头目顿时人首分离,鲜血喷薄而出,接着几把大刀和长矛却已从身后插入那军候背心。 军候怒啸一声,怒目圆瞪,奋力一跃从马背上跳将下来,长刀出手,如彩虹追月,数名蛾贼首级飞于半空,军候仰天倒下,大刀、长矛破胸而出。 “滚开!” 一名刚入伍的士兵惊惧的眼前密密麻麻的蛾贼,手中长戈不停地挥动,口中驱赶、叫骂声不断。眼见是一个雏儿,众蛾贼恶狠狠的一笑,已挡开长戈,飞身一刀劈在士兵左臂,刀至臂落。那士兵惨叫一声,看着地上的断臂,突然放下手中的长戈,和身扑在那人身上,一口咬在那人脖子上,鲜血汩汩入喉,阵阵寒意。 手掌大旗的士兵奋力的推开蛾贼,一把扑在大旗上,大旗虽早已破烂不堪,但那士兵却露出深情的微笑,轻手抚摸着大旗,仿佛对自己的情人一般那么温柔,也不管身后蛾贼的刀枪剑戟,挣扎着将大旗紧紧的插在地上。 寒风猎猎,旌旗飘飘,殷红色的旗帜宛如士兵胸前的鲜血。 朱儁回顾着身后的屯骑、越骑和自己的亲卫队,个个虎背熊腰,神情肃穆,脸上满是坚毅和愤怒。这些都是从家乡带来的好男儿,随自己十数年来一路征战杀伐,枪林箭雨,甚至当年交州破梁龙的时候还曾为自己挡过刀避过剑,可惜自己没有给他们带去荣华富贵,今日反而要亲手将他们送上阳翟城下的修罗战场。 看着场中局势危如累卵,形势越发的急迫,朱儁咬了咬牙,喝道:“儿郎们,蛾贼祸害朝廷,为乱天下。本将奉命除贼,今日愿与诸位,同生共死,有死无生!” “同生共死,有死无生!” “杀!” 朱儁须发倒竖,一刀劈开一支飞来的箭,率领着麾下屯骑、越骑和亲卫队两千余人冲向敌阵。仿佛萧萧易水河畔的荆轲,又似熊熊篝火旁扑火的飞蛾。 义无反顾,悲壮苍凉。 第58章 突围 时已至傍晚,天边的夕阳散发着一缕缕淡黄的光箭,透过重重铁甲和粼粼的兵戈反射在黄巾阵营中,仿佛一片刺眼的寒芒。 黄巾大阵中,两名黄巾头目鹰视狼顾肆无忌惮看着被屠杀的汉军将士。一人棱角分明,满脸的络腮胡,眉宇间顾盼神飞,分明就是黄巾东路大军大帅波才。 看着朱儁麾下的队伍如待宰的羔羊在原野中四处乱窜,波才眼角闪过一声残忍和傲慢,长笑一声,说道:“都特么的说朱儁乃是大汉名将,但依老子看来,却也稀疏平常的紧。几万北校精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被老子紧紧捏在手中。” 身旁那头目点了点头,一缕谄媚的笑容挂在脸上:“那是,大帅是我太平道三十六方颍川东路大帅,在我教中赫赫威名,手下雄兵十万,估计也只有南阳渠帅张曼成可与大人一比,又岂是朱儁那老匹夫可比拟的?” 黄巾军三十六方,三十六路渠帅,为方便管理和军事行动又按地方并为几大集团军,上设大帅以辖制麾下各路渠帅。 如颍川波才、南阳张曼成等均为集团军大帅,分别管制东路和南阳黄巾。而汝南刘辟、龚都、何仪、何曼、黄邵、彭脱以及卜巳人等则仅为一方渠帅。 黄巾军已故首领马元义虽身为神上使,张角的代言人,负责联络荆、豫、兖及司州太平教众,也不过一渠帅而已。 波才身为东路黄巾大帅,黄巾军有名的东路集团军大帅,手掌十万雄兵,麾下渠帅含刘辟、龚都、彭脱、黄邵等七八人,正是踌躇满志之时。连大汉禁军尚且瞧不上,何曾又将朱儁两万余人放在眼中? 见朱儁麾下铁骑尽出,如一把钢刀插入己方大军,仗着马匹的速度和冲击,在众多小阵间肆意拼杀,来回腾挪,无数的义军兄弟死于马下,一个个包围圈已被破坏,圈中的汉廷将士迅速与主力汇合,片刻间那朱儁身边竟渐渐集齐六七千将士。 而十万的义军兄弟则渐渐退至外围,合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朱儁旗下众军围在中央。 波才脸上闪过一丝狰狞:“老子本还担心朱儁心如寒铁,会见死不救,如今看来,还是高看了那朱儁一眼。姓朱地的既已入彀(gou),那老子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将这万余鹰犬全部吃掉。否则,到嘴的肥肉飞了,还不惹张曼成和地公将军他们笑话?” 言毕,波才冷笑一声,右手高高举起,猛地向下一挥,听得阵中“咚咚咚”三声鼓响,黄巾大阵如波浪般哗的一下从中分开,露出后路大军狰狞的爪牙,七八个长枪方队在一队一队骑兵的带领下自杀式的冲向汉军。 “骑兵?!” 真特么的该死! 这蛾贼什么时候竟然拥有三五百的骑兵了?整整三五百人,这都可以武装两个曲了!还真是日了狗了,这驴日的波才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军事素养,这一次的反击时间可他娘选的真好! 三河精兵一早就陷入蛾贼的包围之中,而刚刚杀出包围出来还未来得及整理好队形,自己的机动部队也只剩两营骑兵屯骑和越骑。 朱儁瞥了蛾贼骑兵一眼,一颗心却掉入了谷底。 虽然这些蛾贼骑兵毫无马军作战的技战术,在自己眼中是那么的稚嫩,那么的可笑,可他们和自己麾下的骑兵拥有一样的速度,一旦被他们缠上,屯骑和越骑就将失去应有机动力和冲击力。 失去了优势的两千骑兵在十余万蛾贼眼中,用脚趾想都知道那将会是什么结果。可一旦撤走骑兵,三河精兵又将如何处理? 看着那支歪歪斜斜的骑兵,若是在开战之初,朱儁恨不得捧腹大笑:蛾贼这是在给自己送功勋来了。可是现在呢?现在的蛾贼骑兵就像是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让朱儁恶心不已。 遗憾的是,不管朱儁如何恶心,黄巾骑兵已经冲了上来,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矛!” 朱儁咬了咬牙,大喝一声,屯骑和越骑两千余士兵纷纷摘下马上的长矛脱手而去,两千把长矛飞向迎面而来的黄巾骑兵,好似暴风骤雨密密麻麻,又如团团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黄巾骑兵还来不及调整,长矛带着雷霆之势暴雨般倾泻而下,插在黄巾骑兵的胸前、大腿、额头、战马之上,一时间鲜血乱溅,人仰马翻,黄巾骑兵还没有见到对手,就已经失去了近十分之一的兵力。 “冲!” 朱儁再次喝道,屯骑和越骑已冲了上去,挥舞着刀戈剑戟如绞肉机一般疯狂的收割着黄巾骑兵的头颅。 一盏茶的时间,大汉的精锐就已将蛾贼骑兵悉数荡平,战场上只剩下遍地的尸首和数百匹悲嘶着的无主的战马。 可惜,战场也正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再一次胶着在一起,波才的后军已渐渐赶了上来,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屯骑和越骑也围在了中央。 “儿郎们,想活命的随我来!”朱儁一刀将对面的黄巾头目劈成两段。 原来闻名大汉的铁血将军朱儁竟是难得一见的用刀高手,当然,更难得的是其麾下的屯骑、越骑和亲卫,虽然深陷重围,却依旧纪律严明,如臂使指。 旗手如磐,步伐未乱,声势更是惊人,加上聚集的三河精兵,六七千人竟如万余人的气势。 其余被困的将士,纷纷靠了过来,再度汇集一起。霎时间,麾下已聚集了一万两千余人,朱儁心中一时黯然,知道那两三千士兵应该已经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定了定神,朱儁长刀一挥指向西北方向,那是雒阳的方向,那是来时的路,那里有皇甫嵩的左路大军,那里也是蛾贼最薄弱的地方。 “锥形阵!” “箭!” 一声声怒吼在阵营中响起,越骑迅速调整队形如一把尖刀冲在最前面,屯骑四个曲分列两侧,将三河精兵牢牢的围在中间,三河精兵则齐齐一声暴喝,手中的弓如满月,长箭破空。 长箭如雨,惨叫声络绎不绝。 却依旧挡不住黄巾军如潮的攻势,一个倒下去,另一个接着爬了上来。他们咬着牙坚持着,目光中充满仇恨,是那个该死的大汉朝廷让他们失去了幸福,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而眼前这些人又想夺去他们的性命逃之夭夭。 休想! 纵然我们都是一群泥腿子,可是泥腿子也有泥腿子的尊严,天公将军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纵使失去生命,也要拉着这些汉廷的走狗一起去死! 两军渐渐的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到对方双眼的怒火。 两个大阵“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 刀光剑雨,血肉横飞,大汉将士和黄巾军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身边的人不停的栽倒在地,殷红的鲜血浸透整个颍川大地,大地上仿佛绽放出一朵朵凄美的百日红。 整整半个时辰疯狂的攻击,双方伤亡人数已达千余人之多,可惜锋利的兵戈可以撕碎血肉,却又怎能撕碎铁血铸就的长城?大汉的将士依然被困在包围圈中,依然为撕裂黄巾的重重防守。 难道今日我朱某就要亡命于此? 朱儁皱了皱眉,手中大刀已经弯曲,仿佛如麾下将士一般不再锋利。 “再来!” 徐徐吐了口气,朱儁用力甩了甩手臂,一声怒啸,举起渐渐迟钝的大刀,准备再度发起攻击,猛然间远处一阵激昂的怒吼传来,越来越近,声若奔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一阵箭雨夹着九天风雷的气势倾泻直下,后排的黄巾兵卒纷纷中箭倒地,哀嚎连连,阵中一阵骚乱,溃不成军。仿佛雒阳城下的黄河大堤决了堤,滔滔的飞洪巨浪铺天盖地直面而来,黄巾兵卒就像那摇摇欲坠的小舟一般在无边的浪花中时隐时没。 金戈绵延,呐喊声声。不过盏茶的功夫,黄巾大阵从外至内已被一把锋利的锥子凿了个对穿。 一支铁甲骑兵旋风一般杀到眼前,铁甲森寒,剑戟凛冽。旌旗随风飘荡,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字:王! 笔走龙蛇,银钩铁画! 为首一人银盔银甲,眉清目秀,点点血污,手中一把宝剑银光闪闪大杀四方,胯下骏马声声长嘶匿影追风。 “德玉?” 王黎点了点头,抹了抹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口银牙:“将军,速速与黎离开此地!”说罢,王黎一声长喝勒转马头,麾下射声营冲出大阵掉了个头,又彗星袭月般再度向缺口冲去。 朱儁闻言大喜,挥了挥手,麾下屯骑、越骑及三河精兵与王黎的射声营渐渐合在一处,像一把巨大的铁锥一样楔了进去。 钢的刀,铁的剑,钢铁般的意志,碰之不死既伤,黄巾军纵是人潮滚滚,无奈血肉的长城如何敌得过这钢铁的洪流。头颅、断臂、残腿、鲜血、断刃、残甲在人群中纷纷扬扬。 风冷,刀冷,箭更冷,黄巾军同样亦发着冷。 仇恨和热血固然可以弥补一时的不足,但他们没有无坚不摧的武器,没有坚实厚重的盔甲,也没有千万人整齐划一的军容,更没有所向披靡的意志。 当王黎用铁血和利箭火速的击穿黄巾大阵打开一条通道的时候,士兵们对于大汉官兵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当更多的士兵发现这是一群无可匹敌的魔鬼的时候,他们的坚持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失去了军心的队伍怎么可能获得胜利? 更遑论,一群刚刚见了一点血的绵羊如何面对一头杀气腾腾的豺狼? 来时快,去时更快。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王黎和朱儁就已经带着麾下的射声、屯骑、越骑和万余三河精锐杀出重围,将那土壤一样颜色的黄巾军抛诸身后。 看着远去的军旗,波才的眼角闪过一丝狰狞和不甘。 煮熟的鸭子果然还是飞了! 第59章 半卷黄旗临古城 从辰时遇上波才大军至酉时,已整整过去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不知疲倦的厮杀,儿郎们早就饥肠辘辘,人困马乏。 朱儁与王黎安置好众军,悄悄的来到山头。 所谓山头,不过百八十米高,离战场也仅有两三里路,东路黄巾的骑兵一战之下全军覆没,倒也无忧黄巾军尾随而来。从山头往下眺去,一片惨烈。 日头西下,一道凄艳的残阳平铺在原野上。 无尽的原野上已看不到一个站立着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卧着众多的尸骸和哀嚎的伤兵,残肢、遗骸、断刃、废剑,洒满原野,像是遗落在原野上的灰色雕塑。 天空上几只鹰隼来回盘旋,倏而“戾”的一声,展开一米多长的双翼从半空急速落下,张开尖锐的喙叼起一支手臂、大腿挥动着翅膀消失在山边。 几群饿狼和野狗在场中来回腾转,不时为了一条大腿或断臂呲咧的大嘴相互厮杀,直到狼王“嗷嗷”一声长啸,才不得不放弃眼前的“美味”,转而向其他的尸骸露出狰狞的爪牙。 朱儁一掌拍在山壁上,泥石簌簌俱下,目光阴沉的看着原野:“还未感谢德玉的救命之恩!否则朱某今日恐怕也只能和那麾下的士兵一样成为了那野狼野狗的腹中美餐了。 这帮泥腿子实在可恨,经此一战,本将麾下三河将士伤亡竟高达两千余众,翌日朱某必报之!” “同袍同泽战场援手本是应有之义,将军何须介怀?”王黎拱了拱手,长叹道,“只是可惜这战场上倒下去的万余精壮之士,却都是我大汉的元气!” 朱儁诧异的看了王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又瞥了一眼山下的大营,大营绵延数百米,转过话头问道:“德玉,如今我右军新败,将士疲乏,你有何看法?” “当道扎营自当依山傍水,如今我军虽近颖水,然三面通衢,再加我军新败,远途困乏,若于此驻军,一旦蛾贼趁夜悄悄围困此处,我军死无葬身之地也。” “此地四通八达,确实不适合我军扎营安寨。”朱儁点了点头,继续考较道,“依你之见呢?” 长社! 脑海中突然跳出两个字,王黎记得历史中朱儁、皇甫嵩正是初次兵败才投长社的,难道历史还是要重演?王黎顿了顿,迟疑的看着朱儁:“将军心仪之地,莫非是长社?” “哈哈,皇甫义真果然眼光独到,如此少年英雄老夫都有些心动了!”朱儁哈哈一笑,调笑了王黎一句,接着脸色一正肃然道,“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德玉你所言不差,长社东近鄢陵,南望颖阴,西邻新郑,北靠尉氏,交通四通八达,进可攻,退可守,实乃我军修整不二之选。” 王黎疑惑道:“可长社不过一县之所,我左右两军足有近四万人众,小小一县之地可能支撑我军粮草一切供应?” 朱儁索性蹲在地上,折断一截枯枝,在地上划了几画,又放置了几块小石头,说道:“德玉你看,这里是长社,长社背靠洧水,附近城郭颖阴、新郑、尉氏和鄢陵离此也不过六七十里地,粮草供给不过一两日功夫就能从四处城池转运至此。更何况,蛾贼一路烧杀抢掠,肆意破坏,士人大户苦其久也,我军若是驻扎长社,若征收或借助士人大户粮草,其不肯乎?” “若是波才再度兵围长社呢?” “且不说波才能否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单说我大汉铁军守城技艺天下皆知,如今依城而据,波才手中既无攻城之器具,又无攻城之良将,无非以兵卒填之,长此以往势不能久,有何惧之?” 朱儁丢掉手中的枯枝,一脚将石头踢下山坡,阴冷一笑:“朱某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波才不敢来!” …… 五代十国的吴越王钱镠在给妻子的信中曾写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短短九个字便勾勒出田间、野花、美人徐步其中的迷人景色,恬静、优美、思恋之情跃然纸上,让人阅之便沉醉其中。 可惜朱儁和王黎及麾下将士只是埋头赶路,却无心欣赏这原野上美丽的百日红,一朵朵、一片片,殷红如丹,仿佛沾染了万余蛾贼和将士的淋淋鲜血,凄美却悲壮。 无独有偶,幽州涿郡,张家庄后院落中。 几树桃花迎风绽放,娇嫩粉红的花瓣在青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下,越发的娇艳鲜美。有的蓓蕾初开,偷偷的露出一两片花瓣;有的含苞待放,浸着丹含着朱静静的等待怦然怒放的瞬间;有的全然绽放,像婴儿的小手轻轻的半蜷着,嫩嫩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院落中三人立于韶韶华光之中,那缤纷的桃花就像一名绝世美人,抛着媚眼扶着腰,款款欲行。只是那三人亦如朱儁、王黎一般,眼中并无半点春色,只有一腔的报国从戎之志,可怜的桃花搔首弄姿老半天却白费了心机,也白费了这大好的韶光。 桃树下摆放着一张案桌,桌上放着猪、牛、羊三牲祭品,祭品前放置两支高烛和一支香炉,高烛轻燃,香炉中没有半只香烛,香烛还握在三人手中。 中间那人身长七尺有五,两耳垂肩,面如冠玉;左侧那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卧蚕眉,丹凤眼,面如重枣;右侧那人却正是此间主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上下。 三人并排站立,各拈一炷香,齐齐跪了下去:“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涿郡刘备、解良关羽、涿郡张飞,愿结为异性兄弟,共匡汉室于危难,同济黎庶于倒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万箭穿心,天打五雷轰!” “兄长!” “二弟、三弟!” 一声热切的呼唤,血浓于水的情谊绕在心头,三人抱作一团相视一笑,将手中的香支插到香炉中,又各取了一坛酒碰了一下,仰头便喝,酒水顺着喉咙咕咕直下,就如三人的热血一样刚烈、香醇。 可惜没有刀,刘备的两股剑、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以及张飞的丈八点钢矛还在等着苏双和张世平送上门来,否则趁着这三分酒兴,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在这缤纷的桃花树下一舞,直抒胸臆,落英缤纷。 岂不如《将夜》中撒酒疯的夫子一般:那年春,我把桃花切一斤! …… 长社有酒也有桃花,可朱儁也没有饮酒切桃花,他饮的是蛾贼之血,他切的是蛾贼人头。 自朝廷左右两路大军合并驻扎长社后,蛾贼就如同发了疯一样,整整十万大军将长社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每日里不是在城下叫骂挑战,就是攻击城池。 通往颖阴、新郑、尉氏和鄢陵的几条大道也被蛾贼堵死,就连洧水码头上也驻扎着数千蛾贼,粮草根本就运不进来。长社不过万多户人口,近四万将士整整十数日的粮草供应,令得县城一度物价飞涨,物资吃紧。 可恨那日没有听王黎的劝解,自己一意孤行将大军带入如此绝地。幸好这几日蛾贼除了几具长梯并没有拿出像样的攻城器具,否则长社是否还能保住,后果不堪设想。 朱儁骑马漫步在街道,一边打量着街道上的商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边思索着,陡然听得城头一声牛角冲天响起,三短一长震耳欲聋,瞬间响遍全城。 “将军,蛾贼攻城了!” 一阵马蹄从身畔疾驰而过,朱儁往后招了招手,也不管众亲卫径直勒马飞奔,到了城门口,跳马疾步拾阶而上,扶墙远眺。 只见城下密密麻麻的蛾贼按雁形阵聚集在城下,寒风一吹,头上黄巾飘飘,恍似一片黄色的海洋,纷纷撒撒的蛾贼就像海洋中翻覆的小船随波起伏,唯有一袭黄色的旗帜巍然屹立于阵中,随风飘扬。 “咚!咚!咚!” 三声鼓响,数万黄巾士兵迈着厚重的步伐,踏在大地上,城墙都仿佛为之一颤,“咔擦、咔擦”整齐的脚步声在长社城下汇聚成令人窒息的鸣唱。 “呜!呜!呜!” 又是一阵牛角响起,远处方阵中推出四辆战车,三丈有余,分置三层,第一层乃是分列数十人,身无片甲,只是奋力的推动着战车;第二层乃是一方箭楼,箭楼上装载数十名弓箭手,弓如满月,利箭在弦,箭簇在日头下散发出森寒幽光;第三层乃是黄巾步兵,手握戈矛、长枪等长兵器,众人将一方台拥簇于中,方台上站着一人,双手各握着一面旗帜,旗帜上下翻飞,显见得是一名旗手。 “井阑?!” 朱儁趴在墙头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有栽下去。却听得身后一声凝重的声音传来,“岂止井阑?这厮连抛石机、冲车和云梯都打造出来了!”回头一看,只见王黎陪着皇甫嵩及左右两军众将校大步来到城头。 皇甫嵩目视着前方,拍了拍朱儁的肩膀:“公伟,看来我们的担子不轻啊!我们在城中整军备战,我们的对手也没有闲着。我们在这城里被围困了半个月,也当了半个月的瞎子。如今这波才将这井阑、抛石机、冲车和云梯等攻城器具一股脑儿都打造出来了,看来是想穷尽手中之力一举拿下长社啊!” 朱儁点了点头,只见井阑上那旗手手中旗帜左右一翻,顺势往下,“咚咚咚”几声鼓响,蛾贼突然如波浪般起伏分开,哗的一下,数个方阵顿时从雁形阵变成锋矢阵,阵中露出几具巍峨的抛石机,一列列蛾贼推着冲车、云梯穿过大阵直逼长社。 “攻!” 随着旗手手中的旗帜一放,数万人齐齐一声怒吼惊天动地,昂然站立于抛石机旁的千余名黄巾士兵奋力拉动手中的缆绳,随即同时一放,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弹高高抛起,带着凄厉的呼啸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狠狠的砸在长社墙头。 巨大的撞击声络绎不绝,城墙上的士兵只觉得地动山摇,仿佛地龙翻身,城墙一阵颤栗呻吟,不少地方已经被砸下深深的凹槽,伴随着城墙陷下去的还有数十上百的士兵,筋断骨裂,血肉模糊,活活埋于巨石砖砾之下。 但是他们没有后退,也没有惊惧,他们的眼中只有仇恨和滔滔战意,他们是大汉的精兵,他们是大汉的旗帜。 他们的身后是长社数万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 第60章 攻城 皇甫嵩手按宝剑,站在城墙上迎风而立,白发飘飘双目如炬。 一块石头擦着皇甫嵩的耳旁飞过,“哐”的一声砸在身后的女墙上,碎石横飞,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兵一声冷哼,当场化为一团肉泥,鲜血如雾般砰的在城头乍开。 巨石开路,云梯登城,井阑履地,冲车攻门。抛石车已出,看来这好戏就要上演啰! 皇甫嵩掸了掸耳边的灰尘,漠然的扫视了城下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受伤的兵士心中一冷,这才朝城头上的守军哈哈一笑,扬身而起长啸道:“儿郎们,你们看到了吗?波才那狗贼打算强攻我长社,告诉本帅你们怕不怕?” “不怕!” “你们身后是长社的父老,你们就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你们怕不怕?” “不怕!” “好!既然不怕,那本帅今日就站在城头看你等杀敌,你们可敢在本帅面前弄枪舞棒,将贼寇逐出长社?” “敢!” “好!那本帅就站在城头,看你们是不是说大话!” “嘿嘿,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大帅尽管放心,不过几只猴子而已,末将保管他们蹦跶不上城头!” 数万将士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站在城墙上齐声高喝,战意滔天,数万长枪直指长空。就连适才被巨石吓破了胆的新兵也为之一震,紧了紧手中的武器,将腰板挺的笔直。 攻城战正式开始! 数千名蛾贼推着冲车、云梯迅速的向城墙移动。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冲车和云梯越来越近了,看着已距城门仅百十来步,守城小校手一扬,咧嘴冷笑: “放箭!” 数十具床弩1和数千名弓弩手同时松弦,数千支利箭如流星般飞向敌阵,遮天蔽日,如飞蝗漫天。 一阵凄厉的尖啸声,朵朵寒芒插入敌阵,一时间中箭者无数,哀啸连连,鲜血横飞,仿佛是在成片的黄色腊梅林中投上了无数的炮弹一样,落花如雨枝叶飘零,蛾贼顿时大乱。 不消片刻,冲车和云梯两边便已堆积起一两百具尸骸,黄巾军前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哼! 波才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的队伍暗哼了一声,手一招,旗手中一面红旗落下,又有上千的士兵举着盾牌冲向冲车和云梯。 数千名黄巾弓手则护在两侧,张弓对射,同时抛石机再次带着石弹席卷而来。 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双方的将士都卯着劲的向对方疾射,就像似在天空中织布一般,你飞线过去,我飞线过来,很快就将天空织成黑麻麻的一片。 俗话说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来来回回半个时辰,在黄巾军付出了两三千人的性命,及守军三五百人的伤亡和报废了守军数十辆床弩与数百把蹶张弩、虎贲弓、角弓和雕弓后,冲车和云梯终于来到城下。 “上!” 听得阵中一声怒喝,黄巾士兵纷纷砍断云梯缆绳,云梯猛然一弹铁钩直接搭在城墙之上,无数的黄巾士兵一跃而上,嘴咬利刃,双手双脚并用,如猿猴一般往城头窜去。 守城小校冷冷一笑,麾下弓箭手纷纷爬出垛口张弓激射,更有无数的步兵举着沸腾的滚油、硕大的圆木倾泻而下。 利箭寒芒,滚油似火,圆木如山。 城下黄巾士兵拿何抵挡? 箭羽挟着尖啸而来,黄巾士兵急忙巨盾迎击。可是利箭如雨,密不透风,两尺盾牌如何遮蔽全身?总有漏网之鱼腾地一声穿过士兵的胸前、头颅、手臂、大腿,一闪而逝,带起一缕缕血雾。 滚油四处飞溅,星星点点,更是难以躲避,碰之皮烂,触之起泡,苦楚实在难忍,士兵们纷纷趴在地上将全身缩成一团趴在地上,或直接藏于战友的尸身之下,可仍有那流下或溅起的滚油将众人烫的嗷嗷直叫,恨不得将受伤之处砍了去。 圆木则顺势而下,从云梯上滚下来,越滚越急声势如雷,排山倒海之势扫向云梯上士兵。士兵避无可避,纷纷跳下云梯,摔在城池之下,惨叫不停。数棵圆木将云梯拦腰砸断,重重的压在城下士兵身上,哀叫戛然而止。 冲车同样也没有逃过砸毁的命运,两辆冲车在圆木和倒塌的云梯撞击下四分五裂,周遭士兵同遭大难,骨折筋断。 远处的抛石机及黄巾弓箭手拼命反击,巨石如砲林,利箭似飞蝗,密密麻麻来往交错,空中下起磅礴的箭石雨,遮天蔽日。中箭者,中石者不计其数,惨叫之声络绎不绝,不时有双方士兵从城头、垛口、云梯摔在城下。 前苏联著名元帅朱可夫就曾说过:战争对于下级军官和士兵而言,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如此半个时辰,城下的尸骸已堆积如山。 王黎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如修罗场一般,心下黯然,可也知道如果自己落入黄巾手中,只怕下场比这更惨。 战场就是战场,容不得半点仁慈。 这才只是攻城的第一波,黄巾军已损失两千余人及七八台云梯和两辆冲车,加上适才攻城前伤及的两三千人,此役黄巾足足伤亡四五千人。 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并非波才所愿。 波才狠狠的看着长社城头兵甲曜日的汉军,甩了甩长鞭,怒不可抑,恨不得将所有云梯、冲车及还未动用的井阑一股脑全抛到城墙之下。 身侧的头目目露不忍,看着波才,嘴中嚅嗫着:“大帅,是否让儿郎们暂时先退下来,先休息一夜?” “休息?你可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现在退下去,明日攻城,老子将花更大的代价?” “可是?儿郎们已经伤亡惨重,军心疲惫……”那头目还未说完,却见波才双目森寒的盯着他,不由打了一个寒蝉,剩下的半截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井阑!” 波才一声怒吼,四台井阑缓缓的向城墙推去,仿佛四只洪荒巨兽张着大嘴冷冷的盯着城头。 “井阑!” “井阑!” 城下黄金士兵看着巍峨雄伟的井阑徐徐前进,蓦地爆发出一阵怒吼,音若奔雷,声入云霄。刚才的血腥和伤亡曾一度让他们失色甚至恐惧,但井阑仿似又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他们的兄弟,他们的手足就倒在城下,那里尸横遍地,那里血流成河,那里惨不忍睹,那里是他们兄弟手足的归宿地,那里也将是他们重新征战的起点。 他们怎么能够懦弱?他们又怎么敢忘记这血海的深仇! 黄巾士兵舔了舔伤口的血,瞧着兵甲林立的城头,瞧着那一张张铁青冷漠的面孔,仇恨却又漠然,仿佛那城上站立的不是大汉的精锐之师,而是收获时田间那沉甸甸的麦黍。 守城士兵一阵沉默鸦雀无声,瞧着四台井阑几乎与城墙齐平,守城士兵不由齐齐的咽下一口痰,奶奶的,要是让这井阑逼到眼前,蛾贼再跨越城池岂不是如履平地,易如反掌? 井阑带给他们的不止是震撼,还有震慑! 城头一时万马齐喑,却听得城头陡然一声嗤笑,皇甫嵩一剑剁在城头,城头石屑纷飞,宝剑森寒。 “儿郎们,你们不是刚在本帅面前夸下海口,要将蛾贼逐出长社吗?怎么这么快就认怂了? 井阑乃战国墨子所造,为墨家之法宝,即可攻城,也可远射,其运动却异常缓慢,近身防守更是薄弱。我等乃大汉精锐,区区几具井阑就把你们吓住了吗?有谁敢替本帅前去破之?” “愿随大帅前去!” 见皇甫嵩意气风发谈笑风生,守城士兵士气再度鼓舞,齐举长枪振臂高呼。 “哈哈,杀鸡焉用宰牛刀?大帅乃我军定海神针,对付此等土鸡瓦狗之辈,若让大帅亲往,岂不是高抬了他们的身份!大帅,末将愿往!”一人越众而出,厉声喝道。 众人视之,正是射声营军司马王黎。 “你可知此去九死一生?”皇甫嵩看着王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欲破蛾贼,必破其心,欲破其心,必破井阑。蛾贼三倍于我,井阑防守必为重中之重。你可知蛾贼对我等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一旦作战不利,陷入蛾贼阵营,将死无葬生之地?” 王黎当然知道,但知道更多的则是在历史中,长社、颍川、广宗及下曲阳一战,皇甫嵩和朱隽联手坑杀黄巾二十余万人,自己的目标是保存大汉的元气,要想将来能够给这些人苟延残喘的机会,现在就只能多争取一些话语权。 拍了拍匣中剑,王黎傲然笑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末将愿与射声营第二曲军候赵云各破除一台井阑,还请大帅下令!” “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与你!”皇甫嵩郑重的看了王黎一眼,眼神却瞥向众将校,“还有两台井阑,却不知还有何人愿往?” 护军司马和屯骑校尉二人相视一眼,抱拳道:“德玉尚能置生死于度外,我等岂敢落后于人?大帅如若不弃,末将愿提一旅精兵亲往蛾贼阵中走上一趟!” “好!既然如此,本帅命令:王黎、赵云、吉宏、傅燮,你等四人各领精兵一千出城迎敌。”皇甫嵩看着远处星罗密布的黄巾大营,阴恻恻一笑,接着在众人耳旁低声说道:“兵有奇变,不在众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烧,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你等破除井阑后勿需返城,领兵驻扎野外,待明日入夜时分,如此如此,你等可知?” “诺!”众人抱拳回身,决然踏步城下。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协助守城的征夫早已远遁,将军却还站在城头。 皇甫嵩将头盔一扔,露出一头白发,向远去的四道身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过士兵手中的鼓槌,肃然喝道:“本帅亲自击鼓,为你等壮行!” 战鼓遽响,将军白发。鼓槌重重的击在战鼓上,如阵阵雷鸣惊天动地。 “大汉!” “大汉!” 大汉将士听着雷动的鼓声,热血沸腾,战意昂然,兵戈高举,齐声怒喝。 “砰!” 井阑离城头尚有一箭之地,城门豁然洞开,四千大汉马军精锐巍然立于其间,刀枪如霜,衣甲曜日。 “兄弟们,父老就在身后,将军就在城头,我等今日一战不求大胜只为破贼。” 王黎轻勒马缰回头望着麾下将士,与吉宏、傅燮及赵云对视了一眼:“此行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但我等乃大汉精锐之师,百千浴血铸就的魂魄铁骨,哪怕前方枪林箭雨,修罗地狱,我等俱愿与众位兄弟一闯,兄弟们可敢与王某等人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城门口猛地爆发出海潮般的怒啸。 “杀!”王黎拔剑在手,一声令喝,四千人列队勒马分头疾驰,如四股激流奔向城外。 长社城门的吊桥再次轰然落地,砸起漫天尘烟。 注释: 1床弩:《后汉书?陈球传》: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此应该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可考的床弩。 第61章 奇袭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没有银鞍,只有白马,绝影就是白马,却绝对不似流星,流星美丽却短暂,转瞬即逝。绝影更像一道月光,来回腾挪,遍地清辉。 王黎骑着绝影已冲入黄巾阵中,中兴剑在手,犹如银蛇吐信梨花翻飞,手起时落英缤纷,剑落处抱头鼠窜。 城头飞箭如蝗,城下厮杀冲天。 王黎一马当先,麾下将士同样虎豹般奔出,手中高举的兵戈逢贼拔剑,见贼就砍,宛如一条长龙在黄巾大阵中盘旋搅动。 看着阵前狼奔豕突、喊爹叫娘的兵卒,波才的脸色黑了下来。这哪里还是那个与大汉朝廷仇深似海的黄巾士兵,这哪里还是那个敢叫苍天已死的太平义军? 这分明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十万的士兵曾给了他无穷的胆识和狂妄,他本以为依靠十万之众沸腾的热血和人海战术就能拿下长社,拿下大汉赫赫威名的北军五校,甚至还以为蚁多咬死象,一人一口痰也能将汉军淹死在城下。 所以,他将东路黄巾真正的精锐之师放在了自己的身边,所以,他挟制了十里八乡的巧手工匠,砍遍了附近山野的乔木松柏,打造出井阑、云梯、冲车和投石机等重要的攻城器具,期望能够通过这些攻城利器和滚滚人潮一举踏平长社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可他千算万算,想了那么多,就是没有想到长社守军在围困十日后居然还敢出城一搏,更没有想到长社守军的攻击竟然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仿佛一道,不,四道闪电惊雷卷入阵中,所过之处雷霆阵阵寸草不生。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可惜。 战机稍纵即逝,普通的黄巾士兵如何敌得过大汉禁军枪林箭雨的杀伐? 还不待波才变阵,还不等波才释放出黄巾的精锐之师,王黎、赵云、吉宏及傅燮等人已各自率军杀到了井阑之下。 回望来程,一路腥风血雨,麾下千余精兵也只剩八百余人,周遭的黄巾士兵却也如受伤的鹌鹑一样战战兢兢,对自己再难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王黎一声怒吼,长剑一挥,磕飞自远处飞来的冷箭,将腰中的牛角取下一把摔在井阑之上,勒马远去。 “砰!砰!砰!” 牛角碎裂,火油飞溅。 八百余人,两百余支装满火油的牛角堆积在井阑之上,火油四处滚动,芳香四溢。 “火油!” “快跳!” 声声惊呼响起,井阑第二层和第三层的黄巾士兵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往下便跳。 王黎目露不忍,却依旧挥了挥手,身后数十名弓箭手点燃手中长箭,弯弓搭箭,一声声撕裂空气的冰冷之声响起,数十支火箭如流星般疾射而至,落在井阑之上。 “轰!” 火光冲天而起,井阑瞬间被大火吞噬,烟雾腾腾烈火熊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雷霆之火呢!顷刻的功夫,火势便已窜至井阑顶上,巨大的浓烟夹杂在烈焰中腾的升起,仿佛一朵朵凄艳的蘑菇云。 木质的井阑也在火势中发出痛苦的吱吱呻吟,士兵在大火中更是惨叫连连。远远望去,依然能看见那高大的井阑摇摇欲坠,几道人影在火中拼命的打滚,惨不忍睹。 “走!” 王黎见赵云、吉宏及傅燮等人俱已破除各自的井阑,看了看城头旌旗猎猎,四人合兵一处,径直从城下绕城远去。 …… 长社城西飞云浦,离城六七里处,黄巾大营帅帐。 “情况如何?”波才将手中的长鞭扔在桌上,扫视着疾步跑进来的斥候伍长喝道。 “禀大帅,昨日毁去我军井阑的四支队伍并未回城,麾下的兄弟们跟踪他们到城外,他们已向阳翟方向去了。我等追之不及,再未见其踪迹。”伍长半跪于地,行了个军礼接着说道,“那领头之人乃是射声军司马王黎,原来的魏郡贼曹掾。” “砰!” 波才大手砸在桌上怒骂道:“又是此贼!老子要活劈了他!当初天公将军打算在雒阳和邺城同时起事,南望荆、兖,东瞰青、徐,北交并州,西进司州。 正是因为此贼,导致我太平教魏郡根基全毁,所有的部署化为乌有。而起义之初,我荆、兖两州教众入不得魏郡,使得太公将军不得不调整部署,将起义首义之地放到了巨鹿。 更有甚者,此贼在雒阳时任射声营军司马,却不务正业,半夜三更居然跑到唐记瓜果肆手缚唐周,致使唐周投敌叛变,马兄弟因此身亡,天公将军也不得不提前起事!” 见伍长战战兢兢的站在身前,波才气不打一处,一把将案桌掀翻在地,犹自恨恨不平,又将地上的酒樽踩上两脚,这才稍稍平息转向伍长道:“还有什么事情,你接着说下去!” “颖阴与鄢陵守军在何仪、何曼的攻击下已土崩瓦解,我军已占领颖阴和鄢陵两县。另外,俱属下侦知,王黎乃是皇甫老儿所定之女婿。” 波才点了点头,起身踱步走到地图前,指着颖阴和鄢陵两地点了点头,朝着另一座中的头目说道:“黄邵,看来我们得加把劲了,如今颖阴和鄢陵已经打通,一旦拿下长社,我东路十万大军便能剑指邺城,与天公将军他们合兵一处了。 届时,数十万义军对雒阳形成合围之势,进可攻,退可守,天下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那王黎还管吗?”黄邵颔首问道。 波才摇了摇头,一拳砸在地图上,眼角狰狞:“很明显,长社被围,我军破城指日可待,皇甫老儿是怕他那宝贝女儿当了寡妇,这才让王贼领头前往雒阳搬救兵,这次算是便宜这个狗贼了。 即日起,我们俩各领一军,昼夜轮换不停攻城,他大汉的士兵就是铁打的,老子手下的儿郎就是泥捏的不成?老子就不信老子东路十万精兵不能赶在雒阳贼军到来之前拿不下长社!” “另外,告诉兄弟们,长社城破之日,纵兵三日!” 波才踢了伍长一脚,和黄邵并肩走到帐前,瞪着长社方向,嘴角带着残忍和讥笑。 …… 五月初的飞云浦已是蛙的海洋,睡了一个冬天的青蛙开始苏醒,成群结队的跳出水塘田间,在荷叶上、草丛中呼朋唤友,此起彼伏。 虽没有蝉,也没有鸟,但青蛙的鸣唱同样使人感觉到夜晚的幽静,昏昏欲睡。整个东路黄巾大营除了值守和巡逻的士兵,征战了一天的士兵早已褪去冰冷的衣甲横七竖八的躺在大营中沉沉入睡。 已过子时,一轮上弦月遥遥挂在天空,冷冷的注视着大地。 王黎没有注视大地,只是注视着东路黄巾的大营。数百座白色的帐篷散落在长社城下,犹如无数的明珠遗失在草原之上。 但是很遗憾,过不了一会,这些帐篷就将化为乌有,明珠也只能蒙尘。 忽地,吉宏从身侧的灌木丛冒了出来,打断了王黎的思路:“德玉,情况如何?” “依草扎寨连绵不断实乃兵家之大忌也。这波才身为十万大军统帅,看似勇猛狡诈,却豪无半分军事素养,这张角用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敢恭维。” 王黎没好气的白了吉宏一眼,扯了一根狗尾草衔在嘴中接着说道,“黄巾众贼俱已入睡,只有部分巡逻士兵来回走动。而此地距黄巾大营不过三五百米,我等数息间或可便至。” “那为何还不行动?可是担心惊动了巡逻士兵,打草惊蛇?” “无他,等风罢了!”王黎叹了口气,拉着赵云、吉宏、傅燮等人坐下围成一团,“等待总是令人心焦,也不知大帅那边如今怎样了?是否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傅燮傲然一笑,说道:“德玉何须担心大帅,大帅与卢中郎将和朱中郎将相比,虽无二人九江及交州之战绩。但傅某却敢说,大帅才是我朝领军第一人。 傅某从军二十余载,曾先后与诸郡太守、刺史及校尉共事,就未曾见过如大帅这等文韬武略多谋善断之士。” 傅燮,字幼起,后更为南容。年少时求学雒阳,师从当时的太尉刘宽。光和七年,黄巾起义爆发,朝廷征召入伍随军出征,官拜护军司马,曾先后多次出任军中官职,深通军机谋略。 王黎点了点头,听傅燮继续说道:“北地白草黄沙,人烟稀少,临西羌,近大漠,条件不是一般的差。大帅也只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几次小小的战役就打得西羌、胡人畏之若虎,不敢窥探。而北地,如今也成为一处塞外的小江南矣。 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只是因为所缴获的军资都被大帅拿来安抚北地百姓,且每次战役斩首数也并不太多,大帅的功绩这才不为朝野广知而已。” 皇甫嵩本就东汉名将,其军事才华王黎自知差了好几条街道,根本就不敢与其相比,甚至都不敢望其项背。 可是,如今皇甫嵩也算是自己的老泰山,又怎能不关心呢?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吧。经傅燮一提醒,王黎顿时醒悟过来,还未不及言语,却见傅燮长髯微动,衣裾飘飘,身旁的树叶簌簌直响响。 咦,起风了? 王黎霍然站起来,感受着这天地的幽灵在耳边游荡,一颗心顿时滚烫起来。 五月的风虽还有些凉意,可再寒的风又怎么能够平复王黎那颗火热的心? 自己即将改变天下大局,虽然这大局来源于皇甫嵩的布局,虽然这大局看上去并不美好甚至非常残忍。 但,王黎很清楚要想活更多人的命,要想未来不会再出现五胡乱华的悲惨局面,自己就只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将自己及更多的百姓未来的命运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哪怕千百年以后被后人冠之以“屠夫”的称谓! 眼神中的犹豫不决和黯然悄然而逝,重现眼睑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期望,以及对未来行动中火中取栗、刀尖上跳舞的坚定。 王黎徐徐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拳头倏地往下一砸。 “砰”的一声,春雷炸响,一簇黄色的烟花在灌木丛中腾地而起,星火四溅,宛若一朵硕大的太阳花,缓缓绽放。 第62章 焰红飞云浦,烟浊长社城 “敌袭!” 一声凄厉的嘶喊惊破了长社城下的夜。 数十名巡逻的士兵看着半空那束烟花初放、盛开和凋零,下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拿出起手中的锣鼓,“梆!梆!梆!”直敲。 “呼!” 寒风骤起,一蓬蓬箭雨仿佛无数来自地狱的死神镰刀一般,从黑暗中尖啸着飞了出来,带着冷酷,带着森寒,狠狠的扎在巡逻士兵的胳膊、大腿、胸前和咽喉之上,肆意的收割着士兵们的性命。 士兵们紧紧的捂住喉咙,努力的睁大眼睛不想倒下,只想瞧一瞧那要了自己性命的究竟是谁。 直到意识朦胧,才发现对面的灌木丛中涌出数千的朦朦憧憧的黑影,手中的兵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闪闪发亮,仿佛一只只怪兽在黑夜中张着巨大嘴唇,露出森寒的牙齿。 “击鼓!集合!” 听到战士们的疾呼,波才一声怒吼,一把抓过衣甲接过大刀,刚从中军大帐飞奔而出,已率领亲卫跨在马上。 遗憾的是,中军大帐离营地外围足有两三百步,波才和他的亲卫骑在大马上纵马飞奔,看到的没有其他,只有惶惶不安顾头不顾腚的士兵和漆黑的夜。 不! 还有黑色的幽灵,深夜里足足数千的黑色幽灵。幽灵如黑色的蚁群一样突兀的出现在营帐外,手中握着一根根牛角状的东西,静静的看着黄巾大营。 见波才飞奔而来驻马营外,领头的黑影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咧嘴嘿嘿一笑,大手一挥,数千只牛角呼啸着飞至半空,噼里啪啦的落在军营中,牛角断裂,液体飞洒,一股浓浓的异味扑鼻而来。 真是日了狗了!又是火油! 波才一声惊叫,还来不及勒转马头,就见黑暗中蓦地燃起无数点火花,在寒夜中微微闪烁,忽明忽暗,恍似成千的野狼在夜里睁开凶残的双瞳。 中计了! “撤!” 波才睚眦欲裂,恨不得自己能够稍微晚来片刻,一脚踢翻身边的士兵,拨转马头也不管身后是否洪水滔天,拔马便跑。 然而,一切都晚了! 密密麻麻的火箭如飞蝗般尖啸着从远处疾驰而至,若奔雷,似闪电,又宛如长了眼的流星纷纷落在牛角、干草、帐篷上和浸透火油的地面。 “轰!”的一声,如霹雳击在营中,火光冲天而起。 大火露出狰狞的面容,肆无忌惮的舞动着舌头,东窜西突,吞噬着一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遍地狼藉。 火借风威,风助火势,猎猎的寒风没有带给人们凉意,反而成了火龙的帮凶,在风的协助下,火势迎风而涨,转瞬之间便如一条巨大的火龙般来回腾挪,席卷了上百座帐篷。 火苗直插云霄,将原野的夜晚照的通天亮,就连天边的云朵也仿佛被燃烧了一般,红得发紫,红的欲滴。 痛哭声、尖叫声、呐喊声、咒骂声、马匹悲鸣声和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一切嘈杂的声响都在火中扭曲。 扭曲的不止声音,还有无数的黄巾士兵,他们在烈火中疯狂的逃窜,他们在地上拼命的打滚。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视之如生命的马匹挣脱缰绳的羁绊,带着火在营中发疯一样的狂奔、哀叫、跌倒;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七尺昂藏的男儿在大火中手舞足蹈,嗷嗷直叫;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有说有笑的袍泽在大火中歇斯底里,烧成一块块焦炭。 他们无法忍受这大火和高温带给他们的恐惧,他们也无法忍受这炙烤和浓烟带给他们的绝望,他们宁愿死在袍泽的刀剑之下,也不愿死前再多受这半分的煎熬。 看着越来越近的火苗,感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脸上、手臂汗水直淌,甚至头发和皮肤已经渐渐融化,他们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丝狠厉和悲伤,抱紧额头长叫一声,相互操刀扑了上去。 中门大开,毫不设防。 “焰红湘浦口,烟浊洞庭云。迥野煤飞乱,遥空爆响闻。”这是唐朝李群玉描写石潴长沙窑的诗句。 可惜,长社没有湘浦口,只有飞云浦。 只是此时的飞云浦已如诗中描写的一般火花乱飞,遥空爆响,成为了一片炼狱。大火中拼命挣扎的马匹,烧焦的士兵,簌簌直响的帐篷、树木,以及通红的云团和长空,让人不忍直视。 王黎嘴角紧咬,手臂颤抖,就是这只手一声令下,数万的百姓便灰飞烟灭葬身火海。 虽然自己早已下定决心要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要火中取栗,打造出一个新的秩序,可是就是自己的这一只手就剥夺了数万人的性命,自己也成了一名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成了白起一样的万人屠! 我做错了吗?难道我选择的这条道也错了吗? 王黎目光有些呆滞,呆呆的望着远处,远山模糊朝霞映天。手臂微微一紧,耳旁传来一句问候如雷贯耳,将王黎从内疚和沉思中轻轻唤醒:“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凤凰涅槃,不死不灭!兄长,走吧!” 王黎迎向赵云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黯然的拍了拍其肩,一行清泪悄悄滑落滴在地上。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王黎在一旁伤春悲秋、哀民生之多艰自是不提,皇甫嵩和朱隽立于城下却是大为高兴。 看着黄巾阵中烈火熊熊,蛾贼鼠窜,皇甫嵩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抚须长笑:“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波才做梦都还在想着站上长社城头耀武扬威,却不想被我等釜底抽薪,一把火浇灭了蛾贼的念想。” 朱儁一扫往日的愁闷,脸上堆满笑容:“是啊,前几日儁还吃不香睡不安,陛下将大汉精锐悉数交于我等,唯恐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结局,儁就算是死也难逃罪责。可谁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样的结局,开战之初我们又有谁能料到? 倒是义真,现在大火已经整整烧了一个时辰,蛾贼早已溃败,我们是否可以追击了?” 极目远眺,王黎所在之地一片寂静,似乎从未有人曾伫立于此并亲手点燃了黄巾的大帐,好像刚才路过此处的也只是暗夜的幽灵,天明之际又悄然回归地府。 城下大火已逐渐暗淡下来,远处的黄巾大营不再如天上连绵的云朵一般洁白无瑕,反而更像是大地上的一颗颗暗红的疮疤。 皇甫嵩点了点头,喝道:“擂鼓!” 鼓声大作,牛角长鸣。 长社城门轰然大开,四野伏兵尽出,刀剑如林,战袍似血,铁甲森寒,战马长嘶。 “杀!” 皇甫嵩一声令下,当先飞马而出,白发战袍在寒夜中散发着不屈的战魂,身后儿郎如虎,仿佛几股钢铁的海潮带着无尽的杀意,咆哮着没入黑夜冲向黄巾大阵。 两军再次交锋。 一边是刀剑林立、如臂使指的大汉精锐,一边是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狼奔豕突的黄巾军,早已不复阳翟城下交锋时的强悍和血性。 交锋,变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大汉铁骑、步兵挥舞着手中的屠刀,肆掠的收割着蛾贼的头颅。除了伊始零星的抵抗外,黄巾军已经变成转瞬间便一群待宰的羔羊,纷纷弃械逃亡。 …… “撤!” 兵败如山倒,波才只觉喉咙一阵腥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油污和烟灰,一声哀啸,双腿紧紧夹住战马,长鞭一挥向路旁冲了出去。 车马辚辚,寒风飕飕。 行了十数里,汉军的厮杀声和马啸声越来越遥远,波才这才向后看了一眼,只见身后众军个个焦头烂额,满面尘灰,衣衫褴褛,兵器俱失,甚至更多的人连衣甲也来不及穿上,仅着一身内衣在寒风中飕飕发抖。 看着队伍十停去了六七停,麾下十万将士仅剩三四万衣甲不全、兵器严重缺失的残兵败将,如丧家犬惶惶不可终日,波才差点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可惜,他的鲜血还在喉咙,眼神中的黯淡就被恐惧取代,前方再度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如雷贯耳。 波才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三叉路口转出一彪人马来,铁甲似水飞马如龙,手执战矛,背跨弩箭,腰挂环刀,铁甲闪闪。掌旗兵手握一杆旌旗上面大写着一个曹字,随风飞舞,旗卷旗舒。 为首者身长七尺,细眼长髯,顾盼生辉,眼神中似有睥睨天下之色,傲然凌厉,赫然正是大汉骑都尉、千古枭雄曹操曹孟德。 “蛾贼丢盔弃甲兵败至此,看来长社之围已解,皇甫将军他们吃干饭,兄弟们,我们要喝汤不?”曹操勒马驻足,一声怒喝。 “要!要!要!” 众将士怪笑一声,齐齐高举起战矛,怒声高喝声若雷鸣,震得波才一干黄巾军面如土色。 “那好,那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盛宴矛击!” 曹操紧紧的盯着前方,大手高高扬起猛地落下,如臂使指,麾下将士纷纷驻马停步,将战矛举过头顶用力一掷,数千只战矛恍若漫天飞蚁密密麻麻。 战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铺天盖地直射而下,黄巾士兵尖叫着四散躲避,可是这不足两百步的距离如何躲得开? 眨眼的功夫,众人已纷纷被战矛刺穿,战矛从其身躯、胸前、手脚掠过带起一蓬蓬火热的鲜血,将他们如蚂蚱一般钉在地上,血流不止,哀嚎连连。 大地上、树木上杂乱无章的斜插着一只只战矛,阴冷而森寒,就仿佛这长社五月的夜。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区区几千人就敢来围堵你家老子,特么的,真以为老子是落水狗吗! 波才怒目圆睁,正待下令上前以命搏命,抬头却见前方三岔路口前往阳翟方向一片寂静好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心里猛的一突,一声厉喝:“兄弟们,给老子撤回阳翟!” 说罢,弯腰伏在马背上,一把断刀插在马臀,鬼使神差的躲过了空中密集飞驰的战矛以及紧接着而来的森森箭雨,拔马便奔。 战马吃痛,四蹄飞扬。 残余的两三万黄巾军有样学样,如狼狈而窜的兽潮一般,随着波才的身影亡命的飞奔,渐渐消失在前方的三叉路口。 第63章 十里路遥 这里本是长社通往阳翟及京城的必经之地,往常商人如织,车马辚辚,如今却已化作人间之炼狱,地狱修罗场。 蜿蜒曲折的道路中央及其两侧,草丛中、灌木里、大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五千的伤员及尸骸。 有的被战矛贯穿挂在树上,有的被利箭刺中躺在路中,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血肉模糊,他们不时发出一阵阵哀叫。 他们都是大汉的农民,他们也是家中的顶梁支柱,他们更是太平道征伐天下的勇猛之士。 令人痛惜的是,波才带着三万余人溜之大吉,将他们留给了远道而来的大汉铁骑,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紧缚在屠宰场中待宰的羔羊,只是大汉将士眼中的赫赫战功。 他们也只能愤怒和仇恨的看着前来收割战功的将士,他们的双眼中弥漫着熊熊烈火,却又充满着无奈。听着身后远远的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道路两旁寒鸦悲鸣,凉风凄凄,一如他们此时的心境。 战马长嘶,见皇甫嵩和朱儁二人亲领大军到来,曹操急忙跳下马来,上前行礼道:“参见大帅!末将骑都尉曹操救援来迟,还请大帅责罚!” “起来吧,孟德!” 皇甫嵩点了点头,虚扶了一把,骑在马上扫视着四周:“此役你部三千余人以一当十,歼灭对手三千余人,逼得波才率众逃窜,只有大功,何罪之有?本帅自会上奏陛下为你等请功!” “多谢大帅!” 皇甫嵩点了点头,双目已移向一旁,直视着曹操身旁的一名骑士,眉毛倒竖目光渐寒,一声怒喝惊得众人差点掉下马来。 “胡闹!战场自古就是生死之地,岂有女子上战场之理?皇甫灵儿,你跑来干甚?你是嫌老夫不够忙的吗!” 众人齐刷刷的望过去,只见那骑士嘴巴一撇,将头盔轻轻摘下托于手中,撕下嘴角上的一缕胡须,甩了甩头发,一头秀发轻轻坠了下来,琼脂玉鼻,柳叶弯弯,却不正是皇甫灵儿? 皇甫嵩一声怒喝,双手按了按太阳穴,压住隐隐即将发作的怒火朝曹操拱了拱手,说道:“孟德,知子莫若父,灵儿的脾气都是老夫宠溺出来的,一路行来可曾受她之气?老夫先待她向你陪个不是!” 曹操讪讪的张了张嘴,刚想上前解释两句,却见皇甫嵩又摆了摆手,盯着皇甫灵儿喝道:“这战场上历来就是刀光剑影戈去矛来,明枪冷箭危机四伏,哪里是女孩子游山玩水之地?老夫军务倥偬,又怎么抽得空来护着你来?立即给老夫滚回雒阳去!” 声音之严厉,众人从未见过。 可惜,这完全就是化了艳妆给瞎子看白费了那功夫!历来就敢作敢为的皇甫灵儿哪里是他这老爹一句话就吓到得? 皇甫灵儿撅起嘴唇,在皇甫嵩身后扫视了一遍,眼神间却是颇为委屈:“商王武丁妻妇好不就曾率军西征吗?您当初不也是说灵儿可比女中丈夫吗?我皇甫灵儿,纵比不得妇好,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不是没有行走过江湖,谁要您护着? 听说蛾贼势大,您和兄长被困长社十数日,若非两位兄长又不在家,灵儿才不来看您呢?还让灵儿磨了曹都尉好几日!你不愿见灵儿,灵儿自去找寻兄长便是!” 曹操摊开双手一脸苦笑的看着皇甫嵩,若非被皇甫灵儿软磨硬泡,甚至堵在大门上以刀相胁,若非怕伤了如今位高权重的皇甫中郎将的爱女,曹操又如何能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皇甫灵儿悄悄女扮男装混入军中? 倒是王黎,曹操早听说过此人善于洞察先机,趁黄巾贼子打算在邺城造反之机借助一郡之力一举掀翻太平道魏郡根基。文武双全,深有谋略,确非一般世家子弟可比。 入京的时候,王黎已带兵出征阳翟缘铿一面,此次顺便带皇甫灵儿来,心里未尝就没有见王黎一面的想法。可惜,见皇甫灵儿一脸委屈失望的表情,显然王黎此时并不在队伍之中。 曹操望了一眼波才逃跑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皇甫嵩,见其似乎并不着急,心中顿了顿若有所思,试探道:“大帅,波才早遁,如今大军已到,是否安排人员接手,我等立即向阳翟追击,协助王司马等人破贼于阳翟城下?” 朱儁手抚胡须面露欣赏之色,向皇甫嵩道,“听闻孟德有一颗玲珑之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义真,既然孟德已知,是否火速进军兵援德玉,毕其全功于阳翟?” “留一千五百三河骑士于河东校尉,其余人等兵发阳翟!”皇甫嵩长剑一挥,又转向皇甫灵儿气呼呼的喝道,“你王家兄长两个时辰前已驱兵埋伏于阳翟城下,你要见他,就随老夫中军一起出发!” …… 阳翟,东汉颍川郡治也。 秦置阳翟县,汉承秦制。汉高祖按功行赏,封韩王信于此,次年复为颍川郡,属豫州刺史部。 《帝王世纪》云:“禹受封为夏伯,在豫州外方之南,今河南阳翟是也”。后,夏启承其父禹之封位,废除禅让制,开创“家天下”之局面,确立王位世袭,定都阳翟,建立了大夏这个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朝代,并会盟分封诸侯,举行钧台之享。 天已渐渐明亮起来,太阳虽还未出,天边却已出现一道道、一朵朵火红火红的朝霞,将天空染得的通红,像极了昨夜长社城下的那团大火。 想到那团火,波才心头又是一痛,去时雄赳赳意气风发,仿佛中了状元跨马游街的状元郎,归时惨兮兮丢魂落魄,却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整整十万余人险些尽毁于长社城下,余者不过十之二三。更痛心的是,这三万余人军心尽失,又将如何鼓舞斗志,重拾信心再战长社打通颍川与魏郡的联系,完成天公将军的战略部署? 众军不顾一路疲惫,策马飞奔。 远远的便望见阳翟城巍然矗立远方,十里城墙仿佛巨龙卧野,青砖玉石固若金汤,城中炊烟袅袅,城头旌旗猎猎。 波才心中才有了些振奋,只要穿过这片小树林,再行上大半个时辰就能安然抵达阳翟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到时候只要加些奖赏再振士兵信心,招兵买马坚守阳翟。重塑东路黄巾军之威名,必然也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不由心神跌宕,波才甩了甩马鞭,抬头喝道:“兄弟们再加把劲,抓紧时间赶回阳翟!” 话音未落,猛然听得前方一阵马嘶,前方数百骑兵已被分割成几段,俱是人仰马翻,马匹长嘶着东倒西歪的躺在路中,马上骑士纷纷被弹射出去摔倒在地。 地面上竹尖荆棘棋布、鹿角树干遍地,路上的绊马索和枝头的铁丝绳纵横交错,银光闪闪,血迹斑斑。 “嗡!” 一声牛角长鸣,前方道路两侧树林中转出两列汉军,箭在弦、弓在手,长刀跨腰中。 人数虽不足两千,气势却如长虹。 当先二人并排而立,一人手握亮银枪,眉目分明,一人腰胯中兴剑,面目俊朗。二人并无睥睨天下的气势,也无见到十倍于己敌人的胆战心惊,就那么懒懒散散的站在道路尽头,便给黄巾大军无尽的压力。 波才勒马伫立,紧紧的盯住前方的树林,手中的大刀放下又举起,举起又放下。 林中只是一片寂静,没有士兵们叫喊的厮杀声,也没有战马的鸣叫,甚至就连青蛙和鸟儿们的浅吟低唱都听不到,仿佛树林中藏着一只无比凶狠的上古荒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透过林子望去,那后面就是直通阳翟的大道,阳翟城在汉军飘摇的军旗中忽隐忽现。 不过才犹豫片刻,众人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时辰,身后又仿佛隐隐传来马蹄的追赶声。抬起头来再度看着道路尽头的阳翟城廓,他们眼中亦是一片热切。 多年的亡命生涯,早就注定了波才依旧是那个热血沸腾的二(逼)青年,也早就注定了他不走寻常路的性格。波才冷哼一声,长刀高举:“冲啊!兄弟们,前方就是阳翟了!” 经历了铺天盖地的大火,经历了半宿疯狂的逃命,再也没有比这更鼓舞人心的命令了! 阳翟,前方就是阳翟!那是三万黄巾的家园,那是他们的活命所在! 他们看着那座巍峨的城市,仿佛是看着倚在门口等待自己回家的情人或者妻子一般,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片炽热。 波才一声令下,三万黄巾便如蝗群扑向前方。 他们纷纷下马用脚蹚地前行,他们挥舞着大刀长矛努力的劈向地面和空中,甚至将手中的盾牌当做大锤一般横扫四周,剪除着竹尖、鹿角、绊马索以及铁丝绳等一切阻挡他们归家的障碍物。 虽然清理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些许倒霉蛋被竹尖、鹿角、铁丝绳及绊马索等所伤,可那又如何?总比成为道路两旁的孤魂野鬼强上许多。 更何况,汉军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希望! 阳翟! 万余前卒奋力的清扫着路障,王黎、赵云及一众汉军并未像打落水狗那般趁机发起任何攻击,只是静静的看着黄巾众人,眼中带着一丝丝火热和怜悯。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黄巾离他们尚有三百来米两箭之地,王黎这才摆了摆手,所有汉军又如同幽灵一般散入林中,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树林再度陷入静谧之中,听着身旁黄巾众人大口喘气的声音,波才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果然,众人刚刚清理完前方的路障,一声梆子在林中响起,一支巨大的铁箭散发着黝黑的寒光尖啸而至,一箭扎穿马头继续向前飞去,战马一声长嘶重重的摔在地上,砸起无尽的灰尘。 然而,铁箭仿佛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波才刚刚俯下身子藏在战马一侧,树林中弦鸣之声便再度响起,络绎不绝。 漫天的箭雨带着凄厉的鸣叫撕破虚空,飞蝗般铺天盖地而来,支支光寒。 第64章 阳翟(一) 波才一刀劈落一支飞来的弩箭,只觉虎口剧痛手臂作麻,顿时一股股寒意从心头冒气: 这特么的竟是黄肩弩! 弩箭,乃是大汉朝步兵军械装置中有效克制骑兵的冷兵器。 而黄肩弩更是弩箭中的佼佼者,黄肩弩又名大黄弩,属于十石强弩,射程足足四百余米,射程惊人杀伤力极大,简直可以说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器! 黄肩弩产量不大,一般都是用来对付骑兵,很少出现在步兵与步兵的直接对阵中。可是为了对付自己,狗日的皇甫嵩居然连黄肩弩也拿出来了,这不是以大欺小吗! 波才一阵苦笑,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事还是不幸。 可惜,波才很快就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遮天蔽日的弩箭看上去一点都不优美,反而还让人阵阵胆寒。 三万余黄巾军被黄肩弩压制的头也抬不起来,更别说冲锋了。前方的道路上布满了麾下的尸骸,黄衣如林,血流成河,支支利箭插在肩上、胸前、腿上,有的甚至身中十数箭,仿佛林中的刺猬一般,惨不忍睹,目不直视。每前进上一步,都要付出数十条人命。 波才回头望了望自己的队伍,睚眦欲裂,心头泣血,十万大军出征长社,十停已去六七停,如今这三万余人又新增两三千的伤亡,却不知我东路黄巾还有多少人命可以填悬? “大帅!” 黄邵咬了咬牙,一把拔掉手臂上的箭支,扯下一方衣襟简单包扎了一下,匍匐着爬到波才身前:“贼军人数不多,但是黄肩弩攻击甚猛,我等已被完全压制冲不过去,一旦身后的贼军赶上,我等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依你之见如何?” “如今之计唯有两条路可走!” 黄邵拉了波才一把,一支利箭从波才头顶“嗡”的一声飞了过去,掠起飕飕的寒风,“其一、我等兵分三路,一路暂时原地待命,两路分别从道路两侧树林中越林而过直扑汉贼身后,到时候三路夹击,何愁汉贼不破?” 波才看着两边的灌丛和密林,摇了摇头道:“老话道: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密林看着也仅三五百步,可那林中荆棘重重,蛇蚁盘桓,道路曲折,杂草遍地,却不知是要走上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 如今我等深陷绝境,前有猛虎,后有恶狼,我们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时间。更何况,你可还记得吗?他们当日从长社城出发之时足足有四千余人,可现在对面才多少人,你数过吗?我告诉你,只有两千余众。 那么,其余的两千余众现在又置身何处,是否已在密林中布置好陷阱引我等上钩?你说,一旦踏入密林,你我麾下的部队被打散,我等除了俯首就擒引刀自刭,还有什么办法冲出包围?” 波才看着前方道路中袍泽的尸体已堆如山丘,拍了拍黄邵的肩头,暗叹了一声:“这条路不通也,还有一条路是什么?你就直吧!” 黄邵半蹲着起来在地上画了几道,指了指阳翟城道:“大帅,其二就是阳翟守军了。阳翟城中尚有五千兵卒,百匹战马,如果我等发出信号,城中将士必然分兵来援,一旦汉贼后方大乱,汉贼必然顾头不顾腚。 我等再一鼓作气冲出重围与守军合围汉贼,进可全歼汉贼以报长社之仇,退可重回阳翟重整旗鼓。此计虽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黄邵脸色满是凝重:“末将担心阳翟守军一旦出城,城中防备空虚,若是汉贼趁机攻城,则阳翟危矣!” 以前围攻长社的时候怎么没见汉贼这么勇猛呢,这些汉贼都是吃了药了吗! 波才摇了摇头听着麾下将士在箭雨中的凄厉惨叫,心中仿佛被刀子割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一阵阵的肉痛,狰狞的笑容再次挂上嘴角,大手一挥喝道:“前方的汉贼不过区区四千余人,除了眼前的王黎等人,其余人等尽布防于前方道路及密林之中,哪里还来能分得出来人员抢关?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将士们冲垮汉贼后防,我等即可迅速兵入阳翟。更何况,平原厮杀有何惧之?老子这辈子可还没有怕过谁!就这么定了,给刘辟他们发信号!” 掌旗兵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地上引燃,一束白色的烟花冲天而起,似丁香若白莲,经久不散。 …… 阳翟,黄巾临时指挥所。 “渠帅!” 一名黄巾士兵风一样的跑了进来:“禀渠帅,我等在城头发现五里外小树林有大帅求援的信号,附近似有汉廷贼军活动!” 大帅不是在长社吗? 刘辟抬起头与龚都疑惑的对望了一眼,急忙抓起衣甲飞快的奔了出去。 “渠帅,你看!”士兵指着空中的白色烟花道。 刘辟与龚都站在城头看着半空中白莲一般的烟花,脸色凝重下来,大帅出兵前曾约定,红出兵黄救援,白色势急也。如今大帅亲自点燃白色烟火,可是我东路大军陷入绝境? 刘辟皱了皱眉沉思片刻,一掌拍在城墙上毅然说道:“龚兄,如今大帅身陷险地,我当前往援救。可如今城中仅有五千步卒,兵力实在不足。我打算亲率三千步卒和那剩余的一百骑兵出城迎战,于你两千精兵守城,你可守得住?” 龚都仰天一笑道:“兄长尽管放心,自可前去便是,不是龚某夸下海口,汉贼就算来个三万五万的,龚某也能凭借这两千步卒守上一天一夜!” 刘辟点了点头,整了整衣甲喝道:“好,那我就擂鼓出兵!” 战鼓滔滔,牛角长鸣。阳翟城北门大开,一队队精壮的黄巾军鱼涌而出,在箭头一般的百余骑士的带领下飞速向前。 …… 听着阳翟隐隐传来的鼓声,赵云回头看了看,只见远方的城池下一条长蛇向小树林疾驰而来。 “兄长,鱼儿已经上钩,看来阳翟重归我大汉不远了!” 王黎瞧着阳翟的方向点了点头,右手紧紧一握,嗤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围点打援了。区区五千步卒竟敢分兵救援,这是当我等是泥捏的吗? 哼,傅燮、吉宏二人要是还不能抓住此次机遇,给阳翟援军迎头一棒,还不如买一块豆腐给撞死!走吧,好戏已经开演,我们也该粉墨登场了,动手吧!” “箭止!” 王黎豁然站起,舌绽莲花一声暴喝,言出法随,林中顿时为之一清,漫天的弩箭停了下来。 “上马!” 众人纷纷解开缰绳及马嘴上的套子,在马头轻轻一拍,战马一声长嘶,半跪着站直起来,众人早已直坐马背,双腿轻轻一夹,从密林窜到道路中,互成犄角自然分开两列。 “杀!” 王黎朝赵云相视了一眼,将头盔轻轻合在头上,长剑出鞘一扬,战马萧萧兵将嗷嗷,如两条狰狞的长龙,咆哮着冲向黄巾阵营。 第65章 阳翟(二) 王黎、赵云已经率军冲向波才,傅燮、吉宏却还在阳翟城外苦苦等候。 天色已近巳时,二人及麾下士兵已经在城下三百米处整整爬了半宿,手脚已经渐渐麻木,露水和晨风贴着冰冷的铁甲灌进脖子,寒意侵骨。 众人依旧如狼一般低伏着身子,趴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身上扎满了荆棘草木,一动也不动,远远望去就仿佛道路两旁绿油油的灌木丛。 “来了!” 傅燮轻声一喝,吉宏及众军迅速将头埋在草丛中,只留下一双双利眼紧紧的盯着路上疾驰的骏马与大脚,直到刘辟一行已渐行渐远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南容,是否现在开始围剿援军?”吉宏凑近身前轻声低问。 傅燮摇了摇头,看这刘辟等人已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背影,说道:“昭伟(吉宏字),不急,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再不追上去,他们就溜了!” “没事溜就溜吧,我刚才细数了一下,刘辟带出城的士兵足足三千有余。而今德玉、子龙已经与波才、黄邵等人交上手,波才自顾不暇,城中仅剩下两千余老弱病残,昭伟,你说我等趁机拿下阳翟怎样?” “你疯了?”吉宏惊叫了一声,急忙捂住嘴唇,轻声说道,“刘辟亲率三千兵卒援救波才,德玉等人岂不是两面受敌?德玉和子龙人数不足两千,而波才及刘辟麾下足足三万余人,你这是在拿德玉及众将士的生命进行豪赌吗? 我等之前计议好围点打援,你擅改军令,是要吃大帅鞭子的。更何况,我等此次前来并未带任何攻城器具,如何攻城?届时我等若是未能攻克阳翟,而德玉又有所伤损,你觉得大帅会绕了我们吗!” 傅燮笑了笑指着阳翟城门,斩钉截铁道:“不错!我等之前确实商量好围点打援的,但是昭伟,你莫要忘记大帅还经常教导我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等领军之人又岂能墨守成规故步自封? 或者你觉得攻城就一定要抛石机和云梯,但我却觉得那可未必。你看,城门离我等不足四百米,正好在黄肩弩射程范围之中。若是我等能够一鼓作气干掉城门口的士兵然后火速抢占城门,然后挥军入城巷战,以两千北军对阵两千蛾贼,阳翟岂不是唾手可得?” 这不是豪赌,这是战机! 吉宏顺势望了一眼城门,阳翟城门依然半掩,尚未关闭,城门口也只有几个游兵散将依在城门上打着呵欠,阳翟城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娘们在眼前不停的晃悠,吉宏不由吞了吞口水:“那德玉他们怎么办?” 傅燮眼神中闪过一丝刚毅果决,点头道:“你放心吧,德玉乃大帅女婿,又是我北校的骁将,军中的袍泽,我又岂敢不顾其安危,否则纵然拿下阳翟,大帅还不活活打杀了我?” 那倒是,傅燮如果真是一昧鲁莽、不分轻重之辈,皇甫嵩又怎么可能推荐其为北军中军司马,让其独掌中军? 见吉宏分明已经眼冒金星,嘴里却还在强辩,一丝狡黠挂在傅燮的嘴边,仿佛一只看透世情的老狐狸:“且不说德玉和子龙俱有万夫不当之勇,二人联手天下尽可去得,三万余闻风丧胆的蛾贼败军能奈二人若何。 单看此刻已近巳时,大帅的兵马肯定已离波才不远,德玉和子龙初期只要分兵抵住波才和刘辟的夹击,等大帅兵马一到,蛾贼还不是一触即溃?” “可这终归有些风险,若是大帅兵马晚上一个时辰德玉他们岂不是危矣?” “昭伟,你要相信德玉,也要相信大帅!眼前的战机稍纵即逝,以后想要再攻阳翟可又要费上不少时间和兄弟们的性命了。富贵险中求,没有一点风险又怎么取得偌大的利益?你直接说吧,干不干?” “干!” 吉宏看着依旧未关上的城门,将口中的青草嚼了两口狠狠的吐在地上,右手握拳撞在傅燮的拳头上喝道。 傅燮嘿嘿一笑,狡黠之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呈现一缕缕杀机,看着身前不足四百米的大道,右手一举喝道: “冲锋!” 两千余人仿佛一波一波的绿色春潮一般向城门口涌去。 …… 阳翟城头,一道阳光洒在城墙上,织成一片金黄色的丝茧,将整个阳翟县城笼罩其中,炫目而又温暖。 狗剩怀抱着长矛依靠在墙头上,懒洋洋的睁开眼,望了望初升的太阳,笑道:“老一辈的总是说‘日是黄金雨是宝,五谷丰登少不了’,看着这狗日的阳光,狗爷我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哪里还顾得上它五谷丰登还是六谷丰登!” 二牛哈哈一笑,搓了搓手,指着城头下的士兵说道:“是啊,站了半宿的岗,老子身子都快冻麻木了,有这太阳烘烤着,就是给老子一个美娇娘老子也不愿,还特么的出城?这帮傻帽!你说,这天下哪里还有在城头烤着太阳睡觉舒服的事? 也只有这几个倒霉蛋一早就被叫了,起来丢在了城门外。不过,这些兔崽子也真会找地方,靠在城门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连城门都特么的不关,也不怕渠帅一会巡视过来抽上一顿鞭子!”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这帮兔崽子只管得了眼前哪里还想得到以后?” 狗剩嘿嘿一笑顺着城门望了下去,突然脸色大变,抖抖索索的指着前方,城门前方骤然冒出无数的绿色人形状物,像旋风一样朝着门口扑来,距离城门处已不足三百步,顿时面如土色,惊恐万状:“山魈!山魈!” “山魈你娘!这是特么的汉贼!关门鸣鼓,敌袭!” 一道道铁甲寒光反射在二牛眼中,二牛一个激灵一把打掉狗剩的手指,一边疾步跑到一旁捡起城墙上的鼓槌梆梆直敲。 鼓声乍然响起,城头一片慌忙。 但是,晚了,已经晚了! 城下的绿色人形状物突然停了下来,抖掉身上的藤条灌木,分成两列绵延展开。前排众人仰天躺在地上双腿朝上,一张张巨弩架在腿上,后排众人迅速张弓搭箭,双手紧紧的绷着弓弦,露出明晃晃的铁甲利箭,直指城门口。 “放!” 傅燮一声高喝,千余之箭仿佛一团乌云一般遮在阳翟上方,城门口立马为之一暗。 箭如雷霆暴雨噼里啪啦的落将下来,狗剩和二牛只觉胸前、喉咙、额头一阵剧痛,一朵朵血红的蔷薇在身前绽放,意识渐渐消散。 我为啥不听老人的安心在家务农,五谷丰登?这狗日的太阳! 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了,城头上再也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二人如石弹一般栽下城头,仿佛两条野狗一样横躺在城下,身上乱七八糟的插满了箭支。 当然,横躺在城下的不止狗剩和二牛,还有其他数十名城头守卫的士兵。只是他们并非野狗,反而更像是一座座新鲜出炉的雕像,箭支布满全身,斜斜的挂在城门上,没有半分气息,眼中还凝聚着恐惧和惊吓。 一通疾射,守门士兵及城门头也再无半个活人,纵使城头还有数百名步卒和弓箭手,城中可能还有更多的黄巾士兵向这里赶来,可北校将士又有何惧? 他们可是大汉的精锐!只要守门士兵一亡,附近更无拉动绞盘的士兵,眼前的大门就是一片通途! “冲啊!” 傅燮蔑视的看着城头的蛾贼,豁然起身挥刀长喝一声,所有将士弃弓于地,挥舞着刀剑像洪流一般卷向城门。 第66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傅燮、吉宏即将占据阳翟城门,王黎和赵云却早已和波才大军绞杀在一起。 一把中兴剑,一杆亮银枪,二人如同嗜血的杀神一般在黄巾大阵中搅起漫天的血雨。 中兴剑,剑起剑落剑惊风,剑起时如明月,寒光扑面,剑落处似霹雳,生死相隔;亮银枪,枪扫枪挑枪如龙,枪扫时像海浪,惊涛拍岸,枪挑处若雷霆,丘峦崩裂。 二人战的正酣,眼见就要杀到波才和黄邵身前,陡然听得身后一阵骚乱,回头望去,只见一彪黄巾军从阳翟方向掩杀过来,身后众士兵猝不及防,被杀了措手不及,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这狗日的傅燮、吉宏,竟然胆敢放任阳翟援军到此,真该找块豆腐撞死! “白马义从!” 王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就见赵云怒喝一声,亮银枪一挑一甩,一名黄巾骑士从马上飞了出去,顺势一拨马头,身后骑士豁然让出一条大道。 “义之所在,生死追随!” 战马高嘶,刀剑齐鸣,数十名白马骑士同时奋力一击,黄巾贼众吃力不住纷纷败退,周边瞬间清理出一大片空白,众人已勒马围在王黎周围。 “虎子,你等守护司马,某去去就来!”赵云一声长啸,白马如云,片刻间竟已窜至后军,一把亮银枪如同毒蛇般向刘辟刺去。 刘辟身居黄巾阵营,平日也只是与龚都等人切磋切磋,不过二三流的本事,何曾见过如此快的枪法? 眼见长枪刺来周身朵朵寒芒,刘辟竟无处躲避,情急之下勒马弯腰。战马遽然一惊,马头高扬,还不待调整坐姿,赵云枪势已至,一枪正中马头。战马一声惨啸摔倒在地,将刘辟压了个七荤八素点点金星。 “渠帅!” 刘辟的护卫大吃一惊,纷纷拔刀抢出,赵云双手急抖长枪舞动,一条亮银枪恍似朵朵梨花,众护卫但觉眼前一花,额头一凉,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渠帅? 刘辟刚刚从马下挣扎着爬起来,就听身边一声冷哼,一道银光从远及近在脖子下方一闪而逝只剩下一点寒光抵在喉头,一滴血珠从喉头滴下,在地上怦然绽放,旋即脖颈一寒,双腿一软,已直直的跪下去。 身后蹬蹬蹿上两人,绳子一勒一套,可怜的黄巾渠帅转瞬便化为一只五花大绑待宰的羔羊。刘辟,原本汉末黄巾首领,后与龚都共效先主刘备,可惜,如今刘备尚未起于寒末,刘辟却已成阶下之囚,成就了赵云第一功。 众贼见赵云如若无人之境,一杆亮银枪如梨花飞舞,触之非伤既亡,打得众人喊爹叫娘,短短一刻间渠帅刘辟束手就擒,顿时如作鸟兽散,呐喊一声四散逃开。 赵云既已解了围,王黎哪里还需客气,带着白马义从在阵中左突右击,如狼群一般杀到波才、黄邵眼前。 白马义从,当然不再是历史中的那支打得乌桓不得不避其锋芒的白马义从,可既然已经有了赵云及赵家庄一众好汉作为班底,再从射声营挑选几十个兄弟为辅,重建一个白马义从又有何难?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波才看着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第一反应并非愤怒,而是心惊。 心惊王黎的智勇双全,决绝狠辣,亦心惊的王黎的年少青春,如果这样的年轻人大汉朝若是再多上几个,对于本教的现在和将来那都将是致命的。 波才、黄邵相视一眼,心中亦有了打算,今日哪怕阳翟陷落,哪怕东路战败,哪怕本帅身殒,也绝对不能让此子成长起来,绝对不能! 来吧,战吧! 二人眼中闪过一丝丝凝重和狠绝,一对环首刀已向王黎劈去,烈烈战意冲天而起。“砰”的一声巨响,两只队伍仿佛滔天的洪水一般撞击在一起。 但见: 汉将发怒,蛾渠拼命。汉将发怒,一人独闯龙潭,一把银剑似流星,剑剑寒光,直逼喉头胸前;蛾渠拼命,二贼出离虎穴,二把大刀若雷霆,刀刀霹雳,不分马上马下。汉兵神勇,刀剑齐举刺蛾贼,蛾贼势大,枪钺同挥抵干戈。只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斗不过十数合,猛见得远处一阵大乱,王黎与波才、黄邵三人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彪人马从蛾贼身后掩杀过来。 为首之人白发颔须钢刀犹寒,数十精卒在左,上百猛士列右,一杆大旗凌空飘飘,整支队伍恰如飞舞的黑龙,鳞爪飞扬,直插蛾贼阵中,瞬间就将蛾贼吞没其中。 当中一人身长七尺,身形魁梧细眼长髯,威风凛凛;另有一人同样七尺上下,琼脂玉鼻柳叶弯眉,身形单薄。 “兄长,我来了!” 一声薄怒轻斥在队伍中骤然响起,一把柳叶弯眉似的利剑腾挪飞旋,沿途血流纷纷,蛾贼四散,转眼间已离王黎两三丈远。 灵儿! 灵儿怎么来到了军中? 王黎心中一惊,手脚却更加激烈了,左手剑鞘猛地一劈磕飞黄邵的大刀,接着直起身来在马背上一蹬一跃,顺势在马头上一踮,一声长啸仿似鹰隼捕猎,中兴剑卷起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波才立马举刀相迎,但觉一股巨力如泰山压下来,心中一惊,身子在马上连续晃动了好几下,还未回神,便听得耳旁咔擦一声,手中长刀的锋刃已然断裂,一道寒芒贯下正中肩胛,一口鲜血喷出,面淡如金。 “大帅!”黄邵怒目圆睁,一声呐喊拍马上前。 却见波才右手如磐石般紧紧握住中兴剑剑身,左手却已向王黎扣了过去,面目狰狞怒声喝道:“黄兄,勿以我念,大局为重!” 不过刹那的时间,王黎便剑出,断刀,伤人。气势虽是惊人,但是黄邵的脸上反而呈现出一股浓浓的悲痛和淡淡的雀跃。 王黎狗贼,我看你今日还往哪里躲! 剑已出,势已尽。 中兴剑还卡在波才肩胛之上,剑身亦还在波才的那双大手之中。 波才咧嘴一笑,双手猛地放开和身向前一扑,中兴剑顿时又入了几分,鲜血如决堤的洪流一般奔流而出,恰似在阳翟城下开了个郫县豆瓣厂,红的,紫的通通喷洒出来,顷刻间就把波才染成了一个血人。 但,波才的双手已经牢牢的抓住王黎,将王黎死死的按在马背上。 黄邵双目噙泪怒喝一声,双手马背上一撑,身子一跃,长刀飞起如闪电般刺向王黎。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哼,还真拿豆包不当干粮,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哈喽凯蒂! 寒光转瞬即至,王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蓦地松开大手一拳击出,正中波才左手手腕,只听咔擦一声,波才左手腕骨骨折,左手已渐渐松开。 接着顺势一把扣住波才手腕,反手将波才提至自己身前。 却猛然听得背后一声轻斥,“兄长小心!”身子顿时如遭重击,将波才甩到在地,中兴剑一磕瞬间拔了出来,自己亦斜斜的飞了出去,背上一片软绵绵的。 转头睁眼急看时,只见灵儿紧紧的环抱着自己,嘴角噙血,双目紧闭,一把飞刀穿背而过,堪堪嵌在自己的腰间。 原来那黄邵早年流落江湖,曾习得一手飞刀绝技,一把飞刀在黄巾军中无人可挡。手中的大刀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杀着却暗含在大刀之中! 王黎不经意间竟差点着道,适才若非灵儿舍身一扑,后果不堪设想。 “灵儿!” 只见灵儿脸色越来越白,气息越来越弱,胸前鲜血如花朵般妖异绽放,无论怎么按也按不住,心中大恸,一声凄吼,声若夜枭,穿云裂石。 ……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任由王黎嘶吼,灵儿依旧一动不动,只有眼睫毛轻微的眨了眨。适才那声清脆的世兄一眨眼间已恍若隔世,看着眼前那张清秀绝丽却又惨白灰暗的脸孔,王黎仿似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也仿似听到鲜花枯萎的声音。 灵儿那俏生生的身影竟已悄悄入骨,红枫渡泥鸿初识,侍郎府真情吐露如电影一般在王黎脑海中重放。 可惜,如今只能看着灵儿横卧身前,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颤抖的抚摸着灵儿的脸颊,一滴眼泪滑过眼睑砸在地上,王黎朝赵虎等人点了点头,轻轻的擦了擦泪痕,一字一句顿道:“替我好好护着灵儿!” 直起身来,脸色亦如寒冰,看着不远处扶着波才的黄邵和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波才,一声怒喝:“贼子,纳命来!” 言讫,脚下一蹬身形一窜,如大鹏展翅般扑向波才。人先到,剑紧随,王黎左手一拳挥出,右手顺势一捞操剑在手,猛地向前一划,一道银光带起一滴血珠悄然隐没。 可怜的波才,堂堂黄巾军东路大帅,一代杀人魔王,此刻却如一婴儿般眼睁睁的看着银光卷过自己的脖颈,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紧咬牙关,拼命的按住喉咙。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来的太快,波才还未来得及感受到杀死王黎的喜悦,便已跌入冰窟之中。 风乍起,天亦寒。一丝殷红从手缝中流出,隐隐可见一条红线从喉咙凸起处飞快的向脖颈两边蔓延,接着变粗变大,猛然间汇成一道红色的溪流喷薄而出。波才努力的睁大眼睛,松开右手指了指王黎,脑袋从脖颈处耷拉下来,八尺男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大帅!” 黄邵一声疾呼,却见王黎手中的中兴剑已转向自己,一滴大帅的鲜血顺着剑身落下,砸在草间泛起阵阵寒意。 剑寒,人更寒! 宝剑只是如冰的森寒,而人却仿佛孤峰一般孤寒,让黄邵好像面对着万丈绝壁,千仞岳山,兴不起半分的反抗之心。 黄邵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王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的仇恨,甚至没有半分的感情色彩,他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条死鱼一般。 冷然死寂。 第67章 分兵 扫了一眼地上犹在抽搐的波才,王黎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捏住剑尖稍稍一用力,中兴剑如一道弦月弯弓横在胸前,一字一句的吐道:“该你了!” 言毕,剑出。 铮的一声,中兴剑恢复直线状,剑身上的血污砰的炸开,在胸前形成一道血雾。 一点明亮的银色破雾而出,非月非弓,似箭似电。 黄邵一惊,急忙横刀架于胸前,却见银剑已至,恍若一条银蛇缠上大刀,银蛇吐着朵朵寒光沿着刀柄蜿蜒而下,还来不及变招,便觉指尖剧痛,右手五指齐齐断裂,刀柄已然掌握不住。 王黎根本就不给他重新掌握大刀的机会,长剑触地,身子借势一弹,一只大脚已绕过刀柄破空飞来,重重的踢在他的前胸。 喉咙微微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一道银色的亮点便在黄邵眼前越来越疾,越来越大,甚至亦能看清那道银色的锋芒,看清锋芒下的点点剑痕。 “噗嗤!” 一声清脆入骨的声音,锋芒骤然而逝。 黄邵双手颤抖身如筛糠,努力的撑着大刀斜靠其上,一把银剑插在胸口明晃晃的刺眼,耳边传来王黎淡淡的声音,“本司马既然说过该你了,就不会让你久等!” 全身的力气好似瞬间就被抽空一般,手中的大刀亦如卧牛山一样沉重,双手再也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道道血雾在身前绽放恍如朵朵彼岸花开。 黄邵扶着腰,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颤抖的伸出手探过身前丛丛的彼岸花,想要抓住些什么。 只是可惜,彼岸花虽美,彼岸却并没有花,也没有教主说的那些悠悠天国平等家园,彼岸只是一朵朵血雾,血雾的那头只有一张冷漠冰寒的脸。 黄邵眼神渐渐凝结,仰天倒下,一束嘲笑印刻在脸上,这该死的贼老天,到死也没能让我看见这大同的世界和那美艳的彼岸花! 鸟无翅不飞,蛇无头不行。 波才、黄邵既死,援军刘辟俯首就擒,在汉军的血腥屠杀下,东路黄巾最后的三万余人哪里还兴得起反抗的念头。 除了极少部分对汉廷有着深仇大恨的蛾贼尚在负隅顽抗之外,其余众人早已放下了手中刀枪,毕竟波才和黄邵及数千同伴的尸骸就横在自己眼前。 王黎淡淡的扫了一眼四周匍匐于地的蛾贼未再理会,径直向皇甫嵩走去,皇甫嵩半跪于地,头盔早已放在一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虎目低垂,脸色落寞。 灵儿静静的躺在简易的担架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完成简单的包扎,血早已止住,人却依然昏迷不醒。 “大帅!” 王黎单膝跪于地,双手抱拳过顶,声色黯然:“渠首波才与黄邵二人业已授首,请大帅定夺!” “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皇甫嵩点了点头,豁然站起虎目圆睁,脸上的忧伤一扫而空,落寞也深深藏于眼底,取而代之的仍是一脸的决然与果断杀伐。 “大帅!” 见皇甫嵩身形似是踉跄了一下,王黎急忙跨了过去,皇甫嵩打掉王黎伸过来的手,摆了摆手道:“适才傅燮、吉宏传来急报,二人已活捉蛾贼守军龚都攻下阳翟,想来我们也应该入城了。 传我将令,公伟、孟德各帅本部军马随本帅进城,其余步兵、长水及三河诸将士暂归德玉节制,打扫战场!” “诺!” 以区区一射声营军司马就敢节制步兵、长水及三河诸校尉,这是典型的以下制上,众军却并无任何异议。 且不说阳翟城下孤军救援朱儁诸军,也不说黄巾营中深入险境力破井阑,更不说长社城下一把火烧断东路黄巾的勃勃野心,单说这阳翟城外以不足两千余人力抗黄巾三万大军,并刺杀波才、黄邵二贼于马下,致使威名赫赫的东路黄巾土崩瓦解,可谓战功卓著。 军中历来都是只讲拳头的地方,众人除了敬佩,还哪有什么异议呢? 众将抱拳领命,却见队伍中一人朝王黎看了过来,目含赞许而亲近,那人细眼长髯,双眼炯炯有神顾盼生姿。 王黎知道这便是千古枭雄曹操曹孟德了,只是如今灵儿生死未卜,还有麾下众伤员及两万余黄巾战俘待自己处理,也无心细谈,朝曹操拱手致了致意,便待离去。 却见一斥候飞奔至此,抱拳急报:“禀大帅,卢中郎将已兵下巨鹿,困张角于广宗。闻我军与蛾贼正处僵持之机,因此特遣三员将校领一千五百余人前来援救,如今已近阳翟城外!” 三员将校?刘关张到了? …… 打扫完战场安置好战俘,王黎、赵云等人率军押送战俘回到阳翟已是翌日清晨时分。 一道晨晖映照在阳翟巍巍的城墙上,城墙和城门依稀还残留着暗红的斑斑血迹和点点剑痕,城头上七零八落的旌旗和残破的守城器械仿佛还在提醒人们这里刚刚还经历过一场血战。 街面上安安静静的,既没有喧嚣嘈杂的市集,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客商,只有一队队巡逻士兵敛容屏气不时从身畔飞马而过。 左中郎将皇甫嵩的帅旗高高的耸立在阳翟县司衙,两列带刀侍卫威严的肃立门口。 还未至大门,便听见皇甫嵩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左右两路大军力克波才、黄邵左路黄巾,收复阳翟,众位兄弟劳苦功高,本帅自当上书圣上按功酬劳。” 王黎、赵云等人急忙迈入司衙,见皇甫嵩高坐大堂,疾步上前禀告道:“末将暂节步兵、长水、三河诸将,射声军司马王黎率诸位将校参见大帅! 启禀大帅,阳翟城下伏击一役最终战果如下:我射声营及河东两营将士以两千兵力伏击蛾贼三万败军,我军战死一千一百余人,重伤百八十人,轻伤三百余人。 蛾贼原计三万余人,除渠首波才、黄邵授首,共计斩杀五千三百余人,重伤四五百人,余者尽皆被俘。按大帅命令,已完成阳翟战场清理及战俘押送,特此缴令!” 皇甫嵩点了点头,示意王黎等人坐下,王黎顺势坐下趁机打量了一下大堂四周,只见朱儁和曹操分坐两侧,傅燮和吉宏列坐二人身后,三名大汉昂然站立于大堂之下。 为首那人七尺上下面如冠玉,双耳垂肩手长过膝,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其人身后站立着一红脸大汉,一身鹦哥绿袍,眉如卧蚕,眼似丹凤,身高九尺。最后一人倒与王黎身高仿佛,不过却比王黎魁梧了许多,燕颔虎须,须如钢针。 这就是刘关张了! 不待别人介绍,王黎已认出眼前三人,与后世电视剧中的形象倒是差别并不是太大。 不过,如今的王黎再已没有初临三国时看见名人的那般激动了,赵子龙是自己不打不相识的兄弟,一代枭雄曹孟德也在眼前,刘关张虽然在历史中籍籍声名,桃园结义更是成为后世义结金兰的榜样,可那毕竟也是以后,现在的刘关张不过一介白身,甚至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依然郁郁不得志。 王黎朝三人点了点头,就听皇甫嵩说道:“今东路黄巾虽破,但蛾贼势力依然庞大。卜己之于东郡,彭脱之于汝南,张曼成之于宛城,动则裹挟州府,夹带郡县,仍有十数万之众。 更有黄巾贼首张角、张宝、张梁依据广宗与卢中郎对峙,僵持不下。本帅忧心如不及时铲除蛾贼,迟将生变。 玄德,你等不辞辛劳昼夜驰援,嵩深感卢中郎及诸将士厚意。不过长社之围已解,阳翟也重归我大汉怀抱。而卢中郎兵困广宗,蛾贼渠首麾下兵将如潮,且如今东路黄巾溃败,纷纷逃往彼处者众,若是二者合一,贼势更加庞大。 玄德,本帅有意你等能够摩顶放踵星夜前往广宗,助我卢中郎一臂之力,可好?” “固所愿不敢请耳!”刘备三人站到堂下,拱了拱手,“备昔年曾师事卢中郎,今我师久困广宗月余而不得下,备愿连夜北上助我师一臂之力!” “好!” 皇甫嵩一拍案桌豁然起身,喝道:“既然如此,众将听令! 命:刘备火速率军北上驰援卢中郎; 命:长水诸将留守阳翟; 命:公伟、孟德、德玉、南容、昭伟及步兵、三河诸将休整一夜,明日随某南进汝南,一举拿下彭脱!” “诺!” 第68章 金错刀 司衙后堂中,灵儿的甲胄已经脱下,静静的躺在床上,一袭洁白的留仙裙掩盖于被褥下,仿佛图画中的睡美人一般恬静婉约。只是清秀的脸庞并无半分血色,宛若夜里惨淡的月光。 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那是自己情趣相投的伙伴,还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 是的,那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虽说王黎在前世还仅仅只是一个初哥,可自从皇甫灵儿闯入自己的生活以来,王黎便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心直口快敢狠敢爱的丫头,脑子里也总是那张面若桃兮的盈盈笑脸。 可是,如今灵儿为救自己身负重伤,从昨日一直昏睡到现在也不见有半分苏醒的迹象,自己却束手无策,虽然行军疾医已说过灵儿旬日内暂无生命危险,可旬日以后呢? 旬日以后又怎生处理,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灵儿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命归黄泉! 王黎心中一恸,半蹲床前,轻轻的捧起灵儿的手挨着脸颊,双眼微闭,颤声问道:“伯父,阳翟城中就没有有名的大夫吗?他们怎么说?” “那些个庸医,除了开了一些吃不死人的温和药方然后告诉本帅灵儿伤及肺腑外,又有几多神医圣手?” 皇甫嵩听到王黎的询问,脸色蓦地黯然起来:“受伤到现在已过去整整十个时辰,阳翟城中有名的大夫全都来过,可惜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下药救治,本帅已经上书陛下,恳请太医院百里援救,也不知道陛下是否首肯,太医令又是否能够及时赶到?” 正说间,突然听得灵儿在床上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落在白色的被褥和留仙裙上。 点点斑斑,血如落红。 “灵儿!” 王黎与皇甫嵩大惊,急忙起身查看,只见灵儿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脸色越加惨白,却依然毫无意识,只是额头和身子烫得吓人,隔着巴掌的距离也能感受到灵儿散发出来的热度。 循声而来的军医,疾步上前查看了一番,向皇甫嵩摇了摇头,一句话让二人的心跌倒了谷底。 “大帅,小姐病情现在越发的严重,卑职已只能尽量的控制,但是,如果太医令五七日内还不能及时赶到这里的话,恐怕卑职也无能为力了!” “特么的五七日这条路我都能走个来回了,为何你说太医令不能赶到?”王黎抬头注视着那军医问道。 军医瞧了瞧皇甫嵩,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太医令杨春之子因犯事正好撞在大帅手上,大帅不顾杨太医的请托硬是将那小子揍断了一条腿,如今我们有求与太医院,只怕太医院同仇敌忾不肯相助。哎,这都是天意啊!” 天意?这特么的就是一个笑话!难道没听过《魔童》中哪吒说过的话吗?去他个鸟的天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王黎放下灵儿的被角,霍然起身说道:“伯父,黎昔日在邺城的时候结交一好友名唤樊阿,其师乃当代名医华佗。樊兄与华佗先生就隐居在魏郡蝴蝶谷,黎欲夤夜亲往魏郡一趟,纵使不得华佗,也必然请动樊兄一行。” “德玉,你说的可是那生死人肉白骨的华元化?”皇甫嵩看着静静的躺在榻上的灵儿,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皇甫一族乃凉州安定郡名门世家,曾祖父皇甫棱度辽将军,祖父皇甫旗扶风都尉,父亲皇甫节雁门太守,叔父皇甫规同曾祖父一样也曾官至度辽将军,护羌校尉,死后更被朝廷追谥为大司农,如今自己也位居中郎将,皇甫一家可谓枝繁叶茂,风光至极。 可惜传至下一辈,整个皇甫世家十余人,也就长子皇甫坚寿和从子皇甫郦二人稍有出息,余者尽皆庸庸碌碌之辈不足一晒。 后来老妻三十四五岁的时候老蚌怀珠生下灵儿,灵儿虽为女儿身,可是一身灵气并不弱于寿儿与郦儿,自幼聪慧果敢,深得夫妻两个宠溺,也养成了一身巾帼不让须眉的行事风格,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走马。可是如今的灵儿再不复往日的灵动,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日渐消瘦。也难怪皇甫嵩神色黯然,老泪纵横。 王黎揉了揉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伯父,正是此人!” “德玉,此去魏郡足有四百余里,路途更甚京都,你可有把握在三五日内返回?” “伯父,您可忘了那日宫中陛下曾亲赐黎一匹宝马?”王黎剑眉一扬,斩钉截铁道,“那‘绝影’虽说不能日行千里,一夜间六七百里也足够了。伯父尽管放心,黎此去纵使不眠不休必然也能带得樊兄而至!” 皇甫嵩点了点头,正待吩咐王黎几句,猛听得门外侍卫一声呵斥,一阵金戈骤响。 “什么人,胆敢窥伺大帅府?” 皇甫嵩和王黎二人大吃一惊并肩走出大堂,却见两列如狼似虎的侍卫尽已倒在地上。身上并无血迹,气息依旧平稳,只是躺在地上动惮不得。 这是什么?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吗? 王黎眉头一皱双目疾扫,飞步跨上大街,远传人群来来往往并无异常。 忽然,一阵裙袂之声似从耳旁飘过,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眼光所及之处一道人影在房顶上一掠而过,消失在亭阁瓦檐之间。 那消失的方向正是如今的大帅府阳翟县司衙。 不好,调虎离山,自己与皇甫伯父已经出了司衙,那人的目标是灵儿!王黎陡然一惊,人已如大鹏般倒掠而起窜入司衙只扑后堂。 刚入得后堂,就见幕帘一卷,迎面盖了过来。王黎一声冷哼,单脚在柱子上一蹬,中兴剑扬手出鞘,一道银色光华从手中卷出。“嗤”的一声,幕帘从中破开,王黎已落到后堂中。 只见灵儿榻前伫立着两人,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一人士子打扮,七尺上下年约三旬,剑眉微扬双眼狭长,头上并未束冠,仅仅使用一根细绳将长发束了几分,白衣黑发随风飘飘。另一人却是一袭黑衣黑袍,脸上和手上同样烟熏火燎过似的,只有上下两排牙齿仿佛编贝似得,紧紧站在士子身侧。 显然,那黑人只是士子的一名昆仑奴。 士子见王黎迅速的破开幕帘,中兴剑直指自己,脸上并无一丝胆怯,反而诧异的看着王黎:“咦?阁下的面相好生怪异!” “有何怪异之处?” “阁下莫以为在下胡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双眸有神,天圆地阔,正可谓阴阳均衡,大富大贵之相。阁下的颔下之痣本带煞气直冲上停,去年必有一难,应为夭折之相!” 王黎闻言一愣,悄悄挪向灵儿的步伐慢上了几分。量三停察面部?这可是相学中的说法,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吗?可别忘了,王黎前世的师傅同样也很是讲究道教玄学五门。 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说的是面相分上中下三停,分别是额门、准头和地角三处。相面,相的就是三停和脸上丰满与否。煞气直冲额门,此乃夭折之相,说白了也就是短命之兆! 自己从后世穿越而来附身王黎身上,此事天知地知,我知他人不知,此人竟然能够看出王黎短命之相,只怕此人于面相一道还有些真本事,并非简单易于之辈。 不过眨眼的功夫,王黎已渐渐靠近灵儿,心中更是百转千回,手紧紧握住剑柄,只待那人若对灵儿有了半分的不良心思,就拔剑而上。 士子见王黎紧紧的注视着身后的灵儿,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笑道:“灵儿乃锋矢之力伤及肺腑,致使营卫失衡久睡不醒。寒气趁虚而入,累及肠胃必有淤血所出。看似严重,实则不过几剂草药罢了,王司马毋庸担忧!” “阁下何人?竟然知道在下和灵儿,你又有何勾当?” 士子并不答话,反而朝王黎淡淡的笑了笑,又朝那昆仑奴颔了颔首。昆仑奴俯身抱起灵儿扛在肩上,大踏步就向身后跑去。 “逆贼,尔敢!” 王黎睚眦欲裂,一声怒喝,剑若游龙身似鹰隼扑向昆仑奴。 “当!” 一把长剑架住中兴剑,寒光四射,士子依旧笑盈盈的挡在自己身前。王黎冷哼一声,从袖中掉出一物件落在左手心,接着左手顺势一抡,物件已破空飞出如寒鸦啄向昆仑奴背心。 昆仑奴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脚下几个闪烁,竟躲开王黎的势在必得的袭击。 只听“当”的一声,那物件已击在门柱之上,掉在榻前。士子极目视之,原来那物件满身铜绿古拙稳重,虽不过两三寸长,却分为环柄和刀身两个部分,整个刀身已被打磨的锋利无比。 赫然是一枚先秦及西汉常用的刀币,金错刀!皇甫灵儿送给王黎的金错刀!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美人赠我金错刀,我用它来当飞镖! 王黎见那昆仑奴已然躲过一枚金错刀,长袖一抖,数枚金错刀掉入手中,正欲再度飞出,却觉手中一紧,只见皇甫嵩已站在身侧,重重的按住自己,脸上竟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任由那士子和黑衣人飘然远去。 第69章 道影 “伯父?” 瞧着王黎疑惑的表情,皇甫嵩摆了摆手笑道:“所谓关心则乱,老夫这几日真的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将此人忘的一干二净。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此人自己找上门来。否则灵儿只要是有个好歹,你说老夫岂不是要买块豆腐给撞死?” 刚刚我们还在说华佗和樊阿,怎么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按伯父的意思,只要有此人出面灵儿就必然无忧,此人竟然可以和华佗或者樊阿相提并论,这个时期还有可媲美华佗的名医存在? 王黎心中一震,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名字来,急忙问道:“伯父,此人莫不是南阳张机张仲景?” “恩,正是张机!” 张机?王黎顿时如释重负,久阴的脸上终于呈现出晴朗之色,张机者,张仲景也。南阳郡涅阳县人氏,汉代著名医学家,与华佗、董奉三人并称“建安三神医”。 其任长沙太守之时,每逢初一十五,均大开衙们为四方百姓诊脉治病,因此又被人尊称为“张长沙”。当然,更值得称道的是,张机参照《汤液经法》、《素问》、《阴阳大论》等历代医学名著撰写了《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两本医学巨著,一举奠定了中医辨证论治原则,乃中医灵魂之所在。 当然,张机此时名声并不显赫,但王黎胸中装了多少这一时期的千古人物,又如何能够忘记这赫赫有名的医圣来? 只是,这张机两袖轻甩飘然出门的神态,飘逸而出尘,哪里就像是一代名医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寻山访涧的道士好吗。 王黎苦笑着看着皇甫嵩,皇甫嵩却好似已知道王黎心中所想一般,继续解释道:“那张仲景乃是灵儿的师叔,这点你毋庸置疑。至于他为什么不登门而入偏偏喜欢飞檐走壁,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高人之所以称之为高人,其为人处事往往多有乖张孤僻之意,他既然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深意,我们有何须深究?” “张机是灵儿的师叔?” “是的,他就是灵儿的师叔。我皇甫世家世代均在军中,所用武技不外乎刚猛相济大开大合,可于万人军中搏杀,却不擅长江湖单打独斗。而灵儿剑术刚猛不足,阴柔有余,飘忽不定,皆是因为小的时候灵儿得遇其师尊之故。” “那灵儿的师尊是谁?”难怪那小妮子身手很是不凡,出手间飘逸莫测,原来自己的身边居然还隐藏着一个高人,王黎点了点头嘿嘿一笑。 “说来也奇怪,灵儿拜师了十余年,老夫竟然也不认识灵儿的师尊。” “啊?你都不认识?” 皇甫嵩点了点头,自嘲道:“是啊,老夫身处军中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与灵儿的师尊也只是远观过两三次,却并未直接打过交道。只是但观其言行,其师尊对灵儿要求虽是严厉却也即是溺爱,而老夫对灵儿本来也是放养,因而老夫倒也未加干预。这么多年来,倒是与灵儿这师叔有过几面之缘。” 你这哪里是放养啊,分明就是放羊好吗,比前世的那些佛系爸妈的心都大上数倍,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王黎暗自白了一眼,却听皇甫嵩接着说道,“走吧,阳翟已下,东路反贼告破,张角的蛾贼已如仓皇逃命的蚁鼠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还是让我们去看看下一个征战之地吧!” 这皇甫嵩果然不愧是汉末第一名将,灵儿刚刚送走,就马上恢复了名将的风采,铁血冷厉! 王黎摇了摇头,跟随着皇甫嵩的脚步向正堂走去。 …… 汝南郡西华县,先秦置县长平,西汉初年高祖刘邦更名西华。当然,此长平非彼长平,这里并没有战国七雄之中秦赵大军,也没有武安君白起一怒而坑杀的四十余万赵国士卒。 这里,只有皇甫嵩,只有朱儁,也只有西华城上的黄巾大将彭脱,以及双方麾下数万精壮的士兵。 唐朝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在《出塞》中曾写道:“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匣里没有金刀,但却有利剑,杀人的利剑。 铁甲点点寒光,利剑斑斑血痕。王黎轻轻的抚摸着中兴剑身上的点点血迹,暗叹一声挥剑入鞘,轻轻夹了夹胯下的绝影,迎着暮色缓步踱上小丘。 残阳渐褪,暮色深厚,一道道洁白的帐篷已搭了起来散落在西华城下,仿似荒原上的一颗颗明珠。 可惜,明珠虽美,荒原却显得更加悲壮凄凉。 余晖残照下的西华城下早已不复往日安宁,入眼之处尽是狼藉,漫漫的战场上已看不到有多少走动之人,数千具或躺、或卧、或坐的汉军和蛾贼遗骸遍布荒野之中。 人尚如此,马又岂能独安?一匹匹矫健的战马卧倒在地,身下血流如注哀鸣不已,但更多的战马已如无主野马般三五成群在荒原中奔跑、悲啸。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奔驰中的战马依然矫健,那黄巾的战旗却不再完整,数杆残缺的黄色大旗斜斜的插在前方,迎风而舞,簌簌抖动不停。 战旗,乃是军队凝聚力的象征,一方军魂所系,身可死,战旗却绝对不能倒下。 黄巾的土黄色大旗虽然还未倒下,却早已破烂不堪,无情的杀戮将战旗撕成一条条、一绺绺、一块块,仿佛原始人在林中来回穿越时身上挂的遮羞布一般。 紫褐色的血污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在巍巍的城墙下,在昏昏的残照中,显得那么的悲壮,那么的苍凉,正如那席卷天下的黄巾一样,才刚刚升上半空还未来得及普照大地便已近日暮。 离开阳翟已经两日,汉军继续挥师南进,先破黄巾于汝阳,再败彭脱于城下,如今东路黄巾已只剩下东郡卜己的两万余人以及眼下困守孤城的彭脱麾下。 望着远处斑驳的城墙,王黎满怀思绪的走进大帐,大帐中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案桌小枰文,也没有兄弟下属,赵云已带着赵虎等人已巡夜去了,大帐中空空荡荡只有自己只身一人。 也不知灵儿如今怎么样了? 王黎轻叹一口气,心里却遽然一惊,因为他又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呼吸。当然,这不是他的声音,声音来自他的身后。 可是,身后就是大帐门口,除了门外的两名侍卫,又哪里来的其他人? 王黎右手悄悄的握在剑柄上,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看看将到大帐门口,陡然转身一剑劈下,如风雷般劈下。 这一剑,已凝聚了他的全部心血。这一剑,已抛除了以往的各种招式的转换,化繁为简。出剑时便已天涯咫尺,甚至,这一剑已经达到了他此刻的巅峰。 他的剑术虽然还不及赵云,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一剑下去就是赵云或者关羽、张飞在此也必然会全力以赴。 但,很明显的是让他失望了,这一剑下去,他并没有听到金戈之声,也没有听到寒剑入骨,他听到的只有一缕破空的风声,帐门随风轻轻飘动,他的身前空无一人,空空荡荡,就像刚进来时的大帐一般。 不,不对,大帐中并非空空荡荡,大帐中多了一样东西,一片拇指大小的灰褐色衣角静静的躺在前方,似道袍,也似短褐。 “是谁?在此装神弄鬼!” 王黎一声呵斥,掌中长剑在地上一弹,双脚顺势一蹬,双手大张跃至帐顶恍若蝙蝠一般倒挂在帐顶俯视着大帐,只见帐中银光一闪,光华即逝,一条鬼魅般的身影已破开大帐窜了出去。 待王黎跟出去,但见营中白帐绵绵篝火点点,数列士兵来回巡逻,却哪里还寻得到那人的身影? 回到帐中,捡起地上的衣角,在手中搓揉了几下,发现那不过是最寻常的灰色粗布,常常用于道袍或者短褐之上。这东西不止雒阳有,就是魏郡和阳翟等地只要有市集的地方都有。 这人究竟是谁? 是潜伏于村野山民中的高手还是隐居于桃花源中的道士? 王黎一无所知,只知道此人前来或许并无恶意,否则以其身手在王黎背后悄然一刀,王黎纵或能躲过,也必然负伤挂彩。 王黎轻轻将衣角递到鼻前,一缕淡淡的刺激异味飘进鼻中。心中猛地一震,这是火药的味道!硝石和硫磺的味道! 火药是在晋朝的炼丹师葛洪炼丹的时候发现的,硝石虽然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应用于民生,但是既有硝石又有硫磺则一定是炼丹术士才会有的。 那人显然并非什么村野山民,而是一名来自方外的道士! 道士? 怎么又是道士? 自己前世的师傅便是名正言顺的道教大师,而自己刚刚也才送走了一个飘逸出尘,医术卓绝的张机张仲景,如今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士隐藏在帐中,甚至自己的对立面都还有一个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大贤良师。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难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和道士有缘! 王黎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方步,百思不得其解,陡然听得营中“轰”的一声巨响,撕破了西华暮色的宁静,震耳欲聋,响遏行云,仿佛一道惊雷在西华城下炸开。 第70章 扣关 那是战鼓的声音!那是在西华黄巾面前亮亮大汉肌肉的时刻! “众军集合!” 王黎抛开脑中的诸多念头定了定神,一声长啸,一个箭步飞了出去消失在大帐门前。 鼓止角停,两路汉军三万余人已在城下集结完毕。 枪剑如林,旌旗似火。梨花枪,双刃剑,马嘶狼嚎枪长剑短,身尖一点寒芒;飞羽旌,贪狼旗,人喧鹤鸣旌展旗扬,中央万道金星。城楼下,三万大军集结,按鱼鳞阵、偃月阵、鹤翼阵、锋矢阵排列;城头上,四万黄巾密布,分弓弩兵、长枪兵、滚石兵、掷油兵矗立。 端的是:骅骝赤兔聚四方,金刀寒剑旌旗扬。只待鼓角一声动,飞马持枪挑敌将。 “咚!咚!咚!” 三声鼓响,锋矢阵中飞出白马白衣的王德玉,直到城下一箭之地方才勒马停足,中兴剑直指城头高喝道:“城上的人听着,你等杀官造,奸杀掠夺,无恶不作,其罪行罄竹难书。按我大汉律法本该就地处死,以正效尤。然,中郎将一片仁心,怜你等事出有因,受张角妖言惑众,只要你等放下武器打开城门,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 城头上,一名大汉越众而出,指着王黎大骂道:“朝廷腐败狗皇无能,高第门阀怙恶不悛,我天公将军破州据府开仓放粮,应运而生乃我众生之期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我堂堂黄巾义军天公将军?” 王黎一阵大笑,蓦地脸色一变喝道:“你说我算个什么东西?本司马乃大汉北校五军射声营军司马王黎!以本司马地位之尊需要污蔑张角吗?简直就是荒诞至极! 你等不听本司马所言,莫不是还在做着那当官娶妾的春秋大梦?开什么玩笑!那张角不过一落第秀才,只是仰仗着些许小聪明装神弄鬼,有何本事可改变这江山的颜色? 实话告诉你等,我大汉卢中郎将五月初已亲率我大汉精锐北校五营东上,先败张角于巨鹿再困贼酋于巨鹿,不日便可夺城而下。黄巾东路大军十余万众,日前已被我军悉数歼灭,波才黄邵归西,刘辟龚都入狱。 你等如今不过三四万人,才不及张角,兵不及波才,彭脱!难道你真以为仅凭这三丈高许的城墙就能抵挡我大汉的煌煌铁骑乎?” 话语刚落,城头一片哗然,众人心中惶惶。 波才黄邵兵败,甚至刘辟龚都被擒,众人虽是心惊肉跳却并不慌张,毕竟当日东路黄巾大败,多有溃兵逃亡于此,是以众人倒是早已知悉。 但张角兵困巨鹿的消息却如一道闪电击在众人心头,内心深处仿佛有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张角乃黄巾军之军魂,天下黎庶之领袖。 如今东路黄巾湮灭,天公将军又失陷巨鹿城中,我等又该如何计较,何去何从?是与汉军一争高下还是立即出城投降? 一争高下吧,以波才黄邵之勇,东路黄巾十数万大军,尚且月余间便全部灭于敌手,我等又岂是对手? 出城投降吧,我等正是因为忍受不了狗皇帝和朝廷鹰犬剥削才起身反抗的,难道丢丢转转一阵我们又要再度回到以前的生活? “狗贼竟敢妖言惑众,速速前来受死!”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周遭的护卫眼神中也是一片茫然。彭脱却早已勃然大怒,怒喝一声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道寒光刺破虚空,向王黎飞去。 这一箭乃彭脱一时愤恨出手,力量之劲,速度之快,都已远超他平日水准。可他却也没有想过能够一箭射死王黎,毕竟王黎的晋身之路早已在太平教中挂了号。 他知道王黎起身邺城,单凭区区魏郡贼曹便一举颠覆了魏郡的太平道根基,他也知道王黎曾力扛波才黄邵黄巾军中两大勇士并剑斩二人,以他彭脱一己之力百步开外的一支正面之箭又怎可能要得了王黎的性命? 但是,他没有选择。 王黎的剑术纵固然超凡脱俗,他的舌头却更如利刃,适才一番口谈便直指众人内心,让城墙上的兄弟们心乱如麻,若是再任其继续说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要想振奋军心与城下汉军抗衡,他只得出手,也只能出手,哪怕这一箭已切断了自己的退路。 说时迟那时快,思忖间利箭已如闪电般直逼王黎额头,城墙上顿时响起众人的喝彩和欢呼声。 可惜,众人的吆喝声还未消散,就听得“当”的一声,利箭已然落地。原来王黎见那利箭袭来却并不躲闪,待利箭将将来到马前便一剑挥出正中箭头! 城头众人勃然变色,身后汉军齐齐呐喊,王黎却并不回马,只是轻磕马腿,又向前踱了两步,挥剑入鞘继续说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虽是你等所故,却亦并非你等所愿,你等不过是希冀能够安居乐业而已。 我知道,你等都是家中的顶梁柱,或为人父母,或为人子女,或为人丈夫,哪个生来都不是杀家造反之人,哪个又不想守着几亩良田夫唱妇随、尽孝膝下? 如今,大帅给予你等这个机会,兵临西华只为首恶,胁从之罪尽皆赦免,你等还在等什么?莫非还要等我大汉铁骑挥军入城吗?后日午时,我大军再临城下,若还有未出城义从者,我将很期待你等与城墙共齑粉!” 可恶! 彭脱一掌拍在城墙上,碎石簌簌下落,可是依然并不解恨,如果说刚才王黎的说辞还只是动摇了军心,那么现在的这番言辞已经直击黄巾军的根基了。 麾下的男儿哪个不是来自于田间地垄,哪个又不希望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君不见,那城墙上人群中甚至已经隐约掠过几屡不善的目光吗? “来人,出城迎战!” 彭脱一声怒喝,抢过士兵手中的鼓槌咚的一声击在战鼓上,城门大开,一名勇士纵马直奔王黎。 那人名唤张勇,铁匠出生,力大无穷,曾是东路黄巾中赫赫有名的猛士,更兼曾拜得朝廷一将官为师,习得一身武艺,是以在彭脱军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战将。 张勇马势极快,眨眼之间就已到王黎身前,不足一二十步。 找死!王黎冷哂一声,右手勾住马缰双脚一磕,绝影长嘶一声四蹄翻飞,电闪雷鸣间已如一道月光般飘了过去。 “杀!杀!杀!” 兀的,后方大汉阵营中鼓声突然一震,两万余汉军高举金戈振臂高呼,声势浩大气冲霄汉。 “张勇受死!” 巨啸之中蓦地响起一道雷鸣,声到马到,马到剑到! 张勇来不及躲避,就见一朵白色的浪头从远处袭来,王黎单枪匹马杀到眼前,那速度恍若闪电,那声势犹如海啸。 浪花飘过,王黎一声怒喝,单手在马背上一按,整个人亦如大鹏展翅般腾在半空,一剑从上而下,钉在张勇背上。旋即绝影腾空,勒马回转,张勇血如江潮倒下马来,一只脚缠在战马背上,任马儿西突东奔,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张勇,乃是彭脱手下出类拔萃的猛将,在众人更是如家乡的大山一样需要仰望,可就是这样一个勇士,也不过区区一个照面就马下亡命魂归地府。 众人瞬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有的甚至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尖叫了出来。 “一个不行,就来一双,一双不行,就来两对!”彭脱牙眦欲裂气急怒喝,手中旗帜再次一摇,两名大汉毅然决然的看了西华城头一眼,齐齐上马飞奔出城。 “狗贼,胆敢欺我大汉无人否?” 又是一声长啸,大汉阵营中再度飞出一匹俊逸的战马,赵云冷笑一声,纵马上前弯弓搭箭,利箭离弦稍纵即逝,一道寒光擦着王黎身旁而过带起一屡尖啸,一人应声落马。 “兄长请稍息,且看赵云的手段!”与王黎二马相错,赵云反手将弓斜挂背上,低呼一声已纵马飞至剩下那人眼前,手中的亮银枪已缠向对方。 但见:赵云忿怒,亮银枪如龙,或离渊出海,或舞爪腾空;贼首生嗔,环首刀似虎,或踞山啸谷,或鹰击毛挚。赵云二人各逞武力刀剑相迎战成一团,远处只见尘雾滚滚,近身方听刀剑争鸣。 斗不过数合,只听得城头一片惊呼,一人已倒撞下马。赫然正是那彭脱麾下知名的大将,黄巾军中有姓的男儿! 可怜彭脱麾下的三员战将,不过片刻的功夫便黄巾阵中化厉鬼,西华城下丧黄泉! 第71章 西华城下铁甲冷,颍川春尽夜犹寒 这三人均是彭脱的心腹弟兄,从来战场上都是奋勇当先,只为早日打破这门阀士族的天下,靠一双拳脚征战天下,搏出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只是令人痛惜的是,三人还未走出这豫州大地便魂归一处。 “啊!” 彭脱气得须发倒竖,青筋直冒,将披风一把扯下扔到地上,一拳砸在战鼓上,怒喝道:“来人啊,随本帅出城,本帅亲自为三个兄弟报仇雪恨!” “渠帅,不可!” 身后一黑面虬髯、身材硕大的关西大汉一把按住彭脱,另一人则摇着白羽扇徐步走上前来,摇头晃脑的说道:“渠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汉兵临城下张勇、王猛及徐狂三位旅帅战死,城中军心不稳,渠帅乃我军主帅,军中定海神针,怎么可以轻易涉险?” “姓周的,你给老子放开!” 彭脱狠狠的瞪了大汉一眼,转向那白羽扇骂道:“徐茂才,你这狗日的昔年落魄江湖,若不是老子救下你和你那婆娘,你们早特么的变成乱葬岗上的尸骨了。 今天胆敢阻拦老子给兄弟报仇,你特么的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如果给不出老子一个合理的理由,老子今天就生生活剥了你!” 彭脱张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他娘的,恰如冬天里一桶冰水将徐茂才从头浇到脚,冷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特么的,你这酸不拉几的泼茂才老子今天要劈了你!”彭脱一把甩开那周姓大汉,狠狠踢了徐茂才一脚喝道。 呃,徐茂才一个激灵,掩藏住心中的点点恨意,眼神转了转,谄媚的看着彭脱说道:“渠帅,那大汉皇甫嵩旗下人才辈出,赵云、王黎等人杀人不见血,均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那朱儁、曹操在一旁虎视眈眈,渠帅,你若出城可保敌得过那些虎狼之辈?” 我彭脱不过一些三脚猫功夫,如何敌得过这数人?只不过需要有人亲口说道出来,以蔽麾下将士耳目罢了,这徐茂才还真是一个妙人儿,果然不愧是读过几天书,懂得察言观色。 彭脱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怒气,言语间更是正气凌然:“波帅和黄帅都干不过他们,难道你还以为老子比他们两人厉害吗?但是,姓徐的,老子告诉你干不过也得干! 张勇、王猛和徐狂都是本帅帐下勇士,老子视之如手足兄弟,岂有手足伤了兄弟亡命,老子这当老大的还无动于衷的,你说,老子又如何给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见彭脱不再嚷着出城只是要一个交待,徐茂才哪里还不知道这头牤牛已被劝服,浑身肌肤都透着舒爽,仿佛三伏天服了一碗冰水一般:“渠帅!张勇等旅帅的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汉军兵临城下,我等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你是我西华的主心骨,本州义军所望,岂能像城下那群莽夫一般行单挑之事?大汉的高祖刘邦就曾经说过: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渠帅,如今之计我等应当坚守西华以待时机啊。” 彭脱怒气渐消,眼神中依旧透着浓浓的愤恨和不甘,半晌才说道:“那依你之见,这西华城下之围本帅当如何解救,这张勇等人的大仇又如何得报?” 徐茂才也不过只是半壶水,又如何懂得行军打仗之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道:“渠帅!西华城中粮草尚有一万石有余,足够我大军坚持半个月,汉军自阳翟而来,粮草不济,如何能撑得七八日,必然会由阳翟守军供给粮草。 而且,我看那大汉贼军中并无冲车、井阑等攻城器具,姓王的今日也说到两日后午时攻城,所以我猜想,汉贼在这一二日应暂无攻城的打算。 我们何不趁此时机解甲休士,以逸待劳?渠帅再另遣一偏军自东门而出,绕后山突袭阳翟守军的粮道。届时,汉军必然大乱,我军再倾城而出,皇甫嵩、王黎等人指日可擒!” 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皇甫嵩、朱儁乃是大汉朝当世名将,而曹操、王黎等人也同样开始崭露头角,又怎会不将粮草、军心、地理等计算在内? 徐茂才足不出户便侃侃而谈,以为可以机关算计,其实也不过只是赵括之辈纸上谈兵罢了。 不过眼下也别无他法,彭脱点了点头,朝徐茂才喝道:“权且将你的狗头记在脖子上,今夜就由你亲率周仓营看守城池,若有半分过失,两罪并罚,定斩不饶!” 原来那周姓大汉便是关二爷左右哼哈二将中的周仓! 据《三国演义》记载:周仓,字元福,关公部将,关西平陆人氏。原为黄巾张宝部将,张宝战死后与裴元绍率部啸聚山林。元绍下山偶遇赵云,为云一枪刺死,而仓则投效关公。 建安十六年,随关公镇守荆州。建安二十四年,关公水淹七军大败曹军,仓生擒庞德。建安二十五年,吕蒙白衣渡江,关公败走麦城为孙权所杀,仓闻之自刎而亡。 王黎这双蝴蝶翅膀扇动的风波已经越来越大,裴元绍如今还在邺城,周仓同样也并未出现在平陆,而是现身在豫州西华黄巾阵营中,成为了彭脱帐下一小小旅帅。 徐茂才与周仓二人齐齐拱手称诺,走到城头。 城下的汉军已悄然远去,城门下只有孤零零的三具尸体横躺于地,远处数千具白色的帐篷散落在荒野中,如数千头野狼在夜色中露出的狰狞的眼瞳。 …… 大汉军营,皇甫嵩中军大帐。 皇甫嵩雄踞正中,虎目一睁扫视了一下大帐,但见朱儁、王黎居左,曹操、傅燮于右,赵云严正,吉宏肃穆,步兵长水两校尉,环抱腰刀威风凛凛,中军三河四军官,手执长剑英姿勃勃。 皇甫嵩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言道:“自我军出雒阳以来,先后转战长社、阳翟和西华,共歼敌八万,俘虏也足有三万余人,贼首波才黄邵授首,刘辟龚都就擒,全赖在座将校用命,三军奋勇,本帅甚是欣慰。 我军挟雷霆之势兵临西华城下,彭脱外无援军内无猛将,以一己之力困守孤城,光复西华指日可待。今日,德玉阵前劝降斩将,不但震慑住彭脱等刁顽之辈,同样也大大瓦解了守士兵气,王黎、赵云二人当记首功!” “谢大帅!” 皇甫嵩赞许的朝二人看了一眼,接着说道:“自古道:大军未行粮草先行。傅燮、吉宏,我军一应粮草辎重均由阳翟送来,巡哨、护卫之责本帅就交给你等。 你等明日辰时便返回接应,沿途务必谨慎小心,保证我大军粮道通畅粮草辎重准时抵达,若有差池按军法处置!待后日午时,三军齐聚城下,一举攻克西华!” “诺!”众人齐齐起身抱拳喝道。 “公伟,你可有补充?”皇甫嵩见朱儁似有疑虑,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坐下,问道。 “义真,今日德玉在阵前所述,若是西华蛾贼举城投降,当真既往不究?” “公伟,军中岂有戏言?”皇甫嵩见朱儁眼中一丝疑惑,笑着摇了摇头,“当初在兵发西华之时,孟德与德玉皆曾私下谏言。嵩如今虽已有了决断,但同样心有疑虑,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听听孟德二人的高论!” 德玉也曾谏言?不愧是声名鹊起的少年郎,果敢多慧,仁义远志,吾道果然不孤也! 曹操起身抬头看了王黎一眼,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大帅,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昔日武安君郢都大破楚国,伊阙聚歼韩魏,长平一战更是坑杀赵卒四十余万有生力量,身经七十余战未尝一败。其人也勇也,其功也大也,然其人刚直不屈终究不敌秦王和文人的猜忌而自刎杜邮。 楚霸王巨鹿一战破章邯、王离先秦之骁将,阿房宫大火三日三夜不得灭。其气焰之烈,兵锋之盛,高祖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然其人刚愎寡谋最终同样也只落个四面楚歌引颈乌江。 恕操冒昧,敢问二位大帅功可比武安君?勇可敌楚霸王?” 曹操之言有些放肆,毕竟高祖刘邦正是从秦朝和楚国争夺下来的这大汉天下,如今直提对手名讳典故不免对高祖有些大不敬,若是朝中那些迂腐之士或权阉听到,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不过众人皆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倒觉得此言不虚。 皇甫嵩、朱儁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苦笑:“我二人虽有微薄建树,又岂敢自比武安君和楚霸王?” “自古杀俘不祥,史中典故不胜枚举。”曹操接着说道,“昔秦时君明臣贤,楚时兵强马壮,以此二人之功绩武勇尚且逃不开身死名裂。而今朝中权阉当道,张让、赵忠之辈蒙蔽圣聪,二位大帅皆乃正直果断之人,原本便不容于阉竖,因此以操之见,杀俘一事还请大帅仔细思量。” 朱儁欣赏的看着曹操,鼓掌说道:“不错,谋国谋身,孟德所言不虚。但孟德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昔秦项之际,天下大乱,民无定主,故招降赏附,以劝来耳。 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反;若容其降,无以劝善。使贼得利恣意劫掠,失利便投降:此长寇之志,终非良策也。更何况,以身报国此乃军人之夙愿也,又岂能因权阉之故避重就轻!” 早听说朱儁刚愎自负,果然难以劝解。曹操脸色微微露出一丝不豫,转瞬即逝。 却听王黎一旁说道:“大帅此言非也!秦项之时,天下百姓心怀故国,高祖尚且收容;而我大汉前后两朝,几百年来更是包罗万象,大月氏、乌孙、龟兹等三十六国纷纷遣使觐拜,我等同样包容。 如今豫州、冀州等州虽有暴民生乱,然其终究乃我大汉子民。前朝六国,西域三十六地,他国异族,我朝均按礼待之,何故独区区容不下自己的子民? 《六韬》太公曰: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又曰: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不正,民起攻之。 此次黄巾叛乱,其声势虽大,然究其根源,非在普通黎庶,而在我朝中衮衮诸公也。若是君臣贤明海清河晏,这天下哪里还容的下一二叛贼?如今朝局糜烂大汉疲敝,二位大帅也皆是有志之士,自当以身作则在朝中刮起一阵清风,又怎能因黎庶之非而掩己之过失? 再者,这天下如沉疴难起,困病久已,若一味猛药急攻无异于烈火烹油,虽治得了病,只怕身子更比以前虚弱。 天下百姓如过江之鲫,岂能一味厮杀,又岂是杀得完的?大帅奉诏讨贼,黎以为自当一边平定叛乱,一边安抚百姓休养生息,方不失天下长久治安之策也。”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说的虽是有理有据,一番仁义之心尽显,可终究慈不掌兵,德玉难道不知道吗? 今日这局面一开,只怕日后乱贼反复频生啊! 朱儁心中不以为然,正待劝解几句,蓦地想起阳翟城下射声一营的救命之恩,罢了罢了,就当还德玉一个人情吧,以后真的再出了什么幺蛾子,就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再辛苦一翻扶持一下吧。 “义真,既然孟德与德玉如此说,那些俘虏你又作何打算?”朱儁思索片刻,朝皇甫嵩问道。 皇甫嵩捋了捋须,朝王黎示了示意,王黎点了点头,再度起身回道:“所憎者,有功必赏;所爱者,有罪必罚。平心正节,以法度禁邪伪。 这一概俘虏虽非首恶,但若无其助纣为孽,仅凭张角、波才、张曼成等人又岂能做得如此大事?因此黎以为,余贼死罪既免,活罪难逃。择其青壮充入伙夫、辎重队伍,其老弱病残官卖为奴为仆,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将青壮年编入伙夫辎重部队,老弱病残卖给世家门阀,届时这些人手无兵器刀戈,既不用担心其再次串联谋反,又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王黎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到也。 至于奴隶仆人的身份,虽说下贱却也总比丢了性命强上许多吧,更何况一饮一啄,若无其谋反又何来罪责呢?如今恕其罪保其命,还能再要求更多吗? …… 西华城下铁甲冷,颍川春尽夜犹寒。 虽然已入夏,但徐茂才站在西华城头,依然觉得颍川的这个夏天没有一丝温暖。 看着远处的帐篷和篝火,仿佛看到一列列透着杀气的铁骑和曜日的兵戈,想着今日城下王黎赵云阵斩三将,徐茂才就直打哆嗦,心底一片寒冷。 这城怕是守不住了,以东路黄巾之众,波才黄邵之勇尚且兵败阳翟身首异处,如今这三四万老弱病残士气尽丧之辈,又怎敌得过楼下滔滔的铁流? 可恨彭脱这厮妄图以区区西华一矮小的土城抵抗天兵,以三四万血肉之躯妄想抵抗大汉的赫赫铁骑。 更可恨的是那狗日的彭脱日下里谩骂折辱,短鞭长棍,竟将自己一介读书人的斯文和风骨当众剥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为了家中妻子和小儿能够活下去,如何受得了这般鸟气? 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这两年对彭脱一心一意的扶持,将这汝南的黄巾壮大到四五万人,当初的救命之恩早特么的回报了! 徐茂才远远的看着城下戒备森严的汉军大营,挣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元福,徐某日常待你如何?” 周仓摸了摸额头说道:“茂才说哪里的话?当初周某巡营误了时辰,如果不是茂才替我申辩,我坟头上恐怕草也齐腰了。”。 徐茂才点了点头,看着周仓憨厚忠直的笑容,心思如春天的野草一般窜了出来疯狂的生长着,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元福,徐某要你随我一起去做一件可能会掉脑袋的大事,干不干?” 我特么的现在干的不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吗! 周仓看着徐茂才,嘴角微微轻扬,怒喝一声:“干!” 第72章 穷途 “报!” 传令兵一声疾呼,惊醒了正伏案桌上奋笔疾书的皇甫嵩,皇甫嵩放下毛笔抬起头来:“何事禀报?” “大帅!”传信兵手中捧着一张白绢和一支利箭,疾步从门口上前将白绢递给皇甫嵩说道,“射声营斥候巡至西华城下的时候,楼上有人向其射了一支箭,箭上绑了一张白绢,请大帅过目。” 皇甫嵩接过白绢摊开一目十行,哈哈一笑喝道:“哈哈,果然是暴雨将至有雨伞,瞌睡来了送枕头。传令全军,亥时三刻升帐,不得有误!” 一声牛角响起,朱儁、曹操、王黎等将士一身戎装鱼贯而入。 皇甫嵩早已手执长剑巍然立于帐中,见众将齐聚,开言道:“本帅原本待两日后辎重粮草齐至,再率军夺下西华。但上天怜见,今有彭脱部将徐璐、周仓率队来降,约为内应。今夜子时三刻,二人将打开西门,城头火把摇动为号!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所以本帅决定,今夜立即行事,明日辰时务必要看到我大汉的旌旗飘扬在西华上空!” “诺!”众将齐声喝道。 皇甫嵩扫了众将一眼,朗声道:“令:着步兵营、长水营、越骑营,军衔枚马卸铃,子时三刻但见城头信号,火速夺下西门,不得有误!” “诺!” “令:骑都尉曹操部、中军傅燮部、屯骑营吉宏部,你等待步兵、长水、越骑三营控制城门后,火速入城围剿彭脱,切勿令其走脱!若是城门口发生任何变故,迅速驰援步兵三营共夺城门!” “诺!” “令:三河各营,与本帅及公伟执掌中军,随军入城!射声营王黎部,率本部军马城外埋伏,但有逃脱及四散的贼子,务必一一捉拿归案!” “诺!” 平原上的夜晚万籁俱静,除了偶尔的几声蛙叫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四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直到子时三刻,几束燃起的火把在西华城头来回摇动才惊醒了这沉睡的夜。 “行动!” 步兵校尉轻轻一招手,步兵、长水、越骑三营将士轻跨战马手执利器火速冲入城门,仿佛暗夜的精灵般,迅疾而无声。 …… 火,带给人们温暖,也带给人们光明。 可是,彭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火带给他的却是无穷的灾难。也不知当初长社城下波才看见大火的时候,是否也如他此时的心情。 几支小小的火把,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却彻底断送了自己雄心抱负,断送了西华四万男儿的性命。 看着麾下这三五千人,彭脱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心如血滴,张开大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冷空气一股股的灌入肺中,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渠帅!马蹄声已经听不见了,让弟兄们歇歇脚吧!” 扯起耳朵听了又听,发现身后一片宁静,彭脱这才无力地点了点头,一脚跨下马来,呆呆的坐在地上,一拳一拳的砸着草地,无尽的悔恨涌入脑中。 这场奇袭来的太突然了,就像春梦一般了无痕迹。可惜,这场梦却绝对不是春梦,而是一场令人可怖的噩梦!整整四万大军,一夜之间彻底成为大汉的阶下之囚! 这狗日的徐茂才!恩将仇报的小人!亏得老子如此信任你,将守城重任交付于你,若非你这亡八认贼作父引军入城,老子何至于此,麾下兄弟又何至于此! 还有那该死的王黎,老子上辈子是杀了你家老子还是偷了你家婆娘,一直对老子紧追不舍,害的老子差点没有跑断气! 咬牙切齿的看着身后幽暗的树林,林中蓦地有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滚滚,彭脱不由打了个寒蝉,飞身上马,颤抖着大喝一声,“走!”便一马当先跑了出去。 也不知究竟跑了有多远,又跑到了什么地界,彭脱只知道足足跑了有三个时辰,从丑时跑到了辰时,天边的天都快亮了,胸腔也快炸了,脑袋一阵一阵的迷糊。彭脱才稍稍歇了口气,一把拉住身边的侍卫问道:“我头还在乎?” “在!当然在!” 一声高亢清脆的声音从道路尽头传来:“只是不知道下一刻阁下是否还留得住?” 彭脱擦了擦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道路尽头,一人一马,一剑一弓:“王黎?!” “恭喜你,答对了!” 王黎讥诮的抿了抿嘴,一只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彭脱脖颈,血花肆意飞舞,意识渐渐消散。 这狗日的老天,老子终于不跑了! …… 彭脱终于不跑了,刘备却还飞奔在大道之上。 初次执掌军队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彭脱几个时辰就觉得已快累死,刘备跑了几天依然觉得意犹未尽。 刘备先祖乃汉武帝亲封涿鹿亭侯刘贞,因酎金失侯,从此家道中落,至其父刘弘之时,也仅举孝廉为县中一小吏。后弘早丧,刘备与母相依为命,贩履织席为生,家道贫困至斯。幸得叔父刘元起时常帮衬,才不至于流落江湖。 备从小素有大志,专好结交天下有志之士,也曾师事郑玄、卢植,与公孙瓒为友,却依旧江海漂泊,何曾独掌过一营兵马?眼下犹得一千五百军马,一路兵马粼粼,风行雷厉,方觉平生大志今日始见端倪,正踌躇满志意气风发间,又怎可能觉得疲惫? 这一日眼见便要进入广平郡地界,突然听得前方斥候来报:“报将军,不知何故,本部军马大帅卢中郎将为朝廷军马所擒,现正朝我军驶来!” 刘备大惊,和关羽张飞二人对望一眼,马鞭一扬高喝一声,三人飞驰而出。 只见一辆槛车停在路中,两旁士兵尽皆红衣银甲,手按腰刀,目光冷冽。槛车中高高的跪坐一人,长发散落面容憔悴,一袭灰白色囚衣各位的刺眼。 “恩师!” 刘备见之飞速跳下马来,连滚带爬的跑到槛车前,一手握住那扶在槛车栅栏上的双手,那手青筋直冒,只剩一层皮包骨。刘备顿时泪如雨下:“恩师,出了何事?何至于此?” “是玄德啊?没事,我卢子干还能有什么事呢?” “恩师!” “好吧,我便与你说一说吧!”卢植抬起头双手轻轻理了理杂乱的头发,看着刘备满是求知的眼神,叹道,“我大军奉旨北上,先期克蛾贼于巨鹿,后日围张角于广宗,僵持月余急不能下。朝廷遣黄门左丰于军中视察,其人甚是贪鄙。其先是多次查我军中疏漏,见植始终毫无动静便直接开言索贿,结果被植唾面拒绝,从而引发了这一干风波罢了。” 刘备紧闻言眉毛倒竖:“恩师又何必替那些阉人遮掩?风波?这是风暴吧!如今这朝中用人多是任人唯亲,任人唯财亲疏分置,恩师零落至此想必也定是那左丰贼子索贿不成怀恨在心,一意诬陷恩师!” 卢植谐谑的看着刘备笑道:“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你又何必说出来呢?” “恩师!” 卢植拍了拍刘备的手叹了口气,眼色中闪过一丝悲哀:“想我范阳卢氏一族公忠体国,何曾出过结交阉党之辈?且战场用兵,全赖将士用命三军奋勇,军中财物尽是三军将士所用,又岂可以军中钱物奉承阉人?那左丰索贿不成,向陛下谗言进谏‘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陛下不明,是以遣羽林军押植入京,减死罪一等(相当于无期徒刑)。 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勿以物所累,物以己悲喜,老夫这次只不过就当是磨炼磨炼素养罢了。” 刘备紧紧的握住卢植的手,语出哽咽:“恩师但请宽心,切莫心灰意冷,恩师为国尽力,斈(xue)洞今古,心平体正,此去虽有波折,但朝中有志之士须臾不敢忘却,必然全力搭救。” 见卢植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刘备话锋一转接着说道:“阵前换帅此乃兵家大忌,如今恩师卸下北军之职,却不知道所替者又为何人?” 卢植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复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新任北军中郎将乃是原河东太守,董卓是也!此人历来骄纵无亲,强忍寡义,有勇无谋,此去广宗必有一败。玄德,植不忍麾下男儿尽丧蛾贼之手,植与公伟素厚,你若不介意便兵投公伟罢。” 刘备正欲答话,见两旁士兵已涌了上来,一校尉上前朝卢植稽首道:“将军,此去雒阳山高水长,路途险阻,还请将军早些上路!” 卢植叹了口气与刘备拱手告别,却不想惊了旁边一黑虬大汉,那大汉怒形于色,扯过校尉一拳就挥了过去:“卢中郎克己奉公战功卓著又有古君子之风,朝廷不用,反而尽用你们这等污浊之辈,催什么催?且吃你张三爷一拳!” “住手!” 卢植一声断喝,刘备急忙双手抱住张飞道:“校尉乃奉公行事何罪之有?恩师之事自有朝廷公论,岂容你在此造次?” 那校尉狠狠看了张飞一眼,转头与刘备拱了拱手,手一挥,众将士纷纷上前拥簇着卢植渐渐远去。 看着卢植远去的身影,刘备只觉潇潇风寒,一腔热血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雨浇湿了大半,正直之士或潜影匿迹或罢职入狱,就连自己的恩主卢子干这样的一代名臣,仅凭阉人几句无中生有的诬陷都能就地免职下狱,自己还要前去受那些小人的拿捏吗? 阳翟城下乃蛾贼波才之穷途,广宗城外却成就卢植之绝路,这山野和朝堂果然都不好混啊。 “兄长,如今卢中郎将免官去职,我等前往必无所依,莫若率兵南下投靠朱儁将军,或者北上涿郡重归故园,依附太守刘焉,你看可好!” 一声惊雷惊醒了沉思中的刘备,抬起头来只见云长一双凤目关切的注释着自己,刘备一惊回过神来,玉不琢不成器,我乃堂堂中山郡王之后,英雄之身,如今一点小小挫折就开始意气消沉,岂能实现平生之大志? 刹那间脸上阴霾尽去,刘备看着关张二人沉吟道:“人以群居物以类聚,恩师正直无私,朱中郎将既得恩师夸赞,想必也是刚直中正之士,我等若前往投之必得其重用。不过…” “不过什么?” 刘备哂然一笑,眼神间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如今朝局糜烂,阉宦弄权,恩师既能被朝廷罢职,朱中郎将又岂能独善乎? 昔日张孟谈曰:前世之不忘,后事之师。如今你我兄弟三人手掌千军,又何须硬要将自己往那奸佞手下撞去?愚兄之意,莫若先引兵涿郡,观天下大势再做打算!你们以为如何?” “好,我兄弟二人誓死追随兄长!”关羽、张飞二人望着刘备,坚定的点了点头。 三人并肩立于山谷中,任阳光沐浴清风徐拂,那阳光和清风仿佛一把万能的钥匙,吹散了心中的雾霾,掀开了三人的心扉。 第73章 谁道英雄是白身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刘备三人率领大军一路风餐露宿,日过野店山村,夜宿荒原古寺,只看日升日落,不计时日。 这日午时,大军已出广平,前方便是安平郡明月峡,兄弟三人正待挥兵歇脚,猛听得山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金戈声。 初时如琵琶遮面,转轴拔弦,轻拢厚捻;次时似疾雨天降,雨打荷塘,嘈嘈切切;约有片刻功夫,猛然声音一断,接着一声大鼓骤然炸响,仿佛雷公震怒,地裂山崩。数万壮汉齐声怒吼,几千铁骑刀枪共鸣。 “黄巾?!” “董卓?!” 除了广宗的张角和董卓麾下的北路大军,这安平郡地界哪里还有其他兵马?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声势? 三人相视一眼神色渐渐凝重,听这声音怕不是有数万甚至十余万大军交锋? 三人急忙登上前方山丘远远望去,但见: 朱甲遍野,黄巾覆地。朱甲遍野似满山枫叶,密密麻麻;黄巾覆地如荒原秋菊,接踵摩肩。汉军穿朱甲,执长戈左刺右撩,刺撩间鬼哭狼嚎,黄巾纷纷倒地。蛾贼戴黄巾,持大刀竖砍横劈,砍劈处鸣嗷嘶叫,朱甲连连丧命。 十余万人在这山谷里、山腰间奋勇厮杀,或捉对搏杀,或三五成群围攻反杀,只杀得谷中血流成河,尸骸如山。 不过盏茶的功夫,汉军不敌蛾贼势大,渐渐往谷口败退。 “兄长,你看!” 刘备顺着关羽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谷底一员身形壮硕彪悍的汉将身背一壶箭,左右开弓,前方蛾贼纷纷中箭落马。 当然,箭再多,也不过一壶而已,人却如大海潮水一样汹涌,那汉将很快被数员贼将团团围住。 刀叉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尽往周身飞来,在身前织成一张锐利的银网,触之不死既伤。汉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舞得虎虎生风,左支右挡,难以得脱。 汉将身后乃是一列列洪流般的铁骑,桀骜凶悍。仿佛一支支锐利的箭矢在重重包围中左突右闯,每走几步,都会带走一大片的黄巾亡魂。 铁骑迅疾而勇猛,可惜,狭小的明月峡谷根本就不利于铁骑的施展。很快的,铁骑的洪流就被众多的蛾贼拦腰截断分割包围,好似断了线的纸鸢在风中飘摇。惨叫声,咆哮声,怒喝声,此起彼伏。 一名旗手举着一杆旌旗四方舞动,在人群中奋力的嘶吼着,挥舞着,旗帜上铁画银钩的绣着“中郎将董”四个大字,随风起舞,如一团彤云般飘在人群上空。 “嗤”,一支利箭携带着冰冷的杀气,闪着寒光破空而来,正中旗手面门。 旗手仰面摔于马下,巨大的旗杆狠狠的砸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尘。旗手孤狼般嗷叫一声,忿怒的从地上挣扎起来,扶起旗杆紧紧抱在怀中,一口鲜血喷在旌旗上,斑斑血痕,点点殷红。 旗帜虽亦残破,依旧如云飘拂。 “呜呜呜!” 一阵鸣啸声布满峡谷的上空,又有十数道利箭拖着长长的尾巴呼啸而至,长虹贯日般飞向旗手,破胸而入破背而出,带起一股股血花雨点般洒在地面,宛若四月天林间的桃花雨,悲壮,凄美。 “董卓要败了!” 旗帜既倒,战机变化莫测瞬息万变,以主将之身而失陷于敌人围困之中军令如何通达?以瞬息百里的铁骑驰骋峡谷穿梭荆棘,弃铁骑之灵便机动而不用,以骑士之热血换取蛾贼之残躯焉得不败? 刘备站着巨石上,迎着山顶猎猎的寒风悠然长叹。可惜了,那如风的铁骑,可惜了,那不屈的旗手! 铁骑听不见刘备的叹息,旗手自然也听不见刘备的感慨,旗手只是紧紧的抱着那如血的旌旗仰天倒下,杆落旗落,旗帜飘飘扬扬覆盖在旗手的脸上。 “董卓已死!” 一声长啸传遍四方,众黄巾士兵手执刀剑齐声高喝,声若雷霆,直冲霄汉。 董卓当然还没有死,他只是被黄巾军团团的围在了阵中。 可是象征大汉北军的那面红色大旗已湮灭在蛾贼脚下,而前方的枪剑如林人山人海,阵外的汉军士兵又如何能够看到? 他们仅仅知道那人杀伐果决,曾带他们驰骋陇西镇守西羌,也曾带他们征战并州,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那人是他们的大帅!那人是他们胜利的精神所在!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那人死了!他们的精神所托就死在前方的敌军阵中,他们又将如何取得胜利?士兵们相互望着,眼神中再无必胜的信念,只有一片迷茫。 军心已乱! 军心大乱! “咚咚咚!” 又是一阵惊天的鼓声响起,黄巾中军大阵突然向两侧分开,数百匹战马打着响鼻驰到阵前,数百名黄巾骑士赤裸着上身越众而出。 阵前一人手按宝剑,头扎黄巾丝带,轻跨战马,长发散落黄袍飘飘,正是黄巾之主太平道渠首天公将军张角。 身侧一人高举一杆大黄旗,随风飘扬,上下翻卷,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矫若惊龙。 马长嘶,人肃穆,旗飞扬。 这是黄巾中军的虎狼骑士,这是天公将军的近卫兵! 张角可能不熟悉排兵布阵攻城拔寨,不擅长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但张角依然是那个张角,惊才绝艳的张角。 他利用左丰赶走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卢植,他利用董卓的求功心切的心理在广宗城下连败董卓,逼其决战明月峡,他向世人展现了他一呼百应的赫赫名声,他也向汉廷隐藏了他手中的尖刀。 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攻打南?和下曲阳的时候他将近卫兵死死的攥在手里,和卢植对阵的时候他依旧忍着痛,没有展露出半丝近卫兵的锋芒。 他深知他的起义太仓促,他也知道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发展和巩固自己的基业,所以他将他手中的尖刀隐匿于黄巾军中,他要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他要用在决定胜负决定生死的时刻。 眼下就是这个时刻! “汉皇似貔貅,高官如盗匪。天不行道久矣,今日我张角要龚行天罚替天行道,杀尽这天下狗贼,还天下万民一个明朗朗的晴天。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旌旗如云,杀声震天。 “杀!”张角一声高喝,承影宝剑猛的一挥,数百名虎狼骑士猛然一提缰绳金戈高举,从山坪之上一跃而下冲向汉军,勇若熊罴,势如猛虎,转瞬便至眼前。 汉军防线早已冲断,四分五裂。失去了身后兄弟及阵营的支持,勇猛的汉军在众多的黄巾军面前只能化成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那汉将见事不谐,奋力一刀将前方敌将劈于马下,拔马冲了出去,大声喝道:“鸣金,撤兵!” “当当当!” 听着山间清脆的鼓钲齐鸣,看着溃不成军的汉军,刘备紧了紧手中的双股剑,扬眉喝道:“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哈哈,不瞒兄长,小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张飞搓了搓手怪叫一声,转瞬错愕的看着刘备道,“兄长,临行前卢中郎不是说这董卓刻薄寡恩,我们为何还要救援此人?” “三弟,那日我在皇甫中郎将帐中所见赵云、王黎二人皆不及弱冠,然二人援阳翟、烧长社、破波才黄邵于林间,战功赫赫,已官至司马、军候。 我们弟兄三人既已立志匡扶汉室却依然一介白身,我等再不奋起直追更待何时?更何况我们要援救的并非单单董卓一人,而是我大汉的兵将,我大汉朝的根基!” 刘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二弟、三弟,如今董卓大军看是危急,但蛾贼所持者无非气势兵众耳,其战力装备、军事素养依旧弱于汉军。 此间乃山野峡谷地势崎岖,蛾贼又少战马,久逐之则势力越发衰竭。二弟、三弟,你二人各领五百军马伏于山间两侧,以逸待劳中道而击,愚兄再随后掩杀,蛾贼必败也!” …… 风正烈,戈犹寒。 迎着割面的寒风,听着身后不时发出的惨叫,董卓心里一片寒意,前一刻他还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后一刻他已经一败涂地抱头鼠窜。 他从来未想过自己会败在蛾贼手中,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的狼狈。所以他早早的打发徐荣去了京城充作自己与张让、赵忠的信使。 他的身边只有牛辅、李傕、郭汜及段煨几名为数不多的骁将,冲阵闯营征战杀伐倒是不在话下,可让他们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又怎及得上徐荣三四分?若是徐荣在此,今日又如何会败?如何能败? 董卓心如滴血,那可是他的并州铁骑,打上了浓浓的个人印记的铁之骑兵,原本他还指望凭借这支队伍坐稳中郎将之位,力压皇甫嵩和朱儁二人成就大汉第一名将,再借势而上指点江山。 可惜,今日一败,他的骑兵已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他只能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还在,就还会有其余的、更多的并州铁骑、陇西铁骑甚至西凉铁骑,风已不再寒冷,他的心却再次热烈。 董卓使劲的抽着胯下的战马,前方就是广平郡曲周县了,只要跨过眼前这座山,在广平郡借的一二兵马,他就还能够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他已看到了希望,希望就在山的那一边! “轰!” 身后山谷中数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地面一阵剧烈的抖动,胯下战马一声哀鸣,不等董卓调整姿势,硕大的身躯已如石弹般抛出重重的率在地上。 特么的,这是老天要亡我吗! 董卓一声长叹急忙爬起来,却见牛辅、董越及段煨等人已扶剑站立身侧脸上露出诧异和振奋的眼色,急忙回头望去,只见来路上尘雾弥漫,泥沙俱下。 两侧山腰上喊杀声阵阵,旌旗隐约其间,由巨石横木混成的洪流从山腰滚滚而下,树木拦腰截断,灌丛为之齑粉。 势如万钧雷霆声动九天,力若百年风暴飞沙走石! 溃逃的汉军来不及躲避便被砸成肉饼,但更多的是汹涌而来的蛾贼追兵,一个个惨叫着在巨石、滚木下东躲西藏左避右闪。 可是,峡谷如弯月,道路似羊肠,既无千军腾挪闪转之地,也无万众纵横驰奔之所。转瞬间,上千人马便尽没于滔滔的洪流中。 “嗡!” 一声牛角长鸣,两侧山腰上蓦地冒出数以千计的汉军将士,旌旗飘飘,鳞甲森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当先两员大将手按腰刀傲立群雄。 左军为首之人九尺上下,绿色鹦哥袍随风而动,一把青龙大刀矗立身侧,形似偃月,锋刃尽露,日头下点点寒光;右路领头大汉八尺有余,黑色长披风因势飞扬,一杆丈八蛇矛横执胸前,状若毒蛇,寒光乍现,人群中缕缕银辉。 见蛾贼气势渐殆军心震荡,那二人齐齐呐喊一声,骏马飞驰直扑山下,麾下将士堵在谷口,与蛾贼激战在一起。 那二人勇猛异常,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出手处刀刀见血矛矛夺命,不消片刻时间,便有十数名蛾贼将领被劈于马下,上万蛾贼前锋营竟逼得进退失据。 “此二人武艺用兵俱是卓越不凡,你等可知此乃何人?” 董卓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诧异的回顾左右将校,见牛辅等人默不作声,心里暗哼一声正待发飙。 又见山脚下再度闪出一彪人马,为首那人胯下一匹枣红马,手持一对双股剑,疾呼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二弟,三弟,速夺旗杀将,备来也!” 三队人马似铁流般杀入黄巾阵中左突右奔,只见旌旗飘飘尘烟滚滚,千百男儿已堪堪抵住黄巾大军。 趁他病,要他命! 董卓毕竟乃用兵行家,当年征伐西羌专镇陇西并州,又岂是善与之辈!见蛾贼来势已尽,当下大喝一声:“西羌男儿,北校儿郎,汝的胯下之物可还在乎?且随我杀回去,以正我大汉男儿之名!” 数千铁骑与万余北军皆是军中好男儿,哪里忍得战阵落败亡命四方,闻声激荡手中金戈利刃一翻旋风般随董卓掩杀回去。 这一场激战从午时杀到酉时,只杀得张角大败亏输,连连败退,直退五十余里,一直退到广宗城下方才作罢,十万黄巾十停中已去三四停。 听着帐中嘈嘈切切的唉声叹气,看着天上孤零零的明月,张角亦觉得心中一样的凄冷孤寂,那些曾一起指点江山、四方传道的老兄弟马元义、波才等或车裂于市或战死疆场,自己身边再无一人能与自己促膝谈心、畅谈天下,走进自己的内心。 波才败亡东路黄巾覆灭,颍川的力量已鞭长莫及,自己只好动用朝中内线以左丰驱走卢植,只要再拿下董卓,冀州将再无制衡自己的力量,到时候重拾巨鹿,稳定民心军心,然后寻机南下广平、魏郡,西进常山、赵国,坐守冀州放眼并兖豫,大事依旧可成。 遗憾的是,眼看董卓覆灭在即,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的几个野汉子,几刀打断了本将的部署,掐灭了本将的野望!坐拥十万精兵却困守孤城,这黄巾的道路又在何方? 明月不解其中意,明月何曾照故人。张角望着孤月悠然长叹,一口鲜血喷在帐外,此非战之罪,实乃天欲忘我也! …… 张角赏月赏的吐血,刘备却趁着明月麾军疾行。 明月下的明月峡尸横遍野,阴风阵阵。刘备的心亦刮起一阵阴风,这董卓果然如恩师所述一般。兄弟三人舍身相救,却救起一只白眼狼,仅仅因为三人尚无官职在身,便前恭后倨另眼相看,言语中多是不耐,明月峡中的救命之恩和助战之力已全然忘记!看着不远处那顶白色的帐篷,刘备只觉得污了自己的双眼,心寒似水! 果真是: 明月峡中救千军,将军负恩令齿冷。 人情势利古今在,谁道英雄是白身? 第74章 张机,又见张机 东郡濮阳。 时至八月上旬,月落湖的荷花已经盛开,翠绿的枝蔓绿叶绵延湖面,朵朵粉红、洁白、淡黄的荷花仿似无数娇羞的少女轻托玉腮亭亭玉立,嫩蕊凝珠,清香扑鼻。成群的蛱蝶、蜻蜓舞动着翅膀相互嬉闹着穿梭其间。 东郡的蛾贼刚刚剿灭,城中的贵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濮阳的月落湖畔,欣赏着美丽的月落荷香。 虽是傍晚,湖中的花船却已点上盏盏灯笼,诸多的士子贵人、小姐侍女纷纷走出船舱拎着酒壶、花篮倚栏而立,望着湖中的花朵漫语轻笑。 一只渔船缓缓的从湖畔摇向湖心,渔女摇着浆哼着歌,看着船头的吹箫的男子心中颇是羡慕。 呜咽的箫声和着渔女清脆的歌喉在湖面上荡漾开来,恰如行云流水,琴箫和鸣,空灵而通透。 “铮铮铮!” 突的,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宛如高山上清泉叮咚清脆,又似深林中黄鹂轻鸣婉转,声音舒缓而优雅,随着湖面起伏的涟漪铮铮淙淙,如仙乐一般直达众人心灵。 曳杖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 琴声如仙乐一般萦绕心头,王黎见猎心喜,长啸一声喝道:“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简直是琴国高手。请恕王某冒昧,不知尊驾可否移动玉趾,能让王某得以慕见尊颜!” 话音未了,一艘小船从柳荫深处飘出,一个黑衣黑袍的昆仑奴立在船尾摇橹而行。 那船虽小,不过丈余长,却被他摇得四平八稳,如离弦的利箭刺开湖面,驾波疾行。 船头上搁置着一张胡凳,上方端坐着一名少女,一袭红色曲裾深衣,金色丝边,紫红花纹,头上插着一支牡丹白玉钗,宛如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少女身前置放着一张案几,几上摆放了一张古朴生香的七弦琴,空灵的琴声便从那舞动的葱葱十指的缝隙间荡漾而来。 少女身后站着一名已过三旬的士子,那士子器宇轩昂,却身着一袭道袍,一根细绳轻轻系在发髻之上,白衣黑发,颇是不凡。 咦,是灵儿! 王黎从船头霍然站起,眼睛紧紧的锁住小船,中兴剑一声铮鸣似游龙席卷而出,人却如炮弹一般从小船上飞起,在湖面上轻点两下,掠过丈余长的湖面落入小船之中。 原来小船上的正是灵儿、张机及昆仑奴等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机不是王黎的仇人,而是灵儿的师叔,灵儿的救命恩人。 但在王黎的眼中张机却是格外的可恶。上一次张机不打照面便从自己手中将灵儿夺走,让自己平白多了些焦虑,多了些忧心,又岂能不报之一二。 皇甫伯父还说这是高人风范?切,高人个屁!今日要不试试这名震千古的医界圣手的身手,震一震他,以后灵儿的家里还不成了他的后花园! 张机淡然的看着在眼中越来越清晰的剑头,仿佛王黎手中的中兴剑不过是一把烧火棍而已,竟似完全不放在心上。只到鼻尖已经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寒风,他才脚下一动,不等王黎变招,游鱼似的窜在了灵儿身后。 “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王司马,我与你非亲非故却也是灵儿的师叔,我们两次相见,你都横剑相向欲取贫道性命,这恐怕不为人子吧!” 哼,果然嬉皮笑脸,哪里有半分高人的风采,竟然还敢占我的便宜! 王黎冷哼一声脚下一蹬,手中一抖,数朵剑花在空中绽放,中兴剑已如灵蛇一般再度缠向张机。 “过了河便拆了桥,卸了磨便杀了驴,治了灵儿便忘记师叔。看来王司马是不大欢迎我在这里啦,哈哈,那我就把此地留给你们小两口吧!” 张机依旧并不接招,哈哈大笑一声,就地一把拉过灵儿,轻轻一推撞入王黎的怀中,接着在船尾上一踮,身轻如燕向后掠去,顺势在湖面上轻轻一点,一圈圈涟漪在湖面顺势荡开,人已悄然消失在柳荫之下。 美人入怀,岂能再干那种舞枪弄棒大煞风景的事情! 中兴剑归鞘,王黎看着怀中的丽人笑道:“你这师叔也太惫懒了些吧,初次见面便你夺走,给愚兄了一个下马威。第二次见面本想出其不意试试其身手,不接招便罢了,反而还口吐花花,怪罪愚兄气量狭小,这哪里是你师叔,这就是一祖宗吧!” 灵儿皱鼻一笑,脸上升起一朵红云,半湖的荷花顿时失色不少:“兄长,你还好意思说呢,那是灵儿的师叔,于灵儿如同父母一般,更对灵儿有救命之恩。你说这世上哪有像你这样的小辈,见面之后不鞠躬作揖,反而用天子之剑打招呼的!” 这算是一脉相传吗? 王黎哭笑不得,刮了刮灵儿的鼻头,摇了摇头问道:“你那师叔乃天下有名的良医,你现在的身体如何了,可还有碍?” “你也知道我那师叔乃是天下名医,灵儿的这些许小伤又岂放在师叔的眼里?”灵儿伸了伸懒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递给王黎接着说道,“这是师叔让灵儿转交于兄长你的。” “他既然与愚兄打过照面,为什么还要让你转交?” “不知道,或许是他也不知道你会来月落湖吧。”灵儿摇了摇头,突然调皮的笑道,“或许是他怕遇见你的时候你再给他一剑?” 王黎还能说些什么,苦笑一声,接过方巾轻轻的摊开。 只见那方巾不过尺许长宽,正中央的上方画着一只老鹰,振动着矫健的双翼高高盘于云间,鹰嘴鹞目一览天下。 大地黄沙漫漫飞沙走石,一座古老的城门傲然伫立戈壁之上,古朴雄浑,沧桑之气扑面而来。列列商旅穿行其间,在斜阳的铺射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而方巾的右上方则赫然写着十四个大字:漫道黄沙车马远,罗睺匿行度玉关! 黄沙罗睺,这是什么玩意?王黎摸了摸下巴那茬刚刚冒出的胡须,疑惑的问道:“灵儿,你确定你这是你师叔给愚兄的?” 灵儿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师叔说天机不可告破,只让灵儿将这方巾亲手转交于你并告诉你小心佛陀,并无他话!”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与那张机并无任何交集,如果说他不知道自己会来月落湖,这倒确实正常,可他为何又要送给自己一张莫名其妙的图,还要附带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葫芦里又藏着什么药呢? 年年都见患者家属给医生送礼的,今日却也真是怪了,竟然还有医生给患者家属送礼的! 王黎将方巾折叠收好,望着张机远去的方向长叹一声。 这张机还是历史上的张机吗? 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两手武功登峰造极,时而一副酷酷的高人风范,时而一副找抽的惫懒形象,还有月前初见时那“去年必有一难”的断言,你特么的敢说这是名留青史的一代名医? 这分明就是嬉笑人间的济公和尚! 王黎百思不得其解,陡然听得岸上马蹄声声,一道声音透过柳荫的罅隙传到湖面上。 “校尉大人,末将有事禀报!” 校尉当然就是王黎。本月初,皇甫嵩再次率军击杀卜己、张伯及梁仲宁于仓亭,豫州除汝南郡赵弘(张曼成已为南阳太守秦颉所斩)外,颍川郡、陈郡等地蛾贼俱已悉平。 朝廷颁下恩旨,晋封皇甫嵩都乡侯,朱儁晋西乡侯,原射声校尉马日磾迁太尉。按着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说法,王黎自然也就占据了马日磾留下来的射声校尉一职,而射声军司马则由赵云接替。 王黎暂时放下心思循声望去,只见岸边数骑白马飞奔而来,当头一员关西大汉,黑面虬髯威风凛凛,赫然正是麾下白马义从新任队率周仓及赵虎等人。 白马义从联袂而来,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送我到岸边!”王黎眼色微冷,转头对着留在船头的昆仑奴说道。昆仑奴船桨猛地挥动,小船如箭一般飞向岸边。船还未停稳,就见赵虎等人靠近船前一脸的喜悦之色。 “大人,野子回来了!” 第75章 雒阳往事 野子就是赵野,他是在长社围城前夕就被王黎悄悄派回京城调查唐周死亡一事的,而赵野这一去便是近三个月不见音讯,如今突然回来,看来是此事有结果了! 当日出征之时,皇甫嵩提到唐周暴病狱中,王黎就一直心存疑虑。 汉灵帝因唐周对张角反戈一击,大喜之下亲口饶恕其罪,汉灵帝虽然一直以来并不靠谱,但毕竟金口玉言,又怎能干得来出尔反尔的事呢? 唐周暴病而亡?扯淡!他死亡的时间这么巧合了,巧合的就像人为安排出来的。大军刚刚准备征用其人,那边就已经暴病身亡了,你说这里面要是没有鬼,谁特么的信! “走吧,好饭不怕晚,先回大营再说!”王黎扫了扫队伍中那张熟悉的影子颔了颔首,一行人慢慢的走进夜色中。 …… 东郡,射声营大帐。 王黎、赵云和灵儿等人静静的看着赵野,与赵野一起回到了数月之前。 韶华回溯,时光倒流。 那一日,赵野、张严和李宽三人领了王黎的军令,悄悄的换上衣服,脱离大军,出长社,经阳翟,过阳城,沿着颖水北上,一路上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在第三日傍晚时分便悄然潜入雒阳。 雒阳依旧如往昔,斜晖映照,绿柳垂枝,厚重的城墙将前方豫州和冀州等地的硝烟远远的隔断,一片祥和。商人、小贩来回吆喝,熙熙攘攘,达官、贵人笑谈风声,倚翠偎红,搔首弄姿的怡红楼姑娘们依旧靠在栏杆上对着过往行人抛着媚眼。 三人依旧落脚在永和里的高升客栈,等安置完成已经是华灯将落之时。 赵野倚窗看着天空上一闪一闪的星星,迷离而又神秘,突然觉得雒阳城中仿佛就是一只巨大的怪兽,城门一张一闭之间浓雾重重,看不到它的真身。 “张严、李宽,你二人原本就是雒阳城中的地头蛇,京都巷道、衙们勾栏无一不比我熟。明日你二人分别前往河南尹府衙和监狱,一路上不可意气用事,务必小心谨慎。”赵野轻轻关上窗,把玩着手中的小刀,言语之中多了些凝重。 张严和李宽二人相视了一眼,神色已有些肃穆:“放心吧,头儿,这雒阳城的大街小巷、三教九流就没有我兄弟二人不熟悉的。倒是头儿,你对这雒阳城虽然不算是初来乍到,但是你一个人行吗?” “你个臭小子,是个男人就不能说不行!”赵野一巴掌拍在张严的后脑笑了一声,正色道,“大人将如此隐秘之事托付于我等,我岂敢不小心谨慎,尽力而为?这高升客栈我已下了三日定金,第三日申时我们依然在此汇合。” 二人点了点头,齐齐问道:“那头儿,今夜你去哪?” 赵野嘿嘿一笑推开客栈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片刻从门外飘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夜我夜探唐记!” 是夜,明月初生,永和里翠云坊还依旧昏暗,远处看上去树木人影、楼阁坊市仍然影影绰绰,并不清晰。 赵野满面通红醉眼惺忪的从鹤云楼上缓缓下来,脚步踉跄,口中叨叨个不停,还不时的打着嗝,熏的店小二将头躲得远远的。 “怎么,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敢瞧不起老子的酒量?”赵野一把掰过小二的脑袋,靠在其肩膀上,指着对面的唐记瓜果肆说道,“老子不怕告诉你,老子还能到对面那家酒店再去喝上几壶!” 对面的酒店?对面只有一家唐记瓜果肆,还早特么的关门了,还敢说自己没醉! 小二心里讥笑一声,脸上却堆满笑容:“大爷,对面的是唐记瓜果肆,早就关门了!” 赵野一听顿时仿佛炸了毛的野狗一般直接扯着小二的脖子,怒气匆匆的喝骂道:“关门了?老子还没有去喝酒,你特么的怎么就敢把门给老子关了?” “大爷,小的是这鹤云楼的小二,怎么敢去关对面瓜果肆的大门啊。” 小二将赵野扶直站稳,见赵野怒目圆,慌不迭的双手作揖解释:“大爷,小的哪有那本事啊。两个月前,那唐记瓜果肆摊上了通天的官司这才关门的!” “呃?真不是你关的?”赵野打了个酒嗝,斜了小二一眼,接着说道,“好吧,就算不是你关的,但那唐记的酒娘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都说了那是瓜果肆,哪里来的酒娘啊! 小二急的欲哭无泪,额头直冒汗:“大爷,这…这酒娘,啊不,唐姑娘的行踪,小的委实不清楚啊…” “哦,不清楚?那这个你清不清楚!”赵野手中拎着一袋铜钱在小二眼前晃了晃喝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老子,这袋钱就是…你的了,老子自去找那小妞喝酒,否则,老子让你一顿好看,瞧见老子的拳头没?砂钵大的拳头!” 袋子在眼前乒乒乓乓直响,铜钱和刀币清脆的摩擦声简直就像这世上最美妙的音符。 赵野张口老子闭口老子,还有一只钵大的拳头在眼前晃悠,小二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双眼珠死死的盯着那鼓鼓隆隆的袋子,吞了吞口水,颤声说道:“爷,你说这些都是我的?!” “瞧你那个德行,活该你受一辈子的穷!老子是有钱人,有钱人讲究那个什么言必行,诺必践,你特么的竟敢不放心,你是不是找死啊!”赵野一巴掌拍在小二的脑袋上,阴恻恻一笑,“快点告诉你老子,老子好去找那酒娘喝酒!” 又是酒娘?不过小二却没有再想着去纠正赵野的说法,这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 小二小心翼翼的接过赵野手中的钱袋放到怀中,谄媚的说道:“是,是,大爷你放心,小的乃是这酒楼第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爷,那唐姑娘兄长那个叫唐客的,四个月前摊上官司,说是他勾结蛾贼被府衙下了大狱。正月底的时候那唐姑娘才被放了出来,依旧住在对面。 同时,翠云坊周边也多了很多的朝廷密探和捕快,来回监视,只要有谈论唐记的,不管达官贵人、小贩走卒和江湖人士一律抓到府衙大狱。” 瞧着赵野怪眼一翻,小二生怕这位爷又突然翻脸,双手紧紧的按着胸前的钱袋子,凑到赵野身边低声说道:“后来,大概是三月底的时候吧,听说唐姑娘的兄长在狱中暴病而亡,唐姑娘回来后大哭一场。过了十来日便将这店关了,据说要扶那唐家兄长的灵柩回龟兹老家,入土为安。” “得,早听说这家女郎体态婀娜蓝眼玉脂,颇有西域风情,光是想想就那个美啊。”赵野双眼放着光,嘴里嗫嚅着,“奶奶的,怎么还让老子扑了个空,看来今晚又只能去找怡红院那些庸脂俗粉了……” 就你这样,还想找唐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小二恭恭敬敬的将赵野送出门外,瞧着那位爷渐行渐远,呸的一口痰吐在那跌跌撞撞的影子上。 口中哼着小曲,踉踉跄跄的走过转角,赵野轻眯着双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坊中人影稀疏静静悄悄,除了鹤云楼尚有一两声猜拳声再无其他声响。 心思蓦地一动,眼中掠过一缕精光,一个箭步便潜入树影中,却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世人常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赵野那五大三粗的身躯实在和那小巧玲珑的兔子扯不上半点关系,反而更像是一只身手敏捷、行动灵活的猿猴。 这只猿猴身体微微一蹲脚下一蹬,猛地蹦起攀在树枝上,再借力一跃已跳上树枝,手脚并用攀爬到树巅隐藏于枝茂叶繁的树冠里,接着探出一个脑袋朝墙后张望片刻,一个弹射,顺势一滚,已安然的落在院落中。 第76章 唐记隐秘 唐记还是以前的那个唐记,三进三出。赵野如灵猴一般在院落中、厢房里和耳房内来回穿梭。 但是,遗憾的是,他在唐客的房中已经厢房和耳房中并无发现任何有线索或者有价值的东西,直到他摸进了二进主房,也就是唐芊芊闺房。 他行走时突然踢到了墙角里什么东西,宁静的夜里一声花瓶的脆响把他吓了一跳,接着又是“格格”两声机括声响过,眼前的墙壁仿佛猛然间活了过来。 赵野大吃一惊腰一扭仰身一倒,眼前的墙面已经迅疾的向后凹陷下去,几支利箭泛着寒光,擦着头皮从头顶飕飕飞过,“夺夺夺”几声,呈品字形插在身后案桌上,入木三分。 看着插在头顶上的利箭赵野一阵心寒,又等了片刻直至墙面再无任何动静,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面前的墙壁与适才已经时天壤之别。 刚才平滑如镜的墙面已然不见,五尺高的墙头上凹陷出一个大小三尺见方的暗窟,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窟中巍然坐落着一尊花岗岩刻就的雕像。 那雕像是一座佛家的塑像,高约两尺,头戴黄五佛宝冠,身穿黄金铠甲上罩绿色丝袍,面含慈悲宝相庄严,右手一把宝幢,上缀祖母绿、丹璎珞、琉璃线,左手轻握,一只银鼠探头探脑伸出手外。 雕像身后则分列五位鬼神左三右二,或咧嘴獠牙人头蛇身,或头顶双角面目憎恶,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而雕像的下方赫然用汉字和梵文刻着五个大字: 毗沙门天王! …… 毗沙门天王? 王黎双眼炯炯的看着赵野,见赵野点了点头,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 前世的时候王黎随师傅四处漂泊,少林寺、九华山、峨眉山、五台山、布达拉宫甚至一些小庙古庙都曾去过,四大天王的塑像也见了不少,却又各尽不同。 后经佛教大师解惑王黎才知道,原来山外的那些野庙孤寺中的四大天王像基本上都是按照明朝许仲琳所著《封神演义》里面的魔家四兄弟的人物刻画而雕塑的,与佛家真正四大天王有很大出入,而少林寺、九华山等地的塑像才是真正的四大天王。 佛教四大天王,即: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西方广目天王毗留博叉,以及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四大天王身居第一重天,与帝释天等同为二十诸天。 赵野刚刚口中提到的毗沙门则位列第三天王,前两位则分别是印度神话故事中赫赫有名的大梵天与帝释天。 毗沙门居于乾陀山(或曰犍陀罗山),身侧常有五方鬼神相伴,一曰那阇(she)娄,二曰檀陀罗,三曰醯(xi)摩拔陀,四曰提偈罗,五曰修逸路摩。 毗沙门专门司职如来道场的守护及佛教财富,是佛教重要守护神和财神。在藏传和汉传佛教中,毗沙门甚至还是五方佛中宝生佛及南海观音菩萨的化身。 其形象在后世广为流传,《封神演义》和《西游记》中托塔天王陈塘关李靖的原型就是来源于此。 当然,更为夸张的是毗沙门膝下第三子那罗鸠婆,又名那咤俱法罗(此‘那咤’非彼‘哪吒’),也逐渐演变为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哪吒三太子。而关于哪吒的剔骨还父、剜肉还母、莲花化身等经典故事同样也源于禅宗佛典。 见自己刚才不过入神片刻,赵云、赵野以及周仓等人便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而灵儿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王黎不禁一阵苦笑。 汉明帝遣使西域礼请诸佛,佛教在中国发展不过百余年,赵云等人常居燕赵且志不在佛道,自然不是很清楚四大天王。 而灵儿则恰恰于他们相反,生于雒阳长于斯,这雒阳城郊的白马寺乃当代最著名的伽蓝,四大天王的塑像恐怕早已铭刻于行了吧! 看来今日还要扫一扫盲,当一回老师了。 王黎叹了口气,理了理思路,说道:“子龙、灵儿,你等可知当年汉明帝遣使西域迎回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一事?” “兄长说的可是白马寺一事?” 王黎朝灵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事。那佛教又名浮屠,其实自先秦以来,就已经陆续传入中土,不过因始皇帝的反对和扼杀销声匿迹。 直至永平七年,先明孝帝惊梦佛陀西来,乃遣中郎将蔡音、秦景及博士王遵一行十八人西寻佛法。于大月氏国内,请得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经三年,白马驼经而归,遂译《四十二章经》,建白马寺,自此落脚中土。 永平十四年,道教见佛教日益势大,逐渐有取缔道教在朝中影响的趋势,五岳诸山道士褚善信、费叔才上表欲与佛教一较高下,逐鹿雌雄。经先帝同意,佛道两教于白马寺中比经试法。 道教置灵宝经书于左,佛教呈经像舍利于右,引旃(zhan)檀之火焚之。不消片刻灵宝经书俱毁,而经像舍利大放光芒,灼灼其华。在《汉书本内传》中曾记载道:‘光明五色,直上空中,旋环如盖,遍覆大众’,经此一事,道教中转投佛教弟子甚众,褚善信、费叔才当场气绝。” “大人!”周仓看着众人沉默不语,忽然问道,“刚才野子说的是毗沙门天王,俺不明白这与你讲的佛道之争有什么关系呢?” “毗沙门就是佛教中的四大天王!”王黎摇了摇头看着众人。 “兄长,你的意思是说唐周家中供奉这座雕像有问题?”赵云眼前一亮,接着说道,“唐周乃是太平道徒,而毗沙门却是佛教中重要的佛陀。按理说,佛道之间矛盾不可调和,那么为何身为道教教徒的唐周会在家中供奉一座佛像呢!” 王黎赞许的看了赵云一眼,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也是黎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唐周此人乃太平道渠首张角麾下渠首级人物,身系太平道雒阳起事之关键,因青州、徐州、豫州等地瘟疫下毒之事而遭张角忌讳差点被灭口。 但凡能够在道教中立于教首级别的人物,非但不能小觑,反而多是心性坚韧之辈。譬如前秦之徐福,前汉之东方朔,同样也是此中之人,所以一个才能飘洋扶桑,一个才能大隐金门。 唐周此人习道多年,又曾屡屡参与太平道起事的策划和执行,这样的人哪怕叛离张角亡命天涯,也会依然坚持自己的信仰。那么他为何会在家中供奉佛教天王呢?” “凡事总有例外,那唐周会不会也如前朝道教弟子那样,对道教失去信心而转投佛教门下呢?”赵云想了想接着问道。 王黎摇了摇头,在大帐中来回踱步,眸子里尽是疑惑:“子龙你分析的虽然不错,但黎却不这样认为。唐周此人你也曾打过交道,此人狡若狐狸,生性坚韧,想让他轻易背叛自己的信仰绝无可能! 另外,我大汉的佛教俱以小乘佛教为主,天下寺院佛庙中供奉的佛陀无非尽是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等过去、现在及未来三世诸佛雕像,而单独供奉毗沙门天王像的据黎所知绝无仅有。 而按野子适才所述,墙壁中的暗窟显然是在唐周叛教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那么就算唐周叛离道教信仰佛教,他难道不应该供奉释迦牟尼的三世诸佛像吗?为何他单单只供奉毗沙门天王呢!” 赵云、灵儿、赵野和周仓等人固然目瞪口呆,王黎心中同样也是一片茫然。 历史中对唐周的记载无非只有“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寥寥几笔,后再无任何记载,而张让诸人与张角勾结一事,历史中同样隐约其辞。 唐周既已暴亡狱中,唐周的线索已然了断,那么张让、赵忠等人呢,是否真的与张角有什么关联? 本来自己只是想让查一查唐周是否死于暗杀,印证一下心中某些猜想,不想却牵扯出唐记瓜果肆的这一段隐秘。 哎,不久前自己还在抱怨与道教纠缠不清,如今却又发现佛教的一些端倪,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王黎叹了一口气:“野子,你接着往下说罢!” …… 既已查明唐记瓜果肆所藏之秘密,赵野倒也不再拖延,自回客栈去了。 直到第三日申时,赵野刚在客栈大厅中落座要了一碟芦菔干和一壶酒,就见张严、李宽联袂而来,目无表情。 赵野心里咯哒一声,急忙让小二添了两套碗筷,加了两道菜,给二人满满斟了一觚酒,待小二离开立即侧身问道:“怎么样?今日在那河南府衙和大狱可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有?” “头儿,果然不出大人所料,这唐周之死大有古怪!”张严和李宽蜷腿坐于席上对视片刻,举起酒觚碰了一下,余光扫视四周,发现大厅中只有寥寥几人离的远远的,这才放下酒觚,沉声道。 “古怪,有何古怪?你二人为何如此表情?” “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这不都是头儿你教咱们的吗?”李宽脸上肌肉抖动,嘿嘿干笑了两声。 赵野并没有注意到李宽的表情,拍了拍李宽笑道:“臭小子,你敢戏弄于我了,回去自己关上十天禁闭!” 禁闭?虽说以前最怕大人的禁闭,可是现在想来,要是能够关上禁闭也特么的真是一件幸事! 李宽自嘲一笑,表情渐渐的凝重起来:“昔日我与张严还是这京都浪荡儿之时,与这河南府衙公人及京师诏狱狱卒甚是要好。其中一人名唤王声,正是京师诏狱的狱卒,而我们俩的关系也远非他人可比,往常间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昨日我在鸣鹤楼宴请我那兄弟,席间我便向其打探唐周之事。据王声所述,唐周一案因涉及谋反,当初在京城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以为唐周逃不过一个剐刑,结果因陛下怜悯其举反有功,在狱中并未严刑拷打,只是将其单独关于一处。 其妹唐芊芊逐日变卖家产,每日上下打点,颇为殷勤,众兄弟也渐渐认识了这个不亚于男儿的胡人女子。直到三月二十七的时候,那唐芊芊突然带了一个神秘人物来到狱中。 那人一身黑袍,头上顶着一顶毡帽,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上一股浓浓的香味。虽然带人探监不合律法,但因唐芊芊舍得花钱,而唐周反正就在狱中也逃不出去,因此众兄弟也只是交代了几句,依然予其方便,准许二人同行前往探狱。” 恩,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赵野刚欲点头,忽然见到李宽的脸色渐渐苍白猛地一惊,急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宽点了点头,突然面含惧色,闭口不言,半晌才斟了一觚酒一饮而尽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夜狱中共有六名狱卒值守,其中就包括王声本人。 前半夜,六人去查了查房,又候着唐芊芊她们看了看唐周。直到她二人离开后,六人便觚了两壶好酒,一边划拳一边喝酒打发时光。这本来也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可谁曾想…” “谁曾想什么?” 李宽的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一般,一张脸惨白无色,双目无神的看着赵野: “半夜时分,那唐周…被鬼魂索取魂魄!” 第77章 死生定数 “什么?鬼魂索命!” “是的!”李宽双眼紧闭,麻木的看着二人点了点头,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冤魂的嘴里冒出来一样,“唐周死于鬼魂索命!” 赵野和张严二人同时一惊,酒觚落地,酒水四洒。 李宽饮了一口酒,定了定神,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双颊上渐渐浮现出一丝酡红:“那夜子时,王声等六人喝的正是高兴,突然觉得狱中寒意阵阵,宛若一团阴风将众人团团围住,众人瞬间便掉入冰窟中遍体生寒,浑身的血液也仿佛给冻住了。 自古以来,监狱便是密不透风,怎会凭空冒出汩汩寒气。众人一阵惊疑起身四下查看,蓦然听得一声夜枭声起,狱中同时响起无数凄厉的尖叫声,‘吾等乃青、徐、冀、兖数州治下百姓,唐周恶贼你涂炭生灵死期已至,今日吾等奉阎君命特来索命!恶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大厅中其他闲杂人等早已离去,格外的幽静。 “恶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凄厉的尖啸仿佛游荡空中的幽灵无孔不入,在赵野和张严二人耳边和脑海中回响,二人齐齐打了一个寒蝉。 却听李宽继续说道,“那六人起身查看时,却见唐周一身枷锁七窍流血,在空中飘飘荡荡。无数双手从地底下、半空中、墙壁里伸出来,向那唐周抓去。片刻间,那唐周便已皮翻肉烂,手折脚断,血流如注,最后在六人眼中渐渐的化为虚无。” 一阵寂静,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怪兽睁着铜铃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泛着绿油油的光芒。 赵野心中一阵发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紧咬牙关,稳了稳神问道:“情况都查实了吗?” “情况属实!” 李宽点了点头,心犹余悸,半晌抬起头来看着赵野,目光坚定如炬,继续说道:“那夜六名狱卒有两人当场吓晕,其余四人相互壮着胆子打开关押唐周的牢笼,发现那唐周七窍流血已然死去。 第二日也就是三月二十八日,得知消息的唐姑娘匆匆赶来,一阵嚎啕大哭后便向府衙备了案将唐周的遗骸收了回去。 后来,那六名狱卒在短短的三个月中一人病故,一人疯癫,而其余四人均已辞掉差事离开了府衙。” 李宽将所有经过讲完,端着酒觚深深饮了一大口,闭目养神半刻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赵野见李宽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向张严点头问道:“张严,你那边如何?也是如此离奇吗?” 张严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李宽所述事涉鬼神光怪离奇,而严所述之事虽无种种诡异,却依然令人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人心不古?你说的可是新任河南府尹何苗?” 张严饮了一口酒,点头说道:“正是此人!严有一个表兄就在这何苗府上当差,昨日恰逢表兄休沐在家,严与表兄正好两得其便,在家吃了一日的酒也聊了一日的话。 据表兄所言,何苗自打出任河南尹以来,与其兄长大将军何进便龌蹉不断,而与那奸宦阉竖张让、赵忠等人却日益火热。人常言疏不间亲,可这一条若是能用在何苗身上简直就是特么的瞎了狗眼。 那何苗因灵思皇后及大将军之故,先后出任虎贲中郎将、侍中最后更是官至河南府尹,可谓权高位重。按说为人应当知恩图报,更何况还是自己家的嫡亲兄长。 但是这何苗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不思回报便罢了反而与大将军时常不合,一门心思勾结阉宦奸佞,实在是不当人子。平常时日间,张让等人也时常来何府串门。 三月二十七日一早,张让曾急匆匆的遣了一个小黄门送了一封书信至府上。收到书信后,何苗和幕僚在书房足足商量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幕僚才匆匆离去。第二日,我那表兄便听说唐周暴亡诏狱。” 赵野把玩着手中的酒觚,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何苗与这唐周之死有关?” “头儿,何苗若是需要置唐周于死地,自然会与亲信和一干幕僚商量。我那表兄不过何府一当差之人,如何能够触及何府隐秘?”张严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何苗与唐周之死是否有关,我等实在不知。不过,有一日何苗麾下一个幕僚与表哥喝酒,大醉后曾与表哥聊起过唐周之死,其中有一句话倒是让人深思。” “什么话?”王黎忽然抬起头来打断了赵野的回忆,双眼如利剑一般直刺赵野。 “死生自有定数,我等不收老天收!” 死生自有定数,我等不收老天收?王黎一愣,难道这唐周之死还另有隐情! 我等不收,几个意思?这是我等不想取唐周的性命,还是我等来不及取走唐周的性命? 如果第一种意思,那么,就可以排除张让、何苗在唐周一案中的嫌疑。如果是第二种意思呢?那么,不但坐实了张让、何苗幕后黑手的身份,也充分的说明这唐周之死,绝对并不简单。 这案件的背后,绝对还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 至于张让、何苗为何要杀死唐周,这理由恐怕只要拥有一双利眼的人都可以猜到。张让、何苗身居皇宫或者将军府中,与唐周素无瓜葛,无冤无仇,他们既然冒着触怒汉灵帝的风险也要出手,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们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根据现代犯罪学的推断,唐周的死对谁最有利最解恨,谁就是最大的获益者。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唐周之死最大的获益者就只有一个人,太平道天公将军张角!而张让也必然和张角有一腿! 但是,这另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又是谁呢?而且时间还选择的那么的好,恰好与张让、何苗的计划基本重合! 王黎与赵云相视了一眼,眼中尽是骇然:死生定数,三月二十七日,唐周暴亡。而整个二十七日,除了狱卒外,唐周就只接触了唐芊芊和那个神秘人物! 那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定然和那个神秘人物脱离不了干系,甚至唐芊芊也是其中的参与者。 王黎踱步来到门口,只觉得心中一片寒冷:那可是弑兄啊!那个姑娘落落大方,伶牙俐齿,体态婀娜,其美丽的外表下真的掩藏着一颗丑陋的心吗?这里面究竟又掩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兄长!”灵儿关切的看着王黎。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放心吧,丑陋的终将过去,不管是张让、何苗,也不管是张角、张宝,还是唐周、唐芊芊,他们又如何能够掩盖这美丽的江山?他们又凭什么掩盖这美丽的颜色!” 举起手摆了摆,王黎看着帐外脸上露出一股自信的笑容:“帐外月明星稀,清风徐徐,从来就不曾因这些人而改变,明日注定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第78章 玉门 是的,帐外月明星稀、清风徐徐,明日必然是一个大好晴天。 可惜,赵野现在就见不得晴天,甚至恨不得能够师从一代神箭手后羿学就一身箭术,将天上那光芒万丈的火球射落下来。 虽说京城之事令人匪夷所思,可赵野明白大人需要的是最真实的消息,而不是经由自己等人自作主张或者随意揣度后提取的内容,自己只需要打探和整理消息,再汇报给大人即可。 三人索性将京城之事完全抛诸脑后,只带了些许干粮便打马西行。 虽然唐芊芊护送唐周离开雒阳的事情已快过去两个月,但值得庆幸的是,唐芊芊一行实在令人瞩目。 妖娆多姿的胡女,香气袭人的黑袍,残破不堪的马车和漆黑如墨的棺材,令人闻之便画面感顿生,沿途客栈、酒店又怎可能轻易忘记? 出了雒阳,赵野、张严、李宽三人便马不停蹄经弘农、过京兆、穿扶风、渡汉阳、越南安、走金城、最后横跨武威由张掖直抵酒泉敦煌,途经司、凉二州十数郡,夜宿荒山野岭,日行大山戈壁,风尘仆仆餐风饮露。一路下来,当日威风凛凛的白马义从精锐活脱脱变成了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入了凉州,沿途的风景又与司州等地大不一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山丘、胡杨、商旅、客栈、箭墙,还有那古朴沧桑的边城,身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黄沙。 无垠的戈壁粗犷豪放,雄浑壮阔,苍茫的天地间除了偶尔可见的商旅,就只有烈日与黄沙相伴。黄沙漫卷,仿佛一道道巨浪从天际倾泻而来。烈日狂暴,如同一只只熔炉自地底喷射而出。 “呸!”赵野吐了吐口中的沙尘,倒掉靴子中的沙土,问道,“我们走了多久了?” “离开雒阳,咱们一直快马加鞭,到现在应该有二十四五天了吧,这一路上见到的女人,除了酒馆里尖酸刻薄的老板娘就是满脸灰尘的使唤丫头,都说塞外出美女,老子是一个都没有见着啊!奶奶的,以后回到京城只怕连一只母猪都觉得漂亮!” 听闻张严的话,赵野和李宽二人指着张严哈哈大笑。 张严脸上早已灰一块黑一绺的,只剩下一圈洁白的牙齿。见二人大笑,张严也不为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据酒泉那个老板娘所说,唐芊芊她们一行不过比我们早三天到达敦煌而已。 雒阳到敦煌四千多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按照行程计算,咱们在玉门关就能迎头赶上!” 赵野点了点头,看着逐渐西落的日头和空中盘旋唳鸣的兀鹫说道:“恩!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这话果然不假。特么的这沙漠中白天如烤炉,晚上又冻得要命。 两位兄弟,看来我们还得加把劲,争取早日走出这该死的沙漠赶到玉门关,否则我们特么的就要成为那狗日的腹中之餐了!” “头儿,兀鹫只能是鹫日的,如果是狗日的,那就是杂种了!”张严抬手指了指头顶盘旋不去的兀鹫,三人一阵大笑脚下却暗自加快步伐,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沙漠戈壁中。 …… 玉门关,始置于汉武帝时期,乃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通往西域各地之门户要塞,与河西四郡及阳关并称“列四郡,据两关”。 永平十七年,汉重设西域都护,耿恭关宠为戊己校尉。永平十八年,北匈奴下车师国,车师叛汉合谋耿恭。汉军粮尽,煮铠弩食其筋革,拒绝投降,死守金蒲城。 至汉章帝继位,章帝直接上演了一出东方版的拯救大兵瑞恩,启动紧急救援计划,令张掖、酒泉、敦煌三郡以及鄯善国军队共计七千人援边关,原城中数百将士仅余二十六人。至玉门时,所存者十三也! 史称:西汉苏武,东汉耿恭,十三将士归玉门! 玉门关,虽已残破,入眼处尽是黄色的沙,黄色的墙,黄色的树以及黄色的人,并无半分江南的颜色,甚至远远望去也只是茫茫沙漠中一个小小的土城。 但,这里是大汉的疆土,这里是大汉忠魂铸就的铁血城池。 二牛和狗剩手握着长戈站在城墙下,他们虽然出生于这贫瘠之地,也无赫赫战功,从军十载依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守城士兵。 可这一切也不能阻止他们对十三将士的向往和热爱,他们崇尚十三将士的热血铁骨,也崇尚十三将士的烈烈豪情,他们在生活中的一切,也都如十三将士一般严厉的要求自己。 现在,他们就如同猎鹰一般双目炯炯的凝视着远方,也凝视着从沙漠中越来越近的人群。 “站住,你等是什么人,来玉门关有何公干,速速报上名来!”二牛和狗剩长戈一挥指着来人高喝道。 来人仅有三,不要说人群,就是一支小小的队伍都算不上。但那三人实在可疑,三人都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乱发蓬蓬松松的卷在头上,衣衫褴褛,满面灰尘。 听见二人的怒喝,中间那人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张路引递了过去,弯着腰一脸的谄媚:“大人,我兄弟三人乃是雒阳商旅,到关外经商。” “就剩你们三人?”一名守城士兵怀抱战戈啧啧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三人,“三个正值当年的壮汉,不会是胡人奸细吧?” 那人急忙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塞到那士兵手中,不断的鞠着躬:“大人,可千万别这样说。过鸣沙山的时候,因遇沙漠风暴,数车的青瓷、丝绸及商队的护卫和和其余同伴尽皆埋于鸣沙戈壁之下,只有我们兄弟三人逃生。 还请大人务必行个方便,我兄弟三人都是雒阳王家的仆人,这一路的茹毛饮血沙海风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不瞒大人说,我兄弟三人已被那狗日的沙漠吓怕了。 我们打算在玉门关休息几日,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回京的商旅,然后再随同他们一并返回雒阳。” 恩,还算识得情趣知道孝敬老子,果然不愧是中原来的,不像那些本地的亡八,三杆子也诈不出一个屁来! 那守城士兵掂了掂手中的铜钱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手中一轻,铜钱已被二牛一把抢过丢给那人。 “此非战时,哪里来的那么多胡人奸细?都是你们这些不分良贱的亡八,除了压榨百姓一昧贪财还能做些什么勾当,当年戊己校尉的脸都被你等丢光了!” “你!”守城士兵气得蹬鼻子上眼。 那狗剩一把打掉守城士兵的手指,喝道:“你什么你?前天那个胡娘入关,人家只不过护送兄长的灵柩回乡,就被你等调戏勒索恶意刁难。人家灵柩如今还停放在城中寺观中,你特么的怎么就不敢再去检查?天下穷人一家人,你也是穷苦出生,你贪污索取自己兄妹钱财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羞耻吗?” 守城士兵神情讪讪,那三人却是低头相视一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玉门关没有柳树,只有胡杨,一株株形态各异的胡杨树。 待入得城来,赵野三人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听着城中更夫打更的“梆梆梆”声,见月亮高高挂在胡杨枝头,各人才罩上一件夜行衣蒙着脸面,躲过巡城士兵,直奔城东而去。 城中只有一间寺庙,名唤驻佛寺,就在城东柳叶巷附近,乃当年摄摩腾与竺法兰两位高僧东去雒阳时曾驻脚之地,因后人缅怀,故更名“驻佛寺”。 驻佛寺方圆五六百平米,除了一间供奉着法身毗卢遮那佛(大日如来佛)、报身卢舍那佛(净满佛)和应身释迦牟尼佛三身佛的大雄宝殿外,还有大小十数间的僧房和客房。 赵野悄悄向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留在殿中接应,自己已隐藏在黑暗中悄悄向后院摸去。 没有晚课,僧房早已熄灯,还亮着灯的是一间客房,一间挨着驻佛寺住持的客房,五六道人影映照窗棱之上。 不敢打草惊蛇,赵野自然不敢靠近,谁知道那唐芊芊是否就是这驻佛寺主持的私生女呢?否则,凭什么那唐芊芊就能将唐周的遗体存放于此,而守城的士兵也不敢前来骚扰呢! 赵野屏住呼吸将身藏于不远处假山之下,刚刚潜入假山,便听见客房内一人高颂佛号:“阿弥陀佛,檀越既已离去,罗睺自当重生。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殿下行事暗合佛法,他日天下稳定之时,我教定然能够普照中土。” 普照中土?这些秃驴也想染指我大汉江山?啊呸! 赵野看着窗台上的影子,虽然不能看见其面貌,却可以看见其嘴型,知道适才便是右侧那人在说话,暗自点了点头,又见中间一人沉思了片刻,转向左侧一人开口言道,声音却极是嘶哑:“金鹏以为彦达缚所言如何?” 那唤作金鹏的点了点头,声音甚是雄浑:“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年初至今,中土战乱纷纭黎民失所,太平道妄图逆天行事,在大汉左右中郎将皇甫嵩、朱儁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几月个前尚且势如中天的太平道,如今已龟缩在宛城和广宗寥寥几处。贫僧相信太平道指日可平,如此之时,正是我教发趁势而起扬光大之机!” 因果?特么的想要图谋我中原还要找一堆借口,果然可恶! 赵野啐了一口痰,又透过假山的缝隙瞧去,只见先前那彦达缚向中间那人行了个礼,继续说道:“罗睺已于昨日离开玉门关直赴凉雍,贫僧愿与金鹏遵从殿下法旨传道中土。” 中间那人点了点头,右手置于胸前:“阿弥陀佛,中土糜烂百姓遭殃,小乘佛法仅度己而不度人,实在乃我佛教弊端。所以为了广大我教佛法,我等当尽心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传扬我大乘佛法,贫僧以为若发此心,一切皆能具足。” 声音婉转低沉仿若呢喃软语,却又格外的毅然决然。莫非这人竟是一女子?或者就是佛家口中的所谓比丘尼! 赵野蓦然一惊,抬起头来,却见那金鹏和彦达缚合十稽礼,接着一声暴喝,如春雷绽放: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佛门重地?!” 第79章 罗睺匿行入玉关 声音滚滚,如雷贯耳。 那客房蓦地大开,数道白衣僧袍从头顶假山上掠了过去,一看那架势,随便一人便可像蚂蚁一样轻易碾死自己。 赵野急忙匍匐在地滚入假山缝隙中扼腕长叹,完蛋了,这下张严喝李宽恐怕凶多吉少了! 这驻佛寺他娘的竟然是一座龙潭虎穴,只不过想暗夜探查一下唐芊芊,结果还惹出一堆武艺超群的秃驴,难道唐芊芊真的是驻佛寺秃驴的私生女! 金鹏、彦达缚等人已飞至殿中,十数名僧兵从后赶来,将正殿团团围住。 只见大殿三身佛像前站立着一黑衣人,身长八尺有余,青黑色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肩上,一条黑巾系在鼻尖上,眼若厉鹰目空一切。那人只是负手站在殿前,众人就感觉一阵阵的威压。 金鹏目光如炬,上前一步,看着黑衣人脚下的僧侣道:“阁下何人?不知夤夜闯我驻佛寺所为何事?贫僧观阁下眉目,想必阁下也是一方豪杰枭雄,却不知阁下何苦为难一看门小沙弥?” 黑衣人仰天一笑双目骤寒:“金鹏秃驴,你是想以言语挤兑本座吗?你佛家不是常说:面上无嗔供养具,口里无嗔吐妙香。心里无嗔是珍宝,无垢无染是真常吗。贪嗔痴是为佛家三毒,大和尚你轻易就犯嗔戒,看来修行还不够啊?” “阿弥陀佛,檀越说的极是,贫僧着相了!”金鹏面上寒光稍纵即逝,双手合于胸前拜道。 黑衣人嗤笑一声:“着相?大和尚你真他娘的虚伪!说不过就是着相,当年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大德高僧德厚流光如山高水长,纵是我中土百姓也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而这驻佛寺本来是两位大德当年停经驻足之所,如今却成为藏污纳垢之地,一群鼠辈竟敢佛寺中密谋中土,你还觉得这是着相?让那罗睺出来,看本座如何超度于他?” 金鹏、彦达缚勃然大怒,面寒似水,喝道:“阁下既知此处是我教两位高僧驻足之所尚敢大放厥词,岂不闻佛门也有金刚之怒?” “凭你们也敢自称佛门金刚?!” 黑衣人蔑视着众人哈哈一笑,一脚将脚下那僧侣向众人扫去,一声怒喝如黄钟大吕震得正殿嗡嗡直响,脚下一提,左手并指如刀,右手划掌为剑已向金鹏二人袭去。 金鹏、彦达缚二人暗哼一声挥掌而上,三人顿时战作一团。但见: 黑衣人指过似钢刀,衣袂飘舞,指指划破碧海琼霄;彦达缚拳出如猛虎,僧袍翻飞,拳拳激起九天惊雷。黑衣人仅凭单枪匹马,彦达缚自有金鹏助阵,大殿中一时拳鸣指啸,短兵相接。可怜昔日高僧驻佛寺,而今化作凡夫争斗场。 听得正殿中雷鸣般的打斗声,赵野暗自着急,也不知张严、李宽二人如今是否安全,自己又如何才能出的去。 正思索间,突然觉得浑身一寒,仿似黑暗中有只毒蛇吐着信子紧紧的盯住自己,一条长鞭蓦地从天而降紧紧的将自己卷住一抛,人已腾云驾雾般从假山之中越过院墙掉于寺外。 张严、李宽二人早已匍匐墙下,赵野大喜,却见一道人双臂一振如大鹏展翅飞上墙头,顺势一跃消失在寺庙里。 一道密音如钟鼓之声传入耳中:“漫道黄沙车马远,罗睺匿行入玉关!此事非尔等可参与,速速离去!” …… “漫道黄沙车马远,罗睺匿行入玉关?” “正是如此!”赵野慎重的朝王黎点了点头,又苦笑一声接着说道,“翌日清晨,属下三人找到那驻佛寺买菜的小厮,巧妙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唐芊芊姑娘因长途跋涉再加上兄长身亡之故,忧思难绝,日前已病倒寺中。” “哼!” 灵儿冷哼一声,望着赵野突然出声道:“唐芊芊病卧寺中,恐怕也只是驻佛寺放出来的假消息吧?这驻佛寺表面乃是佛家寺庙,背地里却是胡人通关必经之所!看来那黑衣人所说不错,果然是藏污纳垢之地!” 赵野点了点头道:“灵儿姑娘说所言极是,驻佛寺毕竟乃是为西域而来的两位高僧所建,因此这寺庙虽然为佛家清静地,却也是胡人往来大汉歇脚之所。 但唐芊芊已隐藏在寺中,又因夏日酷暑难耐,唐周尸身已经腐烂发臭,驻佛寺高僧已经将之火化。属下三人既得那道人警告和唐周已死的准信,却也不敢再入寺中详查,于街坊酒肆中确定了消息,便随往来商旅重返雒阳。” 王黎瞧着赵野愧疚的眼神,起身拍了拍其肩膀,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赵云案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忠义而是愚蠢。野子,你们做得不错,这趟远行,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赵云摊开那方丝巾惊愕的看着王黎。 王黎将张机一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接着看了看灵儿说道:“看来,玉门关驻佛寺救野子三人的道人应该就是灵儿的师叔南阳张仲景了,只不过黎却不知这张仲景原本一代名医,为何也与这道教纠缠如此之深。” 灵儿撇了撇嘴,双手一摊:“灵儿也不知道!” 赵云苦笑一声说道:“兄长,不管这张仲景行事如何,但从其作为来看,他对兄长似乎并无任何恶意,反倒是兄长承受了其不少恩情,野子三人的援助之德和灵儿姑娘的救命之恩,而且这方素绢明显还有着警示之意。” 王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靠着帐篷坐下,揉了揉眉角:“是啊,黎自出道以来,与这道教素无瓜葛,可惜先有西华城下营中道士的窥探,后张仲景的援助之德、救命之恩及警示之情,黎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赵云自下山以后,长期以来便一直和王黎共处,自是知道王黎所述尽皆实言,知道王黎所言不虚,想了想说道:“兄长,可是这道教有求于兄长?” “有求于黎?” 王黎哭笑不得,指了指赵云笑道:“子龙,你也要取笑黎不成?从野子所说及这方丝巾上的图案可知,西方佛教不过是打算趁着天下即将大乱在我中土传播佛义。 可这与黎有何关系?莫不是道教打算让阻止这西方佛教的入侵?可是,黎不过一小小校尉,即非当权者,也非道教、佛教中人,又怎么能够参与进去?” 佛教想在中土传播,那可是得看咱们老百姓自己意愿的。常言道:太平盛世看皇帝,乱世之人拜神仙。若是老百姓能看到朝中有所作为,生活有盼头有指望有干劲,自然不会信那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更不会双手将辛苦所得的钱粮甚至家产乖乖的奉上。 但是,若是当朝者不能给予老百姓希望,甚至要亲手灭掉老百姓的求生的信念,让老百姓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卖儿鬻女家破人亡的局面,那还能怪老百姓要信这信那,甚或要推翻当朝者的统治吗? 阻止老百姓的信仰?前世《宪法》中尚且明确规定公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而现在这局势,风雨飘摇危如累卵,老百姓都已快站到大汉朝廷的对立面了,谁特么的吃饱了撑的去阻挡这天下的汹汹民情! 扯淡!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王黎看着帐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只见一道柳叶弯眉斜挂天边,虽无十成明亮皎洁之色,却有七分静谧幽宁之韵。 罢了,罢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谜面太过复杂,道教也罢,佛教也罢,只要不祸及天下百姓,又何必再纠缠不休呢,还是以后再说吧! 第80章 月下显狐踪 王黎看着明月放下心思,张角看着明月却是忧愁顿生。 他不知道最近赏了多少次月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赏多少次月。他现在就坐在广宗城的一座院落里,静静的擦拭着手中的承影剑。一道银辉洒在承影剑上,他的身影也倒映在承影剑上,里面那人亦愁容满面鬓生华发。 花开花落终有时,月明月晦复年年。 张角望着天边的弯月心凉如水,一度声名赫赫的黄巾军就仿佛天边的那轮明月一般。 初升时,如满月玉盘银辉泻地,煌煌之光普照大汉十三州,直教汉灵帝心惊胆战,天下风起云涌。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月间,黄巾军已恍似那坠落的弦月,残缺叶眉隐约晦暝,萤萤之火也仅余广宗、下曲阳、南宫数县,他张角不过一困兽犹斗而已! 有心诛贼,无力回天!热血一腔喷土墙,丹心数点照英魂!一道道怒骂声冲击着耳膜。 南?县、巨鹿郡、下曲阳等地的县令、县尉以及县佐们飞蛾扑火似的惨烈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而马元义、波才、黄邵、彭脱等一个个老兄弟的面孔也同时涌现在眼前,他们都是黄巾军的领袖,太平教的中坚。可现在,他们就仿佛一个个屈死的冤魂,血肉模糊的站在自己身前。 当初一同立下的誓言“推翻汉廷,同生共死!”依旧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他还能拿什么去推翻汉廷,拿什么去与兄弟们报仇? 他已经输了! 虽然在这广宗城下,他也曾三番五次屡败董卓,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大汉的军队如那雨后的春笋一茬接着一茬,总也割不尽,而他的黄巾军却禁不住一次小小的败北。 邺城的失败,他输了布局;唐周的叛变,他输了时间;马元义的被俘,他输了根基;巨鹿及明月峡之战,他又输了十数万的煌煌大军;而当他肆意虐杀朝廷官员、门阀高第之时,他明白他输了的就不仅仅只有道义,还有天下! 这天下终究是士人门阀的天下,光靠与朝廷有着深仇大恨、却又深藏着小民意识的一帮泥腿子如何能够争夺天下! 张角低下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叹了一口气,起义初那指点方遒金戈铁马的双手竟然仿似再无半分稳妥之意,他的心力早已憔悴枯竭。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是的,他看上去好像已经被如今的局势压垮,但是他心中的气还没有灭,张角再次擦拭了一遍手中的宝剑,一双眼眸却已经明亮了起来。 “出来吧,来都来了又何必藏头藏尾呢!” 这是他的院子,也是他的地盘,除了天上明月遍洒的光辉,还有谁敢站在这里? 莫非他在与鬼魂说话? 话音刚落,树荫中已转出一人来,负手笑道:“果然不愧是太平道的张宗主,这眼光、听力依然如往日般敏锐犀利哪! 早就听说承影剑斩金截玉吹毛断发,如张宗主般光芒万丈。只是遗憾的是,今夜我已听张宗主长吁短叹十数遍,也不知张宗主还能握得紧这宝剑乎?” 张角抬起头来,苦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承影剑乃昔日商天子三剑,与含光、宵练齐名,专斩奸佞之徒背主小人。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试试,看本宗这抱病残躯是否依旧能够使得动这腔浩然正气?” 黑衣人讥笑道:“浩然正气?看来张宗主的口舌之利也不亚于你手中的承影宝剑啊! 当年张宗主因一己之私,驱瘟疫与己用,市恩卖好藏兵于民,屠士子于城下,斩官吏于菜市,致使冀兖豫荆数州战火绵延百姓失所,这也算是浩然正气?张宗主你还有这玩意吗?” 张角也不争辩,缓缓直起身来,看着院落中那一片片银辉,眉宇间却是一片正色:“你知道吗?本宗常常望月而思。明月当空正气凛然,在这明月下剖析内心,一切黑暗都将无所遁形。你说的不错,本宗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愧于这天地及太平大义! 你所说的屠杀官员门阀本宗也并不否认,做了就是做了。但,本宗终究是为了这天下无穷的百姓,只有打破他们身上的桎梏,他们才敢放手一搏抵死反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数州的官员和那些许枉死之人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听闻此言,黑衣人放肆的大笑着,眸子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堂堂黄巾军天公将军、太平教大贤良师竟然亲口承认有愧于太平大义?你这厮莫不是在说笑话!” “本宗做了就敢承认,可是你做的事你敢承认吗!你我相交多年,本宗视你如股肱并亲传道法于你。本宗想问问,这些你敢承认吗?你在数州驱瘟疫荼毒难民,背叛同门出卖兄弟的时候,你的心也不会痛吗?”张角摇了摇头,淡然的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声音忽远忽近在院落里飘忽回荡。 黑衣人嗤笑一声,长剑出鞘指着张角喝道,“股肱?张宗主你是在与我讲笑话吗?我本愿与你同伐天下,共讨昏君,可是你却指使疤脸入京刺杀我与家人,以掩你昔日驱瘟疫之滔滔罪行,这便是你对待股肱的手段吗?既然你不仁,你又怎能休怪某不义?” 张角怜悯的看着黑衣人嗤笑一声,叹息道:“不仁不义?这话竟然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本宗实在是觉得好笑!你知道吗?最了解你往往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那王黎虽与太平道乃敌对之人,可他有句话简直说到本宗心坎了。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本宗刚才已经说过,只要是本宗做过的事情本宗就绝不否认,又何须在意和掩盖真相?你私下投毒,本宗不察,虽然一时心痛却也并不在意,成大事者何拘小节!但是,如果不是早就发现你有异心,本宗又怎会使人刺杀于你!” 不察?你究竟是不察呢,还是暗地里唆使,真当我不知道吗?是不是每个做大事的人都要像你那么虚伪! 黑衣人并未再出言争辩,只是一双眼冷然的看着张角。 张角一声长叹,继续说道:“魏郡,四战之地也,西接并司,东壤兖州,下出豫州,乃本宗制定太平道起事之根基,一旦邺城为本宗所控,势必将与兖州、豫州太平义军联手,对雒阳形成合围之势。因此特遣山门与你经营此地,不可谓不重也。 可惜,你早怀异心,贾府案、法场以及红枫渡处处破绽,让我魏郡根基被那王黎一扫而尽,从而失去了起事之先手,让本宗不得不重新部署巨鹿、下曲阳及东郡、西华等地之兵力致使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太平道只能困守孤城。 你说本宗说的对吗?唐周!” 唐周? 那个太平道曾经的山门门主唐周,不是早已经暴亡于京都诏狱了吗? 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锥形脸,倒八眉雷公嘴,赫然正是那个已死的唐周! 唐周见张角脸色依旧平淡并无丝毫诧异的神色,讥笑道:“张宗主一脸淡然,看来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在此地?” “你是本宗当年看重的人才,本宗又怎会对你没有信心呢?当日唐家瓜果肆你与刀疤一战,让朝中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因为被本宗杀人灭口,无奈之下才背叛太平。可是本宗知道,就算那王黎不来,你依然有计谋脱身。 只不过王黎等人恰好出现,正合你之意,借朝廷悠悠诸口正大光明的躲开我太平道后续的诛杀,何乐而不为呢?你心机之深令人咋舌,一个简简单单的金蝉脱壳假死之计更就不在你的话下!” 唐周鼓掌喝彩:“精彩精彩!张宗主果然明察秋毫,令我实在是佩服不已。不过,这一切都是你看到某之后想到的吧?” 张角淡淡扫了唐周一眼,继续说道:“精彩?或许吧!但要说本宗是现在才知道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天下第一教教主的身份?这天下最了解你的是本宗,最了解本宗的也是你,只你觉得你以假死逃脱本宗的追杀真的就能瞒过本宗吗? 当年本宗初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聪慧机智;你执掌魏郡的时候,又觉得你颇识大体;而你私下利用毒药毒害青、兖、冀数州难民,再与本宗共驱瘟疫时,本宗才发现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心够忍也够狠。 只不过,本宗还是没有想到,你的机智、隐忍、狠毒虽已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比起你的心性和初衷还是差了一筹。” 唐周冷然一笑,背负着双手缓步走到张角面前于丈外立定,轻蔑的看了张角一眼:“哦?你还知道我的初衷?” 张角抬头扫了唐周一眼,见唐周神色不耐,眉宇间一片青色,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十五岁携妹从龟兹远赴中原,十七岁拜师华佗门下,十九岁入我太平教,你觉得本宗说错了吗? 当然,说道这一点本宗也是极为的佩服,你从龟兹东渡中土隐忍至今已足有八九年的时光,你却依然不改初衷。 传法佛教,颠覆本门,想必这就是你的初衷吧!可惜,成也萧何败萧何,眼看我中土大教覆灭在即,你等大功即将告成,却无一知音共赏,岂不是明珠暗投锦衣夜行?所以本宗知道这几日你一定会来!” 唐周心底渐渐发寒,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你都知道了?这么说那夜玉门关也是你的人?” “不错,正是本宗之人,本宗既然发现你私下接触封徐,又恰好在本宗准备下手前就已经死去,又怎会不派人查实呢,种什么因自然得什么果。 唐周,你虽然是一个臭和尚,但我太平道的教义可还记得,一入天平门,终身太平人。你既然乃本宗亲自带入教中,自然当由本宗亲手除去,今日就一并作个了断吧!” 两指轻轻弹了弹手中宝剑,承影发出一声轻啸,张角长喝一声:“来吧!出剑吧,和你说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在手底下见真章,也让本宗看看你的武功是否和你的人一般坚毅不凡!” 第81章 太平有大道,黄巾非涂高 言毕,剑出! 张角人未动,剑还在手中,却有一道皎皎明月从手中升起。 唐周冷哼一声,长剑一划,一道亮光划破寂寂的夜,卷起院中的满地落叶向张角飞去。 落叶如枯蝶,在半空盘旋,片刻就形成一个斗大的漩涡,长剑仿佛一道亮丽的长龙从漩涡中飞出,一口咬在承影锋芒之上。 手中承影一抖,张角顺势凌空一变,月散星起,皎皎的明月已化作漫天的星斗将唐周盖在其下。 唐周大喝一声连退数步方才站稳,右手隐隐颤动,长袖上已留下数道钱币大小的圆孔。 暗中甩了甩手,看着衣袖上的圆孔,唐周眉目微皱,阴恻恻的笑道:“一剑在手,星月我有!好一个星月剑法!张宗主藏的果然够深,世人都道张宗主乃不第之秀才,谁又能够猜得到张宗主之剑术已经登峰造极呢!” 张角收回承影杵立于地,睥睨的看着唐周囊囊鼓鼓的背后,厉声喝道:“本宗当年有感天地万象变化莫测,夜观明月星宿,十年方成星月之剑。 唐周!拿出你最擅长的兵器吧,也让本宗见识见识你的依持和骄傲。否则,你在本宗面前绝对撑不过三五招!” “哼!” 唐周双手一挣,黑袍落地,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头颅,背后一杆六尺有余的圆棍,如夜色般黑寂。 “张宗主既然稀罕我佛教神通,贫僧又岂敢敝帚自珍,那就请张宗主一观佛门疯魔棍法!”唐周一声怒吼弃剑持棍,气势逐渐上涨,好似黑夜中一只跃跃欲试的猛虎。 果然是一个臭和尚! 自明帝遣使西取佛经以来,西域佛教大肆入侵中原,亡我道教之心不死。也罢,这场争斗虽由本宗乱起,却也不能因本宗而道消。今日就让本宗再替我中土道教一尽绵薄之力吧! 张角承影剑一挥,剑指唐周临风而起,道袍飘舞须髯飞扬,手执承影鹰视狼顾。 这一刻,他不再像那个羽衣蹁跹的大贤良师,也不像那个手握重兵的天公将军,而更像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的一代剑术名家。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星未垂,明月却已照遍大江。张角大喝一声,承影剑轮如满月,在奔腾的大江之上陡然升起,与皎皎江水交相辉映,两轮明月一上一下,满天银辉。眨眼间,就将唐周笼罩其中。 一寸短一寸险!须臾间,唐周浑身上下就只剩下道道明月的光辉,形势极为险峻。 哼,不疯魔不成活!这可是你逼我的,今日就让你见一见我教的绝活! “疯魔棍法!” 一声怒喝,唐周一杆圆棍挥出,来回腾挪,疯魔棍法如黑水泻地施展开来,一棍接着一棍,棍影如重重青山,环护周身,棍势如长虹饮涧,锋不可当。 果然是拒敌若城壁,破敌似雷电。 唐周的风魔棍法棍棍击在那明月之巅,不时见那场中明月落,星光起,一轮月落山腰蓦地消散,化作天边点点银光,如流星一般飞散而来。 流星虽有迹,承影却无踪。 星光点点,棍影憧憧。一颗星落一颗星起,唐周一杆疯魔棍法承袭佛门怒目金刚,大开大合十荡十决,却依然荡不开那喷射出满天星斗的剑锋。 约莫三十余合,唐周惨叫一声,两点星光没入胸前,一轮明月正中臂膀。 星月棍影全部散去,场中胜负已分,生死却未了,一只胳膊散落地上,伤口处平整光滑,血流如注。 张角依旧静静的站在场中,杵着剑弯着身,只是眼神中仿佛更加的暗淡。 唐周一道剑创从下颔直至右胸,皮肉向两侧翻卷,左手齐臂而断,以前的样子已如雷公般,如今看起来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来而不往非礼也,张宗主的星月剑法贫僧已经领教,张宗主再试试贫僧的绝技!” 唐周怪笑一声,吐了吐口中的血痰,目光凝结一声怒喝:“万佛朝宗!”右手一抖,手中圆棍散作无数光影,接着顺势一提,光影突收仅剩一道手臂粗细的筒影划破虚空向张角刺去。 “哼!找死!” 张角反拖宝剑飞跃而至,承影在地上擦出点点火花,将至唐周身前,突然长剑至后向前一甩,全身之力灌注剑身,一剑正中棍中心。 千钧之力瞬间直至棍头,唐周一口鲜血吐出,倒飞丈余远,突然脚下顺势一点,哈哈一笑:“多谢宗主相送!” 兔起鹘落,唐周已消失在夜色中。 张角看着唐周远去,脸上的淡然之色已然不见,只剩一片憔悴和黯然,胸口气血猛地一涌仰天倒下。 “师兄!” 院中蓦地挂起一缕冷风,一道黑色的人影如幽灵般从院外窜至院中,将张角紧紧的抱在怀里。 …… “师兄!” 张角听着熟悉的声音,感受着怀中的温度,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那张刚毅的脸和一身熟悉的羽衣道袍,脸上露出一丝温情:“昆仑,你来了!” “师兄,你怎么样?”昆仑轻轻的擦拭着张角嘴角的鲜血,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张角嘴中,眉色间一片焦虑。 张角摇了摇头,努力的抬起手来,摸了摸昆仑的眉角,一丝鲜血再度溢出嘴角:“师弟,多年不见,你还是如当初那般,任侠使气独来独往。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改一改你这心急的脾气! 没用了,不要再浪费丹药了,这么多年愚兄早已心力憔悴了。就算没有那唐周,愚兄也撑不了多久的。” “师兄!”听着张角似抱怨实关切的话语,昆仑紧紧将张角抱在怀中,一滴眼泪滑道眼角,以往和张角一起拜师求学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荒原山野,自己与师兄一同练剑比试;道观孤灯,自己与师兄一同坐而论道;城廓乡村,自己又与师兄一同入世修行。 世人都以为师兄不过是一落第秀才,可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师兄不是一般的有才,而且是一个顶天立地惊才绝艳的大才。 在田垄间与众人笑谈汉室江山的成败,居道观里与师父、自己争辩道教的兴衰,睥睨纵横指点江山的雄姿又岂是一个落第秀才的身份能约束? 可惜,想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当年那个才华无双的师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昆仑紧紧的搂住张角,晶珠悄然而下。 “师弟,人固有一死。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学那小女儿家惺惺作态?”张角咳了几声,右手努力的在地面上支撑着,“扶愚兄起来吧,这世上只有站着的张角,哪有躺在地上的张角!” 十余年的师门之情,昆仑如何不了解张角的个性,傲骨磷磷才华横溢。那是一个连天都敢斗一斗的人!落第秀才?我呸!那是因为张角不屑于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昆仑擦了擦眼泪,颤抖的扶起张角。张角勉力的靠在其臂中,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神仿似又黯淡了几分:“你可还记得师尊当年曾提过的武帝谶纬?” “师兄说的可是:代汉者当涂高?” 张角虽是站立不稳,却依旧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涂高,路中高物也。 而六七之厄者,六七之和十三也。前汉自高祖刘邦至汉哀帝刘衎(刘箕子)恰好十三位皇帝。” 昆仑略加思索,悲伤的眼神中一亮:“所以师兄你将太平道更名为黄巾军也是如此考量?” “正是如此!汉属火德,火生土,黄色五行属土。巾者,头巾,人头。土应火生而代汉,黄巾岂不正是代汉的人乎? 只不过愚兄今日才明白,这谶纬中还说六七四十二,这六七之整数倍原为四百二十余年也,而前汉至今也不过四百余年,哪里来的四百二十来年,还差了整整二十余年啊。 可惜,太阳错过了就看不到日出,月亮错过了就看不到月落。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虽然太平有大道,可是黄巾非涂高啊,可怜了我那白白葬送的十数万黄巾兄弟!” 张角眼神中一丝黯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气血上涌,高大的身子再也站立不稳仰天便倒。 昆仑急忙上前,紧紧的抱住张角焦急的说道:“师兄,你莫说了,你先将药丸吞了,然后师弟马上带你去找师尊!” “师弟,自己事…自己知,愚兄,愚兄大限…将至也。”张角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色突然涌现出一股潮红,“愚兄要走了…承影剑就,就留给你了…记住,小心,小心…佛陀,扬…我道教!” “师兄,你放心,师弟都记下了!”昆仑不停的点着头,头如捣蒜。 张角努力的抬起手中的承影剑递给昆仑,说话间已是出的气必进的气多:“师弟,汉室将亡,你乃…你乃名门世家,字中也有,也有…涂高之意,切勿,切勿辜负上天…之意。十…十年之后,称…称雄…” 言未讫手中已轻,承影剑猝然而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张角口中鲜血如泉水一般不断涌出,仿佛一道道殷红的彼岸花猛然绽开,绚丽而凄美。 “师兄,弟今日于你灵前起誓:弟定当竭力完成你之心愿,势必推翻后汉皇庭,扬我老庄道教!” 第82章 王黎初用计 抱着张角轻轻放在地上,昆仑坚定的看着张角,双膝着地,双手猛的在地上一锤,一行清泪顺着眼眶哗哗流下,声若猿啸,哀绝之声萦绕于空久久不绝。 “教主!” “大兄!” 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涌了进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张角,纷纷惊叫。 昆仑跪坐于地,木然看着黄巾营中那些白发苍苍的老郎中还在张角身畔诊脉施针,张梁及张角麾下将领在府院内进进出出焦虑不已,凄然笑道:“没用了,我师兄已经去了!” 张梁如遭雷击,疾步上前一把推开老郎中,一手搭在张角的脉搏上,脉搏早已停止跳动,狠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哀绝。 他知道大兄身心疲惫憔悴至极,在明月峡一战后,更是吐血不止身体一落千丈;他也知道大兄入住广宗城后,除了守门的几个贴身侍卫外,不允许任何人再接近院落。 但是,他不知道原来大兄早已不行了,更不知道这个一代天骄的人物会命殒广宗,身死他人之手。 张梁紧紧的捏着昆仑的手,面目狰狞,咆哮道:“昆仑,我大兄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杀了我大兄,老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让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上穷碧落下黄泉?”昆仑抬头看了张梁一眼,指着不远处还残留于地的左臂,嗤笑道,“杀我师兄者,正是我太平教叛逆唐周!哈哈,你去抓啊?” 唐周? 张梁眼角欲裂,愤怒的看着昆仑,见昆仑点了点头,张梁脑袋一懵轰得一声炸响,为什么是这个狗贼?为什么是这个狗贼? 作为张角的弟弟,太平道的副教主,黄巾军的地公将军,唐周之事张梁又岂有不知之理?那是太知道了! 不管是当初冀豫兖数州除瘟疫,魏郡建山门,劫法场,还是京都联络教众,马元义车裂封徐灭门,哪一件事不是出自于唐周手笔?哪一件事身后没有唐周的影子? 冀州有名的疤脸高义,身率数十教众精锐以其妹为要挟,不但未伤及分毫,反而使其借势入狱安全逃脱,顺手又将太平道卖给了狗皇帝,打乱了整个黄巾军起义的节奏; 张让何苗权势滔天,欲暗杀其于狱中,结果又让这厮在京都诏狱中上演一出鬼怪灵异之事,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此贼素来阴狠刁钻,狡猾多变,又岂是那么容易捉住的?而今黄巾大军身陷广宗、下曲阳两城,大兄已亡,黄巾军中无主,又怎能脱得开身去寻那缥缈的身影为大兄报仇雪恨? “狗日的唐周叛教背义欺师灭祖,将军!唐周那贼子明显还未走远,我等切不可饶过此贼!” “将军!教主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将军下令,末将这就提一旅精兵亲自捉拿那狗日的贼子,千刀万剐,以祭教主在天之灵!” “将军!唐周此贼叛逃我教,谋害天公将军,固然不可饶恕,但还请将军大局为重,如今朝廷官兵围困广宗,再不奋起反抗,我等将尽丧广宗城下了!” “将军!” 张梁静静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已无声息的兄长,听着身后黄巾将领的争吵,脸色数变,迟迟没有答话。 昆仑打掉张梁的手,轻轻阖上张角的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漠的决绝,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直磕得额头一片乌青,才从张角怀中掏出一块玉牌直起身来。 玉牌形似山峰,光泽水润,仿佛整块玉都浸在碧泉中一般,正面刻着一支长剑洁白轻盈,上绕两条青龙盘旋蜿蜒,背面赫然雕着三个字:太平令! “昆仑,你要干什么?”见着昆仑手中的太平令,张梁脸色微变,终于不在静坐不动,起身问道,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 “干什么?太平教规第一条:见令牌如见教主,我师兄刚刚过世,你这当弟弟的就忘记了!”昆仑淡淡的扫了张梁一眼,鄙夷道,“放心吧,我对你手下那些黄巾士兵不感兴趣,但是此令牌乃我教教主之物,我必须带走!” “放肆!人公将军乃天公将军亲弟弟,天公将军遗物自然当由将军继承,你算什么东西?” “不错,这太平教令牌乃天公将军统率我大军之信物,岂能交由外人?” 张梁身后的将士腰刀齐齐出鞘,将昆仑团团围住,纷纷骂道。 昆仑一改适才的颓唐,扫视着张梁及其身后一众将领傲然一笑,一丝讥诮挂在嘴角处:“就凭你们这帮蠢材也能拦得住我?若非看在师兄的面目上,我早就打你们个满面桃花开! 师兄如今仙去,太平岂能无主? 你们的心思都在黄巾军的抢班夺权和与大汉朝廷的对抗之上,又怎么可能替我师兄报仇?我昆仑奉师兄之令,重振本教,刃仇人,弘大道。黄巾众军自今日起与我太平教再无任何瓜葛!” 昆仑,大兄之仇就拜托你了,梁当停留此地,秉承大兄遗志扬我黄巾之威重战天下! 张梁脸色一黯,看着昆仑,神色肃然的鞠了一躬。抬起头来,一人一剑飘然远去,只留下一道背影,如昆仑山一般坚韧孤绝。 …… 光和七年十月初,因董卓屡败,朝廷遣右中郎将朱儁挥师南下,左中郎将皇甫嵩则悄然北上。 十日申时,汉军大营。 皇甫嵩背负着双手站在营外,看着远处的广宗城。城墙高约四五丈,长约数里,蜿蜒绵长。无数道刀疤、剑痕横七竖八的刻在城墙上恍若老人脸上的道道皱纹,古朴沧桑。 城墙上,旌旗猎猎,兵戈如海,十数万的蛾贼手执利器巍然屹立其上,站在城下仿佛都能感觉到蛾贼眼神中的冷漠和森然。 城墙下,尸横遍地,刀折旗卷,数千的大汉北军和蛾贼精锐尽丧于此,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夕之间化为双方战功,土壤早已染成红褐色,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酉时,中军大帐。 “这几日的战报俱已分发到各位手中,蛾贼势大我军伤亡较大,各位将校可有什么好的提议?”皇甫嵩端坐大帅之位,扫视着曹操、傅燮、王黎等四周的将士问道。 “大帅!”傅燮愤然起身,抱拳喝道,“请再给我一支精兵,我愿立下军令状明日未时拿下南门,如有逾期提头来见!”声音高亢,愤而有力。 中军傅燮部整个建制均为骑兵,善原野厮杀长途奔袭,而不善攻城,这两日的攻城之战中损失最为惨重,众人都知道傅燮的心中始终憋着一把邪火发泄不出来。 不过此时哪里顾得了傅燮的想法,士兵才是战场上的执行者,才是一军的根基。 王黎摇了摇头,反驳道:“南容此言不妥!据黎几日的观战,发现张梁麾下蛾贼攻守有道,进退有据,实非寻常黄巾士兵,应为黄巾营中精锐的虎狼军。若是南容率本部骑兵勉力攻击,我军伤亡定会更加惨重。” 皇甫嵩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所见,又当如何?” “回大帅,如今张角病亡,黄巾也非当初之黄巾,不过区区困守孤城一小兽而已。那张梁更是一粗野匹夫,狂妄自大不善谋略,黎有一计或可一试!” “计将安出?” 王黎低下头在众人面前一说,大帐中立时一阵大笑,萦绕在千余座帐篷上空。 第83章 悬羊打鼓 子时,广宗城内。 “报!” 传信兵在街道纵马疾驰,手中高扬一方红色旗帜,还未到黄巾大帅府便已火速滚下马来,飞奔入府:“报将军,子夜时分汉贼大营突遭大火,城外一片慌乱!” 张梁闻言一喜,急忙披衣登上城楼。 只见远处汉军大营一片殷红,熊熊的烈焰如同肆掠的火龙在原野上疯狂的窜动。风助火势,火借风力,在大风的协助下,火苗越窜越高,直逼霄汉,数百座白色的帐篷瞬间化为乌有,半空的乌云红的滴血。 火光下,狼奔豕突,战马狂奔。尖啸声、呐喊声、哀鸣声、帐篷倒塌声以及马匹的悲鸣声在火中渐渐汇成一曲哀歌传入城中。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大兄仙逝,自己也才刚刚开始执掌整个义军,上天就已经开始眷顾我了,送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份功劳。果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以后谁特么的还敢在军中质疑老子,定斩不饶! 张梁睥睨的看着城下,豪气顿生,站立城头一声长啸:“传令众军休息两个时辰,卯时三刻出城围剿汉贼,活捉皇甫嵩,谁敢不从定斩不饶!” “围剿汉贼!” “活捉皇甫嵩!” 众将士齐声高喝,声震云天。 卯时三刻,天还未亮,远处连绵的群山在晨光中依然模糊,仿佛一只还未睡醒的巨龙。昨夜城下的大火也刚刚熄灭,不时还蹦跳出来几个火星。 关闭了旬月的广宗城南门豁然洞开,一支支雄壮的黄巾士兵手执长矛短枪,踏着齐整的步伐鱼涌而出。 “将军!我们此去是否太草率了些?皇甫嵩乃汉廷名将,其麾下将士也是大汉精兵,怎么可能会出现军中失火的情况!将军,末将以为此事定有蹊跷!” 蹊跷,哪来的那么多的蹊跷?鸟的个蹊跷! 张梁高高骑在马上,扫视了一遍前方早已烧成灰的帐篷及遍地的焦炭一般的骸骨,冷笑一声,手中长鞭猛地向身旁那员将领脸上甩了过去。 “狗屁的草率,前几日广宗城下,大汉的精锐还不是被老子杀的屁滚尿流,灰溜溜的丢下两千具尸体。徐二狗,那皇甫嵩也不过土鸡瓦狗之辈而已,算得上什么名将!” “将军!”徐二狗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依然双手抱拳悲愤的说道,“将军,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啊,我黄巾如今仅剩广宗、下曲阳几座城池,请将军务必谨慎!” 我察你妹啊,我察! 张梁朝那员将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眼神渐渐冷厉,指着满地的灰烬和尸骨,喝道:“数百座帐篷,两三千尸体,皇甫老儿敢以两三千汉士兵的性命给本将军下套,就不怕来日回到京师被那狗皇帝砍了脑袋? 徐二狗,昨夜那场大火不过汉贼军中失火,平常事而,此乃皇天佑我黄巾儿郎,有何计之?又有什么可察的!你若还敢在军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一将士策马凑了上前,朝那徐二狗嘲笑道:“将军说的是,徐二狗的胆子就是那阴沟里的耗子做的,简直就是胆小如鼠。将军又何必理会这等小人! 不过,将军,杀鸡焉用宰牛刀?广宗城下汉贼恐怕早已被昨夜那把火烧得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了,将军又何必亲自出城追击?请将军给我一支近卫军,末将定然能够为将军斩杀了那皇甫老儿!” “高升,你们如果能做到的事情,你以为本将军很稀罕亲自出城吗?你什么时候能够静一静,用你的猪脑子好好的想一想!” “想什么?” 张梁闻言一滞,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心腹的脑袋一刀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浆糊! 高升,你特么的这个大棒槌,你是吃屎长大的吗?皇甫老儿和他麾下的士兵已确实不足为惧,但大兄刚刚仙去,而我黄巾众军又派系林立群龙无首,老子不趁此机会立威巩固老子的地位更待何时! 张梁白了高升一眼,高声喝道:“本将军上承于天下救于民,区区七八千的汉贼又怎敌我这麾下三万精锐之士?传本将军令,不捉皇甫誓不收兵!” 说罢,手中长鞭一挥,缰绳一提纵马飞奔,消失在队伍前方。 …… “杀!” 张梁手执长鞭一身是血,大刀斜挂在马上,脸上写满了狂热和振奋。他的身后及左右都是他的虎狼军和大兄留给他的近卫兵,勇猛而忠诚。他的脚下及身前则是大汉北军的断臂残肢和破碎营帐,苍夷满目。 胯下骏马长啸一声,双脚猛地高抬踏下,地上传来咔咔的骨折及汉军的惨叫之声。 张梁双眼却是一片炙热:“这是汉贼的第几座军营了?” 高升策马奔至张梁身前掰起手指数了数,谄媚的说道:“这是第四座军营了!早上辰时从广宗城出发,将军身先士兵威不可当,汉贼一路闻风而逃。短短六七个时辰,将军已连续攻克汉贼四座军营,古之名将也不及也!” “哼!” 高升听到一声冷哼,转过头去见那徐二狗一脸的鄙视,顿时破口大骂:“哼什么?将军用兵如神,就算是白起复生,也不能一日下四营吧?难道老子说错了吗? 真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老子都快被你们恶心到了!你们原本是天公将军麾下,所以一直见不得咱们将军获胜!徐二狗,老子告诉你,如今天公将军仙去,你们若是再对咱们将军无理,到时候就算是将军宽宏大量,老子也绝放不过你!” 徐二狗气得面红脖子粗,眼中一片猩红:“姓高的小儿,我徐石麾下的儿郎个个对我太平黄巾忠心耿耿,并无二心,你特么的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那你在哼什么!” 见张梁转过头来,脸上全是冷漠之色,徐二狗暗自叹了口气:“将军,如今我大军连下汉贼四营,沿途也只是歼灭了四五百人,却已近捣毁了其帐篷百十余座,但是将军,你可知道,我们并未有效的打击到汉贼的有生力量。 我等一路而来,沿途所遭遇的汉军多则千余人,少则也只有三五百人,汉贼的主力根本就没有见到。将军,末将怀疑汉贼大军主力早已悄悄分散隐匿四周,待我精锐之士出城之后重围广宗。还请将军明察!” 张梁正欲抽那徐二狗一巴掌,闻言一愣,朝广宗城方向望了望,远处青山苍苍绿水茫茫,哪里还见得到广宗城的踪影!此地已近明月峡,离广宗足有六七十余里,广宗一旦有失如何来得及驰援?顿时脸色突变,这徐二狗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 宁要神一样的对手,不要猪一样的队友。古人,呃,现代人这句至理名言诚不欺我也! 徐二狗话音刚落,那高升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宝刀,指着徐二狗骂道:“徐二狗,你少特么的放你娘的春秋大屁!那皇甫老儿如今兵不过万如何分兵?广宗城深沟坚壁固若金汤,我黄巾也有四万余众在城中,城门又怎会有失? 更何况,汉贼若是分兵围成,我等正好两面夹击全歼敌人于广宗城下,岂不更好! 姓徐的,依老子看,就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在天公将军帐下谗言佞语,才致我黄巾不敢进取,只余广宗和下曲阳几座孤城。如今又敢蛊惑咱们将军,信不信老子这就取了你的狗命!” 咦,高大棒槌说的好像也有一些道理,这狗日的猪脑袋什么时候也开窍了! 张梁再度漠然的转过头来,冷然的看着徐二狗,长鞭一挥一鞭抽在徐二狗脸上,顿时徐二狗脸上又多了一条红色的血迹:“徐二狗,你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本待将你斩首示众,但念及你一向忠心耿耿,本将军权且将你脑袋寄下。 若是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赦!来人啊,将徐二狗关押起来严加看管,待本将军回广宗后再做处理!” “报!” 话未落,远处山脚下一斥候已打马飞奔而至:“将军,前方七八里发现汉军主力,三五百座帐篷就搭在明月峡口。” 哼!又是明月峡!皇甫老儿,你以为本将军还会重蹈大兄的覆辙吗?这次看还有何人能够救你! …… 天渐渐明亮,在明月峡外休息了一夜,卯时三刻,儿郎们早已整装待发精气勃勃。 看着三五里外的明月峡谷,绵绵不绝的帐篷以及那些迎风飘扬的旌旗,张梁意气风发。 今日定要全歼汉贼,斩那皇甫老儿于马下! 人衔枚马摘铃,前军已经悄悄抵至帐篷一箭之地。听着帐篷中隐隐传来的鼓声,张梁一声尖啸长鞭一扬,众军纷纷上马张弓搭箭,上千马军及两万虎狼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汉军大营。 越来越近了,汉军大营已近在咫尺。 但,整座汉军大营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像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一般!除了明月峡呼呼的风声,麾下将士的呐喊声以及马群的踢踏之声,整个汉军大营中竟只有那一声一声杂乱沉闷的打鼓声。 张梁心底渐渐的涌起一阵阵的焦躁和不安,难道整个汉军大营都睡着了?可惜,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前军和麾下的虎狼军已经裹挟着他奔入汉营中。 “报!整个汉贼大营并无一人!” “报!大营中只有几只羊悬在鼓前!” 悬羊打鼓?张梁长刀出手,一道弧月从天而降,眼前的帐篷哗然倒地,里面空无一物。 “不好,中计了!撤!”张梁刚刚拨转马头,耳畔就传来一声“嗡嗡”的牛角声。 峡谷两侧山腰忽然冒出数千杆各色的旌旗,雄浑、高亢的喊杀和呐喊声时起彼伏,数百支利箭如飞蝗般铺天盖地直射下来。两万黄巾军顿时人慌马乱,奔逃纷纷。 第84章 反客为主 张梁当然中计了! 此正是王黎军中所献之计也: 以两三千战死的士兵、战马、帐篷和部分军需为柴火,在广宗城下点上一束烟花来次烧烤,不怕那张梁不上钩。再顺势分兵若干小股沿途布下,诱敌深入一直到数十里外的明月峡,主力人马却绕着广宗城悄悄的隐藏在附近的山脉中,静待张梁出城! 悬羊打鼓,反客为主! 明月峡的大营空空如也,山腰也不过两三百人,引诱张梁至此的两千余人同样也顺利的汉军主力汇合,现在就站在广宗城下。 此时,张梁还在明月峡怒喝,怒喝中有些不安。广宗守将丁大勇也在咆哮,咆哮中带着一丝绝望。 人公将军张梁自出城后便不知去向,虎狼军和近卫兵也全都被将军带走,城中只不过近四万的普通黄巾士兵和老弱病残。 而城下,原本空旷的城下,一夜之间竟然蓦地出现万余汉贼。不对,不止万余!远处的汉军大营后还有不断传来的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飘飘扬扬的尘烟。 “嗡!” 一声号角兀的响彻城下,万余汉军按锥形阵、锋矢阵、雁形阵、方阵、数阵、疏阵、圆阵等阵型排列。 锥形阵如寒锥,阵眼在后寒锥在前,直指城头;锋矢阵似锋芒,锋藏于阵芒露于外,正对城门;雁形阵若大雁,双翼骑兵平展于两侧,主力步军暗隐于中央;数阵中寒光隐隐,圆阵内旌旗猎猎,方阵列于军前,疏阵置于后方。两侧骏马嘶叫,城下器具林立。 晨风拂过,城下旌旗招展,金戈蔽日,宛如一片彩色的海洋时起彼伏,而广宗城就仿佛那海洋中颠簸飘荡的小舟。 “呜!” 又是一声牛角响起,大阵豁然洞开,疏阵中抛石机、冲城车、云梯、井阑踩着缓慢却又坚定的节奏前行至两百步开外。 城下一员将领红色大氅,白色须发,纵马奔出大阵厉声喝道:“本帅乃左中郎将皇甫嵩,奉陛下旨意剿除蛾匪。念及尔等均为我大汉子民并无大恶,若是放弃抵抗归顺朝廷,本帅既往不咎。 本帅给尔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依旧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如张梁等辈,天兵所至寸草不生!” 言罢,皇甫嵩扬了扬手转身奔回大阵,数名士兵抬着案桌置于阵前,案桌上一方香炉插着三支香,青烟袅袅。 同时,一台抛石机应声绳落,数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被高高抛起,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带着凄厉的呼啸,重重的落在城头血肉飞溅。 “小心!”丁大勇一把抓住身旁的亲兵蹲下,只见一颗人头从天而降落在身边,蓦然惊叫起来,指着人头颤声喝道,“啊,那是…那是人公将军!” 那颗人头鼻梁扁塌,耳朵少了一只,嘴角上也有一道长长的裂口直指下颔,牙齿几乎全部脱落。 人头从天而落砸在地上,整个面孔早已模糊不堪,看不清具体的面相,但从那轮廓和鼻眼看来依然是那么的熟悉。 那是张梁! 人公将军张梁! 城下的抛石车抛了人头后再无任何动静,但,这几颗落下的人头虽然没有巨石的伤害力,其杀伤力和杀伤范围却更胜巨石。 看着从半空一路飞洒至城头的鲜血,看着城下兵戈蔽日的汉军大阵,看着远处汉军大营后的滚滚尘烟,再看着丁大勇捧在怀中的那颗疑似张梁的人头,广宗守城士兵噤若寒蝉。 静!不是一般的静! 城上和城下的数万人鸦雀无声。 众人虽持利刃,却依旧心寒似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来自天地的肃杀,伴随着自己的仿佛只有急促的心跳、双腿的颤栗以及案桌上香灰掉落的声音。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但双方的士兵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理解过。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站在固若金汤的广宗城头的,站在旌旗猎猎的大阵中,比拼的却不是大汉将士和黄巾义军的热血、武器和指挥,而是双方的勇气和耐心! 终于,广宗城头上有少数的士兵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哐当一声手中的兵戈落地。但,更多的人却是紧了紧手中的刀剑,迈着沉重却又缓慢的步伐逼近守将。 营啸! 这是营啸!虽然他们并没有经过任何人组织,虽然他们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啸声,但是他们整齐的步伐和无声呐喊更让人绝望! 大贤良师死了,人公将军也死了。 他们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们的前方已没有道路! 不!他们的前方只有一条路!他们现在踏上的就是这条道路!他们的眼神闪过一丝挣转而无比的坚定,他们的眼神重新燃起冷漠和渴望!对别人生命的冷漠以及对自己生命的渴望! 顺我者,生! 挡我者,死! 他们的利眼如剑,他们的剑则是来自地狱的镰刀。几名阻挡他们脚步的亲兵已经丧于他们的刀下,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他们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他们的须发眼神已清晰可见。 丁大勇终于缓过神来,左手按剑,右手将人头高高举起,一声厉喝犹如炸雷在城头响起:“这不是人公将军,将军的耳朵上有一颗大的黑痣,这是汉贼的奸计!” 是的,那人头确实不是张梁的人头,只是一颗长得七八分相似的黄巾士兵的人头。 可惜丁大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管那是不是张梁的人头,城头军心已经大乱。 特别是手刃了丁大勇亲兵的叛兵,他们已无退路,他们不敢等到守将秋后算账,他们只能继续前行手刃丁大勇,替汉军打开广宗城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他们是黄巾阵营的将领,也曾经与汉军沙场厮杀搏命,对天公将军更是忠心耿耿。 但,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兄弟,不再是狂热的黄巾义士,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命选择了背叛!这一刻,他们和城下的汉军一样,只是黄巾起义的刽子手。他们只想在这场席卷天下的战乱中保全性命,谁敢阻拦他们继续生存就是他们的仇人。 这就是人性! “嘶!” 这是香灰凋落在案桌的声音,轻微细若蚊蝇,却如夺命的钟声敲响在守城士兵的心头,众士兵惊惧的看着那只香烛,心中颤抖不已。 香已尽,烟渺然。 皇甫嵩帅旗高举一声令下,城下的锥形阵、锋矢阵、雁形阵、数阵、圆阵、方阵数方大阵阵型大开,八千精兵直奔城下。 刀剑、戈矛寒光奕奕,巨石、利箭铺天盖地,井阑、云梯、抛石机、冲城车马力全开。城中的叛军同样高举起手中的镰刀、短矛和长剑冲向丁大勇。 攻守大战的序幕骤然拉开! 第85章 百战沙场碎铁衣 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 傍晚的漳河余晖残照,芦苇飘飘。 但,风却依旧森寒,仿佛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枝头的花枝头的果,也剪断了张梁的希望。诗人因花而白头,张梁却因将士的士气发愁。 从早晨明月峡遇袭至今,已过去整整五个时辰,六七十里之地却还未赶到一半的路程,广宗城仍旧遥不可及。 一路上不是陷阱就是竹枪竹箭,不是绊马索就是滚石横木,为了阻止他们的回援,为了将他们阻挡在广宗城外,汉军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部队暂时还没有造成什么巨大的伤害,也还没有遇见过满千的大部汉贼伏兵,但麾下众将士沿途疲于奔命,一个白天里未进一粒米半滴水,士气早已达到冰点。 张梁知道若是再不休息,再没有食物补充,士兵们恐怕就要怨声载道开始哗变了。 看着眼前的漳河,看着漳河中清澈的河水,张梁闭上双眼暗叹一声,长鞭一指喝道:“传令众军休憩片刻,一个时辰后直奔广宗!” “诺!” 两万余士兵齐齐欢呼,放下手中兵戈、刀剑纷纷扑向河边,疯狂的捧着水扑打在脸上、口中。 兵戈、刀剑、旗帜和衣甲散落一地,惊起河心无数的野鹜、水鸭,扑棱棱的四处窜逃。 河边在欢腾,林中却寂静,异常的寂静。然而,就像那记录生来就是让人打破的一般,寂静也是如此。兀的,一支鸣镝从寂静的树林中从飞了出来,越过枝头在湖畔的上空炸响,好像曼陀罗花绽放,又似夺命音符萦绕。 “唏律律!” 树林中蓦然转出两支人马,一支玄衣玄甲像一团扑面而来的黑色烈焰,一支白衣白甲仿佛一团随风飘来的云海。烈火迅疾而猛烈,云朵飘忽而诡谲。 两支人马一样的凶猛,他们的动作整齐如臂使指,他们的脸上和兵器都带着死寂的冷色。 战马长嘶,万马奔腾,强劲的铁蹄踏在大地上,大地在铁流下剧烈的颤抖,两千铁骑却有万人的气势。 “箭!” 飞箭如雨,刚入一箭之地,两千汉军纷纷张弓搭箭。地上一片惨叫,黄巾军来不及整军备战,甚至还来不及握起武器穿上衣甲,众多的士兵就被漫天的利箭钉在河畔、路边、树上,腾起一片片血雾。 “刀!” 寒刀似林,王黎言出法随,两支千人队又纷纷挂弓取刀,一把把环首刀锃亮光寒,在余晖中反射出一片绚丽的金黄色。马蹄飞过,寒刀落下,带起三尺高的鲜血,头颅、断臂、残肢遗落一地。 转瞬之间,黄巾便如待宰的羔羊,被杀的七零八落,顷刻的功夫就已折损千余人。 饮水的数千士兵,不管是会水的还是不会水的,下饺子一般纷纷跳下河中,在河中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张梁怒发冲冠,一声怒吼“擅逃者死”,奋起一刀将一名逃跑的士兵劈为两段。万余虎狼军和近卫兵在张梁的指挥下纷纷上马张弓搭箭,戈矛高扬,像一股洪流朝汉军冲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数百米的距离眨眼便至。 两股! 不!三股铁流即将相撞,红色的烈焰,白色的云海和黄色的旋风在这一刻即将相撞。 千人如山,万军成海!张梁暗哼一声,区区两千人就敢闯我张梁大营,小看我麾下虎狼军?找死! 看着那逐渐清晰的面孔和森寒的刀剑,张梁面露狰狞,手中长刀就要扬起,陡然间一阵心悸,身子急忙往后一仰,眼中尽是惊疑,额头上冷汗直冒。 一柄大刀毒龙一般,倏地一下从面门上掠过,“啵”的一声,大刀正中身后旗手,一股鲜血如喷泉般喷射而出,大纛应声而倒,飞龙火焰旗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张梁砸了下来。 张梁眼疾手快,躲过大纛一把将身侧的骑士拉下战马,在马背上一按侧身一跃,人已稳稳当当的落在那匹空马之上,“轰隆”一声大纛轰然倒下,自己的那匹宝驹一声悲鸣直接被砸在尘土中。 张梁正暗自庆幸,还未来得及起身,便听得耳边一声长啸,“张梁已死,弃械不杀!”黄钟大吕一般传遍黄巾阵营,前方的黄巾将士顿时大乱纷纷出逃,乱成一锅粥。 抬起头来,只见马上一员大将身着黄衣头围黄巾,胡子拉渣面容丑陋,手中一把大刀寒光奕奕,一点点鲜血顺着刀锋滴下,赫然正是麾下的渠帅高大棒槌高升。 张梁气得钢牙欲碎,长刀高高扬起,猛地从天而降劈向高升:“高升!竟然是你这狗贼!本将军待你不薄,为何敢反我?” “铮!” 两把长刀在空中猛然相碰,火花四溅,金戈声起。 高升一把架住张梁的长刀,喝道:“天下承平已久,你等身怀武略却不思报效国家,反而因一己之私祸乱天下。老子追随你良久,你也只是把老子当成一条狗一般使唤,何曾给过老子尊重! 如今,张角已死,你张梁不过热锅里的蚂蚱,老子一生追求岂能因你而亡?你等能反得天下,老子又为何不能反你?” “狗贼!纳命来!” 张梁睚眦欲裂,一声怒喝,抽出长刀正欲再次劈去,遽然又听得阵前千人高喊“张梁已死,弃械不杀!” 声若洪钟,直贯九霄。 一员将领满身血污从阵前斜里杀了过来,骑在战马上大叫“我军已败,将军快走!”言未落,一道闪电从那人背后穿过,带起一蓬血雾,“砰”的一声插在自己亲兵马头之上。人悲马鸣,那人与亲兵同时摔倒在地,溅起好大的尘泥。 前方人头滚滚,血海飘香;身后旌旗猎猎,金戈如云。 纵是虎狼军与近卫兵俱是黄巾精锐,早已在战火中练出钢铁的意志,可一天的不吃不喝疲于奔命,以及乍闻张梁已死的传言,心中的战意已逐渐消亡殆尽。 面对着王黎和赵云亲率的两路铁骑,他们哪里还抵敌得住。虎狼军化作一群绵羊,任人宰割;近卫兵已成砧板之鱼,肆意屠杀。 王黎和赵云如同两只猛虎,露出狰狞的爪牙,一柄中兴剑,一杆亮银枪,离地上下翻飞,随身左右腾挪,触之即死,碰之即伤。 同时,烈焰和云海两股铁流已然汇合,汇成一股更大更汹涌的洪流,黄色的虎狼军和近卫兵在洪流中纷纷溃逃,逐渐湮灭。 “走!” 张梁一声怒喝,一刀劈翻身前的汉军拔马便走。兵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知道他没有病,但是他麾下的黄巾精锐已然大败,纵使心口滴血,他也不敢再作任何停留。 张梁像一只受惊的麋鹿穿过大阵,越过众军,飞速的奔逃,身后紧跟着的是落败的黄巾和追逐的汉军。 沿着漳河顺水奔逃了三五十里路,汗水也将衣甲浸透,张梁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王黎、赵云收拾完残兵,远远的坠在后面,这该死的高升却一如既往的跟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的目光中不再谄媚,而是一种让人心悸的狂热。 他当然知道这种狂热,在南?的时候,他的大兄眼中出现过;在下曲阳的时候,他的兄弟张宝眼中也出现过;在屠杀汉贼的时候,他和他麾下的将士眼中都出现过。 这种狂热叫做人头,又或者战功! 功夫不负有心人,许是张梁一路亡命的奔跑终于感动了上天,前方拐角处忽地窜出一彪人马,黄衣黄甲红鬃马,为首者手执一把丈余点钢矛,赫然正是屡次劝诫自己的徐二狗。 “将军快走,我来断后!”徐二狗手中的点钢矛马上一挥,数百士兵哗的成波浪一般分开。 张梁不觉大为惭愧,这才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良臣啊。徐二狗虽是屡次扫了自己的兴,但所谓忠言逆耳莫过于此。 高升那狗贼倒是甜言蜜语,句句说中自己的心思,可如今回想起来,却正是高升的点点引诱才致自己掉入汉军的陷阱。自己真是识人不明,若是还能再起东山,定要重用如二狗兄弟之类的忠贞之士。 想到这,张梁又是一阵汗颜,胯下马匹慢了一步,却见高升离自己又近了几分。 “二狗兄弟救命!”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又岂能倒在最后一步之上,张梁看着后方的高升,顿时大急,一声疾呼,就见前方的徐二狗猛然一提缰绳,战马已如利箭一般飞了过来。 “将军无忧,我来也!” 快马如电,一阵寒风掠过,徐二狗已近身前。 张梁心中一松,脸上刚刚挂起笑容,忽觉心中一痛,一条钢矛从胸口插入直穿肺腑,血流如注四处飞溅。抬头一看,蓦然觉得二狗身旁那两人好似愿颍川黄巾渠帅刘辟和龚都,三人的手臂上栓着一条和高升同样的绳带。 血一样的红,血一样的刺眼。 原来如此!张梁喃喃一声,看着悠悠漳河水畔,清幽的月光轻抚着大地,浑身力气忽然散去,一头栽下马来。 …… 张梁死了,死在他的同袍手中,死的静悄悄的,甚至他掉进漳河水中的时候都没有溅起较大的水花。 他虽未身经百战,却已参加了大大小小十数场战役。 可惜,“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他碎的不止有铁衣,还有他的野心和他的命。 第86章 碧血丹心映旌旗,夕阳犹在广宗西 漳河口在激战,广宗城也在激战。 不过,丁大勇的命却还没有碎,在城内叛军的呼应下,皇甫嵩指挥麾下将士内外夹击,广宗城再也没有可仗持的险阻可守,但他依然站在广宗城的核心处,站在这座象征着黄巾一方的县衙大堂中。 他已经很累了,他斩杀了七八名叛军,也砍死了三五名汉军,他的刀已经弯曲,他的血还未流干,他依然还吊着一口气。 他还在等一个人,人公将军张梁。 他是将军的兵,将军未到,他又怎么舍得去死!天公将军已经走了,地公将军还在下曲阳,这座城只有一名将军,人公将军。他相信将军还活着,他也相信将军定能带领他们推翻这腐败的朝廷,实现真正的天下太平! “报旅帅!” 一名亲卫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汉贼在叛徒的接应下已经全部入城,如今广宗城东南西北四门都在汉贼手中!” 看着这张年轻却又疲惫的脸孔,满脸血污,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丁大勇抬起头来,轻轻的拍了拍亲卫的肩膀,问道:“痛吗?” “嘿嘿,不痛!”亲卫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把,咧嘴一笑仿佛万山丛中一朵绽放的彼岸花,“在我阿翁和阿母去世的时候就已经痛过了,如今这点痛,不过是在脸上和身上加几道伤疤吧!” 扶着护卫坐在椅子上,独自站了起来听着城内越来越近的厮杀声,丁大勇心中蓦然一痛,看来自己已经等不到将军了,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化作点点猩红的杜鹃花落在地上。 “旅帅!”众亲卫心中大恸,向丁大勇飞奔而去。 丁大勇摇了摇头自己撑起来,默然片刻,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兄弟们,你们后悔吗?” “不后悔!” “不后悔!” 小猴子和堂上的十数名亲卫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站起来,努力的抬头注视着丁大勇,脸上一道道泪水爬过的小沟。 “不后悔就好,不后悔就好!既然大家都不后悔,那我们就一起坐下来说道说道,好吗?” “可是,旅帅…” 丁大勇摇了摇头,看着门外的点点阳光和那斑驳的影子,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扬了扬手打断了小猴子的话头:“小猴子,我们几万孤军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撑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四五个时辰了,这是我们的意志我们的不屈,也是我们的胜利。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我们已经等不到将军了。如果将军有知,想必也不会责怪我们。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在一起享受一下最后的安宁吧!” “是,旅帅!” 小猴子悄悄的看着眼前这道单瘦的背影,低下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慢慢的站起来,帮着门口和堂上的亲兵拾掇了几张矮凳团团的围坐在丁大勇身边。 丁大勇坐在中间,打量着四周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容,目光亦如这夕阳一般和睦:“兄弟们,这一年来我们随着教主和将军转战冀州四处征伐,像草原上的马儿一样飞奔不停歇,你们可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和家中的亲人吗? 不怕你们嘲笑我,我还记得。我记得我走的那天,也是这般的天气也是这般的落日。我站在村口,看着你们的嫂子抱着我家那臭小子就站在大树下,一道道阳光洒在家乡门前的那棵大树上,也洒在你嫂子的身上,是那么的安宁,那么的平和。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战死沙场或者天下太平后回到家乡,我一定还要再次享受一把阳光。我征战了快一年,那个场景也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 虽然将军不知去向,教主已经仙去,我们也可能失败了。但我却很欣慰,今天和那天一般,又是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落日,我终究又可以躺在这和煦的阳光里了。” “旅帅!” “别哭!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也是我太平道最坚贞的勇士。不管是死去,还是活着,我们都不需要泪水,我们都应该面带笑容从容面对,因为我们都曾经为这个深爱的世道奋斗过!” 丁大勇擦干小猴子和身边亲兵脸颊上的泪水,脸上挂着春风一样的笑容,声音却格外的坚定。 阳光从丁大勇背后的门隙中挤进来,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也映衬的他格外光彩,就仿佛龙抬头那日的张角站在高台上挥舞着长剑的那一刻。 但,丁大勇没有张角的威压,也没有张角的惊才绝艳,他只有和煦,也只有邻家兄长那样的关切和爱护。 小猴子和众亲卫擦干眼泪,紧紧的围着丁大勇,纷纷的讲述着自己的家乡、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妹和自己的爱人。 声音平淡,神态安稳,或许他们也知道,在即将离开之前,能够平和从容甚至温馨的告别这个世界,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门外的厮杀声更加的近了。 …… 夕阳斜照,屋子外忽然静了下来,县衙大门的光线被两道高大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已经见不到几许阳光。 “将军呢?” 丁大勇转过头来,看着门口两人点了点头,仿佛像是遇见几个熟人打招呼一般,声音轻柔的如一股春风,轻轻的吹散了屋中亲卫们刚刚聚集起来的不安和激动。 王黎缓缓走过去,将手中的布袋放置在案桌上,轻轻的解开布袋的四角,一颗头颅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张梁的头颅,不再是城头上假冒的那种头颅,而是真正的张梁。鼻子、眼睛、眉毛、嘴巴和耳朵所有的五官以及面容都是那么的真实,只是脸上冷冰冰的,再也没有任何的笑容。 “将军!” 众亲卫悲痛欲绝,虽然他们已经猜到人公将军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当他们看见张梁的人头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和怒火。 “哐!”的一声,众亲卫手中的刀剑齐齐出鞘,愤怒的指向王黎二人。 丁大勇木然的摆了摆手,轻轻的抚摸着那颗带血的人头,一滴眼泪从眼眶滑下。 希望已断,只有悲哀,发自肺腑的悲哀! 他和天公将军、人公将军他们一起坚持的太平道就这样没落,就这样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 或许地公将军在下曲阳还能再坚持些时日,或许也还有后来人高举太平的旗帜,但是那还和之前的太平大道一样吗?那还是天公将军和人公将军以及自己坚持的太平大道吗! 仇恨?看着眼前断送了他们最后希望的两个人,他好像也恨不起来。广宗城中,冀州境内都是敌人的呐喊声。一瞬间,他甚至已感觉到四面楚歌,举世皆敌。 这个世界总是对妄图改变它的人充满恶意,而更为讽刺的是,他依然善待着这个世界!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享受了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片安宁,何不如就此归去?看着透过两人身影穿透而来的斑驳阳光,丁大勇靠在案桌上,紧紧的抱起张梁的人头就像抱着自己的妻子一般,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立时气绝。 “旅帅!” 众亲卫收回愤怒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旅帅,呼声中虽然带着沉痛和焦躁。但是,他们却都没有再去打扰丁大勇的安详,只是缓慢的靠过来,手中的刀剑顺势一翻插在自己的胸口,身躯依然如朝拜一样团团围在丁大勇四周。 小猴子并没有自尽,他望着旅帅和众位兄弟的遗骸,眼中没有悲伤,甚至也没有怒火。 他徐徐走向王黎,声音坚定而平和:“旅帅给我们说过,纵使这个世界对我充满恶意,我依然要善待这个世界! 旅帅也给我们说过,如果汉军中还有一人可以信赖,就让我相信你!我需要一辆牛车,我要带旅帅和兄弟们回家!” 碧血丹心映旌旗,夕阳犹在广宗西! 王黎点了点头,让人拉了一辆牛车来到门口,看着那一具具脸上挂着死志和安详的遗骸被小猴子放置在车上,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驾着牛车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悠然长叹。 死亡固然不易,活着更加艰难。世上只有胸怀死志的黄巾战士,哪有苟且偷生的太平人! 第87章 凉州名士 时至光和七年十二月,不,应该说中平元年十二月,整个中原黄巾包括广宗张梁、下曲阳张宝在左中郎将皇甫嵩和巨鹿太守郭典等人的尽力剿除之下,悉数已平。 而南阳的张曼成、赵弘、韩忠、孙仲等势力也同样覆灭,只剩下零星的叛军在大汉兵锋下苟延残喘。 为一改光和七年江山之颓废,汉灵帝下诏改元中平。 或许是应景吧,汉灵帝刚刚完成改元,冀州就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雪花满天飞撒,如同一朵朵飘飞的柳絮肆意飞舞,一夜之间便在冀州拉上了白色的帷帐,整个冀州银装素裹晶莹剔透。 高骈曾经诗曰:“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归云楼,冀州治所信都县最高的酒楼,足有三层之高,楼台亭榭连绵相接,画角飞檐雕栋倚云。此时,王黎就坐在这座信都最高的酒楼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樽,遥看亭阁香榭青竹琼枝。 冀州,经过一年的内乱和平叛,张角、张宝、张梁俱已伏诛,新任冀州牧槐里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大力扶持农耕,鼓励商贾,并奏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以赡养饥民。 放下兵戈的黄巾战士在皇甫嵩的感化下,重新握起锄头、镰刀走进田地,曾经战火连天尸骨遍野的冀州大地重现一片生机。 “兄长,那信都令阎忠果不出你所料,昨夜正打算弃官而逃,被云堵了一个正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了酒楼的沉寂,赵云从楼梯口冒出头来。 “安置好了吗?”王黎放下酒樽颔了颔首,见赵云依然面带疑惑笑道,“子龙,你可是有什么疑虑?” “兄长,阎伯敬1既然敢劝大帅谋反,必然也是那幸进之辈,我们私下接触是否不大妥当,或者应该交给大帅甚至朝廷处理是否会更好一些!” 王黎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酒楼外雪地里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商贩以及脸上洋溢着恬静安宁的行人,柔声说道:“长江万里而入东海,黄河九曲终归渤海,殊途同归而已。没有经过认证,你又怎么知道那阎伯敬未必就不是曲线救国呢! 子龙,你看看,这街上商贾小贩沿街叫卖,行人南来北往讨价还价,一片方兴未艾的景象。你能想象得到这些年以来他们对生活的漠然和绝望吗? 这几个月以来,我们随大帅南征北讨,平波才灭卜己,安颍川定广宗,身居军中要职统领上万雄兵,看似风光无限,可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理想吗?” 赵云脸上现出一丝赧色,旋即神色一振,单手捶胸肃然喝道:“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兄长放心,子龙已经知错,再也不敢有须臾的健忘!” “大海不拒细流,故能成其大;泰山不却微尘,故能成其高。我们要想达到我们的目标,就得不断的壮大,就得如大海和泰山一样,不拘江河细流、巨石微尘,尽我们之力保护和吸纳各种人才。 广宗城头的小猴子,他是炽热的黄巾信徒,甚至也可能刚刚手刃过我们的战士,但是他和广宗城守将丁大勇一般,都对这个世界始终充满着善意,所以我们把他给放了。 阎伯敬既然是凉州名士,多有谋略如九旋之渊。劝解大帅也可能只是想有一个进身之阶豪赌一把,并非太平道张角之辈,我等何苦又一杆子把人打死呢?” 见赵云似有所思,王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赵云道:“说一千道一万,终究不如事实说话!走吧,我们也去会一会这个敢劝我伯父造反的阎伯敬,看看他是否如我们说述,也看看他的智略和他的胆子是否相匹配?” 二人会完钞从酒楼出来,走过信都平安大街转入一条小巷,来到一间僻静的院落前,抓起大门上的门环扣了几扣,三重两轻。 门内一阵轻微脚步过后,门扉悄然打开,露出赵野那张熟悉的面孔。 王黎、赵云二人朝赵野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二进堂中。大堂四周周仓、张严、李宽等三五白马义从双手交于后背巍然站立,目不转睛聚焦在堂中。 堂中一人高座,年约三十五六,面容清瘦颧额微耸,一缕山羊胡轻翘颔下,虽是葛布粗麻身陷囹圄却不依旧失风度,一双眼神平静如水,对眼前的局面似是波澜不惊。那人正是前任信都令,以识人闻名于世的凉州汉阳名士阎忠阎伯敬。 看着阎忠端坐堂上,王黎心情似乎大好,一张嘴,脸上就仿佛开了一朵花一般:“伯敬先生,别来无恙乎?” 阎忠抬起头来,微眯着双眼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射声营王校尉。王校尉乃是朝廷两千石大员,博古通今,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身陷囹圄的囚徒无恙乎?” 记得清朝开国宰辅范文程曾说过“承畴不死矣。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还好,这阎忠不像茅坑中的石头那样又臭又硬,还知道吐槽,知道吐槽那就有希望,否则自己只怕是又干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王黎微微一笑,在阎忠身前坐了下下:“伯敬先生这话说的实在是让黎汗颜了。先生乃凉州名士,名动天下,黎不过一介山野武夫却也深敬先生之名,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囚禁先生? 先生学贯古今,想必心胸更是如星辰瀚海般宽阔。黎居射声校尉,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但也算得上是戎马倥偬,自然是来的稍稍慢了些,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你也知道怠慢阎某了?你既敬我之薄命,为何却又将我限制于此?”阎忠冷哼一声,嘴角轻扬,薄薄的胡须桀骜的立在嘴唇上,“明白了,校尉大人乃是皇甫冀州之婿,莫不是校尉大人奉了皇甫冀州之令特来擒于我?” “非也,非也!” 王黎摇了摇头,提起桌上的酒具亲自斟了一樽酒端至阎忠眼前笑道:“此酒甘冽醇香,先生且尝尝,看看味道若何?黎昔年还在邺城之时,便曾听闻先生大名。 先生之气度、胸襟及谋算均高人一筹,而识人之明更是举世无双,天下大概未有能出你之右者。昔日先生见贾文和而异之,谓其有张良陈平之奇。然,今日一见却让黎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之谋算黎尚未察觉,但先生的胸襟和气度黎倒是见识了一二,黎好心营救先生却被先生倒打一耙。由此观之,先生所谓的识人之明恐怕也有些名不符实吧!” 哼,阎忠冷笑一声,长袖一拂傲然笑道:“禾粟需两季,人生待盖棺。贾文和算无遗策,经达权变,有良平之奇志,目前虽仅为西凉一孝廉,但异日必名动天下,你现在又怎知我说的不对!” 王黎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说道:“贾诩贾文和之名黎听说已久矣,黎并非怀疑贾诩之才,而是怀疑先生之能,以先生之才难道看不出我伯父的心思?” “此言何意?” “先生身处冀州,不识皇甫伯父在先,误会黎好心在后,难道不是识人不明吗!” 阎忠一愣,默然半晌,接过王黎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兴致索然,悠悠长叹一声:“朝中豺狼当道,宵小弄权,陛下以支庶而登至尊,由蕃侯而绍皇统。不恤宗绪不祗天命,败德淫靡塞谏任邪;重小人而轻贤臣,上亏三光之明,下伤亿兆之望。 并非我阎某不识皇甫冀州,只是这大汉江山早非昔日霍骠骑、窦冠军马踏匈奴剑扫河西的强汉了,欲重振我九州故国时不我待,阎某只是怕负了这满腔的热血和一身的所学罢了。 阎某出生凉州而牧守信都,然则,出生之地凉州边陲,屡屡叛乱,栖身之所冀州中原,战火连天。阎某看惯了世间生死见多了人世穷途,不过是希望皇甫冀州能够取当今而代之,恢复往日强汉之繁华,百姓之丰足而已。 只是可惜,阎某虽有一腔匡扶社稷的抱负,却无一双慧眼辨人之明珠也,也活该身陷囹圄,落得如此下场!” 看着眼前有些心灰意冷的阎忠,王黎倒是想起历史中的那个名士来。在司马彪撰写的《九州春秋》以及司马光所著的《资治通鉴》中分别记载了这位名士的两件大事: 其一、中平元年,皇甫嵩破黄巾震中原,忠劝其自立以争天下,嵩不从,遂罢信都令亡去。 其二、中平元年,凉州王国叛乱,六年,国亡,韩遂、马腾举忠为首领,忠不为,愤然而死。 当年读史的时候,王黎还觉得这阎忠朝秦暮楚,反复无常,一面劝解皇甫嵩反叛朝廷,一面却又拒绝与韩遂马腾之辈同流合污,还想着此人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现在看来却好像明白了一些。 这位名士忠而不迂,忠天下而非一姓之皇室,在这个年代里,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想到这,王黎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阎忠扫了扫王黎一眼,喟然长叹道:“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因机而发。 皇甫冀州经略北地而治塞外,扫除黄巾而震中原,天下名望归于一人,此时正是智者之机也。时卢植入狱朱儁南下,朝廷三大名将也去其二,若提一旅精兵进逼雒阳,朝中大将如何进烹狗宰羊之辈何足道哉? 可惜,皇甫冀州虽威加海内却忠直迂腐,不以阎某之言为意,而欲为汉室迂腐之臣也。或皇甫冀州已经忘记了太史公所言吧,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皇甫冀州异日必为朝廷所忌也!” “先生之意黎已明白,然则先生以为汉室江山可替乎?” “当然可以,朝局糜烂不堪积重难返,阉宦重臣尸位素餐,皇族天子荒淫无道,百姓黎庶生灵涂炭,可谓天不行道久矣。黄巾贼渠张角不正是基于此因,才得以收买民心差点席卷天下吗?” 阎忠仿佛又回到了昔日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神态,一时间长袖飞舞意气风法,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回过神来,瞧着面前是笑非笑的面容蓦地一惊,迟疑的看着王黎: “难道王校尉你…” “先生莫非以为不可?”王黎点了点头,郑重的向阎忠稽了一礼道:“黎出生并州王氏之门,却起身于辽冀之间。深感战乱之祸平民之苦,皇室门阀据天下之地而横征暴敛,黎民百姓日夜而作却嗷嗷待哺。 太公曰: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如今这天下臣既不贤,君更不肖,长此以往,我汉室江山定将狼烟四起。而匈奴、鲜卑、乌桓等狄夷之辈,眼热我华夏锦绣河山,也势必趁机入侵,届时我华夏大地必然兵连祸结战火不断。 此间众人皆黎之兄弟,俱深受官府之痛朝廷之患,黎与众位兄弟立志存我华夏之元气,开我天下之太平。 然,欲遂平生之志,前途艰辛道阻且长,但黎愿与众兄弟一起为之拼搏厮杀。先生素有大才,且怀一颗爱民之心,先生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看着王黎一众人等眼中坚定的眼神,阎忠闭目沉凝半晌,才抬头来,直勾勾的看着王黎赵云等人说道,“你等可知:如今汉室颓废,却有门阀世家控制着大片土地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一旦踏上此道,将一路坎坷血腥甚至九死一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又可知:自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桓帝及当今陛下先后两次党锢任用大量阉宦闭塞贤路,虽经黄巾之乱,大汉却仍为士子心中正统。异日你一旦举起反旗,你岳父皇甫冀州,伯父王子师等人都将视你若反贼,唇枪舌剑犹如万箭穿心?”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你还可知:你虽身为皇甫冀州之婿,但你并非皇甫冀州。你不过一射声校尉,既无皇甫冀州的民间威望和军中权势,也无其朝中奥援。此时虽为皇甫冀州之机,却并非你的机会。若是你坚持要走此路,你等将要隐忍蛰伏以待时机,这一忍就是数年甚或十数年?” “自然知道!”王黎盯着眼中慨然尔诺,“十年藏锋不出声,一朝出鞘动鬼神!” “好!” 阎忠眼中迟疑尽去,露出一丝刚毅和决绝,抚掌而起快步走到王黎身前拜道:“能够以白衣之身短短两年便手执重兵名震中原,说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青年才俊,也值得让阎某聊发少年狂了!” “先生请起!” 王黎扶起阎忠,将手伸到众人面前,坚定的说道:“先生既然已经允诺,那让我们一起打造一个不一样的天下,开拓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众人相视一笑俯手盖在王黎手上,齐声喝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注释: 1注:正史中未查询到阎忠的字,故取《说文解字》之意:忠,敬也。 第88章 阎忠论势 “主公!却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既然已经决定对王黎效死输忠,阎忠当下也不再含糊,直接改口便问。 王黎扶着阎忠坐下,顺手斟满桌上的酒樽,与赵云分席坐下:“黎虽出生于并州王家,但长期偏居一隅,对朝廷高层及天下大势却知之不多。能走到今日之高位,手掌军中大权,固然有黎往日邺城的些许薄功,更多的则是仰仗皇甫伯父及二伯父之力。不知先生可有教我?” 阎忠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历史之定势。大禹受封夏伯子承其位,废禅让家天下,至夏桀流放南巢病死亭山,前后六百余年。 商汤卧偃师灭昆吾逐夏桀,临商纣众叛亲离生死国灭,又六百余年。而周武王凤鸣岐山至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中原历经四百余年的安居乐业,同样再次陷入三四百年间诸侯纷争的局面,三家分晋七国争雄,内乱不止。 直至前朝始皇帝统一六国,车同轨书同文,才再次建立了一个中央集权的强大国家。我朝高祖刘邦起身亭长,斩白蛇、还三秦约法三章,垓下一役定西楚而君临天下,光武帝舂陵起兵灭赤眉平关东,得陇望蜀一统江山,至今同样四百余年也。 我大汉四百年间,霍骠骑打得匈奴疾呼‘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窦冠军燕然刻石去塞三千里,萧何曹参、窦融陈蕃治国安邦励精图治。 但,创业难,守业更难。自顺帝、桓帝以下七八十年来,我大汉朝便走上了历史的老路。皇室荒淫无度重用阉宦闭塞贤路,权臣嫉贤妒能以家族利益为先,积习益深。大汉再非昔日之大汉,也绝非一人之力可挽回。” 阎忠接过王黎手中的酒樽,眼神中掠过一丝痛惜,接着说道:“如今,门阀高第结党营私,外戚阉宦跋扈专权,地方士族囤田占地,官场日益浑浊。太常刘焉进言: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据百姓以至离叛。可选清明名重臣为牧伯镇守方夏。 于是陛下纳言改制,州牧郡国原监察权更为行政权,从而地方武装合法化,豪强势力极速膨胀。弘农杨氏、辽东公孙、汉中张杨、益州严黄、西凉马韩、江东顾陆等也不再仅仅是把持地方经济的大地主,而是手握重兵操戈一方的地方诸侯。” 王黎和赵云对视了一眼,盛名之下必无虚士,这阎忠果然不愧是凉州名士,几句话便将当下局面分析的清清楚楚。 只是想着阎忠的话王黎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全国山河一片红,偌大的汉室江山竟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立命之所。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一锅烂粥! 王黎叹了口气,闭目思索片刻神思逐渐清明。自己终究是一个坚韧之人,虽然没有那什么金手指,也没有那王八之气,前途也更是艰难漫长,但不是有句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主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 更何况,一个阎忠未必就不能干过一个诸葛亮。 王黎定了定神,睁开眼来,眼神越发的坚定:“还请先生继续细述,黎必听之!” 果然不愧是邺城王白衣,沉稳若定心思坚毅! 瞧着王黎脸上的愁容一闪即逝,阎忠心中暗自赞叹一声,继续说道:“主公出身王家,联姻皇甫世家,并凉两州尽是姻亲故旧,其势稍成。但,主公须知此皆借势也。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主公当效仿晋文公,手执兵权于外,绝不可之身立于朝中。”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说的是春秋时期的一段典故。 重耳的继母骊姬生子奚齐,为了让奚齐当上太子之位,骊姬绞尽脑汁陷害申生和重耳二人。太子申生不愿离开晋国被迫害而死,而重耳则顶着叛国之罪流亡各国,最后回国继位成为了春秋五霸中的第二位霸主。 这个典故,王黎当然是知道的,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阎忠的一片苦心,急忙起身朝阎忠稽了一礼问道:“多谢先生指教!那依先生之见,黎又该当如何?” 阎忠摆了摆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是我等谋臣的本份,主公何须一个谢字!不过,朝中既然不可为,主公何妨学一学那江东顾陆张朱以及凉益马韩黄张,牧守一方土地执掌一郡兵马。调理民生发展经济,招募兵将积攒力量,隐忍潜行厚积簿发。 待兵强马壮粮丰民安而天下大乱之时,火中取栗,引朝中王家、皇甫等世家为奥援,再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远交近攻,兵锋直指天下,则大事成也!” 历史上的曹操起于谯郡,袁绍雄踞河北,孙策争霸江东,刘璋盘踞益州,张鲁传教巴中无不如此。 就连刘备起事之初并无半点世家势力,但玄德公也是先后以结交徐州糜家,荆州刘表,益州严黄张,才成就一番伟业,三分天下。 这就是发展根据地的意思了! 王黎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那么,依先生之意,大汉十三州上百郡国,黎又应当取何处为栖身之地?” 阎忠见王黎从善如流,恨不得立即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灌进王黎脑中:“大汉版图辽阔,按地域共分为司、豫、兖、冀、并、凉、青、徐、扬、幽、荆、益、交十三州。 其中,司州地处中原乃天子脚下,交通固然四通八达,暗培心腹广置党羽却多有不便,就算起事也将面临多角竞力,此地实不可取;豫州钟灵毓秀人才荟萃,但袁、荀、陈、钟、许、曹、夏侯等世家盘根错节千丝万缕,或可为援助却不可取,更不可为敌; 兖青徐等地并无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一般的世家豪族,反而物阜民丰,相对而言更胜豫州一筹。但兖青徐之地虽然富足,其士兵也必然恋栈不去,若是征战天下恐难为后继; 荆扬水兵冠绝天下,于陆上却难于争雄;交凉幽三州民风彪悍,西凉大马横行天下,但终究离中土太远,土地广种薄收资源匮乏,政治和经济上更是缺乏相应的支撑; 本来在我的心目中,并州或可算得上一处好的根据地,其资源并不贫乏,骑兵也仅西凉可匹敌,可惜主公乃并州王家人氏,按我朝三互法,主公不得家乡为官;因而,主公也仅余冀州郡县可取也。” “冀州真的可取吗?”王黎想了想,觉得阎忠的分析简直就是入木三分,不去当后世军事栏目的嘉宾实在是浪费人才,但想想仅剩下一个冀州却又觉得不太心甘。 阎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古博弈便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冀州处于大汉之金角,却不与异族接壤。其利有三,足以支撑主公安心发展以征天下。 其一、冀州濒临司、并、兖、幽、青五州,乃兵家四战之地。坐镇冀州北可伐幽州,东可进青州,南下司兖,西御并州,进可攻退可守,远交近伐,此为兵利也。 其二、冀州刚经战乱,正值百废待兴方兴未艾,主公原为魏郡贼曹掾,白衣银狐声名远播满州尽知,此时若为一郡之首,于主公声望大有增益,此谓之名利也。 其三、冀州虽经黄巾之乱,但因皇甫冀州和主公之故,冀州子弟并未伤筋动骨根基仍在。且,经黄巾一事,冀州子弟人人下马为民,上马为兵,比起江南州皆盛,此为兵利也。” 阎忠顿了顿,接着说道:“还请主公务必早日与皇甫冀州提及此事,忠愿为主公出筹划策经略一方!”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王黎点了点头,喃喃一句。 阎忠顿觉眼前一亮,正待说话,却见王黎抬手轻轻往下一压,已霍然起身,和赵云同时一声怒喝:“何方宵小,胆敢窥伺!” 枪剑同出,如一条长龙伴着明月劈刺在屋顶之上,瓦砾横飞,屋顶顿时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屋顶冷风习习,白雪飘飘。 阎忠眼前再一晃,王黎二人亦如猿猴般攀上屋顶,消失在眼前。 第89章 皇甫大舅哥 跃上屋顶,王黎、赵云二人站在屋顶极目远眺。 一方白色的世界映入眼底,白色的瓦,白色的墙,白色的树木琼枝,绵延不绝,除了屋顶上有个三尺见方的瓦楞并无半点积雪外,其余地方尽是两三寸厚的雪被,哪里还容得下其他颜色? 甚至,一平四整不见半只脚印! 显然,此人也在此处听上了好一阵子,否则屋顶上那三尺余长宽的瓦楞为何没有半点的积雪?而且,此人的武功也恐怕也绝对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了,至少那手踏雪无痕的轻功,王黎就自愧不如。 王黎虽是焦急,却并不慌张。 他知道此人就在这附近,他也知道此人一定还隐藏在某个角落,这天下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逃脱他和赵云的速度及反应的寥寥无几,这人肯定不再其中。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是皇甫嵩的女婿,疏不间亲的道理他一直都深刻于心。 王黎拍了拍赵云,二人干脆盘膝坐在屋顶看着洋洋洒洒的大雪和冰雕玉琢的世界,气定神闲。 天,越来越暗,风,越来越急,雪,越下越大。 不及半个时辰,二人身上已落满皑皑白雪,仿佛两尊不动菩萨一般。 蓦地,稍远处一棵大树恍似弹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树洞里的松鼠蹦跶了一下,还是琼枝上的雪鸮(xiao)相互打闹了一下,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雪块轻轻的从树上跌落下来,悄悄的没入大雪之中,在这方冰雪的世界中,显得那么的平常,那么的不起眼。 可是,在有心人眼中,那就是不平常。 这以往热闹异常的巷陌里怎会有松鼠和雪鸮呢? 风未动,树未动,屋顶上的两尊不动的菩萨却动了,王黎和赵云二人在瓦楞上一踮顺风而下。 中兴剑出鞘,亮银枪在手,一弯弧光如满月,一道银辉似蛟龙,蛟龙怀抱满月,明月常伴蛟龙,砰地一声,一枪一剑正中树干。大树枝折叶落摇摇晃晃,白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 一道白色的人影一声长啸,蓦然从树冠中剥离出来,远远的落在雪地上。 只见那人浑身上下一片素白,白色的毡帽,白色的狐裘,手戴一双白色的手套,甚至只露出的眉宇之间也落满白雪。 王黎冷哼一声踏步上前,厉声喝道:“阁下何人?竟敢偷听我等谈话!” 那人一声怪笑,仿佛雪地里的雪鸮,双眼冷冷的看着王黎:“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当是白衣银狐、常山赵子龙和新都县令阎伯敬的谈话吧! 常说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见面不如闻名。素闻白衣银狐忠君爱民,是个了不起的汉子,谁知道这白衣银狐暗地里却暗藏祸心,私通反贼密谋造反。这消息若是散播出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闪瞎了狗眼?” 王黎双目一凝,目光紧紧的锁在那人身上:“我和太平道打交道的时候,曾听他们说过一句话,只有死人最值得信赖!阁下如此光明正大的将偷听之事讲出来,难道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怕?笑话,我这辈子还没有怕过谁!”那人傲笑一声,突然一愣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变朝远处扫了一扫,神情有些讪讪,搓了搓手说道,“废话真多,要战便战吧,这里这么冷,早点打完我要回去烤火呢!” “切!还想回家烤火,王某就怕你今日来得去不得,不如直接将你架在火上烤了得了!” “哈哈,烤我?不是我吹牛!我之轻功冠绝天下,踏雪无痕,你能捉住我?若不是我特意在此等你,你此刻还能够看得见我吗?我这人最是公平不过,若是你白衣银狐怕我将消息散播出去,你也毋庸太过客气,不妨直接与我打斗一场,等你胜了我自会与你细说!” 这特么的是谁啊?这么极品,只怕和那小月月有得一拼! 王黎气得双肩抖动,忽听赵云轻轻一咳,斜眼瞥去,只见赵云悄悄向那人身后的大树指了一指,原来那树干上竟缠着一条钢丝一般的白色细丝,在风雪中微微飘动。 若不是赵云心思犀利,只怕自己也被他瞒了过去。 哼,原来如此,整日打猎,今日却差点被燕啄了眼!装神弄鬼的东西,特么的还你真以为你是铁掌水上飘,踏雪无印痕呢!今日不将你揍得连隔夜陈饭都吐出来,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王黎心中一冷,手中的中兴剑斜斜的指着那人:“既然阁下强烈要求,那王某今日就满足你!” 白衣人见王黎长剑出鞘,嬉皮笑脸的表情已悄然消失,脸上露出一副凝重的神色,这一刻他已不再是浪荡不羁的游侠儿,而是一名宗师级别的剑客。 他的手很稳,右手只是轻轻一抖,一道弯月就从身后腾起,金戈盈耳。 白雪纷纷,漫天肃杀,西风卷起半空飞雪。 风未至,雪正扬。白衣人剑已出手,洁白如玉,破风断雪,仿佛利箭一般乍现眼前。 王黎一声冷笑不退反进,几个游龙步疾闪,中兴剑在雪地上一拖一卷一挑,一蓬雪花落在白玉剑上怦然炸开,中兴剑顺势搭在白玉剑上,直刺反撩,已随身贴近那白衣人,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 这才几日,兄长的这一手剑术越发的变幻莫测,若是没有七八十回合,只怕是云也难以压制了。赵云一声赞叹,收回手中的亮银枪背负在背上,放下心思跳将开去,遥遥的看着雪地里二虎争斗。 白雪纷纷,梨花朵朵。王校尉掌执中兴剑,剑气森寒;白衣人手握白玉剑,剑影随行。中兴剑出鞘,一剑西去落飞雪,雪分六瓣,瓣瓣惊魂;白玉剑在手,一剑东来现梨花,花有五枝,枝枝泛冷。 端的是:纷纷白雪绕狐裘,朵朵梨花护白衣。 两人斗了约莫三五十个回合,只闻场中“铮”的一声,中兴剑一磕一搭,一股大力猛的直贯剑锋,白衣人单手拿捏不住,白玉剑翻飞落地,王黎中兴剑一出一收,稳稳的落在白衣人脖子之上。 “阁下,还有何话可说?” 白衣人哈哈一笑,手指轻轻搁在中兴剑上:“何话可说?要说的话那可多了去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不过光天化日之下,王校尉莫非还真敢杀了我不成?” 帅不过一刻,又开始嬉皮笑脸了。特么的,难道刚才白衣人那副宗师模样只是幻觉? 王黎冷哼一声,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双眉一挑:“按阁下的意思,是怕我手中的中兴剑见不得血?” 白衣人傲气的点了点头:“要不,王校尉你与我赌上一赌,看看你是否敢杀了我?” 是吗?你特么的是谁啊?哪里来的自信?《鹿鼎记》中茅十八曾说过: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你丫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你以为你是武藤兰,呃,陈近南啊! 看着白衣人那一副好像自己欠了他一百吊银子肆无忌惮的面孔王黎心中就隐隐来气,暗哼一声,手中稍稍用力,中兴剑剑气微露,逼近白衣人的脖颈。 不好,貌似玩大了,话说王黎你这厮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白衣人直觉脖颈一阵冰冷,汗毛倒竖寒意刺骨,暗叫一声,一把拉下头上的狐裘毡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 但见那人:两道直眉似利剑,一双黑眸满风情,玉面清容,鼻梁高挺,颔下髭须稀稀朗朗。正如宋玉笔下的《登徒子好色赋》中所记载的那般: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王黎仔细的打量着此人,明明此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但此人却给自己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甚至和自己心中那人竟有渐渐重合在一起的趋势,顿时觉得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特么的,果然好奇害死猫啊,刚才怎么就没有暗下狠手呢,怎么偏偏就让他扯下毡帽了呢,这下可不好处理了! “是不是现在特别后悔了?后悔没有直接一剑劈死我?”白衣人看着王黎的表情,开心的大笑起来,“王德玉,王校尉,现在后悔已迟了吧?没错,我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皇甫灵儿的兄长,雒阳城中第一美男,大汉朝的宋玉,皇甫坚寿是也!” “吧唧”,身后寂静的雪地中突然一声脆响。王黎和皇甫坚寿循声瞧去,只见那一向云淡风轻沉稳自若的赵子龙已在雪地中摔了一个四仰八叉,目瞪口呆的看着王黎:“兄长,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如假包换!”皇甫嵩得意的点了点头,旋即面色一变,愤怒的看着赵云说道,“赵子龙,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身份还是在质疑我英俊不凡的外表?” 赵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王黎身边,眼中满是不信,这极品男竟是皇甫坚寿,皇甫将军的亲生儿子,灵儿的嫡亲兄长?开什么玩笑! 别说赵云不信,就是王黎也是一副便秘的神情。这丫长得与灵儿一般无二,说他不是灵儿的兄长,自己肯定不信,可若是说他是灵儿的兄长自己更特么的不信。 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好竹出歹笋吗,可惜了大汉一代名将皇甫伯父那强大的基因! 看着皇甫坚寿得意洋洋的表情,一股恶心从胃部直窜了上来,王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中兴剑哐当一声掉在雪堆上,砸起好大一个坑。他没有将皇甫坚寿的隔夜陈饭打将出来,自己的隔夜陈饭倒是差点吐了出来。 这丫是自己的大舅哥! 第90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朝中人 果然是碰不得,动不得,更加杀不得! 王黎苦笑一声,上前拾起中兴剑,默默的插入剑鞘中,上前稽了稽首:“兄长,你不是在京都陪着伯母吗?你来此处作甚?” “德玉,你叫那么亲一会怎么好意思动手啊?”皇甫坚寿哈哈一笑,见王黎闻言一滞,又抱拳示意,一把将王黎拉到一旁,“得了,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愚兄知道你不耐那些,和愚兄也有得一比,不然愚兄也不会整里装神弄鬼,吊儿郎当了!” 呃?闹了半天,感你这极品也并不是天生的,只是为了省却麻烦而已!王黎青筋直冒,一条黑线从额头一直画到眼角。 见王黎双眉都快皱成八字的样子,皇甫坚寿怪眼一翻:“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大汉朝一代名将皇甫义真的儿子竟然是这副鬼德行?别解释哦,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愚兄虽然剑术于你是弱了一点,但这一双眼珠子可是擦得透亮的!” 哎,这大舅哥还能再雷人一点不! 王黎摸了摸额头,哭笑不得的看着皇甫坚寿:“兄长,小弟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解释,小弟只是想说你这样子也太极品了吧!” “对!这才像那个敢作敢为、气得你家老岳父直跳脚的好汉子嘛!”皇甫嵩猛地在王黎肩上一拍,疼的王黎直咬牙,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昔你在京中之时,正值愚兄外出,而未能及时一会,今才算是我俩的第一次见面,愚兄有几句话想与你说道说道!” 见皇甫坚寿突然一本正经下来,王黎竟然有些不太适应,半晌才反应过来,拱手说道:“还请兄长吩咐!” 皇甫坚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皇甫世家一族将门世家,灵儿乃是愚兄的胞妹,自然也继承了皇甫世家的风格,自幼便是不红装武装,京中男儿每每提及多是头疼。 闻你文韬武略心怀百姓,既能折服吾家的小烈马,又敢顶撞你未来的外舅而面不改色,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郦弟谈及你之时也多是信服,因此愚兄才一时起意,从雒阳赶至信都与你一会。” 说到这里,皇甫坚寿又是止不住的一阵跌笑:“老头子在家中说一不二,总是说没有人敢违背于他,如今自己看上的女婿却偏偏当面顶撞,愚兄真想看看老头子当时的表,一定是精彩极了。” 精彩极了? 这大舅哥究竟是来看妹婿的,还是想让我再给他讲一讲自己曾当面顶撞自家老头的故事啊!什么毛病?你可知你这一时起意给我捅了多大的麻烦,我是该将你架在火上烤了还是该将你杀人灭口? 王黎白了皇甫坚寿一眼,皇甫坚寿已经收住笑声,欣慰的看着王黎,肃然说道:“愚兄知道你是一个主意方正的人,你也不用太在意愚兄。如今大汉朝风雨飘摇,内有豺狼当道,外有猛兽窥伺,想打主意的也不止你一个。 昔愚兄在雒阳之时,在街坊中多曾听得陛下荒诞不羁,譬如内廷逗乐,譬如宫中行商贾之事。但毕竟事关陛下,而三人成虎的 道理愚兄也深知,嘴巴两张皮,随说随改意,因而本来是不大信的。 但我家老头和你二伯父教导我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于是我和你大兄王省之结伴外出,访司州各地见往来行人,这才深知民间疾苦,宫中传闻之事只怕也做不得假。 我皇甫世家居然效忠的是如此的皇帝,愚兄深感失望,也更为我家老头心寒!所以一路所见也好,道听途说也罢,不管是真心为这黎民百姓做点事,还是沽名钓誉占山为王,愚兄都不想再去理会些什么,这世道纵使再乱与我又有何干系!” 最后一句话皇甫坚寿说的可谓是斩钉截铁,可是言语中却带着浓浓的悲哀,这是对当朝者的不满,也是对天下百姓的无奈。 王黎拍了拍皇甫坚寿的肩膀,一时无语,这两件所谓的灵帝轶事他岂有不知之理? 内廷逗乐说的是:灵帝初时,宫中无驴,有一小黄门献四驴入,灵帝大喜,甚之,甚或亲自cao)持驾驭。京中官僚士大夫纷纷群起效仿,以至雒阳一时驴贵。后,灵帝兴趣索然,逐渐厌之。遂有宦官为博灵帝一笑,牵一犬戴进贤冠穿朝服配绶带,大摇大摆上朝进。灵帝见之果然大悦,亲笔提书:好一狗官!群臣皆愤。 而宫中商贾则说是:灵帝初,好学商贾,遂建造街市、市场、商店于后宫。令宦官、宫女和嫔妃扮商人及行旅,自己也参与其中。宦官、宫女及嫔妃手脚不干净者,则悄然私吞其物,以致宫中奇珍异宝多经宦官、宫女及嫔妃之手流落于宫外。 但,大舅哥说的这两件事固然荒诞不经,王黎却知道与后面的这一件事比起来,那也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中平三年,距此还有两年的时间之后,这哥们儿引雒阳之水在西园建了一大大的泳馆。当然,与后世中不一样的是,别人泳都是自己泳,这哥们儿却是直接命令众宫女和其一起泳,在泳馆中来回穿梭其间,欣赏着水下的波涛汹涌,整里不亦乐乎。 其思想简直就是跨了十个世纪的超越啊,如果说张角的致太平可能还是来源于后世的话,那么,这哥们儿绝对就是引领后世泳潮流的领军人物! 这就特么的是大汉雄主光武帝的嫡系子孙,统御大汉万民的一国之主! 恩?这话好像扯得有点远了! 看着皇甫坚寿脸色黯然,王黎叹了一口气:“兄长,既然你也知道陛下荒诞不羁,实非万民之福,那你干嘛还要抱着朝廷的臭脚不放,为何不与小弟一起另辟捷径,重新打造一个国泰民安的新秩序呢!” 皇甫坚寿翻了一个白眼仁,白了王黎一眼,王黎的那点小心思皇甫坚寿岂能不明白,以皇甫世家如今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只要祭出皇甫世家的大旗,天下群雄响应者必然无数。 见王黎神讪讪,皇甫坚寿轻轻拍了拍王黎,长叹一声:“速则不达啊,德玉,你可知我皇甫世家傲然屹立朝廷的缘由?你又可知为何我家老头死死抱着灵帝的臭脚不放? 德玉,非不想而实不能也。高祖父度辽将军,曾祖父扶风都尉,祖父雁门太守,叔祖父同样也曾先后担任度辽将军与护羌校尉,封寿成亭侯,而我家老头也就是你岳父,如今也做到冀州太守槐里侯。你说,让他们不为这个朝廷尽忠,何以堪! 我皇甫一门数代子孙为国尽忠,老头子及众位叔父也皆是大汉之忠臣,愚兄固然不愿如父辈那般再参与朝中大事,但也不愿背叛家族和朝廷,与老头子和一班叔父为敌,以免老头子伤心。 因此,愚兄的一腔血也只能寄山水,平时里装疯卖傻赏赏风花雪月。虽说与我皇甫世家不成体统,却也终究聊胜于无,平生不至于虚度。” 果然,说出来都是泪!这算不算得上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另一种版本啊!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朝中人! 难怪历史上的皇甫嵩一辈子忠于汉室,但皇甫坚寿却与大汉国贼董卓交深厚,不但是其座上之客,就连后来皇甫嵩下狱后也是皇甫坚寿从董卓手中救出来的。 看着那放dang)形骸,落拓不羁的行事风格,谁又能知道皇甫坚寿那具风的外表之下竟然是一颗如此敏感和深沉的心! “兄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王黎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也只是感慨了一句。 皇甫坚寿蓦地哈哈一笑,仿佛变西洋戏法一般,脸上再度浮现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怎么?德玉可是想劝劝愚兄?愚兄乃是雒阳城中有名的豪杰,岂是那惺惺作态的小儿辈,哪里还用得着你来开导!” 王黎一懵,一口气堵在喉咙上,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脸色也变得太快了吧!自己就如同坐在过山车上一样,心那个忽上忽下跌宕起伏,与这大舅哥多说上两句都如坐蜡一般。罢了罢了,咸吃萝卜淡cao)心,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的哪门子忧啊! 果然,一眨眼功夫,皇甫坚寿的脸色又再次发生了变化。 皇甫坚寿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一间民房,那房顶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棉被,将心中的块垒一吐而尽,凝声说道:“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德玉,你这句话简直就是说到愚兄的心头上,我皇甫一门与朝廷间的大事愚兄也不愿多想,但是愚兄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德玉能够答应!” “兄长有何事尽管吩咐,若有差遣,黎无不照办!”王黎见皇甫坚寿满面愁容语出至诚,不由扼腕长叹,有特么你这么作弄人的啊,你丫是属变色龙的吗? “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王黎恨不得立即将皇甫坚寿一脚踢到太平洋去,神色间却格外的凝重真诚,点头说道。 皇甫坚寿斜视了王黎一眼,重重的跺了一下脚,肩膀微动,白玉剑脱手而出如闪电般掠过半空插在树干之上。剑柄巍巍,剑穗飘舞,惊起一树的雪花。 “那就好,愚兄别无他愿,惟愿你永远善待灵儿!” 第91章 多情只有庭院雪,犹为离人舞梨花 灵儿? 灵儿是我媳妇,谁的媳妇谁心疼,这还要你说! 王黎还未点头,却见皇甫坚寿已经转过来:“你所图甚大,愚兄能力有限,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却也可以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只不过,你自己惹的祸事还得你自己去解决!” 祸事?这特么又哪儿来的祸事啊,我的大舅哥,你特么的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王黎的双眉直接垮了下来,侥幸的看着皇甫坚寿:“兄长,你的意思该不会是灵儿已经知道了吧?” “聪明,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皇甫坚寿打了一个响指,朝远处努了努嘴,接着拍了拍王黎说道,“德玉,你果然不愧是我皇甫世家的女婿,愚兄很看好你哦!” 我要你看好你妹啊!呃?你妹就是灵儿,呸呸呸! 王黎吐了一口唾沫,一张脸都快挤成苦瓜了:“兄长,你可别瞎说,你来信都这才多会,灵儿又怎会知道呢!” 皇甫坚寿一听仿佛打开话匣子一般,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哈哈,德玉,你这可就少见多怪了。愚兄就只有灵儿这么一个妹妹,从小便是我皇甫世家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谓是万千宠集于一。 愚兄当年在雒阳城内也算得上是三教九流里面兄长的典范,愚兄去那,自然是灵儿也跟着去那!你想想,愚兄前来信都看你,灵儿又怎会不跟来呢? 你和子龙从归云楼出来,我们俩就一直远远的坠在你们后。你们进入屋内之时,也便是我们俩翻上房顶之际……” 话未落地,就听见旁一声暴喝“子龙,拿枪来”,皇甫坚寿一惊,急忙从王黎旁跳开,双手一搓,神讪讪的看着王黎,“德玉,有话好好说,你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灭你妹啊! 王黎哭无泪,还真是了狗了,我那岳父威风凛凛的怎么就偏生了你这么一个二货呢,还真把自己当成济公活佛,潇洒人间走一回不成! 难怪屋顶上那方无雪的瓦楞足足有整整一个平方米,就皇甫坚寿那个板怎么能遮的下?又不是躺在屋顶睡大觉!哎,大意了,以为在信都自己的地盘上不会出错,并未刻意去掩饰自己的行踪,结果活脱脱的走出来两个“细”! 这才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王黎长吁了一口气,皇甫坚寿这才讪讪的走了过来,面含赧色的对着王黎说道:“是,这事确实是愚兄考虑的不周,但愚兄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想到你们会在私底下狼狈为…” 王黎一个眼神丢过去,皇甫坚寿硬生生的将那个“”字吞了下去,搓了搓手接着说道:“德玉,愚兄知道对不住你,今天就我这两百多斤交过给你了。不过,灵儿哪里还是需要你去好生解释一番。 你知道,灵儿现在的一颗心全都维系在你的上,偏偏你又打算违背老头子的意愿,她夹在你们俩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心结也只有你能解开! 当然,愚兄虽然对不住你,但是这祸事的源头终究是在你这里。既然是你惹出来的,那就劳烦你自己去解决吧!”说完,皇甫坚寿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站在王黎侧,打死也不再多说一句。 王黎看着皇甫坚寿,恨不得立即将他那张英俊的脸孔打一个桃花朵朵开。 这丫怎么就敢说是灵儿的嫡亲兄长呢,还能要点脸不?灵儿还在伤心呢,一转手就把我给卖出去了,还要把那两百多斤交给我,交给我干啥,又不是杀猪过年! 不过,他终究是自己的大舅哥,他说的也没有错,根由确实都在自己这里。王黎一脸苦涩的点了点头,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皇甫坚寿顿时好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般,脸上的那点不好意思一瞬间就飞到爪哇国去了,一个箭步跳将起来,朝着数丈外的那间民房大声喊道:“灵儿,你过来吧!” 虽然早已猜测到灵儿就在附近,可是听着皇甫坚寿的喊声,王黎的那颗心又开始经受折磨,脑袋也隐隐作痛,感觉比刚才好像又大了几倍。 娘的,今天出门真的没有看黄历! 不远处那间民房的窗户已然打开,灵儿一头青丝别着一只蝴蝶流苏散落在双肩上,清颜白衫,外着一件淡黄色的狐裘,仿似雪中的空谷幽兰一般侧坐在窗前。 苏轼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灵儿没有梳妆,已好似刚刚泪落千行,明眸通红双眼微肿。虽然依旧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体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此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你愿不来,那我就过去吧! 王黎叹了一口气,收起长剑缓慢的走到窗前,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半晌才说嘴里憋出几个字来:“灵儿,你都知道了?”那声音宛如久旱地里的庄稼苗一般,干涩无力。 灵儿点了点头,一滴晶珠划过眼角。 王黎叹息了一口气,喟然道:“灵儿,勿怪愚兄,只因此事事关重大,愚兄也不知道如何和你提及,这才打算瞒过你的。当初愚兄在邺城的时候,见惯了世间的苦痛,看多了老百姓为了一碗稀粥卖儿卖女,心中不忍,这才萌生出这个念头的! 如今这天下,朝局糜烂豺狼当道,黎民百姓水深火。要想老百姓过得舒服,愚兄也就只能向老天借一臂之力,搏上一搏。你当知愚兄也并非那种意谋反窥伺国器之人,但愚兄既然生于此时,就不能辜负上天之意,任由历史的车轮按既定车辙继续前行。 愚兄所做的一切,不为恋栈权位,也不为名达天下,只是想着尽量的保留我炎黄子孙的元气,在翌异族入侵之时能够让我炎黄子孙依然能够屹立在这民族之巅。你知道吗!” “灵儿不知道,灵儿也不想知道!”灵儿的眼泪哗的一下,如瀑布般飞涌出来,很快的就在灵儿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溪流。 这小妮子太委屈了! 王黎手足无措的站在窗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灵儿的长发,也很想从窗口跳将进去借给灵儿一个宽厚的肩膀。 灵儿却已从窗台上一把抓过王黎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又捧着那只大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双眼朦胧的看着王黎,丹唇轻吐,声音空空dang)dang):“兄长,你说的那些大事灵儿不懂,灵儿只是一介女流,关心的不过是至亲之人和家常之事。 灵儿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兄长,你当初之同意这们亲事,也是因为阿翁吗?” 得,说好的女中大丈夫呢,说好的胳臂上走马呢!现在摇一变就成了女流之辈?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耍赖的一面! 王黎摸了摸灵儿的脸蛋,擦了擦灵儿眼窝中的泪痕,苦笑一声:“愚兄说不是,你会信吗?” “会!” “真的?” “真的!” 真的相信就好?! 王黎暗中舒了口气,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灵儿:“灵儿,愚兄不善言辞,平素与你交谈也很少谈及我们之间的事。你既然问到愚兄这个问题,那么愚兄也想问你一句话,你还记得愚兄当在京城时和伯父说过的话吗?” 灵儿痴痴的看着王黎,音若雏鸟,莺声呖呖:“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 王黎点了点头:“是的,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灵儿,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吧,一场林间的相遇,让愚兄认识了你,也喜欢上了你。与你是否是伯父的女儿,或者是什么金枝玉叶,还是小门小户的女儿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愚兄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你!” 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悄悄靠近的皇甫坚寿撇了撇嘴,这还叫做不善言辞?傻妮子,男人说的话你也信?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王黎的那张嘴! 灵儿却仿似骤然活过来一般,一双眸子中又有晶莹亮起,一缕神采在眼底一闪而逝:“兄长,假如灵儿希望你放弃现在的事,灵儿愿与你远走高飞,从此男耕女织不再过问这世间之事,你愿意吗?” 啊?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看来灵儿还是担心自己有朝一会与伯父对敌,这件事终归还是绕不 过去啊! 王黎苦涩一笑,叹息了一口气,指着巷陌中的积雪说道:“灵儿你可知这下面是什么?” “积雪!” “不错正是积雪,可是积雪的下面呢?“ “积雪的下面?” “嗯,积雪的下面你就不知道了吧?愚兄告诉你,这积雪的下面是原来的巷陌,也是原来的沟、下水渠。巷陌中杂草乌苔,沟里污泥老鼠,原本是污秽之地。可是,现在一场大雪就将这些肮脏的东西覆盖在下边,人们眼中再也看不到它原来的本色,看到的只有皑皑的积雪和那洁白的世界。 而今的大汉朝看上去就像那白雪一样,太平道已然覆灭,三张授首,但是,杂草就是杂草,污秽依旧污秽,朝中的气象并未有丝毫的革新,贪腐之风依旧盛。 《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达则兼济天下。愚兄自问算不上什么达者,可是灵儿,你说此刻愚兄能够独善其吗? 好男儿志在四方,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有些事愚兄不会做,有些事愚兄必须做,哪怕到头来头破血流,哪怕到头来一场空!” 王黎徐徐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愚兄知道你和兄长一般,不愿意与伯父对立,你夹在伯父与愚兄之间确实非常为难,愚兄都能理解。但是,你放心,愚兄保证今生绝不会与伯父为敌!” “兄长,你确定不会与阿翁为敌吗?”灵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彩,转瞬又黯然下去,“可是兄长,如果你一旦举事,阿翁必然会现在朝廷一边,到时候灵儿又该怎么办?” 王黎叹了一口气,虽说在西汉董仲舒在《秋繁露》中就已经提出了“三纲五常”,其中就有夫为妻纲之说,但一则灵儿此时尚未过门,二则灵儿敢敢恨完完全全的一个新时代女青年,三则王黎毕竟拥有一千年以后的思想,又怎舍得将那些所谓的枷锁在灵儿的头上。 看着庭院中的落雪,王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中平六年,灵帝薨逝,董卓乱朝,十八路诸侯讨伐董贼,大汉至此分崩离析,眼前顿时一亮:“傻丫头,你只需做好你自己便是!愚兄与你起誓,愚兄绝对不会亲手颠覆大汉!” 灵儿抬起头来,一双柔荑香汗微出,声音异常的颤抖:“兄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此一来,你便要再等愚兄个三五年,你愿意吗?” 灵儿如释重负,霍然抬起头来,轻轻擦拭掉眼下的晶珠,紧紧的握住王黎窗沿边的手,坚定的说道:“愚兄,你愿意为了灵儿改变你的想法,灵儿愿意等你!不要说三五年,哪怕就是一辈子,灵儿也愿意等你!” 额,貌似灵儿会错了意?王黎苦笑一声,呆呆的看着窗前那张笑颜。 …… “兄长?” “恩?” “灵儿要走了,让灵儿给你跳一支舞好吗!” “嗯!” 雪花落,梨花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漫天的落雪仿佛千万朵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飘落地上,又似多的天女不忍人间的别离,轻轻的抖动着白纱,飞舞人间久久不愿离去。 皇甫坚寿背靠着大树手捧长笛,一曲高山流水吹得宛转悠扬,如高山清泉,似林间黄鹂,幽雅而轻快。 灵儿曼妙的姿软如云絮,柔若无骨,轻盈的如同一只燕在树下、在雪中来回穿梭。白色的深衣和淡黄的狐裘在双手的挥舞中时而如一条直线怦然炸开,时而如一条银蛇陡然回转,时而似花间的蝴蝶展翅飞,时而又似深山的明月清韵空灵。 裙裾飘飘,步步生莲,那仙女凌波一般的舞姿深深的印刻在巷陌中。 天色渐晚,天空也越来越昏暗,雪却越来越大了。 伊人已经飘然远去,王黎依然不愿离开,只因,庭院中还残留着那纤细的脚印和芬芳的清香。 多只有庭院雪,犹为离人舞梨花。 第92章 凉州乱起 折柳亭,又名别离亭,乃是冀州清河国贝丘县城西三五里处的一座凉亭。 折柳亭不过十来个平方米,但修葺的格外古朴典雅,脚踏清河依山而建,粉砖青瓦飞檐立柱。亭子四周柳树、青竹掩映其间,正如王羲之在《兰亭序》中所述一般,“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王黎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了,上个月送骑都尉曹cao)赴济南国相的时候来过一次。只是没想到,不过才过去短短一个月,自己又再一次来到这里。 时已至中平二年三月,这一大早,王黎就已经来到折柳亭。折柳亭外柳条飘飘,凉风习习,亭内二人对坐,后跟着数人,氛围稍显凝重。 虽然王黎已在折柳亭,但他并不愿去做这折柳送别、附庸风雅之事。他面前坐着的既不是什么吟诗作赋的文人客,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红颜佳人,而是当代赫赫有名的将军,左车骑将军槐里侯皇甫嵩。 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将军,王黎便发自内心的尊敬,这是大汉朝中最纯粹的军人,最纯粹的忠臣,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为了大汉朝的安危,仿佛消防员一样一年四季都奔波在灭火的路上。 王黎沏了一杯茶,捧到皇甫嵩面前问道:“伯父,战局已经如此糟糕了吗?您在冀州还未满一年,朝廷就要调您再征沙场?” 皇甫嵩接过茶,朝王黎点了点头:“去岁十一月,北地、安定、金城及陇西罕等地羌人作乱。湟中义从胡前往剿灭,至金城令居之时,北宫伯玉、李文侯率湟中义从胡投敌。” 湟中义从胡,既湟水流域小月氏和卢水胡人一部。章和二年,邓训任护羌校尉,收养湟中月氏、卢水诸胡中少年健勇者以为义从,称湟中义从胡。 皇甫嵩饮了一口茶,面色凝重接着说道:“羌人遂奉二人为将军,劫持了凉州督军从事边章、凉州从事韩遂,拥军数万出兵金城郡,斩杀太守陈懿及护羌校尉冷征。 三月初,边章被举为叛军首领,打着‘清君侧、诛阉宦’的旗号,挥兵南下直寇三辅,侵bi)陵园。” 历史中的凉州之乱王黎当然知道,最初不过是由北地、安定及罕、金城等地的两支羌人武装发动的一场叛乱。 可惜,当时的大汉朝已经完全衰败,这支叛乱的队伍在朝廷的镇压下非但没有一败涂地销声匿迹,反而在几年后成为大汉了的心腹之患。 韩遂、马腾因势而起割据一方,宋建更是盘踞罕和河关地区自立达三十年之久,自己的新任长史阎忠也因此而死道消。 皇甫嵩的话题有些凝重,王黎却突然想笑,这帮阉竖的名气都臭到凉州羌人部落去了,陛下却在还一口一口“让父,让父”的叫着,抱着他们的大腿啃着臭脚。 想到这,王黎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嗤笑道:“‘诛阉宦,清君侧’?切!若是这北宫伯玉与边章等人真的能够杀了张让那班老狗,黎倒还要替天下人谢谢他们! 可惜啊,狗咬狗一嘴毛,一个是妄图染指天下兵叛凉州的巨寇,一个是痴心金银财宝祸乱大汉的阉人,都是特么的一丘之貉。 如今叛军兵寇三辅,陛下竟然又让您再披征衣,也不知是陛下怕了这江山易主,还是张让等人怕真的清了君侧!” 要说这王黎什么都好,可怎么在这事上嘴上就没有一个把门的!皇甫嵩扫视了一下四周,头疼的看着王黎,轻斥道:“德玉,休得胡说!如今这大汉风雨飘摇,我皇甫世家世代沐浴皇恩,此时正是报答尽忠之时,又岂能拈轻怕重挑肥拣瘦?” “放心吧,伯父,我也就 在您面前吐槽两句,不会到处嚷嚷。不过伯父,既然你卸职冀州,那这后继又会是谁呢?” “王芬!” 王芬?王黎猛然一惊,怎么会是王芬! 桓帝延熹九年,牢修诬告司隶校尉李膺等人结党营私。桓帝怒,开启了第一次‘党锢’,王芬素有清明亦在党锢之列。当是时,清流人士共相标榜,上曰:三君,次曰:八俊,八顾,八及和八厨。 而这王芬便为八厨之一,其人善于内政,志大才疏。在历史上与襄楷,许攸等人合谋灵帝,谋事不密自杀亡。想不到原来这事就发生在冀州,原来他便是新任的冀州牧守! 皇甫嵩自然不知道王黎心中所想,点了点头,转过头朝亭中一人招了招手说道:“王芬此人与老夫曾有过交往,老夫也对此人有所了解。其人疏不武,轻燥狂动。 当年,王芬因‘党锢’之祸,前后流亡藏匿了十九年,在士林中薄有清名。但是,此人党锢一解,便如游龙一般陡然冲天从一囚徒跃然居一州之首,我只怕其人经过这么多的磨折心有不甘,立不正啊! 德玉,你为清河国相,亦领甘陵、贝丘、灵县等七县,国中官吏参差不齐良臣匮乏,公与乃冀州别驾从事,深通谋略忠贞似铁。老夫不其伺王芬,但此去三辅,老夫也深感前途未卜,老夫今将公与托付于你,你可愿意?” 公与? “可是沮公与?”王黎抬起头来看着那人,只见那人七尺有余,仪表堂堂,不卑不亢,进退有据。 “不敢劳国相动问,正是沮某!” 王黎闻言一听,豁然起,此人果然就是沮授! 沮授,字公与,冀州广平人氏。东汉末年袁绍帐下谋士,少有大志,善于谋略,曾为两县县令、冀州别驾。袁绍入主冀州后,以沮授为监军,监统三军,助袁绍收复青州、并州和幽州,一统河北。 在袁绍麾下时,其曾强烈建议袁绍:挟天子以令诸侯、三年疲曹等计策,并反对绍诸子分立。可惜袁绍不愿用其才,官渡之战为曹cao)所擒,拒绝投降夤夜偷马奔袁,事败死。 都说国士无双,这沮授就是中国历史中无双的国士! 王黎朗声而起,长笑一声疾步走到沮授前:“黎说为何今早起来之时院中的喜鹊就喳喳不停,正想着是不是老天爷会往黎的头上砸金块,却不知原来这一切竟是应在沮公上! 沮公原为冀州别驾,黎手中没有那么大的官职,目前也仅有郡丞、功曹史及主簿尚未有人,沮公可愿暂时屈才于清河郡丞?” “愿为明公驱使!”沮授双手一拱长稽在地,眼中已经有了感动之色,要知道清河郡丞虽然比不得冀州别驾清贵,但却是王黎麾下最重要的职位,与清河长史同为王黎的左膀右臂。 王黎扶起沮授重新入座,向皇甫嵩致了致敬道:“多谢伯父为黎荐得一大才!” 皇甫嵩摆了摆手,欣慰的看着王黎:“数前,张仲景突然现信都,言及有事需灵儿协助,灵儿已跟张机回了师门。而老夫如今奉圣旨又得立即赶往凉州,因此你与灵儿的婚事只能再次后延。 本来,你我两家原定平定黄巾之后,你便与灵儿大婚。婚期两三翻的滞延,已是老夫对你不住。若是能够助得你一二之力,老夫愧疚之心稍减,你又何必言谢!” 啊?明明是自己“暗藏祸胎”,与灵儿私下约好五年之约,当大舅子和灵儿都说将暗中相助,原来竟是如此的一波神cao)作! 王黎一懵,目瞪口呆的看着皇甫嵩,急忙说道:“伯父,师 有事,弟子当服其劳。灵儿之举乃一片孝心所致,黎自会体谅。 倒是伯父此行,更让黎忧心。边章、韩遂等人声名在外狡猾多端,而西凉铁骑、湟中义从同样天下闻名,伯父此去三辅关山路迢,还请务必小心!” 皇甫嵩颔了颔首,又与王黎交待了几句,起走出长亭,跨上战马,朝众人双拳一抱,马鞭一扬,在众骑士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背影渐消,蹄声渐远。 此地一别便是经年,皇甫嵩,汉末一代名将从此深陷凉州几经沉浮。而董卓则于战乱中率军入主雒阳,强盛一时的大汉王朝分崩离析。 时不我待呀! 王黎扫了赵云及沮授一眼,手扶亭外青竹,望着清河的山山水水悠然长叹。 清河国原为秦所置郡县,东汉时清河王刘庆分封于此,遂更名清河国,下辖甘陵、贝丘等七县。 也不知皇甫嵩在陛下面前是如何cao)作的,旬月前雒阳一道诏令,自己便除去声营校尉,摇一变成为清河国相。 只是遗憾的是,清河国正值百废待兴,人才却极为稀缺。 上次阳翟一战,可惜并未曾见到原颍川太守修及其麾下察功曹钟繇、主簿荀、孝廉荀攸、计吏郭图等人一行,实在是令人扼腕。 自己手中除阎忠拜为清河长史,赵云迁清河都尉,沮授出任为清河郡丞外,麾下主簿、别驾、功曹、五官掾、户曹、门下等位置竟再无值得看中的人才。 也不知道戏志才等人是否还在京中! 王黎叹了口气问道:“子龙,野子他们是否已经回来了?” 赵云拱了拱手,神色颇有些振奋:“兄长,野子还未回来,但张严、李宽二人昨夜刚刚回到国中。 据他二人说述,野子已经找到了志才,志才也当面承诺,愿意就任清河国功曹一职。只不过志才打算回颍川一趟,野子已陪着志才去了。” “看你那么欣喜的劲,可是还有什么好消息?”王黎面含微笑示意赵云、沮授二人坐下,问道。 赵云直接提起茶具为王黎、沮授续了些水,笑道:“兄长,野子他们此次前去雒阳,直接先去了一趟邺城。张元修听闻你就任清河国相,特遣钱乙、孙才及余快三人前来供你驱使,他们也将与志才和野子他们一行在邺城汇合后一同前来。” 王黎也是一阵高兴,随即却是哑然失笑:这只老狐狸,明明知道钱乙等人乃自己心腹,正好可以借口排除异己安插上自己的人,还顺水推舟送自己一个大人,偏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如此也好,毕竟这几人自己也用着放心,钱乙和余快可以继续去干老本行。 倒是孙才要来则实在让自己有点喜出望外,心中筹划的那件事终于可以开启了。 本来心目中的人选原定的是陈破虏,可那厮整里就像泥鳅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京城别后就再无任何讯息。好在孙才也善于此道当初在邺城一隐忍便是数年,也就只能便宜孙才了。 罢了罢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今自己的麾下也算是羽翼渐丰,文有阎忠、戏志才、沮授,武有赵云、高升、龚都、刘辟、徐二狗和周仓等人,就连樊阿也被自己征辟到府中主管医曹掾,所需者无非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待时机罢了! 王黎吐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只见远处青山迤逦,嫩的树叶,绵绵的麦苗,含着青,吐着翠,绿油油的一片,仿佛这清河国一般盎然立于大地上,无限生机。 第93章 烽火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这里没有烽火,没有海风,也没有月亮。 这里还是京兆郡长安城头七月初的某个下午,天上也还挂着一轮明晃晃的骄阳,但透过城上的墙箭跺听着城头下的羌笛皇甫嵩依然感到全冰凉,古都长安的夏天也仿佛秋天一般寒冷。 骑兵不过万,过万不可敌。城下当然不止万余骑兵,而是整整两三万的西凉骑兵。 站在城头,看着城下旌旗蔽尘土遮天,看着城下霜矛雪甲银鹘弓满,看着在城下耀武扬威的西凉铁骑,皇甫嵩就泛起一阵阵的心痛,这样的军队,这样的昂藏男儿怎么就都走到了大汉朝的对立面? “cao)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皇甫嵩扶着城墙长叹一声,转头对着盖勋、夏育诸将说道:“骑兵过万不可敌,西凉铁骑擅于平原作战,而不善于攻城,而三月至今已去百的时间,久攻三辅而不下,西凉骑兵气势殆尽。 曹刿曾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攻守转换之势必在旬月之间,因此我等务必死守防线,以待来的进攻!” “诺!”诸将齐声应道。 皇甫嵩摆了摆手,看着诸将凝重的神色,喝道:“本帅命令:军司马田晏率一万五千精兵,沿扶风郡槐里、武功、国及陈仓一带布防; 护羌校尉夏育率一万五千精兵,布防冯翊及北地郡的富平、泥阳及频阳一带; 汉阳长史盖勋及其余诸将随本帅死守京兆郡的长安、池阳、槐里一带,务必不得使西凉一兵一卒越过防线。 待旬月之时叛军疲惫之际,全线出击,收复安定、南安、汉阳、陇西诸郡,会师金城!” “诺!” “田晏!熹平六年,你与乌丸校尉夏育、匈奴中郎将臧三路讨伐鲜卑檀石槐,丧节兵败,陛下废你为庶人。今本帅特请圣旨,诏你随军出征。本帅希望你重整当年段太尉旗下雄风!” 段太尉就是段,赫赫有名的凉州三明之一。 延熹二年,段任护羌校尉,田晏、夏育均为旗下猛将,二人随段率一万两千湟中义从平叛,在湟谷一带大败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部羌族,而田晏、夏育等人之威名也名扬羌人。 这本是田晏军人生涯中最为辉煌的一段记忆,但皇甫嵩提及的三路伐鲜卑却又是田晏生平最惭愧的事迹。 当年,他与夏育、臧贿赂中常侍王甫劝解灵帝对鲜卑宣战,三路大军被檀石槐打得狼奔鼠窜,丧其节,传辎重,三人各领数十骑奔还,死者十之七八,三将同时槛车下狱。 田晏听得一时羞愧难消,一时血沸腾,脸上青筋直冒,一把拔出腰中弯刀霍然劈在城墙之上,勃然喝道:“大帅尽管放心,末将必不负所托,若不能阻叛贼于陈仓、国及武功一线,重振当年之雄风,末将提头来见!” 田晏声若枭鸣面如厉鬼,城墙尘土纷纷星火点点。 …… 七月十五,乃道教中元节,佛教之盂兰盆节,而民间老百姓则更多称之为鬼节。 传说这一天,地府将大开地狱之门,放出全部鬼魂。有子孙后人祭祀的鬼魂回家接受后辈香火供养;而无主孤魂则到处游dang),徘徊于任何人迹可至的地方。 武功郊外的黄家庄,村落早已被来自罕和陇西的叛贼占领,村中青壮被拉入伍,大姑娘、小媳妇也悉数为奴为婢,而那些不听话或者生了病的青壮及老弱病残则全被屠杀干净,尽数扔在附近的坟山上,用薄沙黄土浅浅的掩埋着,余下众人俱是敢怒不敢言。 子时,月亮已经挂上半空,一片银辉照在坟山中。透过树梢斑驳的影子,依然可以看见横七竖八的坟茔上惨淡的皑皑白骨和四处飘忽的鬼火。 微风穿过山间树林,拍打着坟头前的引魂幡发出呜呜的哀鸣,好似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坟山上低鸣浅唱。 树梢上,一只夜枭蓦然发出一声凄啸,一排排一列列数百名整装明甲的士兵从坟茔中凭空冒了出来。 他们脸上仿佛戴着面具,脸色惨白沉,只有一双眼珠森然的看着前方,他们上披着黑色披风,行走间悄无声息,裙袂无风自动,恍如地狱之中涌出的无数兵。 所有的兵静静的聚集在坟山上,拥簇在一名鬼将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山脚下。 黄家庄内及庄外的绵绵军营已经一片沉寂,辛苦了一天的羌人及西凉骑兵早已入睡,就连马厩里的战马也耷拉着眼帘,不时的打上几个响鼻,只余下几列来回巡逻的士兵及村口火堆旁十数道相互依靠的人影。 为首的那名鬼将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村落并不言语,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见那村尾义庄的大门悄然洞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手握火把朝乱葬岗来回舞动了三五下,再度悄然返回义庄。 鬼将这才冷然一笑,大手一挥,众兵纷纷涌入眼前的树林,逐渐消失在林中。 盏茶的功夫,义庄大门重新打开,适才的兵不知怎么回事,竟已从林中悄悄聚集在门前,一个个手按刀剑,神色肃穆。 同时,他们的队伍中已悄然增加了百多号人,适才那打开义庄的男子也赫然在列。他们一个个材魁梧,面色冷漠,眼中却燃起炽的烈焰,仇恨而倔强。 “都到齐了吗?”鬼将恻恻的看着眼前的队伍,朝着那男子努了努嘴,声音枯涩低沉。 男子霍然出列对视着首领,双眼中不待一丝的感:“回禀校尉,黄家庄仅剩一百零八名男儿悉数到齐!” 原来此人竟是一名校尉,莫非在兵之中也有校尉? 那校尉双眼一翻,藐视的看着众人喝道:“好!你们都是黄家庄的男儿,都是黄家庄的苦主,本校尉今天给你们一个复仇的机会,你们敢要吗?” 黄十三锤了锤口,厉声啸道:“为了复仇我们已经等了几个月了,还有何不敢?校尉若是让我们上坟场,那我们就是坟场里的野魂。校尉若是让我们下地狱,那我们就是地狱中的恶鬼!”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黄十三!原名黄路,那些叛贼杀了我黄家满门十三人,因此小人更名黄十三,志在亲手雪恨!” 校尉点了点头看着前面寂然无声的院落,嘴角一裂,森森的一笑,活脱脱的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阿修罗:“黄十三,既然你想要这个机会,那本校尉今天就你亲自报仇雪恨!” “杀!” 黄十三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转过来一声冷喝,黄家庄仅存的一百零八名男儿跃出队伍,手执金戈杀气腾腾的冲入房门中。 不消片刻,村落的各个角落响起一片惨叫,如山野间的鬼鸣,又似荒原中的狼嚎,更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撕裂黄家庄寂静的夜空。一群群未着兵甲甚至光溜着子的羌人和西凉人组成的叛军,在上嗷叫着爬了起来,**的上一道道血糊糊的伤痕。 夜幕在这一刻揭开了温柔的面纱,房屋中只有血腥的味道。 躺在上还做着秋大梦的叛军看着眼前的黄家庄人,不明白为何这些懦弱的人们怎么就敢举起了刀枪,也不明白为何这些小羔羊就一夜间变成了恶狼。 但,此时命攸关,他们哪里还来得及思索,那里还来得及穿衣着甲握起兵器,纷纷跳下,举起屋中的桌凳、被褥、镰刀甚至斗笠任何可以抵挡的物件拼命的反抗。 然而,这些都是徒劳! 敌人激烈的反抗,越发的激起黄家庄人的眼中的那丝炽和残忍。 虽然至今不过短短数月,但黄家庄人已经隐忍的太久了,他们的壮志已快逐渐忘记,他们的仇恨已快将他们灼化,他们的血已快冷如寒冰。看着眼前挣扎的敌人和凛冽的鲜血,他们的眼神中只有无尽的仇恨和炽烈。 在过去的子里,他们已失去的太多,他们不仅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妻儿,他们还失去了作为男人、军人最后的尊严。这一刻,他们都将从敌人的上一一的拿回来! 他们举着刀挥着剑,向上的羌人和西凉人肆意的劈砍着,鲜血飞溅,带着血腥的味道洒落在他们的上,脸上和 嘴角上。但他们没有退缩,他们的眼睛亦和鲜血一样的红。他们的眼中只有仇人,他们的也只有杀戮,没有任何招式和技巧的疯狂的杀戮! 当绵羊褪去上懦弱的外表的时候,他们将不再是绵羊,他们是一群恶狼。不消盏茶的功夫,过半的叛军已经倒在上、下、过道里和正堂上,匆匆逃出门外的不过瑟瑟发抖的两三百人。 两三百人,两三百的羌族人,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然而,可悲的是,他们虽然已经聚集在一起了,他们的手上却并没有任何武器。他们虽然已经看到了门外没有任何的黄家庄男儿,他们却看到了更多的人。 其中就有他们的族人,上百的族人。那是留在村里巡逻和守夜的勇士,白天的时候他们还和自己一起冲锋陷阵牧马摔跤,如今已成为一具具冰凉的尸体,静静的卧在血泊中。 但,除了这百十具族人的遗骸外,门外更多的大汉士兵,厉鬼一般的大汉士兵,他们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举着火把擎着长矛,脸色沉静如水,眸子里不带半分的色彩,黑衣如墨,长矛似冰。 “矛!” 见众叛军已经冲杀出来,校尉tian)了tian)嘴唇森然一笑,手中的环首刀重重的向下一劈,两三百长矛如闪电一般破空而出,密集如雨。 “夺夺夺!” 一阵凄厉的尖啸声和破体声撕破夜空,叛贼眼睁睁的看着空中的长矛在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穿破自己的体,钉在墙角、房门上,长矛的尾端兀自颤动不停。 箭如林,血如河。越来越多的利箭倾泻而下,越来越多的叛贼倒在地上,直到最后一个人。 村落的突变终于惊醒了马厩中的战马,也惊醒了不远处沉睡的叛军大营。 可惜,叛军还来不及整军,一道紫色火焰便在营帐上空炸响。 黑夜里战马长嘶,鼓角齐鸣。拒马桩火速推开,一列列马军忽地从黑暗中如潮流般席卷而来冲入营帐。马匹上的将士们奋勇的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口中嗷嗷的叫着,大地在马蹄下震dang)。 “快!速速整军迎战!” 一员叛贼大将飞上马,手中弯刀一把厉声喝道。话音刚落,一支利箭鬼魅般出现在眼前,砰地一声穿过喉咙,带起一缕血雾,叛贼大将轰然倒地,砸起漫天的灰尘。 “何方宵小,竟敢暗箭伤人!”又是一道厉喝,一个九尺上下的髡发大汉奔出营帐,一把抓住战马的马鬃借势一窜已俯马上,“我乃参狼大将渥不基,贼将纳命来!”言罢,拖动铁蒺藜骨朵以雷霆之势侧向扫去,激起万千杀气。 渥不基?这特么的什么烂名字,怎么不干脆叫做渥小鸡! 汉军大将嘿嘿一笑,双腿一夹纵马疾驰,奋力一挥,手中长斧飞出正中铁蒺藜骨朵。 “当”的一声,金戈吟啸如雷贯耳,两兵相接寒光四,渥不基子在马上一晃,手中铁蒺藜骨朵差点拿捏不住,大吃一惊急忙喝问:“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记打不记吃的羌族小儿,还记得你家老子田晏吗?”田晏手中长斧再度高高扬起,猛地劈下,一道斧影半空划过如下山猛虎张着狰狞的大嘴从天而降,直扑渥不基。 长斧寒光,含千钧之力;蒺藜无锋,藏百十招式。 二人斗不上数十合,只听田晏怒喝一声,手中长斧劈在铁蒺藜之上,顺势变招为削,长斧已沿着铁柄削在渥不基手上,五指齐根而断。 一只手如何能够舞动铁蒺藜骨朵,抵挡住那雷霆之势? 渥不基大急,顾不上十指连心的疼痛,就待策马而返,却见那长斧亦如泰山压顶一般闪入眼帘,手中铁蒺藜骨朵被dang)开,寒光在眼中一闪而逝,自己的半个子不翼而飞,蓬蓬鲜血如桃花雨般洒落尘中。 飞血四溅,田晏伸出舌头tian)了tian)落在嘴角的鲜血,狰狞一笑:“羌狗,回去告诉你家豪帅,老子田晏又回来了!杀!” 一声令出万马奔驰,血流、肢折、头断。惊呼声、尖啸声、悲鸣声和惨叫声骤起骤落,大军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片狼藉。 第94章 扣剑长安空嗟余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94章 扣剑长安空嗟余虽然还是酷暑,但仅仅一夜之间,长安三辅的天就好像变了。 昨日时分明明还是赤日炎炎,酷暑难当,今日天刚微微亮,就已经下起了瓢泼的大雨,整个扶风、冯翊和京兆三郡一片雨雾,远处的山,近处的城,尽皆笼罩在这泼墨的山水画里。 风,依然是七月的风,却已带着丝丝凉意,伴随着冰凉的雨水扑打在将士的脸上,冰寒,透骨。 “报!” 一骑身背信筒高举红旗,纵马越过城门,飞过长街,直奔安定郡衙,刚到郡衙门口,骑士就滚下马来,疾步而入:“启禀大帅,昨夜子时,我军国、武功、槐里、长安、池阳及泥阳等地大军同时点燃烽火。” 边章抬起头来,接过斥候手中的信筒,拆开迅速翻看了一遍,顺手丢给同为叛军首领的韩遂,又踱步到地图前,在地图上指点后片刻说道:“文约,皇甫嵩三线昨夜同时出击,左路田晏、右路夏育、中路盖勋各率军万余直逼我三辅多条防线。 如今武功、槐里及长安一带已岌岌可危,富平、泥阳、国依旧僵持不下难有进展。长此以往,我军疲惫军心难用,你意下以为如何?” 韩遂皱着眉头接过书信,思索半晌点头说道:“西凉大马,横行天下。虽然我等先克陈懿,再败皇甫嵩,我军也从起事初两三万人增至十余万。 但我军起自陇西、金城、安定,如今剑指三辅三月而不下,若是任由情势持续发展,必然粮草不继军心难稳。眼下之势当尽我大军重兵南下,以势压境,即可解我三线防御之危局,又能合兵一处挥师长安! 北宫将军麾下多为钟羌、参狼、湟中、当煎等西羌,多为矫健灵活之众,越山野如掠平地;李将军麾下则多为安定、北地先零、白狼诸羌,更擅沙漠征伐平原掠地。” 见边章点头示意,韩遂起身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因此,末将以为,我大军应以三路挺进,北宫将军为右路统帅,领军直逼陈仓、国、武功、槐里等地。李将军为左路统帅,兵出北地解泥阳、富平之围。末将与宋将军则辅助大帅兵发美阳,待两路大军解围之后,再与中路合兵美阳,共进长安!” 这韩遂果然不愧九曲黄河玲珑心! 陈仓、国、武功山多塬高,泥阳、富平则处于平原和山脉过渡地带,大军兵分两路,此计不但充分考虑到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麾下士兵的优缺点,更妙的是,两人麾下均由羌族儿郎组成,厮杀勇猛人数众多,已渐渐形成尾大不掉的趋势。 如今已两路大军分兵陈仓、泥阳一带,必然会与田晏和夏育麾下的汉军硬碰硬,到时候会师美阳的时候,不但已瓦解汉军左右两路的势力,而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麾下同样也将损失惨重,而我中军兵出安定直逼美阳,沿途并无汉军硬骨头要啃,兵力未损自然会增加更多的话语权。 边章眉毛一挑,点了点头,一剑劈在案桌上喝道:“文约之计正合吾心,北宫伯玉、李文侯、宋建、王国何在?你等三人务必各按文约吩咐行事,明日辰时准时出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八月初五兵合美阳,延期未到者军法从事!” “诺!” ……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虽然安定、北地以及京兆三辅还有雨,但西凉三 军齐整,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翌日辰时依然准时领兵出发,一路马鸣萧萧、车轮滚滚,直逼汉军三条防守链。 边章骑在站马上望着前后绵延十数里的羌族勇士和西凉儿郎,想着在未来的十数日就能够马踏槐里、剑指富平、合围长安,兵锋所指汉军土崩瓦解,就忍不住的想见一见大汉名将皇甫嵩,想见一见皇甫嵩兵败后那张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脸。 然而,让边章所料不及的是,他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皇甫嵩了。 皇甫嵩此时就站在长安城朱雀大街上,脸色如水,心情亦如这檐前的雨一般,阴沉,冰凉。 昨夜时分,接到留守雒阳的皇甫坚寿夤夜送至军前的书信,张让、赵忠等阉竖联名上书,劾奏其蒙蔽圣听,启用败军之将田晏以至连战无功、空耗钱粮。陛下听信谗言欲收回兵权,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而圣旨就在信使身后,明日便达。 换句话说,从明日接到圣旨起他皇甫嵩就将不光荣的下岗了。 从冀州到凉州,皇甫嵩付出了太多,他抛弃了中原的繁华和安逸来到凉州吃黄沙看尘烟,他统领大军镇守长安抵抗万千叛贼潮流一般的进攻和杀戮,他殚精竭虑的筹划如何实施反攻并将西凉叛贼一举歼灭城下,他甚至都做好了扎根凉州重新打造塞外江南的准备。 可惜,他的胸臆还未舒张,他的抱负还未施展,他就被汉灵帝这个猪一样的队友给出卖了。一代名将,大汉朝最耀眼最闪烁的那颗将星,就这样出局了! 所以他很愤懑,虽然并不针对于陛下的用人决策,也不针对于陛下的宠信奸佞和朝令夕改,但是他依然很愤懑。 为了抵抗西凉军的入侵,他的战友前赴后继,用满腔热血拖延叛军前进的脚步,他的袍泽义无反顾,以血肉之躯抵抗叛军的刀林剑雨,甚至抛却了自己的生命就埋葬在这沙漠丘壑荒村古道边。 可是,那只猪一样的队友一纸调令,他就得弃他们而去,他就得放下心中的筹划和措置回归庸庸碌碌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所以他还想再去看看他的兄弟袍泽,他还想再去和他们喝喝酒说说话。 “走吧,随本帅去看看我们的兄弟!” 看着檐前的雨,皇甫嵩叹息了一声,走到雨中,一剑削断拴在柱子上的马缰飞身上马,身边的侍卫齐齐看了一眼,纷纷解开缰绳跨上战马,拉上一车的酒,跟随着他们的大帅向前疾奔,像一道利箭穿透朦朦的雨帘冲出城门。 出了城门,大致又行了三五里,胯下战马步伐渐渐缓慢下来,转过这道弯就是死守凉州已故将士的魂归之处了。 这里没有高高的山脉,没有潺潺的水流,也没有青青的小草,更没有左青龙右白虎藏风聚气的风水,这里只有一片黄褐色的丘陵和几棵饱经风霜、枯皮虬根的老树,成百上千的小石块小土堆就散落在里边。 皇甫嵩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马车旁从马车上取了几坛酒缓步来到坟场中,拍了拍最前面的一座坟头叹息了一声。这座坟里掩埋着着张小牛、王二狗、李大力他的数名亲兵,他们死在了刚来凉州的第一场战役中。 “德玉曾经说过: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小牛、二狗、大力你们已经长眠此处,可惜,本帅明日就要走了,不能再来陪你们了,你们日后可别怪本帅!本帅知道你们都喜欢 喝酒,所以今日特意带了几坛好酒,你们就再喝上一口吧!” 亲手拔掉那些早已枯黄稀疏的野草,皇甫嵩丢了一只酒坛放置坟头,又拎着一只酒坛走到另一座坟前,也不管天空还下着雨地上已浇湿一片,径直打开酒坛长长的灌了一口。 然后蹲下身子,将酒洒在坟前,叹息道:“子瑜啊,你是本帅的参军,当年你才来军中的时候,虽然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但那股酸不拉几的滋味和弱不禁风的身体,本帅还瞧你不上,一直都觉得你并不适合军旅打打杀杀的生涯。 初至凉州的城下一战,你率石蛋、二狗和大力他们搏命厮杀,切断两千凉州军左路的进攻,本帅才能够安然返回长安城。本帅才知道原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茂才也有一腔的热血,一身的傲骨。今日本帅来这里除了陪你说说话,还想告诉你,你陈瑾陈子瑜,今生都是本帅之兄弟也!” “大帅!” 皇甫嵩朝身后摆了摆手,站起身来,仰头望着天上任凭雨滴打在脸上顺着眼眶、脸颊和着那几滴泪珠流下,半晌才转过身来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也去吧,将所带的酒全都给兄弟们满上,在我们走之前请所有的兄弟都喝上一口!” 侍卫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回去将马车上的酒卸下,一坛一坛的捧在怀中走到坟场中,将坛中的酒均匀的倾倒在上千座坟前,然后把酒坛摔在坟场中。 酒坛碎裂,酒香四溢。漫天的毛毛细雨随风轻漾,落在坟头、黄沙、石碑及酒坛上,汇成一股股涓涓细流,裹挟着芬芳的酒水缓缓的淌过一座座坟前,浸入坟中。 站在路口,看着这片将士们的埋骨之所在不远处那古朴高大的长安城墙下显得格外的渺小和苍凉,皇甫嵩扼腕叹息,朝那将热血洒在这片黄沙上的将士们再一次行了个军礼,喝道:“走吧!” 来如风,去如电,众人齐齐上马纵马疾驰。 刚转过弯,却见前方一骑穿过雨帘飞奔而来,快如闪电,即至眼前,那骑士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一声长啸,前膝腾在半空,骑士一跃而下,手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皇甫嵩:“父帅,这是刚刚收到的德玉送来的信!” 皇甫嵩点了点头,接过皇甫坚寿手中的信件拆开一看,信中先是述说了张让等人谗言一事,又言及目前凉州局面必有反复,希望皇甫嵩能够宽心以待时机,最后又提到田晏毕竟汉室忠臣勇猛无敌若是任由张让等贼肆意构陷,恐怕又会蹈前汉彭越、周亚夫事,可否将其送至王黎麾下。 这田晏确实乃是一员虎将,武功一战便打得羌人狼狈逃窜,死伤无数。只是可惜了,老夫如今已无力自保,也只能便宜那臭小子了!皇甫嵩苦笑一声,却见信的背面竟又写着几行诗句: 当年千里辞贝丘,匹马戍凉州。 金戈关河数月,血染古城头。 羌未灭,鬓亦秋,黯兜鍪。 一代豪杰,尚在长安,将归司州。 双目注视着那座千年古城,皇甫嵩胡须轻抖双眼微润,将信笺轻轻撕碎,举过头顶往空中一抛,那白纸黑字就像蝴蝶一样在风雨中上下飘飞跌落泥泞。 长鞭轻扬,皇甫嵩轻叱一声,一马当先向城中驰去,在细雨中留下一道巍峨却又萧索的背影。 第95章 羌人的破绽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95章 羌人的破绽中平二年八月,原尚书郎新任司空张温受命车骑将军,假节,执金吾袁滂为副、领破虏将军董卓、荡寇将军周慎、军司马陶谦、孙坚等将校,率北军五校及诸郡步骑约合十万兵发凉州。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遍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整整十万步骑自雒阳启程,过汉关,出新安,度潼关,越新丰,穿长安,旌旗猎猎,车马辚辚,路上何止一日。 “报!” 这一日,大军刚至武功扎营,便见一斥候从前方疾驰而来,那斥候额头上汗水直冒,头发已贴在额头上,衣着上灰尘仆仆,手臂处隐隐血迹。 还未到营帐门口,那斥候已滚下马来,呼道:“大帅!前统军大帅皇甫将军获罪降职,麾下大将田晏未及廷尉至此便已影遁,左路大军无人统筹各自为营,国已经失守,陈仓已岌岌可危。” 张温点了点头,扫视着帐下诸将,喝问:“如今国失守,左路防线崩溃在即,诸位将军可有对敌良策?” “大帅,末将愿往!”雄浑之声落下,一员骁将猛的立于帐下。张温注目视之,只见那骁将身形壮硕,满脸横肉,胡须从腮帮直窜至颔下,正是破虏将军董卓。 董卓傲然站在堂下雄视帐中,声若雷霆:“大帅,杀鸡焉用宰牛刀,区区一二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末将愿领三万铁骑收复国,以安我陈仓、武功将士之心。” “哼!区区国巴掌之地,一万参狼、钟羌的羌狗,董破虏开口便要去十万军中所有的铁骑,还真是好大的胃口!旁人若是不晓,还以为是大帅亲征呢!” 又一员骁将猛然站将出来,斜视了董卓一眼,朝张温抱了抱拳道:“大帅,末将愿领军令状,只要一万五千铁骑,末将三五日之间便能拿下国,还请大帅应允!” 董卓勃然大怒,双眼寒意大盛恶狠狠的盯着周慎厉声喝道:“周慎小儿,汝胆敢小瞧本将,汝以为本将长剑不利乎?” 周慎鼓了鼓掌,仰头哈哈大笑道:“董破虏之剑削铁无声吹毛断发,名闻全国,周某好生害怕!也不知去岁之时,那安平郡明月峡中董破虏可曾问得广宗张角长剑利乎?”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狗日的周慎竟敢当众提我明月峡之事,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董卓顿时气得面红脖子粗,一股怒意从丹田直贯百会,“铮”的一声腰中长剑出鞘,清脆之音响彻营帐,如一汪清泉泛着屡屡寒光直指周慎:“周慎小儿,汝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董某今日定要汝死无葬身之地!” 周慎鄙夷的看着董卓,啐了一口唾沫砸在董卓脚下,冷笑道:“姓董的,你特么把老子当做没见过血的三岁小孩吗?要战便战,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放肆!” 副帅袁滂一拍案桌挺身而起,朝二人呵斥道:“大帅仁慈不愿追究,但此地乃我大汉帅营,并非你等负气争狠私下相斗的场所,两位将军若是胆敢再违军令以身试法,休怪本副帅不顾情面!” 见张温目露不豫,袁滂凛若冰霜,帐中士兵手按腰刀,董卓二人悻悻的互瞪一眼退了回去。 袁滂这才上前言道:“大帅,两位将军虽然意见不合,但其所言不无道理,叛贼三路围攻我扶风、冯翊和京兆三郡,如今中路盖勋、右路夏育稳如泰山,叛贼急切不可下。只有这左路大军无人坐镇,军心涣散,国既已入敌手,而陈仓、武功亦危在旦夕。 当务之急,应是稳住陈仓、武功、槐里一带,事机夺回国加固左路防线。同时我右路大军应兵出富平、池阳至礼泉、乾县一带俯瞰美阳,中路大军趁势兵出武功,两路大军呈合围之势。 且边章、韩遂麾下仅宋建、王国凉州义从一部于美阳之地,若是我等兵围美阳,北宫伯玉、李文侯必然调兵遣将营救中军,左右两路压力骤减,而我军亦可与叛贼美阳一决雌雄!” “此计大善!” 张温捋了捋胡须,霍然起身一剑劈向案桌,双目鹰顾帐下,连下数道军令: “令:副帅袁滂为帅,令帐下骑兵步军各一万驰援国;” “令:车骑将军长史赵歧为帅,汉阳长史盖勋、护羌校尉夏育为辅,率军两万兵出长安、富平直逼安定;” “令:破虏将军董卓、荡寇将军周慎、军司马陶谦、孙坚及右扶风鲍鸿等其余诸将随本帅兵进美阳,与赵歧大军互呈掎角之势!” “诺!” …… 不出袁滂所料,北宫伯玉及李文侯收到中军邸报,果然决然分兵驰援,左右两路防线压力顿时为之大减,不到五六的日功夫,大汉的旗帜已巍然飘扬在国城头。而夏育和盖勋的部队同样如出柙猛虎,十数日内也连克长安、富平、池阳叛军,逼近美阳。 可惜袁滂不是神,他只是猜中了故事的上半段,却猜不出故事的下半截。 国、礼泉和乾县在大军的猛烈进攻下已逐一攻克,左右两路已然安稳,但美阳战事却并未如他所愿一举而下,反而一直呈现出胶着的状态。 从八月到十一月,整整三个月时间,大汉将士与叛军交战数十次,美阳城下除了双方各有胜负以及连天的战火和横野的尸骨,边章韩遂并未再做任何一步的退让。 “大帅!” 刚抵美阳县城,袁滂便弃马直奔临时中军大帐美阳县衙,一身衣甲伴随着脚步哐哐直响:“大帅,末将刚刚接到京中太史令密报,最近几日可能会有扫把星犯界,不利西北。” “当真?” “军中无戏言,末将怎敢戏耍大帅?” “不利西北?哼!这帮匹夫就知道妖言惑众,我大汉精锐在美阳鏖战数月,却敢说不利西北?若是这等匹夫在我军中,看本帅不砍了他们的人头!” 张温怒发冲冠,一根根胡须如钢针一般,兀地在案桌上一拍,一剑劈在桌上,桌上的作战地图唰得分作两断,所断之处正是扶风以西陈仓以北。 张温猛觉眼前一亮,眉头豁然绽开 :“扫把星不利西北?难道说的是是叛军?哈哈,此乃天助我也!” 见张温忽而愁眉不展忽而笑逐颜开,仿佛突然间得了神经分裂症一般,又好像以前听那蔡邕蔡伯喈抚琴一样,忽上忽下回环斗折,袁滂正了正色:“大帅,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太史令既然千里传书,自当重视,大帅却为何发笑?” “哈哈,本帅所笑非是别人,正是本帅自己!”张温面带笑容安然扶起案椅坐下来看着袁滂笑道,“正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太史令果然不愧是能够观星象测凶吉之人,一封千里传书便解开了本帅的谜题,足当浮一大白啊!” 刚刚还在说要将太史令斩首示众,现在又不要钱的夸赞,这究竟几个意思? 袁滂越听越迷糊,眯着双眼问道:“大帅,太史令身处千里之外,不谙我军部署,前方军情,所言也无非聊聊几句,究竟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公熙,太史令固然不知我前方军情,可你身为大军副帅,怎么也当局者迷了?我军虽身处西北,但美阳城下尚有十万叛军,莫非你也忘记了?” 袁滂一愣,更加疑惑了:“啊?大帅,按你的意思莫非是这扫把星不利于叛军?” 太史令一封书信解决了张温老大的难题,张温顿时仿佛六月天喝了一桶冰水般畅快。 张温满面春风,言笑晏晏的看着袁滂笑道:“正是如此!公熙出自陈郡,未曾与羌狗打过交道情有可原,但既为统军副帅却不知叛贼喜好则实在不该。 与我军对阵的不管是西羌还是东羌,也不管是这参狼、湟中义从、凉州义从,还是勒姐、北地先零和安定诸羌,也不管这些羌人图腾是白狼还是黄羊,你可知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白石!” “白石?” 张温淡然一笑,点头说道:“正是白石,若非太史令的千里传书,本帅都差点忘记了这些羌人都是以白石为信仰的群体。羌人有一句老话,叫做:龙来氐羌黄河头。 在远古时期,古羌源于冰雪之线黄河之源,素以白石为图腾,因而东西两羌自古以来便食雪尚雪,以白为善美,而黑为丑恶。每逢丰收、战争、瘟疫甚至娶嫁等有关羌人的一切活动,族中男女都会寻找白石进行膜拜祭礼。 而太史令口中的扫把星,乃是天降巨星,其星落之际,半空必然留下一道白色。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白石既然是羌人的信仰,又未尝不是羌人的破绽呢?若是你我因此善加利用,何愁城下羌族叛军不乱乎!” 袁滂顿然醒悟,霍然起身抱拳道:“大帅,这可是我军聚歼叛军的大好时机啊,这等机会岂容错过?末将愿听从大帅安排,一举恢复我三辅之地!” “擂鼓聚将!”张温拍了拍袁滂笑了笑,忽然朝门外士兵厉声喝道。 一阵急促的鼓角牛号蓦地炸响,恍若一道惊雷猛的从天而降,顷刻间便响遍美阳县城。 第96章 流星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96章 流星是夜,美阳西凉军大营,月光如水,银辉泻地,数千座白色帐篷仿佛点点星光般散落在美阳城四周。 边章、韩遂、北宫伯玉、李文侯、宋建和王国数人正坐在大帅营中商讨西凉大军下一步计划。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从大帐外窜了进来,那人八尺有余,面容奇异行色匆匆,左手臂处衣袖浸着隐隐血迹。 边章知道此人正是北宫伯玉麾下勇士第一柯木智,见其擅入大帐没有分毫军规,面色一冷正待呵斥,便见那柯木智已迅速奔至帐下,站在北宫伯玉面前瓮声瓮气道:“豪帅,末将适才巡哨大营,听见营中流言纷起,有兄弟传言:天狼犯界,白石无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北宫伯玉一声厉喝,一双怪目瞪着柯木智,眼中丝丝都是怒火。 也不知那柯木智是脑袋短了路还是犯了二,竟然真的再次说了一遍。“天狼犯界,白石无踪”八个字如惊雷一般轰然在营中炸响,白宫伯玉和李文侯同时站了起来。 要知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麾下尽是东西两羌男儿,聚集着湟中义从、凉州义从、当煎、勒姐、北地先零等诸羌,甚至还有参狼羌和白狼羌的那些家伙,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一个处理不好足以让二人麾下的所有士兵陷入慌乱之中。 整个东西两羌全民皆兵,不管男女从上至下,哪一族的羌人不是充满狼的血性,哪一族的羌人不是对荒原野狼的崇拜和敬仰深入骨髓?而参狼羌和白狼羌这两大部落,更是不但以狼为图腾,至今还以狼族后代自居! 天狼犯界? 除了东西两羌,这里特么的哪里还有什么天狼! 当然,这四个字二人或许可以安之若素一笑了之,但最后这四个字却让二人如坐针毡,再也坐不下去,甚至就连边章及韩遂等人也同时站起身来,直愣愣的盯着柯木智。 白石无踪! 四个字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头。 龙来氐羌黄河头,张温说的固然不错,但羌人对白石的膜拜又岂止仅仅是因为其源起之故? 羌族是一个多神崇拜的名族,在羌人眼中,万物皆有灵。不管是天、地、山、木、火、水、五谷以及先祖都是神灵的化身。而白石,在羌人眼中则代表了所有的神灵。 将白石放之于山顶,则为山神;放之于田边,则为地神;放之于家中神龛,则为宅神、先祖神甚至五谷神。 在羌人的英雄史诗《羌戈大战》中曾提到:‘白衣女神立云间,三块白石滚下山。三方魔兵面前倒,白石变成大雪山’。以及‘三座大雪山,矗立云中间。挡住魔兵路,羌人得安全。’甚至还有‘白构出阵很沉着,三块白石击戈人。白石击中戈波头,头破满脸鲜血淋’等等。 而另一部史诗级神话《木姐珠和斗安珠》中同样也曾记载到:羌族男性始祖斗安珠为大火烧伤,女性始祖木姐珠请求端公祖师阿爸木拉救治斗安珠,阿爸木拉便曾用烈火烧红三尊白石,烧水取气为斗安珠熏身。 白石! 那是羌族所有神灵的化身,那是羌族人期望和希冀,那也是羌人的精神和灵魂的寄托所在!那更是羌族人眼中的神石! 哼,白石无踪?神石都没了踪迹,谁特么的还能保佑我等,我等生死无地还征战个屁!我羌人的部落中居然敢有人口出这种狂悖之言,简直就是数典忘祖罪无可恕! 北宫伯玉一脚踢翻身旁的胡椅,怫然作色指着柯木智怒喝道:“柯木智,究竟是谁人在背后辱我羌族神祗?这等妄悖之徒竟敢在背后嚼舌根动摇军心,你可曾与本帅拿下?” 柯木智拱 了拱手,恶声恶气道:“豪帅,这些都是那只小参狼所言,末将已将其捉拿归案,暂时收押于末将帐中。不过事涉神灵和参狼羌,末将不敢自专,还请豪帅定夺!” 小参狼就是参狼羌的少族长勒勒,参狼羌乃北宫伯玉麾下除当煎、湟中和先零外的另一支大的羌族,素来甚是敬重北宫伯玉,追随北宫伯玉多年,打起仗来冲锋陷阵争先士卒,北宫伯玉一向依为心腹。而少族长勒勒更是与柯木智一般,同样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是如今这勒勒竟然敢口出狂悖之言动摇军心,岂能轻饶! 北宫伯玉腰间曲刀出鞘,寒光四射,一刀劈在案椅上,“咔擦”一声,椅分两瓣木屑纷飞:“哼,自专算个鸟啊!这样的家伙,不管他是参狼羌的小参狼还是老参狼,胆敢污蔑神灵辱及先祖,本帅就饶他不得!” “伯玉,暂且等等!” 还等?等个屁啊,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北宫伯玉一怔,心中的怒火越发不可收拾,一只大手已经拦到了自己身前,边章走了过来,和声说道:“伯玉,天狼犯界白石无踪,此必汉贼动摇我军心之奸计!以勒勒的脑袋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又怎么可能想出这些阴诡之计?” “那大帅你的意思?” “伯玉稍安勿躁,只要我等查明营中奸细整肃军规,何愁汉贼奸谋不破?张温已经开始散播谣言了,说明了什么,说明大汉军队已经拿我等束手无策,说明大汉军队已经要跨了。 我羌凉男儿都是上山打得猛虎下海擒得蛟龙的汉子,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的两句胡言乱语,就真的散了?他们也小看我羌凉的血性男儿了吧!” 不得不说这边章还真是一块做政委的料,不过三言两语北宫伯玉就渐渐冷静了下来,疑惑的看着边章问道:“大帅说过军中讲究的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勒勒在军中散播谣言对白石神灵不敬已然触发军规,若是不罚,岂非容易上行下效,对军令不利?” “不错!动摇军心辱及神灵确实该罚。不过,那老参狼毕竟是伯玉你的心腹,打狗还得看主人吧!伯玉,依韩某之见,莫若明日与汉军对阵之时便让这参狼羌攻打头阵,力争一战破敌将功赎罪。”韩遂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果然不愧是九曲黄河玲珑心,这种的情况下都能想出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来,一边给北宫伯玉搭个台阶,一边又悄悄给北宫伯玉挖一个大坑! 边章朝韩遂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忽听得帐外喧哗声起金戈齐鸣,仿似炸了营一般。 众人齐齐奔出帐外,只见帐外的士兵如痴癫一般,双手颤抖的握着刀剑跪于尘土中,嘴里念念有词,身如筛糠面似黄土,紧张的望着半空。 半空中,数十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漆黑的帘幕,白色的痕迹仿佛一把把银色的长剑将天空劈为两半,又像是一把把巨大的刷子用力的刷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光芒,转瞬消失在夜空中。 众人一时惊呆了! 天狼犯界,白石无踪! 刚才众人还说这是汉贼谣言,可是这脸怎么就打得那么及时,众人甚至都能感到脸上火红火红的,一阵阵的生疼。 天狼犯界,白石无踪。随着天空中的那一道道白色的光芒消失不见,这句话再也不是军中的谣言,而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事实! 边章看着天边的流星雨和跪伏于地的西凉士兵,嘴里喃喃的叨着这两句话,双目失神冷汗叠出。当谣言变成事实之后,他还能拿什么向军中的羌族将领和士兵解释?他还能拿什么去安抚自己的部队? 没有,绝对没有! 饶是他颖悟绝伦智深如海,他也没有一丝 办法。因为,白石那是所有羌族儿郎心中的圣地,容不得任何人玷污的信仰!殚精竭力的谋划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发力,他就已经败了,他的军队已经没有了军心,美阳会战?那只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边章无神的看着还在地上祈祷的士兵,无力的摇了摇头,拖着双脚缓缓向营帐中走去。 蓦地,营门外一声炮响,三支寒镝齐鸣,数朵绚丽的白莲在半空绽放,印证着西凉主帅心中的不宁,无边的黑夜中扬起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脚下的大地颤动不已。 旌旗滚滚,惨叫连连。 一员骁将头戴紫金兜鍪身披暗黑披风手握一把丈余长的钢刀,在人群中横劈竖砍纵马飞驰,刀尖淌血嘴角狰狞。 “边章小儿,哪里去?” 一声怒喝穿透前方重重的人群,恍若从地狱里冒出来一般,凄厉幽深摄人心魂。边章眉头一抬,只见那把钢刀泛着冷光亦如风一样窜至眼前,幽寒森然。 还来不及躲避,身旁一方马槊如蟒蛇捕食一般刮过一阵寒风,一道身影猛然从身侧窜了出来挡在身前,炸雷滚过耳边。 “董卓逆贼,休伤吾主!” 韩遂、北宫伯玉等人急忙将边章拉开,闪到一边,前方十余步远处刀光剑影、黄沙漫漫,一对良将隐匿尘雾中,那柯木智已纵马飞奔迎了上去,和董卓已经战成一团。 但见: 一个头戴紫金兜鍪,身披暗黑披风,一杆大刀左砍右劈神出鬼没,一个头绑白色巾带,身着灰褐狼袍,一方马槊横格直刺飘忽不定;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一个是数历荒原的野狼;大将只为杀敌,野狼努力求生;两人正逢敌手,一对骁勇战将。 二人放开手脚,刀来槊档,槊去刀横,只杀得汗流浃背,遍体生寒。 斗不上二十合,柯木智须发俱张,蓦地长啸一声,双臂高高扬起奋尽全身之力,马槊从天而降,仿佛夜间那空中的白石一般,倏地闪过一道光华猛地砸向董卓。 “当!”一声巨响,马槊重重的砸在刀背之上,掠起寒光四射星落点点。董卓只觉得全身酥软,在马背上晃了几晃,差点没有栽下马来。 一槊逼退董卓,拔马回转大营见众人兀自惊疑不定,柯木智马槊一横高声怒喝:“大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柯木智马上横槊威风凛凛,可惜配上他那极丑的容貌,却并不像是天将临凡,倒似恶鬼出没人间。 那恶鬼一声怒喝,如霹雳炸响,边章及韩遂诸人一个激灵,恍然回过神来,急急跨上战马落荒而逃,沿途的西凉士兵也纷纷加入逃难大军。 “杀!” 马蹄滚滚,杀声阵阵。 边章、韩遂拔马在前,董卓、鲍鸿追赶在后。 一时间林间伏兵齐出,数万大汉将士一队队、一列列,头戴暗黑兜鍪手执利刃钢刀,如同无数的厉鬼从那幽暗的丛林中冲杀出来,叫嚣着,劈砍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金戈盈耳,哀鸿遍野。无数的刀剑撕破了西凉大营的安宁,无数的羌族儿郎成了汉军的刀下亡魂。 …… 有人说,凉州就像一个更年期的女人变幻莫测。也有人说,凉州更像是一张娃娃的脸总是说变就变。 夜晚的时候,寒风来袭,仿佛冰峰寒原一样冰冷,滴水成冰冷入骨髓;白日的时候,太阳高照,又如火山烈焰一样炽热,挥汗如雨铄石流金。 但,今夜的凉州则更像是一只饕餮,它那只张开着的血盆大口无情的吞噬着边章的希望,吞噬着羌凉的男儿,吞噬着一切。 第97章 风起梅山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97章 风起梅山春风轻拂,日薄西山。 一轮残阳挂在天边,柔和轻盈的日光透过飘动的薄云,洒在山巅、树梢、原野之上,仿佛给大地披上一层蛋黄色的轻纱。 王黎此时就站在梅山之上。 虽然早已过了赏玩梅花的季节,虽然梅山之上再无梅花。但,这些似乎并未影响王黎的兴致。 他来到梅山,并不是要鉴赏那“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梅花,也不是要感叹那“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气节,他瞩目的是那战乱纷纷、波诡云谲的天下。 凉州之战,天下侧目。他现在就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其中的所有大事和细节,而,这所有的答案就在梅山! 自从去年三月孙才归来后,王黎便根据记忆中的一些想法亲手打造了两支秘密的部队,一支名曰朱厌,一支名唤谛听。 谛听者,地藏王菩萨的坐骑白犬神兽也。其晓佛理,通人性,避邪恶,听辨世间万物,擅查人心故事。在吴承恩的《西游记》中,谛听就曾辨识过真假美猴王,一举道破六耳猕猴真身。 这支神兽就在孙才手中,神兽的巢穴就在梅山,而现在这支神兽的掌控者就在王黎面前。 王黎看着孙才,见其神色飞扬,面色亦如初见时那般安好,欣慰的点了点头,扭了扭脖颈问道:“谛听如何?都安顿好了吗?” 孙才手握披风从缓步走上来,披在王黎身上说道:“属下一切早已安排妥当!第一批谛听已秘密潜入到雒阳、凉州和冀州等地,他们皆已开始利用各种身份进行潜伏工作。 而通讯方面,更是由丹阳张家亲自训练了一批信鸽,日行可达八百里远,如今已正式投用。至于情报整理和筛选的工作,由属下和余快兄弟等以前的几个老部下亲自整理。” 王黎赞许的看了孙才一眼:“几日前让你查的冀州牧守王芬有消息了吗?” “王芬目前仍长居刺史府中,深居简出,我们的消息暂时还不能查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不过,目前发现原陈太傅之子陈逸和襄楷二人倒是频频出入刺史府中。主公,我们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 陈太傅就是陈蕃,汝南平舆人,为人正直清廉,屡陈时政,与窦武、刘淑并称“汉之三君”。 其人自幼便素有大志,成年后先后历任孝廉、别驾、太守、尚书令、及大鸿胪和尚书仆射,最后官至太尉。桓帝时期因谏言解除党锢被帝免职,直到桓帝故,再次出任太傅,与大将军窦武合谋不谨,为朝中奸党所害。 而“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以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典故说的便是这位陈太傅。 可惜,都说虎父无犬子,老子英雄儿好汉,陈蕃的这个儿子却是一个十足的坑爹货。虽然陈蕃已经不在世了,但陈逸打着陈蕃的旗帜怂恿王芬密谋篡灵帝之位另立他人,却给陈蕃这个直臣的坟头上添了几分不光彩的颜色。 陈逸和襄楷? 就凭这几个软脚蟹也能成大事? 王黎哼哼笑了几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那儿你就不用管那么多了。不过,在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帮他们再添上几把火。” “诺!” “唔!你给我说说凉州的情形吧!” “诺!”孙才正了正色,拱拳答道,“十一月底,张车骑利用扫把星大做文章,趁叛贼军中大乱与之激战,斩首万余。西凉边章、韩遂大败 ,叛贼残军三五日间连退三百里,已撤回金城郡榆中县。 而边章美阳兵败后,其后的汉军军略会议上,破虏将军董卓以为先零诸羌隐患不大,当以剿除边章和韩遂为先,甚至提出其部可以作为周慎部队的后备军,力保一举剿灭边章、韩遂。 可惜,董卓和周慎二人素有矛盾,周慎担心董卓另有阴谋,张车骑遂一意孤行,兵分六路进发凉州。其中周慎率兵分别向西追击边章、韩遂部,而董卓则另领三万大军向北讨伐北地先零羌族。 周慎领兵至金城,军司马孙坚谏言西凉军中粮草匮乏,当分兵截断金城外围粮草,顺便围点打援。但周慎嫉贤妒能刚愎自用,不但未理会孙坚的建议,反而被边章在葵园峡附近切断了汉军的补给,汉军大败退回汉阳。 同一时间,赵歧、夏育等四路大军同样战败,仅剩下董卓一军成功的躲过羌胡叛军包围全身而退,安然返回右扶风。” 王黎赞许的看了孙才一眼,转过头来朝一旁的阎忠说道:“先生以为如何?” 阎忠朝孙才点了点头:“孙才条理清晰,思路明确,主次分明,确实是谛听的不二人选!” 王黎指着阎忠长笑一声:“先生,我亲自选的人哪还有错吗?我问的是战局!” 阎忠哈哈一笑,微加思索抬起头来,答道:“张温此人看似温厚宽容,实则风评不佳,既好钱财玉帛之物,也爱和阉宦奸竖搅在一起。本次能够出任车骑将军,张让等人同样出力不少。 当年我在京都之时,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其人胸无大志苟且偷安。如今边章等人退守金城,三辅之地再无兵锋,我料定此人从此必定蜗居长安,再难西进。” 王黎颔了颔首,未及说话,突然听得林中“扑棱棱”直响,一只鸽子从远方飞来,落在身后小院篱笆墙内。 孙才火速奔回院中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笺,递给王黎。王黎一目十行,顺势又交给阎忠,冷笑道:“伯父去年三月从冀州至西凉,一路挥师西进,力挽狂澜稳固防线,三辅之侧方有片刻歇脚之地。 八月中,张伯慎领军十万,接替伯父就任西北统帅,正是全国倚重。本以为可以一血前耻,收复凉州。谁想西征一旦失利,这张伯慎就原形毕露,所作所为果然与先生所料不差分毫。 此人不但与张让、赵忠等辈结党营私相互勾结,甚至与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大汉不思进取安居一隅之辈何其多也!” 接过纸条,纸上的小篆已尽入眼底:张温除车骑拜太尉欲归,董卓授前将军封台乡侯。阎忠眼神中闪过一丝痛心:“这张伯慎特么的果然该死!他这一退,只怕凉州将永不复我大汉也!” “先生之言何以见得?” 王黎当然知道阎忠所述在未来的几年中都将逐一变成现实,而凉州从此也将成为马腾、韩遂的天下。 毕竟在后世的时候,《三国演义》不管是书本还是电视他都曾看过几遍。但,他还是想听一听这当代的名士心声,自己首席军师的见解。 “主公以为董卓之辈何如?”阎忠将纸条紧紧的攥在手中,手上青筋直冒。 “先生莫非在考究黎?” “忠不敢,但忠还是想听一听主公的想法!” “哈哈,先生,你这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哦!”王黎仰天一笑,随即正色道,“昔大人见临洮,而铜人铸;临洮生卓,而铜人毁。此事虽不可考,但,单单从此一句谣言便可知董卓素来颇有野心,不居于现状 而董卓此人,虽然凶狠残暴强忍寡义,却深有韬略武勇非凡,更兼其身经百战久历沙场,在凉州军中威望一时无两。 其麾下也多有虎狼之士,华雄、徐荣等人自是不必多说,李、郭汜、董越、牛辅等人也同样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出数年,董卓必然另树一帜,异军突起。” 阎忠叹了口气:“不错!主公所言正是。张温若是尚在长安,董卓等人行事或许还遮遮掩掩,如今张温已返回雒阳,赵忠不过挂名车骑将军,而周慎、夏育等人又同为败军之将,又岂能约束董卓一二? 值此良机,董卓必然将与边章、韩遂等人修复关系养寇自重。而边章等人同样也需要时间和精力来巩固和壮大自己的势力,双方一拍即合。在未来数年的时间内,董卓必定出自凉州,而边章等人也将割据一方自成一国。所以方才我才言道:不复大汉之国也!”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那天下名士呢?胸中装的除了整个天下的战局,还能有什么!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王黎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快一吐而尽,俯瞰着脚下的清河大地,原野上村落林立星罗棋布,旷野中田陌交错麦苗挂穗,临风而立。 “日月穿梭白驹过隙,时间弹指而过。黎来这清河也足足一年之久,在先生、志才、公与和子龙的辅佐下收纳流民,安抚叛乱,治理军事民政,而中原大地更是虹销雨霁,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清河国民生才渐渐富饶。 看看情形,今年也将是一个丰收年成。只是可惜,大乱之世不日将至,黎也深感时间愈发紧张,不知先生还有何事可教我?” 阎忠晒然一笑:“‘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主公当日所提之方略可还记得?我清河经过一年的修整,虽然还谈不上物阜民丰夜不闭户,但至少也渐渐恢复元气。 同样的,子龙将军结合主公之前提及的新式练兵方式,优胜劣汰深得其法。我日前观之,只觉得兵马雄壮如臂使指,大有万千人吾也敢独往之势,主公又何须忧心? 不过如今的清河仍属大汉一朝,许多顽疾还来不及一一革新,虽然因皇甫冀州之故,清河已经减免今年田租,但毕竟兵出于民,主公还是应早做打算才好。 大乱将至,百姓流离。主公依旧应当减租减税,废除汉室过多的税赋,黎民百姓自然相拥,清河自然还是一番民殷国富的景象。届时,我等再牢据大义,根据天下走势远交近攻,提一旅精兵先冀州而幽并后望天下,何愁大事不成?” 王黎点了点头:“乱世之中文臣安邦治国,谋士运筹帷幄,武将征战杀伐。先生可有推荐之人?” 阎忠闻之哑然失笑:“主公昔日寻觅荀文若、钟元常之踪迹而不得,但主公是否已忘记刚而犯上田元皓,机变无双张?” 田丰、张?阎忠的提点雷霆般将王黎劈了个外焦内嫩,这一年来专注于清河国中的民生治理和对荀、钟繇的孜孜追求,竟然差点忘记了冀州城中的大贤和良将。 果然是灯下黑啊! …… 夕阳终于渐渐落了下去,梅山的山巅、树木、巨石也渐渐的披上一层薄雾,只看得见一道道优美曼妙的轮廓。一阵凉风掠过,树摇枝曳,裙裾飘飘。空中的云朵也随着清风舒卷自如,千变万化,忽儿好似彩锻曼舞轻织,忽儿恍若海潮波涛澎湃。 王黎盯着白云的忽卷忽舒,感受着山巅列列寒风,拍了拍阎忠叹道:“先生,走吧,起风了!” 第98章 双雄会 白马义从中一声号角,以小丘为中心四周的戈壁滩上同时响起数声高亢凌厉的号角声。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没有连绵起伏的千嶂里,只有连绵不绝的黑色骑兵。也没有长烟落日,此时还是午时三刻,哪里来的落日?当然,烟也不是青烟,而是尘烟,戈壁滩上扬起的股股尘烟。 两千黑色的铁骑控着战马,手执利刃,从四面八方向小丘围了过来。他们气势如虹却寂静无声,只有数千马匹践踏着戈壁滩发出的如雷的蹄声。尘烟滚滚,马匹飞扬。 曲长和文士惊悸的互看了一眼,他们的四周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他们如今已成为真正的孤城。他们是曹操麾下的谋士和将校,文士乃是严象,曲长却是扬武校尉车胄。 他们隐瞒着王黎悄悄来到武威,甚至都只带了一个曲的队伍,只是想能够实现主公的意图。 却没有想到路禄和她的侍女突然出现在面前,所以他们为了隐藏行踪,置路禄三人性命于不顾,选择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想让她们三人在这荒无人迹的戈壁滩上永远的闭上嘴。 驱狼吞虎! 死人是会说话的,身上的箭伤、刀痕都可以告诉人们答案,但是狼吃掉的死人呢?狼可不会告诉人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惜,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狼是真正的狼,虎却是三只母老虎。 他们捅的不是马蜂窝,而是虎穴。 黑色的骑兵和白色的铁骑充斥着他们的瞳孔,仿佛戈壁滩上的巨石和扬起的风沙,无边无际,凤翥龙翔,气势熏灼。 车胄吞咽了一下口水,定了定神看着严象:“文则先生,当下我等应该如何处置?” 严象鄙夷的看了这个废物一眼,若不是他麾下的兵士不堪重任斗不过那个女子竟让其连杀数人,何至于让对面的三人至今还活的好好的,否则又怎会引出这群骑兵。 骑兵?天下骑兵莫过于董卓的西凉骑兵,公孙瓒的旋风突骑以及王黎的白马义从。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旋风突骑,席卷幽燕;白马义从,义之所在,生死追随。白色骑兵,白马义从?严象忽的眼前一亮,侧身向车胄问道:“对面那白色的骑兵可是王德玉麾下的白马义从?” 车胄举目视之,之间前方的白色骑兵信马缓步而来,每前进一步都好像给麾下军士带来无穷的震撼和压力。当先一人白甲白衣,一杆亮银枪擎在手中。 “那是赵云?”车胄一声惊呼,严象的心却落入低谷,主公仅派一曲精锐就是不想让王黎发现自己的意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偏偏在马腾的脚下撞上了这个大对头。 “车校尉,将我们的旗帜祭出来!”白马义从缓缓迫近,黑色的铁骑亦如天边的乌云压了过来,严象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 车胄一懵:“祭旗?祭旗他们不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吗?” 严象暗叹一声,脸上一丝苦涩:“不打旗他们就不知道吗?他们只要把军马一摆一个对冲,我们就都成为他们的阶下囚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或者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你想想王德玉麾下都有哪些人物?郭奉孝智近若妖,田元皓权略多奇,沮公与计堪良平,还有那个戏志才颍川奇才,主公近来于道中行军不前,他们就不疑惑?将我们的旗帜高高祭旗,或许他们还有所顾忌,毕竟主公和王德玉明面上还 没有翻脸!” 车胄闻言单手一扬,一杆大纛从身后高高竖起,黑色的旌旗在空中迎风飘扬,金丝镶成的“曹”字随着旌旗上下翻飞。 哼,果然不出先生所料,曹操! 赵云眼角一凝,亮银枪蓦地向前一刺,白马义从和黑色铁骑奔腾的更加汹涌了,宛如钱塘江大潮一般铺天盖地。顷刻间,就已经冲到了曹军对面,手中的利器齐刷刷的对准曹军,一声声怒喝响彻戈壁。 “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欺凌平民、作奸犯科者,杀无赦!” 车胄稳了稳心中的怯意,亦陪着严象缓步走到阵前。 严象双手朝赵云一拱,色厉内荏看着赵云:“曹公麾下谋士严象见过赵将军。曹王联军天下共知,虎牢关御董贼,雒阳城奉少帝,并肩弘农城,同步潼关下,也算得上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刑马作誓的同盟。 不知今日赵将军何故拦住我军去路,莫非赵将军是想破坏两军的关系?还是那王德玉想黑吃黑挑起我曹军的怒火?” 赵云指着路禄三人哈哈笑道:“昔日我家兄长就告诉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莫要尽信他人言语。今日一见果然是宁信日头西边升,不信文人一张嘴,天下的是非黑白都在你等的嘴中! 姓严的,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你等身为盟军,却敢调戏良家女子甚至杀人灭口,赵某既为行军大将,岂能容许你等玷污我曹王联军的军纪?” 严象闻言两袖一甩:“赵将军,我敬你是忠君为民的汉子才好言相劝。你莫要以为我曹公麾下的将校尽是吃干饭长大的,我军中之事异日自会禀告曹公处理,勿需将军烦恼,还请将军自重!” 赵云朗声长笑:“怎么?现在又不谈联军了,只谈你曹营军中之事了?严象,不要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家主公背信弃义妄图与吕布平分关中,你当赵某不知? 严象、车胄,你二人识相的话,自己下马受缚,本将军异日见着了曹公还可以为你等请求一个宽恕之罪。若是胆敢负隅顽抗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赵云嘿嘿一笑,亮银枪脱手而出,车胄背后一名正在挽弓的小校当场摔落马下,人事不知,额头上一把明晃晃的长枪。 “士可杀不可辱!赵将军,既然你执意挑起我两家的战火,说不得严某就陪你这走上一遭!”严象一声令喝,曹营上下两百余军士俱皆对着白马义从和黑色铁骑兵戈相向,车胄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看着赵云。 虽然只有两百余人,但不得不说曹操麾下的将士还是有些令行禁止的味道,一个个双脚打颤却依旧昂首挺胸,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哼!猪鼻子插大蒜装象,一群土鸡瓦狗之辈也敢在我军面前装模作样。” 一声冷哼,无边的黑骑中一人夺马而出,一柄开山大斧凌空而起,仿佛猛虎出匣,潜龙腾渊,或抹、或勾、或劈、或砍,在人群中来回腾挪,溅起一朵朵猩红的血花。 车胄还来不及抵挡,开山大斧已稳稳的架在脖子上,接着斧背往上重重一磕,银牙俱碎,一口鲜血喷出翻身落于马下。 “你!”严象指着高览气得说不出话来,赵云大手一挥,麾下兵士已拿着绳索就往严象和车胄二人奔去。 “当当当!” 百十支利箭蓦地从天而降, 插在阵前,赵云二人环顾四周,只见一彪人马从另一座小丘后转了出来,仿佛黑色的潮流一般漫过戈壁滩转瞬就已至一箭之地。 那彪人马个个五大三粗,异常彪悍,当先一员大将不过年仅弱冠,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虎背蜂腰,一袭白衣白甲,手中一杆虎头湛金枪金光闪闪,熠熠生寒。 “少…”路禄身旁的侍女一声惊呼,路禄已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小环闭嘴,不得暴露我的身份!” “可是小姐,赵将军一会要是和少将军打起来怎么办?”另一名丫头亦低声问道。 哼,本姑娘早就许了大愿,将来自己的夫君一定不会弱于兄长,打起来?打起来才好呢,也让我兄长见识见识本姑娘独到的眼光! 路禄在赵云背影上瞥了又瞥,冷哼了一声,“打起来自有本姑娘出面调解,你二人要是敢多嘴,本姑娘就把你们许配给我兄长军中的健儿!” 两个丫头自是不敢在多嘴,就像打酱油的静静的挨着自家小姐看着场中的局势。 说话间,那白衣少将军已纵马阵前,虎头湛金枪直指赵云:“阁下何人,竟敢捉拿我族的贵客?” “少将军,快救救我!”见那白衣少将军踱马过来,车胄挣扎着站起来,撕破喉咙拼命的大喊。 “啪”的一声,高览手中的马鞭一挥,狠狠的抽在车胄脸上,一道血印仿佛刻印在白衣少将军的脸上。 白衣少将军脸色微变,将虎头湛金枪往阵前一插:“你很好,我马超纵横西北数年,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马超?你就是马伏波的后人马孟起?” “正是你马家爷爷!” 赵云仰天一啸,拦住高览策马阵前:“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却不如闻名。赵某想不到堂堂伏波将军的后人竟然与这等小人为伍,赵某本为你马家忠义而来,今日一见却让赵某大失所望,你扶风马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此马家不见也罢!” “你敢辱我马家?”白衣少将军闻言勃然大怒,高昂着头颅睥睨着赵云和高览,“今日不让你见识见识你马爷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哈哈,马孟起,三只眼的除了马王爷,还有二郎神和命那丧绝龙岭的闻太师,就不知道你算个什么玩意?”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马超一口一个马爷爷,赵云勃然变色,飞马而出,手中一抖,亮银枪已向马超刺了过去。 枪若银蛇,遍体梨花。 哼哼,胆子不小,竟敢与你马爷爷为敌?马超眼睛一凝,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同时高高飞起,与赵云战成一团,枪起枪落虎啸龙吟,只杀得黄沙漫卷,枪影憧憧。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二人对战,其诗曰: 西凉原上飞蛟龙,无名丘下会豪雄。 虎头金枪如虎唳,亮银长枪银蛇涌。 枪动泰山压五岳,枪起双臂挑崆峒。 滔滔黄沙皆不见,朵朵梨花落长空。 二人施展出十八般武艺战得正酣,场外众人也看得如痴如醉。突然风云骤变,一声轻斥从白马义从中扬声传来,“马孟起,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回到武威么?竟敢对我救命恩人下手!” 马超如遭雷击,虎头湛金枪哐当落地,砸起偌大的一个沙坑! 第99章 夜会田丰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99章夜会田丰那人迟疑的看着王黎二人,脸色渐缓,眸子中却仍含有些许警戒之色。 王黎淡淡一笑,一脚跨下马来,朝那人稽首道:“在下清河王黎,夤夜来此特为拜访元皓先生,还请行个方便!” “原来是国相大人当面,国相这三年来数次往来冀州,张皆在军中,故而不识,失礼之处还请国相恕罪!” 那人急忙将透甲枪往地上一插,双手抱拳回了一礼,又朝赵云洒脱一笑:“王不离赵,赵不离王。这位兄弟能几十个回合就压得伸不开手脚,想必定是那威震冀州的清河都尉常山赵子龙了?” “不敢当义谬赞,在下正是赵云!”赵云抱拳回道,“久闻义侠义无双,今日一见足慰赵某平生也!” “得了,得了,知道你二人英雄识英雄,就不要再相互吹捧了,你们总还得给我这样的不入流的武将留条路吧?” 王黎调笑了二人两句,赵云一张脸顿时如关二爷一般,张倒是开怀长笑。 王黎急忙问到:“黎曾闻将军因平乱有功就任冀州军司马,一向公务繁忙不曾拜访,却不知将军因何至此?” 张叹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悲色:“几日前在信都时,正巧遇上元皓先生为泼皮所殴。想那元皓先生一代名士高风亮骨,竟然为泼皮辱打,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怒之下便杀了那几个泼皮,亲自护送先生返乡!” 王黎和赵云对视了一眼,几个泼皮哪里来的胆子殴打河北数一数二的名士,不怕惹来杀生之祸吗?而且张现在都还守在田丰的庄外,要说其中没有隐情,绝对是哄鬼! 果然,二人还未说话,便听张接着说道:“昨日傍晚时分,刚回到先生庄上,又有五名强人尾随我等意欲强行闯入田家。 来人尽皆江湖路数,平常十数人不能近身。幸得堪堪抵住两人,其余三人则不敌国相麾下将士的奋力拼杀,我等才合力将来犯之敌尽力杀退,力保田家不失。” “先生怎么样了?” “先生并无大碍,只是些许皮外伤。但整件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其中具体事由就不太清楚了,还请国相勿怪!”张微微皱了皱眉,忽然双指并拢,在口中打了一个口哨。 哨声骤响,竹林尽头蓦然出现一条火龙,按一字长蛇阵排列,隐隐将这竹林围绕其中。 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振奋和凝重,按自己麾下那骑士中午的说法,田丰身边仅张一人,那么前方众人并非张麾下将士,而只不过是田丰的家臣奴仆罢了。 短短半日的功夫,这长蛇阵便能初见端倪,张的用兵才能果然非同一般。而同样的,能够让张谨小慎微严阵以待的,说明田丰所遇之事恐怕亦非小可! “国相,子龙二位这边请!” 王黎点了点头,向身后数人招了招手,随着张并肩走入庄园。 刚到大堂,王黎就见一人斜靠在胡椅上。那人年约三旬,身形微胖,面色苍白,颔下一缕长须显得格外的富态,放佛如乡下的员外。 “先生!”一声急切的喊声,张已快步走了过去。 王黎一怔:莫非这乡下的员外。便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孤映元机田元皓? …… 王黎、赵云及田丰在张的介绍下相互见了礼,待张扶着田丰坐下,王黎却站了起来。 上下打量着田丰,见田丰气色尚好,只是面色过于惨白,手臂处扎着厚厚的裹带,丝丝殷红浸透表面,王黎关切的问道:“先生伤势可好?可请医士瞧过?” “多谢国相大人关心,丰并无大碍!”田丰强撑着坐起来朝王黎拱了拱手,说道,“月余前,我便接到公与的书信,国相之意丰已尽知。然而,我尚有数友,也多是才华横溢却不容于世道之人。 我原本想趁此机会前往冀州访友,顺道也想看看是否还有旧友愿出山协助国相,为这浑浊的世道添上几分色彩。却不想...在信都竟然差点遭暴徒劫杀,甚至还险些连累……” 见田丰说话间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知道此间必有些隐情,王黎抬手打断了田丰的话头:“先生,你既然不想说,不说便是。黎与子龙从清河过来,只是想来见一见你和,如今义已见了,你已无大碍,好生将息便是,其余的又何须多说!” 田丰摇了摇头,不顾张和王黎的劝阻,挣扎着站起来朝王黎深深施了一礼道:“公与来书中曾多次提到国相,我早已心有向往,国相今日更是连夜奔波百十里,自是深感厚意,若是主公不弃,我愿为主公帐下一士卒!” 王黎扶起田丰坐下,笑道:“若是让驰名河北的元皓先生为我帐下的士卒,只怕天下人又该笑这清河再多一嫉贤妒能的张让了!” 众人皆是笑,田丰也笑着坐了起来,正了正色说道:“主公肯定不会是张让,不过我冀州恐怕却有人想再度成为张角!” 张角?众人一懵,张角才刚刚剿灭,这么快就有人想重蹈覆辙了? 张一听,只怕田丰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正欲起身,毕竟王黎,赵云和田丰才是一家人,自己搅和在里面算怎么一回事? 却见田丰已抬了抬手,说道:”文韬武略熟悉战阵行伍,乃世之良将。原本我就有劝说之意,恰逢此事也颇有关联,可愿一坐听丰一说?” 张无奈的点了点头,在田丰下首坐下,听田丰言道:“数日前,我前往冀州拜访旧友,孰知一干旧友早已看惯朝廷嘴脸天子颜色,提及朝廷诸事,一个个或是闭口不言或是心灰意冷,只愿老死花前也不愿再次出山。 我见众友一时难以说服,便独自前往信都,寻访。结果刚到信都之时,不巧正遇见陈文治和襄公矩同往信都拜见王文祖王冀州,落脚在同一家客栈之中。” 哼,看来孙才的消息果然没错,这陈逸果然就是一颗上蹦下蹿的老鼠屎! 王黎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可是陈太傅之子陈逸与平原襄楷?” 田丰朝王黎点了点头,回道:“正是此二人!想那陈太傅志宁社稷,方直不回,穷其一生为正朝纲,清肃阉党,最终放为阉人王甫所害,而襄公矩同样好学博古,为人正直。 我既然与陈文治、襄公矩同处一店,又怎能视而不见,不前往一拜呢? 初时,我倒与这二人交谈甚欢。但这襄公矩乃是有道之士,善天文阴阳之术,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转向了这天文。公矩便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真族灭矣。 哼,虽然我也敬重其人,但这话说的却是真特么的搞笑!但凡天地异象,如地龙翻身,海水倒灌,天狗吞食,受苦受难的只有贫民黎庶,哪里曾伤及过宫中黄门、常侍一丝半毫?丰自然嗤之以鼻,当时文治与公矩脸上便有七八分不悦。 王黎点了点头,陛下视张让为父,赵忠为母,一心只想着如何维护权奸,谁能伤害半分!还特么的不利黄门?这是想不利当今陛下吧! 田丰乃当世之中少有的聪慧之人,岂能不明白二人的意思?只是这两位,一位是在士林中享有美誉的已故太傅之子,一位是有名的修道之士。田丰却是个正人君子,虽然与他们并不同道,也不便妄加揣测无端毁人清誉! 所以疑惑归疑惑,嗤笑也依旧是嗤笑。毕竟襄楷也只是如此一说,并无任何真凭实据。 但在座诸人俱皆当世聪明之人,王黎不用多说,赵云和张也是七巧玲珑心,瞬间就明白了襄楷话中的暗藏之意。 张朝田丰看了一眼,听田丰继续说道:“既然与陈襄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翌日,我便出门前往拜访,恰巧遇见数名无赖儿当街调戏民女,我上前制止,反遭那几人将我与随从打伤。 幸好下值,才救下我等。我当时也只是想,这些也不过是些恶棍泼皮无所大碍,直到晚上回到客栈中和义聊了一些事情,才觉得此事可能另有蹊跷。” “我?我和你聊了什么?” 田丰摇了摇头,看着张苦笑道:“,你可还记得那夜你对我说起陈逸、襄楷二人前日里曾经拜访王冀州吗?” “是的,当时确实与你曾提及过陈逸、襄楷二人与王冀州在府衙相谈甚欢。”张沉思片刻,蓦地脑海中一道光亮闪过,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田丰。 “你是说王冀州?怎么可能?王文祖自继任冀州牧以来,劝耕农桑,整治流民,治军理政,这三年以来整个冀州丰衣足食,风气也为之一清!这样的一个官员怎么可能与襄公矩等人何谋?” 王黎和田丰默然,赵云则叹了口气,朝张说道:“,你也说了冀州风气为之一清,怎么可能还有光天化日之下在治所调戏良家妇女,殴打他人之辈?” 张当然知道赵云的意思,只是不愿深想而已。 陈、襄二人已与田丰不合,田丰既然已知晓其意,为防止秘密泄露,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让田丰闭嘴而已。 而王芬不管是否与之同谋,至少是已经站在了陈、襄一边,否则就在一个小小的信都城,怎么可能有人敢对田丰动手而王芬不知之理的道理? 至于借口,当然更简单了,田丰素来急公好义刚直不阿,几个泼皮就能引田丰上当,事实上不正是如此吗? “但,这些也并不足以证明王文祖与陈逸、襄楷同流合污吧?或许他们只是关系较好而已。”张仅仅说了一句便已住口。 元皓及德玉、子龙他们又如何不知呢?所以王黎默然,田丰三缄其口,他们没有任何凭据,他们也什么都没有说,但所有的真相也只有刚才的猜测最为接近。 “元皓,早点休息,明日随黎一起前往清河可好?”见田丰点了点头,王黎又拍了拍张肩膀,叹了口气说道,“,黎对你素来敬仰,也愿意与你成为袍泽之友生死兄弟。 但,黎那里如今只剩郡国副都尉、军司马和兵曹掾可选,自是比不得一州军司马。你晚上想一想,如果你愿意屈尊清河,黎自当扫榻相迎。若是你不愿意,黎也绝不勉强,依旧愿与你做个兄弟!” 众人齐齐点头,张默然无语,呆呆的看着桌上那盏油灯,在夜风中忽明忽灭。 第100章 隐雾山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100章 隐雾山张虽然还有些迟疑,但远在隐雾山的王芬却已经有了决断。 隐雾山,乃信都治下唯一的大山名川,山高水长,常年烟霞氤氲云雾腾绕。山中有一道观,名曰玄天观,高据于险峻突起的险峰之上,掩映在碧翠苍劲的古松之下,气势恢宏,庄严肃穆。 天还未到辰时,玄天观中已迎来数名客人,尽着高冠博带锦衣轻裘,一看便知必是官宦富贵人家。 此时,那些富贵人家便坐在观后一棵古松之下,围成一团,品茗着山间的清泉,烹煮着雨前的春茶,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泉翁,你派去巨鹿田家庄的人回来了吗?”坐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座中一人向对面那头戴紫阳巾,身着八卦衣,凤目疏眉神态飘逸的道人颔了颔首,稽首问道。 那道人自然便是平原隰阴名人,自号听泉道人的襄楷襄公矩。 虽然那人问的是杀人的勾当,襄楷却面不改色神色自若,仿佛那人询问的不过是一桩清风明月之事,仿佛自己下令杀掉那田丰也不过只是掸去羽衣上的一粒灰尘,依旧显得那么轻松写意。 襄楷朝那人颔了颔首,举起手中的茶遥遥相敬了一下:“不敢有劳明公动问,贫道指派那数人乃贫道师弟以及本门护法,一身武艺射石饮羽出神入化,十数人根本就近不得身。 那田元皓手下不过是些许空负蛮力的粗壮奴仆,若是杀鸡烹羊贫道师弟或有不及,若是杀人放火,他们却又如何能够招架,还不是任由贫道师弟肆意摆弄?” 明公? 襄楷竟叫那人明公,这冀州城中还有谁能当得起此二字? 若是王黎、田丰等人在此肯定大吃一惊,原来,襄楷对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冀州州牧“八厨”之一的王芬王文祖。 王芬听到襄楷此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晒然一笑,当初这襄公矩上疏先帝,疏中还曾写道: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可这才过去多久,襄楷自己便亲手安排杀手除掉冀州名士田元皓,也不怕打了脸遭了祸及三世的报应? 当然,王芬也只是想想,如今自己和襄楷等人可是同一阵营,唇亡齿寒休戚相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略微思索了一下,王芬接着问道:“泉翁,本州听说我冀州军司马张也在场,这张武艺精纯,一柄长枪力压冀州,会否有所干碍?” 襄楷摇了摇头,说道:“张,世之虎将也,明公麾下能有此人物实属明公之福。但这张虽勇,却仅限于战阵冲杀沙场征伐。若论上马治兵,千军中取上将人头,楷自问就算贫道本门精英尽出也不及张风采。但这江湖之事,讲究的却是舔血刀剑快意恩仇,就恐非其所长了,明公何须担心?” 说话间,身后一弟子凑上前来在襄楷耳边低语了几声,一点喜意爬上眉梢,襄楷朝众人拱了拱手:“刚接到师门传信,想必是田元皓之事有了结果,各位稍坐,贫道去去就来。” 出得道观,襄楷疾步向山后走去,少顷来到一松树下,那树下已经站着一人,年约弱冠,眉清目秀,手中一把拂尘,也是一副道士打扮,见了襄楷急忙双手合十唱了个喏道:“启禀师尊,事恐不谐也!” “出了什么变故?” “禀师尊,那张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田家庄仆人武装起来,两位师叔和几名护法潜入庄中的时候,被其发现,师叔们见事不谐传书三清观,聚集了三清观一帮门徒准备强行闯入,正好遇上清河王黎及赵云一行,两位师叔见无机可趁,当机立断撤离田家庄。” 襄楷眉毛一皱,看着那人问道:“那他们人呢?可曾暴露?” “他们如今都潜伏在巨鹿县三清观中,等师尊下一步指示!” 襄楷点了点头,愁眉微展:“王德玉此人狡若狐狸,心似猛虎,再加上那白衣银枪赵子龙和河间名将张,确实不易对付。他们若是再次出手,必为王德玉等人所获,也势将影响我等下一步计划。” “师尊,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襄楷摇着拂尘,想了片刻,睁开双眼,眼中一缕严峻的神色如墨一般化不开:“无尘,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如果一个不好就会影响我们的部署。这样,你持本座的法令亲自去一趟三清观。 命令你师叔他们立即全部撤出巨鹿,处理掉所有手脚,不得给王德玉等人留下任何线索;并立即派人将此间所有事端,包括王德玉其人其事据实飞报你师伯,请你师伯务必留意!” 无尘诧异的看了襄楷一眼,问道:“师尊,既然如此在意这王德玉,我等何不直接将这姓王的做掉呢?” 襄楷摇了摇头说道,“王德玉此人心智甚高,比那王冀州不知强了多少倍,以我们手中的力量还不足以与王德玉抗衡。而且天下风云变幻,时移世易,今日的王德玉说不定就是下一个王冀州呢。我等图谋甚大,只需小心谨慎便是,岂能打草惊蛇?” “师尊,既然您也推崇那王德玉,那您和师伯为何还要扶持王冀州呢?” 襄楷笑了笑,拍了拍徒儿的肩膀说道,“王德玉自有王德玉的优点,王冀州自有王冀州的好处。你要记住,我等的宗旨不过光复我教而已,谁能打下这片江山与我等有何关系呢!” “诺!徒儿记下来,请师尊放心,徒儿现在就去三清观!” 待无尘飘然远去,襄楷这才冷声一笑,换了一副面孔慢摇慢摇的回到观中坐下。 “泉翁,可是田元皓之事出了差错?”王芬终于见到襄楷一脸阴沉,心里一阵疙瘩,急忙问道。 “说来惭愧,贫道的二位师弟奉命做客田家庄,却不想正巧遇见清河王德玉、赵子龙率麾下造访田丰,师弟二人终是不及,铩羽而归。”襄楷脸上青白相间,神色似有不渝,旋即眼神中闪过一丝狠绝,“明公,要不要贫道干脆连那张和王黎一起做了?” 王芬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看了襄楷一眼:“泉翁,你这杀心这般重可是有违道心啊?王德玉起身魏郡,只身探险屡破奇案,捣太平根基于红枫,毁太平山门于邺城。更兼战阵杀伐,不及弱冠便领射声兵出豫冀,波才黄邵授首,彭脱张梁亡命,一举奠定我大汉东进胜利的根基! 泉翁,你想再安排人员去刺杀王德玉,你这是要打算让多少人去填漩啊?” “可是……” 王芬摆了摆手,打断了襄楷的话头:“你当日与田丰所谈及的也不过‘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真族灭矣’一句矣,田丰纵然天纵奇才,就算能猜中你我心事,就算能猜中市井之人也是你之所派,哪又有何妨? 其所经之事也不过枉加推测而已。且不说田丰是否会道明其间缘由,就算他将此事说与张、王黎二人听之,但那二人终是沉稳厚重之人,又怎会轻易笃信?” 见襄楷神色减缓,王芬煮了一杯茶,凑在鼻下眯着眼嗅了嗅,顿时芳香四溢,直觉松下留香,这才满意的将茶递给襄楷接着道:“泉翁,雨前春茶固然芬芳怡人,但也要配上这隐雾山的蝴蝶泉才能清冽醇厚。 当今陛下一味宠信奸宦, 朝中风气一如污浊之泉,那王黎也好张也罢,皆是正直之士,素来厌倦朝中奸佞阉宦,又怎会在毫无证据之下将我等所谋之事告知朝廷? 你可还记得王黎的岳父皇甫义真,因张让赵忠之流抱憾长安?你可还记得光和六年王黎曾手擒唐周,而致封下狱一事?就凭王德玉与朝中阉党势不两立,你觉得王德玉还会以道听途说之事告发我等吗! 泉翁,此事就此作罢。今日这隐雾山鸿俦鹤侣松翠崖高,我等何必再谈及朝中那些腌污浊之人影响我等心情呢?” 这王芬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襄楷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流露出犹豫之色:“那依明公之见……” 王芬哈哈一笑,挽着身旁两人的手朝襄楷笑道:“青松古柏,翠竹甘泉,自然当谈一些君子立世之事。泉翁,来来来,芬与你介绍介绍这几位冰清玉洁、志虑忠纯之士,何如?” 众人哑然大笑,就连襄楷也露出一丝笑容。 笑声如雷,直掀观顶,不但惊动了洞中的松鼠,也震醒了松巢中的乌鸦,一只乌鸦腾地一下从松枝上展翅飞起,在众人头顶盘旋数圈,“呱呱”的叫着飞向远方。 …… 张思虑再三,终究没有随同王黎前往清河。虽然他并不是很在乎冀州军司马一职,但他毕竟还得为王黎和沮授考虑。 清河乃冀州治下郡国,他和王黎均属王芬麾下,如果他辞去军司马一职改投清河,王芬脸上固然不那么好看,但沮授一事王芬绝对能够猜到,到时候便会出现新的隐忧。还不如暂时保持现状,至少也可以麻痹这位一州之主。 所以,他只能掩藏住自己的心思重回信都。 而王黎,虽然暂时还未能得到张,但既然已经将卢渊笔下“坐制孟德”的冀州名士田丰纳入麾下,王黎自然已经心满意足。更何况张不过就在信都,清河离这信都不多百十里地,与袁绍相比自己已然得到先机,未来的事还有谁能够料得定呢? 王黎三人与张一一道别,一路风尘仆仆车马辚辚自回清河。在田丰将养了半月之后,拜田丰为清河国主簿兼督邮。 而张,虽然并未接受王黎的邀请出任清河副都尉,但是王黎手中却另添了一个猛将。没错,就是悄然逃离三辅的田晏,在皇甫嵩的帮助下,田晏已更名田迟出任清河郡副都尉。 至此,清河郡国大小职务基本上已经配齐,清河郡在王黎及赵云、阎忠诸人的掌控下蒸蒸日上,国富民安。 白驹过隙,石火光阴,一年多的时间转瞬即逝。 公元187年即中平四年五月,清河又将迎来一场大的丰收。王黎背负着双手站在田埂上,田垄间密集齐整的麦苗已经挂穗,弯着腰低着头,在初夏清风纤纤玉指的柔拂下舞动着轻盈的身姿,仿佛一片黄色的海洋,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自己的谋划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好!王黎看着天边的骄阳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可惜,此时的王黎并不知道,在这个即将丰收的五月中,天下又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件看似无关大局,另一件也更是微不足道。但,这两件事情却与即将到来的董卓废帝和三国争霸紧紧的交织在一起,依旧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沿着既定的路线滚滚前行。 这两件事仅涉两人:一男,一女。 一人碧血丹心铁骨铮铮,一人玉软花柔楚楚可怜;一人边陲之地白旄黄钺,剑断黄沙飞热血,一人雒阳王府青衣红妆,云遮明月化指柔。 第101章 剑断黄沙飞热血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101章 剑断黄沙飞热血中平四年五月,凉州叛军首领边章病死,韩遂设计杀死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吞并东西两羌十万大军。新任凉州刺史耿鄙趁韩遂初掌叛军之际,征调六郡官兵讨伐陇西。 至陇西狄道,因治中程球贪得无厌,任意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军司马马腾、从事庞德等人终于忍无可忍,率军哗变。刺史耿鄙、治中程球惨死军中。马腾、庞德率本部军马远投金城韩遂,王国兵围汉阳。 …… 汉阳城外,黄沙肆掠,旌旗翻卷。 傅燮头戴兜鍪身着铁甲,看着城下蔽日遮天的猎猎旌旗和那霜矛银鹘的西凉铁骑,心中一片悲凉。 “阿翁!”傅干手按宝剑,率领一队人马从郡衙疾行过来,见着傅燮急忙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原酒泉太守黄衍与郡衙求见!” 傅燮刚点了点头,一人已从队伍后走上前来。那人四旬上下,面白无须双眼微闭,闪烁间暗藏一缕精明,身材短小而肥硕,行走时就像一个滚动的肉球。 傅燮看着那人,嘴角上挂着一丝讥笑:“黄太守既然身为朝廷钦命太守,大战之际不在酒泉厉兵秣马,却不知跑到燮的汉阳郡有何计较,莫非有教于燮?” 黄衍身为酒泉太守,抚州安民平定暴乱自然是应尽之责,但其早在凉州叛乱之初就已经投靠了王国,哪里还来什么厉兵秣马? 傅燮言下之意,黄衍哪里不懂,无非是在讥讽自己是一个软骨头罢了。心中暗恼一声,黄衍脸上却并无半分羞愧,只是朝傅燮恭恭敬敬的稽了一礼道:“南容太守,能否借一步说话?” 傅燮嗤笑一声,指着城墙之上的士兵道:“燮身为汉阳太守,牧守一方子民。汝若为私情而来,燮与汝并无半分交情可言,还请阁下自便,从那里来便回那里去。汝若为公事而至,汝可知燮一片赤诚,并无半分隐匿于众士兵?汝若有所进言,当众说之即可!” 黄衍扫视了一下四周的士兵,见众人视死如归,面上毫无惧色,抬起头来苦笑一声:“府君,今天下战乱已久,先有黄巾之乱起自冀州,后有羌胡作乱源于金城,冀州金城之遥何止千里。 然先后叛乱,既有耕作之民众落榜之秀才,也有反暴之士兵羌胡之义从,何也?非民众士兵愿作乱耳,而是朝廷举止失衡所致。 当今陛下宠信奸宦,朝中乌烟瘴气污浊横生,百姓枯骨成就门阀高第之荣华,庶民失所堆积张让赵忠之财富,民众士兵反抗并非以暴制暴,图谋江山,不过愿求一净土而已。 城下百万西凉大军披坚执锐,枕戈待旦,却并未立时举戈相向甚至叩头城外求送府君归乡,念及府君正直忠诚不愿斧钺加与府君之身也。 衍亦知府君刚烈中正舍生忘死,可府君就不顾及麾下将士以及将士家中翘首以待的妻儿吗?府君,天下已非复汉有,府君何必再抱定当今陛下那并不粗壮的大腿?府君,只要你有意归降,衍保证府君必为西凉军中大帅!” 傅燮一声长啸,犹如雄鹰嘹唳,震得城头战旗唰唰直响,腰中长剑出鞘指着黄衍:“哈哈!可笑之至!燮乃大汉之臣,自当为大汉安民牧州,荣华富贵早已享足,生死又何惧也? 燮麾下将士乃燮死生兄弟,与燮生死同心,黄衍小儿,汝又何须行此反间之计?汝乃汉室旧臣,反为贼说耶?这天下疲乏,就是你等这些贪官污吏,两面三刀的小人所致!燮此刻不杀你,并非不愿,只是不想污 了燮家传之宝剑!滚吧!” 言毕,傅燮一剑劈在城墙之上,城头砂石俱下。黄衍顿时脸色大变,也不再虚礼,径直屁颠屁颠的逃出城去,唯恐傅燮一不小心又想污一污那明晃晃的家传宝剑。 见黄衍已消失在城门口,傅干眼含泪水深稽在地,进谏道:“国家昏乱,遂令阿翁不容于朝。今凉州诸郡皆叛,而汉阳之兵已不足自守,乡里羌胡感激阿翁恩德,欲送归乡里。 阿翁何不先接纳叛兵的意见,暂时反向,重新征募勇士,待有道之士出世而辅之,以济天下。” 傅燮叹了一口,扶起傅干,轻轻的将其泪水擦掉:“别成,你已年满十三,却已随阿翁出征汉阳,见惯了沙场铁血。但是,你知道阿翁今日必死于此吗?正所谓‘圣达节,次守节’,以商纣之残暴,尚有伯夷死节,先圣孔子也称赞其品行。 当今陛下,虽则不明大体一味任用奸宦,但其可曾昏庸残忍过商纣夏桀?乱世出豪杰,乱世也出忠贞之士。阿翁即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分忧,阿翁身为汉阳太守,那么就自然与城同在!” “阿翁!” 傅燮拍了拍傅干的肩膀,眼中带着一缕神伤:“你本是极为聪明之人,不过欠缺一些历练而已,切勿妄自菲薄,继续努力便可。 春秋之时,程婴义救赵氏孤儿,以亲生之子替代赵武,而终保得赵氏一族血脉。帐下主簿杨会便是阿翁的程婴,待大战起时,阿翁不能护得你周全,你且随杨会一起出城,全我傅氏一族香火。” “阿翁!”傅干叩头泣血,匍匐在地。 傅燮挥了挥手,见杨会等人已上前将傅干扶起护在中间,点了点头,双眼微闭片刻,再度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悲壮,扫视着四周的士兵喝道:“开门,出城!” 汉阳城门大开,两千的大汉儿郎拥簇着傅燮骑着战马缓步走了出来,对面是数万的王国叛军,既有叛乱的羌胡已从和转投叛军的汉族士兵,也有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 但,他们所有的人都不曾害怕,也不曾激昂,他们只是安安静静随着他们的将军缓缓向前,仿佛他们并不是去征战,而是去赴一个约,一个与死亡的约会。 王国坐在马上,眼中已有了钦佩和悲哀之色。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爱民如子,视羌胡、匈奴为一家;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作战勇敢,杀敌无数;他还知道若是整个凉州俱为傅燮,羌胡又何须反叛?若是整个凉州俱为傅燮,羌胡又怎敢反叛?当然,他更知道现在这个人轻从简出,只不过前来赴死而已。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天下已经不多了。而且,今天还要再少一个!王国手按刀柄,同样安静的看着傅燮和他麾下儿郎们的到来。 虽然距离城门不过两箭之地,以羌胡和匈奴男儿的马下脚力,不过是顷刻之间,夺城也只是片刻的功夫。 但,王国还是没有下令,他还在等,在等傅燮的儿子傅干离开,既然傅燮已经注定要陨落,自己又怎么忍心再让他断了香火? …… 终于,杨会已经带领近两百余人随同傅干离去,汉阳城头的士兵已经全然不见,汉阳城门中再无任何声音。 “家中的独子,新婚燕尔以及未满十八岁的士兵都走了吗?”傅燮转头看着军中的将校喝道。 “禀将军!他们都走了!” 傅燮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正待冲锋,蓦地眼前一亮,只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身着军甲藏在军中,不由须发俱张:“二牛,你不是半年前才回乡完婚吗?狗子,你家中尚有老母寡居,兄长已然战死,家中就你一个独子。还有赖皮、驴蛋你们怎么都还在军中?” 二牛、狗子、赖皮及驴蛋等人讪讪的挤出人群,朝傅燮拱了拱手道:“将军,我等皆将军桑梓北地乡人,今若弃将军而去,乡邻将视我等为何人?我等又将以何为人?” “胡闹!”傅燮一马鞭抽了过去,一条血槽清晰的出现在二牛脸上,怒喝道,“因几句不良妇人的饭后闲话,难道你等就要置妻儿父母于不顾吗?信不信本郡今日便打死你这不仁不孝的东西!” 二牛轻抚着脸上的伤口,泪流满面:“自将军起身行伍,我等便随将军南北征战,将军视我等为心腹手足,我等也视将军如兄如父。光和七年征战冀州,将军护卫李三、傅同、石头等人战死阳翟城下,仓亭大战,猴子、傅中十数个兄弟又血染疆场。 如今,将军帐下护卫也不足当时十之五六,而将军还要赶走我等,要我等做那临战的逃兵,我等有何面目去见泉下众兄弟?将军之令,我等固然不肯违背,却也不敢奉命。 将军亦说过,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今日便是死于此地,二牛也心甘情愿!” 狗子等人听罢顿时大哭,纷纷搀着二牛匍匐在地,泣道:“将军,我等愿与二牛共投地下,来世再做将军麾下一名小兵!” 言讫,数人在地上朝傅燮连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来,一把抽出腰中刀剑就向脖子刎去。 “住手!”傅燮一声怒喝,麾下将士早已抢了上来,夺过众人手中的兵刃丢弃在地。 傅燮环视着二牛诸人,双眼一闭长叹一声,几滴眼泪从眼眶留下,滴落在黄沙中:“罢了,罢了!你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今日就随燮一起冲阵杀敌同生共死,来世再续兄弟情缘吧!” 众人欣喜的站起来,溅起黄沙中的刀剑,跟在傅燮身后。 “兄弟们,生不同时,死后同穴,杀!” 朝军中掌旗手点了点头,听着阵中鼓声大作,牛角飞扬,傅燮一声怒喝,两千将士齐齐应诺,扬起手中的刀剑飞蛾一般朝叛军扑去。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已经渐渐能够闻到傅燮坐下战骑的鼻息,已经渐渐能够看到傅燮及麾下汉军的眉眼。 王国眼中的尊崇之意更浓了,手中的战刀高高扬起猛地落下:“孩儿们,前方就是你们崇拜的英雄。本帅令:以我羌族白石之名英雄之礼,送傅燮将军最后一程!杀!” “以白石之名英雄之礼,送将军最后一程!” 羌胡义从、匈奴儿郎齐声嘶吼,弯弓搭箭策马扬鞭,像飓风一样席卷向汉军,又仿佛黄河一般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将汉军湮灭其中。 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兵戈,战马,旌旗,飞将,渐渐的淹没在这漫天肆掠的黄沙里,只留下一柄断剑斜斜的插在沙丘之上,身缺锋钝,血迹斑斑。 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 后人有诗赞曰: 旌旗猎猎卷沙场,龙泉颜色似雪霜。 怒骂黄贼托杨会,英雄死志在汉阳。 第102章 月夜城隍庙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102章 月夜城隍庙星陨孤城,剑断黄沙。 当傅燮身死汉阳的消息从凉州传来,天下一片悲鸣。 皇甫嵩雒阳扶额长叹,王德玉清河月夜怀思,就连那荒淫无道,正忙于修建裸游之宫的天下之主汉灵帝也辍朝三日,暂停游宫修建以寄哀思,甚至亲自下诏追谥“壮节侯!” …… 而这一切都和任红昌无关。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一个躺在雒阳城边城隍庙中饥饿难耐的弱女子,梨花带雨幽闺弱质,毫无缚鸡之力。哪怕她也曾有一颗赤子之心,哪怕她的心里还一直住着一个类似傅燮的飞将军。 但,这一切对现今的任红昌来说,真的是太遥远了,远的不可触及。 从南到雒阳,仅仅二十天的路程,她已经走了整整四年,她也从碧玉之年走到了双十年华。 她退去铅华,从南的黄巾之乱中走出来,却又差点走进了土匪窝;她抹了一层厚厚的锅灰走出冀州,却又差点被当做了黄巾叛军的奸细,在天子脚下的小平津给挡了回去。 她也曾沿街要过饭,夹杂在逃难的流民中四处奔波,她也曾给大户人家打过短工,甚至还在河内门阀刘家当过两年多的女佣。 一路的风餐露宿半饥半饱,甚至恶徒泼皮的调戏和意欲不轨,将她磨炼成心智坚强的姑娘;一路的逃难大军,流亡庶民和那卖儿鬻女甚至换子而食的惨剧,也让她的心灵更加的柔软。 当她终于走到雒阳之时,却又打听到她的飞将军原来并不在雒阳,而是已经前往并州任职主簿。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飞将军其实也不在并州,而是就驻扎在河内,她与他已经擦肩而过。 所以,她病倒了,就卧在雒阳城边的城隍庙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棱落在城隍庙里,落在那头戴发冠身披红袍庄严肃穆的城隍爷身上,也落在案桌上那供奉的祭品之上。 那是一团菠菠,一团由鼠曲草捣碎搓揉后制成的菠菠,色青光暗,并无半点温度,也无一丝卖相,就好似一张暗青色的抹布被人胡乱的揉成一团,放置在城隍爷眼前。 任红昌借着月光爬了起来,在一旁的石槽中借了一些水,将自己的手和脸清洗了一遍,挣扎着走到城隍爷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哆哆嗦嗦的向案桌伸出手去。 手还没碰到菠菠,便听得大门“哐!”的一声豁然中开,两个黑衣人闯进城隍庙中。一个獐头鼠目,一对龅牙露出唇外,仿佛《水浒传》中矮脚虎王英一般;一个脸色惨白,一对桃花眼四处乱窜,又似小霸王周通一样。 那二人见到庙中只有一个弱女子亭亭玉立于前,而且那女子除了脸上略有菜色,容貌和身段却是国色天香凹凸有致,那腰身更是楚腰纤细盈盈一握。顿时大喜,直向任红昌围了过去。 任红昌手中握着菠菠,背靠着案桌,警惕的看着渐渐逼上前来的二人,怒骂道:“此乃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想干什么?” 这特么的是光天化日?姑娘你是色盲吧! “王英”看着门外的月光,脸上露出一丝淫笑:“美人你可说错了,此时分明就是子夜时分,正是为兄和美人睡觉的时间,哪里来的光天化日?”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若是胆敢非礼…”任红昌指着二人,一步一步的退向案桌, 靠在案桌之上,脸上神色颇为惊慌。 “若是非礼,你能怎么样?”王英嘿嘿一笑,擦了擦了嘴角的口水,“小美人你不用担心,为兄这不是怕你一个人不敢睡觉吗?为兄是特地赶过来给你暖床的!” “极是极是!”看着任红昌,“周通”吞着口水,双眼放光,喉咙一上一下急促波动,“美人你可是私自从家里逃出来的?莫怕!为兄乃是雒阳的地头蛇,就是何府尹见了都要给为兄几分薄面,你有什么事情都给为兄讲一讲,为兄这就来安慰安慰你!” 刚刚才跪拜了城隍爷,难道连城隍爷也不保佑奴家了吗? 任红昌心中大急双手在身后案一阵摸索,急忙抓起案桌一盏长长的铜灯抱在怀中,指着二人道:“你二人莫要过来,若是再过来就休怪奴家不客气!” “奴家?”王英和周通抬头怪笑一阵,复朝着任红昌挤眉弄眼,神情一片猥琐,“美人是要怎么个不客气呀,就让两位兄长来领教一番可好?” “无耻!”任红昌柳眉倒竖,手中的铜灯向那王英砸了过去。 见铜灯直楞楞的飞过来,王英纵身一跳躲过那铜质的凶器,淫邪一笑正待上前,却见灯油腾空四处飞洒,措不及防,数点滚烫的灯油直接溅在自己的脸上,立时起了数个大泡,锥心的疼痛。 还真是日了狗了,整日里打猎却被雀儿啄了眼! 王英抱着脸惨叫几声,暴跳如雷,抬起头来再看向任红昌之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奸邪和恶狠狠的目光:“小娘们,今天不让你好好尝尝老子驴大的本钱,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你敢!”任红昌紧紧的抱着灯座,咬牙切齿的指着王英骂道。 “给老子按住她,老子今天非要弄得她欲仙欲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王英嘿嘿一笑,朝那周通怒斥一声,一个跨步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任红昌的左手。 任红昌挣扎不开,泪水落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趁着周通还未反应过来,右手背到身后,握住背上所藏的短刃。刚刚触及刀柄,周通已奔了上来,紧紧的捏住其手坚硬如铁,再借力一拉,王英大手一松,任红昌已被周通双手紧紧的锁在怀中。 王英阴恻恻一笑,在任红昌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凑近鼻子一闻嘿嘿淫笑几声,又道了一声好香,就向那紧缚的高峰攀去。 任红昌怒目圆瞪,一声凄叫,头往后重重一磕,正巧砸在周通的鼻梁之上,直砸的周通眼冒金星,双手气力尽失,顺势一挣已逃出周通双手的背缚,一头撞向那王英。 “何方宵小,胆敢欺辱良家女子?” 突的门外一声厉喝,一道银光破空而至穿过窗棂一箭射向王英,正中其太阳穴。 那银光力量之大速度之快,转眼间便带起一蓬浓浓的鲜血,从王英另一面的太阳穴穿出,“叮!”的一声插在一旁的木柱之上,入木三分。 待看那物时,只见半截箭身和一簇箭尾还停留在木柱之外,箭尾依旧上下抖动不已,而王英已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如溪流一般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在那王英脑后和身下肆意蔓延,将案桌之下染成红色一团,身躯和四肢兀自在血泊中颤栗着。 任红昌双腿一软向地面倒去,还未触地便觉身子一暖,一条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已飘至身前,一把将自己捞起扶稳放在地上,一手已挥刀向周通劈去。 风起,刀至,飞起好大一颗头颅! 任红昌感受着男子胸前的温暖,觉得亦如将军那胸怀一般,竟似有点不忍离去。直到心情渐渐恢复平静,才睁开男子的护佑,起身朝那男子福了一福,拍着胸口嗪首低垂:“多谢恩公相救,恩公的大恩大德红昌没齿难忘!” 那男子只是摆了摆手,并不说话,却朝门外深稽一礼。 原来门外还站着三五个人,俱是一袭黑色大氅,腰胯钢刀,背上斜背着一张短弓,将一老者拥簇于前。 那老者五旬上下,戴高冠着青衣,鼻梁高挺双眼凌厉,颔下长须无风自动,容貌伟岸气度雍容。 任红昌这才明白,那男子虽则救下自己不假,不过却也是因眼前这老者的使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男子不过是老者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刀固然重要,但那老者才算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 任红昌朝男子感激的看了一眼,疾步奔出门外,盈盈娇躯拜倒在地:“奴家临洮任红昌,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今夜若非恩公,红昌此时已定遭毒手。 红昌恳求恩公大名,愿为恩公立下长生牌,朝暮叩拜日夜香火,以求恩公福寿无双,长命百岁!” “红昌姑娘勿需客气,老夫也不过是顺手而为不足挂齿!倒是你一介女弱,为何不在临洮老家,反而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赶赴京师?”老者点了点头,虚扶了一下问道。 “禀恩公!”任红昌起身再度福了一福,擦掉脸上的泪痕苦笑一声,“红昌虽系凉州临洮人氏,自幼却已许给并州九原郡吕家。四年前,红昌随舅姑远赴京都寻觅夫婿,在南时因舅姑生病修养,于城中偶遇蛾贼,舅姑为蛾贼所杀,只留下红昌一人孤身西进。 时冀州亦为朝廷所封锁,红昌慌不择路,东走西奔,于沿途又多遇兵荒灾祸,两三百里地四年间才辗转至此。” “你那夫婿可曾觅得?” “不曾!”任红昌摇了摇头,黯然道,“红昌只记得他如今又去了并州军中!” 那老者见任红昌行事大方,说话有理有据,身世也颇为可怜,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乃侍御史王允,红昌姑娘,既然你暂时还未找到你的夫婿,你先到老夫府上安顿下来,再做打算可好?” “恩公…” “红昌姑娘,你也切勿再恩公长恩公短了,老夫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千里寻夫,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却行必矩步干脆果断,颇有男儿之风,又何必再作女儿之姿?” 王允朝任红昌看了一眼,挥了挥衣袖打断了她的话头,觉得这姑娘实在令人喜爱,并无半分矫揉造作,毫无雕琢的痕迹,仿佛清水芙蓉般,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夫膝下仅有三子和三个侄儿,却并无一贴心之女。 红昌,老夫怜你身世可怜,性格持正做事果敢,心思坚定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今日与你相遇城隍庙,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你可愿拜在老夫膝下?” 听着王允温和的话语,再看着王允眼神中的点点慈祥,就像见到自家长辈一般,任红昌颇为感动,直觉得数年颠沛之苦今日终能遣怀,心中无限的委屈也顿时涌上心头,晶珠沿着眼眶簌簌往下直掉,两膝一屈跪立尘土,双手张开抚在额上,匍匐于地: “孩儿红昌拜见义父!” 第103章 黄梅雨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103章 黄梅雨陆放翁在《临安春雨初霁》中曾写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可惜现在是夏季,明朝这清河郡国的浅街深巷,肯定没有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在沿街贩卖杏花,但王黎确实是在书房中听了一夜的雨,一夜的夏雨。 六月中的时节,江南的梅子虽然才刚刚成熟,但冀州的黄梅雨已经连绵了数天。 这场雨来的并不迅猛,淅淅沥沥,如牛毛,似花针仿佛绵绵春雨,从九天而下轻柔的敲打在窗外的芭蕉梧桐之上,滴滴答答,似弹琵琶的姑娘轻捻慢抹,又似弹古筝的姑娘拨弄着琴弦。 王黎静静的坐在胡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打芭蕉,水滴梧桐,仿佛也看到了汉阳城外的热血黄沙,猎猎旌旗。 汉阳城下的血腥和黄沙,不知汉灵帝是否还记得,也不知王国、韩遂和马腾之流是否会夜夜惊心,但是,他知道在听到傅燮战死沙场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些黯然神伤。 那么个英雄人物,死的是那么的轻易,那么的安然,既无击筑悲歌,也无慷慨易水,只是在城头上叱骂了几声黄衍,又托付了一下杨会,然后率军出城与死亡约会,施施然,毫不拖泥带水。 虽然他和傅燮在大帅帐下共事了数月,但他和傅燮实在并没有太多的交情,甚至还有一些未解开的恩怨。当初就是因为傅燮,灵儿才会在阳翟一战中身负重伤卧床不起。 但是,他并不恨傅燮,反而有些敬佩之意。 当初如果是他在阳翟城下而傅燮伏兵波才,他也会选择攻城而不是阻击援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临机决阵本来就是大将必备的素养,又岂能因一上官的女儿而浪费攻城的战机,到时候牺牲更多的士兵?更何况,当时的傅燮并不知道军中尚有皇甫灵儿!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物走了,走的悄无声息却又轰轰烈烈。面对着数十倍的叛军,他并未慷慨陈词,只是从从容容的出现在汉阳城下,然后战死沙场,却又被王国麾下的羌胡、匈奴男儿从黄沙中抢了出来,将他送回了故乡。 看着窗外的细雨轻轻的叩打着芭蕉树叶,王黎轻叹一声,他当然知道,傅燮可能是这汉末第一个战死沙场的英雄,却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在未来长达数十年的诸侯征伐中,他将看到到更多的英雄血染旌旗,甚至就死在他的前方,他的脚下。 比如说现在就会有一个英雄,不,还不能算是英雄,只能说是一个名士,大大的名士就将死在自己的眼前。 “都准备好了吗?”听着雨打芭蕉的滴滴声,王黎轻轻的叩击着案椅的扶手,双眼一开即合,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疲惫、振奋和决绝,自己终于要开始走上这一条路了。 一个全身罩在黑衣黑袍中的人仿佛幽灵一般出现在书房中,只露出两双眼睛:“禀主公,都已准备妥当!” 王黎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好,王文祖已经聚集了众多的江湖豪杰和街头游侠枕戈待旦,想要谋立新帝再乱我冀州大地。看来,是时候给王文祖添上一把火了。立即通知谛听飞鸽传书,唤醒大雁和深海,不得有误!” “诺!”黑衣人拱了拱手,又像幽灵一般消失在房中。 王黎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 窗外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芭蕉和树叶乱哄哄的摇摆,一道闪电仿佛狂舞的金蛇划亮了这个天空,“轰隆隆”一声雷鸣蓦地在半空响起,“哗啦啦”铜钱大小的雨点从九霄瓢泼而下,砸在瓦檐上、浅沟里、小池中溅起无数的箭头。 …… “扑棱棱!” 梅山上,孙才举起手中的信鸽轻轻往上一抛,几只信鸽如勇敢的战士一样,煽动着翅膀飞向雒阳,飞向信都,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渐渐的消失在雨帘中。 …… 信都,悦来客栈。 大堂上早已坐满了人,三山五岳的人。店小二像一只蝴蝶一般来回穿梭在大堂中,看着眼前一个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和他们手中的刀剑,暗自喘了一口气。 往日这客栈中也没有这么多人,今天这些人都是吃错了药吗?卧牛山“风雨雷电”的四大寨主、漳河“连环十三坞”的十三档头、黑瞎子沟“鹰翼双飞”的两位当家以及城中开阳武馆“拳脚无双”的馆主都特么的赶趟似的直奔客栈而来。 店小二擦了擦头上那也不知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是累出来的热汗,正待稍作休息,陡然听得身后一阵厉喝“雁回谷谷主凌飞雁到!” 门口竹帘打开,一道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行走间虎虎生风,鹰视狼顾。和其对视了一眼,店小二顿时犹如掉入冰窟中一般,只觉得身上的热血也仿佛给冻结了一眼。 凌飞雁还未落座,卧牛山的“风雨雷电”、漳河的“连环十三坞”、黑瞎子沟的“鹰翼双飞”以及开阳武馆的“拳脚无双”已经站了起来。 “凌谷主,不知你今日动用江湖令召集我等有何大事?” “凌小鸟,老子手下的兄弟们刚刚给老子献上一个美人,正在山上逍遥自在,你一个江湖令就将我等召集至此,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卧牛山今日与你雁回谷没有完!” 凌飞雁冷哼一声,走到大堂上环视着众人,喝道:“太平道张角聚众谋反之时,曾屡屡派出手下的蛾贼杀我家乡父老,将我冀州搞得乌烟瘴气,我等为了能够与这些蛾贼甚至张角抗衡,特此约定同盟共患难同风雨,因此也才有了这一枚江湖令。 我等当日起誓的时候曾说过,我等初心只为家乡父老,绝不参与谋反,绝不做拖累家乡父老的事情,各位可还记得? 我冀州经过太平道之乱,百姓流离,集市凋敝,在州府郡县的大力整治下才刚刚走上正轨。但是,我们之中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日凌某动用江湖令召集大家来此,就是想问问兄弟们,你们可还记得当日的誓言?当日的誓言可还算数!” “江湖男儿重诺言轻死生,说过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岂能不作数!” “凌谷主,是哪个龟儿子敢违背誓言,你说出来,老子手刃了他!” 见众人争先恐后的模样,凌飞雁双手向下一压,盯着卧牛山“ 风雨雷电”和黑瞎子沟的“鹰翼双飞”淡然笑道:“冯老大,田庄主,我雁回谷、漳河连环十三坞和开阳武馆都已表态,你怎么说?” 卧牛山大当家冯贵还未说话,身侧的韩雨、张雷和典豹已经站了起来,指着凌飞雁骂道:“姓凌的,你特么的算什么玩意,竟敢质疑我们老大?” 凌飞雁冷冷一笑,瞥了三人一眼,眸子里格外的冷漠。三人齐齐打了一个寒蝉,冯贵拍了拍手站起来:“凌谷主,当日盟约不过是为抵抗太平贼子的临时之计耳。怎么着?今时今日,凌谷主莫非还打算以当日的盟约限定我等兄弟的自由不成?” “看来冯老大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冯贵晒然一笑:“黑?凌谷主以为什么叫黑?当日的张角不过一落地秀才,手下也尽是一群上不了墙的泥腿子,确实算黑。但今日的冀州州牧,凌谷主莫非还觉得黑?王州牧出任冀州以来,劝耕农课整治周边,我冀州百姓丰衣足食。冯某跟着这样的人只会觉得安心,又怎么会觉得黑呢!” “王文祖密谋造反,意图趁陛下巡授河间之际刺杀陛下,另立合肥侯,这难道还不算黑吗?” 黑瞎子沟“鹰翼双飞”的老大田鹰仰天一笑:“凌谷主,在座的各位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天子卖官鬻爵,任人唯亲,以至天下民不聊生,你们觉得这样的天下就是我等所希望的吗? 合肥侯聪颖心慈,王州牧清正廉明,王州牧意欲以合肥侯替代当今天子有何不好?我等不跟着这样的大人物,难道还要为那那荒淫无道的天子殉葬不成?” “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哪里来的富?凌小鸟,老子愿意搏一搏一世的荣华富贵,干你鸟事?” “姓凌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要是敢阻挡老子发财,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给你开了瓢?”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兄弟们,是条汉子的就跟老子们一起去割了那狗皇帝的鸟头!” “既然不知悔改,那凌某今日就只有送你们一程!” 看着“风雨雷电”和“鹰翼双飞”数人群情滔滔,小丑一般的表演,凌飞雁冷冷一笑,与“连环十三坞”的众位当家如大鹏展翅般飞入人群中。 …… 雒阳,太史令陈兴府书房中。 将手中短短一页的书信在蜡烛上点燃,看着那张记录着王芬意欲谋反的纸张渐渐化成一团灰烬,陈兴脸上扬起一抹不明的笑容。 数月前一封‘天狼犯界、白石无踪’的书信让自己声名大振,陛下封赏无数官升一级。 正想着如何牢固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却不想再度收到这惊人的消息,看来,自己果然是幸运女神加持了的人物,瞌睡来了自有枕头,这次我又要在太史令中再拔头筹了! 陈兴呵了口气,双手摊开案桌上的那份奏折《中平五年河间天文疏》再次奋笔疾书:…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当有阴谋不宜北行! 第104章 王芬之死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104章 王芬之死冀州信都,州衙,第三日午时。 王芬、襄楷以及陈逸等人围在屏风前,仔细的端详着屏风上的一副帛画。 画上青山绿涧,苍松翠柏,在绿涧旁一块突兀的巨石上方一只老虎懒洋洋的趴在上面,硕大的脑袋耷拉在前腿上,眼睛半睁半闭,一道道纵横的纹路镶嵌在黄白相间的毛发上,额头上一个“王”字若隐若现。 “都说这蔡鱼画的一手好画,山水虫鸟无有不像,但是这只大虫也太名不符实了吧?你瞧瞧这憨态可掬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百兽之王的凶猛和王者气概?倒像是一个受尽了欺负的小娘子一般!”王芬在帛画上指指点点笑道。 陈逸点了点头,说道:“明公说的极是。不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蔡鱼会画大虫,倒是知道他的山水画匀红点翠笔墨横姿。山的壮阔,水的灵韵以及钓鱼人的悠闲和飘逸尽在其中。明公这幅帛画不会是别人彷制的吧?” “哈哈!”王芬哈哈一笑,指着陈逸道,“知我者文治也!此蔡鱼非彼蔡鱼也,此乃小儿找本州工匠蔡鱼所画的。” 特么的,这是什么重口味? 竟然在市井中寻了一个工匠冒名顶替画了一只垂头丧气的大虫,还要冠冕堂皇的挂在州衙中! 襄楷和陈逸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明公,你让那蔡鱼画这一幅画是什么意思?” “都说泉翁料事如神,今日一看,原来这世上竟也有你泉翁不知道的事情,哈哈。”王芬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一声高喝,“拿笔来!” 侍从急忙从案桌上取下狼毫递给王芬,王芬手执狼毫霸气的站在屏风前面,在徽砚中沾上浓浓的松烟墨,挥毫疾书。少顷收笔,“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十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端的是:银钩铁画,龙飞凤舞。 襄楷和陈逸二人一怔,心中念头一转,旋即脸上堆满笑容拍手叫好:“啧啧啧,明公这一手书法笔走龙蛇入木三分,可谓一绝。我想就算是杜操,崔瑗在此只怕也只能甘拜下风!” 杜操即杜度,魏晋之时因避魏武帝曹操讳,后世历代的史书和传记中均记载为杜度。杜操和其弟子崔瑗都是汉章帝时期著名的书法家,一手草书冠绝天下,时人并称为“杜崔”! 听着二人的赞叹,王芬一手抚着颔下髯须,一手捏着狼毫开怀大笑道:“杜崔二人乃是书法前辈,王某怎敢与杜崔二人媲美,泉翁、文治谬赞了,谬赞了!不过说到这字啊,两位可曾看出这其中含义?” “这?襄某不才,未知明公深意,可否请明公示意?”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再过上两三月,当今天子就要到本州巡授了,泉翁,你说这算得上是龙游浅滩吗?哼,倒是不管是真龙还是伪龙,只要到达了我冀州地界,是龙就得盘着,是虎就得卧着,还不是任由我等炮制?”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老小子是只猪吗?这是想将所谋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难道就不知道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的道理吗? 还龙游浅滩,虎落平原,我特么的是那犬啊?我特么的是虾,真瞎!竟然找你合谋当今天子?若不是早知道天子会巡授河间,若不是知道这老小子易于掌控,我特么的要是敢找你,我就是猪! 襄楷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堆起一副笑容赞叹道:“好,说的好!果然不愧是八厨中的王冀州,我等欲行大事就得有这种舍我其谁的气度!” “报!”王芬正欲点头稍吐心曲,突然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亲随从门口疾步奔了进来,“启禀大人,我等之前联络的卧牛山‘风雨雷电’、黑瞎子沟‘鹰翼双飞’以及大王庄、小泥堰等地的义士前日夜间全部命丧悦来客栈!” “你说什么?”王芬大吃一惊,心情顿时就像那去青楼的时候已经和头牌做足前戏正待入港,突然听到夫人由远及近的 喊杀声一般,手中的狼毫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墨汁飞溅。 襄楷一把抓过那亲随,低声喝道:“怎么回事?为何前日夜间的事情现在才报来!” “禀真人,那悦来客栈前日晚上就一直闭门,再无人出入,我等初时以为是‘风雨雷电’等义士为了隐藏人手特别嘱咐的。直到一个时辰前,我们兄弟在街上巡逻的时候才发现城门外贴着一张告示才知道他们已经全部遇难!” 说着,那亲随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出来,只见告示上写到:卧牛山、黑瞎子沟、大王庄悍匪意欲谋反,为肃我冀州民风,还冀州子民郎朗晴天,特此斩之! “情况属实吗?” “属实,我等兄弟已到悦来客栈查证属实!” 常言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显然今天的日子并不适合王芬,老天爷也似乎在故意作弄王芬一般。 王芬还未从悦来客栈的事件中回过神来,又听得门外一声疾呼,又是一道人影闯了进来,那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淋,显然是长途奔袭所致。 王芬紧紧的按着案椅的扶手,定了定神,看着自己一直留在京中的长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惊慌?” “大人,昨日上朝,太史令陈兴上奏陛下‘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当有阴谋不宜北行。’陛下采纳其奏折,下旨取消河间巡授!” 这特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夜之间就全部变天了?说好的三山五岳侠士合力一击呢?怎么特么的皇帝也出尔反尔了,说好的金科玉律呢?说好的代天巡狩呢? 王芬挥了挥手,跌坐在案椅上无神的看着襄楷,嘴里碎碎叨叨的像一个说媒的老妪:“泉翁,是不是我们身边出了奸细?泉翁,是不是朝廷已经知晓了我等的计划?泉翁,这可如何是好?泉翁,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襄楷没有理会王芬,只是呆呆的看着帛画上的那十四个大字,只觉得格外的刺眼。 …… “麦随风熟,梅逐雨中黄”麦子熟了,青梅黄了,冀州又将迎来一场大的丰收。 可是,我们的冀州刺史王芬听着那门外的夏雨,却格外的烦恼,那绵绵的夏雨就仿佛此时的心情一般的冰冷。 几天的逃亡生活,王芬已经度日如年,整日里恍如惊弓之鸟一般,只要稍稍听到一些刀戈之声和呐喊之声,就以为是来抓自己的。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几天,终于一头扎进了这座信都郊外的孤寺中。 虽然“党锢”之时,王芬也曾下过狱,也曾一路的流亡,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年轻,他也还有自己的坚持。可是现在呢,在这冀州一州之首上坐了三年,他已不再是那个时候的他。 他已经心得意满,他已经踌躇满志,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铮铮傲骨,他有的只是对荣华富贵的孜孜追求,有的只是对生死和家人的眷恋,他从大汉赫赫有名的八厨变成了一个意图谋立新帝的反贼,也从一个不惧生死的名士变成了一个怕死鬼! 一道幽深空洞的“吱嗝”声在寂静的夜里陡然响起,寺庙的大门被轻轻的推开,一道冷风夹杂着雨水扑了进来,地上燃着的篝火猛地忽闪了好几下,坐在火边的王芬猛的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周围毫无藏身之地的大堂,恨不得立即打个地洞钻进去。 “明公,勿用担心,是贫道!”一道熟悉的声音及时响起,王芬讪讪的回过神来,又凑近篝火边搓了搓手:“哦,是泉翁回来了?辛苦泉翁了,现在外面的风声如何了?” 襄楷取下斗笠,将身上的雨衣轻轻挂在一旁的佛像上,又从手中的食盒中取出两道小菜、一壶小酒和一个酒杯出来摆在案桌上,柔声说道:“明公但请放心,目前朝廷并无任何的举动。你先垫吧垫吧两口,贫道再与你细说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真的没有动静吗?” “当然是真的,贫道什么时候打过诳语!” 没事就好! 王芬点了点 头,急忙握起筷子尝了一口菜,只觉得齿颊留香,快冻僵了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一颗死去的心也仿佛跟着活了过来:“这信都归云楼的菜果然美味,泉翁你吃了吗?要不一起来两口?” 襄楷端起酒壶轻轻的斟满酒杯递给王芬,摇头说道:“你知道贫道虽然以身侍道,但却不禁口食之欲,贫道在归云楼早已用过大快朵颐了。这菜是贫道专门为明公备下的,明公勿需再管贫道,但用无妨!” “既然如此,那芬就不客气了!”王芬点了点头,接过襄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本来按照原计划,只要刘宏北巡河间,我等便可以讨黑山贼的名义聚兵一举拿下刘宏,逼其让位于合肥侯。 可惜上天不怜悯,那卧牛山义士等人莫名其妙的惨死在悦来客栈中,而太史令上朝时一句‘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当有阴谋不宜北行。’便让我等的努力付诸东流!” “谁说不是呢!若非那狗贼一句话,刘宏退位,合肥侯登基必成定局,这天下如今或者已是另外的一番局面。” “哎,此等狗贼实在该杀!”王芬扼腕长叹,又饮了一杯酒,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泉翁,虽然朝廷表面上目前暂无动静,但据我所知刘宏御下仍有为数不少的绣衣御史,专干密查侦缉之事。 泉翁,你说当初悦来客栈之事以及太史令陈兴等人是否已经知晓了我等的计划?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巧?我们走的太匆忙,信都城中还有不少手脚,我们是否应当让人及时清理掉?” 襄楷摇了摇手道:“当今天子不听人言惟心所欲,也极重自己手中的权力,既然明面上没有抓捕我等的告示,那么他定然不知晓其中之事。 而信都城中的游侠儿对我等来说,也不过是一群小虾米罢了,就算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为朝廷所获,也攀咬不到我等头上,明公你又何须担心!” “但,当初为那游侠儿打气的时候,我可露过面啊!”王芬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襄楷瞥了王芬一眼,点了点头:“这有无妨,虽然冀州城中的首尾尚未清理,但是我们如果清除掉那根线的线头,不依然处于不败之地吗!” “线头?” “是的,线头!我们做每事一件就好比蜘蛛织网,渔翁钓鱼,那一件事情不是有一个线头呢?” 王芬捋了捋胡须,颔了颔首:“泉翁所言不差,‘风雨雷电’已经殉难,线头已断,我等确实勿需再过担忧!” “不,不,不!‘风雨雷电’和‘鹰翼双飞’等人哪里算得上什么线头?他们不过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罢了。”襄楷摇了摇头,指着王芬笑道,“明公乃当世八厨之一,自幼便聪慧异常,难道此刻还不明白贫道所说的线头是谁吗?” “襄公矩,你什么意思?莫非你们把本州当了线头不成!”王芬拍案而起指着襄楷大骂,兀的脸色猛然一变,旋即肚子里仿佛翻江倒海一般,胸中和腹中疼痛异常,脸上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襄公矩…你…你竟敢…给本州…下毒!” 襄楷淡然的摆了摆手,慢吞吞的站起来,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非也非也,明明是明公你篡位不成服毒自杀,怎么能冤屈好人呢!” “你…你这…狗贼,竟敢…阴我!”王芬按着肚子,扶着案桌强撑起来,努力的指着襄楷,话未落,人已仰天倒下,嘴角上溢出一丝暗红的污血。 棋子,弃子也! 棋子就当有棋子的觉悟,一颗棋子竟然还不想安守本分,一张大嘴巴恨不得全冀州都知道你要密谋当今天子,不阴你阴谁?龙游浅滩,虎落平原?我呸!你特么的就是一个笑话,难道还想拉着我教陪你殉葬吗! 襄楷冷然一笑,慢腾腾的走过来将王芬扶起趴在案桌上,又将碗筷拾起收进食盒中,只留下一角酒杯和一壶酒,飘然远去,消失在茫茫春雨中。 第105章 边城 后汉长歌风起青萍第105章 边城江南的夏天过得很快,甚至就是那秋天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一眨眼的功夫,冀州大地就已经开始吟哦起“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但,此刻的陈仓却仿佛直接从炎暑跳过金秋跌入了寒冬之中。 中平五年九月,凉州叛军经过一年的修整,王国被韩遂、马腾举为帅,再次挥军,十万大军如蚁群一般向陈仓扑来。 陈仓的冬天果然来了! 陈仓县令顶着冰寒的兵锋和箭雨,一边下令麾下县尉、门下游缴、门下贼曹等组织士兵、捕快及城中青壮上城反抗,一边派人向朝中求援,求援信雪花似得飞入汉灵帝的御前。 陈仓乃长安之门户,若是陈仓被克,长安又将像一个脱光的美女再一次呈现在王国的大军面前。汉灵帝顿时大急起来,待与朝中重臣商议后,再度启用赋闲在家的皇甫嵩出任大帅领左将军,董卓则升至副帅,各领军两万驰援陈仓。 一路车马辚辚风餐露宿,数万大军出长安,过槐里,穿武功,经国,行了数日,已至五丈原逼近陈仓。 五丈原,位于国以西,离陈仓不过七八十里,前阔而后狭,最狭处不过五丈长短,因而得名。五丈原南靠棋盘山,北临渭水,东西两面均是河流冲击而出的深沟,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在演义中不久的数十年里,这里也将是诸葛亮五次北伐,六出祁山而最终星陨之地。 而如今,皇甫嵩和董卓的四万大军就驻扎于此。 皇甫嵩站在原上,感受着猎猎西风俯瞰原下,只见原下田陌纵横交错,银带似的斜水由斜峪关流出,与渭水汇合一处蜿蜒东流,前方三五里处的褒斜道更是凭崖凿石临渊悬空,横木亭阁相接三百余丈,不禁抚髯长叹: “惟坤灵定位,川泽股躬。泽有所注,川有所通。斜谷之川,其泽南隆。八方所达,益域为充。高祖受命,兴于汉中。道由子午,出入秦……上则悬峻,屈曲流颠;下则入冥,倾泻输渊……” “果然气势恢宏!大帅,这是先帝年间汉中太守王升为表彰杨孟文开凿石门通道的功绩撰写的《故司隶校尉楗为杨君颂》吧?”一旁的军司马走上前来,看着眼前的景色问道。 皇甫嵩点了点头,复指着远处河渊之上的栈道,褒斜栈道凌空而起气势磅礴,说道:“这首颂确实为王升所写,王升虽贵为太守,这文章却非凡品。在王升等一干文人骚客眼中,此地大气磅礴乃寻章摘句吟哦咏叹之所。而在商人农夫眼中,此地南北相贯,又是商贾流通农田浇灌之地。 不过,在本帅的眼中,此地更为兵家必争之地,南北通透易守难攻。昔秦惠文王伐蜀,逢山开路凿孔架桥。司马错发起的 灭蜀之战正是由此而汉中,自沔县而西南,经剑阁而入蜀的。” “大帅好写意啊!大战在即,居然还有心看这五丈原的风景,董某实在是佩服!” 一声骄横粗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董卓率领麾下诸将李、郭汜等人,一声重甲哐哐的从身后走过来,虎目圆瞪,“大帅,如今王国兵围陈仓,陈仓危急,我等自当火速救援,董某左思右想,还是想不明白大帅因何命令在此下寨,还请大帅赐教!” “大胆!”军司马霍然走上前来,朝董卓一声怒喝,“董将军身为我大军副帅,怎敢如此与大帅说话?” 董卓脸色一僵,正欲朝那军司马发火,却见皇甫嵩朝军司马摆了摆手,不以为的笑了笑:“仲颖来意,本帅已尽知。陈仓县城虽小,城池却颇为坚固,城中万众一心,王国大军又不善攻城,陈仓急切不可下。仲颖又何须急迫?” 董卓哼了一声,讥笑道:“朝廷命我等解围陈仓,末将不得不急!大帅按兵不动,难道是在等王国主动撤军?” 皇甫嵩淡淡的看着董卓,点头笑道:“仲颖果然知我心意,本帅驻扎于此,就是在等王国撤军!五丈原离陈仓不过数十里,不过半日便至。 我军驻扎于此,即可对王国施加压力,令其分兵防守不敢全力一搏,又能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何乐而不为? 等王国久攻不下之时,兵力必然疲惫士气更加低落,届时,我等再派兵袭扰叛军粮道,与陈仓守军联手,内外夹击,王国还能溜得掉吗?” 见董卓怒气冲冲的来,又怒气冲冲的离去。军司马呸了一声,谏言道:“大帅,董卓此人飞扬跋扈,素有野心,将来必然为患,大帅何不将此人以军法震之?” 皇甫嵩看着军司马,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知此人当初至凉州之时,时任军司马的孙坚怎么和张温说的吗?你和孙文台都是身为军司马,心思竟然一般相同,看来董卓的盛气凌人,专横跋扈,在军中已是盛名在外了。” 军司马见皇甫嵩对董卓之事表现的有些淡然,颇为焦虑,急忙问道:“那孙文台如何说?” 皇甫嵩叹了口气,指点道:“张温初至长安时,曾诏书相邀董卓,卓久不至。孙坚私下谏言张温卓罪有三:其一,骄纵狂妄,屡触大帅;其二讨寇不利,使贼做大;其三应檄召而不至,视军法于不顾。 其又言:古之名帅以朝廷威仪服众,皆因杀人而起。譬如司马穰苴斩庄贾,魏绛杀扬干仆从,军中无有不服。 但是张温并未接受,依然倚重董卓。正因为如此,也才会有当初的边章美阳大败以及后来的董卓一军独全。” “大帅!” “此事不用再说了!”皇甫嵩打断军司马的 话头,说道,“德玉也给本帅的书信也曾提及此人野心勃勃,但本帅乃陛下钦命,怎么可能因为一时不满和揣测就任意斩杀大将呢?张温既然可以虚怀若谷,嵩又怎能落后于人?此事不必再议!” 皇甫嵩摆了摆手,径直离去,将军司马那半截话给堵进了肚子,差点没把他的肚皮给憋破。 自此,四万大军就在五丈原驻扎了下来,每日除了操练和数千人马袭扰王国粮道外,便是养精蓄锐呼呼大睡,直到十二月中旬。 陈仓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漫山遍野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哈气如凝,刀剑似冰。 王国的大军终于扛不住了,王国也终于身心交瘁了! “撤!”看着人困马乏精疲力竭的大军,王国一声怒喝。羌胡儿郎和匈奴骑兵齐声高喊纵马飞奔,尽情的欢呼。 整整八十多天,他们就没有好生的休息过,陈仓久攻不下,粮道屡屡被袭,还有时刻都要防备那高悬头顶的来自五丈原的利剑,他们早已筋疲力尽,身心憔悴。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歇息了,他们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即赶回陇西去见一见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婆姨和他们的子女。那里才是他们的家,那里才是被白石祝福过的地方! 可惜他们没有想到,当他们踏上归家的路途的时候,皇甫嵩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借着天空的明月和地面的积雪,麾下的两万铁骑如洪流一般从五丈原倾泻而下,数十里的路程在飞扬的马蹄下一闪而过。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众将士高举着兵戈齐声呐喊。虽然董卓丢下一句“穷寇勿追,归众勿追”就带着另一半的人溜到陈仓去摘取胜利果实去了,虽然他们也只有两万余人,还不足王**队的五分之一。 但,这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已刻进大汉将士骨髓的誓言。他们是大汉最精锐的北校铁骑,是经过重重战火洗礼的将士,也是那个一直沐浴着霍骠骑、窦冠军风采的铁军,荣誉、铁血、忠诚早就铸入他们的骨髓。 两万人,足矣! 迎风割面,刀寒似雪。 冷寂!森寒!冰霜!死亡!又有何惧? 他们除了兵戈,还有热血!兵戈在他们的手中肆意的飞舞,热血在他们的胸膛熊熊的燃烧。他们要将入侵的豺狼驱逐出境,他们要将吃人的恶魔留在这皑皑白雪中。 看着不远处一簇簇白色的营帐,胯下的战马涌起强烈的不安扬颈长嘶,皇甫嵩眼神冷若冰霜,长啸一声宝剑重重的劈下。 “杀!” 雷声滚滚,万马奔腾,马蹄飞过,卷起千堆雪! 第106章 帝崩 后汉长歌第106章 帝崩马蹄飞过,卷起了千堆雪,伴随着千堆雪飘下的除了无数的滚滚人头,还有千堆血! 凉州之乱这场起自北宫伯玉,经边章韩遂,先后五年波及陇西、南安、汉阳、扶风、安定、北地、金城等大汉诸郡的叛乱终于暂时停止了,止于大汉名将皇甫嵩,也止于叛贼首领王国。 陈仓兵败,王国为韩遂、马腾废黜,叛军集团分崩离析,至此凉州陷入三大叛军的内斗之中。韩遂占据金城,马腾称雄渭谷,而宋建执掌罕,远离中原自称“河首平汉王”。 遗憾的是,凉州的平乱本当一战而定乾坤之际,中原大地却重起狼烟,边陲之地朝中再也无暇顾及。 …… “春风晴昼起浮光,玉作肌肤罗作裳。独步世无吴苑艳,浑身天与汉宫香。一生多怨终羞语,未剪相思已断肠。” 中平六年四月,雒阳的牡丹花已次第开放。濯龙园、上林苑、白马寺、南宫和北宫等地一夜之间便画上一层浓浓的彩妆,姹紫嫣红,五彩斑斓。 “雒阳花开,将军倾城。” 这是雒阳城中牡丹花开时的一句谚语。当然,倾城的并不是大将军,而是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外的牡丹花一丛丛、一簇簇竞相开放。娇嫩的花朵妖艳饱满,花瓣重重叠叠,花色更是数不胜收,虽然并无十分的姚黄魏紫、豆绿赵粉,却也生的浓郁清香,五颜六色。 但大将军何进此时却无心赏花,自他从宫中回来以后,他已经撕碎了一件官服,摔了两只酒樽,三只瓷瓶和一方当今陛下所赐的玉如意,并且杖毙了府中两名平常信赖的奴仆。 看着堂下安坐的尚书侍郎郑泰和黄门侍郎荀攸等人,他心中的焦虑依然未消,心中依然恐惧,肥硕的身体如同一个大肉球一般在大堂上来回的滚动,额角和发髻上全是斑斑的汗水,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外,带着点点的希冀。 “报!大将军,司隶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越骑校尉伍孚求见!” “大将军,可是出了何事?” 抬起头,见袁绍三人已携手而入,而越骑校尉伍孚更是上心,开口便问。何进心中大定,一颗悬了半天的心终于从云端掉了下来。 这伍孚字德瑜,少有大节,为何进征辟东曹属,随何进在朝中起落,一路从东曹属、侍中、河南尹升迁至越骑校尉,最是忠心不过。 示意三人坐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才缓步走上主位,何进扫视了一下堂下诸人,这才徐徐说道:“陛下自上月以来,一直病重不能理事,今日午时突然下诏,令本将军入宫见驾托诸后事。 适值本将军下马进宫中之时,上军司马潘隐忽然从宫中出来,谓本将军曰:不可入宫,此乃蹇硕之计,蹇硕欲杀何某也!是以,本将军邀请诸位前来共商此事,诸公可有助我?” 何欠了欠身,拱手说道:“蹇硕乃陛下心腹,执掌西园八校,与朝中十常侍交往过密。今借陛下病重矫诏以谋将军,必为太子所故,将军不可不察。” 尚书侍郎郑泰点了点头,接过话题说道:“伯求所言不差。陛下有两子,分别为灵思皇后所出太子辩及王美人所出协,而协养于太后宫中,不过八岁,小太子辩五岁,却深得陛下及太后所爱。 自古以来,江山之重传嫡不传庶,立长不立幼。蹇硕既然图谋将军,其后必有太后及张让等辈牵连。下 官以为,如今之计自当立斩蹇硕张让,断太后之耳目,扶太子登基。” “唔!伯求、公业两位先生俱为有理。”何进朝二人颔首,赞许道,“我当亲率大军……” “不可!”座中一人忽然挺身而出,打断何进的话头说道,“宦官之势,起自仲质之时;朝廷滋蔓极广,安能尽诛?倘机不密,必有灭族之祸。陛下如今尚在病中,将军以何道理挥军入宫?阉宦之事还请大将军细详之!” 视之,却是典军校尉曹操,何进勃然大怒:“孟德中常侍曹腾之后,可是意欲维护阉宦之辈乎?国家大事,你等小辈岂可随意置喙?” “曹操不敢忘却。”曹操拱了拱手,说道,“但我观将军,可是已经忘记窦将军、陈太傅之旧事了?” 何进本来便是耳软之人,虽则对曹操之意嗤之以鼻,但经曹操这么一提,却又觉得其所言不无道理,窦武、陈蕃旧事才过去不过三二十年,往日情形历历在目,自己若是挥军入宫,陛下当面问及自己又该如何作答?一时间竟摇摆不定。 还未等何进拿定主意,又见一人已奔至堂上,正是西园上军司马潘隐:“大将军,陛下一刻前崩殂于北宫永乐宫,蹇硕与十常侍已控制宫闱,秘而不丧,意欲矫诏宣将军入宫以绝后患,并扶皇子协为天子,还请将军务必速决速断!” 言刚讫,便见一天使持诏而入,喝道:“奉陛下圣旨,特诏大将军入宫见驾!” 何进大惊,正在踌躇之间,却见曹操已豁然起身,腰中短刀已然出鞘,寒光一闪血液四溅,飞起好大一颗头颅! 那一刀虽然朴实无华毫无雷霆之势,却震得堂下一静。 郑泰、何诸人自是胆战心惊,黄门侍郎荀攸却是眼中一道精光掠过,依旧沉默不语。唯留下何进站在堂上进退失据,看着兀自血泊中抽搐的天使,口中嗫嗫嚅嚅:“孟德,如何使得?这可是天使,这可是朝廷的天使!” 曹操还刀入鞘,指着血泊中的小黄门厉声喝道:“今日之计,当先护持太子即位后图阉竖,将军莫非还要等此等阉人入宫回报我等虚实,再将我等一网打尽乎?” “可你适才不也说应当细详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陛下尚在,将军便领兵入宫,可有大义尚存?”曹操双手抱拳,朝何进请命道,“如今陛下晏驾,宫中所出多为乱命,将军还不振臂而呼,更待何时?” 当下,袁绍、伍孚诸将及郑泰等人匍匐在地,谏道:“孟德所言甚是,还请将军早做决断,勿失良机!” “好!好!”何进眉角直跳按着案桌起来,定了定神,一剑劈在案桌上喝道,“着司隶校尉袁绍领精兵五千,斩关入内控制宫闱,尽诛阉竖以安天下!其余众臣,随某德阳殿前册立新君!” “诺!” …… 北宫玄武门前,两队士兵执戟相持。袁绍身披铠甲高坐马上,指着门口小校喝道:“我乃司隶校尉袁绍是也,奉大将军令清剿君侧,以安天下。你乃何人,安敢阻我等入宫?” 那小校昂然喝道:“宫闱重地,非奉诏不得入内。袁本初,你袁氏一家满门公卿,四世三公忠诚无双。今日你举兵入宫,意欲谋反乎?” 袁绍气得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长剑出鞘厉声骂道:“无端小儿,竟敢污蔑我袁氏一族?蹇硕、张让之辈惑乱宫闱,颠覆朝政图谋不轨,你等都眼瞎 了吗?可是敢欺袁某手中钢叉不利乎?” 守卫宫门的羽林将士齐齐低下头来不敢直视袁绍,但却依然紧紧跟在那小校身后,半步也不挪开。 双方渐渐陷入僵持,袁绍气冲斗牛,手中长剑微微扬起,陡然听得一声轻斥从后传来,“本初何故不决?此辈既然为虎作伥,杀之即可,何须迟疑!” 马蹄声起,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掠过众军头顶笔直的插在那小校脖颈上,殷红的血液顺着箭簇飞溅,仿佛一朵剪秋萝猛然乍放。那小校身子一软,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杀!” 袁绍朝来人看了看,点了点头长剑一挥,麾下将士齐齐朝宫门内涌去。 蛇无头不行,更何况众人面对的是大汉朝少有的四世三公的袁氏一族。守门小校既然已毙命,除了几个死忠之外,其余人等哪里还敢阻拦,齐刷刷的让出一条大道来。 哼!还有不长眼的! 袁绍勃然色变,手中长剑如花中蝴蝶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亲自将那数人斩于剑下,看着众军已奔向各个宫门,这才勒马缓步走到来人身前道:“德玉,你牧守清河,乃我大汉一方重臣,未奉诏怎可私自入京?” 原来,来人竟然是清河国相王黎及都尉赵云一行。 王黎朝袁绍拱了拱手,叹道:“正如你所说,黎未奉诏怎敢私离国土?黎日前得陛下口谕入京述职,刚至上东门就听闻城中有变,黎便火速前来驰援!” 陛下早就昏迷不醒了,还口谕入京述职,谁特么信呢!鬼扯!要信你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当然是鬼扯!王黎身为一方牧守,入京朝见自然需要当朝天子明文发诏,又怎么可能只是一道口谕呢? 只不过,前几日接到谛听安插在宫中鼹鼠的密信,朝中局势有变,陛下归天可能就在这几日。众所周知,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旧权力交替之际,正适合在朝中安插一些钉子,争取一些更大的利益,王黎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王黎速速与帐下阎忠、戏忠和田丰、沮授诸人将各种形式推演了一番,便连夜带着赵云及周仓诸人悄然赶到京中。 时间正好,刚入京都就遇见皇帝驾崩,此时若再助上何进、袁绍一臂之力,铲除朝中奸党,扶持新君继位,已故天子的口谕谁还能够去查证不成?更何况汉灵帝的荒诞不羁朝中又何人不晓? 虽然不知王黎手中究竟有怎样的秘密,也不知王黎又如何得知今日宫廷之事,但,袁绍毕竟是袁氏一族中的杰出人物,自幼便精通这权谋之术,对王黎此行自然还是心知肚明,无非是想趁着这改朝换代之际,争一争这擎天保驾从龙之功罢了。 不过,这王黎素来文兼武备,更有侍御史王允和左将军皇甫嵩作后台,若是能够引为在外奥援,对新君倒不是一件坏事。 袁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了王黎一眼道:“德玉,看来你的运气并不太好啊,陛下已经驾崩,你这述职恐怕的晚些时日了!” “本初说笑了,王某乃一国之相,清河诸县刚刚上路,杂事繁多,片刻也不得离,怎能置身事外在京中苦等月余,否则岂不辜负了先帝一片仁爱之心?”王黎淡淡一笑道,“我既然已到京师,自然得先去面见新君,聆听新君教诲,你说不是吗?” “既然如此,德玉可愿随袁某同行?” “固所愿不敢请耳!” 第107章 一地鸡毛 后汉长歌第107章 一地鸡毛永乐宫前的朵朵牡丹,不再复往日的朝气,一束束耷拉着脑袋垂在枝头,花间上点点殷红,也不知是那花瓣的原本之色,还是那花瓣早已染上了宫中的血色。 虽然它曾经是那么的艳丽,那么的雍容繁华。但,腐朽终究是腐朽,依然还是要凋谢的。 而窗棱、宫门、墙上挂着的白幔在习习的凉风中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像一簇簇白色的昙花突然绽放再瞬间凋零,又仿佛这大汉的江山一般已暮迟年。 这座宫殿的主人已经魂归黄泉,换成了一个不分五谷懵懂无知的稚子。王黎走出宫门,再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前方的士兵和跪服于地的中常侍郭胜等人,轻叹了一声。 蹇硕的尸身就提在郭胜等人手上,胸前几处刀伤,血液早已流干,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永乐宫的大门,仿佛在嘲笑着什么,又仿佛在向新的主人申辩。 可惜,王黎只是抬了抬眼,甚至扫向蹇硕的尸骨的时候,也没有眨一下眼。他没有任何兴趣去理会这些鸡毛蒜皮,是的,就是鸡毛蒜皮,在这座天下至尊的皇宫中已经发生的一切和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地鸡毛而已。 虽然他曾打算手刃朝中张让、赵忠等奸佞之辈,虽然他曾打算阻止董卓进京尽可能的为大汉保留更多的元气。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重要程度,也低估了朝臣的无能和短视。他或者他的谏言在朝臣和新君的眼中不过是如厕时的一张草纸,既无甚分量也无甚鸟用。 皇宫里四处弥漫的依然只是陈旧和腐朽,皇宫于他也同样不过是匆匆过客,仿佛天上飞舞的鸡毛一样轻飘飘。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回清河国,大乱即将来临,自当积土成山积水成渊,再从群雄的纷争和逐鹿中搏出一个未来! …… 翌日申时三刻,北宫永乐宫。 灵思皇太后陪同刚刚登基的汉少帝刘辩祭拜完灵帝回到永乐宫,刚净了净手,就听宫女来报:“娘娘,大将军求见!” “娘娘,微臣大将军何进叩请金安!”何进迈着矫健的步伐气定神闲的走进来,朝灵思皇太后鞠了一躬抬起头来,“微臣正与众臣商议新君登基大典事宜,却不知娘娘召见所为何事?” 灵思皇太后接过绢布擦了擦手,又目示那宫女抬了一方小枰,待何进坐下方说道:“大兄,本宫听闻你欲尽诛宫中黄门常侍,可有此事?” 何进点了点头,一腔凛然正气:“禀娘娘,确有此事!蹇硕张让之辈把持朝局多年,众人狼狈为奸恣行不法,致使天下民意沸腾,士林群情汹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是吗?” 何进正欲点头,却被灵思皇太后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目盯住,脸皮顿觉轻了几分,知道自家本事和为人自己这个妹子最是了解不过,索性坦言道:“先蹇硕奉组建西园八校,与张让之辈合谋遣愚兄西击边章平凉州之叛,若非愚兄借本初徐、兖二州练兵之故拖延未决,愚兄或早已兵败凉州获罪天下也。 后先帝病危,此辈又欲借先帝之手除掉愚兄 ,扶持皇子协上位。而今先帝已去,蹇硕既除,先前德玉和本初就有进言,中官结党自当以雷霆之力趁势尽诛。愚兄也深以为然矣!” 灵思皇太后看了看正伏在案桌上练字的小皇帝,说道:“大兄,本来朝中大事非本宫一介妇人可以置喙,但本宫午时祭完先帝忽然心血来潮,在宫中翻阅了一下《史记》,发现其中有一句话不甚明白,还请兄长指教!” “微臣不敢,请问娘娘有甚不明?” “主少国疑,不知大兄当作何解?”灵思皇太后淡然的看了看何进,从案桌上抽出一本书丢到何进身前,檀舌轻吐徐徐说道。 主少国疑?何进一怔,一口气呛在喉咙上,差点喘不上气来。虽然何进出生屠夫不学无术,但主少国疑他还是知道的。 原文是: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于子乎?属之于我乎? 这是司马迁《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记载的田文问吴起的一番话,当时吴起与田文争国相,田文就问吴起:你吴起战功赫赫,君权在手,又值君主年幼初立,大臣和百姓心中尽皆疑惧不安,这个时候你说君主是将国事托付于你吴起,还是托付于我田文呢? 但娘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敲打敲打我,怕我做了那吴起不成? 何进抬起头来看着灵思皇太后,斟酌了几下试探的问道:“娘娘您的意思,张让等辈莫非是那魏武侯之田文?” 灵思皇太后摇了摇头,讥笑道:“张让、赵忠数人不过贪图权势作奸犯科之辈,算得上什么田文,他们与田文提鞋都不配,又岂能比肩田文?” “既然如此,那娘娘何须还要维护这等阉人?请恕愚兄愚钝,娘娘说这话愚兄委实不甚明白!” 灵思皇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无奈的说道:“鼠有鼠路,蛇有蛇道。张让、赵忠并非田文,却也有自己的圈子和势力。我儿初立,我等立足宫中,恪守平衡方乃为君之道。 我何氏一族出生寒微,若非张让等辈岂得富贵?如今蹇硕不仁却已伏诛,大兄又以大将军之身执掌朝中权柄,袁氏一门尽皆辅之,外事托付于兄亦算是托付于袁氏。可大兄听信谗言,意欲诛尽张让等辈,是想本宫将内事也交于袁氏之手吗?” 这话可就有点诛心了! 何进擦了擦了额头上的汗水,急忙承诺定安太后的懿旨处理,却见灵思皇太后依旧一脸愠色,心下一动,忙问道:“娘娘可是还有他事?” 灵思皇太后点了点头,一旁的宫女跪服于前:“大将军,今日娘娘于宫中设宴邀请太皇太后,席间,太皇太后对娘娘及大将军多有不逊之语。” 原来,那太皇太后董氏也就是汉灵帝生母,解渎亭侯刘苌之妻,甚是偏爱皇子协,早年间也曾多次劝解灵帝立刘协为太子。今见刘辩即位,外戚何进及其党羽皆为朝中重臣,而何进更是以大将军参录尚书事,威权太重,心中的不满和惶恐陡然加剧。 于是指使张让等人共预朝政,并敕封董宠为执金吾,国舅董重迁骠骑将 军,刘协晋陈留王。 灵思皇太后于席间劝解太皇太后:我等宫室妇人参预朝政,非其所宜。昔吕后因握重权,宗族千口尽戮,国家大事自当听取朝中老臣商议。 太皇太后初掌大权,岂能听会?顿时勃然大怒,以当初灵思皇太后鸩杀宫中王美人之阴私反唇相讥,并言语将以董骠骑敕杀何进。 娘娘啊,你在听这些的时候,难道还没有发现这张让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吗? 何进抬起头来,看着灵思皇太后脸沉似水,将心底话生生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义愤填膺的面容,一脚踢翻小枰怒喝道:“娘娘勿忧,那永乐太后不过是砧板上的咸鱼罢了,臣明日便让那她看一看这大汉的天下究竟是姓董还是姓何?让她看一看这朝中究竟有何人敢敕杀于臣!” …… 出得宫来,见袁绍、郑泰、荀攸等朝中诸人尽在,何进朝众人点了点头道:“本初,就此作罢。蹇硕设谋害我,可族灭其家,其余不必妄加残害。” “大将军,张让等人在宫中连横,党羽无数,今若不趁此机会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袁绍虎目一瞪,站在何进面前喝道。 哼!这就开始想做吴起了? 何进心中一团怒火尚在,双眼冷冷的扫了袁绍一眼,怒喝道:“袁本初,本将军视你若股肱,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本将军在太后面前给张让之辈上眼药,使得本将军屡屡受骂,究竟是何道理?” 见袁绍面红脖子粗的站在何进面前,荀攸扯了扯袁绍的袖子,劝谏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将军,打蛇不死反被蛇伤的故事比比皆是,恳请将军听我等一言。 先秦始皇帝驱匈奴于河套,力未尽匈奴未灭,我朝高祖始陷于白登山;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击打越国,而未致勾践于死地,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终于大仇得报,吴灭国也。 张让、赵忠、段之流,大汉之国蠹,将军之仇人也。此辈在宫中多年,广置党羽,关系交错。将军既然已经亮剑,若是我等不一鼓作气将其拿下,恐怕异日张让等人必然反戈一击,本初之言将成为现实也。” “哼!本将军意已决,此事不用再议,你等毋庸多言!”何进斜视众人一眼,一甩衣袖,愤愤的走出皇宫。 何遂高好谋无断,日后必为奸人所戮,哎!看着何进一脸愤恨的神情,荀攸摇了摇头,辞别众官随之慢慢的踱出皇宫。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通红,一道晚霞透过宫门和窗棱映照在大殿上,将柱子、龙椅、纱幔等大殿中的一切物事染上一片血色,宫殿的背影在残照中拉得老长老长。 又起风了! 晚风从宫墙外飘了进来,轻轻的敲打着宫廷中的树木、竹林、花丛和那层层白幔,发出唰唰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凉意。 荀攸站在宫外,望着远处青山绵绵的轮廓,紧紧了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 是啊,又起风了! 只是,这大汉皇宫里的风何时又曾停歇过? 第108章 消失的小黄门 后汉长歌第108章 消失的小黄门六月初十,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刚刚袭击了梅山,驱走了午后的烦闷和燥热,将整个梅山用雨水清洗了一遍。 尺多长的小草在丛林中探出脑袋贪婪的呼吸着山间新鲜的空气,翠绿的树叶在枝头上静静的聆听着山野的大自然的声音,青蛙、鸣蝉、小鸟还有那不知名的昆虫从洞穴中、鸟窝里、树叶间折腾出来,在林间扯开喉咙纵情的歌唱,宁静而芬芳。 王黎坐在院落中,捧着一杯茶,见孙才满脸的轻松怡然,已渐渐走出往日的阴霾,心中不由的高兴了几分,笑着拍了拍孙才问道:“朝中董太后那边情况属实吗?” 孙才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情况属实。据京中黄雀回报,六月中旬,在朝中三公及大将军的授意下,御史台及司州各地官员的参劾雪花似得飞入皇宫大院及诸位大臣桌前。 上疏中俱言:太皇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皇宫之中,应及时迁于藩国河间安置。奏折言辞恳切可昭日月,大有董太后不回河间便会导致大汉江山分崩离析之势。 朝中三公及大将军迫于无奈,将所有的参劾直接呈送董太后驾前。一面假惺惺的滴下几滴泪水,安排人马护送董太后离京回国,一面却又安排禁军兵围骠骑将军董重府邸。 董重自知大势不可为,为免祸及董太后及董事一族,董重于睽睽众目之下自杀于后堂之中。” “屹立皇宫三世,一味捞钱也就罢了,竟然不知时事已变,还想凭借几句言语便能威胁手握重兵的敌人,蠢不可及。”王黎一拍案桌,霍然起身骂道,“这董太后一把年岁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吗,活该被一屠夫驱赶出朝堂!” “谁说不是呢?”孙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主公,看来董卓入主朝堂的趋势已不可阻挡了!”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猪一样的神助攻啊!本来想着在自己的暗棋下,如果这董太后能够在朝堂中多拖上一些日子,面对即将到来的董卓掌控朝堂之期自己也能多准备准备,却不想这董太后还是和历史上一样的蠢,自己面对的也还是和历史上一样的局面。 果然历史的滚滚潮流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啊! 王黎叹了口,说道:“你接着说下去吧!” 孙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三公和大将军既然已经决定将董太后驱逐出朝廷,自然不容许她再作任何的拖延。初七未时,董太后凤辇就已到达河间国驿站。 因先帝河间的老家所有府宅还在改建,而随行之人也足有数百余人,即便是董太后的心腹和贴己之人也不下三二十之数,因此,董太后便勒令队伍夜宿河间驿站。 结果,河间驿站这一借宿不要紧,却直接要了董太后的老命。据黄雀说,当日戌时时分,董太后因想着被何进等人赶出京城,甚是不爽利,借着由头骂了众人一番。 只骂的自己口渴难耐心头火气,饮了一杯冰镇梅子汤降了降火才回转室内休憩。亥时三刻,董太后小憩了不足一个时辰,就突然发病高烧不止浑身抽搐,至夜间子时,不等随行太医用药便已薨逝。” “这些都是黄雀打探到的吗?” “是的,有些是亲见,有些是耳闻,查证后再飞报谛听总部!” “传信黄雀,随时注意保护自己,若非能扭转战局或者影响大势的事情,切勿启动!” “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当然不是小鸟,而是一个人,一只鼹鼠,一个在宫中服侍了数十年的老人,一只深藏在宫中的鼹鼠。 王黎抿了一口茶,这茶早经过王黎自己的改良,虽然他不会前世的烘烤也远远达不到前世那种所谓茶 枪之类的境界,依旧也只是一些茶末,但没有了姜料和其他佐料的辅助,只是一杯淡淡的清茶,依然觉得一股甘冽的味道萦绕唇间。 孙才接过王黎手中的茶盏,续满水接着说道:“黄雀说,随行的宫女、宦官俱是永乐宫中老人,太后也是由这些人贴身服侍。虽说足足有三二十人,但黄雀在太后身边同样也有一部分势力,对这三二十人却也了如指掌,四下打探和监视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吗,王黎皱了皱眉:那么,说起来那董太后不过是正常死亡了? 沉思间,突然见孙才眼前一亮:“不对,主公,那河间驿站中虽未发现有异常之处,但是京城却有些不妥。黄雀说,当日进京报信的小黄门,一个去了张让府邸,一个进了皇宫,还有一个在雒阳平城门的时候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京城? 这就对了,董太后即便是正常的死亡,也必然牵扯到许多的公案和手脚,京城中的势力又怎能放过以董太后之死形成的角力呢! 王黎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看着孙才:“你是说那人还未进雒阳就消失了,可曾悄悄潜入何进府中?” “没有,据京师堂传来的消息证实,六月初九仅有两名小黄门入了雒阳,而大将军府上当日除登门拜访的官员及物资采办人员外,并未有其他闲杂人等进出!” “看来这何进竟然还知道避嫌,身后必有高人指点啊!”王黎皱了皱眉,“可还有雒阳其他朝廷重臣的消息?” 孙才将手中的信息火速的翻阅了几遍,失望的朝王黎摇了摇头:“如今董太后已薨,朝中的局势一时难以平定,朝堂下更是波涛汹涌,或许我们还要再等上几日才有各重臣的相关消息。不过,我这里还有一条市井中的消息,也不知道于主公是否有用?” “市井中的消息?”王黎诧异的看着孙才,知道孙才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不然也不会将谛听交于孙才之手。孙才既然问及可否有用,那就一定是有用的了。 孙才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条递给王黎,接着说道:“数日前,也就是董太后刚刚到达河间之时,而董太后之死尚未传到京中,也不知怎么回事,京中小儿突然齐齐传唱起一首已经过去数十年了的谶纬。 其谶纬约:车班班,入河间,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梁下有悬鼓,我欲击之丞卿怒。” 谶纬者,乃是古代中国官方的儒家神学谶书和纬书的合称,盛行于秦汉两代,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中多以童谣或者民谣的形似出现。 谶是秦汉间的巫师、方士编造的预言吉凶的隐语、预言作为上天的启示,向人们昭示未来的吉凶祸福、治乱兴衰。纬则是汉代儒生假托古代圣人制造的依附于“经”,并以神学迷信附会和解释儒家经书的著作。 “车班班,入河间”指的是桓帝死后龙辇入河间,迎接灵帝承继汉室大统。 而“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说的则是董太后的贪婪和吝啬,董太后在朝数十年间不仅指使灵帝卖官鬻爵敛聚钱财,还使人将黄粱舂了当饭吃。 以致于天下正直之士聚集各衙们击鼓控诉,“梁下有悬鼓,我欲击之丞卿怒。” 这是汉桓帝时期非常著名的一句谶纬,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董太后已经离开京城,甚至现在已经见先帝去了,这帮人突然开始炒陈饭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王黎接过纸条一目十行,迅速的扫视了一遍,徐徐吐了口气,双眼微闭,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的叩击着。 董太后凤辇刚到河间,就开始已经有人 在京中翻董太后的陈年旧账了,看来这人是要一举扫除董太后在京中的影响,想必他在京中的所谋定然不小。 这个人或者说这帮人又会是谁呢? 何进与灵思皇太后?不可能。 既然他们已经动用雷霆之力将太后赶出京城,又一举拿下了董重,若是再行此绝户之计,岂不是让朝野上下觉得何进得寸进尺,气量不宏,也让一众跟随之人胆寒? 而且从黄雀及京中密谍处得来的消息,董太后之死与那何进并无牵连,何进暗中鸩酒毒害董太后一事也只怕是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杜撰出来的。 那么这帮人定然不会是何进或者灵思皇太后的人,或者恰好与那个消失的小黄门有关。但是这个小黄门又是谁的人呢? 朝中还有谁会如此的关注董太后的生死,他究竟又想借此事做些什么,他能从董太后之死中谋取到什么样的利益?或者说他又打算从一个死人身上榨取到什么呢? 权势?董太后自己都没有权势,被何进活生生的赶出了京都,他是想借此机会大山何进的线吗?开什么玩笑,虽然何进很蠢,但是他又怎么可能去干这种羊肉没有吃到反而惹了一身骚的事情? 财富?也不可能,攫取一个死人的名望能得到什么财富呢?若是想要财富不如直接巴结张让、赵忠之流,何须如此折腾! 对了,还有名望。 不错,一定是名望,而且是建立在打击或者说打倒大汉皇室基础上的名望。因为在董太后离京之后,才开始散布谶纬,这不是要对董太后一人的不利,而是要对董太后的子孙不利。不管是汉灵帝还是新君,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大汉皇室,也都是董太后的后裔。 这就叫做:父债子偿,祖母债子孙偿! 王黎好像从浓浓的雾霾中找到了一线光明,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他只需要找到这个消失的小黄门即可。 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董卓? 如果单单论及对天下权势的野心和渴求,当然他是排在第一位的,但是这样一个粗狂野蛮治国方略半分都不懂的家伙,而且还在伯父的麾下兢兢业业的吃着凉州的黄沙,他真有那么大的手笔吗? 曹操? 虽说后世中大家早已将其默认为枭雄的化身,但根据自己数次的接触,他知道曹操只不过是被罗贯中神话了罢了,此时的曹操,骨子里可还是那个向往霍骠骑的**青年汉室忠臣呢! 黄巾余孽? 张燕、张牛角、张白骑、郭大贤还是李大目?你特么的当我傻吗?除了张燕的黑山黄巾在黄巾后时代名噪一时之外,其他的都是些防守不足进攻更不足的家伙,相信他们还不如详细母猪会上树! 那么,还会有谁呢? 看来只有找到那个消失的小黄门才能知道一切想要的答案了! 想到这里,王黎重新坐下来,端起茶盏才发现茶已渐渐冷却,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一般。突然,半空中响起一声鹰唳,抬起头来,只见一只雄鹰展开双翼在半空一划而过,肆意腾挪,竟仿似当日张机托灵儿转给自己的那张素绢上的那只海东青。 漫道黄沙车马远,罗匿行度玉关! 王黎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句张机的留言,眼神顿时一亮:“孙才,传令京师堂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小黄门的下落,并严密监视雒阳醮天观及白马寺的任何动静!” 注释: 前文第103章《黄梅雨》中的“黄雀”为“大雁”笔误,已更正! 第109章 雒阳风云(一) 后汉长歌第109章 雒阳风云雒阳,天下之都,不但是大汉朝廷的经济政治中心,也是天下宗教信仰之中心,自然也星罗密布的坐落着许多的寺庙和道观。 比如醮天观,比如白马寺。 然而,不管是雒阳城中汉高祖当年为祭祀赤帝所建的醮天观,还是雍门外御道北汉明帝为迎接《四十二章经》而筑的中国第一伽蓝白马寺,也不管醮天观中香火缭绕,还是白马寺前人头攒动,在老雒阳人看来,他们心中的圣地只有金斗观。 金斗山上金斗观! 金斗观,位于雒阳城西数十里金斗山巅,乃西汉时为纪念薄姬所立,沿峰脉而起,循山势而建。北瞰黄河贯虹,南峙中岳屏障,西拥涧水银带,东望函谷雄关,堆岚映月,紫气缭绕。 薄姬者,高祖之嫔妃,文帝之母,景帝之祖母也。平生克己谨慎温和善良,在她的影响下,文帝和景帝期间轻徭薄赋无为而治,终于开创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文景之治!” 这日,刚过午时,金斗观前已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面白无须的年轻人身披一件白袍,头戴一顶白色毡帽混在进香的人群中,帽檐压的很低,将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年轻人随着人群迈入观中,随即悄悄脱离出来,一个人顺着观中的林荫小道东拐西弯,走到观后一处门前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了一番,见那门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玄武北宫”,这才走上前去,轻轻敲了五次门,三长两短,等了约半刻中,听得那门吱的一声,悄悄闪了进去。 那屋中并无甚物事,除了一席帘幕,一方供桌,一个蒲团,就只剩供桌上方挂着三幅画像,一幅三清道尊,一幅北方玄武,还有一副帝王的画像。 屋内异常的安静,只有一名道袍、拂尘和须发俱白的老道士静静的跪坐在蒲团之上 “师尊!”那年轻人进的屋中,急忙将白袍和毡帽取下露出一身灰色的道袍和道髻,端端正正的跪于老道身前。 师尊颔了颔首,转头过来,言语甚是平和:“春儿,京中和那醮天观情形若何?” “回禀师尊!”春儿朝老道磕了一个头,说道,“如今京中童谣四起,矛头直指大将军何进和灵思皇太后。” “恩,为师知道了!” 师尊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双眼紧紧的注视着眼前的帝王画像,淡淡的说道:“你看,这么多年的争斗,终究还是要贫道亲手来画一个圆圈。当年你夜梦金人,迎佛陀入关,致使我教几百年的传承差点中断,你可曾想到又今日? 既有因,必有果。贫道的大弟子虽然已经事败身亡,但是贫道可不止一个徒弟,也不止只有徒弟,贫道还有师弟,还有同盟。贫道既然立志重整我教,那么当年你种下的因自然得由你的后人来承载今日之果了,你可莫怪贫道心狠!” 夜梦金人,佛陀入关? 原来,那墙上挂的帝王画像竟是大汉光武帝之子,百年来道教一直心怀余恨视若寇仇的一代君王汉明帝! 春儿直身起来,点了一炷香,朝三清和玄武各拜了三拜,将香烛插在供桌上的皿器中,继续说道:“师尊敬请放心,河间那人已于昨日回到醮天观,醮天观主已按师尊之意前往张让府中,相信明日何进就会上钩了!不过…” “不过什么?” “弟子收到师叔的千里传书,冀州王文祖已死,冀州的那局棋已经作废,师叔已于旬月前渡船前往江南传道去了。” 师尊点了点头,转过头来招了招春儿上前一步,抚摸着春 儿的头发,接着说道:“唔,无妨,你师叔做的极是。成大事者就要有天下那般大的格局,不但要有一颗坚忍不拔的恒心,还要有落子天下,敢为天下先的魄力。 春儿,你切记莫要忘记,不管是冀州王文祖也罢,还是京都的张让、何进也罢,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我等手中的一颗棋子。要想成大事实现我教大业,我们就得做一个善于下棋之人。 他们的权势、财富、性格以及他们的优缺点,甚至他们的生死都是我们可以落子之处。 如今京都大戏刚刚开始,我们还不能置身事外,你一会在观中用完午饭便回醮天观去吧,顺便告诉观主河间那人决不可留!” 春儿点了点头,悄然离开。 室内又恢复了宁静,师尊静静的看着眼前烟雾中的那副汉明帝画像,仿佛画中那神态雍容富贵的男子就快变成一绝美的仕女,将从画中走出来一般,怎么也看不够双眼怎么也挪不开。 约莫盏茶的功夫,师尊的眼神终于从汉明帝的画像上挪开,看着帘幕嘴唇轻启:“张让、赵忠等人当年也曾与你共事,你确定他们认不出来你吗?” 香烛燃起的青烟在室内缭绕氤氲,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可这屋内就师尊一人,他又在和谁说话,难道是汉明帝的鬼魂? 当然不是,就算是鬼魂,至少也不会是汉明帝的鬼魂,汉明帝怎么可能和张让、赵忠等人共事呢?否则岂不是张飞打岳飞,关公战秦琼,那才真的是见了鬼了! 帘幕微动,闪开一条细缝。 透过细缝可以看到帘幕后竟然还铺着一张草席,一只鬼,哦不,一个人跪坐上方,手中擎着一盏瓷碗,瓷碗中尚有半碗清水,明晃晃的映照着那人的面容,那人约莫三十**岁,日角珠庭,苍髯如戟,脸上一道疤痕从眼角直到嘴边。 轻轻的抚摸着脸上的疤痕,那人看了师尊一眼说道,声音平静中透着几分沧桑:“共事?牛鼻子你这算是拿我开涮吗?当年我在宫中活的何其微小,难道你不知吗?正人君子自诩清高以我为‘肉食者鄙’,阉宦黄门蝇营狗苟自成一党,哪有一个人会正看我一眼? 从当年离宫到如今已去了十一二年之久,而我为了这一刻也无时无刻不在筹策,甚至我还亲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千机堂’,杀了‘千机堂’上上下下,才拿到他们手中的百变易容术,你觉得张机他们还能认得出我来?” 那人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用水浸湿后搓了搓再涂在脸上,再回头之时已是容颜大改。 一张面孔蜡黄无光,双眼微咪,脸上的疤痕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那依旧如戟的青须,竟再也找不出之前的半分痕迹,这便是‘千机堂’的百变易容术。 百变易容,易容百变。 据说当年‘千机堂’的创始人卓扶风凭借这一手易容术,在自己的仇家当时闻名江湖的“一剑凌云”家中卧底了七七四十九天,或变作风姿卓越的如夫人,或变作青涩美丽的小丫鬟,硬是没让“一剑凌云”有所知晓。 直到最后一刻,她又给自己换了一张大夫人的脸,直接取了“一剑凌云”的首级飘然而去,这才为人所知。 师尊双眼紧紧的注视着帘幕后面,看着那条健硕的身躯,看着那张沧海一样变幻的面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你为了重返宫廷策划了十余年,也为了拿到百变易容术杀了‘千机堂’上上下下,可是我们又筹策了多少年呢? 自汉明帝“佛道之争”之后,众多的道教子弟转投佛门,道 教越发的颓势,你可曾见过明帝之后还有更为出色的道教中人吗?为了重振我教,我们又付出了多少? 我们已经整整准备了几代人,甚至为此准备了整整一百年! 远的不说,当年自己的身边也曾有过数个传人,还有一干师弟也还在身边。可是如今呢?如今贫道身边也只剩下一个小字辈的春儿可以继承衣钵了。 想到这,师尊心中蓦地一痛,目光渐渐冷淡下来:“当年贫道救你之时,你曾与贫道起誓过:救命之恩,当以结草衔环以报!如今贫道那大徒儿已身死道消,师弟又逃往天涯。你也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适才春儿所讲,你也全都听到了,贫道便不再多言,醮天观力量毕竟过于薄弱,希望你能助一臂之力!” 那人点了点头,轻轻的放下帘幕,朝师尊处看了一眼,眼角竟扬起一丝淡淡的嘲讽,屋子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一阵清风从屋后的天井中吹来,帘幕轻卷,幕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 雒阳,大将军府。 何进一脸愤懑的坐在府中,今日是董太后下葬的日子,他实在是不想出去看见董家的人,哪怕是死的也不愿意。 董太后对于他何氏一门来说也算得上是贵人中的贵人了,没有董氏哪里来的汉灵帝?没有汉灵帝,又哪里来的灵思皇太后及何氏一门殊荣? 但是灵帝已死,这个贱人怎么就看不清大势呢?放着好好的太皇太后不做,非要听信几个阉人的谗言。好吧,就算是为了堵朝中衮衮诸公之口,本将军也没有驳回你董氏一族董重、董宠的任命以及陈留王的晋封,为何还不知足,还想拿本将军的人头? 本将军的人头可是那么好拿的? 哼!这下落了个逐出皇宫,病死河间的下场,你特么就爽了吧! 想起董太后病死河间,何进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贱人生时不让人安宁,死后也搅人清净,听听朝野上下京中各处的谣言,何某鸩杀董后? 何某手执京中禁军,天下雄兵,要杀一个贱人需要那么麻烦吗? 何进将手中的酒樽使劲的砸在地上,听着地上“砰”的一声,酒香四溢,心绪才渐渐的平定下来。 “大将军!”一名将领疾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也不顾地上四散的酒水,直接绕过走到何进身边,“大将军,末将已探查得知,鸩杀董后的流言尽出自张让和赵忠之手!” “又是这些奸佞,本将军誓杀尔等!”何进眉目一跳,豁然站起身来,拉着那将领的手说道,“本初,当日因太后之故对你有所苛责并非本将军本意,如今你可愿再助我一臂之力?” 袁绍肃然抱拳道:“昔窦武、陈蕃欲谋阉竖,机谋不密,反受其殃。今将军麾下部曲将吏,皆英俊之士,若使尽力事在掌握。绍愿为将军驱使,还请将军火速决断!” 何进点了点头,拉着袁绍走入密室。随着何进和袁绍消失在密室门口,一名采办人员同时走出了大将军府。 …… 晚风轻拂,华灯初上。 远处的北邙山已经影影憧憧,只剩下一条长龙的影子盘踞在天边,洛水依旧缓缓的绕着雒阳城东流。 大将军府中却已燃起高烛,一天使手捧诏书,大马金刀的踏入大将军府,一声高呼在府中炸响。 “皇太后有诏,请大将军即刻前往永乐宫中见驾!” 第110章 雒阳风云(二) 刚走进永乐宫中,就见一条人影窜过来,迎面就是一脚,何进大吃一惊,这特么的才多一会,自己才刚刚和袁绍商量好,难道那群阉党就已经知道了,就已经开始打算除了我吗? 何进急忙蹲起马步双手一格,那人顿时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口中还振振有词:“你这孽子,刚当上几天大将军就想弑母吗?” 何进大吃一惊,原来那人正是自己的母亲舞阳君。何进急忙扶起舞阳君,脸上已挨了一巴掌:“老天爷,你说,老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生出这么个不忠不孝的玩意出来?” “阿母,儿臣何时不知忠孝了?刚才只是孩儿没有发现是您老人家,娘娘面前您可千万别瞎说!” 灵思皇太后扫了何进一眼,淡淡的说道:“宦官统领省,自古到今,这是汉家的老规矩,绝不可废。而今先帝刚逝,大兄就想赶杀宦官,堂而皇之与士人共事,逆先帝遗愿将权柄交于士人之手。大兄你可曾顾及过皇儿的感受?皇儿宗庙月祭之时,有何面目去见泉下先帝?这难道不是不忠吗? 大兄自当上大将军之后,可曾时刻入宫拜见阿母?可曾一三叩安?且不说二兄夜竭力奉承,就连你铲之而后快的张让、赵忠等人也知道时时扣请阿母金安,你还敢说你孝顺吗?” 何进听得大汗淋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辩解道:“娘娘,愚兄固然没有多少的才和能力,但愚兄都是为了新帝,都是为了我南阳何家啊! 娘娘,张让此辈卖官鬻爵,祸害朝纲自是不必多说。娘娘,你可知张让、赵忠多次背后构陷于臣吗?先帝初薨之计,此辈就借先帝之手除去为兄,立陈留王为君;董太后刚逝,他们又四处散播流言妄图将董太后之死扣在我们的头顶上。 娘娘,微臣虽然愚笨,却也是新帝的舅舅。张让、赵忠等人已成为我大汉毒瘤,与我等更是国仇家恨,新帝要想成为我汉室中兴之主就必须忍痛将这颗毒瘤根除,否则新帝不免复为先帝也!” “哼,大兄你可真会讲笑话!”一旁站立着的何苗嗤笑一声,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嘲讽,“大兄的这一顶帽子扣的,简直可谓是清新脱俗他人不可及也。国仇家恨?那不过是大兄你张冠李戴盖弥彰的托词罢了,你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笑话! 先帝薨时,乃是蹇硕借先帝之刀为清除陈留王登基的障碍,这里面哪有张让什么事?董太后仙逝,大兄托病闭门不出,张让等人却是跑前跑后脚不停歇,大兄竟说四处他们散播谣言,大兄你确定你不是疯了吗! 如今董太后仙去,宫中当以陛下和娘娘为尊,而陛下和娘娘皆大兄至亲,张让、赵忠之流如无根之草,家命全系陛下和娘娘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张让等人阿谀奉承尚且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亲手将这一层皮给撕下来,大兄,你说世上可有如此自断后路的愚蠢之人?” 真是了狗了,这特么的是自己的亲兄弟,确定不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何进气得双手直哆嗦,双眼喷出火来,也不顾舞阳君还在此,一口唾沫飞到何苗脚下,脏话脱口便出:“你特么的是猪脑子吗?那张让是你我的仇人,老子才是你的嫡亲兄长!” “够了!”听着何进越说越离谱,灵思皇太后凤眉倒竖,在案椅上一拍怒喝一声,“大兄,我等起南阳贫jian)之家,初至宫中皆因张让等人而获富贵。我们成为了这大汉的主人,难道就要掉头将当初提携过我们的人一脚踢开,甚至除之而后快吗? 大兄,我儿初登宝座,朝局未稳,主少国疑。本宫外仗大兄,内依张让,方能在这重重世家的包围中立于不败之地。你不 施仁政,意杀伐,是想断本宫一臂吗?大兄,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与宦官对于本宫来说,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成。本宫言尽于此,还请大兄好自为之!” …… 呸!若非当年我等拿出千万钱财为太后取悦先帝,太后又怎么可能成就今天的地位?一个忘恩负义之徒,就凭你手中的杀猪刀也想学前朝窦武故事,开特么的什么玩笑! 哼!举起碾盘打月亮,不自量力! 看着何进走出永乐宫,桂树上一道人影冷哼一声脚下一蹬,树枝轻摇,树影婆娑,人亦如鬼魅般消失在树冠中。 …… 垂头丧气的回到大将军府,头已经掉到山的那一边,何进走下轿回看了一眼,只见那皇宫已隐在一片暮色中,甩了甩衣袖重重的出了一口浊气疾步走入府中。 “大将军,你可曾将我等商议之事禀报太后,太后意下如何?”袁绍急忙迎了上来。 何进扶着袁绍入得堂来,见典军校尉曹cao)、主簿陈琳及何、荀攸等人也在场中,示意众人坐下,叹了一口气睁眼瞎话张口就来:“哎,本将军也深知张让此獠狼心狗肺惑乱家国,但太后始终不,本将军据理力争也差点被赶出宫来,你等可有其他良计?” 看来依靠宫中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众人一时哑然。 突然,袁绍脑中灵光一闪,霍然站起来:“大将军,末将倒是还有一计,不知将军可敢应?” “何计?” “将军可还记得前朝晁御史之故事!” 晁御史就是晁错,豫州颍川人,文景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历任太常掌故,太子舍人,博士,太子家令,内史,直指御史大夫。其人重农贵粟移民实边,为“文景之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可惜,因为坚决主张削藩,触怒了当时的以吴王刘濞、楚王刘戊为首的诸国宗亲,吴楚七国随即打出“清君侧,诛晁错”的旗号发动叛乱,晁错为景帝腰斩于市。 何进接过侍从手中的茶饮了一口道:“本初之意,可是由外而内?” 袁绍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正是如此!当年晁御史深得景帝器重,吴王刘濞等人为挽狂澜,借袁盎之手进献谗言,再以七国大兵压境内外使力,终致晁御史腰斩弃世。 而今之势与当是时何其相似也,张让等人居于内宫,皇太后言听计从,我等仿佛老鼠拖龟一般无从下手。末将以为,大将军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尽诛阉竖,不容太后不从。” “不可!” 众人尽皆议论纷纷,蓦然听得席上一声重喝,众人转头瞧去,发现一人已从席间站了起来,正是主簿陈琳。 袁绍正在说到兴头上,听闻有人唱反调,顿时勃然大怒,掉过头来瞪着陈琳喝道:“为何?” 陈琳平静的看着袁绍说道:“掩目而捕燕雀,是为自欺也。正如本初所言,如今之势与当颇有相似之处,但却又何其不似也。景帝之时,国泰民安,朝中兵精将勇,周亚夫、郦商、栾布、窦婴俱为一时之名将。 现在呢?北校五军已随皇甫义真出镇凉州,朝堂空虚,又怎能与当一比。将军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立判。若要诛杀张让之流,不过如火炉边燎毛耳。只需行权立断,以雷霆之势镇杀即可。 合于道,违于经,为天人所顺。岂有反抛弃利器,寻找外援之故。将军若是外檄大臣兵临京阙,若是诸镇刺史各怀心思,无异于干戈倒拿,把柄送于他人,功决不成,徒徒地成为乱恶的台阶。 一人计穷,众人计长。适才本初之意,希望将军效仿晁错事本无可厚非。但属下想请问将军,如今的京中可还有周亚夫,可还有窦婴诸人?北军五校其余将士可否一战!” “不错!” 未待何进评定,曹cao)而起:“宦官之祸,如秦之赵高、前朝之石显,自古有之。但究其原因,不过皆因当时之天子假权宠信而已。如今先帝已去,张让等辈虽受皇太后青睐,却无新君之恩宠,付之廷尉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 “孔璋不解行伍,自然是书生意气,懦夫之言。”何进拍案而起怒喝一声,指着曹cao)斥道:“孟德,本将军视你若心腹,你今却是欺我不成?若非娘娘阻碍,一吏自然足矣,又何须再作议论?” 陈琳、曹cao)默然无语,众人也是一片声。见堂下再无人行反对之事,何进将手中茶汤一饮而尽,在案桌上重重一拍,差人持密诏星夜前往各镇而去。 …… 《周易》中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果然有不同的看法。 一段“西汉七王之乱”,袁绍看到的是借力打力由外及内,陈琳看到的是诸镇野心乱象将至,而董卓帐下第一谋士李儒看到的却是大义和机遇。 此时,李儒就坐在董卓帐前,双目狭长细小,形消瘦,只有脸上还长着几两,一袭淡绿的长袍罩在上,虽是坐于董卓左手第一的位置,但看上去毫不起眼,仿佛孤卧在荒原上的野狼。整个人极为安静,只有颔下那缕微微颤动的长须才能现出出内心的不宁。 李儒将手中那纸密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双眼微看着董卓问道:“主公有何打算?” 打算?文优难道是第一天到董某帐下吗? 董卓不满的看了李儒一眼,说道:“董某受先帝隆恩,才居高位执掌我西凉数万大军。如今陛下新继大权旁落,何进屠夫竟敢掌控国家利器,张让等阿谀鼠辈玩弄权术,以至国家凋零,生民疲敝。本将军自当效吐哺之周公,辅政之霍光,扶持新君重振汉室!” 话音刚落,座中将士血沸腾,纷纷慨然请命。 果然不愧面皮厚心肠黑的一代枭雄,在自己人面前也是一这一副模样,还特么的要脸不。 李儒暗自冷笑一声,轻睁双眼淡淡的注视着堂下将领,将手中的密旨轻轻的递给董卓,说道:“主公可知景帝时期晁错故事?大将军何进制阉党,密旨昭告诸镇。但密旨终究是密旨,中间多有暗昧之处,于我等大义终是不利。主公何妨效仿当年七王事,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如此则大事可图!” 七王之事? 董卓诧异的看了李儒一眼,又抬头扫了一下角落中的另一头孤狼,见贾诩双眼微闭仿佛已经入睡,只有那排眼睫毛轻微眨动,嘴唇微微张合了几下,仔细听着仿佛“大义在手,天下我有”的字样,心中一动,望向向李儒听其继续说道。 “主公,大将军要求我等兵发雒阳毕竟是按密旨行事,刘汉王室仍为士人心中正统,天下迂腐之士心里终究多有不满和违逆。主公若是堂堂正正奉旨入京,再祭出‘清君侧,诛佞’的旗号,大义在手,又何愁山野贤士前朝遗老阻挠主公效伊霍之事?” 董卓闻言大喜,再看那贾诩时已沉沉昏睡,急令帐中文书起草上表。 表曰: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之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臣敢鸣钟鼓入雒阳,请除让等。 如此,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第111章 雒阳风云(三) 后汉长歌第111章 雒阳风云且不说信使得了董卓上表,一路昼夜飞驰,换人不换马,沿途何止三五日。 单说这日大将军何进突然得到董卓奏折,欣喜若狂,急召京中大臣朝堂议事。 众人刚刚站下,就见侍御史郑泰出班奏道:“密旨行事乃陛下特权,非他人不可用!大将军身受皇恩,以大将军参录尚书事而密令外镇藩兵,有大臣私下结党之嫌,恐非为臣之道。” “迂腐之见!”何进面色微变,呵斥道,“如今朝局危势,行事岂能居于小节?” 郑泰接过何进的话题,继续谏言道:“不错,朝局危及,大将军欲诛朝中阉宦以密旨群藩,泰等自然不便驳斥。但,如今若以明诏群藩,届时群藩拱京,外镇诸兵与大义均在州牧手中,大将军又以何可制之? 更何况,董卓此人乃西凉首狼,其麾下也尽是虎狼之师,性情残暴,杀人无数,若是任由董卓引军入京,京中必然大乱,还请大将军三思!” 郑泰的当头棒喝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如一瓢冷水一般从何进头上淋了下来,何进愤然色变,指着郑泰喝道:“简直就是竖儒之见,进身为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节制天下诸镇,但有所命,董卓等辈岂敢不从? 且董卓一路镇陇西,伐黄巾讨凉州,身受先帝洪恩官拜前将军,正是忠勇之士,公业何必如此多疑,直令天下英雄心寒!” 卢植见郑泰默然无语心若死灰,急忙上前劝诫道:“大将军明鉴!公业先生为国为民,拳拳之心难以言表! 大将军,公业先生所言不虚,前番征讨蛾贼植曾与董卓共事数日,此人面善心狠,强忍寡义。一旦置于京师,若恶龙归于海,猛虎放于山,必生祸患。大将军莫若再下一道诏令,令其暂留扶风,以免京都局面失控!” 何进气急而笑,看着卢植和郑泰脸色渐渐变冷:“哼!子干当年也曾经平叛九江,征讨庐江,更率京中男儿剑指冀州。 本将军还以为你必然胸怀江海,气吞山河,看来当日巨鹿城下一败,蛾贼也将你心中志气磨平了吧。如今做事怎么就如小儿女一般缩手缩脚,怎干大事?本将军还如何依托你等!” 何进一席话气得卢植、郑泰意气全消,这匹夫刚愎自用,不用善言,日后乱京师者,必然此辈也!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二人对视一眼去意已决,就欲出班辞行。 忽听得殿中一声轻喝,一人已越众而出,二人转头视之,只见那人紫袍高冠,容貌甚伟,正是侍御史王允王子师。 “大将军身居参录尚书事一生名望,岂能因言伤人,此绝非宰臣胸襟也。公业子干皆国家之忠臣,海内誉望,大将军何不仔细思之?”王允捧着一封信笺走到何进身前,继续说道,“大将军,此乃清河国相王黎信笺,请容大将军一观,再作打算!” 何进急忙拆开信笺匆匆一扫,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王允道:“德玉说的可是事实?” “正是如此!董卓惯以笑面见人,豺狼之心却从未停歇。昔张角叛乱之时,董卓兵败,曾以金珠玉珞贿于张让赵忠才得以复起。 后平定凉州,与韩遂等人眉来眼去,养寇自重,致使西凉、三辅只闻董卓而非陛下。若是此次借机入京,大将军以为董卓愿屈居人下乎?” 何进将信笺塞进信封,脸色阴晴不定:“德玉乃义真佳婿,我等自家人。其言本将军自然相信,但那并州刺史丁原和清河副都尉田迟,果然如德玉所言乎?” 王允捋了捋胡须,朝何进点了点头:“丁建阳为人忠勇善射嫉恶如仇,而其麾下骁将吕布更是天下无双,自接到大将军密旨,丁建阳已率并州三千精锐屯兵河内。 至于清河副都尉田迟,实乃昔日护羌校尉田晏是也,凉州大战之时为张让等人所害星夜暗投德玉,与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京都之事尽付二人,大将军以为然否?” “那董卓处,又当如何?” “大将军但请宽心,德玉和子龙已率清河精卒扎营偃师,直待大将军号令便夤夜赶至雒阳。至于董卓,大将军只需敕令卓止步新安即可,若是董卓还胆敢野望雒阳,相信德玉和子龙二人必能令其后悔兵出凉州!” “王德玉文武兼备,忠君爱国,请大将军三思!”卢植、郑泰等人齐齐出列谏道。 “准!”何进看着众人,犹豫片刻,大手一挥喝道。 “轰!” 语刚落,一声惊雷在大殿屋顶炸鸣,响彻云霄,仿佛千军万马在山谷中瞬间奔腾而过,古树颤抖草木呜咽,大殿内鸦雀无声。 “刺拉拉!” 又是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仿佛无数的利箭撕破暗黑的乌云划向天边,在宫殿外、原野中写下一片靓丽的折线。 …… 七月流火,酷暑难耐。 新安,已是夏末秋初,暴雨过后,天气依旧赫赫炎炎。 一轮火球高高的悬挂在天空肆意的释放着炙热的能量,草木低垂着头、匍匐着腰,臣服在其暴虐的照射下,鸟雀和知了也躲在树上拼命的嘶叫着。 数百座白色的营帐如同天边的白云一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围绕在新安城下。帐外蜩螗羹沸令人心烦意乱,大帐内却依然一片安静,安静的让人恐惧生寒。 董卓站在帅营中,攥着一纸敕令,一脚将案桌踹翻在地,看着堂下众将面沉似水,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帐中响起,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孤狼。 “这特么的算什么?是否董某这些年脾气太好,一个宰羊屠狗之辈也敢在本将军头上拉屎撒尿?还有那王黎,董某是占了你家祖屋还是掘了你家祖坟,小小清河郡国相也偏将跳出来与本将军作对!” 伴随着吼声落地,董卓手中的敕令也从半空飞起,轻轻飘落在帐下。 “主公!”李儒见堂下众将一脸愤慨,贾诩依然一副未睡醒的样子,苦笑一声上前拜道,“主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进严令我等暂住新安,虽与之前的计划有所干碍,但并不影响我等大局,还请主公勿忧!” “并不影响大局?” “正是!主公,那何进不过一屠夫耳,虽掌京畿要塞,却多疑寡断智小而谋大。我等本奉何进密诏入京勤王,如今兵临城下,又怎可因何进一纸敕令而裹足不前呢?” 董卓收起脸上的狰狞,渐渐沉凝下来:“文优,依你之言又当如何?” 李儒点了点头,拾起地上的敕令,冷笑道 :“何进本欲我等入京勤王扶持新君,却因清河王德玉一言便食言而肥出尔反尔。既然何进不仁,就休怪我等不义!” 董卓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文优之意可是直接挥师东进?但那偃师的王德玉和赵子龙又如何处置?” 华雄、徐荣等人霍然起身拱手道:“主公,我等愿率麾下将士奔袭偃师,斩那王黎、赵云于马下!” 李、郭汜等人也同样不甘示弱,兀的站了出来,一身铁甲哐哐直响:“早日间在这军中也多闻王黎、赵云一剑一枪称雄冀州,我等虽不才,麾下却也有一千西凉铁骑,我等等愿与麾下诸将与主公分忧,就在雒阳城下一决雌雄,看看是他清河郡兵厉害,还是我西凉男儿勇猛!” 李儒哭笑不得,朝堂下众将挥了挥手:“主公,儒之意并非挥师雒阳与那王黎、赵云争一个你死我活!” “哼!军师之意莫非是觉得我等不如那王黎赵云?”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军师何必灭自己之士气,涨他人之威风?我西凉铁骑岂是一群小小郡国的老爷兵能够阻挡的?” 这帮兵痞子! 李儒只觉得脑门被众将吵的一阵阵的生疼,霍然起身向董卓欠了欠手:“主公可愿听儒一言?” 董卓一拍案桌,帐中顿时为之肃静,华雄、李等人尴尬的坐回案椅,只余李儒的声音在帐中回荡,“我等此次入京,麾下不过三五千军马。杀人三千,自损八百,若是真与王黎旗下郡兵一战,不论胜负,我军还能剩下多少人?最后又怎能入主雒阳,威慑京都?” “如果我等不能挥师东进,又如何入主雒阳?”董卓眼角一挑,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军师。 李儒轻轻在案桌磕了磕,讥笑一声说道:“‘车班班,入河间,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主公,可还记得月初的那场童谣? 这首童谣来的是如此猛烈诡异,两三日内便席卷京城,矛头直指董、何及汉室。很显然,京中除何进和张让等辈之外,至少还有一股力量也在角逐。若是此时我等趁机搅乱京中这塘浑水,将阉宦及另一股力量与何进的矛盾激化,驱使他们争一个你死我活,主公以为如何?” “驱狼吞虎,浑水摸鱼?” 李儒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张让等人和何进一旦矛盾激化,此辈自知手中力量不足以制衡何进,为保全自家性命必然铤而走险,多半会在宫中设局杀死何进。 何进一旦授首,麾下将士再挥戈北宫报仇血恨,届时宫中大乱,我等再趁机入主雒阳,大事岂不可期?” “计将安出?” 李儒将手中的敕令递给董卓,在董卓耳边低语了几句,董卓哈哈一笑,一拍案桌高兴的跳了起来:“文优果然不愧是某之陈平也!这下何进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死也是死了!” 堂下众将闻言脸色渐变,李儒自然明白诸将校的心思,无非是在想自己是什么笑里藏刀心狠手辣的毒士罢了摇了摇暗自头苦笑一声,自己哪里算得上什么毒士,真正的毒士还在那角落里呢。 角落中,贾诩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董卓手中的敕令,又低下头缓缓睡去。 第112章 雒阳风云(四) 后汉长歌第112章 雒阳风云金斗观,玄武北宫。 一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射进屋中。 春儿站在门外的天井中,看着屋中那白衣白发白道人,恭恭敬敬的稽了一礼:“禀师尊,董卓昨夜差人密函张让,约为其内应。张让等人因何进逼迫太甚,已与董卓达成协议,准备与宫中密谋何进!” 师尊点了点头背负着双手站起来,扫了春儿一眼说道:“挖出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既然大鱼已经上钩,春儿,你今日便下山去吧,传言王断务必要取何进一命!” “诺!” 待春儿渐渐消失在门外,师尊才缓缓转过头来,面对着墙上的画像,双眼中似是有些迷离,仿佛要将汉明帝的头像深深的映入脑底,只是那张已经看了数十年的头像,他的发丝、额角、眼神早已历历在目,又何须再看呢。 良久,师尊才叹了叹气,一缕悠悠的讥笑声从那氤氲的香雾中传来:“佛家讲因缘,道家重因果。你既断我道教传承,贫道便截你家国血脉。我道教先师庄子曾说过: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想一想,一饮一啄莫外如是!” …… 永宁殿,位于北宫掖庭右侧。 殿外白草凄凄,百花凋敝,金黄的落叶随意飘落,覆盖在青色的苔藓上。 这里原是汉灵帝惠妃寝宫,自美人王荣病逝以后,此处已成为宫中有名的冷宫。而不几年,汉灵帝薨逝新君继位,永宁殿更是成为众人的往来禁地。 然而,这日殿中却不时传出一阵阵凄厉的笑声,若是殿外的宫女或者小太监还在,肯定还能听出这正是此间主人惠妃的声音。 但此时宫女和小太监都躲得远远的,殿外二十米外背对着永宁殿站着一排羽林军和小黄门,一个个表情庄严肃然直立,将众人隔的远远的,唯恐惊动了殿中之人。 殿中之人当然不止是早已贬入冷宫的惠妃,还有如今宫中的几个老祖宗,赫赫有名的十常侍,张让、赵忠、段、宋典等人。 此刻,几个老祖宗俱是围坐在一白衣女子下首。蓦地,张让抬起头来看着那白衣女子,声音如公鸭一般响起:“惠妃娘娘,您可想清楚了,是否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惠妃冷眼扫了一下张让,将额间已经花白的鬓发轻轻拨开,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本宫落到如此地步,固然与那何氏脱不了干系,背后又未尝没有你等几个泼才的手笔。 怎么,今日在你那新主子哪里讨不了好,又跑来抱本宫的这双臭脚?可惜,你等虽然打得一手好算盘,眼睛却不大好使,难道你们就看不见本宫早已被贬冷宫,这天下已经是那何氏的天下了吗?” “惠妃娘娘,你说笑了。我等知道你出生行伍之家,羽林军中至今也还有你的部从,你在永宁殿孤灯常伴了数个年头,你就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呵呵,有部从又怎样,没部从又怎样?芦花两岸雪,江水一天秋。这世界就在那,本宫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干系?” “娘娘,就算我们对你不住,难道你真的就心静如水不愿再帮一帮我们这些宫中的老伙计了吗?”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昔日宫中的几个老祖宗 居然对着本宫一个废人低三下气,哈哈,想想还真是嘲讽啊!”一声凄啸仿佛林中的夜枭一般敲在众人心头,眼角上挂起一缕浓浓的嘲讽,惠妃狠狠的看着众人,“本宫告诉你们,想让本宫帮你们,没门!” “娘娘,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的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哦!” “好一个日后好相见,张常侍你觉得北宫以后还想看见你这张嘴脸吗?” 众人皆以为张让会暴跳如雷,张让却俨然自若犹如成竹在胸,阴恻恻的一笑,好像一只毒蛇一样直勾勾的看着惠妃:“娘娘,日后您想不想见老奴都无所谓。但是,娘娘莫非已经忘记了宫中还有一个令您牵挂的人吗?难道您日后也不想再见见他?” “谁?” “陈留郡王!” 陈留郡王四个字仿佛一支利箭般击中惠妃心头,惠妃那张时刻战斗的面容顿时平静了下来,眼神中好似带着几许的亲情、思念和缅怀,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愤恨。 还好,惠妃依旧是当初的那个惠妃,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张让拍了拍胸口暗自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密函递给惠妃,接着说道:“娘娘,老奴知道这些年您受了很多屈辱,甚至也有老奴和在座的各位兄弟暗地里的推手。 但是,如今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沉得了我就浮不起来陈留郡王。娘娘你想想,如果我等覆灭,这张密函落入何氏手中,等待陈留郡王的又将是什么?以何氏的心狠手辣,郡王的下场恐怕不必前朝的七王吧!” 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新帝暗弱,天资轻佻威仪不恪。陈留王协,圣德伟懋宜承洪业。前将军、凉州军副帅卓今起誓,愿与诸公共谋何氏同奉陈留王协为天子,代天巡狩。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你在威胁本宫?”惠妃看着密函上的字如血一样的红,双眼冷如利剑,扫视了一下张让。 张让不禁打了个寒蝉,稳了稳心思继续说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惠妃收回目光,面色渐渐转狞宛如游离在世间的厉鬼:“哼!谅你们也不敢!本宫自幼与王美人熟识情同姐妹,何氏阴毒,先后毒死本宫的好姐妹和太皇太后,染指我大汉皇权。 可怜的协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本宫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既然你等已经做好打算准备扶持协儿登基,你等尽管放心,本宫就算是死也会拖着何氏一起下地狱的。” 张让、赵忠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拜服于地:“多谢娘娘鼎力相助,事成之后,臣等定将拥护我主登上大宝!” 惠妃拍了拍手,指着从殿后走出来的两名黑衣人说道:“此人乃是本宫族人,现任羽林军军候赵渊,寻常**个人不能近身,其麾下的四五十江湖好汉同样刀剑不避。 另外那人名唤王断,是赵渊的生死至交,一手刀法冠绝江湖无人可及。既然你等已决定除掉何屠夫,那本宫就将他们都交付于你,务必将那何氏一族一网打尽!” 看着霍然出现在殿中的二人,张让等人暗自凛然,低伏于地:“娘娘尽管放心,臣等定让那何屠夫死无葬身之地!” …… 子时,偃师,清 河国大军主帅大营。 暗夜若幕,孤灯如豆。王黎、赵云、田迟和徐石五人围坐在大帐中,中间的案桌上放着一份密件。这封密件乃是谛听京师堂连夜派人送过来的,此刻就像是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少女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案桌上。 纸条上赫然写着二十来个大字:卓使人于京中散播,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和谶语?还不都是人为设计的! 想起演义中少帝和陈留王夜奔邙山为董卓所救那一段典故,王黎嘴角闪过一丝讥诮,捡起桌上纸条在油灯上一撩,看着纸条在眼前从一缕青烟化成一撮灰尘散落在桌上,才拍了拍手,冷笑了一声。 “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这董卓果然野心勃勃色令智昏,这么早就开始落子陈留王了,只怕是早就已经下了废除少帝扶持陈留郡王的野心,也不怕把自己给噎死! 可惜啊董卓,难道你还真以为我和你一样的二百五吗?就凭背地里的蝇营狗苟,就想把世人都当傻子一样的耍?俗话说:胆子有多大,胃就有多大。今日本相倒要看看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你的胃能不能装得下砂钵大的拳头!” “兄长,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愚兄自然是要去会一会这位胆大包天的前将军了!” 赵云霍然起身,站在王黎身侧说道:“兄长,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董贼驻军新安,麾下虎狼之师数千,军中骁将更是多如牛毛,徐荣、华雄、李、郭汜、樊稠等人俱有万夫不当之勇。 兄长,虽然我军与董贼兵力相当,军威也甚是武勇。但是我们麾下的将士一半是未见过血的新兵,若是此时对董贼用兵,以我们的兵力和战斗力恐怕有些捉襟见肘啊!” “谁说我现在就要对董贼用兵了?” “啊?那兄长的意思是…”赵云摸了摸额头,讪讪一笑手足无措。 王黎拍了拍赵云的手,拉着赵云坐了下来,笑道:“子龙,你说的不错,我们麾下的将士虽然已经操练了两三年,但是他们确实还不能和惯杀沙场的西凉百战精英相比。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子龙,那并不是一句空话,那都是从纷纷的战火和死人堆里走过来的!但是,你可莫忘记,我们和董贼对决的战场可不止有新安,还有京都洛阳!” “雒阳?” “正是!”王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董贼既然已经在雒阳散播谣言,那么雒阳必然隐藏了董卓的一支军队或者说眼线。我们既然不能和董贼硬拼,为何不选择其弱点优先攻击呢?只要铲除了董贼的眼线,阻挡他入京的脚步,我们一样可以让他的筹划付之东流!” “兄长,你这是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和徐石明日兵分两路直逼新安,保持对董贼西凉军的压力,至于我和田迟,那就让我们俩去会一会董贼潜藏在京都的内线和帮手吧!” 少顷,油灯熄灭,原野中再次陷入到静谧和漆黑中。唏律律的马鸣骤响,原野上传来马蹄叩打地面的声音,一声轻斥,两名骑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第113章 雒阳风云(五) 后汉长歌第113章 雒阳风云孙子曾说过:“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张让等人已经织就了一张大网笼罩在何进头上,可叹何进这位汉室大将军京畿掌控者对此却依旧茫然无知,甚至还暗自嘲笑袁绍、曹操等人胆小如鼠见识浅薄。 自己手掌京畿官拜大将军,天下精兵尽出于己,区区几个阉宦怎敢在自己面前蹦?至于灵思皇太后,虽然上次才骂了自己一顿,可那毕竟是自家的嫡亲妹子,又怎会助阉竖谋害于己? 也不知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还是本初孟德二人的胆子是老鼠做的,自己被阻玄武门1外,竟然还给自己安排了两名侍卫,实在是可笑。 这田迟也就罢了,早就听说过其战场上的赫赫威名。但是另一人就实在不敢恭维了,竟然只是田迟麾下的一个小兵,居然还胯了两把剑,也不知到时候是本将军护着他还是他护着本将军! 何进淡淡的扫了一眼身后的两名侍卫,咧嘴轻笑一声,右脚已经迈了出去走向章德殿。 “大将军小心!” 一声轻斥打断了沉思,何进正欲发怒,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块巨石猛地撞击了一下,蹬蹬蹬的倒退了好几步,一道高大的身影已挡在自己前面。 前方章德殿的大门已豁然中开,一队队小黄门打扮的江湖游侠手持利刃从章德殿中鱼跃而出,将三人团团围在期间。 田迟将何进紧紧的护在身后,直直的看着前方一声厉喝:“哪里来的阉贼,竟敢阻挡大将军的去路?” “去路?大将军还有去路吗?今日莫要说阻挡大将军的去路,就是大将军的本人也得给咱家留下!”一道公鸭子般的嗓音撕裂重重人群传来,前方众人哗的一声如同波浪一般分成两列。 “一个跳梁小丑也配跟咱家讲话?聒噪!”张让越众而出,走到众人身前轻蔑的瞥了田迟一眼,转过头来,指着何进的鼻子厉声喝道:“何进小儿,出来答话!” 何进见众人手持利刃围于身前,心中一惊冷汗直冒,强撑着胆子走了出去,与张让对视着喝道:“张让,身为中常侍,伺奉陛下乃是你的天职。你等今日不去陛下身前侍奉,聚集在此做甚?你等须知宫中不得随意交谈聚众,还不快速速退下,本将军念及你等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既往不咎!” “哈哈,好一个既往不咎!”张让阴冷一笑,长声喝道,“何进小儿,你不过南阳一介屠夫,蒙先帝圣恩我等举荐,才得以安享富贵手掌京畿。而今,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竟想取咱家一干人等的性命。你不想咎?你可曾问过咱家会不会放过你!” 何进气得嘴角哆嗦,色厉内荏的指着张让,双手猛地一甩,长袖落下卷起一阵冷风:“放肆!何某乃是当朝大将军参录尚书事,张让阉贼你敢围攻何某,可是想造反乎!” “造反?何进你特么的是来搞笑的吗?初时,你说咱家贪污受贿祸乱朝纲,为天下人共嫉恶,现在你又说咱家围攻你何大将军,阴谋造反。姓何的,你确定你特么的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显然,王黎那则关于猴子的故事已如春雨般飘进了大汉皇宫。 田迟朝那侍卫看了一眼,张让却已指着何进捧腹大笑,只笑得脸上 抽筋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才霍然起身狰狞看着何进骂道:“乌鸦骑在猪背上,看得见别人的黑,看不到自己黑。姓何的,这天下大乱,难道你以为都是我等的罪过吗? 不错,咱家是贪污了不少钱,可你何氏一族、汝南袁氏以及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哪一个又不是吃那民脂民膏壮大至今的?你说宫中污秽肮脏,那倒是在满朝公卿里咱家找一个忠诚廉洁的出来看看! 你说我是贼,但依咱家看来,你才是贼,你是国之巨贼!先帝遗旨陈留郡王继位大统,你勾结袁绍、曹操等人武力逼宫,篡改遗旨奉刘辩登基窃取了我大汉江山。 蹇硕忠心耿耿,你勾结西园八校将蹇硕大人斩杀宫门之下。太皇董太后乃先帝之母,不堪你等玩弄权术操持国家,你竟敢施以鸩酒毒杀。国母丧葬,你托病不出。你自己说说,你不是国贼你是什么!” 张让的声音恍若黄钟大吕,震得何进心惊胆战进退失据,都恨不得自己给自己补上一刀。 半晌才回过神来,颤抖的指着张让喝道:“阉贼,你…你休得血口喷人,本将军陛下一片丹心天下,何人不晓!阉贼,你还不速速…让开,本将军奉旨觐见太皇太后岂能耽搁!” “觐见太皇太后?”张让像是服用了含笑半步癫一样,脸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着,“姓何的,那张圣旨乃是咱家向太皇太后讨要的,你想觐见太皇太后,你就在这里给咱家磕一个头吧! 怎么?看你那副吃惊的样子是没有想到吧?哈哈,何进,别怪咱家不给你机会,你既然来了今天就别想走了。咱家今日就要奉先帝及董太后遗命,取尔之狗命!” 田迟目瞪口呆的看着何进二人这一系列的表演,这特么的就是朝中重臣的样子吗?狗咬狗一嘴毛,幸好老子没有将这一百多斤交于朝廷,否则岂不是要冤死! “咳!” 一声轻咳将田迟唤醒过来,田迟朝何进身侧那侍卫瞧去,见那侍卫暗中点头示意,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扔上天空。 “砰!” 一声呼啸冲天而起,那物事刚飞到半空便陡然炸开,一朵金色的莲花瞬间绽放,点点星光四散而落。 顿时,苍龙门、玄武门、北屯及南屯门外响起惊天动地的呐喊和金戈之声。青琐门外更是一股浓烟拔地而起直上云霄,将半个皇宫都笼罩在浓浓的黑色帘幕之中。 原来这何进屠夫也有准备! 张让回视了赵忠等人一眼面色骤变,顾不上交待几句转身便退回行伍之后,大吼一声,麾下众人齐声向三人砍杀过去。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哈喽凯蒂! “找死!”一声长啸,田迟腰中的长刀已经出鞘,刀如长龙,人如恶虎,脚下一蹬,身形一窜,一人一刀亦如猛兽入羊群一般扑入场中,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但见: 刀似游龙金戈寒芒,枪如长蛇铁戟显锋。刀如龙,大刀入阵搅起条条游龙;枪似蛇,长枪出手惊动深山群蛇。刀起处,银锋跃长空点点星光;枪落时,寒芒贯日月漫漫烟尘。 众黄门手执金戈围斗田迟,猛田迟掌握宝刀四面冰雪。 田迟虽勇,终抵不过张让麾下人多势众,斗不上三五十回合,田迟 身上早挨了三五处。但田迟的一番厮杀,却已将大阵杀了个透穿,大阵被撕开一道口子,十余名大汉倒在汩汩的血泊中。 “走!” 田迟一声厉喝,那侍卫一声冷笑,左手长剑飞出,隔断前方的十八般武器,顺势一把拉过何进飞跃而出。 金铁交鸣之声宛如春雷滚滚震耳欲聋,众人但觉一股寒风袭面,眼前两道人影闪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侍卫和何进就已经走到了大阵的边缘。 “哼!哪里去!”眼见何进和那侍卫就要离开大阵,张让等人兀自惊惶不安,蓦地一声厉喝传来,一道刀光从身后恰如一轮明月升腾在宫中,泛起缕缕清辉,似水银泻地,又仿佛来自九天的瀑布倾射而下。 张让等人急视之,身后那人赫然正是惠妃娘娘借给自己的人,王断!王断眼看着何进和那侍卫即将脱离大阵,一声怒喝,手中的宝刀霍然出手。刀起刀落,卷起一片明月。 刀有锋,光无境。 明月的光辉既已普照,这世上哪里还有明月不能照耀的地方?只见章德殿前万千光芒,众人眼中一片寒辉。 月冷迎面,光寒入骨,侍卫却还在空中。试问,这世间还有何物可阻挡那一轮月光? 有,当然有! 太极有阴阳,世界有光暗。正面为阳正面为光,反面为阴反面为暗,光的反面就是黑暗,光的反面就是影子! 影子?可是月光有影子吗?当然也有! “风影轻飞,花发瑶林春未知”。这是风的影子。 “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这是残阳的影子。 风有影,日有影,何况月光乎?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这就是月光的影子! 侍卫冷笑一声,见那月光已至头顶,猛地往地下一坠,将何进护在身后,左手中的长剑飞旋而出,好似一株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银色的止,银色的叶,银色的树冠之下一片阴影,阴影恰好覆盖在何进二人头上。 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还让你给飞了? 王断冷哼一声,双臂奋力一挣,一股巨力从双臂蓬勃而出直贯刀锋。“当当当”数声金戈声起,一截截断剑如雨一般落下,掉在尘土之中。 还以为我没有剑了吗? 侍卫淡淡的扫了一眼脚下的断剑,双脚连续踢出,一截截断剑如利箭般飞入人群中,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五六名江湖儿郎装扮的小黄门来不及格挡,纷纷中剑,胸口、大腿、双臂甚至面门上插着一只明晃晃的断剑,田迟压力大减。 侍卫右手在腰间又是一拍,一支宝剑仿佛潜龙腾渊霎的脱鞘而出横在胸前,剑若寒冰,银光闪闪。 注释: 1:《三国演义》中为长乐宫,但长乐宫实际是西汉帝都长安东宫宫殿,而东汉皇都乃雒阳是也。后,根据汉少帝等人逃亡之路线,同样发生在雒阳北邙山、小平津一带,因此《三国演义》中长乐宫应为罗贯中所误。 第114章 绝杀 后汉长歌第114章 绝杀“中兴剑!” 王断一声厉喝,张让、赵忠等人惊愕的看着那侍卫看着那把剑,嘴巴张的大大的,仿佛刚才活生生的吞了一只鸡蛋一样,合不下来。 中兴剑,乃是王黎与纪灵争夺射声军司马时,先帝赠送给王黎的宝剑,当时还是他们对代表袁氏一门的纪灵下的绊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把剑竟然会成为自己的绊子。 这好像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惊喜吗?意外吧! 惊喜你妹,意外你妹!张让此时的心情已经难以形容,就像是吃饭吃到一只臭虫,脸上挂着一副便秘时欲哭无泪的表情。 王断已经越众而出,手中长刀一指,冷笑一声,喝道:“何大将军果然不愧是大将军,好大的架子,居然能够让堂堂的清河国相甘居贱职!” “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愕之声,王德玉?这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是清河国相王德玉?虽然刚才王断已经叫出“中兴剑”几个字,但那时的震荡又怎么能够是直接叫出王黎的名字来得震撼? 众人刷刷转头看向那侍卫,疑惑、诧异、敬佩、仇恨、欣赏俱皆有之,唯独没有不屑和轻视。何进亦愣了一下,刚才还以为这位不过是小小一侍卫,不想竟是清河王黎亲至! 人的名,树的影。 这几年王黎的名头实在是太过耀眼了,智破红枫奇案,力斗太平山门,为红颜冲冠一怒斩杀波才于马下,初用计反客为主智取张梁于广宗。 哪一件事不值得推崇,哪一件事众人敢轻视? 见田迟已回身护在何进身侧,王黎朝何进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站在二人身前,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淡淡的王断喝道:“黎虽身为清河国相,或驰骋疆场,或侍卫将军,一心无非为大汉尽忠而已,何来下贱之说? 反观阁下,出身仪表堂堂武艺超凡,定是江湖好汉侠肝男儿,却不知修身养性,与张让之徒同流合污,供这等奸诈之徒驱使,阁下就不怕污了你的名字,阁下可敢以真名示之?” 王断双眼微咪,将长刀插入刀鞘,睥睨的看着王黎,正色道:“王某一介武夫,能得冀州王德玉称一声江湖好汉侠肝男儿,也是莫大的荣幸,区区贱名有何不敢示众?我乃辽东王断是也!” “王断?” “不错,王断!恩绝义断之断,斩断过往之断!” 辽东的高手何其多也?先有自己的阿翁一代剑师王越,后有眼前的这位刀客王断。 看着王断那龙骧虎步的模样,王黎叹了一口气:“都说天下同姓是一家,我们俩一笔也写不出一个王字。但是你竟然做张让等人的走狗,真是可惜了你这副身手,王某耻与你同姓也!” “哈哈,你说的不错,此辈营私舞弊祸国殃民,怎能与王某相提并论。但,王某今日来此,本就只为何进而来,又管他人作甚!”王断手杵刀鞘于地仰天长啸,豪爽之气简直就不亚于金庸笔下的丐帮乔大侠,就连那蜡黄的脸色亦仿佛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王黎斜了一眼身旁冷汗叠出的何大将军,摇了摇头,手指轻叩中兴剑淡淡一笑:“何大将军乃是天下诛阉贼之旗帜,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阁下想找大将军,可曾问过在下的宝剑允不允许?” “嘿嘿!王大人忠贞谋国,言语犀利如剑,不愧是不出世的英杰。若是往日王某还非要拉着你喝上一盅,但是今日么?那就只能恕在下无礼了!”听着永乐宫和青琐门越来越近的呐喊声,王断讥笑一声,屈身一纵弯刀再起,“王某就看一看你能否护住区区一介屠夫吧!” 语落,刀出。 斫地一声海水立,露风三寸阴风号。 这一刀,不再是明月,无皎皎银辉,只有一道隐隐雷鸣从半空而落,势如霹雳。这一刀,没有任何技艺,也没有任何的招式,只有一条直线,只有一道九霄而下的雷霆。 明月的光辉尚有阴影,雷霆之力却又如何阻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刀既出,岂止驷马,就是四龙也追击不上!只听王断一声怒吼,所有阻挡在刀锋前进路上的落叶、兵戈甚至空气都随风而开,遇之则断。 一刀两断的断! 王断的断! 但是王黎不信这个邪,他有中兴剑,他有天涯咫尺,他还有一腔正气。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王黎腰身一提踏前一步,双脚猛的一窜,剑过头顶,恍如连绵的横云挡在长刀之前。 刀和剑终于相遇,“铮”的一声,仿佛巨浪在礁石之上炸开,刀剑齐鸣寒光四射,两道人影就像空中的两颗流星猛地撞击在一起,又猛地一下分开。 刀如雷霆,没能劈开横云,聚集的雷霆之力亦消散半空。剑若横云,虽然随着雷霆散于四空,却已阻断了这一次的进攻。 王断从半空跌落下来倒退了两步,王黎骤然跌下,却足足倒退了四步,是那王断的两倍之多。悄悄甩了甩有些麻痹的手臂,王黎暗自心惊,只是仅凭这一刀,王黎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 虽然已经破其人之势,自己却已退了王断的两倍之多。数十合自己或许还能抵挡,上百合呢? 显然,此人的刀法在自己的剑术之上,甚至也隐隐在赵云的枪法之上。当然赵云才弱冠,其成长不可估量,但历史上又何时出现了一个刀法臻至超一流的高手?看来,今天要想安然的带走何进估计有点悬了! 正思量间,只见张让一声吆喝,还能站着的小黄门已经高举着刀剑向自己扑来。数十把刀剑和漫天的落叶,仿佛一层层密密麻麻的乌云铺天盖地遮云蔽日。 自己处处都是剑影,周遭俱是刀光。王断的刀并未出手,却已在手中,他在蓄势,他也在等待,他的刀王黎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他还在隐藏。因为隐藏,自己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拔刀,因为隐藏,自己更不知道他的刀将从哪里飞来。 “将军,快走!” 王黎知道不妙,朝何进长啸一声已抢入刀林剑雨之中,身如游鱼剑若蛟龙,剑起剑落,已卷起断刃剑锋横飞,鲜血落叶凋零。 王断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前方的王黎,眼神闪过一丝古怪,似乎有些激赏,甚至还有些欣慰。身前的江湖游侠已纷纷倒在王黎的剑下,下一刻王黎已离此不远。 王断冷然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右脚一曲一勾,将一名黄门倒勾入场中,顺势在其身上一点,雄鹰展翅一般腾空而起,越过乌云,刀已出手,刀就在乌云之上。 王黎双脚一蹬,一招铁板桥向后一仰顺势右手一带,中兴剑飞出,正好挡住那道光芒的眼前。 这一刀凝聚了王断的必生力气,也凝聚了王断的满腔愤怒,王黎的虎口一阵阵的发麻,这一下终于抵挡不住了。刀进,剑退。剑退,人亦退。王黎双手拼命的按住剑柄,双脚在地上硬生生的脱出一条槽来,直到他退到何进身前,直到他退无可退。 眼见何进已在刀下,眼见何进不过咫尺距离,王断冷喝一声双手再次高举宝刀就欲劈下。 陡然,一声哀伤婉转的竹笛在章德殿前响起,随着微风四下散开弥漫在空气里,钻入到众人耳中。 初时,王断还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悲伤,手中的宝刀也差点拿捏不住。接着,那笛声突的一变宛如一支铁钻拼命的往脑海里钻,乐声也同样如同魔音一样在脑海中回旋,怎么也驱之不散,直钻得脑袋昏昏沉 沉,耳膜和两边的太阳穴亦如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王断咬了咬牙,一声怒喝如晴空中的一道雷霆,竹笛之声顿时为之打断。王断定了定神,循声瞧去,只见章德殿的房檐之上半坐着一个妙龄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玄色的淄衣,一袭宫女打扮,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深色的轻纱大氅,浮云般的发髻上横着一支白色的玉簪,脸上挂着一方半尺宽的纱巾,嘴唇鼻子隐隐绰绰看不太清,只留下一双淡扫蛾眉和一对剪水秋瞳。 她的手中横着一支长笛,长笛就隐在纱巾之下。 “阁下何人?为何阻挡王某!” “王某?哈哈!”那女子喃喃的咀嚼着王断的名字,突然一声尖啸,高亢的声音再度破耳膜而入,“王断,难道你已经不敢以真名示人了吗?” “阁下何人,竟然知道王某的姓名!” “哈哈,何人?王断啊王断,难道已经你忘记你十年前在兖州做下的一桩公案了吗?我整整找了你十年,你竟然问我为何人?好,好!那崔某这就告诉你,王断,你给我听清了!风雨夜,千机堂,千机堂下崔十娘!” 崔十娘?千机堂下崔十娘! 王断环扫了一下四周,只见张让、赵忠等人抱着头,双手使劲的按着双耳,脸上已疼的冷汗直冒虬筋毕露,脑海中蓦地想过一个人来霍然抬起头来:“崔十娘?你就是江湖人称崔崔的崔十娘!” 一吹伤人心,二吹断人肠,再吹夺人命!吹吹,崔崔! “不错,正是崔某!王断,十年前你为了谋取我千机堂的百变易容之术,杀了我千机堂满门上下,我师傅、师娘、还有师兄弟俱惨死在你的刀下,只余我躲在地洞中侥幸逃过一劫。幸好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断,今日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还往哪里逃!” 崔十娘一声长啸,横笛嘴前,一缕缕忧伤的笛声再度从竹笛中飞扬而出。 唐朝崔道融曾经说过: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眼前的张让、赵忠等人真的就像大病了一场,双目无神,四肢乏力,抱着脑袋嗷嗷直叫。王断虽然依旧挺拔如松,手中的刀却同样也不如刚才凶猛,看上去更像是大姑娘绣花一般。 特么的,这是超人啊还会音波攻击!而且还是选择性的攻击,至少自己和田迟就没有遭受这样的痛苦! 王黎看得目瞪口呆,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自己仅有的机会。脚下一蹬,中兴剑出鞘,剑身如潮,剑锋如月,一卷一带,一道银色的江潮拖起一轮明月就向王断卷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剑锋已直至王断身前。王断蓦然抬起头来忍住耳朵和脑袋中钻心的刺痛,左右手奋起一刀磕在中兴剑上,顺势借力往后一蹬,已脱离中兴剑的范围跃上假山。 “王断,哪里去!”一声怒喝,王黎手中的长剑已和人合在一起宛如一道闪电直刺王断。 王断冷笑一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打断崔崔笛声的节拍,接着左手一招,一把血色的短剑飞出,恍如初升红日君临天下。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其势也足,其芒也寒,短剑虽小,却比左手长刀更加令人胆寒! 左右开弓,刀剑合璧。 所有人都被他的刀瞒过了! 原来此人最擅长的并非只是右手刀,而是左手剑! 不及细想,王黎就见那支飞剑从头顶掠过,穿过章德殿前的树木和江湖好汉的重重围合,避开田迟的刀刃,电光般飞向何进。 一声惨叫戛然而落,章德殿前血液横飞,漫天血液中飞起好大一颗头颅! 何进身死! 第115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后汉长歌第115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何进死了! 煊赫一时的大将军何进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他本以为十分安全,永远也没有危险的宫中! 从王黎出剑,再到王断拔刀格挡拔剑杀人,也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王断的左手剑后发先至,竟已直接命中目标,王黎的剑却将将来到王断的身前。 大将军何进尸首两离,倒在血泊里,已死的不能再死。 看着何进的遗骸,王黎叹了一口气,大将军死了,死去的大将军不再是大将军,这个道理他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要做的只是将王断留下来,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真正的黑手,并将这只惑乱天下的大手一剑砍断。虽然,他与何进没有什么关系,却也不妨碍顺便帮何进杀杀人,报报仇。 回过头来,中兴剑已至王断胸前,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顺手一撩剑势已变,一道银光划向王断的脖子。 王断手中的剑亦出,刀还未回到胸前,已来不及变招,只好侧身一挺,一缕猩红的鲜血如箭一样的飙出,中兴剑已经笔直的插在王断右手肩胛之间。 趁他病,要他命! 崔十娘见王断已身中一剑,眸子中闪过一丝异彩,手中的竹笛一摆竖在嘴前,横笛竖吹。“呜”的一声,一枚黝黑的暗器从长笛飞出,割破虚空,如流星一般扑向王断胸前。 是的,是扑过去,那枚暗器活了一般在王断身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仿佛暗夜中睁开着一对猩红的血瞳的巨兽一样死死的盯着王断的空门。 王断顿时大吃一惊,身前已经弥漫起一片黑白相间的光影,忽明忽暗。黑的是暗器,白的是宝剑。王黎和崔崔素不相识,这一刻却如心有灵犀,两道黑白的利器相辅相成交相辉映,将身前的虚空刺成一道道交织的网。 特么的,真是大白天见阎王,活见了鬼了,两个萍水相逢之人居然也能打出这样的配合!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王断心中暗骂一声牙齿一咬,一轮明月从头顶落下将空中飞舞着的暗器狠狠的砸在尘土中,左肋却再次中了一剑。接着,王断一个踉跄,一脚踢在假山之上,灰尘四起,一块大石如炮弹一般向王黎砸来。 王黎长剑一撩接住大石顺势卸下,待灰尘散尽,假山之上已空空荡荡,哪里还寻得着王断的身影。而章德殿的屋檐上,崔十娘同样亦杳如黄鹤,只余下一缕淡淡的清香和空气中残留的笛韵。 “主公!现在怎么办?”田迟一个纵身越至王黎身前。 高高的站在假山之上,王黎俯视着章德殿,只见张让、段等人已在几名江湖游侠的护送下往温德殿而去,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人则裹挟在人群中奔向翠云楼。 此地除了倒在地上的十数名江湖游侠外,还余下七八人胆颤心惊的看着自己,右侧苍龙门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王黎叹了一口气,看着余下那些所谓小黄门,挥了挥手道:“把他们都杀了吧!” 田迟迟疑的看着王黎,言语间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丝毫也没有刚才的那大杀四方的豪情:“啊?不去追了王断了?那…那大将军的仇就不报了?” “报!当然要报!不过,死去的大将军也不再是大将军,眼下我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王黎拍了拍田迟的肩膀以示安慰,刚才王断的那一剑鬼神莫测,不要说田迟没有想到,就是自己不也是失了先机,吃了一个暗亏了吗? 否则,这局面怎么会如此的被动! “那我?”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活着的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你先将这帮阉贼的党羽除了,然后再去温德殿护卫太后和天子!” 这还是主公的作风吗?主公一直不是都提倡仁政吗? 田迟一懵,诧异的看着王黎:“全砍了?” “是的,全砍了!”王黎已从何进之死中冷静下来,看着余下众人眼中说不出的落寞,“按本朝律令:谋反大罪当诛九族,他们死全家活,他们不死全家死!” 言讫,王黎在假山上一蹬,双手抓住墙头一纵已跳上章德殿,兔起鹘落,如飞鸟般在屋顶纵横腾挪,瞬间便从众人眼前消失,一道声音从远处遥遥出来。 “皇太后及陛下驾临温德殿清理干净后,务必火速赶往温德殿,本相再去会一会那只幕后的黑手!” …… 站在长秋殿的屋檐上,感受着檐顶上的猎猎凉风,王黎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天已经叹了十多次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大汉的命运多舛,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寒秋落叶,或者仅仅因为这一萍水相逢的崔十娘的命运。 那崔十娘的容貌虽然不甚清晰,但王黎依然从那眉宇之间判断到其真实的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还不足双十年华。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在七年之前竟然就被那王断灭了满门,从此一个人在江湖中独自飘摇。 或者风雨之中,顶着夜色,步影蹒跚倔强前行;或者古寺檐下,冒着凄寒,一卷绝技孤灯常伴。 或者在那茫茫的人海里山上下海,寻访着仇人的下落;或者独卧故宅在那婆娑的月影下反转辗侧,凝望着亲人的消失的背影。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王黎感叹了一声收起心思,继续走在宫殿之上四下打量。 突然,一缕浅浅的笛声传入耳中,王黎的心情顿时如三伏天吃了一块冰淇淋似的冰爽,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王黎双脚一蹬,双臂一振循声而起,宛如一只金翅大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直扑金市。 金市,乃是靠在雒阳皇城根下的集市,这里是大汉王朝最繁华的交易场所,也是大汉王朝最著名的贫民窟,更是雒阳城中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坊市交错,巷陌纵横。 此刻,崔十娘就站在金市的一处窝棚下,她的脚下污水横流,烂菜遍地,一旁的污水沟上飘着几只死去的老鼠,一股股恶臭从污水沟中散漫开来。 但是,她根本就顾不上脚下的污水是否会弄脏她的那双绣花鞋,她只是紧紧的按着胸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那道背影,眼睛里仿佛喷出一团火一般。 “哼哼!崔十娘,王某今日已饶你性命,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莫不成你真以为王某不敢斩草除根以 绝后患吗?”雄厚的声音响起,王断缓缓转过身来,手中宝刀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下,落在污水中。 崔十娘按着伤口忍着剧痛,仰天长笑一声,嘴角挂起一丝讥诮:“哈哈,姓王的,当年你灭我千机堂满门,手段何其毒辣心肠何其狠毒!怎么?这么些年不见,你就已经改吃素了?姓王的,收起你的那套假慈悲吧,崔某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王断睥睨的看着崔十娘,手按长刀,下颔高扬,眉宇间说不出的桀骜:“是么?就凭你崔十娘这几个字还是你手中的那根烂竹子?” “不错,就凭我,就凭我手中的这只竹笛!”崔十娘点了点头,正了正色肃然说道,“王断,若论武功崔某自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崔某这些年经历了无数次的磨炼,也经历了无数次的厮杀,你要相信崔某绝对可你将你拖到他们来的时候!” “他们?” “他们!” “他们是谁?” “他们都是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一群死士!” 王断仰天长啸一声,须发倒竖,活脱脱一只金毛狮王:“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崔十娘,莫不是你还真以为仗着你手中那一首竹笛的魔音便可克制于王某吧!” 言讫,一脚凌空踢出,一团污水飞到半空,接着长刀出鞘刀光一闪,那团污水已化成万千枚珍珠弥漫在崔十娘上方,每一滴珍珠中都闪烁着一道刀光。 崔十娘已来不及躲避,她是一个不出世的天才,她的音波攻击和她的名字同时闻名江湖,可她的缺点也和竹笛一样的明显,强于远攻而弱于近战。 刚才,就是因为王断近战强攻的时候才给了她狠狠的一刀。 但,崔十娘又怎么可能是束以待毙之人呢?她已经将竹笛横于胸前,她准备拼尽全力奋力一搏,哪怕为此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水如雨珠,铺天盖地,眼见就要将崔十娘罩在其中。 蓦地,一声长喝,一道人影已从远方纵掠而来,比人影更快的是他手中的长剑。人未至,剑已到。中兴剑仿佛变成一只巨大的雨伞,万千道剑光将崔十娘护在其中,万千朵雨珠狠狠的撞击在伞上。 “砰!” 一声巨响,雨收,伞碎。 中兴剑垂直落下,王黎双脚在窝棚上一踮,轻轻点水般掠过巷陌一把抄起中兴剑站在崔十娘身前。 王断哈哈一笑,手中宝刀挽了一朵刀花,凭空一点身形急退,如鸿雁一般隐没在前方的巷陌里。 “花非花,雾非雾。王大人穷追不舍只为身后佳人,只希望有朝一日你可莫要后悔!” 王黎转过身来,看着崔十娘惨白的面容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正欲上前,忽然漫天的香气扑鼻而来,脑袋一沉,眼前的崔十娘已然杳然不见,依稀可看见头顶的窝棚上一道黑袍由飘摇远去,那黑袍头戴一顶毡帽,背上背着的正是千机堂崔十娘。 王黎一愣,嘴巴大张:特么的,这也太不讲究了吧,老子从章德殿外辛辛苦苦的赶过来,你们特么的又来一个不辞而别,给老子留下一道迷香和两道背影,有这么玩的吗! 第116章 授首 后汉长歌第116章 授首王黎在抱怨着王断和崔崔的不辞而别,田迟却在跺脚高呼。他已经将章德殿前剩下的人斩杀干净,终于可以洗一洗身上的屈辱了。 他背负屈辱太久了,从延熹三年惨败檀石槐槛车入狱到凉州陈仓大胜却戴罪而逃,再到今日眼睁睁的看着大将军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去束手无力,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压抑,也是那么的悲哀,仿佛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现在,他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自己压抑的心情了。 哦,不,他还不能放松,他还记得王黎临行前留下的任务,他要去护卫皇太后和陛下,他还要去手刃当初让他再一次承受屈辱的张让! 田迟单刀一收,脚下一蹬一窜,接着双手牢牢抓住殿前伸出来的檐角一跃一纵就已攀上屋顶,好似吴承恩笔下的那只挣脱了五行山的猴子一样在绵延起伏的宫殿上欢快的穿梭。 眨眼的功夫,章德殿,乐成门在脚下一一闪过,田迟已立身于乐成殿顶上,而温德殿就在眼前。 纵目俯瞰,温德殿巍巍耸立,琉璃瓦闪闪金光,古树共鲜花摇曳多姿,楼台伴亭阁飞檐雕栋,三五个美宫女婷婷玉立面不动色,七八名小黄门战战兢兢不敢作声,确是一番汉室皇家的气派。 蓦地,“咯吱”一声骤然响起,温德殿的中门已豁然两开,一条长长的队伍从中门移了出来。 张让身着紫服、段头戴高冠,两人双手拢在袖中站于队前。太后、陛下及陈留王迈步于中,身上则是皇室的袍带冠盖,行走之间珏叮叮冠珠当当。队伍的最后则是一排小黄门,腰上都跨着刀,脸上俱是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 哼,果然如主公所料,这帮阉贼竟然劫持了太后和天子,难道还想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惜,张让狗贼你今日遇着了田某合该你倒霉,就算田某不为了这天下苍生汉室黎民,可当初凉州之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阉贼,哪里去!” 田迟一声冷哼,双脚在殿顶一蹬,弹丸般从天而降,一道寒光飞射而下。一刀就将近前的一名小黄门劈成两段,鲜血如注般喷射而出,四处飞溅,众人脸上身前一片殷红。 看着从天而降的田迟,张让、段呆若木鸡,太后、天子惴惴不安。 “田迟,你当年兵败檀石槐入狱贬民,先帝仁慈厚德,重诏你入行伍以抗叛贼,为何你竟然戴罪而逃?今日太后和天子当面,你更是肆意行凶,擅杀朝廷内官,你可知罪!”张让强撑着越众而出,哆哆嗦嗦的指着田迟喝道。 田迟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纸密诏抛到灵思皇太后身前,指着张让厉声呵斥道:“哈哈,阉贼今日你不说,田某竟还不知道自己居然身怀数罪,迟真是罪大也! 阉贼,你等构陷忠良祸国殃民,就算决东海之波也难尽其恶。如今更是谋害大将军,劫持帝后,罪该万死。迟奉诏除贼,你等难逃一死,阉贼可还有王断为你等挡剑乎?” 灵思皇太后捡起地上的密诏,一目十行勃然变色,脸上布满了伤心、悔恨和愤怒:“兄长…张让狗贼,你竟敢谋害本宫兄长!” 见田迟一语道破自己的奸计,张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朝段横了一眼,一把抽出一旁护 卫的腰刀横在灵思皇太后脖颈上喝道:“太后娘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将军屡次三番想诛杀我等,难道咱家就应该趴在刀俎上任他鱼肉,任他宰杀?太后娘娘,你觉得咱家兄弟几个都是傻子吗?” 说着,张让奸笑一声转向田迟,接着说道:“田迟田都尉,咱家确实没有你的武力,但是你就觉得咱家输了吗?哈哈,想不到吧,咱家手中还有太后还有陛下!你速速将手中的刀放在地上自己离去,否则咱家立刻就让皇太后与陛下给咱家陪葬!” “哈哈!” 田迟将手中的刀弹了弹,听着刀身传来的铮铮之音,看着在张让和段劫持下战战兢兢差点魂飞魄散的太后和太子,而一旁年仅八岁的陈留王却努力的挺着身子,仰天长笑。 “张让,你刚才问太后你是不是傻?你确实不傻,你的脑袋里只是装满了大便!若是曹操、袁绍或者田某的主公在此,他们或许会顾及一二,但是你觉得老子会在乎吗? 何大将军为国捐躯,虽然有你等罪恶,但这皇太后和何苗恶贼难道就没有助纣为虐?疏不间亲,远不间近的道理都不懂,一个只想着你等手中的财物,一个一心只为你等开脱,终致他们的嫡亲兄长惨死,这特么的关老子屁事? 张让,老子独身来此,不为国仇只为己恨,不为太后天子只为诛杀你等以报老子当年被你逼的四处逃窜的仇而已!” 田迟的话如大鼓敲在众人心头,灵思皇太后面如土色心中满是悔恨,两行清泪沿着眼眶轻轻的滑落,自己听信谗言害死大兄,张让等人固然可恨,本宫和二兄不同样也是帮凶吗? 灵思皇太后终究并非良心泯灭之人还知道深刻反思,张让却是暗自心惊,自以为拿了一副好牌,就好像赌牌九的时候庄家拿了一组九五至尊正打算大小通吃遍杀四方,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和你比大小也不鸟你,直接上来就掀了桌子。 张让、段二人握着手中的刀,颤抖的指向田迟,却见一道光芒蓦地自下而上,如闪电般飞来正中胸口,狠话都还没放,那光芒已穿胸而过,带起一蓬血雨插在段脖颈上。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刀两个鸟人!田迟看着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 那张让已经掉过头去,看着段双眼像死鱼一般凸起,脸上一片灰色,黄泉路上竟然还能与此人作伴,真不愧是多年的同伙!苦笑一声,浑身的力气渐渐消散仰天倒下。 无神的眸子还在努力的凝望着天边自由飞翔的白云,想着家乡的云朵也曾经那么的洁白,自己却已迷失在这繁华的京都中,多少年没有再回过家,张让心中一声长叹,嘴唇紧紧闭上,眼前渐渐灰暗直至一片漆黑。 …… 宋词云:明月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中平六年九月,大将军何进身死,中常侍张让、赵忠等人及何进弟何苗、母舞阳君也同样命赴黄泉,将军府、皇宫中一片哀嚎。 雒阳城中却是鼓舞欢欣,纵然如今尚在灵帝的国丧期间,但十常侍的覆灭终于让人们看到了大汉天空中短暂的晴天。哪里还会顾及那早就该死的汉灵帝的丧期,纷纷点燃爆竹走出家园,或于街巷载歌载舞,或上青楼饮酒作乐。 雒阳开 阳大道,侍御史府。 王允得意的看着王黎,满脸的欣慰:“德玉,虽然这次你等并未能救出大将军,但是你等能够当机立断,及时将十常侍一网打尽,阻止雒阳骚乱,居功至伟,你果然不愧是我王家的千里之驹也!” 王黎饮了饮手中的酒,摇了摇头道:“二伯的教诲孩儿一直不敢忘却,但此次雒阳之乱,黎以为还未到最后的时刻,结局未必便如我们所想所希望的!” “唔?你的意思是还会有所变故?既然如此,你且不必说破,看看老夫是否能够猜中?”王允若有所思,拍了拍手,一宫装丽人端着一方石砚和笔纸进来。 只见那女子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亭亭玉立,端着石砚静静的立在一旁。有西施之姿貂蝉之貌,昭君之容贵妃之态,好似一朵力压群芳的海棠,冠绝百花的牡丹,生的果然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 咦,这二伯府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小娇娘?王黎看着那女子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二伯?” 王允见王黎一副吃惊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捋了捋颔下长须笑道:“此乃老夫义女,并州的任红昌。昌儿数年前随舅姑由并州入京寻夫,过冀州之时正值黄巾乱起,舅姑身死,昌儿一人辗转数百里方至雒阳,幸为老夫所救,因而任老夫作了义父! 数月前,老夫曾荐昌儿于宫中出任管理宫中冠冕女官貂婵,因十常侍之乱,昌儿避乱出宫,如今一直居于老夫府上!” 貂蝉?任红昌是貂蝉?原来这就是貂婵!王黎心中猛地一惊,抬起头看着那静立一旁的任红昌,脸上已有了敬重之色。 清朝金圣叹在点评《三国演义》的时候,曾经评论道:十八路诸侯不能杀董卓,而一貂蝉足以杀之。足见其谋,其勇,其忍和其忠! 当然,我们不说貂蝉巧施连环计而除董卓,单说其一弱质女流能够自荐董贼之枕席而心怀天下,便能让多少忠臣义士汗颜,这样的女子又哪能不敬? 王黎默默站起身来,接过貂蝉手中的纸笔放在桌上,拱了拱手道:“红昌既为伯父义女,便为黎之小妹。今日得小妹奉笔之侍,兄必有所报,翌日小妹若有用得愚兄之时,一封书信即可!” 王允和貂蝉及王晨诸人俱是一顿,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王黎,不过侍奉用笔而已,至于这么郑重其事? 更何况还是一女子而已! 堂下众人的目光王黎暗扫眼底,也明白众人眼中的疑惑,哂笑一声却并未理会众人,径直将纸裁成两截又递了一支笔过去道:“二伯,可还要猜上一猜?” “如此有趣之事,老夫岂能落于你后,索性也姑且学你等疯狂一把!” 王允哈哈一笑,接过纸笔在纸上笔走龙蛇,未几在纸上轻轻吹了一下,却见王黎早已搁笔,拿过王黎身前的半截纸一瞧,脸色渐渐阴沉起来:“德玉,果真会这样吗?” 王黎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王晨及王盖、貂蝉众人见二人陷入沉思,起身将二人所写之物摊开放在众人眼前,只见王允的纸上写着两个字:新安。 而王黎的纸上赫然只有一个“董”字,银钩铁画,力透纸背,仿佛一条恶狼张牙舞爪跃然纸上。 第117章 鸿门宴 后汉长歌第117章 鸿门宴“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侍御史府的宁静,王允和王黎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来人,见来人竟是昔日王黎麾下的白马义从而今清河军候赵虎,心头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念头,看来所想之事果真发生了! “末将清河军候赵虎奉都尉大人令,有口信述于大人:昨日午时董卓突然兵出新安,为我大军所阻。 董卓亲往我军军营,因其手持灵思皇太后诏令,赵都尉不敢阻挡,董卓已率李儒、华雄、徐荣、李等大将及两千余铁骑夤夜奔至京都,新安仅留下郭汜和段煨率领一千铁骑镇守。” 王允无力的挥了挥衣袖,示意赵虎自去休息,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除掉十常侍的喜悦,口中喃喃的说道:“太后娘娘矫枉过正,矫枉过正啊!” 矫枉过正? 听着王允的喃喃细语,王黎神色有些默然,灵思皇太后终于从何进之死中醒了过来,宫中和朝中既然已无可信之人,那么遵从自己的大兄前大将军的遗愿想必是最好的安排了。 外联藩镇,以镇诸宫。 既然需要外联藩镇,灵思皇太后又如何再相信朝中诸公及重臣否决何进调董卓入京的良苦用心,她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所谓的眼见的事实。 王黎身后的并州王家、皇甫世家,曹操身后的太尉曹嵩、中常侍曹腾,以及袁绍身后的四世三公,势力之大足以让人生寒。 而王黎、曹操和袁绍等人虽已曾破宫而入救下自己和天子,于己有救命之恩,但这一干众人对己毫无恭敬之心,甚至冷然,二兄何苗更是惨死于众人麾下的乱军之手。 帝王之术无非平衡之道,自己要想继续把持朝政,要想让皇儿坐稳这大汉的江山,只有联结各藩,以制朝局。大兄当初邀约进京的董卓既非袁氏门人,也非曹、王任何一方,显然正是这么一颗平衡各方势力的棋子。 王黎苦笑一声,当初田迟在温德殿前搭救灵思皇太后和当朝天子的时候,固然有些鄙视二人的意思,但更多的不过是想一把打掉张让等人的底牌,营救二人而已。 可惜,天子并不如此想,或者说灵思皇太后并不如此想。 这历史的潮流还是没有抵挡住,大汉的天下终究是要变了! …… 九月底,中原大地色彩绚丽,一片明亮,红枫熏染着秋天的韵味在诗意般的凉风中摇曳轻舞。雒阳温明园中却是一片肃杀,园中百花早已凋谢,只余下萧瑟的落叶枯枝迎秋风于台榭,傍寒水在亭轩。 今日乃是西凉军共主董卓宴请众臣之日,温明园中早已布满了人。百八十名西凉士兵手按腰刀,肃然的看着湖心亭,亭中同样四处散坐着三五十朝廷公卿,围着一条条细长的案桌谈笑风生。 数日前,董卓奉诏入京屯兵城外,每日里各遣华雄、徐荣、李等率麾下两千余骑兵执戈戴甲,自城南开阳门、平城门而入,至城北谷门、夏门而出,众臣尽皆疑惑惊惧。今日,接到董卓的邀请,除了王允、袁隗、曹操等少数人对董卓之意心知肚明,有心看戏之外,其余诸臣无不惶惶不安,哪里还敢不来? 都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本来就是受迫前来赴宴,案桌上的饭菜哪里能够品味出好坏,嘴里早已淡出个鸟来。 不知何时场中歌舞已悄然停止,董卓放下手中的酒樽,从首席上站起来,遍视着在座诸卿,一双眼珠子瞪得如同一对灯笼一般,厉声喝道:“诸位大人尽皆朝廷股肱,今日卓有一言愿与诸公同议,不知诸公可否听卓一言?” 大戏终于要开场了! 王允和袁隗二人点头会意,听那董卓继续说道,“天子乃万民之主 ,自当效仿前朝扫**,除叛逆,挥剑决云,威仪而奉宗庙社稷。当今陛下懦弱,莫若陈留王聪慧胆识,先帝生前亦曾多次与某言及欲使陈留王为新君。 卓昔日深受先帝及太皇太后之重,屡迁羽林郎、军司马、前将军以及凉州刺史。今先帝及太皇太后已去,卓深感恩泽无以为报,今欲光先帝遗志废除当今陛下,而复陈留王为君,众位以为如何?” 王允举起手中的酒樽,朝对坐的袁隗遥祝了一杯,淡淡的扫向众人,便见座中一人推案而起,指着董卓喝道:“你董卓乃何人也?竟敢口出狂言妄议废立?今先帝陵墓草木未及尺寸,你便大谈所谓先帝遗志,弃先帝遗诏而不顾,妄语谋篡,可知羞耻否?” 董卓阴森森的看着丁原嘿嘿一笑,腰中宝剑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入木三分:“丁原竖子,你不过寒鄙之人,董某乃西凉刺史,也曾早先于你出任并州刺史,乃你之前辈,你敢辱我?可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乎?” “哈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卢植仰天长啸,霍然起身怒目直视着董卓,骂道,“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不过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霍光告太庙而废之。 你董卓不过一介外藩牧守,你可有伊尹、霍光之大才,陛下又可曾有太甲、昌邑王故事?你竟敢言之废立!董贼你想强主废立,怕不是有什么狼子野心,欲效王莽之道?” “老匹夫,董某敬重你名著海内誉望中国,不愿强你所难。”董卓一把拔出宝剑,指着卢植怒喝道,“今日你却在董某面前口出狂言,大放厥词,你欲找死乎!” “子干先生乃国之桢干,岂是欲觅死志男儿!倒是王某今日却是特来寻死,你董仲颖又能奈何?”董卓话音刚落,温明园门口兀的响起一阵喝彩声。 两道人影大摇大摆的站在门口,门口的侍卫早已如死猪一般瘫倒在地。 那些侍卫无一不是西凉兵中的精锐,如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而众人竟然毫无察觉。 看着门口站立着的二人,一人白衣黑发一人银甲大斧,董卓不由一阵心悸,长剑指着二人道:“王黎,田迟,董某今日设宴款待朝中重臣,你二人不请而来莫非欲做本将军之恶客乎?” “哈哈,恶客就恶客呗,要不是今日黎突然心血来潮来你这里做一回恶客,这么精彩的戏就被错过了,那岂不是一生的憾事?” “是吗?” “当然啊,鸿门宴王某以前可只是在历史中见过,这会托你的福终于真真实实的见上了一回。只不过,董仲颖,王某有一事不明,你能否给王某说道说道解解疑惑? 当年,楚霸王在鸿门设宴乃是为谋除我大汉高祖。今日你董仲颖打算效仿楚霸王,在这温明园再摆上一桌鸿门宴大宴四方,又为的是谋除谁呢?是为了这满座高卿呢,还是我当朝陛下?” 董卓勃然色变,长剑出鞘怒喝道:“王黎匹夫,你屡次欺我,是想试我宝剑不利乎?” 王黎扫视着董卓,眼中尽是轻蔑之意:“汝剑利,王某的剑就不利吗?董仲颖,你想不想亲自试试先帝赐给我的这把专斩谋国叛贼的中兴之剑!” 屎可忍尿不可忍!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卓一把推开身前的李儒,朝园中将领和侍卫怒喝一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竖子屡次坏本将军大事,华雄,徐荣,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董某的笑话吗?” 这才是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天上不偏不倚的掉下一块大石,既砸在你头上,也落在了我的身上。特么的,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没有你的命令,我们哪敢发言啊! 华雄和徐荣相视一眼摇了摇头,听见董卓一声怒喝,脸上杀机立现,腰中的宝刀齐齐出鞘怒喝道:“众将校听令,王黎辱我主公,居心叵测罪不可赦,格杀勿论!” 特么的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这华雄和徐荣跟董卓一样的废话多,要打就直接上吧,老子又不是来和你们攀亲的! 手指轻轻的弹了弹手中的中兴剑,剑身清脆的声音仿佛游龙轻吟。王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嗤笑一声长剑出鞘:“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王黎朝田迟点了点头,二人后退一步,一脚猛地在院墙上一蹬,身子一曲一弹,亦如两枚人肉炮弹一般抢入西凉的战阵中。 手中的长剑大斧同时出鞘,仿佛一条腾渊的银色蛟龙和一只出柙的斑斓猛虎卷向众人,带起一阵阵的杀气,惊落院中漫天的黄叶,场中的西凉士兵纷纷抱着脚,捂着腿倒在地上,惨叫声声,哀嚎连连。 原来王黎和田迟二人并未对眼前这些西凉士兵下狠手,只是在他们的手上、脚上、大腿上和胳膊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而已。 你妹的太打脸了!听着麾下士兵一声声的惨叫,华雄、徐荣、李、李蒙、樊稠、胡轸以及王方等人顿觉脸上无光眼前一片黑暗,一声猛喝,七员猛将齐齐杀将过来! 王黎一惊,手中的剑势蓦地一变,恍如羿射九日,雷霆震怒,一剑逼退眼前的华雄及徐荣等人,拉着田迟跳出场外。 还能再要点脸不,七个打两个?你们都特么的将自己当成葫芦娃,难道老子和田迟就长得那么像蛇精和蝎子精吗! “稍等,稍等!”王黎一剑在地上画了一条线,骂道,“董贼,枉费王某还把你当做敢作敢为的汉子,你特么的还真以为这里是沙场吗?在满朝公卿的眼前就欲做这以多打少的无耻事由,你还要不要脸面!” 王黎的话仿佛针一般刺在董卓心头,气得董卓直跳脚,这里确实不是沙场,王黎二人敌不过终究也可以逃开去,凭借着这里的地形难道还能让自己率领千军万马给追上? 再说,两个人打不过七个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不是很正常吗?但,华雄他们七个围攻两个?好吧,董卓亦觉得脸上无光,朝王黎怒喝道:“姓王的,今日是你来做这恶客,你自己划下来的道,现在又想怎么着?” “也不怎么着啊?董贼你麾下的这几员战将也就那样啊,武艺稀稀松松平常的紧,王某也只是怕把自己给累着了,要不,我也不欺负你们,我们就再加上一人可好?”王黎捏起中兴剑,轻轻的削了削指甲,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一样,不止董卓暴跳如雷了,就连华雄、徐荣等七员猛将也气得怒发冲冠,一个个张牙舞爪恨不得扒了王黎的皮。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姓王的,在场的人员随你选,老子今天不将你扒了皮点天灯,老子就跟着你姓!”董卓怒极反笑,眼中的怒火纵使倾覆四海之水也灭不下来。 见人群中曹操、袁绍等人跃跃欲试的样子,王黎暗自发笑,依旧风轻云淡的掠过数人,将目光落在了丁原的身后,蓦地神色一正怒喝道:“吕主簿,王某久闻你九原飞将军之名,方天画戟冠绝天下,一身英雄之气不亚当年的卫将军、霍骠骑。 如今董贼目无君上狂悖于前,欺侮你义父在后,身为七尺昂藏男儿,此等奇耻大辱你就愿生生的承受下来?今日黎愿与你约战,你可敢与黎一比,看看你我谁先拿下此贼?” 一席话直说的那人面红耳赤,腾的一下从丁原身后窜了出来,舌绽春雷一声大喝。 “九原吕布在此,董贼速来受死!” 第118章 当年九原飞将军(一) 后汉长歌第118章 当年九原飞将军一声厉喝,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如闪电一般在半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插在亭前,戟穗飞舞,戟锋犹寒,两对戟耳仿佛两轮半月尖啸着破空而至,银光绽放,直刺人眼。 已故汉阳太守傅燮的孙子傅玄在《惊雷歌》中曾写道:惊雷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海,**不维兮谁能理? 吕布的喝声虽没有震到万里之远,但是却已近镇住了近在咫尺的西凉统帅。 好像是担心吕布手上的那杆方天画戟不小心掉下来砸在自己的头上,董卓悄悄的往后挪动了一下,眯着双眼,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并州主簿。 只见他头顶束金冠,肩披百花袍,一副唐猊铠甲负身,一条狮蛮宝带缠腰,身长九尺有余,胸藏万般武略,面若白玉眉似远山,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果然是九原好男儿,并州吕主簿! 董卓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心里却像是上百只猫儿在挠痒痒一般,轻轻的在李儒耳边低语道:“文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将这吕奉先收到本将军帐下?” “这吕奉先可是那并州刺史丁原的义子?” “哼,螟蛉之子罢了。螟蛉有子,蜾蠃不负;杀以为饲,以饲其子。前些时日丁原的小妾给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丁原大肆操办了一番,门庭若市,车马盈门,收的礼物和钱财堆积如山。你说这吕布心里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李儒点了点头,狭长的眼睛转了一转,说道:“主公,吕奉先猛若霸王却为文案所困,百般武艺不得施展。儒听闻李肃将军乃是吕奉先故人,何妨让李将军馈以金珠并以中郎将之位试之?” 董卓颔了颔首,正待说话,却见吕布已越过众人,疾步上前,一把抓过亭前的方天画戟一抖,挽了个戟花,一戟挑起身前一名侍卫一抛,将其狠狠的砸在董卓身前。 那侍卫顿时头破血流,眼眶崩裂,恰似新开了个彩帛铺:红的、白的、紫的、乌的都滚将出来,两只脚兀自如筛抖动不已,面皮也渐渐发青,眼见也不得存活。 特么的这么打脸?刚才还想招揽招揽这人,这人反手就给自己来了一个下马威! 再欲找李儒说话时,李儒已背身过去,双肩不停的抖动,牙冠咬得死死的唯恐不小心笑出声来。董卓的一张老脸顿时跨了下来,看着对面的三人一个更比一个强,气不打一处怒喝道:“华雄、徐荣,我西凉军的名声本将军今日就交给你们了!” 董卓的话仿佛是一声战斗的号角,话音刚落,华雄、徐荣、李、李肃等七员战将已经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矛冲上前去,与王黎三人战成一团。 尘烟滚滚,金戈绵绵。 包括董卓、王允和袁隗等人在内的一干人等,立时被这场厮杀牢牢的维系在温明园,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 但见: 中兴剑、开山斧、方天戟兵戈齐出,环首刀、镔铁枪、混元棍武器叠入。王黎手执中兴剑,剑起游龙;田迟手握开山斧,斧抹惊魂;华雄掌中环首刀,刀劈猛虎;李怀抱混元棍,棍扫山移。剑光闪闪开日月,刀影憧憧分阴阳。李蒙、徐荣、王方、胡轸等人十八般兵器尽出,场中百花缭乱。 但都不及九原飞将军,并州吕主簿,吕布一杆方天画戟肆意舞弄,飞起时浑如双月照乾坤,落地处又似惊雷降九霄。一开一 合之间金戈齐鸣,虎口滴血。 吕布以一敌三,华雄、徐荣及胡轸拼力抵住;王黎、田迟背靠着背,李、李蒙、樊稠和王方团团围住, 斗不上数十合,只听得场中二人先后惊呼一声倒撞出场外,半晌才爬起身来,灰头灰面,正是董卓麾下骁将:李蒙和胡轸二人。李蒙手臂半垂于胸虎口皲裂,胡轸胸前一道伤痕直指下腹鲜血汩汩。 场内的情势陡然一转,西凉将校越趋下风,见场外亦仅剩张济和杨定二将董卓面色数变,长袖蓦地重重一招。 袖落,刀鸣。 半空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呜鸣,一道银光从亭尖一飞而下,盘旋回转,仿佛一条银蛇在黄山三十六峰腰间往返穿插,接着划过一条弧线卷入场中,砸在方天画戟之上。 “嗡!”的一声,金戈盈耳。 吕布暗哼一声,一戟虚刺逼退华雄,又一戟飞出搁在李、樊稠身前,长戟急速抖动荡开阵脚,与王黎二人跳出阵外,执戟站立,看着湖心亭顶,一人傲然立于亭顶之上,青须如剑,苍髯如戟。 王黎向亭顶淡淡扫了一眼,眼角一挑:“王断?又是你?” 王断哈哈一笑,长衣一摆身子一扭如鸿毛飘了下来,落在董卓身前朝王黎拱了拱手说道:“今朝出门听见树上喜鹊欢叫,原来却是又见故人之由。” “故人,是王某的记性不好吗?王某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一号故人?倒是王某记得与你打过两架?也不知你肩上的伤口是否已经好了,那崔十娘可曾再找你报那灭门之仇?” “哈哈,那日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两口,有劳王国相动问了!只是王某有些伤心,王某对王国相心心念念,王国相确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难道是不欢迎我吗?” “哼,欢迎?”王黎冷冷一笑,“王某素来走的端行得正,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怎敢欢迎一个不分是非助纣为孽之人?也不怕玷污了父母给我的名姓? 王某那日便觉得你武艺卓绝,仪表非凡,确非张让、赵忠阉竖之辈可驱使之人,却不想原来你暗地里是投了董将军这么大一个靠山!怎么,也想着与董贼一样改天换地,欺师灭祖!” 王断依然一副淡然的态势,董卓却已气冲斗牛,指着王黎怒喝道:“王家小儿,你就不怕董某的八千大军将你生吞活剥吗?” 王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的前俯后仰:“八千大军?你西凉大军不过三千余人十来个骁将,如今郭汜和段煨所领的一千军马被子龙困在新安不得进出。 剩余的两千余人在这几个蠢货的统领下,整日价从南城入北城出行那瞒天过海自己,除了能够瞒得住一些胆小如鼠尸位素餐之辈,又岂能瞒得过王某! 不妨告诉你,王某来之前就已前往宫中请旨,你那两千铁骑如今已尽在我北军五校和河北精兵的监视之下,但有半分不轨之举,定让你麾下西凉男儿灰飞烟灭!” 王黎缓了缓口气,须发倒竖指着董卓:“倒是你这贼子,日前私通阉宦,于宫中谋害何大将军,已致黄太后及天子差点蒙难,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王黎的一声呵斥,场中众人勃然色变,齐齐看向董卓。 那董卓倒真不愧是一代枭雄,见王黎已撕破那罩在自己脸上的所谓的温情面纱,倒也不再装模作样 ,哈哈一笑,抬头睥睨着众人傲然道:“不错,何进那厮便是董某设计谋除的,那又怎样? 王德玉,那何进鲁莽不用善言,不过南阳屠夫犬彘之辈,有何德何能敢居大将军一职?太皇董太后乃先帝之母当今祖母,何进这厮不思报德,反以药酒鸩杀,董某既身受先帝及太皇董太后隆恩,岂能坐视仇人逍遥不管?” 王黎讥笑一声,指着董卓接着说道:“董卓,明明是你这厮想借大将军联藩之计入主雒阳,不想被我等劝阻,便立即设计荼毒大将军,打算趁宫中大乱之际浑水摸鱼,火中取栗,达到你的目标。 大将军眼神不好没有看出你的野心,结果你这厮倒好,不但恩将仇报,还往你的恩人身上使劲泼脏水。董仲颖,你这贼喊做贼的游戏玩的挺溜的啊! 早前就听人说你董仲颖性刚遂非,有勇无谋,我看那是他们在放屁!你这一手指鹿为马混淆黑白的手段,和那比城墙道拐还厚的脸皮,天下就无人能及!” “王德玉,你找死!” “哼哼,董卓小儿,就凭你麾下的那几个歪瓜裂枣也能将王某留的下来?” 董卓捧腹大笑,直到笑的快岔断气,才直起身来拍了拍手,瞧着温明园墙上及湖心亭四周遽然冒出来的百十名西凉士兵,嚣张的指了指麾下士兵笑道:“董某承认小看了天下英雄,也承认要将你留下来确实并非易事。但是,此间庭院乃某宴请众位大人之所,董某又岂会毫无准备? 吕奉先天下英雄,你王德玉和田迟也是一时之豪杰,但是一人难敌四汉,好汉难打双拳。你等再厉害也不过区区三人,你们又能拿某怎样?董某可比你们人多!” “董卓小儿,莫非就你人才多吗?”王黎脸色微变,正欲呼唤门外的白马义从,却听得亭子下方数声倒喝,一阵金戈之声,曹操、袁绍、袁术、伍孚、丁原等人已拔剑奔上前来。 见董卓点头示意了一下,李儒大手一挥,数十名西凉士兵纷纷弯弓搭箭,一只只利箭泛着寒光正对亭中重臣。 董卓却负着双手缓缓的走到亭柱旁,从一旁士兵手中接过一支利箭一把插在柱子上,侧耳听了听,砸了砸嘴说道:“王家小儿,据说你在军中颇有威望,也颇有建树。但,你听过将军令吗? 董某还在西凉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将军令。战鼓一起,军中孩儿们挥动刀林箭雨,上千把大刀在半空里飞舞,数千支利箭在营帐中吟啸,寒光闪闪极为壮观。特别是,那箭支插入骨头吱吱的声音更是让人回味! 王家小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等的胆识果然高人一等,董某非常钦佩。但不知这亭中数十位朝中重臣是否已如各位一般,愿意与董某一起欣赏欣赏这西凉军中独有的将军令?” 特么的,这狗贼果然不愧是能搅动风云的枭雄之辈,做起事来果然是毫无下限,看着眼前戒备森严的百十士兵和华雄等将校,而董卓身前更有王断淡然的伫立一旁。 “走!”王黎冷哼一声,朝王允等人暗暗点了点头,亭中众臣纷纷起身随王允、袁隗等人散出园去。 刚跨上战马,便听得园中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一声咆哮传出门来“王德玉,董某异日势必杀你!”王黎和众人相视一笑,双腿轻轻一夹,绝影如同一团白云般消失在那沧桑斑驳的宫墙之中。 第119章 当年九原飞将军(二) 后汉长歌第119章 当年九原飞将军夜,一轮明月遥遥的挂在天空。津门外,洛水旁,百十座白色的帐篷连绵起伏,在月色下格外的明亮。 大帐中一声马嘶传来,丁原知道那是董卓麾下的李肃进了军营,却并未起身也并未阻止,只是皱了皱眉凝望着帐外的明月静静的等着自己义子的到来。 过了约莫两刻钟,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远,帐门口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前,既挡住了帐外皎皎的月光,也断绝了丁原心中的那一丝幻想。 看来奉先终究还是走出了那一步! 奉先啊,数年的父子情深难道都是假的吗?难道就真的抵不过董贼所馈赠的赤兔宝马、金珠玉石和那云烟一般的名利吗? 看着手提腰刀趋步入帐的吕布,丁原叹了一口气:“奉先来了?” 吕布木然的点了点头:“来了!” 想起王黎白日的劝解,丁原轻轻的将手中的《春秋》放在一旁,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春风拂面,口中的话却如利刃一般在自己和吕布二人间画了一条不可跨越的血红的界线:“和那李肃都谈妥了?来取我首级来了?” 吕布闻言一滞脚步缓了一缓,却依旧渐渐向丁原逼近:“你都知道了?” “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是将你的首级亲手割下再送给我吗?” 丁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德玉曾给为父说:自食其力丰衣足食。奉先,你乃昂藏九尺男儿九原上的英雄,怎么能受这嗟来之食呢?既然你要取为父的首级,那就还是你自己动手的好!” 吕布仿佛踩着了尾巴的兔子一眼,跳将起来指着丁原骂道:“为父?谁的为父?你丁建阳贫寒之家,出生粗鄙,布乃九原人氏,堂堂丈夫,你是谁的为父?难道你以为布能够抛却父母血脉,为你螟蛉之子吗?” 丁原静静的看着吕布,眼神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哀愁,左手扳着右手手指轻轻数道,“哦?那你在这之前都是怎样称呼我的?是丁建阳吗?让为父好好想一想。 为父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见到为父时,为父不过南县都尉,你称为父为丁使君;然后,中平五年的时候,为父迁并州刺史,你又改口称为明公;两年前为父提拔你为并州主簿,你再次改口成为义父。 奉先啊,为父老了,脑子不太够用,你还年轻脑子也灵活。这些你都还记得吗?还是说是为父记错了?” 丁原一口一个“为父”,只臊得吕布满脸通红,目露凶光,双眼直逼丁原怒喝道:“老匹夫,你敢辱布!” “是啊,你都在叫我老匹夫了,看来为父是真的老了,已经记不起那么多事了!但是,奉先,为父还记得你武艺卓绝,手中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无敌手,为父自忖并非你之对手,你可愿安坐与为父再说上几句?” “要说便说,但是你敢再言为父,那就休怪布手中的刀立即将你斩下!” 丁原苦涩一笑,仔细的打量着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孔,越看越觉得陌生,倒了一杯茶放在吕布身前说道:“行,想起来为父,不,本州与你已有多日未曾一起谈过心了,如今你打算离本州而去,就当本州最后再与你谈一次心吧!” 见吕布不置可否,只是一双眸子盯住自己,丁原也不再理会吕布,自顾说道:“奉先,你随本州戎马奔波数年,已从并州兵曹掾、门下督贼曹迁至主簿,而本州已逐渐老去,家中只有一个孩儿,也不过刚刚满月,你可知本州认你为义子有何用意?” 吕布脸色一变,一把拨开身前的茶水,将手中的腰刀重重的放在案桌上,任由杯中 茶水四溢,一股无名之火腾地从心底冒出:“丁建阳,老子管你什么用意?布自恃天下英雄,当效法霍骠骑征讨四方,勒石燕然,遂投身于你的麾下。 但你丁建阳又是如何对待老子的呢?你领并州刺史,掌数千雄兵,布乃堂堂大将之才,却得不到掌兵之职以遂心中之志,偏要委身你膝下,整日里端茶倒水案牍劳形,你还问老子你有什么用意!” 丁原摇了摇头,并不理会吕布的牢骚,接着说道:“本州自问这数年来视你如己出,不曾有过半点亏待。提拔你于行伍之间,历任兵曹掾、门下督贼曹,直至帐下主簿,先后执掌军机和文事。 难道此时此刻,你还不看不透本州之良苦用心吗?你对本州的猜忌就那么深了吗?奉先,那董贼凶名在外,他的大腿真就那么香,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中郎将和那些阿堵物就放弃了你自己的一腔忠义和咱们之间多年的父子之情吗?” 一句一句的拷问,气得吕布眉角直跳,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抽出腰刀猛地劈在案桌上,嘴角狰狞:“老匹夫,你说够了没!” 丁原看着那嵌在案桌上明晃晃的腰刀,以及还在桌上四处滚动的茶杯,亲手扶起茶杯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双眼微闭,黯然说道:“看来你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不取本州的人头誓不罢休了!” “正是如此!老匹夫纳命来!”吕布霍然站起长喝一声,手中长刀就向丁原劈去。 刀光一闪,营帐中一片光亮,吕布看着手中的长刀和丁原的脖颈露出一丝狠辣。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丁原依旧静静的坐在案椅上,“铮”的一声,星光四溅,一把月牙戟已架在自己的刀下,一条年约弱冠,七尺有余的大汉双手牢牢的托住一把月牙戟从帐后闪了进来。 “哼!”吕布一声长嘶,双手擎住腰刀奋力一按,“丁建阳,你说布猜忌于你,可你不也是在防着布吗?” “吕奉先,你还未投身于董卓,这腔调却已经学了个十之**,一样的不要脸!若非王某刻意提醒提防于你,丁公岂不是要丧身在你这种小人手下?” 两道人影再度从帐后转了出来,一人身材娇小,一袭黑袍将自己紧紧的罩在袍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镜,另一人却正是前日曾一起并肩作战的清河国相王黎。 王黎走到丁原身前,看着吕布,嘴角扬起一丝讥诮:“吕布,你虽有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图。身为子女却因一己之私而置父子纲常大义不顾,实在令人不耻。如今,你谋害丁公未成却身陷军中,你可还有话说?” 丁原面沉似水静静的看着身前那把熟悉的腰刀,蓦地站起将手中茶杯往地使劲下一摔,茶杯“砰”的一声碎落一地。 帐外陡然亮起一排排火把,一列列铁甲金戈的士兵肃然跑入帐中,将吕布团团围在中央。 火把噼里啪啦的嘶叫着,腾腾火焰在帐中熊熊燃烧,大帐里顿时一片火热,吕布的一颗心却渐渐的沉了下去。 …… 身陷绝境! 三国历史上的第一猛将还未天下扬名便已深陷绝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才片刻的功夫,吕布就从一名瞄准猎物的猎人摇身一变,成了猎人网中孤立无援的猎物。 可惜进帐之时唯恐方天画戟目标太大放在了魏续等人处,吕布叹了一口气,望着淡然站立丁原身前的王黎和面前虎视眈眈的士兵,以及众士兵手中那灼灼光寒的金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决绝。 “德玉,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日后但有差遣,丁某唯你马首是瞻!”丁原侧身朝王黎拱了拱 手,看着人群中兀自困兽犹斗的吕布黯然道,“奉先,如今你已深陷重围,还不甘心吗?还是说你非要置本州于死地?” “哈哈,事已至此,难道布还能指望你放过某不成?难道还能希望你丁刺史记得当日布亦曾于你出生入死不曾?”吕布哈哈一笑,紧了紧手中并不趁手的腰刀,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先是义父,继而丁建阳,再呼老匹夫,最后又变为丁刺史,临了竟然还与这丁原打打感情牌,唯恐丁原不放过他。吕奉先一杆方天画戟冠绝天下,人品却如此不堪,果然如演义中那般怕死,实在妄为天下英雄之名耳! 王黎摇了摇头暗自鄙视了一番,却见丁原已经转过头接过身旁那大汉手中的长刀走到场中,一声轻斥,长刀飞起落地铿锵,脚下已画了一道浅浅的线条。 “丁某当日收你为义子,实在是瞎了这双眼。不过,做子女的虽然不义,做父母的却不能不仁,权且将你的狗头寄你脖子上,丁某今日画地为线,从此我们恩断义绝!吕布小儿,滚吧!”丁原鄙夷的看了吕布一眼,啐了一口痰,向众人摆了摆手,再也不看上一眼。 吕布眼神中闪过一缕挣扎,退出丁原大帐中,朝远处招了招手,几条人影从黑暗之中闪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杆方天画戟,跟在吕布身后最后消失在月色之中。 王黎侧身转向那娇小的黑衣人,见那人虽然依旧黑袍罩身,脸上却已露出神伤之色,一双眸子中含着数滴晶莹的泪珠滚动欲滴,嘴角却倔强的紧紧咬着。 王黎叹了口气,拍了拍黑衣人肩膀,柔声道:“昌儿,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此人的品行和行事你也看见了,并非你之良配。你是否还要坚守昔日吕任两家的旧约? 如果你另有打算,你也可以告诉愚兄,愚兄都依着你。但,切莫一人背负这些所谓的枷锁,那样太累。愚兄只希望你有自己的快乐和生活!”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伤感的看着这片月色,心里亦如月色一样惨白。 当年那个正直忠勇的飞将军,那个一手连珠箭吓杀群匪救下自己的飞将军已飘然远去。 数年的时间过去,将军依然还是将军,将军的棱角也越发的锋芒。但,将军昔日的那颗见义勇为、勒石燕然的心已在这尘世的历练中化为泡影,留下的只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一杆方天画戟更加出神入化的势利之人! 当年那忠直侠义的飞将军还能重现吗? 会的,一定会的!当年你曾救我一命,今生就让我来擦拭你这颗已布满灰尘的心! 黑衣人一滴眼泪划过,徐徐吐了一口气,心中已有了决断,转头向王黎深深稽了一礼,郑重的说道:“小妹心中已有决断,还请兄长勿忧!” 见黑衣人眼神中的清明和决绝,王黎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想当年你也曾从战火中走出来,亦深知战火之苦百姓之苦。董贼勃勃野心妄图再起狼烟颠覆汉室,届时,受苦受难民众将会更为加剧。 而吕布已投董卓麾下,愚兄翌日沙场征伐,与其必有一战,愚兄武艺虽不及这厮,但战阵之上刀枪无眼,若有差池,还请你勿怪愚兄不留情!” “恩,兄长尽管放心,小妹虽非浣纱西施,亦非落雁昭君,没有她们那样为国为民的胸怀,但毕竟也经历过冀州战乱。百姓、家国与个人情感孰轻孰重,小妹还是拎得清的。 董卓天下共贼也,小妹认定的夫婿纵然不能杀敌报国,又岂能再让他认贼作父为虎作伥?” 黑衣人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眼中已无半滴泪水,只有一股坚定的决心,坚定的望着前方。 第120章洛河畔王黎拜将,永安宫李儒弑帝 后汉长歌第120章洛河畔王黎拜将,永安宫李儒弑帝芳草萋萋,白云悠悠。 王黎和赵云、丁原等人并肩洛水河畔,骑在马上看着头顶的雒阳城,只见城垣上砖石累累,绿苔斑斑,仿佛雄立一方的怒目金刚雄伟庄严,又似看透世情的时间老人古朴而沧桑。 “德玉,莫非还在回味这洛水之畔的花红酒绿?”丁原勒马踱出并州大军方阵,调笑了两句复朝王黎拱了拱手道,“今日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可再见,此去山高水上,还请德玉一路保重!” 王黎摆了摆手,看着丁原及其麾下大军,并州士兵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彪悍之气,与自己的冀州士兵又有所不同,说道:“建阳兄说笑了,黎这也算是数次出入这大汉之都了,只不过每次出入之时都会生出新的感慨而已。 建阳兄,你麾下士兵魁梧精壮,彪悍之气溢于言表,果然不愧是并州的豪杰之士。难道建阳兄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辞去执金吾重回并州吗?” “这雒阳之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丁某不过一介武夫,还想再安心为大汉守几年边界,又怎肯把父母之血抛却在这杀人于无形的宫墙之地?这大汉就如这路边的花朵一般,灿烂了这么久终究是要凋谢了。 德玉,董卓此人固然狼子野心,十三州的诸侯同样也不复教化,异日,天下必将陷入群雄逐鹿的局面。丁某虽老了,不愿再掺和这天下是非,但丁某的麾下却还有一干腔热血的男儿,丁某又岂能让他们的心轻易冷却?” 丁原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城墙,点了点头自嘲一笑,又招手唤过一员将校说道:“此乃张辽张文远,丁某从事,那夜营帐中全靠他一把大刀抵住吕布那厮,为人守执节义胆略无双。丁某不愿他抛却热血虚度了这大好年华,今日就将他托付于你了!” 张辽张文远? 瞧着那张刚刚弱冠还略带青涩的面孔,王黎一惊:“可是雁门张文远?” 见丁原点了点头,王黎一阵大喜。张辽张文远,曹操麾下五子良将之首,三国中赫赫有名的统帅。白马解围,说降昌稀,征袁谭讨袁尚,斩塌顿平辽东,可谓是战功彪炳威名赫赫。 建安二十年,合肥之战更是率领八百男儿打得孙权数万大军闻风丧胆,江东小儿闻其名而止啼。 王黎朝丁原致了致谢,转向张辽满脸的热切:“马邑聂壹翁心怀汉国,当年以豪商之躯只身作饵诈降匈奴,其功虽未成,其志却足以笑傲王侯,黎向往亦久矣。文远身为聂壹翁后人,自然忠贞不二,岂是他人可比? 黎麾下不比建阳兄,只有一郡人马。如今子龙和田迟身为都尉、副都尉,黎想在冀州再打造一支两千人马的马军,文远可愿襄助于黎出任这清河马军骑都尉一职?” 骑都尉可是秩比二千石之职,更何况还单独执掌两千马军,张辽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向王黎抱了抱拳,落地有声,斩钉截铁:“明公以要职相托,辽敢不尽全力?” 王黎闻言大喜,亲手扶起张辽,并肩站立河畔,看着丁原及 并州士兵渐渐远去,这才转过头对着一旁的赵云说道:“子龙,数日前袁本初在大殿之上公然顶撞董卓,董卓这厮不敢明下杀手,便将这袁本初置于渤海太守之位。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于天下。黎本欲亲自留守雒阳解决董卓一事,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黎若再不回去,只怕咱们的大本营都要交给袁本初手上了!” 你与黎兄弟多年自然当知吾心,黎虽非偷天易日之人,却也并非愚忠之辈。你留在雒阳虽为陛下,但在黎的心目中你可比咱们这位陛下更为紧要,还请你务必小心谨慎,见机而行!” “当日在新安走掉了董贼坏了兄长大事,兄长却半个字也不曾怪云。今日兄长又以大事相托,兄长敬请放心,云此入雒阳,必不再辱兄长使命!” 王黎这话说的虽然有些忤逆,但是赵云也不是迂腐之人,心下暗自感动,朝王黎稽了一礼,又朝田迟、张辽拱了拱手,右手一摆,十数名作商贩打扮的白马义从忽然散开,随着城门往来的行人悄悄潜入城去。 …… 董卓自得了吕布后,王黎、丁原和袁绍等人相继出走,京中再无任何抗衡之力,行事越渐嚣张。 中平六年九月,董卓请帝升嘉德殿,当众废除汉少帝刘辩,改封弘农王,解玺绶禁北宫,扶陈留王登基称帝,并改元初平,董卓自拜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少帝及灵思皇太后、唐妃三人终日幽困永安宫,衣服饮食日渐少缺。少帝、唐妃二人每日相拥而泣,太后更是负罪引慝,痛恨自己为何不纳王允、袁隗等老臣及王黎、曹操等新晋之言,偏听偏信一意孤行,最终导致皇权旁落,而自己等人亦如豢养在笼中的鸟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董贼的口中之食。 这日,三人刚起床用完晚餐,忽见一个小黄门从永安宫门外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匍匐在地声泪俱下:“陛下,太后,祸事到了,祸事到了!董贼差使那郎中令李儒狗贼带领十数个武士直奔宫中,如今已快到永安宫门口了!” 这些时日里,宫中的小黄门和宫女早已如犁地一样被董卓筛了一遍,除了眼前这小黄门是自己贴己之人外,其余人众均是这几日重新入宫之人。 看来自己最后的时日已经到了! 看着那小黄门连滚带爬的闯进殿内,少帝心中一颤,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毕竟事关生死,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又怎能做到坦然面对,亲手扶起一口一口叫着自己‘陛下’的亲信,眼泪簌簌下落。 灵思皇太后及唐妃神色黯然,少帝却还未回过神来,李儒已经一脚踹开宫门率领武士冲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壶酒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近日秋光明媚,又逢王爷千秋将至,董相国特命人寻了一壶好酒为王爷贺岁。” 说是恭喜,李儒的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一张脸更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灵思皇太后看着眼前的酒,顿时心中大恸,仿佛母鸡护小鸡一 般起身紧紧少帝护在身后,指着李儒色厉内荏的骂道:“既然是董相国所赐寿酒,你等为何不先行饮上一口?” “娘娘说笑了,既然是董相国所赐之酒,我等又岂敢沾上一口?”李儒阴恻恻一笑,转向左右喝道,“既然王爷不愿尝一尝相国为他特意准备的寿酒,你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相国所赐的其余二物那将出来?” 左右嘿嘿一笑,从怀中各自掏出一物丢在地上,一把短刀光寒刃利,一方白练惨白如雪。 少帝面如土色,抱着唐妃哭泣了一阵,忽然翻身坐起向灵思皇太后磕了几个头,直磕的额头血肉模糊,才起身作歌曰:“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唏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少帝声若悲鸿,哀哀欲绝。唐妃亦泣不成声,跟着伏在灵思皇太后膝下,同歌道:“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兮心中悲!” 这就是当年那个强悍一时的大汉王朝的天子吗?这就是我等以前拼死效力的刘姓皇室吗?看着悲呼的少帝和唐妃,李儒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诮。 当年汉高祖以亭长之身,芒砀山下斩白蛇起义,暗度陈仓入关灭秦,楚汉相争十面埋伏,征战十余年大小上百次战役,最后登基称帝威加海内。一曲大风歌直抒胸臆,是何等的威风? 汉武帝南平两越北伐匈奴,东定朝鲜西营西域,卫将军、霍骠骑复河套袭高阙,封狼居胥。打得匈奴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又是何等的壮烈? 汉光武舂陵起兵,亲率一万七千马步精兵亲赴战阵,昆阳城下披坚执锐一举歼灭王莽百万雄兵,而后跨州据土,带甲百万灭赤眉、平关东,得陇望蜀一统天下。又是何等的雄奇? 如今的汉室,哪里还有先祖的半分风采?桓帝、灵帝?嗤!除了一味的任用奸宦拼命捞钱之外还有何等的本事?少帝,少帝如今连钱都捞不着了,天下换主,囚身宫中,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街头卖唱的艺伶,这就是当今的皇帝,我等敬若神明的天子? 李儒微眯着双眼不时的斜视着眼前三人,静静的听完少帝和唐妃的歌咏,砸了砸嘴,猛地双眼一睁,眼中掠起一缕寒意:“送太后和王爷上路!” 声音低沉,却似一道惊雷在永安宫响起,震得众人簌簌发抖,少帝和唐妃哐的一声再次跌倒在地。 李儒撇了撇嘴,嘲讽的看着少帝、唐妃,轻轻挥了挥手,众武士持刀、端酒、捧绢就越上前,陡然听得一声厉喝,一杆亮银枪如蛟龙一般破空而至插在殿中柱子上,搁在众人身前。 锋如寒芒,缨似残血。 一名小黄门已丛堂下走上前来,单手一抬,长枪入手抱胸而立,将头顶的冠帽轻轻摘下。紫红的官服里衬着一袭白色的长袍,一缕黑发飘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孔。 双眼寒星,风采奕奕。 第121章 忠诚共白日,势利一飞尘 后汉长歌第121章 忠诚共白日,势利一飞尘黑丝慕神采,白衣亮银枪! “阁下可是常山赵子龙?”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见小黄门并无任何反应依旧一副酷酷的样子,李儒心中却是一喜,自己的那张死人脸也终于有了变化。 李儒看着赵云,双眼闪过一丝精芒,脸上挂起一丝笑容:“久闻子龙将军的大名,不想今日一见,终慰平生也!不过…” “不过什么?”赵云略略抬了抬头,讥诮的看着李儒。 李儒故作为难的想了想,半晌才抬起头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李某在西凉的时候听闻阁下与清河王黎乃是生死之交,但今日一见才发现传言不可信,传言终究只是传言罢了!” “哦?赵某的名声竟然传到西凉去了?污了文优先生的耳朵,赵某实在惭愧得紧。但赵某却不知文优先生这话何意?”说是惭愧,赵云脸上却并无半分惭愧之色,依然是淡淡的看着李儒。 “前些日子,相国挥师入京奉旨锄奸,王黎曾在新安补下重重关卡阻挡相国入京,结果相国一纸圣旨兵不血刃就让王黎无功而返,赵将军可知?” “当然知道,当日新安布防正是源于赵某之手!” “数日前,相国温明园设宴群臣,王黎、丁原以及袁绍等人大闹温明园,搅得乱七八糟,结果却灰溜溜的溜走了,赵将军可知?” 是灰溜溜的溜走了吗? 赵云差点笑了出来,心中的讥诮之意愈发的浓了,脸上却很配合的眨了眨眼:“已知矣!” “王黎、丁原及袁绍等人为着相国携勇而来挥师数万,结果难缨相国锋芒,不得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赵将军又可知?” 这下赵云连话都不想说了,颔了颔首,听李儒继续说道,“相国麾下精兵数万,良将上百,能战善战之士更是难以计数。依王黎、丁原等人之兵力自然不足与相国对抗。 如今,王黎、丁原败兴而归,却独独留下赵将军一人在这皇宫大院的龙潭虎穴中,内无援兵相助,外有我西凉勇士重重围困,难道赵将军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借刀杀人呗!” 赵云眉毛一挑:“借刀杀人,借谁的刀?杀谁?” 李儒抚了抚须,愤愤的看着赵云:“当然是王德玉要要借相国的刀杀赵将军了!赵将军与王黎一同起身于黄巾叛乱,王黎因功而为清河国相,而将军却成了清河都尉。 王黎的权利虽大,但军队终究是在将军手中。将军试想,哪一个有野心之人愿意将手中的军权放心的交给他人?将军难道不知道这个世道中只有死人才最值得信任吗?” 赵云冷笑一声:“依阁下的意思,赵某就应当弃暗投明,背弃兄长而转投董相国了?” 李儒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当然,董相国雄才大略,虚怀如谷。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如相国一般?王黎?一个只会依靠家族和外家嫉贤妒能的人,与相国提鞋都不配!” “哈哈!”赵云仰天一笑,脸色勃然一变冷冷的看着李儒,“赵某自与兄长相识,还从未听说过兄长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竟 然是靠裙带关系,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李文优,你的功课做得很好,但是你可曾听说过‘忠诚共白日,势利一飞尘’,‘忠诚所感金石开,勉建功名垂竹帛’?” “没听过,这只怕又是你那兄长忽悠你的吧?”李儒摇了摇头,脸上浮起浓浓的讥诮和悲哀,“忠诚?真是可笑!赵将军,这个世间还有所谓的忠诚吗?《诗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汉四百余年来疆土之广前秦不可及也,惠及百姓之多西周也不可及也。 但如今,大汉朝分崩离析,当今的天子就在你脚下,真所谓有忠诚,为何除却你之外,并没有他人想着到这深宫中来见一见他们的陛下,李某也未在朝堂上看见他们与相国说半个不字? 忠诚?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真是可笑!满朝宗亲汉室干臣,济济一堂,立某却只看到丁管一个垂垂老朽敢对相国嘶吼,其余众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谓忠诚,那因为所对应的筹码还不够罢了!丁管一介老匹夫冒死叱骂相国乃是为其名,朝廷重臣皇室宗亲在朝堂上见相国而唯唯诺诺乃是因其命,天下州牧闭口不言乃是因其心。他们也受够了软弱愚蠢偏右贪得无厌的皇室,他们也都盯着那张刻着九条龙的椅子!” 李儒顿了顿,指着地上的少帝讥笑一声,接着说道:“你赵子龙一身是胆,单枪匹马闯红枫,战阳翟,平定冀州,其功可比日月。可你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一郡都尉而已,这还是左将军皇甫义真当年费劲心力才为你争取到的。滥信奸宦壅塞言路,卖官鬻爵赏罚不明,这样的天下值得你效忠吗?” 平心而论,李儒的这番“忠诚论”虽然别出心裁,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赵云颔了颔首,收起鄙夷的目光,淡淡一笑说道:“文优先生果然不愧是董相国麾下第一军师,这一番道理深入浅出循循善诱,说的赵某简直比喝了蜂蜜还甜! 但是文优先生,你是否忘记了一件事情呢?先生既然要赵某背叛兄长,难道先生觉得仅凭只言片语,赵某就会放弃自己的理想?董相国又给赵某了什么筹码呢?” 见到赵云的出现,灵思皇太后本能升腾起一丝希望,又被李儒一个一个的击破,恍如坐上了一趟过山车一般,心情忽上忽下,片刻间便从山峰陡然跌落谷底,砰地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双颊浮起一丝羞愧和苦楚。 陡然间,又听到赵云提及价码一事,顿时反应过来,筹码,是的,我们也还有筹码。 灵思皇太后从椅子上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望着赵云眼神中满是恳求:“赵都尉,本宫如今已身无所持,但本宫愿以本宫之尊向列祖列宗起誓,只要今日你能够救出辩儿,翌日定当让辩儿册封你为大将军!” 少帝亦清醒过来,渐渐的停止了哭泣,手脚并用爬到赵云身前紧紧的抱住赵云双腿道:“赵都尉,不!赵将军,母后说的话就是朕的意思,只要你能救朕脱离苦海,朕愿立即分封你为大将军。不!朕愿与你划江而治,共享汉室江山!” “哈哈!赵将军刚才还在说只言片语不足为筹码,但凭你两个蠢物许下的空口诺言就能打动常山赵子龙吗?”李儒仰天哈哈一笑,像是看着两个跳梁小丑一般,鄙视的扫了少帝二人一眼,转过头来郑重的 向赵云施了一礼说道,“相国大人爱才如命求贤若渴,子龙将军更是武艺卓绝文武兼资,儒虽不才,却愿向相国保举子龙为虎贲中郎将,主管天下禁军!” “和吕奉先一样?” “和吕将军一样!” “哈哈,好!董相国果然非常人也,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赵云揶揄的扫视着李儒,伸出食指摇了摇,叹了口气,“可惜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若是当初未遇见兄长,赵某或许还会动心。不过,如今嘛,赵某既然已经决意跟随兄长,兄长待赵某如亲弟,赵某也视之为亲兄。要赵某背叛兄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文优先生你们是否还应再给赵某加上一物,否则岂不是显得你们董相国小家子气?” 不怕你开价,就怕你不开价! 这赵云与王黎并肩征伐戎马数年,其武艺韬略均是超凡,若是就此说得来归,又是一员不亚于吕布的猛将,更是直接断了王黎的一只臂膀,余下他人还何足为虑,主公的大业又何愁不成? 李儒心中一喜,脸上急忙挤出一堆笑容,问道:“何物?” “文优先生可能做主?” “当然,将军但有要求,李某必然进谏相国满足将军!” 赵云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儒,眉色间突然转冷,一字一句顿道:“那我,赵某告诉你,我要董卓的人头!” 言讫,手中亮银枪划过一条弧线直刺李儒。 枪未至,风亦寒。 衣袂飘起,李儒只感觉一道寒意已刺入喉咙,浑身的血液片刻间就仿佛已被凝成冰块,额头上冷汗点滴落下。枪头越来越清晰,李儒好似已经看到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然而,死神却并未来临,死神已然擦肩而过。 赵云双手一抖,亮银枪再度加速,已擦着李儒的脖颈飞向那捧着白练的武士,锋似疾风,枪如闪电。 不!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枪的速度,这一枪已达到赵云的巅峰。 为了这一刻,赵云已经蓄势了良久,从李儒进入永安宫看到那个武士开始,赵云就已经决定先发制人。 这个人在田迟和王黎口中得到了太多的赞誉,这个人也让王黎痛心疾首除之而后快,这个人不管是在章德殿前还是在温明园内也都曾让王黎铩羽而归。 这个人就是王断! 辽东王断! 枪如游龙,霜刃森寒,宫中一片凄凉肃杀。 王断已经抬起头,双眼闪过一道精芒,手中的白练一展,宛如一块铁板挡在身前。 但,王断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赵云。白练就是白练,白练不是铁板,更何况赵云的枪寻常铁板又岂能挡住?白练发出一阵吱吱磨牙般的声音后猛然破开。 战场上任何低估对手都是错误的,也都会致命! 长枪直入,杀气肆掠,王断的肩头已伤,灰色的武士服上渲染这着一道殷红的血色。长枪拔出,血色绽放,王断的肩头刻上一朵惨色的蔷薇。 凄艳,绝美。 第122章 王断 后汉长歌第122章 王断虽说战场上低估对手就是死,但王断就是王断,王断终非常人。 眼见赵云的枪势如龙,王断一把拉过手中的白练,利用那一息的时间躲开了喉咙、心脏以及头部等要害处。 顺势借助长枪之力向后一跃,飞出数尺,扶着宫墙渐渐站稳,努力的压制住喉咙的浓浓血腥,少顷抬起头来,愤恨的看着赵云,一张脸亦如深夜的月色一样的惨白:“常山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 言中愤恨之意甚浓。 有谁会想到以赵云的名声和地位会偷袭于人?又有谁会想到赵云偷袭之人不过是李儒手下的一个武士? 看着王断脸上的愤愤之色,赵云收回长枪略带歉意的看着王断:“兄长曾多与云提及过阁下乃当世高手,武艺卓绝豪气干云。此事确实乃赵某偷袭在先,否则以阁下的身手,赵某相信阁下绝非一击便能得手! 王断点了点头,捂着肩头的伤口,看着赵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光华:“好!这才是王某听说过的常山赵子龙!” 赵云自然明白王断的意思,无非是说赵云还是那个光明磊落的赵云罢了,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枪乃百兵之王,剑乃兵中君子。索性赵某使得只是一杆亮银枪,适才的偷袭也并不算是辱没了手中这杆利器。 兄长曾告诉赵某,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两军对阵自当先取上将首级,兵行诡诈并非不可。以阁下的身手尚且不愿正大光明示之以人,想必阁下也终究不好意思再提君子之事。 阁下手中有刀,有毒药,还有数十名卫士以及身后的董贼西凉军马,而赵某除却手中一杆长枪,身后也就只有太后及天子。今日一战于赵某却是不公平,赵某也只能兵行险着,争取扳回一城,阁下觉得赵某所言可有道理?” 意已舒,心渐平。王断扶着宫墙站了起来,强行压下心头的那口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江湖对决讲究光明磊落,战阵冲杀则以对方要害为先。如果是王某处于你的位置,王某也会如此行事!” 这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也是自己值得一战的对手!赵云眼神中升起一丝敬意和战意,朝王断拱了拱手,郑重的说道:“赵某相信你定会明白!” 能得到赵子龙的肯定,王断咧嘴一笑,接着说道:“但是,王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子龙将军直教?” “何事?” “王某如果没有记错,我与你应是初次相见,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你又怎知我会来?” “赵某不知!”赵云摇了摇头,转而眉宇间一片坚定,“但兄长说过你会来那你就会来,赵某相信兄长的判断!” “所以我们一入宫你就在观察,我在哪里?” 赵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们一入宫我就在观察,李文优一介文士自是不必多说,那几个武士同样下盘不稳,武功一般,不过是西凉军中的精壮之士而已。 唯有你,气血盈肺,四肢有力,行路间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一般精准,你当知道只有杀手或者武功卓绝之人才会有如此的行事,才会 这般严苛的自我要求和习惯,所以赵某确定你极有可能便是王断!” 王断眉头微微皱起:“以有心算无心,确实大有胜算。但,这王德玉又如何知道王某会亲自过来?众人皆知,这何氏和弘农王不过是董相国砧板上的几条咸鱼罢了,随便派几个武士就可以处理掉,又何须我亲自出马?” 赵云扫了一眼王断,正色道:“章德殿和温明园中,固然因你之故使得兄长无功而返。但,章德殿前你对张让出言不逊,温明园中你也并未站于董卓身前,因此兄长判断你并非张让和董卓的麾下或者附庸。 你属于第三方势力,你与他们不过是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之前你与张让联手除掉大将军却并未保护张让,而是任由其屠戮。眼下你与董卓联手,兄长相信你或者说你们在董卓败亡之计同样也不会顾及董卓的安危。 你们要的不是张让或者董卓的扶持,你们的真正目的是祸乱天下。正如你所述,太后与陛下已被董贼深囚宫中,并无反抗之心,也无反抗之力,任何人都可以动手。 你可以来,你也可以不来。但,你还是来了,所以兄长的推论并没有问题,因为你们想确认天子是否真的已经死亡才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而要判断一个人的生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亲手杀了他!” 王断嗤笑一声,眉宇间说不出的嘲讽:“你说的这些都是猜测。都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能使磨推鬼。已故的一朝董太后尚且‘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为何王某的目的就不能是为了钱呢?” 赵云看着王断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你不会!你也不屑!” 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人并非自己,而是只有几面之缘却已打过了好几架的王黎! 王断一怔,眸子中掠过一丝落寞,半晌才长叹一声自嘲道:“太平盛世狗如人,乱世之中人如狗。王德玉可又知道,王某为何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一只狗呢?” “私仇!” 赵云斩钉截铁的话如黄钟大吕般震响在众人脑中,众人一片目瞪口呆,俱皆望向赵云,王断双眼亦闪烁着看着赵云。 赵云抬起头来,看着王断闪烁甚至有些躲避的神色,微微一声叹息:“当日兄长与赵某说的时候,赵某亦是不信。但以你之胸襟豪气并非可为张让所驱使,身后定有更加豪气王霸之人。 兄长亦曾一度怀疑你是董卓麾下,但那日在温明园中你与董卓若即若离,很明显你亦非西凉军中人。兄长实在想不出,这天下还有怎么样的男儿可以让你这样的人物俯首称臣。 所以,你助张让杀大将军、助董卓设鸿门宴,都是为了搅乱这汉室江山,都是为了你的私仇!兄长说过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个不求出人头地,不求闻达天下的豪杰之士,又怎么可能无故的在这雒阳帝都搅弄风云。 所以,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与皇室有仇,此仇不共戴天!所以,你会任张让驱使,你也会为董卓效力。而董卓派人谋除陛下,你自然更会前来,你要亲眼看着刘姓天下的崩塌,你要看着陛下在你手中死去 !” 王断叹息了一口气,缓缓站直身子,吐了一口鲜血,淡淡的看了少帝和灵思皇太后一眼,旋即惨然一笑:“你说的不错,王某确实与皇室有仇,而且此仇不共戴天! 只要王某有一口气,王某就要让刘宏断子绝孙,要让刘宏的子子孙孙都死在我的手里!王德玉既然会算,那你再问问他,他可知道我是谁?” 他可知道我是谁? 我是谁?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王断的声音亦如夜枭哀啼,又似幽冥间传出来的鬼啸,狠狠的撕裂众人的耳膜,一头扎进众人的心房,浑身鸡皮疙瘩,心脏砰砰直跳。 太后、天子及唐妃更是心惊胆战,差点没有晕倒在地上。 汉室的仇人何其多耶? 且不说兔死狗烹,先汉高祖皇帝和吕后所灭的韩信、英布和彭越族人,也不说汉武帝先后的陈氏“巫蛊之祸”以及太子“巫蛊案”涉及到的陈皇后、卫子夫卫青几族,更不说光武帝戎马一生,沙场征伐又有多少人死于其手,单说这百十年来,桓帝灵帝两次党锢,名士清流被屠杀和放逐的就不止千白家。 窦武、陈蕃、成、杜密、李膺以及范滂等人,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哪一个又不是因党锢之祸身死道消?单凭一个的名字,谁特么的知道这王断究竟是哪一家残存的后人还是哪一家的忠友义仆? 赵云等人一片默然,李儒却突然狂笑一声打破了永安宫的宁静,指着赵云喝道,“赵子龙,李某本来敬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你自己看看,这样的人也特么的配为天下之主吗? 堂堂一国之主,当上马能打天下,下马能治江山,心怀黎庶,整治朝纲。可惜,这大汉朝的一国之主连自家的仇人是谁都特么的不知道,我等还能指望这大好河山在此辈手中落个好吗?” 赵云摇了摇头,怜悯的看了少帝一眼,淡淡的说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辩才须待七年期。先帝及桓帝确实滥用奸宦,任其惑乱朝纲,两次党锢更是至天下民不聊生,千里白骨。 但,天子毕竟乃代天巡狩,更何况陛下初登大宝,政令尚未出过宫门,陛下又何来罪责一说?你等篡位谋国,囚禁天子于宫,赵某不愿与你图费口舌。李文优,你要想谋刺天子,就得先问问赵某手中的亮银枪!” “是吗?赵子龙,你真以为就凭你手中的一杆亮银枪就能救两个妇人和一个少儿出得宫去?李某既然已经领命诛杀弘农王,又岂能轻易的放过他?”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李儒凶性毕露,用手扒开眼前的亮银枪阴恻恻一笑,蓦地朝地上一滚,其余的武士仿佛草原上的群狼般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王断亦抬起头来,双手在墙上一撑,一个鹞子翻身,双脚接着凌空一蹬,人亦如厉鹰一般飞向汉少帝。 狼,凶狠而狡诈。 鹰,威猛而迅疾。 如今鹿在地上,鹰在空中,狼在其侧,赵云以一己之力又将如何挡之? 第123章 暗度陈仓 后汉长歌第123章 暗度陈仓“叮!” 数声金戈交错之声齐响。 赵云手中的亮银枪再度出手,出手便是绝技,急如雷霆,快似闪电,或点或刺或勾,好像点点梨花傍身,仿佛片片飞雪落下。 身前的七八名西凉武士但觉虎口一麻浑身一寒,手中的兵器已飞上半空,喉咙上早中了一枪,一点点殷红的血色悄然在众人脖颈上绽放。 群狼之危已解,只剩远处几只孤狼胆颤心惊,虎视眈眈。 鹰呢? 鹰在!鹰还在空中,但是鹰的利爪和鹰喙已经来到鹿的头顶。看着刀下魂飞魄散的汉少帝,王断厉啸一声手中的刀就向少帝劈去。他的武功就是利爪,他的刀就是喙! 眼看少帝就要倒在王断的刀下,猛然间风云突变,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挡住了王断的去向,唐妃那张梨花带雨的玉容出现在王断眼前。她的身上还穿着艳丽的宫服,她的脸上却泛着冷笑,手中握着一支竹笛,笛口正对着王断的喉咙。 唐妃? 崔十娘! 王断大吃一惊,他知道只要他的大刀落下,笛中的暗器也将刺入他的喉咙。对面的崔十娘固然会就此烟消玉陨,但他同样也会魂归地府,他还不想死,他也不愿与崔十娘同归于尽! 电光火石之间,手中的大刀一横护在身前,左手一招,一支血剑托在手上,同时腰一拧左手一甩,双脚已向崔十娘踢去。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剑不再是初生的红日,更像是暴风雨前落日最后的挣扎。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碧空中的红日陡然坠入黑云之中,顿时天昏地暗,厚厚的云层张开它那狰狞的大嘴从天而落,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势已危!还有谁可以救他们! 兀的,赵云动了,亮银枪亦动了。 潜龙腾渊,银光漫卷。数十朵、数百朵梨花飞舞,托起漫天的乌云,一起消失在半空,天地间又是春暖花开,头顶上既无乌云,也无烈日,一碧如洗。 王断冷哼一声刀入鞘,剑回袖,靠在墙上大口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崔十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崔十娘横笛胸前,冷冷的说道,“你当日出现在温明园,那么的高调,崔某又怎能不知?只要崔某私下再与王德玉一联系,你觉得那王德玉会否愿给我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所以,你助王黎救出弘农王那对极品母子,王黎就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正是!” “那两个蠢货知道吗?” “君子慎密而不出,王德玉杀伐果断,崔某亦不过女儿之身,都算不得什么君子,但是事关重大,有些事有些人又何须告知?真正的唐妃早就被我敲晕了放在后榻之上。” 王断仰天一笑,声音震得宫阁唰唰直响:“哈哈,果然不愧是白衣银狐,这一招瞒天过海、将计就计竟然连王某也骗过去了,可笑王某一直还蒙在鼓里,自以为得计!” 哼?只有这两计么?还有一招暗度陈仓呢! 崔十娘一声冷哼,“姓王的,还不束手待毙,更待何时”!竹笛一扬,一枚黝黑的暗器飞了出去。 “哼!王某行走江湖以来,天下哪里去不得?崔十娘,就凭你和赵子龙也想留下王某?做梦!”王断长啸一声,宝刀和双脚齐出,那三五名倒地的西凉士兵尸体如巨石一般划过数道弧线向二人砸来。接着一个纵掠,左手一拉已将李儒夹在腰下从宫门窜了出去。 至于还剩下的那几只狼?谁管呢?管他们去死! …… 待赵云一把拉住欲追击出去的崔十娘,和其肃清宫中的敌人时,李儒已趁机重新聚集了一大批羽林将士。 杀气腾日月,寒意满弓刀。 密密麻麻的羽林将士将手中的刀剑和长弓对准宫门口,李儒站在人群中一声长喝:“赵子龙意欲劫持王太后和弘农王,王太后和弘农王以身殉国,众将士听我号令!” “诺!” 少帝大吃一惊,瞠目结舌的望着门外,胆怯、懦弱、无助终于抛诸脑后,一股怒火渐渐从心头窜起,一张脸皮挣得通红。 挣扎着爬起身来,正欲张口,一只手掌已捂在嘴上,耳旁传来灵思皇太后的轻声细语:“我儿勿需再白费力气,这宫外尽是董贼之人,与其争辩有何益处?那李贼亦不过是贼喊捉贼欲借刀杀人罢了,且看赵将军如何安排,切勿因我儿之故打乱了赵将军的计划!” 这灵思皇太后虽然不过女流之身,但常年身处后宫见惯了宫中的波诡云谲,反应果然甚是迅急。赵云心里一笑暗自点了点头,一个箭步窜到宫门前,将大门轰然关上,又将几个西凉士兵的尸体堆在门后。 “赵子龙!你以为关上大门李某就不能奈何与你吗?”李儒的一声怒喝透过宫门传到宫中,“众将士听令,火箭上弦,三声之后若是赵子龙还不出来投降,格杀勿论!” “诺!” 听着李儒的嘶喊声,赵云淡然一笑,转过头来扫视着站在太后及天子身侧的数名小黄门:“野子,接下来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不得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诺!”那几人快速将身上小黄门的服饰除下,套在西凉士兵的尸体上,露出一张张熟悉的脸孔。 赵云拍了拍赵野等人的双肩,蓦然转身朝灵思皇太后、少帝和崔十娘深鞠了一躬:“臣清河都尉奉国相之令,特来营救太后、陛下。微臣军务在身请恕臣不能全礼!崔姑娘,太后他们就交给你了,还请姑娘务必抓紧时间!” 崔十娘点了点头,扶着灵思皇太后、少帝及唐妃转入阁中。 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过后,灵思皇太后、少帝以及榻上的唐妃已换装完毕,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灵思皇太后和唐妃均已改作寻常妇人打扮,少帝也同样换上百姓装扮,麻衣短褐,脸上抹上一层灰盖住白玉的面孔,远处观去确实有几分百姓人家的模样,而身上有着明显标志的服饰均已罩在地上躺着的西凉士兵或者其他黄门及宫女身上。 门外纷纷攘攘,宫内静静悄悄。 赵云扫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端了一把胡椅闭上眼睛安然的坐在宫门处,亮银枪握在手中紧紧的聆听着门外的声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而是火箭,永安宫门外弓箭手手中的熊熊的火箭! “三!” “二!” “一!” “放箭!” 随着李儒一声声的嘶叫,空气中尖啸声忽起,一支支火箭如火龙一般从窗外肆意飞了进来,“夺夺夺”的插在椅凳、柱子及帘幕之上。“腾”的一声,帘幕燃起,熊熊烈火肆无忌惮的挥动着手臂,张吐着滚烫的舌头东窜西突,肆掠的吞噬着一切。 赵云轻生一笑,一跃而起,亮银枪飞舞,打落几只迎面而来的火箭,赵野、赵海及崔十娘等人立即匍匐在地一阵呼天抢地,一道道凄厉的叫声传了出去,中间还夹杂着少帝、唐妃及灵思皇太后断断续续的咒骂。 “董卓恶贼,李儒…狗贼,你不得…好死,朕…朕…啊…” “啊!陛下,陛下你怎么啦!” “皇儿!皇儿!皇儿!” “董卓、李儒你们两个狗贼逼死我母子,皇天不佑,必当…必当灭族!” 恍若杜鹃啼血,又似母猿哀啸,声音凄凄惨惨,听得永安宫外的将士一时心有戚戚。 “轰!” 是一声巨响,宫内的大火亦如火蟒一般从帘幕向堂中扑了过来,将龙椅、杌凳、案桌等尽数吞噬的腹中。 宫内烟雾弥漫渐渐难以见人。 时机已至! 赵云朝赵野等人示意了一下,见赵野已率领众人走到北边墙角处抬起一块巨石悄然潜行下去,满意的点了点头,徐步走上前去将巨石重新盖在地上,地面严丝合缝一片平整。 接着,亮银枪在火中一搅,带动着一块块燃烧的服饰、帘幕和桌凳砸向宫中其他地方。 火势蔓延,整个永安宫一片火红,火苗直插半空。 永安宫外,众将士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大火神色各异,或兴奋或悲伤,或惆怅或痛快,或凄然或振作,终究却没有一人上前救火,仿佛眼前所烧掉的不过是一堆取暖的材火,而并非是那统治了大汉四百年的权力中心皇宫! “李儒狗贼,胆敢火烧皇宫,谋害太后及陛下,纳命来!” 蓦地,一声厉喝如惊雷响彻在北宫上方,一扇窗户带着火焰从楼上怦然掉下。一道人影直窜出来,仿佛鹰隼展翼,又似蛟龙腾渊,一条银色的光亮划破天际落在阵中。 赵云愤怒之下,亮银枪更是光芒大盛,枪卷残云锋起雷电,枪起枪落处,残臂与污血横飞,断剑共长弓落地。不消片刻,周遭已被清空一片,眼见得李儒已近眼前,赵云仰天长啸,长枪已如离弦长箭脱手而出。 “赵子龙,休得猖狂,且吃某一戟!” 一声高喝,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扬起,一杆方天画戟携九霄雷霆之势从天而降,“当!”的一声,戟锋正中亮银枪头,金戈声起,光芒大作。 抬头视之,只见一条英姿勃勃的九尺大汉头戴三叉束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脚跨白色追风赤兔马,手中一杆方天画戟闪烁着冷冷寒光直逼过来。 原来那人正是董卓麾下头号打手,丁原叛将吕布吕奉先! 赵云冷哼一声,单手一招握住长枪,顺势在地上一踮,跃出包围站立阵前,长枪轻挑,喝道:“还以为是何方豪杰,原来却是九原的三姓家奴,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你!”吕布听得气冲斗牛,一声怒喝,方天画戟直指赵云,“赵子龙,是英雄便在武器上见个高低,何必学那市井妇人饶舌耳?” “英雄?” 赵云眉头轻扬鄙夷的看了吕布一眼,仰天长啸:“吕奉先,你九尺昂藏男儿,戟法冠绝天下,却认贼作父为虎作伥,谋朝篡位逼杀天子,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也配称得英雄,你就不怕玷污了这英雄二字!” “赵子龙,你休得欺人太甚!”吕布一张白脸顿时如泼墨山水一般暗沉下来,眉间乌云双目寒星,咆哮一声双脚一夹,赤兔马高高纵起飞出阵营,手中画戟向前一划,割破虚空,卷起一股森寒的冷意向赵云劈去。 “哼!” 赵云微微转头看了身后一眼,只见永安宫的大火天铄地直插云天,火势已然控制不住,又瞧见董卓亲率西凉战将从章德殿和芳林园包抄过来,冷笑一声,手中亮银枪一挽一钻,一枪刺破虚空正点在方天画戟之上,借着吕布拔山扛鼎之力往后一纵,如倒飞的大鸟般掠上永安宫楼巅。 “来而不往非礼也,吕奉先,你的狗头暂寄你脖颈之上,今日且先吃赵某一记倒山棍!” 言讫,在楼巅使劲一踮,腾空而起,手中长枪却似倒山棍狠狠的砸在楼顶那熊熊火焰之中,“哐然”一声,早已炙烤和燃烧的琉璃瓦和古木轰然倒塌,带起箭一般的火焰和废砾如红色的潮流般向场下众人飞泻而下。 待众人纷纷躲避开来,再抬头看时,那永安宫上除了刮刮杂杂的熊熊烈焰之外,哪里还有常山飞将军的人影? 第124章 梵音 后汉长歌第124章 梵音永安宫的大火尚未扑灭,一轮弯月已斜斜的挂在天空,淡淡的银辉洒在洛阳城头。 戌时,永安宫外百十米的水上,数只芦苇杆稍稍冒出水面,在护城河中若隐若现,仿佛数只大鱼在水中来回穿梭。芦苇杆浮浮沉沉,沿着水顺流而下,一直飘到上东门附近的护城河畔。 突然,一只芦苇杆从水中箭一般的升到空中,一道黑色的人影猛的从水里窜了出来,在水中稳稳站住,双手在河畔的石头上攀住,用力一蹬,水花四溅,那人已犹如一条大鱼般蹦上河岸,躲在一旁的柳树之下。 那人猫着腰紧贴着柳树,四下里一番打量,见四周既无往来的行人,也无任何巡城士兵,这才对着河里轻声打了一个口哨。顿时,河中恰似鱼群溯回,浪花滚滚,六七条人影“唰”的一下同时从河中蹦上岸来。 见众人已经上岸,为首那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躲在柳树之后,双手捂住口,奋力一挣,一声清脆的夜枭鸣叫划破夜空,直窜到数百米外的小树林中。 “唏律律!” 一阵马嘶,小树林中缓缓奔出七八匹俊逸的战马和一辆帘幕笼罩着的两驾马车。 一名骑士和车夫分别坐在为首战马和马车之上,舞动着长鞭,轻声吆喝着朝众人驰来。 “野子,太后和陛下他们人都接出来了吗?”那骑士双腿一夹,纵马飞奔而至,见那为首之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急忙跳下马朝那人行了一礼。 野子朝骑士笑了笑,说道:“虎子,你们觉得赵大哥亲自出马,这天下还有办不成的事?” 说着,野子往旁边一让,只见柳树旁人影绰绰,赫然正是灵思皇太后、少帝、唐妃及崔十娘等一行人。 只不过,灵思皇太后及少帝、唐妃等人脸上再无半分雍容华贵之色,唯有惊惧和苍白。 从张让诛杀何进,董卓入京扶持陈留王,到今日李儒弑帝,其中的艰辛、酸楚甚至胆寒和绝望,外人又岂能明白?此时,一身鱼皮水靠贴在身上,水珠点点滴滴,众人更觉夜寒料峭,一张张脸宛若天上月牙般惨白。 赵虎二人急忙上前拜了几拜,让过灵思皇太后、少帝及唐妃三人上了马车换了干净服饰,这才朝崔十娘躬身一拜:“多谢崔姑娘深明大义不顾安危拯救太后、天子于水火!” 崔十娘已褪去身上的水靠,神色肃然直立一旁,脸上依旧一层薄薄的轻纱罩着,翦水秋瞳里散发着一抹淡淡的蓝色,腰系一条丁香结,身缠一缕芙蓉绦,一身戎装将其衬托的越发飒爽英姿。 崔十娘捋了捋额际上的青丝,侧步让开二人,正色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崔某与你家主公早已达成协议,又岂敢不尽心竭力,全力以赴?更何况,太后天子乃一国之母,天下共主,崔某此行也不过聊尽本分而已。两位大人何须行此大礼?” 赵野看着少帝等人上了马车,起身言道:“曾听相国言及姑娘巾帼须眉,赵某一直以为不过是相国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方知姑娘之举着实令男儿汗颜。 只是,那王断虽已负伤却仍逃之夭夭,而京中董贼篡权侦骑四处大肆搜查,不知姑娘下一步如何打算?可愿随赵某等人前往清河?” 崔十娘摇了摇头:“你家主公现在何处?” 赵野迟疑了片刻,抱了抱拳答道:“国相已不在国中,此时当在北邙山前朝司徒崔烈庄中!” 北邙山崔烈府上?师伯他老人家想必也应该到了吧?看来我得抓紧时间除掉王断,去找小师妹的下落了! 崔十娘遥望着北邙山方向,眼神 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神采:“既然王德玉已经到了北邙山,那你们便去吧!” “姑娘?” “师门之仇不共戴天,既已查到仇人下落,又怎能半途而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诉王德玉,若是有缘日后江湖相见!”崔十娘摆了摆手,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城墙,巨大的古城墙仿佛一条蜿蜒的卧龙盘踞在洛水河畔,将京都遮的严严实实,漆黑一片。 赵虎、赵野相视一眼,朝崔十娘齐齐鞠了一躬,飞身上马,轻叱一声,马队蜿蜒前行,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马车的帘幕缓缓掀开,一张幼稚的脸孔伸出车外,瞧着那天边的弯月和早已染红的半边天空,脸上露出一丝坚贞的神色:雒阳,终有一日朕将重新回来! …… “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人生长恨水长东。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金末词人元好问当年过北邙山之时,写下一曲《临江仙》,道尽了英雄无奈和报国无望的矛盾心理。 王黎恰好也在北邙山,当然,他没有元好问那种报国无门、英雄无用武之处的失落心情,反倒是格外的悠闲自在。他静静的坐在山脚篱笆小院的石凳上,饮着酒品着菊,看着树下的两人。 那二人就坐在石桌的对面。 一人五旬上下,眉目清朗,形容富态,气质颇是不凡,身上却着一袭粗布麻衣,远远观去恍似一田舍翁,若是坐在对面仔细一瞧,却又觉得就是给他一个尚书做做好像也不以为过。 另一人却是一名老和尚,七八十岁的模样,慈眉善目,颔下一缕花白的长髯无风自动,岁月在脸上镌刻的道道皱纹如乡间田陌般层层叠叠纵横交错,身上仅披着一袭白色的割截衣,头顶干瘪却又溜光。 也许是扛不住王黎的目光,也许是自己实在憋不住,沉默了半晌田舍翁终于举起石桌上的酒樽向王黎遥遥一敬,为难的说道:“老夫当初见先帝无所作为,任由十常侍卖官嫉贤,因而辞官隐居于此,做了一个采菊东篱下的田舍翁。 如今董贼篡位,挟持陈留王登基称帝,谋除新君。太后与新君能得德玉舍命救护,此谓天不绝汉室之后。但,老夫如今隐居田园无官一身轻,早已不介入朝中之事,德玉何苦为难老夫。” 王黎嘴角微微一翘,一双虎目灼灼的看着田舍翁:“令兄崔司徒冀州名士,崔先生更是出淤泥而不染,高义薄云,王某亦曾多次听得二伯提及,王某既已护送太后一行至此,难道先生打算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崔司徒就是崔烈,字威考,冀州安平人氏。先后历任太守、廷尉之职。后,灵帝卖官鬻爵,崔烈以五百万买下司徒一职。其弟崔毅鄙薄其一身铜臭之味,不忿朝廷卖官买官党同伐异之风越演越烈,舍官隐居于此。 田舍翁正是此间主人,司徒崔烈之弟崔毅。 “德玉,你这是将老夫架在火上烤啊?”崔毅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瞄了一眼老和尚接着说道:“德玉,你当知老夫并非怕事,你此番所托老夫亦不该拒绝。 但草庐离雒阳太近,距谷门、夏门也不过半日的路程,老夫实在是担心致贵人于险地,届时老夫万死莫赎也!适才,老夫与大师商议了一番,可否将三位贵人安置于大师寺内?” 大师? 王黎诧异的看了那老和尚一眼,初时尚以为此人不过是崔毅的方外之交,而崔毅在其面前并不避讳天子一事,又以为此人可能与崔毅份属志同道合的清流之 士,不过于家国失望,从而剃度出家隐居青灯古寺。 现在看来,这老和尚貌似也并不简单。王黎朝老和尚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大师名号?” 老和尚双手合十,依旧静静的坐在石凳上,仿佛已看透人间世事,眼神深邃而睿智,如一汪宁静的湖面平和无波:“不劳施主动问,贫僧安士高。” 王黎一听差点跳了起来,这人竟是安士高? 安士高,名清,字士高。原安息国太子,博学多闻聪敏仁慈,精通各国典籍,擅天文、地理、医药、异术,鸟兽鸣啼更是无音不照。 其父安息国王病逝,遂禅位于叔父,离家出走,一心向佛。桓帝建和二年,行经西域诸国,赴洛阳,从事译经的工作,至灵帝建宁三年合二十余载。乃中国佛经汉译的创始人,也是将小乘禅法带入我国的第一人。共译有《安般守意经》、《阴持入经》、《阿毗昙五法四谛》、《十二因缘》等典藏三十五种,四十一卷。 而安士高度化共亭湖神的传说更是在庐山一带广为传唱,千余年后的江西浔阳蛇村依然还供奉着这位佛教先行。 眼前这鬓丝禅榻心如止水的老和尚竟是安士高?这安士高不是早已隐居江南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此地,还和崔毅成了棋友? 这历史真特么的很操蛋啊! 王黎摇头叹息一声,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施礼,双手合十:“小子冒昧,不知是大师当面,有失计较,还请大师勿怪!” 安士高颔了颔首也不起身,示意王黎坐下来,言语间依旧极为的平淡:“无妨,施主敬请随便。” 这老和尚说是随便,可王黎哪能真的那么随便?虽然对所谓的“断尽三界烦恼,超脱生死轮回”不感兴趣,可面对着能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和权力巅峰之人又怎能不心生敬意! 王黎苦笑一声,说道:“适才崔先生谈及几位贵人一事,不知大师可否襄助一二?” “那倒也无妨!”安士高双手合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年贫僧禅位安息国,躲宫中之祸驰避本土。未曾想,在离家万里之地遇上相同之事。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之意贫僧已知。 建宁三年贫僧曾于白马寺弘扬佛法,译著佛经,忝为白马寺住持,如今白马寺住持乃贫僧昔日徒子徒孙,施主若能信得过贫僧,几位贵人可否安置于此?” 白马寺?白马寺,乃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的僧院,为天下第一伽蓝。因摄摩腾和竺法兰等人之故,至今香火不绝,信众多如繁星。 若是将太后及天子暗藏此处,确实算得上是隐蔽至极,更何况灯下黑的道理王黎不是不明白,但是白马寺距离雒阳不过十余里,如果董卓出兵搜寻,区区白马寺又怎能抵挡西凉兵锋? 见王黎陷入沉思,崔毅双眼一眯,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嘴角挂着一缕淡淡的浅笑:“董贼此人虽说为人不堪,却事母至孝。而其母,正是佛门之下一的信徒也!” 崔毅说话的口气平淡无波,却似平地一声雷,将王黎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在历史上,董卓不管如何的不堪,擅杀大臣平民,甚至惑乱宫闱,一把火烧了雒阳古都,但是近在咫尺的白马寺,始终未曾动得分毫,一直巍然屹立直到千年之后。 “如此就有劳大师了!” 王黎向安士高深鞠一躬,站起身来看着远处,仿佛已看到远处的白马寺古刹禅房庭院森森,耳边回荡着空灵飘逸仙乐般的梵音。 第125章 小师妹 后汉长歌第125章 小师妹又是一年的金秋,清河国中的红枫已经迎着秋霜开始绽放,一朵朵一簇簇的红叶在初秋的日头下散发出妖冶的红。 市集上一片繁华,街道两侧店肆林立,卖布的、沽酒的、宰羊屠狗的以及耍杂技的在街道的青瓦红砖上大声的吆喝着。 灵儿撅着小嘴,牵着至儿像两只蝴蝶一般在两旁的衣服店和古玩店中来回穿梭,身后的赵野和赵海摇头苦笑。 灵儿姑娘是月余前才从京都来到清河看望主公和老夫人的,主公因公事繁忙,就让至儿和自己二人陪同灵儿姑娘逛一逛清河。自己二人不得不遵从主公将令,可也不敢打扰灵儿姑娘的兴致凑上前去,只好远远的坠之后面。 二人正沉思间,突然,店中咔擦一声传出,一道尖利的声音同时响起:“哎呀,你这小丫头,没有长眼睛吗?” 接着又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以及至儿柔弱的道歉声响,二人顿时大吃一惊,几个健步冲入店中。 只见灵儿姑娘站在至儿身侧,横眉怒对着前方的一个妇人,那妇人一袭大红大绿的袍子,脸上的肥肉堆成一团,身旁站着七八名护卫和一名丫鬟。 丫鬟双手插在腰上,刻薄的骂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撞了我家夫人毁了才买的瓷器,只道歉一句就算了吗?还不跪下掌嘴?” 灵儿顿时勃然大怒,两步跨上前去,一把将至儿拉倒身后,将耳边的青丝捋到耳根,冷笑一声:“夫人?一个粗鄙龌蹉之人也敢称夫人?还敢让我等自己掌嘴?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妇人一怔,没想到今日出门被一个小丫头撞了,竟然还遇见一个敢于自己叫板的人,冷哼一声怒道:“本夫人的丫鬟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礼节的小丫头,你是什么人,敢管我的闲事?” 灵儿出离愤怒,双手紧紧的捏着,手背上青筋直冒:“小丫头?她是我的妹妹,身份不知道比你高贵了多少倍,你竟敢推她?识相的立即道歉赔礼,否则就休怪本姑娘今天不客气了!” 妇人闻言火冒三丈,转过身来,啪的就给了身旁的护卫头头一耳光,破口大骂:“你们特么的都是吃屎的吗?老娘给人欺负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给老娘上,将那狐狸精的嘴给老娘撕烂,老娘倒要看看她怎么一个不客气!” 几名护卫正欲上前,两道魁梧的身影当已挡在身前,一人冷冷的看着众人,眼神仿佛毒蛇一般:“如果我是你等,就自己乖乖的跪下来磕两个头,这事就算放过,否则一会再起冲突缺胳膊少腿的,就莫要怪赵某手中的刀剑不长眼!” “就你们两个小虾米也敢威胁老子?”护卫头头揉了揉刚刚被妇人掌掴过的地方,冷笑一声,一拳破空而至。 就这点武功也敢嚣张? 赵野鄙夷的看了一眼退到灵儿和至儿身前,朝赵海点了点头。 赵海斜跨一步腰间一收,避开护卫头头的拳头,右脚顺势一提一顶,一膝顶在那人腹部。那人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向后倒了过去,狠狠的砸在身后的柜台上,柜台哗啦啦的一声倒在地上,上面的瓷器跟着坠下,摔了一地。 “废物,都特么的给老娘上!”那妇人见那护卫头头已经倒在地上,急忙歇斯底里的朝着一干护卫怒声骂道。 余下的护卫立 即抢了出来,分着两拨人马,两杆棍,一把刀,两支短剑分别向赵野和赵海攻去。 “住手!” 眼看店中就是一场大战,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两方人马顿时停了下来,一道婀娜的身姿姗姗走到人群中间。 崔十娘?她怎么也到清河来了? 赵野和赵海同样一震,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人,青丝如瀑,玄色长裙,一块黑色的丝巾罩在自己的脸上,一双深蓝色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众人。 “恩公!” 那妇人见了崔十娘,脸色陡然一变,仿佛川剧变脸一般露出谄媚的笑容,福了一福道:“陈氏不知恩公降临,有失远迎,还请恩公恕罪!” 崔十娘鄙夷的看了陈氏一眼,冷冷说道:“陈氏,你是不是又仗着你夫君的权势欺负人了?” “禀恩公,实在是这个小娘子撞了陈氏一下,又将陈氏的家传瓷瓶给打碎在地,陈氏并没有仗势欺人。”听到崔十娘的话语,陈氏额头上顿时冷汗涔涔,朝自己的丫鬟一指,“都是这个小蹄子…小丫头牙尖嘴利才忤了这位姑娘!” “是吗?”灵儿霍然拨开赵野二人,嗤笑道,“刚才谁骂本姑娘狐狸精,还要将本姑娘最撕烂的?” 崔十娘冷笑一声给了陈氏一巴掌,也不看陈氏眼中的那丝愤怒和恶毒,言语却如一枚锋利的银针一样扎破了陈氏身上的层层不满和桀骜:“陈氏,你还想在这清河国中狐假虎威,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瞧一瞧,看看你都招惹的是些什么人? 这位姑娘是当朝大将军皇甫义真的女儿,清河国相王德玉的未婚妻,那位你们让她跪下的则是她的小姑子,王德玉的妹子!你们竟然也敢让她下跪?你当你是皇后娘娘吗?” “噗通!”两声,陈氏和那丫鬟已经跪在了灵儿身前,两只手不要钱似的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抽着一边嘴里还囔囔嘟嘟着:“两位姑娘恕罪,都是陈氏嘴欠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 一时间,巴掌共求饶同响,鼻涕与眼泪俱飞。 “滚!” 若不是这里是兄长的地盘,若不是至儿在一旁,自己早就直接出手将这乘势使气的几个家伙丢到漳河里去了。 灵儿厌恶的扫了陈氏和那丫鬟一眼,一声厉喝,几人已经连滚带爬灰溜溜的滚出门去。 崔十娘已经上前搀起至儿的双手上下打量着,见至儿并无伤痕,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轻轻放置在至儿的手中柔声说道:“小妹妹,过来,让姐姐看看哪里可曾伤着? 这是姐姐以前救下的几个下人,她们不懂事,姐姐替她们向你道个歉,还请小妹妹勿与那几个下人一般见识!” 至儿如今已经豆蔻年华,身量已经达到崔十娘肩膀处,生就玲珑剔透,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脸上一点点婴儿肥,身上一袭玄衣,外罩着一件浅绯色的外衣,看上去更是可爱至极。 至儿轻轻推开崔十娘的双手,怯生生的说道:“姐姐,至儿不碍事的。” “真是个好姑娘,就当姐姐和送给你的礼物好吗?”崔十娘看着至儿越看越喜欢,也不知道那几个狗东西怎么就下的了手,心中的越发的愧疚,不由分说将玉佩 轻轻的挂在脖子上。 蓦地,崔十娘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仿佛中了邪一般,浑身颤抖,紧紧的盯着至儿的脖子,一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滚动。 至儿的脖子上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绯红印记,如红梅一般在那洁白的玉颈上含苞待放。 “姐姐,姐姐!你弄疼至儿了!” 一声声清脆的呼喊并未将崔十娘唤醒,反倒是灵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巴掌推开崔十娘将至儿紧紧的抱在怀中,怒声喝道:“哼!都是一丘之貉,若不是看在你刚才致歉的份上,本姑娘今日定绕不了你!” 崔十娘一跤跌坐在地上,依旧痴痴的看着至儿,眼中的泪水终于克制不住顺着脸颊落在地上。 “灵儿姑娘,那是主公曾与你提及过的京都崔…”赵野不忍的看了崔十娘一眼,刚刚冲上前来解释了一句,灵儿已带着至儿脱门而出,只留下两道窈窕的背影。 哎! “崔姑娘,实在抱歉,我家主公和灵儿姑娘视至儿如亲妹,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赵野和赵海二人面面相觑,朝崔十娘拱了拱手转身跟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崔十娘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似笑似哭,泪水布满了整个脸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师傅,弟子找到小师妹了,弟子终于找到小师妹了!”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一轮明月斜挂在树梢,惨白而斑驳的月色透过重重的树林照在一片早已荒废的院落中。 这里是兖州济阴郡定陶县的一处荒村,也是当年“千机堂”的所在地。一盏灯火忽然在这静谧的夜里亮起,崔十娘举起手中的油灯,推开破败的后门,来到林子的深处。 林子的深处有一片坟茔,大大小小十数座,横七竖八的卧在树林中。 崔十娘将油灯放到最前方的一座坟头上,捧了两捧土洒在坟头,在坟前跪了下来,轻轻的抚摸着墓碑,轻轻的啜泣着。 “师傅,弟子找到仇人,也找到我们的小师妹了,您高兴吗?我很高兴。” “师傅,我们的仇人他现在活得很好,弟子非常高兴,弟子不想让他轻易的死去,弟子想慢慢的折磨他,想让他下半辈子都生活在时刻被追杀的恐惧中。” “师傅,我们的小师妹她也活得很好,当然,她现在已经不叫竺忆秋了,她现在的名字叫做至儿。是她的养母和王黎给她起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哦?师傅您不知道王黎啊?王黎就是弟子上次给你讲过的那只小狐狸。小师妹就住他家里,她成了王黎的妹子,弟子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开心,整天无忧无虑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 “师傅,昨天我碰见小师妹的时候,她竟然叫我姐姐了!” “师傅,您应一声吧,弟子好想你们…” …… 明月渐渐的爬上了半空,崔十娘依旧坐在坟茔前,一滴一滴的泪水落在墓碑上。声音惨惨戚戚,犹如杜鹃啼血,又似孤猿哀鸣,时高时低,时隐时现,在林中来回的游荡。 第126章陈留郡曹公矫诏,清河国王黎点兵 王黎当然不知道崔十娘已经暂时离开了清河,他还在派人找她的下落。他现在就坐在书房中等待野子他们的消息。 突然,窗外一阵急促的碎步声传来,一声高喝打破了书房的宁静,“禀国相,阎长史、沮郡丞等四位先生联袂求见!” 什么事竟然劳动得阎忠、沮授、戏忠和田丰这四位清河国中重臣联袂而来?王黎霍然一惊,推开窗户看着院中的士兵,双眉轻皱喝问道:“出了何事?” “曹孟德矫诏讨贼!” 高亢的声音响起,震得院落中的桃花簌簌直落,一只鸟儿倏地一惊,展翅飞起高高的跃上半空。 …… 时光回溯,韶华倒流,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一月之前。 初平元年七月初十,陈留郡的大地一片朦胧。一场秋雨的下了起来,夹着缕缕秋风飞过远处的山峦、密林、村落、田园,细如花针,密似牛毛,仿佛一片薄雾般笼罩着整个大地。 曹操的心情也如这秋雨一般“云幕久蒙润,风扉每日关”。曹操背负双手站在院门后,凝视着秋雨弥漫的密林,眉头皱成了一个大写的川字。 因王黎的缘故,曹操过早的在温明园中暴露出了对董卓的敌意,曹操终没有像演义中那般上演一出献刀刺董的大戏,王允的七星宝刀也依然高高的挂在书房中。 但,永安宫的一场大火,让董卓陷入了更加的疯狂,也更加的惊惧不安,籍着各种理由将京中的反对势力逐一的赶出了京城。曹操和伍孚也都在此之列。 从逃离雒阳至陈留,至今已两月有余,除却在中牟认识了陈公台以外,自己竟然一事无成。想当初自己也曾锦衣跨马雒阳北部尉杖杀蹇图,也曾铁甲金戈颍川城下破黄巾,更曾济南为相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可现在呢,王黎在清河如鱼得水,触角也伸至京都,自己却只能龟缩一方,长此以往,自己的一生岂非终将埋没?董卓在京中倒行逆施,朝局大政也尽出董卓之手,自己若是再不作为,又怎能对得起男儿之名和这一腔热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曹某难道还不如一匹卧槽的老马乎? 曹操拨了拨手,仿佛要将眼前的雨雾拨开一般,双眼渐渐的明亮起来,转身看着身后的陈宫:“公台,曹某家中资少恐不成事。久闻本郡孝廉卫兹家中巨富,仗义疏财,莫若今夜家中设宴款待卫公,请公相助,你以为如何?” 陈宫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主公口中的卫孝廉可是陈留卫子许?宫也早闻卫子许明虑渊深,规略宏远。若得卫公相助,我等大事可图也!” 是夜,曹操府中后院。 卫兹端坐案桌前,摇晃着手中的酒樽,看着浑浊的酒水在酒樽中泛着一朵朵浪花,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这翠瓶香仿佛这人一般,看上去虽是浑浊无名,但是摇一摇自有一股清香,一方小小的酒樽又岂能轻易的将其掩盖? 孟德,你素有大志,先后历任北部尉、顿丘令、骑都尉、济南国相、东郡太守和西园典军校尉,如今不过暂时蛰伏,难道你就打算像这樽中的翠瓶香浑浊下去,而不愿拨弄拨弄散发清香于外?” 这叫什么?雨天来了有雨伞,瞌睡来了有枕头?完完全全的意外之喜啊!自己还未想好如何开口请动卫子许,卫子许就已经开始劝解自己了? 曹操仿佛被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砸晕了一般,闻言一愣,与陈宫相视一眼,继而惊喜的站起来向卫兹深鞠一躬,说道:“操虽未必如翠瓶香一般清香,但仍有一颗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 今汉室无主,董卓专权,欺君害民,天下切齿。操欲力扶社稷,却恨力有不足。公乃忠义之士,敢求公一助!” 卫兹笑了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肃然说道:“桓灵期间,党锢黄巾之祸,天下疲敝。后,灵帝崩殂董贼入京,为非作歹倒行逆施,华夏更加混乱。兹有心灭此国贼久矣,只恨一直未遇英雄耳。 自你从雒阳回来这两月间,卫某就一直在观察你,想看一看当年的曹北部是否仍然还有一颗不屈的心!如今孟德既有大志,兹敢不鼎力相助以扶正道!” 三人哈哈一笑,撤掉酒席,重新回到案桌上商讨正事。 翌日清晨,卫兹和曹操散尽家财,在陈留郡竖起一面白旗,上书“忠义”二字招兵买马,陈宫则火速起诏驰报各道,诏令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飞往各郡。 其诏曰: 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 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冲积!今奉天子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奉行! 不一日,曹操旗下便聚集了五六千人马,并阳平乐进乐文谦、山阳李典李曼成、以及夏侯及曹姓族中兄弟沛国夏侯夏侯元让、夏侯渊夏侯妙才、曹仁曹子孝、曹洪曹子廉等数员弓马熟娴的大将之才。 至此,麾下众将在村中日夜操练军马,以待时机。 …… 这一日,诏令已至清河。 清河郡衙已不复昨日的欢腾场面,衙中官员俱在,文武同列,一片肃穆。 王黎将手中的诏令与阎忠、戏忠、以及赵云、张辽等文武众臣传阅了一遍,说道:“各位兄弟,之前董贼篡朝谋刺少帝,黎曾遣子龙前往雒阳营救少帝及太后,现置于白马寺中。 而今董贼逆施倒行,夜宿龙床淫掠宫女,更兼围猎村民肆意掠杀。其罪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孟德矫诏诸镇共兴义师除董贼而安天下,诸位以为如何?” 虽说在座诸人如元老级别的阎忠、戏忠、钱乙,新进武将田迟、张辽皆是王黎股肱,早已知道王黎曾令赵云将少帝从皇宫中救出来并悄悄藏匿于白马寺中,王黎也绝对信任麾下一干将校。 但为君之道,该敲打的时候还是要敲打一番,王黎说道这里,朝衙中大堂一侧的木匾扫了一眼,木匾上“清慎勤”三个殷红色的大字仿佛血花一般刺眼。 清,自然是说为官的操守和修养需要清廉清明;勤,则是强调执政一方当殷勤恭谨,勤勉奋进,勤政事,勤思虑,体恤民生疾苦;而慎,指的却是慎言、慎行、慎独、慎密,为官为政自当言行谨慎善始善终。 《易经》曰:不出户庭,无咎。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少帝的行踪现在还不是大白天下的时候! 见王黎扫了一眼木匾,众人心中凛然,转而三三五五商讨起出兵事宜来,脸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经过这数年的治理,清河国内现在可谓是国泰民安百废俱兴。清河国上上下下的官员、将校和那三五万训练有素的清河士兵早已瞄上附近各州郡的肥肉,磨刀霍霍,只是一直以来师出无名而已。 如今,师出有名矣! 或许也正是改变清河局面的大好时机! 作为最早投靠王黎的谋士,阎忠自然对王黎的心思非常的了解,第一个站到堂下:“主公!董贼谋逆,遗祸天下。曹公以一郡义兵诏令天下除贼平叛,此乃天下大义也,不可不去。我清河上下文臣武将俱是忠肝义胆之人,愿执鞭坠镫追随主公讨伐董贼!” 王黎颔了颔首,看向座中诸人:“你等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戏忠、田丰、沮授一干谋士和赵云、张辽、田迟等武将齐齐起身抱拳谏言道:“主公,曹公檄文虽为矫诏,但董贼祸害却为真,以我等之见,还请主公顺应大义,响应曹公诏令!” “唔!” 王黎点了点头,见众人眼中俱是一片火热,正待说话,却听的衙外一阵马蹄声和喧闹声传来,一名守卫疾步迈进堂中,回禀道:“禀报国相,冀州军司马张和一员将校率千余军马来投!” 恩?张终于来了?五子良将又来一个了! 王黎剑眉轻扬喜形于色,扫了一下张辽,也不知到时候这两位又将碰出什么样的火花! 暂时停下军中会议,王黎率众人走出衙外,就见张随同一员将校骑着两匹战马飞奔眼前。 那人八尺有余,脸色白净,眉清目秀,身材匀称,虽然身着战甲,看上去却并不像是一名将校,反倒更像是一名学富五车的文士。 两人纵马疾驰,身后跟着千余批甲执戈的士兵,孔武有力,精壮威猛。 远远的就看见王黎亲迎出来,张急忙和那人跳下马来,正了正衣冠抱拳喝道:“德玉,曹公檄文诸镇共兴义师讨伐董贼,你这是打算挥师雒阳吗?” “正是如此!”王黎点了点头,朝二人拱手道,“怎么,你不在冀州军中反而率军至此,却是何故?” 张与那人相视苦笑一声,道:“德玉,和文奂自从上次针对整军一事提出建议后,在冀州就是招这韩冀州的恨哪,此次雒阳会战,韩冀州率军出征,悄无声息的将整个冀州的驻军调了个七七八八,唯独留 下与文奂在军中养老!” 王黎一惊,虽然还不知张身侧那人是何身份,但张既为冀州军司马,韩馥怎会就避着张了?这是什么个意思? 这张并非等闲之辈,乃是袁绍帐下鼎鼎有名的河北四庭柱之一,曹操麾下的五子良将之一,善处营陈,料敌先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帅才。 难道韩馥以为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和行军布阵就能天下无敌了?冀州义师领兵出征居然还要瞒着这位,岂不是在拿将士的生命下赌注!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韩馥哪里还是演义和史书上说的生性匡怯?明明就是妒贤嫉能、怯大压小之辈好吗? 王黎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难怪十八诸侯讨董的时候竟然没有张这位名将的身影,难怪大破公孙瓒白马义从的先登营主帅鞠义会反率军反叛,更与袁绍联手迫其让位? 这简直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直苦心追求张不得,却不想自己这位顶头上司转手就送给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王黎差点笑出声来,拉着张身侧那人问道:“,这位先生是何方名士,你不与黎介绍介绍?” “德玉,这位可不是什么文弱先生,此人乃是冀州名将高览高文奂1,武艺高强浑身是胆,等闲数十人近不得身!”素人都知道张喜欢结交名士儒生,结果搞得王黎也摆了一个大乌龙。 张摸了摸头咧嘴一笑,向王黎解说了一句,又朝高览点了点头,二人拜地下喝道,“听闻国相兴义兵诛国贼,愿率部下投于麾下共兴义军!” 啊?此文秀之人竟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 王黎脸上一丝尴尬一闪而过,急忙扶起二人,笑道:“看来黎是错把冯京做马凉了。久慕将军风采,今日黎能得与文奂来投,如龙且之于项籍,岑彭之于光武也!” 错把冯京做马凉的典故虽然发生在北宋时期,但是在王黎的熏陶下,众人倒是早已知晓这个典故,顿时一片笑声。 张与高览二人摸不着头脑,王黎却也不再作解释,当众拜二人为清河副都尉,各执掌一校精兵。接着又将众人与张、高览二人介绍了一番,这才拉着二人与众将重新步入郡衙中。 一阵喧哗后,王黎徐徐登上主位,朝阎忠这位清河国基石一般的人物欠了欠身说道:“先生,清河乃我军大本营,于我军举足轻重或如泰山,不可有任何闪失,此番出征就有劳你坐镇清河了。” 见阎忠起身点了点头,王黎猛地在案桌上一拍,豁然站起,长剑出鞘,虎目雄视着诸将喝道: “众将听令!” “诺!” “令:骑都尉张辽为前军校尉,兵曹掾高升为军司马,统骑兵三千,兵发虎牢关,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得有误!” “诺!” “令:副都尉张为左军校尉,主簿田丰为右军参军校尉,襄赞军机,统本部士兵五百,另补充清河步兵二千五,合计三千军马,策应前军不得有误!” “诺!” “令:副都尉高览为右军校尉,郡丞沮授为左军参军校尉,襄赞军机,统本部士兵五百,另补充清河步兵二千五,合计三千军马,策应前军不得有误!” “诺!” “令:都尉赵云为后军校尉,兵曹掾徐石为后军司马,统领步兵三千,负责粮草、转运及随军策应,不得有误!” “诺!” “令:功曹掾戏忠为中军参军校尉,襄赞军机,兵曹史刘辟、门下督贼曹裴继为中军司马,医曹掾樊阿为随行司马,随本相统领后军五千,不得有误!” “诺!” “令:长史阎忠暂待本相之职,统管清河军务、民生、贼盗、诉讼、粮草、户籍、教育、水利等一干大小事务,副都尉田迟、兵曹史龚都、贼曹掾钱乙率余下官吏士兵襄助阎长史整治清河,期间但有作奸犯科之辈,严惩不贷!” “诺!” “令:各将校整顿军马,明日辰时兵发虎牢!” “诺!” 注释: 1正史中高览并没有字,只有一个别名高奂,故,取其别名为字。 第127章 风雨虎牢关(一) 虎牢关,地处荥阳汜水镇,又名汜水关,乃雒阳东边门户的重要关隘,因西周时周穆王曾在此柙虎而得名。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唯有西南一深壑幽谷可通雒阳,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春秋时期郑国兵败燕师,楚汉争霸高祖相争霸王,初唐时节李世民大破窦建德,甚至南宋建国岳飞挥师竹芦渡尽皆于此,实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北宋著名的史学家、政治家司马光在《虎牢关》一诗中曾写道:天险限西东,难知造化功。路邀三晋会,势压两河雄。余雪沾枯草,惊飚卷断蓬。徒观争战处,今古索然空。 十一月初,虎牢关还没有余雪,只有百十里外酸枣草原上杀气腾腾的数十万大军。 正是应诏兴师而来的十八镇诸侯: 第一镇,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 第二镇,冀州刺史韩馥。 第三镇,豫州刺史孔。 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 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 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 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 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 第九镇,济北相鲍信。 第十镇,广陵太守张超。 第十一镇,颍川太守李。 第十二镇,北平太守公孙瓒。 第十三镇,上党太守张杨。 第十四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 第十五镇,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 第十六镇,清河相王黎。 第十七镇,并州刺史丁原。 第十八镇,陈留郡曹操。 合计十八镇诸侯,三十万兵马,号称五十万。 原上原下铁甲金戈旌旗猎猎,关内关外战马长嘶刀剑灼灼,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一只苍鹰雄踞虚空鹰视狼顾,在虎牢关上方盘旋片刻,双翅一展正欲飞向远方,忽然一支利箭带着森森寒意破空飞来穿腹而过,苍鹰唳啸一声,带着飞洒的鲜血一头栽在关下。 …… 关下百十里外便是酸枣县,酸枣县地处中原,乃冀州、兖州、司州三州交汇之地。历史上古博浪沙张良刺秦,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均在酸枣附近。 三月的酸枣绿荫葱葱,野花朵朵,三五条溪流如蜿蜒玉带穿原而过,鸟鸣嘤嘤,溪水潺潺。沿着溪流两侧,坐落着数千座白色的帐篷连绵数十里,远远望去,仿佛一只只硕大的蘑菇镌刻在绿色的地毯上。 帐篷背靠小丘绕水而建,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在数千座帐篷中央,有一小小的高地,一座硕大的帐篷搭在上方,俯瞰草原,百十士兵手执金戈肃立四周,壁垒森严。 帐中一片肃穆,中间十数张案桌后端坐着十数人,或锦袍深淄高冠博带,或赤衣银甲玉带黑氅,气度威严神情严肃。正是此次讨董同盟十八路军主帅。 曹操看着四方众人,起身稽了一礼,高举桌上的酒樽说道:“操如今忝为布衣,因不忿董贼逆天行事篡国弑君,秽乱宫禁广置党羽,奉天子密诏起兵平叛,诚感诸君不辞辛劳共担大义。操无以为报,谨以此酒恭祝诸君一展雄风,早日平定董贼而安天下!” “孟德言重了!董 卓国贼也,人人得而诛之,本来我等分内之事何须如此?更何况,于丁某而言国事家事俱为一体,丁某日前在雒阳的仇尚未报也!” “夫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也,孟德何须多言?” “临患不忘国,忠也;图国忘死,贞也。先帝二子,少帝已为董贼所弑,陛下又遭董贼劫持,权柄尽归贼子,我等既蒙先帝隆恩身居高位,岂能坐视不管?” 一时间,并州刺史丁原、济北相鲍信、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等纷纷起身,愤怒之色溢于言表,帐中好似菜坊酒肆一般热闹。 其中忠贞之士良多,譬如李、臧洪、孔、丁原等人,而沽名钓誉野心之徒同样也不少,比如袁术袁绍两兄弟,一个割据淮南,僭号天子;一个占据幽冀,一度成为天下最大的霸主。 王黎冷眼旁观一阵,起身应了一句,便坐在案桌后,静静的看着公孙瓒身后的三人,仿佛满帐郡守刺史皆不如那三人好看。 那三人一人面如冠玉双手过肩,一人面若重枣凤眼蚕眉,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正是当初阳翟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关张。 忽然,“哐!”的一声,清脆之音盈耳,帐中一片肃静。 王黎掉转头去,只见河内太守王匡将手中的酒樽重重的摔在地上,大马金刀的站在堂下喝道:“西凉大马,横行天下。在座诸位皆是征战杀伐之士,自当知道十八镇诸侯三十万士兵,齐聚一堂却令出多门,安能如臂使指? 我等既然奉大义兴兵,必然同荣辱共进退。本郡建议暂立一盟主,命令皆出盟主,约束众军然后进兵。否则散沙一团,如何取胜?” 这倒是一个知兵之人,可惜在历史上却并无多少建树。 王黎点了点头,曹操已越众而出,走到堂中向众人行了一礼,喝道:“说得好!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汉朝名将之裔,亦曾执掌中军及司隶校尉,知将知兵,操愿荐本初为盟主!” 丁原走到堂中,朝曹操拱了拱手说道:“有一人,出生太原名门帝王之裔,始祖乃周灵王太子晋,可谓名望也。平颍川定巨鹿,身经十数战而无一败绩,可谓知兵也。除奸宦救少帝,数次往返清河雒阳而不辞辛劳,可谓忠君也! 丁某愿荐清河王德玉为盟主!” 丁原说的帝王之裔指的是太原王氏,王氏始祖乃周灵王太子姬晋,晋生宗敬。适逢天下大乱,周室衰微,宗敬避乱太原,时人皆呼之王家。宗敬遂指王为姓,太原王氏由是延伸。 不过王黎却并不愿接受丁原的好意,十八镇诸侯盟主说起来好听,其实上就是一个烫手山药,能不沾最好不沾。 诸侯之间相互猜忌,勾心斗角,作为盟主不但要负责诸侯之间的协调、调度、统筹,还要负责大军的行军、粮草甚至战略战术,人乏心累还难以落下一个好字。 而且王黎并非爱慕虚名之辈,袁绍坐作声价爱士养名却天下皆知,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断袁绍的名声恐怕也如杀其父母吧?清河目前正处于稳固发展之中,又何必为了一区区虚名与之交恶? 更何况,此时二伯王允尚在雒阳城中,枪打出头鸟,董卓一旦知晓王黎成为联军盟主,盛怒之下恐怕二伯就得当场成为董卓刀下之鬼,如果没有记错,历史中的太傅袁隗就是因此而被董卓所杀的吧。 王黎暗自苦笑一声朗声而起,走到堂下朝丁原拱了拱手,又朝着众人抱了抱拳说道:“多谢丁公厚 爱!非黎不愿为国谋事,实是黎一介武夫才具不足,冲锋陷阵沙场厮杀或可,但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却差本初甚远,名望更是难望其项背。 本初谋除阉竖素来有功于国,黎也愿荐本初为联军盟主!” 王黎这一说,直接掐灭了他人的念头,无论是陶谦、孔、还是公孙瓒、鲍信,有几个人的声名如袁绍般望誉海内?曹操、王黎两人也算是这年月中难得的英杰了,二人俱愿举荐袁绍,他人还能说些什么? 众人纷纷站起来抱拳喝道:“孟德与德玉二位所言不差,本初名望海内,眼界高人一筹,盟主之位非本初不可!” 袁绍连呼不敢,却又怎么敌得过众人的热情,三五次退却后终于志得意满的坐上了三十万联盟大军的主帅。 袁术看着那脸都快笑成一朵花的袁绍及一旁谈笑风生的诸侯,眼底一道阴霾一闪而过。 哼!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当年师兄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又是何等的顶天立地,尚且折戟沉沙埋骨荒野。一个庶子也想当几十万大军的盟主,也想金戈铁马剑指天下?可笑之至! …… 翌日,在袁绍和曹操的操持下,将士及工匠很快就搭建起了三层的高台,四周遍插各色的旌旗,狻猊旗飞熊旗迎风招展,朱雀旗玄武旗旗卷旗舒。 金戈曜日,旌旗蔽天。 三十万大军齐聚高台之下,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手中的兵戈恍若数十万支直至苍穹的巨峰,峥嵘险峻,直插云霄。 百十牧守及将校群中,一人越众而出,缓缓登上高台。 那人名唤臧洪,乃广陵郡功曹,身长七尺有余,体格雄壮,方面大耳,其父正是熹平六年与田晏、夏育三路伐鲜卑的匈奴中郎将臧,为人疏阔大气,施政有方,义气无双,深得张超和袁绍等人喜爱。 臧洪登上高台,朝台下四方诸侯将校及士兵拱了拱手,燃起三支手臂粗的香烛,高举手中匍匐跪下,如是三拜方起身来,厉声喝道:“今广陵臧洪深蒙诸公厚爱,愿代诸公敬四方鬼神、皇天后土,登台起誓。 誓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至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声音悲切雄壮,抑扬顿挫如歌如泣,宛若一曲荆轲刺秦的悲歌萦绕众人耳中,易水河畔的场景重新映入众人眼帘。 小舟横靠江畔,臧洪仿佛身化荆轲依水而立,任江水呜咽,任江风飘摇,一袭白衣随风起舞,怀中匕首在手银光闪闪,身躯稳如泰山岳峙渊。 誓毕,臧洪拔刀在手指一拉,一条红色的小蛇从手指飞出,转瞬融于碗里的清水之中,碗中微波荡漾,殷如残阳。 手中大碗高高举过头顶再如是三拜,然后一饮而尽,血珠沿着嘴角滴下,一道雄浑悲壮的声音飘荡在草原之上。 “覆国之仇不共戴天,我等今日以生命起誓:余生之年誓杀董贼,若有不从天打五雷轰!” “余生之年誓杀董贼,若有不从天打五雷轰!” “余生之年誓杀董贼,若有不从天打五雷轰!” 三十万士兵金戈高举,齐声嘶吼,声音在草原上空汇成一团直入云霄。 第128章 风雨虎牢关(二) 雒阳,丞相府。 董卓看着跪于府中的斥候,又瞧了瞧堂下的莺莺燕燕,见一个个战战兢兢噤若寒蝉,更是暴跳如雷,一脚将身前的案桌蹬翻在地,怒喝道:“滚,都给本相滚出去!” “义父!出了何事?”洪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条九尺大汉头顶束金冠,肩披百花袍从门外踱了进来,正是董卓麾下第一战将中郎将温侯吕布吕奉先。 董卓见吕布登上堂来,脸色稍霁:“还不是袁绍、曹操、王黎这帮该杀的草贼、作死的囚徒惹得为父生气。 为父自坐镇雒阳以来,既不曾诛杀袁绍家人,也不曾苛待王黎亲属,反而爱才若渴,对袁隗、王允委以重任,引为股肱大臣。 如今袁绍、王黎、曹操这帮鸟人竟敢领十八镇诸侯五十万联军以孙坚为先锋兵下虎牢,直逼关洛。” 说着,心中的那团火又开始腾腾腾的往上直窜,董卓裂开狰狞的大嘴,朝身侧的侍卫怒喝一声:“特么的几个竖子也敢欺本相,本相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来人啊,把袁隗和王允及其家人绑过来,本相要亲自活剥了二人!” 一阵“咔咔”的兵甲摩擦声,一队队侍卫跃出府外,跨上战马直奔城南而去,城中顿时大乱。 李儒看着众士兵已经走出府外,上前一步谏言道:“丞相,那袁隗、王允等人不过釜底游鱼、瓮中之鳖,一旅侍卫就能手到擒来,不足为患。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尽快确定这虎牢关守护事宜。虎牢关乃雒阳门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守关将士士气低下,又无大将坐镇,关下五十万关东联军枕戈待旦,虎视眈眈。 儒以为虎牢关一旦有失,则雒阳无异于曝于天下。请丞相火速派遣大军增援虎牢,阻敌于关外,如此,雒阳方能安枕而卧矣!” “唔!”董卓点了点头,一双虎目直直的看着李儒,问道,“那依文优之见,如今局势该当如何?” 李儒欠了欠身说道:“关东联军虽然气势汹汹,兵多将广,但诸侯之间互相猜忌其心不一。儒相信只要丞相能够派遣一员大将挫其锋芒于关下,再坚守虎牢。不出旬月,关东联军必退也!” “此话何解?” 李儒仿佛智珠在握,浅浅一笑,解释道:“关东联军本来就散沙一团,不过利益所致,因所谓大义而聚在一起,区区一纸盟约岂能将十八镇诸侯尽皆约束? 遣一员猛将枭其首而挫其芒,阻军于关下,其锋芒殆尽,关东联军必然进退维谷。如此再将战事拖延至旬月,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必将入不敷出,届时诸侯之间利益不均,猜忌更甚。然后此刻再提一旅精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联军必然败归!” “那你以为何人可以为将?” “非斩将擎旗龙腾虎蹴之士不可也!” 闻言,吕布双眼一瞪,手中的方天画戟插在地上,抱拳喝道:“义父,关外诸侯不过插标卖首之辈,布视之如敝屐草芥。布愿提一旅虎狼之师镇守虎牢,枭首斩将,悬其头颅于关外!” 董卓捋了捋长髯,傲然道,“好!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本相有奉先,何愁关东联军不破也!” 董卓傲,麾下将士更傲。 话刚落,吕布身后一员大将已挺身而出,声若洪钟:“割鸡焉用牛刀?斩众诸侯首级华某如探囊取物也。温侯乃我西凉大将,区区蟊贼也要温侯出手,岂不惹众人笑 话?主公若肯让华某提兵,华某必斩尽来寇之敌!” 众人急视之,只见那人身长八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正是西凉帐中猛将,关西人氏华雄。 董卓大喜,却见奔赴袁隗、王允两府的士兵已纷纷返了回来,身后押着百八十人,一个个呼天抢地哀哀欲绝,当先两人正是太傅袁隗袁次阳和尚书令王允王子师。 看着两人被五花大绑的押到身前,董卓怒不可遏,朝王允吐了一口痰,又奋起一脚恶狠狠的将袁隗踢下阶梯怒喝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给本相砍了!” 一群士兵涌了上来,将袁隗和王允拉倒街上和其家眷、仆人一起按在地上,长刀高高扬起,就待董卓令下。 “慢着!” 突然,大堂上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只见贾诩惺忪的睡眼中一道光华一闪而过,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丞相,这二人还是暂时先留着吧!” “为何?”竟然敢阻止老子杀人!董卓冰冷的看着贾诩,一缕凶光潜藏眼底,大有如果贾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会连他一起揍一顿的意思。 贾诩朝董卓抱了抱拳,又扶着小枰坐下:“丞相,袁次阳和王子师乃袁本初和王黎之叔父,名望海内。先前永安宫被焚一事,你尚未加罪王子师,如今紧紧因贼兵寇关便一刀砍了二人,这雒阳城中的谣言怕是会随风四起,或云丞相怕了二人,或云丞相嫉贤妒能,恐于丞相声名不利。” 见董卓不置可否,就知道董卓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名声于董卓简直就是浮云,不好糊弄。 贾诩暗自翻了个白眼,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其二、刀只有未出鞘才能保持震慑,袁本初与王德玉尚在关东联军之中,袁次阳和王子师捏在手中我等还能对二人保持一些震慑。若是一旦知晓此二人被杀,恐怕二人便会不顾伤亡猛攻虎牢,丞相可能够保证虎牢就一定不失?” 董卓拈了拈胡须,点了点头:“其三吗?” 贾诩双眼倏地一张寒光一闪而逝,舔了舔嘴唇,阴恻恻一笑:“其三、若是来日我军兵指虎牢,再顺势拿下袁本初和王德玉,但有不降则将他们一并斩杀。 届时,以袁王两族之人头筑成京观,太傅、尚书令、渤海太守以及那清河国相的人头就往这菜市口一摆,宵小之徒无不心惊胆寒。丞相威风加诸海内,霸名传于四方,天下还有何人敢不服?” 族中的老人说只有潜伏在野草中的毒蛇才最可怕,果然,诚不欺我也! 一直还以为李儒那厮狠毒,原来这天天看着仿佛睡觉一般的贾诩才是真正的蔫坏狠辣。如果说李儒只是一匹野狼,那么这贾诩便是那伏在草丛中的一条毒蛇! 吕布、华雄等西凉诸将看着贾诩齐齐打了个冷颤,董卓却是哈哈一笑,脑海中想着京观的雄姿,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那就依文和之言,将此二人及其家眷、仆从打入天牢。” “诺!” “令:荥阳太守徐荣为主帅,华雄为骁骑校尉,李蒙、李肃、胡轸、赵岑、王方为副将,统兵五万,援救虎牢!务必拿下关东,生擒袁绍、王黎,不得有误!” “诺!” “令:虎贲中郎将吕布为雒阳守将,随本相一起坐镇雒阳!” “诺!” …… 虎牢关。 随着连绵不息的战鼓声和号角声 划破长空,一望无垠的平原上数杆遒劲的大旗迎风招展,关东联军两万先锋仿佛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山呼海啸般从远处席卷而至,连绵数里。 赤色的衣,银色的甲,红色的流苏,金色的刀剑闪烁着摄人的寒意。 望着绵绵不绝的钢铁海洋,守关将士寒毛卓竖脸色煞白,光武帝建汉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作为守护帝都雒阳的虎牢关何曾经历过什么战役,他们只是一群靠军饷吃喝嫖赌混天度日的士兵,一群只知欺软怕硬没有见过血的普通人。 “校…校尉!”一名士兵吞了吞口水,指着城下大军胆战心惊的说道,“城下大军,怕…怕不有两…三万?” “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一群土鸡瓦狗有什么值得可怕的!”那守城校尉胆略倒是雄壮,见众士兵缩手缩脚惶惶不安,冷哼一声,怒喝道,“我等祖祖辈辈便生于斯长于斯,此地就是我等家乡,身后就是我等的父老乡亲,难道你等打算开关引贼,让叛军入关欺凌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吗?” 原来,两汉时期的兵役分为卫、戍和役。 卫,即是由地方士兵轮流到中央首都服兵役的卫戍部队;戍,则是戍边,戍又分为正卒、更卒和屯戍。正卒和更卒均是戍守所属郡国的边境,比如清河国、中山国等;屯戍却与之不同,屯戍守护的则是大汉边疆,是真正意义上的边军。而役却是指在本地服役的方式,比如郡国兵,比如虎牢关的守关士兵。 一句话,凡属于地方势力的基本上都是指这种役兵。 虎牢关守城将士就是本地士兵组成的役兵。 是啊,他们就是虎牢关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乡父老,他们不坚守关隘奋力杀敌,难道还要让他们那风烛残年的父母和牙牙学语的孩子站在关上去挡叛贼的刀剑吗? 校尉一席话,让众人稍微镇定下来,众士兵不觉齐齐挺了一下胸脯,蓦地又听到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众人刚刚提起来的精气神又一下垮了下去。 “可…可是校尉,他们那里有…有两万…万大军,我们才…才两千五百人。”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而已。我等奉命镇守虎牢,自当气吞如虎,如出柙猛虎一般气势逼人,区区两三万叛军有何惧哉?无非一死而已,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关某素日来与你等为善,你等既某股肱兄弟。但,大战来临,你等若还敢胡言乱语搅我军心,本校尉的大刀可不认人!” 校尉冷冷的看着麾下士兵长刀出鞘,奋力一刀斫在城墙上,火光四溅石屑横飞,兜鍪上流苏飘飘气势逼人。 “说得好!”一阵掌声从内城下传上来,一列将校从城墙下走了上来,甲戈森寒,虎虎生威。当先一人正是新任援军主帅,荥阳太守徐荣。 “在本帅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江东猛虎?你特么的就是一个笑话!”徐荣背负双手,缓步踱到垛口前,看着城下的展展旌旗,迎着城头的猎猎西风,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华雄喝道,“首战最重气势,华校尉,你可敢下海捉鳖,出关擒虎?” 华雄迈出人群,傲然笑道:“孙坚不过一病虫耳,华某视之若插标卖首,土鸡瓦狗之辈,大帅且看华某去取了那狗贼的头来!” 声若洪钟,震得众人耳膜簌簌直响。 大战一触即发! 第129章 风雨虎牢关(三) 后汉长歌第129章 风雨虎牢关“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 没有紫塞三关,也没有胡笳吹鸣,眼前只有一座巍巍耸立的津关险塞虎牢关。 孙坚裹赤帻,披烂银铠,横古锭刀,骑着花鬃马率领麾下四将及两万前锋直扑关下。旌旗猎猎,金戈灼灼,仿佛天边的乌云一般铺天盖地。 刚刚站定,只听“砰”的一声如雷炸响,虎牢关门猛地吊起,一彪军马飞出关来。 地面震抖,马蹄如雷。一人虎体狼腰,纵马而出,明月刀直指孙坚:“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老子乃是江东猛虎孙坚是也!华雄匹夫,你等助纣为孽祸害天下,天兵至此,何不早降!”孙坚长啸一声,虎目圆瞪,腰中古锭刀出鞘,刀光闪闪直指华雄。 “区区一病猫也敢妄称大虫?孙坚小儿,速速前来送死,让你看看华某降龙伏虎的手段!”华雄鄙夷的看着孙坚,眼角里的轻视毫不掩饰。 孙坚勃然大怒,麾下四将也跃跃欲试正待上前。蓦地,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响,一彪军马如钢铁洪流一般从关下西北角杀奔而来,一员战将手持一把长斧猛地出现在眼前:“孙将军稍息,且看鲍某的手段。华雄匹夫,吃我一斧!” 华雄冷哼一声,左手一挥,三千儿郎出阵扑向那彪人马,右手却好不耽搁,长刀如虎,一道弧影劈在长斧上。 “铮!”的一声火光四溅,那战将直觉虎口好似断裂了一般,手中的长斧差点拿捏不住,身子在马上晃了几晃才渐渐稳住,心中波涛汹涌惊骇异常:特么的,这个西凉蛮子的力气太大了,看来老子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孙将军,鲍某乃济北相鲍允诚之弟鲍忠是也,还请将军施以援手!”战将手中虚晃一斧尖叫一声,奋力隔开华雄手中的大刀,双腿使劲一夹,拔马就往孙坚阵营闯去。 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这驴日的夯货!老子才是联军先锋,鲍允诚想让其弟抢老子的功劳,竟然悄悄的派兵前来,也不瞧一瞧那鲍忠是个什么玩意!贪生怕死一击就溃,哪里有半分将帅风采? 孙坚冷哼一声,鄙夷的看了鲍忠一眼,又怕其败军冲乱了自己的阵脚,古锭刀一挥,麾下四将程普、黄盖、祖茂、韩当执矛持鞭,刀剑齐飞抢了上去。 未及半箭之地,听得华雄一声怒喝,一把长刀如明月般劈下,顺风而下,鲍忠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后腿已然与身体分开,鲍忠在马上一颠,人亦如离梢的鸟儿往天上窜去。 华雄纵马一跃战马半立,前蹄踏在虚空。又是一道光华闪过,手中的大刀平平的切了过去,正中鲍忠脖颈。 一声惨叫,鲍忠半截尸身跌落尘土,华雄按马而立,睥睨着众人,左手已抄起落下的头颅,右手的长刀斜斜的拖在身侧,污血如注,斑斑红梅。 “这狗贼,够狠!德谋与公覆前去迎贼,大荣掠阵,义公你率军营救鲍忠麾下士兵!”孙坚对麾下四将交待一句,朝华雄伸了伸大指姆复转向下,冷然一笑。 “西凉狗贼,纳命来!”众将齐声长啸,胯下使劲一夹,向余下的半箭之地飞驰而去。 骑如风,刀如电。 韩当如雄狮一般扑向西凉兵卒,敢问虎牢关下西凉士兵哪有韩当一合之将?一把长刀恍若一团耀眼夺目的光轮,五千江东男儿犹似五千只雄狮,随着韩当冲入西凉军中,残肢与断刃齐飞,血光同寒意迸现。 孙坚看韩当已迅雷不及掩耳 之势杀入西凉阵中,嘿嘿一笑手中古锭刀直奔华雄,程普、黄盖则分别冲向华雄副将王方、赵岑二人,六马六人如转灯般的在虎牢关下杀成一团。 两虎相斗,四豹争锋。 两虎相斗,华雄似出柙东北虎,掌中一把明月刀,刀光闪耀熠熠生辉,孙坚如下山华南虎,手里飞起古锭刀,杀气森寒灼灼其华; 四豹争锋,程普一条铁脊蛇矛,忽上忽下落花齐飞,黄盖两根镔铁鞭,时劈时撩寒梅乍现,王方一杆盘龙铁棍,或缠或挑灵蛇盘旋,赵岑一只环首刀,亦砍亦刺霜雪四溅。恰如猎豹扑食云豹出林,又似雪豹下山黑豹归巢。 斗不上十数合,只听得阵中大喝一声如霹雳乍响,一人尖叫一声倒撞下马来,正是那华雄副将王方,喉咙处一点殷红的血色,好像一株凋落的蔷薇。 姓华的,你敢笑江东无男儿,今日就让你看看江东猛虎麾下程大将!程普也不去取王方的首级,冷笑一声拔马便向赵岑奔去。接着一声怒吼,恍若虎牢关下落下一道霹雳,手腕一转,冰冷的铁脊蛇矛已向赵岑刺去。 赵岑在黄盖的双鞭下左支右拙,已快抵敌不住,又见一条蛇矛如毒蛇吐信般向自己飞来寒气袭人,大吃一惊,猛地将手中环首刀就地一隔,荡开铁鞭跳出阵外,哪里还顾得及华雄,缰绳一勒,纵马就往回疾奔。 听得一声惨叫,马蹄急响,华雄扭头一看,只见赵岑在黄盖和程普的夹击下纵马而逃,王方却已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韩当早已率五千人马将鲍忠麾下悉数救出,而随自己出阵的两千西凉男儿死伤惨重,血流漂杵。黄盖、程普二将更是手握武器,拨转马头朝自己冲来。 “开!”眼见黄盖、程普已近眼前,华雄朝孙坚虚晃一刀拔马便走,唯恐二人拦住了去路。 哼,姓华的狗贼,你不是要试一试你家孙坚爷爷的手段吗?想往哪里逃!孙坚冷哼一声,古锭刀高高扬起猛然往下一劈,长啸一声:“全军冲锋!杀!” 声音如滚滚春雷,压过虎牢关。 两万先锋,五员猛将,带着列列寒风滔滔冷意,像东海波涛潮鸣电掣顷刻间便已至城下,来不及抢入虎牢关的西凉士兵在汹涌的波涛中时起时伏,转眼间渐渐湮灭,只留下一声声的惨叫回荡在关下和一地的残尸遗骸漂流在血泊之中。 “哐!” 万钧石门轰然落下,浓烟弥漫,尘土飞扬,数十名已冲到关下的江东儿郎一声惨叫,在石门下化成一团血雾怦然炸开。 徐荣冷冷的看了奔上关来的华雄和赵岑一眼,见二人并无大的伤害,又扫向城下潮水般排山倒海的关东联军和尚在血泊中挣扎的西凉将士,狰狞一笑,嘴角渐渐扬起,凝成一丝残忍: “放!” 声如冰封,万箭齐发,寒意侵人。数十具床弩同时上弦,万余名弓手一并弯弓,上万支利箭带着一声声凄厉的尖啸,飞蝗一般扑向关下,遮天蔽日! …… 酸枣东,袁术大营。 “报!”一名侍卫疾步奔入大营中,朝稳坐中军帐中的袁术行了一个军礼,禀道,“启禀后将军,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派人前来领取粮草!” “恩。”袁术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漠然的看着那侍卫,“孙文台兵出虎牢战况如何?” 侍卫神采奕奕抱拳回禀:“禀将军,昨日巳时孙将军率军兵下虎牢,正遇济北相鲍信遣其弟鲍忠亲率三千精卒关下抢功,却被西凉援军骁骑校尉华雄一刀劈成两半。 孙将军与华雄在关下大战一番,阵宰 华雄副将王方,华雄与赵岑败逃,孙将军也将鲍允诚麾下将士悉数救回。不过抢关之时,关上矢石如雨,孙将军进攻失利,如今已返回梁县。” 特么的,孙坚竟然胜了?那华雄是吃狗屎的吗?看来外人果然是靠不住,凡事还得靠自己! 袁术挥了挥手,眼中闪过一道阴晦,从胡椅上直起身来踱步到案桌前,却见从弟袁胤走上前来,凑在身前耳语道:“兄长,孙坚乃江东猛虎,若是任其打破雒阳,杀了董卓,此谓前门除狼后门进虎也,与兄长何益。今不与粮,彼军必散。” 袁术当然知道,而且也正打算这样做。不过,大将者岂能事必躬亲?这事若是真由自己去做,到时候难免时候惹上一身骚,幸好雨天来了有人送伞,自己麾下还有袁胤这个妙人! 不过刹那的功夫,袁术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赞许的看了袁胤一眼,脸上阴霾尽去露出一丝热切:“唔!文嗣,你说的不错!术乃司空府嫡子,你为叔父嫡子,四世三公一门清贵。 本初不过一贱婢所生之庶子,今日竟敢号令群雄,令我总督钱粮凌驾于你我之上,若是再让这孙文台破雒阳除董贼,我袁氏一门颜面何存?文嗣,你可愿在我帐下就任主簿一职?” “多谢兄长,兄长所赐胤不敢推却!” 袁胤朝袁术鞠了一躬,袁术已扶起他,拉着他的手接着说道:“你我兄弟一体,同为袁氏一门嫡子,光大门楣正是我们分内之事,你应与我多做谋划,务必不让那庶子占了先去!” 袁胤脸上露出一丝黯然,旋即咬牙切齿道:“若非那庶子沽名钓誉想统领关东联军,阿翁又怎会被那董贼捉拿下狱?胤恨不得剥了这狗贼的人皮!” 显然,雒阳城袁隗下狱一事,二人已通过一些渠道悉数掌握。 袁术点了点头,拍了拍袁胤的手背说道:“叔父一事急切不得,只有等我们打破雒阳之后再做营救。如今,我们必须先拖住那庶子和孙文台的脚步,否则,四世三公就成朝野笑话了!” 袁胤点了点头:“兄长,胤这就去安排!” 瞧着袁胤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营帐外,一道精芒在眼底一闪而逝。 袁术疾步走到案桌旁,拿出一张方寸大的纸写了几行字,交给帐前一名脸如瘦猴一般的侍卫,再重新靠着胡椅坐下,从腰中抽出一把宝剑,来回抚摸,右手轻盈而微颤。 “师兄,你看到了吗?天下终于乱起来了。当年你的手下败将董卓狗贼已经占据了雒阳,火烧永安宫,并谋除了灵帝刘宏之子刘辩,刘宏的另一个儿子刘协也在他的控制之中。 只是可惜,那董贼果然还是那般的不思进取,仅仅一个京都就已经让他放下了自己的野心偏安一隅。如今十八诸侯矫诏讨贼,已将虎牢关团团围住,董贼恐非敌手,江山仍然可能会回到刘家的怀抱。 不过,师兄你放心,有师弟在,师弟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天下重新姓刘呢?这天下还会继续乱下去的。孙文台?一个有勇无谋的莽汉而已,哪里入得了你的眼界?你放心吧,师弟再给他添把火,孙文台就只能无功而返了!” 袁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颤抖着擦拭着剑身。 片刻后,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出现在袁术手中,剑身长约八十公分,剑气森寒,手指轻轻一弹,铮铮鸣啸好像之音般动听,袁术脸上浮现出几分向往的神色,转而黯然落寞,继而再度恢复成原来那副看似浑浑噩噩又几分市侩的面容。 长剑归鞘,有青光流转,蜿蜒盘旋剑柄上的青龙张牙舞爪,跃跃欲出。 第130章 风雨虎牢关(四) 虎牢关,中军大营。 徐荣一铠甲走进大营,只见诸将已经入座。 李肃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华雄目光如炬眼中喷出来的怒火估计连大帐都能燃起来,赵岑靠在胡椅上一脸的颓废和漠然,李蒙胡轸二人以及那虎牢关城门校尉关越呆坐一旁默然无语。 “都在干什么?一场失利就让你们变成了一群娘们了吗?”徐荣一掌拍在帅椅上,虎目圆睁。 华雄霍然站起来与徐荣对视着,眼如铜铃,须发乱发:“大帅,华某乃是顶天立地的昂藏男儿,勿需你激将,该华某承担的失利华某自会承担。但华某也有一个请求,请大帅再给末将一支军马,华某下关去取了那孙坚的病猫头儿来!” “怎么,前一战你还不服气?”徐荣瞥了瞥华雄,淡淡的说道。 “哼!”华雄转过头来直视着赵岑骂道:“前要不是姓赵的临阵脱逃,末将已经生擒了孙坚那厮为王将军报仇了!” 赵岑依然漠然的坐在座位上,仿佛那华雄说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徐荣扶起帅营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朝华雄一瞪,见华雄讪讪的坐下,拍了拍掌说道:“兵书有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前虎牢关下一战,华校尉、赵副将败北,王副将死,并非你等之责,实乃本帅之过也。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本帅只想着凭借我西凉健儿之力一鼓作气拿下关东联军,却忘记了我军已长途奔袭百十里,力气正疲,孙坚的江东军正好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一场失利还不足以动摇虎牢关根基。昔淮侯垓下一战先败而后胜,bi)西楚退回壁垒,最终霸王自刎东城。所以,本帅希望各位将军好好学一学淮侯,切勿以一场胜负就轻言放弃,我等后有的是报仇之机!” “诺!”众将齐举拳喝道。 徐荣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关东联军兵多将广,粮草不足,必然严重依赖后方。我军虽然首战失利,虎牢关却依然牢牢握在我等手中,固若金汤。 打蛇打七寸。想要守住虎牢关,除了要我等众志成城坚守虎牢之外,还必须断关东联军之粮草,致其军心大乱,我等方能坐守虎牢高枕无忧。” “报!关下细作送来机密信件!”正说着,一名侍卫在门口喊了一声,掀开帐幕径直走到案桌前,从怀中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递给徐荣。华雄认识那名侍卫,那是徐荣麾下专门执掌一应细作的一名军候。 看来应该是关东联军有所异动了? 华雄还在揣度间,耳边陡然一声长啸恍若惊雷,徐荣拍案而起:“君子报仇不过夜,刚刚本帅还在说后定有各位将军报仇之机,不想这机会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关下细作回报,关东联军袁术与孙坚不合,袁术借故不使钱粮,如今孙坚营中已断烟火,军心一时难以稳定。此正是我等一雪前耻之机也!” 看着众将已经亢奋起来,徐荣脸上多了一丝暖意,长刀出鞘,一刀斫在案桌上,喝道:“孙子兵势篇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本帅令!” 华雄、赵岑、李蒙、李肃、胡轸以及关越齐齐站起,双手抱拳神凛然。 “令:李肃、李 蒙,你二人今夜子时各率本部军马五千,人衔枚马摘铃,袭击孙坚后寨,放火为号,不得有误!” “诺!” “令:华雄、胡轸,你二人今夜亥时各率本部军马五千,分别藏于孙坚寨前大道两侧,子夜时分但见孙坚寨后火起,迅速出兵闯营踏寨,不得有误!” “诺!” “令:赵岑,你率本部军马五千,随本帅聚兵于众将外围,但见有孙坚帐下的漏网之鱼,务必一网打尽,不得令其走脱!” “诺!” “令:关越,你暂时节制虎牢关守城军马及本帅麾下其余人马坐镇关内,夜间巡视探查务必小心,但有差池,本帅拿你是问!” “诺!” …… 夜,梁县东。 一轮下弦月斜斜的挂在天空,仿佛大汉美人额上微蹙的柳眉,又似西凉士兵腰中跨着的弯刀。柔和的银辉透过丛林稀疏的树影洒落在白色的帐篷上,点点光斑,宛如白色湖面上dang)起的一点一点涟漪,煞是好看。 道路两侧茂密的草丛、灌木和密林中,忽然从远而近传来一阵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像蛇群爬行,又似狼群匿影。 忽地,那一簇簇草丛、一丛丛灌木和那一树树荆棘密林从中分开,露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条条樱红的流苏从兜鍪上垂了下来覆盖在额上,恍若一只只间出来的恶鬼。 “报将军!”一名着黑衣的军候越过众人,靠近一赤甲的李肃,低声禀道,“此地距孙坚后寨不过两三里路,沿途暗哨和斥候也被我等尽数暗杀,请将军指示!” “唔!” 李肃看了看天上的月色,见那月牙已逐渐靠近中天,月色也越发皎洁明亮起来,点了点头跨出草丛,大手一扬,轻声喝道,“全军上马!点火冲营!” “诺!” 一排排声音向后传去,草丛、灌木和密林中的人马纷纷钻了出来,点燃手中的火把,跳上马背缰绳一勒,万余匹战马四蹄飞扬,像一条红色的长龙朝着大营席卷而去。 夜已深,马无声。 马蹄却有声,马蹄之下的大地也有声。数千骑士如滚滚铁流一般践踏着大地,发出轰轰的声响。 地面震动,尘土飞扬,三五里的路程在马蹄下一闪而过。李肃、李蒙二人远远的便瞧见原野上数百座帐篷分扇形排开,一层薄薄的鹿柴围在帐篷前面。 然而,在这场本来应该两军遥相辉映的演出中,西凉军马只是站在舞台上唱着独角戏。 大地的剧烈震动没有惊醒帐江东军,也没有惊动本该巡逻的士兵。江东军的大帐中甚至连来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有的只是三五名哨兵站在用树木搭起的简易的箭塔上,靠着箭塔,静如止水一动不动,睡着了一般。 看来经过昨一天的激战,再加上没有粮草的供应,孙坚麾下的江东儿郎早已累了,倦了,饿了,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放箭!” 李肃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大手重重的往下一挥,一队弓箭手纵马奔上前来,弯弓搭箭,利箭道道闪电般疾逝而过,向哨兵。 “噗噗噗!” 数道沉闷的声音响过,箭支入体透而出,仿佛利箭穿过稻草人那般容易,哨兵纷纷从箭塔上栽了下来,倒在地上。依旧没有惨叫,或许他们还在睡梦中 就已经去见了阎王。 李蒙和李肃本就西凉军中的骁将,戎马倥偬一生杀伐,见过的鲜血只怕已经可以灌满一座城池,哪里还会在意孙坚帐下几个小兵的生死? 二人狞笑一声已来到大寨门口,看着眼前这座寂寂无声的帐篷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连绵不绝的熊熊烈火,抱头鼠窜的江东士兵,以及那无数人头铸就的赫赫军功。一股血冲天而起,掌旗兵手中的旗帜轻轻落下,一声厉喝在众人头顶炸响。 “杀!” 百十名勇士齐齐一声怒喝,胯下的西凉大马高高跃起,狠狠的踏在营帐前的鹿柴上,鹿柴顿时化作一片废墟。 数千西凉铁骑如潮流般涌向营帐,手中的火把脱手而出,划过一道道弧线交织在半空,仿佛无数的流星,在天空留下短暂的璀璨的光芒,转瞬四散落下。 “轰!” 数千只火把落在白色的营帐之上,营帐再也不是寂寂无声,营帐开始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在营帐中亮起。猛地,无数颗星在原野上同时亮起,刮刮杂杂的声音凝聚成一声巨响,震耳聋,数百座营帐同时燃起,火光冲天。 “杀!” 火光中,又是雷鸣般的厮杀声从寨前遥遥传来,脚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动,李肃和李蒙放肆大笑,看来华雄和胡轸他们已从寨前杀了过来。 哼!孙坚?江东猛虎?马上就要变成釜底下的游鱼了! 李肃狠狠的将手一攥,口中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双眼茫然的看着已逐渐崩塌的营帐,烈火张着大嘴逐渐的吞噬着眼前的营帐,仿佛已经抽干了李肃全的力气。脸上的表陡然丰富起来,仿佛换了一张面孔,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李兄,我们中计了!” 李蒙同样也渐渐闭上了嘴巴,大火无边无际毒燎虐焰,三丈外都能感到火气袭人,更何况处营帐中的士兵?就算是烧死数千头熟睡的猪,至少也应该闻到烤猪的香味了吧! 可是没有,原野上除了大火,还是大火,没有看到一个江东士兵的影,甚至半个鬼也没有! 眼前明明熊熊烈火烟炎张天,李蒙的一颗心却掉到了冰窟中,那种冰冷仿佛已经浸入了骨髓一般!中计了! “撤!” 一声怒吼,李蒙已拔转马头就往来路奔去,李肃、西凉军马紧随其后,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翼拼命的向来路疾奔,仿佛上万只受伤的野兽一般,七慌八乱杂乱无章。 这才真真是其兴也忽其亡也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时间,数百上千名骑士纷纷纵马鹿柴,各不相让,齐齐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 “嗤!” 一支利箭夹杂在噼噼啪啪的燃烧声、西凉士兵的尖叫和亡命奔跑的马蹄声中尖啸而来,飞过前方黑暗的草丛,越过周遭凌乱的士兵和战马,一头扎在举着大纛的旗手脖颈之上。 一股鲜血如喷泉般喷而出,旗手僵硬的转过头去,或是想看看脖子上的利箭,又或是向看看自己究竟死在谁的手里。 可是,他已经看不见了,全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却,扶着大纛的右手渐渐松开。大纛应声而倒,绣着飞狼的火焰旗如巨石一般砸在地上,落地有声。 尘烟四起,军心大乱。 第131章 风雨虎牢关(五) 后汉长歌第131章 风雨虎牢关大纛落地仿佛是敌军进攻的旗号,李肃和李蒙心中一颤,还来不及整军,就听见前方道路尽头一声长啸,鼓声大振,号角长鸣。 清晰的鼓角声突兀的在林间响起,无数的喊杀声由远及近,数千只寒芒利箭齐发,杏花春雨般飞向道中人群,带起一蓬蓬飞溅的鲜血和凄厉的惨叫。 前一刻,西凉士兵还在向孙坚大营挥舞着手中的利箭,下一刻,他们就遭了报应。 道路两侧也同时响起如雷般的呐喊声,三五千披甲戴胄的士兵涌现在两旁,他们手中的火把盈盈灼烧,他们手中的兵戈和弓弩在火光中熠熠生寒,他们的眼神恍如原野上的恶狼。 “咚!” 又是一声雄浑的鼓声骤响,高遏行云。 火把再次骤然亮起,前方一箭之地,一彪人马静静的肃立在道路尽头,赤衣铁甲,旌旗飞扬。 梁县原野的夜很静,也很冷。 虽然身后的孙坚大营天炽地,噼里啪啦的声响遥遥传来;虽然身后的孙坚大营火光烛天,原野的半空已被染成血红色;虽然身边的西凉勇士兵戈早已紧握手中,金戈之音不绝于耳;虽然身边的西凉勇士胸中还有一腔热血正在沸腾。 但是,李蒙与李肃二人依旧感到寂静、冰凉。 前方的人马鞍鞯整齐,雄浑宏阔,一列列士兵昂然跨于马上,手中大戟寒光闪烁,身上甲胄银辉森寒。 当先一员大将,腰胯枣红战马,膀大腰圆相貌堂堂,颔下一缕胡须如根根铁戟,肩缚白色长袍无风自动,手中一杆九尺透甲枪,枪头一尺三寸,锋如钢针。 身侧一人,脸色白净眉清目秀仿佛一名文士,头戴烂银盔,身披金锁甲,手中一柄丈余开山斧,斧刃八寸粗细,寒芒逼人。 李蒙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出现在自己后方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出现在身后的,二人唯一知道的是,这支军队绝对不是那支在虎牢关下出现过的江东兵! 不是江东兵,那就意味着埋伏他们的就不仅仅是孙坚,他们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孙坚麾下,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关东联军的一方或者几方诸侯,甚至整个关东联军。 这支军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大山一般的感觉,沉稳厚重,岳峙渊。区区一千骑兵和两三千步兵,却有上万人的气势。 下一刻,这支军队突然动了! 为首的白袍将军手中的透甲枪一挥,所有人都动了。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道路两侧的士兵再次弯弓搭箭,不,不是利箭,这一次不再是利箭,而是戈矛!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拨还只是江南的杏花春雨,那么这一次一定是来自塞外的烽火狂沙。数千只戈矛仿佛大漠中骤起的风暴一般,卷起密密麻麻的砂石向西凉的勇士砸去,气势恢弘,排山倒海。 道路尽头的骑兵同样也动了,千余匹战马四蹄飞溅,踏碎草丛碾压灌木,如燎原的烈火一般眨眼而至。 他们的骑术或许还赶不上精锐的西凉骑士,可他们步调一致,整齐划一,他们手中的武器也不是普通的刀剑戈矛,而是大戟和斧头,整整五百只大戟,整整五百只斧头,他们每动一下,森寒之气就扑面而来。 李蒙和李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但他们却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们携必胜的气势而来,却中了孙坚的机谋无功而返,又在归来的路上遇到伏兵和无数的箭雨戈林,他们的士兵已有数百人阵亡,他们再不反抗,他们的万余士兵就将尽数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人头或亦会成为敌人进阶的战功! “杀!” 长剑一挥,麾下将士嗷叫一声冲出道路。 将对将,兵对兵,万余士兵仿佛不同戴天的仇人一般恶狠狠的扑向敌人按住敌人捉对厮杀,刀枪共剑戟齐 出,四肢与头颅同飞,一时间道路上血流漂橹,沸反盈天。 李蒙和李肃二人看着白袍将军和那文人肆意掠杀己方将士,己方将士在二人的杀戮下如摧枯拉朽一般倒在地上,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相视一眼,纵马而上,长剑狠狠的飞出,各劈翻一名已至身前的士兵迎向二人:“阁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冀州张、高览是也,奉国相令,特来请你等前往大营一叙!”二人嗤笑一声,透甲枪如蛟龙出海,开山斧似猛虎下山,两道银光闪过,长斧荡开李肃长剑,长枪正中李蒙剑锋。旋即,透甲枪、开山斧化作点点寒梅,将李蒙、李肃二人罩在其中。 但见: 寒冰飞雪各南北,落花流水忽西东,一条长枪宛如半空腾起一条长蛇,扎、刺、点、拨、圈、缠、挞、拦,无所不至其极;一柄大斧恰似山间纵奔的熊罴,劈、砍、剁、抹、刺、片、钩、挂,无一不尽其力。 处处梅花绽放银蛇吐信,端的是寒星点点银光,泼水不能入。 四人斗了约莫二三十回合,高览突然大喝一声,人已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在李肃马头上一踮,一斧飞出正中李肃头颅,将李肃劈于马下。 同时,张右手一抖一枪疾刺,恍若飞龙在天正中李蒙剑柄,李蒙只觉一股大力如泰山压顶般压来,虎口一震,长剑已“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还不下马更待何时!” 张一声长喝,长枪改刺为拍,一枪将李蒙拍下马来,身边侍卫早已奔上前将李蒙牢牢缚起,扔在马背上。 …… 李蒙被擒,李肃死于马下。华雄、胡轸二人同样陷入了孙坚的埋伏。或许是经常打猎的原因,或许是天生的敏锐,刚刚闯入大营,华雄二人就发现不对,急忙掉转马头挥军杀向虎牢关。 可惜没有跑出多远,听得一声鼓响,岔路口撞出一彪人马来,正是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仇人相见分为眼红,看着孙坚和程普四将按一字摆开将道路围了个严严实实,华雄、胡轸二人二话不说,拍马就上。 孙坚冷哼一声,留下韩当、祖茂二人冲杀西凉士兵,大手一招单骑迎向华雄,黄盖、程普二人则双双火并胡轸。 “姓华的,今日可还有那雄壮的虎牢关门救你吗?”孙坚嗤笑一声,抬手一隔古锭刀横空挡住华雄的长刀。 “就凭你一介江东病猫吗?”华雄捋了捋颔下长须,斜视了孙坚一眼收回长刀,又是一刀劈向孙坚,怒喝道,“孙文台,当日你虎牢关下逃得性命不思悔改,屡屡违抗天兵,今日华某要活劈了你,与我王方兄弟报仇!” 孙坚瞥眼瞧了一下,见韩当、祖茂二人已杀入西凉军中,宛如猛虎如羊群一般杀的西凉士兵哭爹喊娘屁股尿流,黄盖、程普二人截住胡轸,杀的胡轸手无招架之力,心下大定。 冷笑一声:“你这助纣为孽的匹夫,当日虎牢关让你走脱,今日你自动送上门来,有本事就与孙某再大战一百合,看看孙某的短刀锋利与否!” 华雄气得哇哇直叫,在西凉军中,除了吕布还有何人胆敢这样藐视于他?须发尽竖,一股怒火直冲斗牛,双腿紧夹缰绳一松,战马如虎长刀如风飞向孙坚。 两人再次拼杀在一起,刀劈刀砍,刀起刀落,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后人有诗为证: 西凉骁骑看华雄,猛虎文台镇江东。 长刀飞出明月起,古刃落时贯长虹。 刀似梅花舞天地,刃若冰雪封赤松。 猛虎孤狼搏山坳,文台华雄正缨锋。 两人边打边走,又斗了约莫七八十合,不觉间,二人俱是骨软筋酥,大汗淋漓。 孙坚朝瞥眼看了看,见战事已逐渐控制,猛然双手一振,一刀斜劈荡开飞来的长刀,拔马跳出战阵,说道:“华骁骑,今日你等既已为我所困奋战不得脱 ,何不下马早降!” “嘿嘿!”华雄明月刀倚立身旁,冷笑道,“孙文台,你江东猛虎一身是胆,华某亦素有耳闻,今日我等尚未决出高下,要战便战,何苦做那妇人之饶舌耳?” “哼!未决高下,文英1你自己看看!” 孙坚指了指不远处的道旁,映入二人眼帘的是西凉大将胡轸悄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而一万西凉军在韩当和祖茂指挥的两万江东儿郎的拼杀下,更是溃不成军抱头鼠窜,道路上残肢断剑比比皆是,莫要说万余,现在还能一战的西凉士兵恐怕也不过五六千人。 孙坚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董贼废少帝而挟天子,卧龙床而淫妃嫔,抢劫掠杀黎民报之以除匪,酷刑斩杀重臣呼之曰通匪,可谓是稔恶盈贯罪不容诛。 文英,孙某亦曾闻你祖上乃春秋华元华大夫。当年华大夫讨伐荡泽,拥立文公,消弭晋楚两国兵祸而定宋西门之盟,其功泽被两国世人敬仰。 作为他的后代,你一身武艺卓尔不凡,却不思报效于家国,反投身于谋国之贼为虎作伥,你就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不怕污了你华氏一脉的忠义和清名吗?” 华雄仰天长啸,须发俱张:“哈哈,孙文台,华某就已经败给你了吗?你凭什么给华某大谈忠义和华氏清名?华某出生关西,华氏一脉延续至今数百年早已没落。 然则,桓灵时期,太监弄权,阉竖揽财,我堂堂华氏一族族长只因小小一黄门诬告便至蒙冤而死,华氏一族数百人四分五裂血脉飘零。灭门之恨,破家之仇,恨不能亲手宰了刘氏后代,你还给我谈什么忠义清名?我呸! 董公提拔某于行伍之间,委重任以都督一职。华某既然做了不忠之人,又岂可再为不义之人?废话少说,这世上只有战死的华雄,没有投降的文英,来吧,让华某再试一试你手中的古锭刀!” 手中长刀一舞,二人再次战作一团。华雄情绪激动血脉喷张,手中的长刀仿佛大山一般,一刀重过一刀,一刀快过一刀。 孙坚皱了皱眉向远处的祖茂使了一个眼,祖茂默契于胸拍马便向华雄身后赶去。 眼见已成合围之势,陡然听得远处马铃急响,大地剧震。一彪人马从远处斜着杀了过来,神挡杀人,佛挡杀佛。 一杆黑狼旗迎风飘扬,鸱视狼顾。 残存的西凉士兵顿时如见到主心骨一般,顿时士气大振,个个如有神助,重新握紧了起手中的武器与江东儿郎再次战成一团,渐渐的冲出重围汇聚在那彪人马旗下。 旗下二人身着黑甲黑袍,手中长刀森寒,胯下战马长嘶,身后士兵押着一名将校,尘土满面,怒目圆睁,正是颍川太守李。 “李颍川!”孙坚看着李脸上道道鞭痕,顿时勃然大怒,拔刀弃了华雄纵马直奔徐荣,“恶贼,受死!” “孙文台,哪里去?” 华雄就待拔马直追,蓦地见两道银光在身前忽地一闪,两把短刀已至眼前,霜剑风刀。华雄脸上青筋直冒,双臂如虬枝,怒喝一声长刀高举如明月在天,猛的一挥正中双刀,顺势一削,“砰”的一声火光四溅。 祖茂只觉一股大力灌来虎口顿时鲜血如注,手中双刀拿捏不住怦然落地。华雄冷然一笑,复起一刀,流星赶月,战马长悲。明月刀仿佛一道长虹从天而降,祖茂胯下战马已被一刀劈为两段,马头高高飞起。 血落如雨,四处喷射。 注释: 1雄:历史中未曾出现华雄字,按三国魏刘劭《人物志英雄》:是故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取名文英二字。 第132章 风雨虎牢关(六) 后汉长歌第132章 风雨虎牢关“大荣!” 孙坚睚眦欲裂,一声急吼掉转马头奋力就是一刀。 一刀出手,银光寒芒,带起阵阵杀气。古锭刀如电光朝露般一闪而过挡在祖茂身前,“铮”的一声,金戈震耳,已挡住天上落下的明月。 刀锋所指,明月难升。 孙坚急忙纵马上前一把拉住祖茂,奋力一甩将祖茂贯上马背,恶狠狠的看了华雄一眼:“华骁骑既然执迷不悟定要与天下人为敌,异日疆场之上孙某必取尔首级!” 言讫,拔马后退七八丈远,韩当、黄盖、程普三人已率亲兵拥簇上来,孙坚心中略定,勒住马头遥遥的看着三人。 只见一人已纵马奔来,赫然正是那董卓麾下智将,前荥阳太守如今的虎牢关统帅,辽东襄平人氏徐荣徐南翼1。徐荣冷哼一声跨马上前与,华雄并肩站在一起,刀锋上一滴滴鲜血滴在草丛中。 徐荣见华雄兀自盯着卧在道路一旁的胡轸,拍了拍华雄,低声说道:“文英,走吧!大丈夫处世,自当手提三尺龙泉,斩妖孽,平天下,马革裹尸而已。文才将军浴血沙场求仁得仁,文英何必效仿小儿之态?” “南翼,华某知道慈不掌兵,但是我等就这样坐视文才和麾下将士陷入敌手不管吗?”华雄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徐荣,“先是王方,后是文才,难道我等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吗?” 徐荣苦笑一声,再次拍了拍华雄,掉转马头喝道:“王德玉大军逼近,胡文才生死未卜,李肃、李蒙两位将军只怕也凶多吉少。我们再不走更待何时? 我军已中关东联军埋伏,随我等出关的三万余勇士,残存不足一半。如今之计,唯有保存实力返回关上,静候董公援兵。届时,再看看是否可以用这颍川太守换回文才将军!” 孙坚两万江东儿郎刚刚经历过厮杀,虽然伤者众多军心也甚是疲惫,但仍然有近六七成的兵力,并非无一战之力。 华雄见孙坚等人已率亲兵又围了上来,祖茂更是换了一匹战马咬牙切齿的望着自己,悠然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转身跟上。 “滴!” 华雄刚刚转过身,只见前方两三里处一支鸣镝骤然腾空,一朵绚丽的莲花在夜空中绽放,光彩夺目。 “常山赵子龙在此,反贼还不下马投降!” “并州高伯循2在此,休教走了反贼徐荣!” 夜空下,只见两支人马按一字摆开,横戈跃马威风雄壮,密密麻麻一片。 …… 虎牢关,城门校尉关越坐在大帐中,听着关下巷子里传来的“梆梆梆”五下更声以及更夫老余头那标志性的“寅时五更,早睡早起”破喉咙,起身展了展胳膊舒活舒活筋骨,朝营帐门口侍卫问道:“大帅和华校尉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禀报校尉,还没有…”侍卫话未说话,就见一城门士兵一阵风的奔了过来直接闯进帅营,将自己的话给卷了回去,“报!大帅和华校尉等人已至城下,请校尉火速开门!” “走,迎接大帅去!”关越哈哈一笑,霍然起身,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咔咔直响,身后侍卫及城门士兵等一行人跟着关越直奔城头。 残月挂在天边,远山朦胧,密林和草丛黑压压一片。 一支长龙从黑暗中走出来,足足两万五千余人。队伍中有人放声歌唱着西羌的歌曲,也时不时有人跌下马去,队伍中尚有三五千人被士兵刀枪并举押送着。 显然,这些唱曲的士兵是因为他们又取得了胜利又获得了无数的战功,跌下马去的士兵也是受了伤或者过于疲惫,队伍中押送着的当然就是他们的死对头江东士兵。 看来,大帅他们回来了! 关越已经看到了他们,虽然领头那人在夜色下依然看不清晰脸庞,但是那身黑衣黑甲、那杆随风高扬的黑狼旗以及麾下的西凉大马和马上骑士的戎甲,自己又 怎会认错! 一颗心渐渐放松下来,看着他们只有一箭之地,关越大手一举,城门士兵手中弓弩直指城下,箭簇锋如利剑,夜色下散发着阵阵幽冷的寒光。 “城下何人?”身旁一名兵士高声音喝道。关越当然知道楼下就是徐荣所率的队伍,但也知道这些问话本来就是应有之意。 “特么的!老子是骁骑校尉华雄!关越匹夫,你再不开门,信不信老子将你和那姓赵的一起揍一顿!”一人手提一柄丈余长的武器,纵马窜至那黑衣黑甲身旁厉声喝道。 那人八尺有余,身形魁梧。 吼叫从关下传上来,夹杂在晨风中时断时续,若隐若现,疾呼之下声音都快变声了。不过关越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放下来,这华雄果然是一个匹夫,随时随地不讥讽赵岑几句心里就不舒坦。 沉思间,另一人已拔了一支箭射上关来,箭上赫然绑着一块物事,正是“华雄”口中那倒霉催的赵副将的腰牌,关越暗笑一声,朝身旁的士兵扬了扬手。 关门缓缓吊起,一队骑兵纵马而入,那华雄也紧随其后。不过“华雄”身旁的“徐荣”倒是停在了门口,和其余的几名将士站立一旁轻声细语,看着士兵徐徐而入。 站在城头举目远眺,远山依旧朦胧,残月依旧遥遥。 关越心里蓦地一突,五更不过寅时而已,徐帅他们约定的是子时发起攻击,如今也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要要歼灭孙坚的两万江东军,还要行进三二十里地,这可能吗?难道这是天降神助! 关越再次从箭跺口伸出头去,见下方的士兵已有两三百名进入关中,又看了看那“徐荣”,只见“徐荣”依旧隐藏在黑衣之中,远不如其身旁手捧大刀的黑衣大汉抢眼,远远看去恍若鹰击毛挚,彪悍至极。 不对! 华雄已经入关,徐荣身边哪里还有如此彪悍的护卫和将校? 关越一个激灵,厉声长啸:“关门,他们是关东联军!”声若夜枭,惊醒了夜的宁静,也惊醒了缓缓入城的关东联军。 “呜呜呜!” 激烈的战鼓和号角声猛地冲霄而起,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从头顶传下,万钧重的石门缓缓下降。吊索越来越紧,石门越来越近,那“徐荣”见关越一声道破,关门渐渐阖了下来,一声怒喝:“文远,速度抢关!” 听得主帅一声怒喝,先前那入得城来的两三百士兵立即分散两边,拔出手中的刀剑往关门两边的守关士兵劈头盖脸砍了过去。 两旁守城士兵早就惊呆了,他们不过是下来迎接主帅的,谁曾想变生肘腋,主帅也活生生的变成了一条凶猛的豺狼。 众人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抵抗,就被疯狂涌上来的关东联军一阵猛砍疾刺。转瞬间,守城士兵亦纷纷倒于兵戈剑林之下,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关门口顿时为之一空。 “华雄”却已纵马奔至关下,手中的“明月刀”左挑右刺,不过片刻功夫,短短的百十层阶梯上便堆满了守关士兵的尸体。 “贼将何人竟敢猖狂,且吃关某一枪!”一声厉喝,一柄长枪如毒蛇一般出现在“华雄”眼前。 “哼!我乃雁门张文远也,谁敢阻我,前来送死!” 张辽双眼微咪,武器飞出荡开枪锋,怒喝一声,若鹰击长空,手中武器猛地劈下,寒光闪闪,仿佛一轮明月忽起忽落,原来那“明月刀”并非明月刀,而是张辽的月牙戟。 一声惨叫,关越手中长枪中断,一道殷红的长线从头顶沿鼻尖直贯颔下。 虎牢关城门校尉关越死! 前方再无阻挡之人,张辽夹马疾驰飞马枪上关来,战马如猎豹一样在关上飞驰。 “砰砰砰”数声,几名正在放吊索的守关士兵顿时腾空而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掉下城头,鲜血从半空中飘洒而下,石门为之一顿,暂时缓了缓下降的速度。 马蹄滚 滚,雷声隆隆。成百上千的将士,如钢铁洪流一般涌入城门。 “文远,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响过,一员大将踏马飞上关来。 张辽头也不回一戟磕断一支飞来的利箭,长啸一声:“元让,你率兄弟们先将那些放冷箭的贼子除掉!” 来人正是曹操麾下大将夏侯夏侯元让。 “好!你放心,保管一支箭也到不了你身前!”夏侯勒马傲然长啸,手中寒铁枪宛若万朵梨花齐放,在空中舞得水泄不通,牢牢的将张辽和自己护在身后。 夏侯一声大笑,猛地听得张辽一声惊叫“腰引弩”,只见关门那一头闪出数百名士兵,个个身上跨着一支腰引弩,飞弩如雨利箭似蝗,带着阵阵的尖啸向二人飞来。 两声长嘶,战马悲鸣。 二人胯下战马已仿佛马蜂窝一般插满了十数利箭,鲜血如注。 特么的竟敢打老子的脸!夏侯老脸一红,勃然大怒跳下马来,挑起身前的守城士兵尸体往前方砸去,怒喝一声:“盾!” 原来,此时二人麾下将士又冲来百十人。 这百十人闻言急忙将盾牌树立在身前,百十座盾牌层层叠叠,刹那间便达成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只听见一阵激烈的撞击声,初时如琵琶拨弦,次时似雨打芭蕉,急时又若飞雨时鸣高屋,滴碎荷声千顷。 弩箭闪闪灼灼,盾牌重重叠叠,虽然偶尔仍有利箭从缝隙中射进来,不时带起一蓬血雨,但,他们终究护住了两位主将,而且离弓弩兵越来越近了。 蓦地,两侧弓弩兵身后一阵长喝,弓弩兵波浪般从中分开,百十名长枪兵飞奔上来。 长枪如海,利锋似林,道道寒光扑向山丘。山丘猛地从中间陡然炸开,百十座盾牌横着向四面飞去,仿佛百十艘战舰乘风破浪,割断潮头。破空声、惨叫声、惊呼声时起彼伏络绎不绝。 “杀!” 眼见弓弩兵阵型渐退,战机稍纵即逝,张辽二人一声怒吼,月牙戟、寒铁枪在地上一顶,二人已如大鹏展翅般飞入敌阵之中。 勾捺刺扫挑,扎点拨拦缠,十八般武艺尽数施展。月牙戟,戟如月,月牙起处如弯月;寒铁枪,铁枪寒,铁枪落时若霜寒。弯月银辉泻地,寒铁冰霜遍野。 二人如游龙般在敌阵中来回腾挪,纵横驰奔,只杀得长枪兵落花流水,弓弩兵哭天抢地。 “杀!” 弓弩兵还未重新组织起箭阵,又是一阵震天价的声音传来,身后杀声大作,王黎和曹操已各领千余人马冲敌阵中。 关越早已亡于张辽手中,守关士兵不过凭借一时勇气和昔日的战术稍作抵抗,如今两头遇袭,再也组织不起任何反抗,纷纷败下阵来,化作任人宰割的羔羊,留下一段段热血的悲歌。 月牙渐渐跌落在山边,天也渐渐亮了起来,虎牢关上的喊杀声和灯火渐渐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道曙光穿过城头的箭跺照在关内,只见到城关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千具尸体,断刃残剑斜插其上。 一面黑狼大纛缓缓倒下,一列列飞熊旗、狻猊旗、朱雀旗、玄武旗高插城头迎风舒卷。 “砰!” 一朵莲花绽腾空而起,点点星光四散而落,仿佛无数的流星在天空中掠一道道美丽的光影,辉煌而绚丽。 注释: 1荣,正史中未见徐荣字,按《仪礼士冠礼》:直于东荣。注:“屋翼也。”又《尔雅》:南方有比翼鸟焉。故取字:南翼。 2高顺字:历史中未曾出现高顺的字。按东汉刘熙《释名》注:顺者,循也。故取字伯循。 第133章 谏言 后汉长歌第133章 谏言虎牢关左侧黄河九曲波涛奔涌,右侧青山绵延巍峨耸峙,关内却是一片深壑幽谷,一马平川。 往日里,谷中商队车马往来,行人熙熙攘攘。此时,谷中早已不见了往日商队的踪迹,只有上万顶白色的帐篷坐落在谷中,宛如一朵朵美丽的白莲花星罗密布。 深谷中军大帐,袁绍一身戎衣高高坐在帅椅上,望着帐中各方诸侯踌躇满志。 虎牢关天下雄关,乃是雒阳通往外界的重要门户和关隘,董卓派五万精兵镇守虎牢,麾下的大将徐荣、华雄也算得上是文韬武略名震一方的一流将领了。可惜,只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孙坚、王黎和曹操便在自己的带领下攻下虎牢,三十万执戈控弦之士坐望雒阳。 想到这里,袁绍就觉得自命不凡,董卓小儿当初将自己逐出京城,害得自己一路风尘仆仆逃往渤海,忙忙如丧家之犬,可曾想过有今日? 哼!本帅今日就先折断你几根臂膀,看看你这狗贼还有何面目与本帅争锋! 袁绍一拍案桌豁然站起,朝着门口一声怒喝:“将西凉贼将给本帅带上堂来!” 一阵哗哗的铁甲在帐中响起,数名士兵押着徐荣、华雄、赵岑和李蒙四将走上帐来。徐荣一身黑甲,双手被绳索牢牢的负在身后,走在第一位,华雄、赵岑和李蒙紧随其后。 “跪下!”两个士兵见徐荣一干人等横眉冷对,在帐下傲视着袁绍,顿时手脚并用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你这狗贼今日也是我军阶下之囚,还以为你是虎牢关统军大帅吗?” 袁绍冷眼旁观,见四人被几名士兵打得鼻青眼肿,头发也散在一边,不由大生快意。 陡然听得帐中一声长喝,“够了!徐荣等人虽然为人不明,不识大义,但行军用计、排兵布阵以及沙场杀伐,不失为一方良将。此等英雄之辈岂容你等小人糟践!”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清河国相王黎王德玉。 袁绍扫了扫王黎及其身后的赵云、张辽等人一眼,按捺住内心的不爽,朝那几名士兵摆了摆手,厉斥一声,缓步踱到帐中朝徐荣及华雄等人说道: “南翼,文英,袁某昔日在京都之时便已闻你等大名。想那董卓弄国弑主,残忍不仁,可谓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不到不能再坏。如今你等兵败虎牢,丢掉了这座雒阳重要的门户,董贼对你等必然恨之入骨,你们何不早降,与我等共聚大义?” “哈哈!” 华雄和徐荣扬声长笑,徐荣背负着双手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扫视着袁绍,脸上青筋直冒,一绺头发垂到鼻尖:“袁本初,亏得徐某还当你为真英雄,不想竟也暗藏机心行小人行径,你说董公弄权谋主徐某并不反对,但你何曾知道董公对我等恨之入骨?” 袁绍踱步到徐荣身前,看着徐荣摇了摇头,说道:“董仲颖睚眦必报天下共知,昔日皇甫大帅挥师关中,董仲颖为其副将,皇甫大帅料敌先机屡战屡胜,董仲颖便怀恨在心,若非皇甫坚寿及尚书令等人,只怕皇甫大帅坟头都已长草了。 如今, 你等丢失虎牢雄关,将整个雒阳送到我关东联军嘴边,五万西凉将士也尽亡于我等之手,以董仲颖之风格,恨不得寝你皮食你肉,难道南翼不以为然乎?” 徐荣蔑视地瞥了袁绍一眼,挺胸抬头慨然长喝:“既然选择征伐沙场,我等军人早已生死度外。袁本初,你又何必学那长舌之妇饶舌耳?就凭你这样的统帅,那也是未曾在战场上遇见徐某罢了,否则早晚让你身死!我等死则死耳,大丈夫何惧之有!” 袁绍气得面红脖子粗,咬牙切齿的看着徐荣,恶狠狠的说道:“既然你等想要做英雄,那袁某今日就成全你!左右,将徐荣等人押下去枭首示众!” “不可!”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只见王黎、曹操、孙坚、李、丁原及公孙瓒数人在案桌后抱拳站起。 袁绍眉眼一挑,这王德玉身边不知不觉就已经聚集了如此多的诸侯,心下暗自忌讳,扫了众人一眼,淡然的看着王黎道:“德玉,虎牢关一役虽然全奈你用计方能轻易而下,但徐荣等人既然执迷不悟不愿投降我等,难道还要我等养着吗?还是说德玉是觉得本帅要斩杀几个贼将也不能?” 原来,此次虎牢关一役能取得大胜正是源于王黎用兵。 王黎知道在历史中孙坚曾在梁东为徐荣所败,江东男儿伤亡惨重,也知道徐荣知晓孙坚军心大乱定会前来劫营。 因此,与曹操、夏侯渊以及麾下田丰、沮授、戏忠以及张辽诸将商议后,分兵伏于梁东和虎牢关下,趁势剿灭徐荣麾下生力军,并用赵岑的腰牌以瞒天过海之计和曹操兵下虎牢。 此役,王黎不但一举救下孙坚的江东军主力,甚至也救下了被徐荣生擒的颍川太守李。董卓派遣至虎牢关的西凉大将,除李肃战死沙场外,徐荣、华雄等人悉数被擒,可谓是战功卓著。 王黎瞥了袁绍一眼,这袁绍果然如历史中那般外宽内忌,这才刚刚打下虎牢就开始嫉妒甚至忌惮自己了,想给自己扣上一个以下犯上的大帽子? 不过王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懂我的,无需解释;不懂我的,何必解释。我又不是你大爷,还要惯着你!王黎伸出手指摇了摇,淡淡的说道:“本初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并非将他们养着,而是要把他们放掉!” 牛掰盟主斥八方,狗血诗人惊四座! 一语既出,整个大帐一片安静。在座的诸侯都眼睁睁的看着堂中的王黎,心里不由的冒出这句话来。 当然,在他们心目中掌控关东联军三十万控弦之士的盟主确实牛掰,清河国相却不是什么诗人。只是王黎的那句话,说的那么的平淡又是那么的狗血,仿佛如诗一般梦幻的让他们不懂其中意境。 “放掉?王德玉,你疯了吗?”袁绍勃然色变大手猛地一拍,案桌在他的蹂躏下咯吱咯吱的响几乎都快散架了。 众诸侯也齐齐掉头过来看着王黎,就连曹操、孙坚、李、丁原及公孙瓒等人也面露不解之色。 济北相鲍信更是猛地拍案而起,指着 王黎怒喝道:“王德玉,你可知道董贼杀良冒功之时,徐荣、华雄等人就是他手中的长剑?你又可知道徐荣、华雄等人助纣为孽,在京都造下无边的杀孽? 王德玉,鲍某敬你作战勇猛,又曾京都营救少帝有功于社稷。甚至我们现在坐的虎牢关也是你打下来的。但你切莫得寸进尺,不要以为有了些许军功和名望,就可以肆意妄为纵虎归山!” 王黎朝帐中的士兵摆了摆手,见徐荣等人已被带出,这才施施然走上前来朝鲍信拱了拱手道:“鲍将军,王某起身行伍,也曾执掌中军数年,虽非穷凶极恶嗜杀成性之人,却也绝非宋襄公那种好名无实假仁假义之徒。 徐荣、华雄等人率兽食人为虎作伥自取死道,王某自然知晓,也并不否认。但令弟虽因华雄而亡,究根结底却是因其不遵将令擅自进兵所致。 鲍将军,死者已矣,生者如斯。王某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令弟既已亡故,我等是否更应当为生者考虑?” “王德玉,你什么意思?”鲍信怒发冲冠,双手一按从座椅上霍然起身,指着王黎喝道,“你是在说鲍某贪功冒进假公济私吗!” “难道不是吗?”鲍信刚刚说完就惹怒了身旁一员大将,孙坚手按腰刀,喝道,“鲍允诚,王国相之言有何不妥?王相国说错了吗?令弟难道不是你派到虎牢关下抢功的吗?” “你!” “鲍将军稍安勿躁,且容王某把话先说完,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再请将军指点!”王黎摇了摇头,劝慰了孙坚两句,朝鲍信致了致歉转向袁绍说道,“本初,你我出生世家,家中的亲人和门生一大把,而今你我朝中都还有袁太傅和尚书令等人。 虎牢起兵之初,袁太傅、尚书令及族中亲人皆因你我之故为董贼所获下狱,于公于私,你我皆不能视而不见。现在,徐荣、华雄等西凉骁将尽在我等手中,依我之意,何不干脆将这一干人等换回你我叔父?” “兄长,王大人所言甚是,还请兄长务必救回阿翁!”话刚落,袁术身后就跳出一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声泪俱下。 袁胤匍匐,诸侯侧目。曹操缓步走上前来,扶起袁胤朝袁绍施了一礼:“本初,操也赞同德玉所言。于公,袁太傅、尚书令名望海内国之干臣,徐荣、华雄却不过粗率莽夫,手下败将之流。于私,袁太傅、尚书令乃是你和德玉之叔父,我等兴兵伐贼却不该祸及家人,否则我等兴兵有何意义? 当年陈太傅闲处一室,薛勤曾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操也有言:一室之不治,何家国天下为?本初你贵为盟主因公忘私此乃大义。但我等又岂能置太傅和尚书令而不顾? 更何况,徐荣、华雄等人挥兵坐镇虎牢而为我等所下,五万精兵伤亡殆尽,董贼必深狠之。今若以徐荣等必死之人人换回太傅、尚书令有用之身,与我等岂非更为有利?” 袁绍愣愣的看着曹操,那几句话如山寺中的晨钟暮鼓般回响在脑中。 第134章 议三关 后汉长歌第134章 议三关于我等岂非更为有利? 袁绍怔怔的看着曹操,与“我等”是否有利倒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但是如果能够救下叔父和尚书令,于“我”确实非常有利。 一则,关东联军因王黎一言而群情汹汹,逐渐分成两派。如果强行压下,只怕关东联军瞬时间就会崩分离析,毕竟明面上王黎一派不但有李、丁原、孙坚,还有曹操和公孙瓒等人。看去上似乎更加的有威望,有武力,也更加的桀骜不驯。 自己若是顺势答应下来,暂时压制和收买鲍信、张超等一众反对派,相信自己以后在关东联军中的威望依旧不会有分毫降低,仍然可以一诺九鼎。 再则,若是将来打下雒阳救下当今陛下,按功封赏之时,以自己下虎牢、取雒都的赫赫战功,以及救下当朝太傅及尚书令的声名,想必届时定能更加的威加海内,名望一时无两。 “若非孟德和德玉之言,绍几乎误了大事也,绍谨代表两位叔父向二位感谢活命之恩!”想到这,袁绍起身朝曹操和王黎施了一礼又转向鲍信道。 “允诚,正如德玉所言:死者已矣生者如斯。袁某知道你一向忠贞为国,此事就暂且委屈你了。令弟之仇我等来日再报,另外令弟因公殉国,自当按照朝廷礼节厚葬,还请允诚亲自为令弟操办一番!” 瞧瞧这话说的,既捧了曹操安抚了鲍信,还将鲍信仇恨的目光牢牢的拴在王黎身上,“死者已矣”,鲍忠死的不能再死了,还需要你翻来翻去的说吗? 王黎撇了撇嘴,却也毫不在意,听那袁绍继续说道:“既然我等已经确定日后的战略,那依德玉和孟德之计,如今又该做何处理?” 曹操正欲上前,孙坚已经抢上前去,身后程普、韩当等四将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袁盟主,营救太傅、尚书令之事暂且先不说。孙某倒是有一件事情必须先请盟主决断!” “文台,你有何事尽管说来!”特么的今天怎么这么多的事?这感觉就像是在青楼夜会某个小妞正欲提枪上马之时,突然听到雒阳城令在门外高喝查房一般,袁绍压抑住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问道。 孙坚拍了拍手中的宝刀,朝袁术厉声喝道:“董卓国贼也,与孙某本无仇隙。孙某愤而兴兵,亲冒矢石,一则为国家讨贼,二则为将军家门之私。但将军听信谗言,不与粮草,致我数万江东儿郎差点命丧梁东,若非德玉用计,孙某恐怕也生死未知,将军心何安也?” 公孙瓒亦出言谏道:“为将之人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国有常刑,而军有纪律,所以大军所至方能无不披靡。孙文台虎牢关下营救济北兵士,不可不赏;袁公路听信谗言不与粮草于江东将士,致使江东军心大乱,也不可不罚!” 袁绍朝袁术撇了撇嘴,袁术抬头望了王黎一眼,这驴日的,王德玉怎么就偏偏知道徐荣之计了呢,还好,袁某知道徐荣大败之时已经交待过袁胤另找了一个替死鬼,否则岂不屈死了自家的兄弟! 心下暗自腹诽,脸上却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袁术起身朝孙坚鞠了一躬,神情语气诚惶诚恐:“袁某岂有害将军之心,不过是一时听了麾下谗言,致使江东男儿血染沙场。袁某 愿以白银两千两作为江东军战死男儿的抚恤之资,以安将军麾下将士之心。” 说罢,袁术一声令下,自有麾下将那替死鬼推出斩首,又呈了数盘银锭颤巍巍的走到孙坚身前:“术并非针对将军,只是一时不明误中奸计,还请将军见谅!” 看着明晃晃的白银和那张谄笑的面孔,孙坚恨不得立时将那袁术暴揍一顿,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收下袁术的赔礼,朝四将挥了挥手退到案桌后坐下。 袁术站在大帐中,手中捧着白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袁绍已大手一挥让袁术坐下,又让军中文记录下孙坚、王黎以及张辽、夏侯等人的功绩,这才站了起来朝诸侯问道。 “既然罪魁祸首已死,孙将军又大人不记小人过,公路一事暂时作罢。倒是营救太傅和尚书令之事迫在眉睫,孟德,德玉,伯圭你等可有何良策?” 小人?你们特么的全家才是小人!袁术朝袁绍白眼一翻。 王黎却叹了一口气:利之一字害死人哪。袁术、袁绍一门富贵,四世三公之后,却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袁术嫉贤妒能,一门心思只想争一个盟主的虚名。 袁绍却是能聚人而不能用人,好名无断。在座诸侯皆因袁绍名望而推之为盟主,可袁绍贵为一盟之主,对袁术私自扣押军粮之事,却只是不痛不痒的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谋士,便以为孙坚从此心无芥蒂,转而开始想着如何提升自己名望了! 这样的人焉能不败? 王黎摇了摇头,曹操也走上帐前,向袁绍说道:“本初,此事关系重大,操不敢揣测德玉之意,此事即为德玉所提,此中详情是否还请德玉为大家逐一细说。” “唔!孟德之言甚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德玉,你意下何如?”袁绍捋了捋须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戏忠已起身踱步来到大帐前面,接过侍卫手中的小木棍指着地图解释道:“雒阳地处中原,环卫四塞,雄关林立。灵帝中平元年,因黄巾张角造反,灵帝置汉关,伊阙、广成、大谷、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拱卫京都。 其中,汉关东指洛都,西望长安,南临涧河,北依邙山,为雒阳通向西方的要塞;伊阙关和大谷关雄峙南龙门山和香山的阙口,为京都南面的重要关隘,是雒阳南下,荆襄北上的必经之道。广成关两山夹一川,乃汝颖一带北上京雒的重要关隘;辕关地处偃师和阳城交界,坐望嵩高山,为雒阳通往许、陈的捷径要冲。 而旋门关则置于荥阳汜水一带,班昭在《东征赋》中曾言:望河雒之交流,看成皋之旋门。雒阳向东过此,再无扼塞可以据守;孟津关与小平津,均位于雒阳以北,黄河之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雒阳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地。 我等挥兵自东而来,伊阙、广成等关于雒阳之西南,雒阳东北面仅余旋门、孟津和小平津三关。因此,我关东联军当分兵三路,一路取道旋门关,一路兵下孟津关,最后一路则挥师小平津,三路合围雒阳。” “先生言之有理,但我等既然兵分三路,那依你之见,我们又应该在何地置换太傅和尚书令呢?” “孟津关!” “孟津关?” “正是!”戏忠傲然一笑点头说道,“雒阳东北三关之中,旋门关最远,小平津最险,孟津关最固。我军兵分三路剑指雒阳,董贼胆颤心惊惴惴不安,唯恐我军趁势而下,是故必然引兵京都外。 旋门关在三关中离京最远,也最没有安全感,董贼必不敢亲至。小平津地势险要,却离雒阳最近。孟津关地势不及小平津,却又甚于旋门关,而且位置也在二者之中,城关坚固,易守难攻。因而,董贼心目中最好的置换地点就是孟津关!” 袁绍颔了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既然先生也认为董贼最觉得可靠之地是孟津关,那我等为何还要选择在孟津关呢?” “孟津关城关坚固,固然为董贼心中理想之地,却又未尝不是我等的理想之地。孟津关水流平缓,河岸较宽,不但易于排兵布阵,同样也能把此处当做我军的磨刀石,我等何乐而不为呢!” “那先生为何认为董贼一定会答应我等的要求呢?” 戏忠哂笑一声,接着说道:“太傅之于盟主,尚书令之于我家主公,无非亲情、名望和大义而。而董贼乃是一介枭雄,恰巧对这三者不感兴趣,心中更在意的是手中的权力和野心。徐荣、华雄以及李蒙诸人于董贼而言,则如鲠在喉,吞下难受,不吞更难受。 一则需要安抚麾下众将,不得不吞。再则徐荣等人败北,又从我军中毫发无伤的回去,董贼心中暗恨,同样也会疑虑重重。因此,忠不但以为董贼会置换徐荣,而且忠敢肯定董贼换回徐荣之后,必然会令徐荣等人镇守三关将功赎罪!” 戏忠在“将功赎罪”几个字上重重的咬了咬,众人一阵大笑,只怕这将功赎罪是假,忌惮猜忌才是真吧! 袁绍亦是大笑,心中豪气勃发,肾上腺素剧增,走到案前一刀劈在案桌上喝道:“我命令!” 众诸侯齐齐抱拳起身。 “令:颍川太守李所部,领两万士兵坐镇虎牢,看押俘虏解运粮草,不得有误!” “诺!” “令:以南阳太守袁术为首,并河内太守王匡所部、豫州刺史孔所部、山阳太守袁遗所部、冀州刺史韩馥所部以及东郡太守乔瑁所部为东路大军,率军九万,径取旋门关,不得有误!” “诺!” “令:以长沙太守乌程侯孙坚为首,并兖州刺史刘岱所部、并州刺史丁原所部、济北相鲍信所部、上党太守张杨所部以及广陵太守张超所部为西路大军,率军十万,径取小平津,不得有误!” “诺!” “令:清河相王黎所部、陈留郡曹操所部、北平太守公孙瓒所部以及陈留太守张邈所部随本帅挥兵十万,径取孟津关,不得有误!” “诺!” …… 旌旗动,鼓角鸣。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纵马驰骋,仿佛三条刚从地狱归来的长龙带着满腔的仇恨和血腥直扑雒阳。 高举的刀剑带着阵阵寒意意,冷厉,肃杀。 第135章 换俘 黄河,中国的母亲河,源于青藏高原巴彦卡拉山脉的扎曲、卡曲以及星宿海的约古宗列曲。自西向东,横穿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及山东等九个省市自治区。 经鄂尔多斯、宁夏及河入陕,黄河一改往的宁静和雍容,飞流直下奔腾不息,仿佛一支擎天的巨剑将黄土高原一分为二,晋、陕两省以河为界,左山西而右陕西。 至孟津渡,黄河水流骤降,河道渐宽阔。孟津关,就雄跨于孟津渡口之上,北濒黄河南依邙岭,以北邙山作托,以黄河水作卫,以关制河以河卫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距孟津渡五七里,有一处会盟台遗址,相传正是昔周武王伐纣时与八百诸侯会盟之地。 大汉朝献帝御下的相国董卓就在此地。不过,堂堂的大汉国相显然无心欣赏孟津渡的浩瀚烟波,也无心凭吊周武王的昔风采,他此时正盯着帐下的谋士毒蛇贾诩,眼睛中已快喷出火来。 虎牢关数而下,五万西凉精锐伤亡殆尽,麾下大将也尽擒于敌手。为了将关东联军拒之门外,他派出了他的精锐之师,派出了他初建西凉军班底时的重要将领。 徐荣、华雄以及李蒙等人,哪一个不是他倚重的心腹将校?哪一个又不是征伐沙场的老手?可是以这样的阵容,在虎牢关下竟然一战而殁,众将也被关东联军如瓮中捉鳖一般,一捉一个准。 现在,关东联军居然要他拿袁隗以及王去交换那帮蠢货,交换人质?这是他从军数十年来重围遇过的形,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屎可忍尿不可忍,那帮蠢货怎么就不去死呢! 董卓喘着粗气,一双铜铃般的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诩:“贾文和,你当初要本相留着袁隗、王等人的狗命,是否就是考虑到徐荣他们一旦兵败就以袁、王的狗命为质?” 贾诩苦笑一声:“主公,诩一介酸腐,虽略有小才,却也不是神机妙算事事都能算尽。当初,诩不过是考虑到袁、王二人的名望,如果以莫须有的罪名宰杀了此二人有损主公的名望,不利于主公招揽天下有志之士,又怎么会知道今之事呢!” “那你说说,如今董某当下应该怎么办?”董卓盯了半晌,确定贾诩并无欺骗之意,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 贾诩知道刚才如果一个不小心被董卓看破其中玄机,今自己只怕是难以走出这座大营,见董卓已被自己搪塞过去,暗自松了一口气:“主公,虽说我军还控制着雒阳,军中善战骁勇之士甚多,但如今我等已成骑虎之势,恐怕也只能答应袁绍的要求,与关东联军交换人质了。” “为何?” “但凡一军,兵卒为基,将校为重。昔耿恭困守金蒲,章帝七千援军远赴西域,十三将士归玉门,故玉门关依然拔;李少卿浚稽山被围,武帝未能及时营救,而致李广利挥军八万惨败匈奴,李少卿终投匈奴。 徐南翼、华文英俱乃主公麾下众将,因一败虎牢落入敌手,如果我等不施营救,军中将校如何看待主公?军中将校又敢卖力向前,拼死效力?主公可有敢保证徐南翼、华文英不会是另一个李少卿?” 李少卿就是李陵,西汉名将飞将军李广长孙。善骑, 士卒,颇得军中敬。汉武帝天汉二年,率军出征匈奴,率五千步兵与八万匈奴战于浚稽山,箭矢用尽,而李广利等人救援不力,五千士卒战至三五百人,遂投降匈奴。 董卓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扼腕叹息:“骑虎之势,必不得下也!特么的,他们这是拿住了本相的命门啊!老子总不能让徐荣和华雄成为第二个李陵吧?” 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董卓此言不差,王黎这一拳果然正中了他的命门! 试想,如果董卓不打算置换徐荣、华雄诸将士,董卓麾下将士必然军心向背,再无殊死效力之人。战场冲杀刀剑无眼,谁不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步了徐荣的后尘,谁又不担心自己一朝陷敌手董卓会不会出手营救? 可是,如果将徐荣、华雄换回营中,董卓又将如何安置他们呢?闲置还是重用?闲置吧,那猜忌之心过于明显。重用吧?面对曾经生擒他们的关东联军,董卓又怎么放心让他们镇守孟津、雒阳等要塞之地呢? 难道董卓就不担心徐荣他们已与关东联军达成某种协议?就算董卓放心使用,使其镇守三关,可他们是否还有雄心胆气面对王黎、袁绍,甚至与之再战? 贾诩暗自叹了口气,仅从换俘一事看来,这王黎果然不愧是我凉州伯敬先生敬服之人,随随便便顺手一击,就如神仙放一般不同凡响,将西凉军的喉咙拿捏的紧紧的,牢牢的占据着主动,稳赚不亏。 …… 风萧萧,洛水寒。 黄河滩头凉风肆掠,孟津关下黄水漫天,一座浮桥蜿蜒连接这两岸。西凉军、关东联军对战的双方数十万大军兵分南北,依水下寨壁垒分明。 虽然仅仅只是交换俘虏,但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已令黄河上方的黑鹳、大雁、醍醐、白琵鹭等水鸟噤若寒蝉,悄悄的溜到荷叶、水草中藏了起来。 伴随着滚滚的黄河水声,一声鼓角声在南岸骤然响起,雄浑恢廓,自远而近。 袁绍一袭戎装,腰按宝剑脚跨白马,缓缓踱出战阵驻马桥下,遥遥望着关下浩浩dang)dang)的西凉大军,拱了拱手,高声喝道:“董仲颖何在?且出来答话!” “哼!我道是谁?原来却是当被我逐出京城,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袁家小儿啊?”董卓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飞出阵营,在离袁绍一箭之地停下长啸一声,睥睨着关东大阵。 西凉阵营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各种讥笑、嘲讽如长翅膀的鸟儿一般落入关东联军耳中,关东联军为之一暗。 袁绍勒马驻足,遥遥指着董卓笑道:“董仲颖,你虽篡谋汉室嗜杀黎庶,无恶不作,袁某也敬你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怎么?你现在也想学一学连横合纵的和张仪苏秦,做一个摇唇鼓舌之徒? 袁某昔确实为你所困逃往渤海,可那又怎样?昔我大汉高祖皇帝也曾因西楚霸王兵锋森然而逃亡天下,但,最终还不是我高祖皇帝力挽狂澜定鼎天下,而楚霸王徒落个自刎乌江的下场!” “哈哈!袁绍小儿,你竟然敢把自己比作高祖皇帝,难道你就不怕你叔父一会抽你两大巴子耳光吗?”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基友。虽然这本来就是袁绍 心中所想,但这话说出来就有点诛心了,关东联军一时哑然。 袁绍却毫不在意,砸了砸嘴,仿佛替董卓失望一般叹了叹气说道:“昔高祖皇帝斩白蛇度陈仓,灭暴秦除霸楚,威震天下。他老人家的风采,我大汉子民无不神往,袁某也只不过只是我高祖皇帝的一个拥趸罢了。 倒是你董仲颖,袁某看你倒确实和那西楚霸王一般。一样的刚愎自用,一样的狐疑猜忌,一样的骄傲自大。” 袁绍顿了顿,tian)了tian)嘴唇,将腮帮子顾得青蛙一样鼓,舌绽雷,大吼一声将最后的一句话远远的送出,仿佛炮弹一般砸在孟津关前。 “今你们也将是同样的下场!除了自刎,你还能作甚!” 西凉军一片宁静,关东联军擂鼓骤响,三十万将士齐声呐喊,宛如炸雷一般将黄河滔滔不绝的流水声彻底淹没,直入云霄,响彻黄河两岸。 董卓气得吹鼻子瞪眼睛,指着袁绍破口大骂:“袁本初,你这个认他人做爹的小儿,董某今不取你项上人头誓不罢兵!” 认他人做爹,自然说的是袁绍过继给袁逢一事了。 切,老子认个爹怎么了?老子骄傲了吗!不罢兵?不罢兵好啊,正好可以给老子送军功! 袁绍嘴角扬起淡淡的嘲讽,嗤笑一声正回应,关东联军中早飞出一骑,长七尺有余,细眼长髯顾盼生辉,跨马直奔至袁绍旁低言一句,复抬头朝董卓喝道,“本初,堂堂七尺大丈夫,何必学那董贼山野村妇饶舌耳。董贼,曹某来问你,袁太傅与尚书令可曾带到?” 董卓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数百名士兵将袁隗一干人等推到阵前,男女老少百十人尽皆背手后,上用绳索牢牢的缚着。为首二人面黄肌瘦满头银发,眉角间也是一片憔悴,但气色风度依旧飘逸。 袁绍同样一挥手,徐荣、华雄四将和百十名士兵亦推了上前。 董卓看着对面的徐荣等人,又见袁、王二人气度不改,气就不打一处出,冷哼一声:“袁本初,董某虎牢关下五万精兵,如何今只有百十名士兵在此?” “董仲颖,你也曾执掌军中带兵纵横西凉,竟然如此愚昧,实在可惜!”袁绍长啸一声,讥诮的看着董卓喝道,“当兵吃皇粮天经地义之事耳,你帐下勇士不愿再吃你西凉的面食而改吃关东粳米,你能怎么样? 咬袁某一口啊?好吧,就算袁某大发慈悲尽数遣返与你,你可敢剖心析胆再次召回你帐下?” 话中真真假假,不可细辩。当兵吃皇粮天经地义,对于下层士兵而言,无所谓忠诚与否,无非换一个大方的老板而已。 当然,按照董卓疑神疑鬼睚眦必报的格,这些人纵然回到其帐下,恐怕也不能再度启用,甚至部分人还会被董卓冠以通敌之罪而悄然宰杀,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这些都是废话,当初虎牢关下五万西凉精兵,除战死城下的一万五六精锐外,其余早已被众诸侯瓜分帐下,如今全部尚在虎牢关由李代管,哪里还有多的士兵还于董卓? 董卓面色数变衣袖一甩,一声怒喝震越两岸。 “废话少说,立即换人!” 第136章 赵子龙单挑吕奉先 后汉长歌第136章 赵子龙单挑吕奉先“咚咚咚!” 双方鼓声大作,虽然还未开始厮杀,但是换俘一事已仿佛敲响了西凉军与关东联军对决的序幕。 见叔父和王允二人安然无恙,袁绍点了点头一声厉喝,徐荣、华雄、李蒙、赵岑及百十名西凉士兵悉数被带至身后。 彩旗落下,双方战鼓齐停,两方阵前都树立起一面大纛。一百五六十米的桥长,却成为了短跑比赛的路径,袁隗、王允、徐荣、华雄等人各自带着麾下士兵、家仆各自向对面奔跑而去,而对面的大纛就是短跑的终点。 如果说这座浮桥就是袁隗他们的赛道,那么桥中间就一定是赛点,谁先跑到赛点无疑谁更安全。 眼见徐荣等人已过了赛点,而袁隗及王允等几个老朽仍在拼命的向桥中间跑去。 董卓使了一个眼色,阵中蓦地一声呐喊,西凉军如波浪一般哗的分开,一条九尺大汉从阵中跃了出来,头顶束金冠肩披百花袍,唐猊铠甲、狮蛮宝带各披戴身前,胯下一匹追风赤兔宝马,手中一杆森然方天画戟,赫然正是三姓家奴吕布吕奉先。 得到董卓的示意,吕布纵马飞奔而出,将至阵前,手中画戟在马鞍上一插,顺手取过背上的银月弓,长喝一声,一支利箭带着凛然的破空声直从西凉阵前直逼袁隗身后。 “哼!无耻鼠辈!” 关东联军阵中喊声如雷,王黎胯下绝影四蹄如雪,踏岸如云,片刻间已飘至阵前,双臂尽舒,一声怒吼,九牛二虎之力灌注手臂猛地喷薄而出,落雕弓张如满月,倏地一放,弦上的利箭已向桥中迎去。 两支箭仿佛两道流星,不,应该说一道流星和一道闪电一起越过漫长的浮桥在袁隗的脑后相遇,再相撞,“叮!”的一声,激起无数的星星点点溅落在桥上。 以箭御箭! 这是王黎的成名绝技,以箭御箭之术! 不管是西凉军还是关东联军,早就曾听闻过昔日王黎与纪灵对决是的以箭御箭之术,但是除了赵云等人外,没有人任何人相信那是真的。 这数百上千年以来,中原大地也就出了两个用箭的猛人,李广和养由基,又有谁能相信王黎真的能和这两人比肩呢! 但是,眼下这一幕真的出现了,出现在两军对阵之中,出现在桥头之上。 众军睁着眼傻呆呆的看着王黎手中的那只箭,只见那箭电闪而出后发先至,正好于袁隗身后三尺处正中吕布箭矢,银光溅射,两只长箭落花般飘然于地。 “轰!” 西凉骑兵噤若寒蝉,关东联军嘶吼震天。 王黎早已跨马阵前,长弓高高举过头顶,怒喝一声:“三姓家奴,枉你自认英雄,竟然背后偷袭一介文弱老人,我呸!你特么算得上什么英雄?吕布,来而不往非礼也,且看看王某之利箭你能射落乎!” 语毕,王黎双脚勾住马肚,身子斜斜坐于马背上,一手稳稳的擎住落雕弓,右手猛的一拉一放,一道闪电再度从手中飞逝而过。 眨眼之间,那利箭已恍若追月的彩云般笔直的穿过赵岑发髻,“铮”的一声插在赵岑身前四五十步,发带两段,一头长发散乱下来,在风中飘然飞 舞。 先是以箭御箭,再来一招百步穿杨。 关东联军顿时气势大震,欢呼阵阵,西凉军众人却是尽皆大骇,心中阵阵的发麻,赵岑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桥头上兀自颤动的箭支半晌挪不开腿。 “且慢动手!” 见王黎用以箭御箭之术将吕布的箭支射掉在地,董卓早已惊得呆了,而王黎一箭穿过赵岑发髻更是令自己心惊肉跳,暗忖若是王黎给自己也来那么一下,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可惜,遍观麾下将士除了吕布和华雄之外还有两把刷子外,其余众将好似也仅仅只会张弓而已,又怎么可能在箭术之可压过王黎一头,莫不如稍后斗将以吕布的画戟力压群雄?自己也能挽回些颜面,振奋振奋军心! 想到这里,董卓急忙厚着脸皮喝道:“袁本初,如今你我约定换俘何必横生枝节?袁太傅、尚书令两位文弱之士怎受的如此惊吓?你我之战是否等众人归营后再战?” “哈哈!” 袁绍仰天大笑,鄙视的看着董卓,讥笑道,“董卓小儿,你要换人袁某便与你换之,你要比箭袁某也奉陪,而今你等妄图打破约定射杀太傅,却被德玉一箭镇住,现在你又想和袁某讲道理了? 董卓小儿,枉你在九六城中作威作福一言九鼎,袁某奉劝你一句,为人不能太无耻,还是厚道些好!” 袁绍一口一个小儿,董卓气得老脸一红,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只是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吕布不曾移开。 “董卓小儿,今日你要战便战,袁某悉听尊便!”袁绍并不理会董卓的小动作,剑横马上,睥睨的扫视着西凉军。声音高亢,自信至极,仿佛数十万西凉军甚至包括吕布在其眼中也不过一介草芥,西凉军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噤若寒蝉。 王黎勒马挥弓入壶,见徐荣等人已归西凉阵中,而袁隗和王允二位老人同样渐至眼前,跳下马来朝二人抱了抱拳,又拥抱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叔父,一挥手,百十名士兵疾步上前,将袁隗、王允二人及一干家仆扶起往阵营后方走去。 桥下滔滔不绝的黄河水依旧高唱着雄浑的号子滚滚东去,桥头却为之一空,只余下一支利箭插在桥上。 大战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 …… “咚咚咚!” 震天价的鼓角蓦地冲天而起,震透关山,瞬时间长河暗淡,水鸟噤音,端的是旌旗漫卷,风云激荡。 一幅雄浑悲壮的战地画卷徐徐展开。 青龙刀、追风箭、落雕弓、月牙戟、中兴剑闪烁着灼灼光华倒映水中。赤兔马、绝影马、黄骠马、骅骝马、枣红马打着响鼻喷出浓浓的气息。而双方的将士就仿佛画家手中的那支笔,在画卷中激情的勾勒着。 旌旗是他们的灵魂,他们高高的举过头顶;兵戈是他们的色彩,他们紧紧的攥在手中;战马则是他们的线条,他们纵马驰奔,踏着踢踏的步伐,如巨海波涛钢铁洪流一般直逼桥头。 桥是浮桥,桥就在前方,就在巍巍的孟津渡口之上。两三百艘船只和浮箱代替桥墩,成千上万块厚实的木板平铺其上,再用木楔牢牢钉住,船只首尾相连,随波浪起伏 此桥渡上三五百人甚至千儿八百应没任何问题,但十数万大军齐整整地压过去,又将会是怎么样场景呢? 或许是两支队伍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相撞,也或许是桥断舟沉人仰马翻的闹剧。 两军渐渐靠近桥头,已渐渐的看清对面士兵的模样。袁绍和董卓不约而同将大手高高扬起,双方将士齐齐勒马驻足,分列桥的两端,虎视眈眈怒目而视。 董卓轻按马头,信马由缰走到阵前:“袁本初,孔子曾经说过:三军可夺帅也。而帅乃军中魂,将是英雄胆。你适才说要战便战,你现在可敢与董某赌上一赌,来一盘战前开胃小菜!” “董卓小儿,你特么的花样真多!斗将便斗将,还开胃小菜,你当你是在吃大餐啊,也不怕撑死你!”袁绍一声厉喝,长剑出鞘,“袁某麾下雄兵百万,上将千员,你想怎么赌,袁某奉陪到底!” 董卓扬声长笑,拍马回到阵中。 一阵摇铃响过,一团红色的火焰般窜至桥心,吕布脚跨赤兔马一手方天画戟直指王黎,威风凛凛:“王德玉,昔日在京中你等暗伏丁原帐中,不过想倚多取胜,今日可敢再与吕某单枪匹马大战一场?” “哼!吕布小儿,我家主公乃清河国相身份尊崇,就凭你一介三姓家奴也配与之对阵?你怎么不撒把尿照照镜子!”不待王黎答话,一骑纵马而出越过王黎身前直奔吕布,手中斜拖着一杆亮银枪,在桥面划过一道深痕。 如果说王黎算得上是吕布心中的一块阴影的话,那么赵云绝对是那块阴影中最浓最深的那一点墨。 见赵云飞马而出,吕布早已气得钢牙咬碎,眼中满是仇恨,声音恍如草原中的孤狼:“赵子龙,又是你!” 赵云淡然的扫了吕布一眼,冷笑道:“赵某在永安宫之时就曾与你说过,你的狗命是赵某的。今日你既已见赵某到来,还不把狗头速速奉上!” “哼!赵子龙既然你要找死,就休怪吕某戟下不留情!”吕布狰狞的嘶吼一声,一条画戟已如蜃龙般探出。 朱色的方天画戟,银色的亮银长枪。两道精光闪过,一朱一银交错在一起,桥下波涛汹涌,桥上金戈争鸣,二人如桥下黄河中飞出的两条蛟龙一般,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厮杀成团。 但见: 黄河桥上尘烟滚滚,孟津关下杀气腾腾; 一个赤兔金冠,手执方天画戟如飞龙在天,戟起处暗影憧憧若即若离,一个黄骠白衣,手握亮银铁枪若长蛇腾空。枪落时银光闪闪似虚似实。龙是蜃龙,虚幻缥缈,凶狠多变,蛇乃九婴,九头齐出,变化多端。 一个似楚霸王项羽垓下斩汉将,一个如猛秦将王翦沙场灭七国。 二人在桥中胶着一起,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翠响,金戈之声盈耳不绝,不觉已过了五六十回合。 众人正看得心驰神往间,却不想惹恼了人群中的张三爷,眼见得吕布与赵云斗得如火如荼,心里宛如数十头猫爪过一般,坐下骅骝蓦地腾空而起,一声雷鸣从前军之中喷薄而出。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第137章 初战孟津渡 后汉长歌第137章 初战孟津渡一声霹雳,一马已飞上桥头,一杆丈八蛇矛如猛虎般刺出,恍似割断虚空,气贯长虹。 “哼!区区无名小辈,也敢与皓月争锋!”一声怒吼,西凉军中同时飞出两骑,正是董卓麾下骁将华雄、杨定二人。二人如闪电般飞出,手中一杆明月大刀和宣花大斧凌空而至,直取张三爷。 见那黑厮大汉蓦地从公孙瓒身后奔出,初时,袁绍还以为此人乃是公孙瓒麾下的部将,却见其人着装不过一般的马弓手,为人却是异常雄壮,战马同样俊逸不凡。 正疑惑间,又见西凉军中二将已逼近张飞,不由勃然大怒须眉倒竖:“西凉狗贼,想以多欺少乎?” 话音犹落,双方阵中鼓声大作,号角齐鸣,一连串的摇铃响起,又有数员大将纵马桥头。分别是关东联军帐下:张辽、张、夏侯渊、夏侯、关羽、高干以及董卓麾下将校:董越、董、张绣、徐荣和胡轸。 河风凄厉,兵戈犹寒。众人并不答话,胯下猛地一夹,十数匹战马游龙一般飞上桥头。 云从龙,风从虎。关羽把马一拍,鹦哥绿袍随髯飞动,一杆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在半空一声龙吟,化作片片白云,当头就向胡轸飞去。 夏侯渊、夏侯双战董、董越,寒月刀、寒铁枪,双雄并立兄弟齐心,一刀一枪配合默契,飞起处挽起朵朵飞絮,落下时扬起阵阵寒风,只杀得董、董越心惊胆寒。 高干长刀在手,张铁枪紧握,扫劈、拨掠、削捺、斩突、刺点,二人舞动十八般武艺,带起一片片白雪,又似雪中千树梨花,将徐荣和张绣二人笼罩在漫天银色之下。 张辽却是高声一喝,与赵云并在一起,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月牙戟一动,一轮明月蓦地升起,越过蜃龙绕过九婴,斩向吕布。 十六匹战马转灯般的厮杀,刀起斧落,剑入戟出,只杀得黄河桥四分五裂船只飘零,孟津渡剑气纵横血肉横飞。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孟津关下诸将对战,恍若声临其境,诗曰: 黄河桥头落白帆,孟津渡口踏横船。 百万铁骑如巨浪,八双骁将似灯转。 方天画戟腾冷月,亮银长枪震敌胆。 偃月腾空青龙变,蛇矛斩将敌黯然。 双董夏侯武斗急,高干徐荣恰酣战。 透甲张梨花放,怎及朝凤枪意寒。 张辽长戟飞吕布,一弯明月照关前。 忽闻阵中风波涌,数人落马赴黄泉。 双方十六名大将就在桥上捉对厮杀,一时间杀气阵阵,尘烟滚滚。不及数十合,只听得桥上数声尖叫,三人倒撞下马来,鲜血四溢,生死未知。 却是那三人?董卓麾下东中郎将董越、骑都尉胡轸以及校尉杨定是也! 三人分别对阵夏侯、关羽和张飞。却不想,关羽、夏侯、张飞现在虽然还没有诺大的名声,却已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一流名将。 斗不上数十合,数人便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董越被夏侯一枪刺中喉咙,胡轸则为关羽一刀劈于马下,杨定与华雄双战张飞,张三爷力大无穷矛法无双,乃百万军中取上将 首级之人,哪里会有什么惧意?在马上大声一喝,杨定只觉得耳朵嗡的一下,手上略微一慢,已被张飞一矛刺中胸口,摔于马下。 吕布与赵云、张辽二人激战正酣,却终究不能占得上风,心情越加急躁,斜眼一瞥,猛见董越三人横尸桥头眼见也不能得活,关羽、夏侯二人也分别扑向其他人,猛地一惊,只怕再不走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心中忽的一动,吕布大喝一声,置赵云亮银枪不顾,方天画戟荡起一缕缕虚影,向张辽的面部刺了过去。 张辽月牙戟已出手,尚来不及变招,就地将戟一横,又一条银枪游龙般飞过来,挡在方天画戟前行方向。“铮”的一声,星光闪烁,吕布已挡开阵脚,倒拖画戟回马关下。 “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鸣金声同时响起,董卓眼看众将不敌急忙喝令士兵鸣金收兵,张绣、徐荣、董、华雄诸将火速跳出战团疾行掠回西凉大阵。 赵云二人哪里肯放过,又哪里舍得放过,一声长啸拍马便追,关羽、夏侯、夏侯渊、张飞、张、高干等人纷纷持枪杖矛紧随其后。袁绍就地令士兵擂起战鼓,顿时,杀声大作,势若雷霆,三十万大军分作十余支队伍,跟着众将校冲过浮桥直往孟津关掩杀过去。 赵云、关羽、张飞、夏侯等人仿佛数头出柙猛虎一般冲入敌阵之中枪刀齐出,矛戟共舞,或如潜龙出深渊,或若猛虎踞山巅,或似雄鹰击长空,或像灵蛇探林海,枪枪见肉,刀刀饮血。 董卓看着赵云等人冲杀过来,熊掌般的大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终究下不了决心是否放箭。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赵云等人自然该死,倒是无所谓,可是刀枪不长眼,若是一不小心误伤了前面的吕布、华雄等人,那就是不是自损八百了,那是直接葬送自己的根基,没有了吕布、华雄又有谁能保护自己?自己还能靠谁打天下? 见吕布等人逃回西凉阵中吗,董卓急忙将大手一落,同时传令兵手中的旗帜向下翻卷,士兵们手中的弓弩齐齐上弦。 可是,赵云他们已经很近了,他们就在眼前。弓弩兵手中的弦还未松开,他们的大刀、长枪、铁剑就已经割破了弓弩兵的弓弦,也割破了他们的喉咙。 “刀车!” 特么的,这么生猛!董卓心中一震怒吼一声,前方的士兵豁然分开,西凉大阵中突然冒出来数具小型的塞门刀车。 塞门刀车又叫塞门车,原本是城门被破时用于堵塞城门的守城器械,约有三五米宽和高。五六具刀车并排在一起,仿佛一座小城门一般。前方的刀壁上数十把钢刀银光闪闪,熠熠生寒,又好像是五六只怪兽张开狰狞的大嘴露出一排排令人胆寒的牙齿。 董卓一声令下,阵营中的士兵纷纷推着刀车就往前冲。车过人不过,车出命留下。眨眼的功夫,这五六具刀车就活生生的碾压开一条血路冲到阵前,车下尽是来不及闪避的西凉士兵和关东联军的尸体残骸。 显然,这是当初汉灵帝为防止张角的黄巾兵围雒阳时临时打造的,竟不想有朝一日却成为了董卓手中的利器,关东联军剿除大汉国贼的绊脚石。 特么的,这叫什么? 这叫弃黔首以资敌国,不,这叫汉灵帝弃 军备以资敌国!你还敢说这特么的不是在对这群志图恢复大汉山河的勇士进行讽刺!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王黎、曹操和袁绍看着眼前的刀车和倒在关下的将士,不由生出一种无奈。三人相互扫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还能怎么样?硬拼呗!狭路相逢勇者胜,也只有指望麾下的勇士了! “杀!” 三人紧勒缰绳,一声怒喝,手中的兵器高高扬起直插云霄。 赵云、关羽和张飞十数名将校已一马当先冲到刀车前,三五人一组,偃月刀、丈八矛、亮银枪、寒铁枪齐出,插入刀车缝隙中,大吼一声,全身力气灌入双臂,同时奋力往上一抛。 “轰!” 一具具刀车在西凉阵中拔地而起,又哐然落下,砸起漫天的灰尘和血雾。来不及躲避的士兵随着散架的刀车纷纷化作车下的亡魂,一时间惨叫连连,哀嚎遍野,前方的大阵也顿时为之一空。 西凉士兵惊骇的望着前面威风凛凛浑身是血的十数道影子,心中一股股寒气直冒。这哪里还是人间的武将?分明就是修罗场中归来的冷面杀神!纷纷丢掉武器,拼命的往关内逃去。 赵云等人甩了甩有些脱力的胳膊,重新握起兵器,一双利眼在西凉阵中搜寻,却哪里还能找得见董卓的影子?经此一阻,董卓早已在吕布和华雄等人护送下抢入了孟津关,仅留下三五千的普通士兵还在关外抵抗。 抬头朝关头看去,关上的石门正如陨石一般飞速的往下坠落。 “轰!” 又是一声巨响,浮桥剧震,万钧石门宛如泰山压顶一般从天而降,将孟津关外的西凉士兵和关东联军阻隔在门外。同时,也将门下的西凉士兵砸成一团团的肉酱,血雾怦然炸开。 关上箭跺上也齐刷刷的露出数十具床弩、数百具蹶张弩、数千具腰引弩、雕弓、虎贲弓和角弓等弓弩,一支支锋利的弩箭置于弩机或弓弦之上,箭长八寸,箭簇森寒,散发着幽冷的银光。 彩旗落,鼓声响。关上床弩、蹶张弩、腰引弩、雕弓、虎贲弓和角弓同时发动。 数千支利箭携裹着令人牙酸的尖啸声倾射而下,气势磅礴,遮云蔽日。仿佛晴空中突然卷起的大团乌云,又似山野间飞流直下的千丈瀑布,更像九霄上流星掣电的雷霆霹雳,蓦地出现在众人头顶。 众人惊恐的看着头顶上乌压压的飞箭,不管是西凉士兵还是关东联军,在这一刻竟是那么的和谐,三五成群举盾抵挡。 可是,密密麻麻的利箭又怎可能逐一挡尽? 锋矢闪电般穿过士兵的四肢、躯干和头颅,带起一蓬蓬的鲜血,士兵们嘶叫着、呼喊着瘫倒在地,孟津关下已化为一片修罗场。 “撤!”袁绍长啸一声,一剑磕飞一支飞溅而来的锋矢,拔马便走。 金鼓齐鸣,城下的关东联军将盾牌举过头顶潮流般向桥头退却。 锋矢成雨,连盾成云, 密集的雨滴落在茫茫的云端,溅起一片叮叮当当的金戈之声。关东联军已经远去,关口前只剩下还来不久逃进城中的西凉士兵依旧在血泊中惨叫,哀鸣。 第138章 鹿走入长安 后汉长歌第138章 鹿走入长安孟津关,董卓行营。 夜已深,孟津关巍峨的影子倒映在关下起伏的波涛上,帐篷外凉风习习,涛声阵阵。 董卓一脸恼意的看着身侧的李儒,心中的烦躁和怒气愈发的多了起来。 李儒今日并未随董卓出关,而是刚刚从雒阳飞奔而来。可惜,他的到来非但没能挽回西凉军的溃败,甚至还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他带来了两条消息,一条关于小平津,另一条则源自旋门关。 袁术、王匡、孔、袁遗、韩馥及乔瑁统兵九万直指旋门,袁术麾下的大将在关下连斩旋门关镇守大将李两员副将,李已然抵挡不住,岌岌可危; 孙坚、鲍信、丁原、张扬、刘岱及张超挥师十万剑指小平津,孙坚亲率麾下四将冒着城头上的箭矢强攻小平津,小平津镇守大将郭汜告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孟津关下一战,董越、杨定和胡轸三将战死,已让董卓觉得自己颇为郁闷了,可是李儒一来,董卓就已经觉得这三人身亡孟津关都不是什么事了。 比起一件倒霉事来说,更倒霉的就只有两件倒霉事了,更何况这是特么的三件倒霉事好不好! 果然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啊,董卓斜靠在胡床上,双眼瞪成一对铜铃,恶狠狠的瞪着李儒。 傍晚初战失利,但城关毕竟还在董卓手中,他的麾下也还有十数员骁将,数万的西凉铁骑和雒阳城中的北校五军,他也还有足够的信心将关东联军堵在黄河之上。 可是,小平津和旋门关一旦失利,不要说雒阳已经暴露在关东联军的视野中,就是他董卓能不能活着回到雒阳都还难说。还想坚守孟津关?那特么的就是一个笑话! 小平津和旋门关仿佛两把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像压死骆驼的最后那两根稻草。 董卓只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喘着粗气看着李儒:“如今形势危急,关东联军三路大军兵寇三关,先生可有何退敌之策?” “三关兵力不雄,守城之将捉襟见肘,独挡一面的统帅更是少之又少。” 李儒摊了摊手叹了口气,猛见董卓双眼中的屡屡血丝,心中悠然一叹:“自古以来疏不间亲。先秦穆公与楚成王联姻,两帮若一绊以婚姻,以抗强晋。元帝时,为保边境,赐宫女王嫱号昭君,与呼韩邪单于为妻。主公何妨一试?” “试?试你妹啊!”董卓一脚蹬翻身旁的小枰,指着李儒破口骂道,“你特么的是猪脑子吗?老子当初让李允诺与孙坚联手,将老子家的闺女许配给他儿子,李被他大骂而回。同样的一件事难道你还要老子再出一道丑!” 看着董卓怒火中烧的神情,李儒硬着头皮说道:“当初那江东病猫拒绝了主公的好意,是他狗肉上不得席面。儒的意思是说莫若将主公子女下嫁给袁术袁公路之子!” 呃?董卓稍稍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疑惑的看着李儒。 李儒接着解释道:“主公,袁氏一门四世三公大汉名望,并不辱没了主公千金。其次,袁术与袁绍虽贵为兄弟,却多有不合。 袁绍志向远大又为关东联军之首,袁术猖狂于时见利忘义,对那袁绍既瞧不起却又颇为忌惮。如果主公能够对袁术许之以利,再与之联姻,二袁交恶,旋门关之危必解也!” “唔!”董卓捋了捋须,点了点头,“文优之言颇有道理。但是袁术毕竟远在旋门,而小平津和孟津关之危迫在眉睫,远水不能救近火,你还有什么计策?比如说火 攻?掘河?” 李儒摇了摇头:“主公,黄河之上如何火攻?虽说孟津关下的浮桥连接着两岸,但浮桥早已被关东联军浇湿,除非用火油方能引燃,可是急切之间,我们那里能找来那么多的火油? 更何况,关东联军早已派驻重兵保护这浮桥,我们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同样的,主公所述之掘河计亦不可取。 其一、孟津和小平津都在关东联军眼皮底下,若是此计,必须在其上游七八十里才不易擦觉;其次、黄河水流湍急宽约百丈,非数十万人力数十日甚至数月而不可为也。” “这也不可,哪也不可,难道你是想让本相在此等死吗!”李儒否决了董卓之意,董卓又站在了暴走的边缘,恨不得立即将李儒撕成肉片。 李儒闭着眼沉思了半晌,忽然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董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解小平津和孟津关之危,属下愚钝,确实并无他法。但要解主公之危,属下却还有一计!” “何计?”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是说让本相离开孟津关?” “不!不是离开孟津,而是离开雒阳!” “离开雒阳?你让本相避关东联军锋芒,迁都他处?” “正是!” “你可知雒阳虽朝暮可下,却已置都两百余载,迁都之事可谓事关重大,仿若泥船渡河,稍有不慎便祸迫眉睫!”董卓眼角一挑目光如炬,牢牢的锁定在李儒身上。 “属下知道!”李儒斩钉截铁的目视着董卓,点了点头,“而且属下还知道:雒阳地处中原,八关都邑四面环山,五水绕城河山拱戴,本为天下之中,但雒阳驰道驿路,其直如矢,无远不达。 所依赖者无非秦岭嵩岳之峻、伊阙伏牛之陡,黄河之险以及八关之固。如今三关危在旦夕,一旦联军扣关而下,关东三十万大军将经珙县、偃师、平县直寇雒阳。 雒阳一马平川畅行无碍,虽有巍巍古墙金城汤池,却无秦岭嵩岳之助也无黄河伊阙之卫,依旧朝不保夕。所以,依我之见,小平津和孟津关既不可守,雒阳也必不可守,主公何妨干脆跳出雒阳,重回我西凉军的大本营!” “长安?” “正是!” “非长安不可?” “非长安不可!” 李儒点了点头,索性站起身来指着案桌上的地图,解释道:“西周时文王定都西岐筑丰京,武王即位又设镐京。先秦之时,秦孝公建都咸阳。直至我朝高祖兴汉,再次建都长安,可谓一时鼎盛也! 长安地处关中,既有陇蜀之沃野千里,也有羌胡之畜牧便利,更有渭水之四通八达,可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我大汉建都至今数百年,经景帝、武帝及光武帝数次修葺,长安城已方圆数十里,城中宫殿林立。 虽然长安也曾被王莽和更始帝一度破坏,但长乐宫、未央宫、桂宫、北宫、建章宫和明光宫俱在,上林苑和昆明池同存。若是迁都于此,我等只需稍加修缮即可,而勿需大动干戈,此其一也。 其二、天下山川,惟秦中号为险固。秦关1深险如函,扼守崤函咽喉,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据百二河山之险,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形胜所在,乃雒阳至长安的必经要塞。 文帝时期,长沙王太傅贾谊在《过秦论》中就曾写道:于是六国之士…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 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若是主公分兵距此,何愁关东联军? 其三、主公起身并州壮于凉州,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羌胡之中多有豪杰精锐之卒,而凉州勇士也多出相国麾下。牛辅坐镇三辅,韩遂马腾兵屯凉州。 一旦西北战事起,主公可募西凉勇士羌胡好汉,百万为卒,引韩遂、马腾为援互为犄角,关东联军纵是百万,又有何惧?” 董卓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心中也是千肯万肯,但脸上却依旧愁眉不展,眉头紧紧的凝成了一个川字:“先生说的固然不错,但,骤然迁都朝中大臣和勋爵必然反对,又当如何处置?” 一丝狡黠自李儒眼底一闪而过,拱了拱手说道:“属下日前在雒阳之时,曾听闻市井小儿随处传唱一曲谶纬,属下以为此谶纬正应相国之身也。” “唔?什么谶纬?” “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说到谶纬,李儒脸上仿佛放出光一般,“属下私下里曾细细思及此言,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而东头一个汉,则是应验在光武帝旺于东都洛阳也。均历十三代皇帝,天运回合。 且武帝之时曾四顾群臣言道: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前汉六七之厄为王莽篡位,宗室子孙光武帝中兴后汉,后汉六七之厄又当何许人也? 主公之姓出于高阳氏颛顼帝后裔,卓,高而直;董,高阳也,长安皇宫,关中平原上的宫阙先汉之帝都也。这后汉六七之厄不恰好应在主公身上?主公迁都长安,正合天数之说也。” 董卓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休得胡说,本相深感先帝隆恩又及先皇董太后同族,今天子年幼尚不知朝政,才代天牧民,天子一旦长成自当还政。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且不可再妄语! 不过,迁都一事确实刻不容缓,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明日,你便随本相返回雒阳即刻着手办理!” 李儒点了点头,问道:“主公,若是你明日返归京师,这三关防守应当交于何人?” 董卓叹息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道精芒从眼底一闪而没:“我起身西凉,麾下骁勇之士数不胜数,但如今董越、胡轸、杨定战死,孟津关所用守关之将并不多也。 徐荣深通谋略,临机制变,前番虽折于关东联军之手,非战之罪也,可为孟津统帅。赵岑熟谙行伍,李蒙骁勇善战,二人可为其副帅。 华雄勇冠三军,久经战阵,与江东猛虎孙坚多次会战,知己知彼,可调往小平津替回郭汜,任其为小平津统帅。 当年,凉州三明威震羌胡,段煨乃凉州三明段族弟,颇得段深传,也算的上是弓马娴熟。着调段煨往旋门关,为旋门统帅。其余董、奉先、郭汜、李、张济、樊稠、张绣等人随本相返回京师镇守雒阳!” 这?主公对众将果然还是起了猜忌之心,可怜的段煨只因并非主公心腹,也跟着到了八辈子霉! 罢了罢了,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儒心底闪过丝丝寒意,脸上却显得越发恭敬,抱拳深鞠了一躬:“那旋门关袁术处?” “就算此事不成,恶心恶心袁家那两个小儿,我等远观一出兄弟睨于墙的好戏也是不错的!”董卓大手一挥,老奸巨猾的看着李儒,活脱脱一只千年成精的老狐狸! 注释: 1秦关:秦时所筑造的函谷关,与汉时所设函谷关区分,本书统一写为秦关。 第139章 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 后汉长歌第139章 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寅时,浓雾笼罩着黄河两岸,孟津渡口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到绵绵的波浪击打着岸边的声音。万余铁骑已经出了孟津关,转平县,然后兵分三路消失在晨雾中。 关东联军自然不知道董卓已经调整了三关的部署,自己也逃回了雒阳城。 就连王黎也不太清楚董卓是否还会放弃雒阳迁都长安,毕竟在自己让子龙在永安宫救下少帝的瞬间和关东联军兵克虎牢分兵三路的那一刻,我们熟知的历史就已经走进了一个拐点。 所以,关东联军依然只能按照昨夜商定的计划继续行事。 辰时三刻,一轮金黄色的太阳慢腾腾的爬上远处的山头,明亮的光芒驱散了黄河上的水雾,河面上金光粼粼。 袁绍与王黎、曹操等人并肩走出大帐,缓步河畔,看着在倒映在黄河中随着闪闪波光晃悠的城池,双眼微咪,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杀人的好天气! 传令兵手中旗帜猛地一摇,一声号角在军营中冲天而起,接着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恍若九霄之上的雷霆,密密急急,地裂天崩。 “唏律律!” 袁绍接过亲卫手中的缰绳,一脚跨上战马,胯下的骅骝前蹄踏在半空,头颅高高扬起,一声长嘶,袁绍腰中宝剑出鞘,朝天一刺。 “杀!” 一声令下,号角暂息,战鼓骤停,军营中的声音却更雄壮了。 九万关东男儿手举盾牌、长枪、大刀、短剑、弓弩各式兵器从营帐中嘶吼着飞奔出来。 他们步伐整齐,宛如脚下的黄河波涛,踢踏之间冲击着人的心脏。他们喊声如潮,好像空中的晴天惊雷,胸腔的张扬之中又孕育着下一次更强大的爆发。 在他们的前方是上千艘小舟、木筏和渔夫,在他们身后是三二十具抛石机和云梯。 小舟和渔夫自然是关东联军在附近村落搜捕而来,木筏则是连夜砍尽山间大树打造出来的。 “咚!” 又是一声战鼓霹雳般落下,数千名渔夫“唰”的一下扯掉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黝黑的肌肉和板肋虬筋,将小舟和木筏扛在肩上奔入河流中,接着在水中一放,双手一按似水中的鱼儿一般翻上舟筏。 当先四万余联军从大阵中走了出来,待其悉数登上船只,众渔夫齐齐一声吆喝,把那竹篙在河心使劲一撑,数千只小舟和木筏便如数千支离弦之箭一般飞向对岸。 “嗡!” 战鼓再停,号角再鸣。其余的五万余士兵身穿战甲腰胯弓弩、一手执戈一手握盾,迈着从容的步伐,护着或扛或推着云梯、冲城车、抛石机的两千余民夫奔上孟津浮桥,跟在袁绍、曹操、王黎等一干主帅和大将身后,踏上浮桥。 沉重的攻城器械和一众将士将浮桥压得入水一尺,浮桥也咯吱咯吱作响,但将士们面不改色,步伐依旧坚稳。 战马长嘶,黄河咆哮。 “停!” 看着离孟津关不过两百五十余步,袁绍猛地将手一举,一声高喝言出法随,九万将士停步不前,或勒马静立,或驻足船头,或站于桥 上,高举刀剑、云梯和一面面旌旗,抛石机、冲城车纷纷调好位置角度,装好石弹。 “当!” 孟津关城头梆子声蓦地响起,三万余士兵贴身箭跺口,床弩、蹶张弩、腰引弩、雕弓、虎贲弓和角弓从箭跺口伸出黝黑森寒的利齿。 三员大将按剑迎风而立目光灼灼,铁甲熠熠战袍飘飘,赫然正是关东联军昔日的手下败将,董卓麾下大将孟津关主副将徐荣、李蒙和赵岑三人。 “咦?”袁绍看着城头三将,疑惑转过头来,“孟德,德玉,那可是徐南翼与赵岑、李蒙三人?” 曹操轻纵战马前行了几步,朝城头举目扫了一遍,转头答道:“确实乃徐南翼三人,不过董贼和麾下吕布、华雄、张济数人均不在城头上,实在是怪哉!” 只有徐荣、赵岑和李蒙三人?董卓、吕布、华雄等一干人都去哪里来? 不会是藏在城里的某个角落,等我大军攻城的时候再突然给我们来一个拦腰一击吧! 王黎放马来到曹操身边,疑惑的看着城下,孟津关关门紧锁,关下地势开阔一平如砥,既无可容身的废墟残庄,也无可隐藏的山包巨石。这只老狐狸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一道阳光照在城头,城头上的黑狼大旗迎风招展,在城下投射下丈许长的影子,三将的身影也伴在一侧,孤独而寂寥。 王黎心头忽然一动,转向曹操,只见曹操也是一脸惊疑:董卓不会这样无耻吧? 就是这么无耻! 曹操似是猜中了王黎的心思,点了点头慨然长叹:“德玉,虽然此事简直不可思议,但只怕还真的被你我给猜中了,曹某以为那董仲颖此时定然不在关内也。 当初志才在军中就曾说过,董仲颖此人薄义寡恩,猜忌心重。在他的心里,谁的命都没有他自己的贵重。徐南翼、华文英等人皆被我等俘虏过,难道他就不怕徐南翼等人和我们里应外合吗? 昨日我等阵斩西凉三将,稍微有些见识之人也能猜到今日我等必将挟大胜之气势攻占孟津。可这董仲颖竟然未在城头露面安稳军心振奋士气,麾下勇将吕布、董、张绣等人皆无踪影,可见此时董仲颖必然不在城中矣。” “那华雄怎说?” “徐南翼和赵岑、李蒙驻守此处,华雄想必也奔赴其他关隘去了吧!”曹操抬起手中的马鞭,遥遥的指着城头三将。 王黎徐徐吐了一口心中的恶气,叹息道:“可他怎敢如此?大战来临之际作为一军主帅不但悄然逃跑,还明目张胆的借我等的刀杀掉自己麾下大将,就不怕麾下将士和自己分崩离析起兵造反吗?”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他就敢如此!宁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董仲颖枭雄之姿,生性奸诈,残忍,偏又颇能排兵布阵征战杀伐,出手大方,深得部将和麾下士兵拥戴。 但此人猜疑心重,睚眦必报,控制欲极强,容不得麾下任何将士有背叛甚至质疑之举,更是视自己之命重于家国,所以我相信这等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数日前,我关东联军兵克虎牢分兵三关,遥望京都。董仲颖匆匆而来,又赶上一场大战, 再度失去三员大将,西凉军士气低落,雒阳已近在咫尺。 区区一孟津小关除了地势险固再无其他可倚之物,董仲颖岂能坐得安稳?以曹某愚见,董卓此刻或已前往雒阳也!” 哎,这董卓只怕还是真被孟德给言中了! 王黎点了点头,看着城头恪尽职守的三将,扼腕长叹:可惜了这些忠贞狷介之士,徐南翼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赵岑、李蒙舍生忘死,董贼那厮一旦起了猜忌之心就弃如草芥! 二人相视一眼摇了摇头,袁绍轻拍胯下骅骝策马二人身边:“孟德、德玉,关中怎么样?” “此乃天赐良机也!” 二人哈哈一笑,虽然心中尽是惋惜之意,脸上却扶起浅浅的笑容,逐渐堆上面庞,仿佛两朵乍开的花。 袁绍还不明其意,王黎亦纵马轻出,离关一箭之地勒马驻足,马鞭直指城头长喝一声:“董仲颖可在?出来答话!” 徐荣一身戎装缓缓行到箭跺口,看着王黎淡淡的说道:“王德玉,你不过一介草莽,相国千金之躯,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哈哈,不是王某想见便见的,只怕是董仲颖此刻根本就不在城中吧!”一声高喝,犹如一道惊雷落在关头,城头上的西凉士兵顿时哗然,群情激奋。 难怪今日未见到相国和吕中郎,难怪相国身边的精锐之士一个也不见! 徐荣冷冷的扫了城头上众人一眼,长刀出鞘指着王黎喝道:“王黎恶贼,陛下坐镇东都,相国代天牧民,忠孝仁义,一心为国。 你我身为朝廷重臣,自当恪尽职责,一心为陛下牧守江山,你等怎敢妄言大义轻启战端,无故挑起战火致使生民涂炭?今日更以相国之行踪离间我西凉军士?” “哈哈!好一个忠孝仁义,骂得好!”王黎抬起头来,看着城头的士兵仰天长笑,“先帝尸骨未寒墓草未生,董贼便谋帝篡位,枉杀大臣图谋少帝,陛下旨不出中庭,可谓忠? 你徐南翼、华文英等人奉令镇守虎牢,兵败被俘却心向旧主,依旧忠心耿耿舍生忘死,董贼却心存猜忌,弃之若敝履,可谓义? 我等蒙陛下隆恩牧守一方,自当爱民如子,董贼动则冠以乱民而肆意屠掠,可谓仁?董贼之母一心向佛,董贼却擅杀生民屡违天和,又何特么的哪来的孝? 似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徐南翼你竟奉为主公,也不怕令你先人蒙羞!你可敢告诉城楼众军,董贼已弃你等而去逃往雒阳!” 方才王黎还只是猜测的语气,如今说话间却是斩钉截铁,好像亲眼见到一般。徐荣勃然变色,相国挥军雒阳不过是半夜的事,这王黎如何得知? 却见李蒙已一把抽出腰中的长剑狠狠的斫在城头上,石屑横飞:“王德玉,要战便战,哪儿那么多废话?” “手下败将也配与王某叫板!”王黎长啸一声纵马城下,张弓搭箭,一支利箭穿过凛凛寒风“铮”的一声刺破城头旗杆掉入城关,黑狼旗摇摇欲坠。一曲长歌随之响起,苍凉悲怆,萦绕在城头久久不能散去。 “地角寒初敛,天歌云乍飞。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 第140章 再战孟津渡 后汉长歌第140章 再战孟津渡地角寒初敛,天歌云乍飞。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 王黎那苍凉悲怆的歌声在城头响起,城头上的士兵却是一片哑然,虽然他们没有读过书,但是他们都经历过多次战斗,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凌厉的狂风在严寒刚刚收敛起来的地面响起,阴云却也在半空中咆哮和翻飞,高高飘扬的帅旗在飓风里摇摇欲坠,只剩下将军在这阴云密布狂风肆虐中独自的踯躅。 他们不是将军,他们也不止一人,但他们心里依然一片寒冷。 当年的那个在凉州威风凛凛的将军已经抛下他们扬长而去,孟津关内无猛将外无援军,他们将困守孤城独自面对城下的关东联军,他们又能依靠谁呢! 他们相互的依靠着,似乎想通过旁边的兄弟给自己一丝安慰,但他们身旁的兄弟脸上也和他们一样,决绝、疑虑、挣扎、黯然和愤怒之色不一而足。 “呜!” 遗憾的是,还没有等他们从彼此身上取到足够的温暖,城下的关东联军却早已等不及了。 一声号角冲天而起,前面的那座浮桥上早已搭起一方丈余的高台,一名旗手巍然的站在高台之上,双手各执一面彩旗,随着号角上下翻动,接着陡然一落,河中千舟齐发,桥头万军奔腾。 “轰!” 万炮轰金门,呃?万炮轰孟津! 旗落,出! 抛石机两侧的民夫在旗手的指挥下,数千人齐齐一声怒吼,声若奔雷云霄,双手同时一松,勒紧的绳索怦然弹出。 七八十块磨盘大小的石弹从弹袋中高高抛起,携着摄人心魄的尖啸声在半空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曲线,恍如夜空中的流星雨般从天而降狠狠的砸下来。 落石如雨,巨石如山。 孟津关上下起一阵密集紧凑的石花雨,破空声、撞击声、惨叫声和惊呼声络绎不绝,却似数百名道士在城头上办了一个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和铃儿一齐骤响。 飞落的巨石砸在城墙上,仿佛行走在城头上的石人,肆意的跳动着,每一步的距离都带起滚滚尘烟和漫天的血雾。烟尘如幕,鲜血如虹,又好像雒阳城中的数大家族合力开了一个彩帛铺,灰的、黑的、紫的和红的都绽放在城头。 西凉士兵只觉得天旋地转,地动山摇,坚固的孟津关在巨石的轰击下,发出阵阵的哀鸣,箭跺、女墙、地面都已砸出深深的凹槽,仿佛一只只张大巨嘴的饕餮。 石雨过后,三五百士兵躺在凹槽中无力的呻吟着,他们的四周是自己或者同袍的尸骸、鲜血、断剑和残肢。 徐荣三人看着二百五十步开外的抛石机,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孟津关当初在设置关卡的时候主要是提防蛾贼的,再加上地形的限制,仅配置了四台抛石机。 其余的远程器械却只有十数具床弩、百张蹶张弩以及五十张大黄弩,床弩射程足克达千余步,大黄弩亦可四五百步,蹶张弩则只有两三百步,对付无甚兵器的蛾贼尚可,但是要对付装 备精良,作战有素的关东联军,恐怕力所不逮啊。 “放箭!”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徐荣咬了咬牙,手中长刀猛地一挥,厉声喝道。抛石机、床弩、大黄弩和蹶张弩同时张弦,上千支利箭夹杂着十数块巨石从城头落下,倾洒在黄河、小舟、木筏、浮桥和人群之中。 三五块巨石如巨弹一样砸进河中,掀起阵阵的惊涛骇浪,数米高的浪花拍打在小舟和木筏上,小舟和木筏在波浪中上下颠簸,仿似顷刻间就要颠覆。 小舟和木筏上的士兵看着眼中越来越大的巨石,来不及褪去沉重的铠甲,下饺子一般纷纷跳下黄河中,在河中拼命的挣扎,时起时伏沉沉浮浮。 桥上也落下几块巨石,直接砸在关东联军的队伍中,将浮桥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连人带石一起掉入黄河中,木桥上只留下士兵们的斑斑血迹。 不过,麻烦的不止抛石机,还有大黄弩、床弩和蹶张弩。 千余支黝黑发亮的利箭同时射出,如同扑食飞蝗的鸟群,虽不曾铺天盖地遮云蔽日,但是气势却较飞蝗更胜一筹,射在盾牌上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手中的盾牌也几乎拿捏不住。少许的士兵直接被弩箭射了个对穿,带起蓬蓬的鲜血倒在桥上。 “攻!” 不待西凉军的第一波反击停下来,袁绍、曹操和王黎三人就同时怒喝一声。旗手冷冷的看着孟津关上的反击,双手中的彩旗重重落下。桥上的关东联军齐声呐喊,高举着手中的兵戈、弓弩、盾牌蚁群一般冲向关下。 早已待命的渔夫同时用力一撑,手中的竹篙如上千跟弹簧在河心一弹瞬间变直,小舟和木筏顺着起伏的波浪转瞬而至,四万大军纷纷跳下小舟和木筏,攀上关前诺大的平台。 雒阳城东北门户真正的决战正式拉开序幕。 朱可夫元帅说的不错,战争对于下级军官和士兵而言,果然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孟津关上三万西凉精锐,孟津关下九万关东联军士兵便成了这座绞肉机中的血肉。 关上飞箭如雨,蹶张弩、腰引弩、虎贲弓、雕弓和角弓所有能拉开的弓弩都在西凉士兵的手中、脚下变成一轮轮满月;关下利箭似瀑,上万支利箭泛着银光仿佛翻转的瀑布,从关下倒飞上去,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压得西凉士兵抬不起头来。 一具具云梯已经推了过来,锋利的抓钩就挂在城墙上,甚至直接挂在城头士兵的身上,将城头士兵压成一团肉酱。无数的步兵爬上云梯,身形矫健,动如脱兔。 一台台冲城车冲到了关下,吐着坚硬的舌头,一根根裹着金属的原木疯狂的撞击着城门,城门发出一声声凄厉却又胆寒的哀鸣。躲在冲城车牛皮下的士兵挥舞着大刀一刀一刀的砍着城门。 一条条飞钩挂在箭跺口,千余名士兵口中噙着刀,身上背着盾,手脚并用直往城头上窜,仿佛林中跳跃的猴群。 城头上当然也没有闲着。 在徐荣、李蒙等人的指挥下,狠厉的老兵、稚嫩的新兵和战战兢兢的民夫们高抬着一桶桶滚油、一块 块圆木、一捆捆箭支、一块块石头,顺着云梯、城墙倾泻直下。 滚油像牛头,圆木如马面,箭支似无常,石块若要命的十殿阎罗。它们从城头上一跃而下,凶狠的砸在云梯上、城头下、冲车里的士兵身上,呻吟声、惨叫声和怒喝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 它们和他们在黄河之上勾勒出修罗战场的画面,可怜的中原好男儿,为了正义和生存出师京都,尚未喜见捷报飞传,便已化作画中猩红的色彩。 双方胶着在一起,城头上、城墙下,黄河中堆满了密密匝匝的尸体。 …… 日已过午时,金色的太阳照在城头和城下,散落一旁的兵戈剑刃和血液在阳光下明晃晃直刺眼睛,此时的孟津关就仿佛一座巨大的埋葬着无数梦想和生命的坟场。 王黎和曹操叹息了一声,正待再次发起冲锋,一阵阵马嘶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袁绍及公孙瓒等人亦从身后赶来。 “这徐荣不愧是知兵的行家,我等以三倍之力几个时辰都还未拿下,还真的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袁绍由衷的赞叹了一声,王黎、曹操二人亦齐齐的点了点头,不想却惹恼了身后一干将校。 一声长啸,数员大将拍马而出直奔城下。 人如虎,马如龙。 赵云、夏侯、张辽、乐进、曹仁、张飞、高干七员大将冲至城下,手中的亮银枪、寒铁枪、月牙戟、丈八蛇矛、大刀、长枪在地上一撑,从马匹上高高跃起,抓住城墙上的飞钩在手上一绕,亦跳上云梯。 手中的武器宛如灵蛇出洞,飞龙在天,或挡或格,或挑或抖,或砍或劈绕过迎面而来的滚木、石块、滚油和箭支,在云梯上如履平地健步若飞。 众士兵见几位将军直冲在前面,军心大振,刹那间气势如虹,呐喊声响彻孟津渡口。纷纷跳将起来,噙着刀,握着剑,挎着弓紧紧随在其身后,豪气干云。 “哼!拿箭来!” 见赵云等人在云梯上追风逐电大步流星,根本就不把西凉的箭雨石林放在眼里,李蒙勃然大怒,一把取下背上的神臂弓,接过士兵手中的利箭搭在弦上,瞄准赵云大喝一声,张弓如满月。 “砰!” 一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如彩云逐月般疾逝而去。 眼看赵云在即,那箭却仿佛长了一双势利的眼睛,突然间闪过赵云,亦绕过赵云身后的士兵,一头扎进河中,在河中荡起一层涟漪。 一条黄河大鲤鱼飘然浮于水面,一支利箭正插在那只肥硕的黄河鲤鱼的腹部之上。 这就是西凉大将的箭法? 难道李蒙的前身竟是个渔夫? 兵士一片哗然,转头看过去,却见李蒙手中的长弓已然跌落尘土中,一支锋利的剑刃从其胸口处冒了出来,鲜血顺着胸口滴下,溅起点点尘埃。 李蒙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口角噙血,心如刀割,嘴中喃喃的问道。 “为什么?” 第141章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后汉长歌第141章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长剑带着殷红的鲜血穿胸而过,却没有伤及到李蒙的心脏半分。 但,李蒙依然觉得心脏一阵阵的痛,揪着心的痛。他呆呆的看着胸前那把剑,也看着那把剑的主人,眼中充满惊愕和不甘。 赵岑! 昔日虎牢关副将,今日孟津关三大将军之一。 那是他军中的袍泽,那是他战场上过命的兄弟,也是他敢将后背交出去的人。可是如今为何看着他竟觉得十分陌生! 李兄弟,对不住了! 赵岑看着李蒙眼中的悲怆叹了口气,松开剑上的手,默默的后退了一步,与数名亲卫并排而立,一丝痛苦在眸子中若隐若现:“董卓颠覆汉室祸乱天下,举世皆敌。赵某虽不才,却也是燕赵之士,岂可污了这清白之躯?今日愿…” “今日愿什么?”两列侍卫护着一声戎甲的徐荣走了过来,神色平淡不怒自威,“今日愿将我等不识时务的老兄弟的头颅割下来献给关东联军以作晋升之资?” 赵岑看着徐荣,眼神中的惭愧和挣扎一闪而逝,眼睑上渐渐浮起一丝漠然和杀机:“不错!凡是阻挡我天兵者格杀勿论!” 徐荣缓缓走到李蒙身前,轻轻拍了拍李蒙的肩转过头来,痛心的看着赵岑:“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扶风城下,我们面对数倍的羌胡浴血黄沙,是李蒙兄弟为你挡了一刀?凤祥城中,我们初定叛乱城中却还有很多的叛贼,又是李蒙兄弟替你挨了一记冷箭?” “当然没忘!”赵岑举起手打断了徐荣的话头,冰冷的看着李蒙说道,“而且我还记得除了扶风城下和凤祥城中,还有当年在青峰峡谷,李蒙将军也救了我一次。李将军,我说的可对?” 李蒙撑着随军大夫的手缓缓走上前来靠在徐荣身旁,看着赵岑点了点头。 “你不否认便好。那么,李蒙将军你可还记得,雁门郡、碧水湖、榆林县和李家坳?” “不错,我还记得,你也救了我四次!” 赵岑讥讽的看着李蒙:“所以说,你实际上还欠我一命对吗?” 李蒙神色黯然,脸色越发的苍白,却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还欠你一命,今天你也可以拿去!” “赵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当初扶风城下李蒙将军的奋力一扑,哪里还有你后来的雁门郡、碧水湖和榆林县?”不顾李蒙的拉扯,徐荣霍然站在李蒙身前喝道,“这些年你我兄弟数人追随相国戎马倥偬,血染沙场,你救我,我救你,我们的血都快融在一起了,你还能分得清吗?” “确实分不清了!” “既然分不清,那你为何还要选择背叛?”徐荣目光如炬看着赵岑,眼中的利光仿佛要刺穿赵岑的心。 赵岑冷笑一声:“为什么?这需要为什么吗?董卓图谋不轨,谋害少帝挟持新君,杀害那么多忠直的重臣和无辜的百姓,我等拨乱反正替天行道,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说真话!” “这难道不是真话吗?” “这是真话,但却不是你的心里话!” “真话?真的心里话?”赵岑沉默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嘴角挂起一丝讥诮,“假话伤人,真话伤心,大帅要赵某说真话,赵某倒是敢说,只怕大帅听 不得!” “只要是真话,你敢说,本帅就敢听!” “好,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告诉你!”赵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一缕黯然挂在脸上,“赵某出生燕赵起身凉州,从十七岁从军至今十余年,征程不断,也从未再回过家乡。 我阿翁离世,我不在家;我阿母离世,我不在家;我家乡遭遇黄巾之乱,全村父老被贼子屠杀殆尽,我也不在家!我付出了一腔热血和亲人的生命,我又得到了什么? 昨日一战,浮桥上血浪滚滚,孟津渡岌岌可危。可是董公呢?我拼死效力的董公呢?胆小如鼠,不思坚守,连夜灰溜溜的滚回雒阳城,却留下我等数万兄弟以血肉之躯去抵挡关东联军的赫赫兵锋! 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王德玉唱出了我等兄弟的心声,可是我们奉为主上的主公他知道吗?他不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是想做皇帝,想把龙椅上的那人掀下来自己坐上去。 所以,他现在的心目中只有杨彪、荀爽、黄琬、马日等一干老臣,他现在的心目中也只有门阀、高第和世家。我们陪他打天下的这一帮武将呢?不是狐疑就是猜忌。 跟着他,我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跟着他,我同样也看不到天下的太平。我已经累了,甚至已经怕了,怕我还没有给我赵家留下血脉就莫名其妙的替人挡了刀锋。这些天来,我只要一闭眼,我阿翁、阿母和父老乡亲的面容就会在我脑海中闪现。” 当兵吃皇粮,说起来固然不错,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的去考虑了他们的所想和他们的亲人呢? 看着赵岑黯然却又疯狂的眼神,徐荣突然一阵心悸,愁容堆上面庞,眸子中也有了些许的悲哀之意:“如果你要率众投敌,本帅绝对不会反对,但是你为何要行刺李蒙将军?” 赵岑叹了一口气,木然的看着徐荣和李蒙:“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们几个种植的榆钱树吗?” 徐荣一怔,李蒙的脸上却霎时蒙上一层模糊之色。 当年,赵岑刚来军中,因与军中的李蒙、杨定和王方等人最是合契,几个人闲来无事在黄沙之中种植了几棵榆钱树,还约定等以后天下太平锦衣还乡之时,一定还要在榆钱树下聚上一聚。 赵岑擦了擦双眼,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没有去看过吧?我去看了,如今那几棵小树苗都已手臂粗细了。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杨定、王方战死沙场,只剩下我们几个还在数着天过日子。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想早日天下太平过几天平稳的日子,我也想娶个媳妇早日为我赵家留下一粒种子。 所以,我只好重新做了选择。所以,当你持箭张弓对准城下联军的时候,你也就不再是我的兄弟,而是我的敌人!” 赵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却说的真情实意,同时也道出在场所有士兵的心声。 他们之中哪一个不渴望天下早日太平?哪一个又不渴望能够娶上一房媳妇生下一窝崽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建功立业马上封侯的毕竟只是少数! 更何况,在关东联军的恶战猛击之下,他们奉之若神明的主公已经将他们像草鞋一般丢弃在了关东联军的兵锋之下! 他们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刀戈,朝赵岑慢慢的聚集过来,将赵岑团团的围在中 央。 “所以你在虎牢关下关东营中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袁绍是吗?”徐荣叹了一口气,眼角间说不出的讽刺,“难道你以为,选择了袁绍就真的能够看到天下太平吗?” “或许也不能,但是袁本初乃是四世三公关东联军的盟主,总比困守孤城背弃我等的董卓强,不是吗!” 徐荣颔了颔首,将李蒙交给身边的亲卫,“哐当”一声,腰刀出鞘刀光一闪,一弯清凉映照着他平静的面容:“是的,你说的没错,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强,人活着也总是要有希望的! 你投靠袁绍背叛相国,本帅都能理解。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李蒙将军背后给了他一剑!因为,他也是本帅的兄弟!” 言毕,徐荣纵身而起,长刀如龙,一道银色的蛟龙往赵岑头上落去。 “当!” 赵岑还未作抵挡,银光闪过,一缕金戈之声在头上炸响,赵岑急忙往后一退,一人已飞身城头,手中一把长刀的架在自己头上,刚好抵住徐荣。 “我乃袁公帐下高干是也,你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高干一声长啸,众士兵一怔,又见一阵银晃晃、明亮亮的兵戈飞上城头,数员大将宛若天神临凡一般从天而降。 长枪游龙,黑矛灵蛇,大刀猛虎,银戟明月。 众将校仿佛出柙猛虎入羊群,武器舞动之间,箭跺旁负隅反抗的士兵如地里的麻杆一般纷纷倒地。 手中的雕弓、虎贲弓、腰引弩、角弓以及一旁的蹶张弩和床弩也难逃命运,或弓断弦崩,或散作一团。 为首大将赵云一枪击出,一架数百斤重的床弩如巨浪一般在城头蓦地飞起,在半空翻了几翻,狠狠的砸在城头上,腾起偌大的一股烟尘,城头为之一震,犹若地龙在孟津关下翻了一个身。 尘烟散去,赵云长枪直指半空,一袭白衣睥睨众人:“你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你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夏侯、张辽、乐进、曹仁和张飞等数员大将并立一排声若惊雷,兵锋森寒,区区数人竟有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 西凉士兵早已升腾不起一点对决的信心。 董卓的突然背弃和赵岑的反戈一击给了他们致命的打击。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的将手中的刀剑和弓弩指向地下,但军人的职责却让他们依然将武器紧紧的握在手中。 城头上再也没有任何的阻隔,飞箭、圆木、滚水和巨石好似春天里欢腾的鸟儿和飞虫,被惊雷一吓纷纷逃回林中蛰伏地下,孟津关上顿时为之一清。 越来越多的关东士兵爬上城头紧紧的站在众将身后。 徐荣紧紧的捏着双拳,黯然的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袍泽,看着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关东士兵,看着不远处那威风凛凛剑指天下的虎将,也看着身边呼吸越来越弱的李蒙:“众将听令,董公弃城出逃,本帅不忍你等无辜丧命,本帅命令令你等速速放下兵器,勿再作无谓的抵抗!” 空气中凝重的气氛被徐荣的一席话吹散,西凉士兵手中的刀剑弓弩纷纷弃之于地,铿锵之声络绎不绝。 “卡擦卡擦”的机括声响起,孟津关上的石门慢慢吊上城头,巨大的城门瞬间化为地狱通往天堂的通道。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第142章 英雄的宿命(一) 后汉长歌第142章 英雄的宿命河水滔滔,关下的士兵正向城头赶来,小舟和木筏也还在滚滚的波涛中上下颠簸,孟津关城上却暂时的呈现出一片祥和与宁静。 赵云等人也指挥着麾下的将士收缴西凉士兵的武器。 突然,一名亲卫似乎觉察出徐荣的心思,一声低沉的嗫嚅之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大帅,你想干什么?” 众人转过头来,只见徐荣依旧紧握刀柄,缓缓的却异常坚定的向赵岑走去。 徐荣身旁的亲卫顿时反应过来,大帅方才只是让兄弟们放下武器,自己却并未放下武器,急忙跑到徐荣身前将其团团围住,“砰”的跪倒于前:“大帅,你要干什么?” 徐荣叹了口气,看着身边亲卫尽皆注目着自己,眼中一片刚毅果决,朝众人抱了抱拳,又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兄弟们,都说盖棺定论,赵岑将军刚才亦说要给自己一个说法,我想,我也应该给自己这一生一个说法了。 多年来,徐某深受董公信任却一再丢城失地,作为镇守大帅却不能死守孟津,承蒙诸位抬爱又不能给你们一个好的进阶之梯,视赵岑如股肱却不能看不清人心险恶。 种种不义不详,徐某实在愧对诸位。你等虽为徐某亲卫,实则自家兄弟。徐某想让你们也换一个活法,在这里最后一次以大帅的身份命令你等放下武器加入关东联军,可好?” “大帅,你若不降,我等也绝不投降!我等誓死追随大帅,也愿意陪你再厮杀一场!” 徐荣摇了摇头,看着众人:“如今这孟津关上再无西凉之大帅,有的只是一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徐荣。兄弟们,徐某刚才就已经说了李蒙将军也是徐某的兄弟,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徐某痛心和惭愧吗?” “大帅!” 众亲卫明白徐荣已萌生死志,眼角渐渐湿润,半跪于地左手挥拳擂于胸前,目光灼灼齐齐注视着前方那道伟岸的身影。 徐荣终于来到赵岑身前,见赵云、张飞及高干等一干人立于一侧,双手抱拳一稽倒底:“诸位将军,徐某已令麾下将士反正,孟津关已入众位手中,但徐某还有一心愿,还请众位将军给予成全!” 众亲卫半跪于地,朝着赵云等人齐声恳求:“还请众位将军给予成全!” 这徐南翼果然深得士兵军心! 赵云拾起长枪和夏侯等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虚扶一把:“南翼将军请起,赵某来之前主公已曾吩咐过某,只要你徐南翼不萌死志,不生去意,哪怕你是要主公为昔日之事致歉于你也尽可应下!” 此言一出,众将尽皆哗然。 昔日之事?众所周知,王黎与徐荣素味平生,唯一的一次交接就是虎牢关一役清河将士活捉了徐荣。堂堂的清河国相竟愿与昔日手下败将致歉,这份爱才之心不可谓不厚重。 可惜,徐荣先被上司猜忌和抛弃,又为袍泽背叛,一颗心亦如死水一般,再也难起大的波澜。 王黎的宽厚和这份尊重,也只是让徐荣的心里波起一点点微澜,眼神中一丝明亮转瞬即灭。 徐荣朝赵云拱了拱手道:“徐某多谢王国相抬爱,徐某并无其他请求,惟愿以江湖规矩,与徐某那背信弃义的赵岑兄弟一战生死无论,还请各位将军做个见证!” 江湖规矩? 赵云等人俱是一愣。赵岑如今也算是袁绍麾下大将,军中虽可比试却严禁私斗,徐荣还未选择投靠,便与赵岑厮杀,他们该不该按照军规行事?他们又该不该帮? 但,军中重规矩,江湖重血性! 徐荣既然已经说了按江湖规矩,那么规矩便是规矩,规矩与挑战双方的地位、名望甚至职务并 无关联。而且,他们也不能对造成施以援手,否则赵岑将背上一辈子的耻辱,以后又如何在军中立足,带兵打仗! “不可!”高干霍然站出身来,指着徐荣道,“徐南翼,赵岑将军已为我主公麾下,你不过是我等的手下败将,甚至还是董贼麾下的大帅,我等足可将你宰杀于此,你有何资格进行江湖挑战?” “狗屁的大帅,徐老儿刚刚已经说了,他已不是什么大帅,怎么就没有资格了?”话音刚落,张三爷已经大大咧咧的嚷了起来,“徐老儿,难怪那王相国愿意屈尊降纡,有血性,老子喜欢!” “张将军…” 高干还待说上两句,张三爷一双牛眼睛已直勾勾的瞪着高干,手中的丈八蛇矛哗哗直响:“姓高的,哪有那么多的废话,要不你先陪老子过过招?” 呃?高干一口气憋在喉咙差点没晕过去,特么的,老子和一个粗人叫什么劲啊! 赵云亦无奈的看着徐荣,这徐荣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诺大的难题。战吧?势必影响关东联军的结盟。不战吧?又怎么将其收到兄长的麾下呢! 看了看赵岑,只见赵岑已紧紧的捏了捏手指,指背上条条青筋直冒,嘴角挂着一丝苦涩,手中环首刀上镶嵌着的铜铃在风中哗啦哗啦直响。 心中那股江湖热血梦再度涌了上来,赵云正欲点头,却听得城门口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徐南翼,你糊涂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允在王黎等人的陪同下,从城门口蹬了上来,刚到徐荣身前一巴掌就拍在其肩上怒喝道:“徐南翼,你是不是被董卓气的脑子不够用了?” “尚书令大人!”徐荣朝王允深鞠了一躬,满脸黯然的说道,“荣起身行伍屡蒙董公提拔,后一直追随于他可谓肝脑涂地出生入死,却不想虎牢一役战败竟受其猜忌弃之若履。 而赵岑本乃荣之生死兄弟,却又背地背叛我等,与其说方才是捅了李蒙将军一刀,还莫若说是直接捅在荣的心口之上。 荣常自诩为男儿大丈夫,却屡屡识人不明,哪里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这天地之间!荣只不过想在临行前给自己,也给追随自己的兄弟一个交代!” “糊涂!你可还记得老夫当日为董贼下狱时,你也曾私下劝解过我们这两个老匹夫留待有用之身?董贼篡大位弄朝纲,弑重臣屠黎庶,其罪恶如这孟津城下的黄河洪流滔滔不绝,你还惦记他什么?惦记他给你升的官?” 王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了几句,脸上神色才渐渐缓和下来:“南翼啊,你莫要忘记你的官位、权势均来自于大汉朝廷,你是大汉朝廷的将领,而不是董贼他一人的私将! 如今大汉朝拨乱反正的大军来到眼前,你不思悔改趁机洗白你的有用之身,却因昔日董贼的一点点私利而困惑,你可对得起你父母留给你的清白之躯? 至于赵将军,不过是奉关东联军本初之令献关而已,与你有何关系?你也是用兵之人,岂不闻兵不厌诈乎?赵将军既然选择投靠本初,打算追随正义之师,此乃大势,也是赵岑的目光长远,你又岂能怪则于他!” “可他……”徐荣看了一眼赵岑,嘴角直嗦。 “可什么可?”王允一手打断徐荣,接着说道,“君子慎密而不出的道理你不懂?此事关乎其身家性命和孟津关战役,又怎能告诉与你?至于他刺了李蒙一刀,自有李蒙自己去解决,李蒙也是顶天立地的昂藏男儿,需要你去操哪门子的碎心!” 王允一席话说的徐荣哑口无言无力反驳,又见李蒙半依在亲卫的身上向自己点头示意,徐荣猛然提起长刀在与赵岑二人之间画了一条直线,接着半跪于地喝道。 “从今以后,徐某与赵岑恩断义绝,再无兄弟之称,若违此誓人神共戮!” “承蒙相国大人不弃,尚书令当头棒喝,罪将愿追随相国大人,将这有用之身为国为民,洗净这身的血污!” …… 虽然虎牢关一役,王黎已经逐渐改变了原有的历史,但历史的惯性终究还是异常的强大。 关于徐荣一事,在《后汉书董卓传》曾记载:允闻之,乃遣卓故将胡轸、徐荣击之于新丰。徐荣未能逃过自己的宿命,经王允之手拨乱反正站在了岸上。 华雄同样也在小平津遇上他生命中的宿敌,走向了自己的宿命。 此时已近翌日午时,小平津十里外的下河湾村,四月份的太阳把地面烤得异常滚烫,一束束林风从小树林中吹出来,卷起一股股热浪铺天盖地的袭来。 从寅时至今已过去有四个时辰,麾下三千儿郎从孟津渡经平县至小平津,一路马不停蹄,快马加鞭早已疲惫不堪,这余下的十里路途却总是如远山一般看不到终点。 华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长鞭一挥,喝道:“命令众军在此地安营造饭,休息一个时辰!” “诺!” 三千骑兵齐声欢呼,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剑,解开身上的甲胄,跳下战马,奔向树林旁的小河边,疯狂的将河水扑打在自己身上,甚至直接跳到河中,以图降一降这身上的热气。 这帮兔崽子! 看着孩儿们欣喜的表情,华雄冰封良久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许,笑骂了一声,策马缓步来到村落旁的小山丘上,看着远方一望无垠的平原,听着远方滚滚东流的黄河,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凝在脸上。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树林的深处仿佛出现一只巨大的怪兽,一大群野鸟腾地一声,惊慌失措从林中飞起,恍若一团乌云盘旋在树林半空。 “敌袭!” 华雄一声惊呼,策马飞向营地,战鼓雷动牛角长鸣,小河畔的三千士兵急忙拾起河岸上的衣甲兵戈飞奔过来,整装戴甲束衣冠发,牵马跨鞍执戈握剑,整整齐齐的排在华雄身后。 虽然他们的脸上、头发上、衣甲上还湿漉漉的淌着水,看上去颇为可笑,甚至狼狈。 但是,他们的神情宁静而肃穆,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战意昂然的熊熊烈火和对死亡的平静,没有一丝的慌乱。 这是一支在经过战火洗礼的西凉铁骑! 不过盏茶的功夫,急促的马蹄声在林中大道骤然响起,如战鼓震响,似惊雷盖地。 一股尘烟冲天而起直贯长虹,林巅铺上一层浓厚灰色的沙尘。脚下的大地亦剧烈的上下抖动,如同那波涛中即将倾覆的小舟。 三五里路程,在千军万马的飞驰下眨眼便至,树林中蓦地转出两支人马。 一支白衣褐甲,旌旗倒卷,马上数千的将士疯狂的拍打着胯下的战马,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跌落在马下,恍如南极的冰山在阳光下融化了一般,整块整块的掉下来,化成一团柔弱的水,任由随后而来的队伍肆意践踏。 紧随其后的队伍却着玄衣玄甲兵戈长剑,死寂一般的颜色,好似一团迅疾猛烈滚滚而来的黑色浓烟,又像是一只巨大的饕餮,所过之处生机尽逝,前方的战马和士兵摔倒在地,残肢断臂,血流如注。 华雄双目凝聚,死死的盯着那支玄色队伍的前方。 一杆玄色大旗傲然立于队伍之中,旗帜玄布金边,中央一条猛虎张牙舞爪,一个大写的“孙”字赫然绣于嘴中,剑拔弩张,遒劲有力! 第143章 英雄的宿命(二) 后汉长歌第143章 英雄的宿命“孙坚!” “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华雄嘴中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手中长刀一挥,一声令下言出法随,三千铁骑纵马驰骋,环首刀在手中高高扬起,铁甲在身上咔擦直响,战马在胯下喷着浓浓的鼻息,仿佛一辆辆满是杀气的铁甲战车,朝着既定目标席卷而去。 两股洪流碰撞在一起,宛如惊涛骇浪般发出震天的巨响。将士惨叫、战马悲鸣,金戈脆音,西凉儿郎手中的刀剑,江东勇士身前的戈矛,在空中交织翻腾,时不时的有鲜血和断肢飞上天空,也有失去气息的将士跌落尘土。 华雄手起刀落,一刀将一名江东勇士劈于马下,一声长喝纵马直奔前方。 前方三五十米处,有一人裹赤帻,披银铠手中一柄古锭刀一刀一刀的劈向对面的西凉大将,那西凉大将身着一身亮银甲,头顶一支赤色鸡翎,手中长剑明晃锋利,造型颇为拉风,但在那把古锭刀的猛攻之下已然左支右绌,显然就快抵挡不住了。 华雄当然知道那造型拉风之人就是小平津镇守大将郭汜,自己从孟津关而来便是接替此人的,遗憾的是,自己还没有赶到小平津,郭汜就已经败逃至此。 与郭汜正在交锋那人却正是与自己数次争斗的宿敌,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许嵩在《宿敌》中唱道:“会在何处见到你,莫非前尘已注定。当天上星河转,我命已定盘。待绝笔墨痕干,宿敌已来犯。” 华雄不知道会在何处见到孙坚,也不知道他与孙坚是否前尘早已注定。但他知道,孙坚就是自己的宿敌,也是自己的宿命! 他已经与孙坚见过两次面,打了两场架。第一次在虎牢关下,他斩了鲍忠,也折了王方;第二次在梁县东,他只是将祖茂拍于马下,却被关东联军生擒了胡轸。 这是第三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又将会是谁落于马下战死沙场呢? 是自己?还是孙坚? 华雄的眼中已经燃起熊熊的烈火,他的手中没有笔墨,宿敌既然来犯,迎接他的就只有一把长刀,一把八尺长短的明月刀。 “孙文台,华雄在此,休得放肆!” 三五十米不过眨眼之间,一声长喝,华雄已拍马上前,明月刀在这旌旗漫天死寂一般的颜色中格外的显眼,恍若一轮圆月霎时照亮了整个大地。 战阵中交战的数人顿觉眼前一亮,华雄一刀在手,已具有了千军万马我自独行的气势。 孙坚暂停了攻击,郭汜亦脱身出来退至阵营中。 擦了擦了额头上的冷汗,见二人的眼中俱是熊熊的烈焰,孙坚身侧黄盖四人更是虎入羊群砍得麾下将士连连惨叫,心里一悸,郭汜急忙朝华雄拱了拱手。 “文英,军情如火不便耽搁,小平津已失,郭某得急速赶回雒阳请求援军,还烦请文英再阻挡一二,我请到援兵立即便回!救命之恩,容我后报!” 言讫,也不待华雄回话,更不管华雄还在和孙坚拼死拼活,缰绳一勒,双腿一夹,带着一干亲信和侍卫纵马溜出战场,就往平县方向奔去。 烟尘滚滚,黄沙漫漫,转眼郭汜一行人也消失在尘烟中。孙坚骑在马上,睥睨着眼前万余的西凉将士,除华雄的三千铁骑外,其余众人俱是尘土满面、抛戈弃甲,简直就是狼狈万状。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西凉军中难道已无人了吗?竟然让如此贪生怕死、忘恩 负义之辈作为小平津统帅,还带出一群猪一般的士兵! 摇了摇头,传令兵一方彩旗落下,一声清脆的鸣金声在密林中响起,江东将士缓缓退出战场聚集在孙坚身后。 孙坚置身于队伍最前方,叹了口气:“文英,昔日梁东一战,孙某就曾与文英说过董贼稔恶盈贯,罪不容诛。文英祖上亦是宋国四朝元老,先辈贤达。文英你就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吗?” 华雄长笑一声,策马阵前:“孙文台,莫非你江东的男儿都喜欢当西席先生吗?每次见到我,你都要来这一套!” “非我孙某人好为人师,只是孙某替你感到不值而已!” “不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世上很多事情,但凭一腔热血就足够了,哪有那么多的值与不值?” “不错,这世上确实很多事情只需要我等一腔热血,因此这才有屈原的‘众人皆浊我独清’,也才有孟子的‘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和陈汤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但是,你为了他们甘洒热血值吗?”孙坚顿了一顿,脚跨鞍轻策马缓步来到华雄身前,指着已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郭汜一行人接着说道,“小平津战败,镇守大将郭汜不思坚守阻敌于关下,带着亲信弃城而逃。你百里驰援小平津,又从我江东军中救下他,可他曾为你停留了半步? 昔日在虎牢关下时,志才先生就曾言及董贼必无容人之量,你等归去必遭猜忌。 此刻,董贼派你援助小平津接替郭汜,你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是因为你武艺强郭汜太多?是你百战百胜,有了你小平津就万无一失?还是因为你是董贼的小舅子,他要抬举你一把? 非也!董贼让你替换郭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你们也被董贼抛弃! 我数十万关东联军兵分孟津、旋门和小平津三路,只要我军任下其一关,你等就将腹背受敌,死无葬身之地。而董贼也正是明白这一点,这才让你做了这一方统帅!” 华雄听得胸中愤懑,一股怒气冲上脑袋,长啸一声策马阵前,坚定的看着孙坚:“孙文台,我说过这世上只有战死的华雄,没有投降的匹夫!要战便战,何必饶舌耳?” “要战便战不过是一死耳,说着容易做着也容易。但华文英,你身为大将难道就不应该为麾下的的将士想也想吗?”孙坚一把拔出腰中的古锭刀插在地上,目光灼灼。 华雄何尝不知道自己已为董卓所弃,在梁东被俘之时,徐荣、李蒙、赵岑和他的命运恐怕就已经注定,他们早已是董公手上的一枚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从小阿翁就教导自己从一而终,数十年了,那已经不再是一句空话,而是早已深入骨髓的诺言!男儿就当重然诺而轻生死! 华雄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关山,那是自己刚来的地方。 他仿佛已经听到徐荣、李蒙及赵岑在孟津关奋力搏杀的呐喊声,仿佛已经看到他们在孟津关头孤军奋战的,落寞的身影相互扶持着巍然立在城头,剑折刀断,战袍如血。 又回头扫视了一下麾下将士,不管是自己麾下精壮的将士还是小平津奔逃至此的残兵,眼中都是一片迷茫。 显然刚才孙坚的话说到了这些将士的心里,董卓的弃逃以及两关的战事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众人已经迷路,已经看不清前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而郭汜的背义,更是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华雄伤感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孙坚说道:“文台 ,华某虽为华氏一脉,却投了反军,已为不忠;华某受董公器重,却先后兵败虎牢和梁东,如今更是连小平津的影都还没有看见,已为不义。 华某一介不忠不义之人,岂可残喘于世为我华姓蒙羞?蒙文台厚爱,文台可愿亲自送某一程?” “华文英,你特么的是猪脑子吗?既然已经知道你犯下了大错,何不就此幡然改过?” 华雄摆了摆手,悠然长叹:“回不去了!昔日南翼就曾说我是驴头一根筋。董公虽不仁,可毕竟曾救我出囹圄,我又岂能弃之?为军之将自当战死沙场,文台兄烦请毋庸再劝!” 孙坚沉默了半晌,轻轻颔了颔首:“你还有什么遗愿?” “我却是还有一请求,希望文台兄能够答应!” “你说!” “华某麾下健儿跟随某已数年,身经百战忠心耿耿,我却未能为他们谋上一个好的前程,我战死后,不管他们是去是留,都希望文台兄能够善待他们。” 孙坚点了点头:“你放心,有孙某的一口汤喝,就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抬起头再看了一下远处,密林匆匆,小河澹澹,这一刻的平原竟是无比的温馨美好。 华雄徐徐吐了一口气轻轻夹马就待上前,却觉缰绳被紧紧勒住,半分也前进不得。 十数名亲卫跪伏于马前,领头之人正是自己的亲卫头子华安。华安双手紧紧的牵着自己的马匹,匍匐在地,磕头而泣:“我等愿陪将军共赴生死,请将军允准!” “请将军允准!” 华雄骑在马上,打量着那一张张熟悉却又倔强的面孔,华安、张平、王晨、田暮、向云、傅山…往日的一幕幕又重现眼前,眼角滑过一滴泪水,朝孙坚深稽了一礼:“文台兄,可否……” 孙坚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江东军喝道:“男儿当横行,马革裹尸方是我等归属,你等可愿送英雄一程?” “我等愿意!” 群情激奋,声势如雷。 鼓声大作,地动山摇。 “来吧!”孙坚将古锭刀归于刀鞘,接过亲卫手中的马槊,和华雄相互对望一眼,一声大喝,身后二十江东勇士紧随其后向华雄何其亲卫杀去。 长刀如月,马槊森寒。 两军一交锋便爆发出烈烈的喝声,华雄及麾下亲卫都知道,这是江东军给予他们的无尚礼节,这是他们作为军人的荣耀,当然,也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一场盛宴! 仆一出手,他们就毫无顾忌,他们手中的刀,枪,剑,矛比往日更寒更快,也更加的致命,不管是他们的命还是对手的命! …… 冷风起,树叶凋。 勇士归去,英雄落幕。但众人仍然沉浸在这场飞蛾扑火般悲壮的搏杀之中,适才的那一刀、一剑、一枪、一矛划破虚空的痕迹仿佛亦刻在众人心头。 孙坚胯下战马,一步一步的走在人群中,看着业已倒在地上的华雄亲卫和自己的士兵,逐一将他们的双眼的阖上。这才缓步走到华雄身前,华雄平躺在地,胸前马槊刺穿的洞口依然鲜血汩汩,但他的脸上依旧异常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再也没有半点光华。 “今夜,夜宿此地!” 孙坚朝传令兵喝了一声,从原野上摘下一朵鲜血浸透的黄花别在其胸前,直起身来,看着已近日暮的远方。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第144章 软刀子割肉 后汉长歌第144章 软刀子割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孟津渡城下上没有蒹葭,却有着一望无际的水蓼和蒲草。每逢秋冬之际,上边总会镶着一层厚厚的霜露,冰冷而洁白。 王黎此时就站在这堆洁白的水蓼之中。当然,他的脚下有路,是一条小径,直通雒阳的小径。 小径上还站着两人,一人淡黄色的狐裘披在肩上,一头青丝别着一支蝴蝶流苏,瓜子脸柳叶眉,肤色弹指可破。另一人却身着黑色的大氅,直眉如剑,鼻梁高挺,颔下几缕髭须稀稀朗朗。 王黎看着二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兄,灵儿,此去雒阳虽然算不得关山路迢,却也是暗波汹涌危机重重,你们还请务必小心!” “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不让你媳妇掉一根寒毛!”皇甫坚寿潇洒的挥了挥手。灵儿却已扑进王黎的怀里,紧紧的靠在王黎胸前,轻触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神色中一丝黯然:“兄长对不起,灵儿又要失约了!” 王黎抬起头来,轻轻的抚摸着灵儿的黑发,心绪却已经飞到了关山之外的九方城中:“为人子女饮水思源,本无可厚非。董贼祸害家国,伯父蒙冤入狱,若非二伯和大兄苦劝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伯父监管在家,黎恨不能以身代替。今日又恰是中平元年的除夕之夜,有你陪在伯父身边,黎倍感欣慰,又怎会阻挡你的一片孝心呢?” “恩!”灵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一丝凌厉却悄然隐藏在眼底,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董卓狗贼,本姑娘今生定与你誓不罢休! “秀恩爱,死得快!咳咳,秀恩爱,耍无赖,过几年,下崽崽。不是我这个兄长有意打扰你们,可是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我媳妇还陪着阿母关在家中呢!” “闭嘴!”一道清脆的呵斥声响起,一块石头擦着头皮掉在地上,皇甫坚寿无奈的摊了摊手,“别砸我,我也想看来着。但是我们再不走,我怕到雒阳都宵禁了!” 一道鹅黄的阳光照在灵儿的身上,眯着眼瞄了一下远处,冬日已经在山岗上露出大半个脑袋。 王黎拍了拍灵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到头来化为一声浓浓的叹息:“走吧,早去早回。大兄说的没错,再不走,到雒阳就入不得城了!” 灵儿点了点头,再次迷恋的看着王黎将那道身影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撑起身来坚定的朝树下的坐骑走去。 “啪!”一块物件落在脚下,皇甫坚寿拾起摊在手中,一枚玉牌静静的卧在手中,水润光泽,入手处细腻光滑。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京中水浑,有些事情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切勿怪我!这是谛听营的身份腰牌,以后这京师堂就交给你了!你再帮我多多帮衬帮衬昌儿,这丫头也是一个倔强的性子,二伯入狱时,这丫头竟然悄悄的逃了出去留在了京中!” 一道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转过头去,王黎已经远去,只留下一道背影在晨光中缓缓而行。 …… 雒阳,皇宫德阳殿。 这里是大汉朝臣商榷国事的地方,是大汉天子御极天下的地方,也是大汉朝廷最为庄严的地方。 但是,在这中平元年的除夕夜,这里却听不到朝臣的声音,也听不到汉献帝的声音,整个大殿中都充满着董卓孤狼般咆哮的声音,也只有董卓的声音。 董卓现在心里压抑着一团怒火,他很想发泄出去。 虎牢关地势险要,雒阳的东南 门户,关东联军数日而下;孟津渡、旋门关、小平津,洛阳八关,雒阳城之四方拱卫,亦如沙滩上的城堡一般危如累卵。 雒阳城已经坚守不住了,就像一个娘们一样躺在关东联军的面前。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带兵出城挥师长安。结果,这帮玩意,他刚刚开了个头,就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 董卓看着眼前孱弱微微倚老卖老的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和太尉黄琬等人,面沉如水。 难道刚刚斩了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这两个绊脚石还不够,你们还想让本相再多杀几个人不成?特么的,为何到现在你们都还敢站出反对,是不是平素董某太迁就你等了?还敢给董某提什么关中残破,迁都乃国家大计需从长计议? 残破?破你妹! 一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识时务,不知变通,抱残守缺的老东西!立刻迁都才是国家大计,董某的命令就是国家大计,这都不明白吗!若不是董某还需要名望,董某直接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哼,我呸! 董卓斜视了一下杨彪三人,压住自己的怒火,高声喝道:“长安有崤函之险,更近陇右;木石砖瓦克日可办,宫室营造亦勿须月余,实乃都城首选,毋庸置疑!你等屡次出言搪塞,名为家国,实际上是行阻扰迁都之计,意欲与关东诸贼狼狈为奸! 如今袁绍、王黎、曹操诸贼反叛朝廷,兵指雒阳。本相为天下大计,才暂避其锋芒,你等竟然毫不为念。本欲宰杀你等,恐天下人非议。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即刻将杨彪、荀爽和黄琬三人着去冠带服饰,贬为庶民!” 待侍卫将杨彪三人赶出大殿,董卓鹰视狼顾,环视着朝廷:“诸位大人,你等可还愿留在雒阳打算与关东反贼遥相呼应,甚至里应外合暗通款曲吗?” 得,眼见关东联军已逼近雒阳,自己终于可以逃脱樊笼重获自由了。现在倒好,反对迁都的都被杀掉或者逐出朝廷,这朝堂上也只有一个声音了。 还关东反贼?你特么的才是反贼,你们全家都是反贼! 汉献帝刘协看着亲自扶着自己登基的董卓暗自呸了一声,人却亦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和重臣一起朝董卓稽了一礼,齐声喝道:“我等愿按董公之意迁都长安!” 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一旁的李儒问道:“如此甚好,明日便是中平二年了,新春伊始,新年新气象,正适合我等迁都!文优,你可还有补充?” “回禀丞相!”李儒施施然走到殿上,朝董卓施了一礼说道,“关东诸贼势大,迁都之事刻不容缓。不过,如今军中钱粮稀缺,若再强行行军数百里,军心或不安稳。 儒听闻城中富户多有同情关东诸贼之人,且袁氏一门四世三公盘根错节,雒阳或有其门生暗自勾连也未可知。 以儒之见,莫若立刻稽查雒阳富户,凡有勾结诸贼者籍没入官,袁氏门下杀其宗党而抄其家赀,以备军中口粮。” 明日就要迁都,现在稽察雒阳富户,扯淡!哪里有那个时间?董卓又岂是手慈心软之辈?只怕董卓一旦应下,雒阳城中四出的必然不是朝中侦骑,而是董卓麾下如狼似虎的西凉铁骑了! 丹陛下众臣心中俱是一惊,匍匐于地,恳求道:“丞相不可!雒阳乃汉室宗庙之地,大汉皇陵之所,若是依郎中令而言,雒阳百姓必然为之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丞相鉴察。” “哼!董某为天 下计,岂惜些许小民哉!”董卓勃然大怒,长袖一挥正待呵斥众臣,只见一名侍卫飞奔进来:“禀报丞相,今日樊稠校尉在城中巡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城中散播乱军之言!” “什么乱军之言?” “这…” “这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董卓眉头一挑,虎目怒瞪着那侍卫,“再不说本相立即将你砍杀了!” “禀丞相!樊稠校尉巡查的时候发现整个雒阳城中除皇宫外,南市、永和里、步广里中各坊市,甚至京都衙门外都张贴着同样一张告示,大约共有七八十张。” “什么告示!” 侍卫在董卓冷厉的目光下,只觉一阵寒风从耳边飕飕刮过,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禀道:“告示上说,丞相要迁都长安,请各位朝中重臣毋庸理会。 迁都期间,但…但凡有肆意强迁、屠杀平民,纵火雒阳民宅及皇宫的军队,不论是谁,大军一至,必然倾尽全力四海追捕,并诛其九族!告示上还列举了丞相麾下有名的谋臣大将姓氏、籍贯及其家中父母妻儿之名。其中李中书令、贾校尉、郭帅、李帅、樊校尉以及董左中郎将等人均赫然在列。 不过…不过那些告示都是贴在墙上的,因此那告示四周除了一些围聚观看的贱民,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对象。樊校尉侦四出,也没有搜寻到那些鼠辈,于是将围观的贱民抓了一些就地正法。但…但没有过多久,樊校尉家里就有人来报,樊校尉一宠爱的小妾被人发现死于井中!” 这是想要软刀子割肉?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袁本初和王德玉竟然敢用如此狠毒计策,真的是想割老子的肉吗?想想就肉疼,若是真让他们得逞,麾下的将士强抢商家大户时必然心有顾忌,到时候军中粮饷不足,老子的迁都大计岂不是又要搁置? 董卓面色骤变,见那侍卫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一把抓过告示,飞起一脚就将侍卫踢了个跟头。 驴日的,老子刚刚才斩了周毖和伍琼,又放逐了杨彪、荀爽和黄琬三人,这才唬住了重臣迁都长安,你特么的这一来,就直接打断了老子的计划!若不是看在你这夯货跟了老子好多年,今日定砍了你的狗头! 冷哼一声,董卓回头扫视了一下身边文武诸将,除了贾诩等人并未亲赴三关外,其余去过三关之人果然脸色俱变。 李神色不豫,张济、张绣叔侄神色凝重,董、李儒二人面如土色,吕布倒是光棍一条,脸上也毫无惧色。 当然,吕布不怕,是因为他确实还是光棍,貂蝉如今都还不知道躲在那个旮旯角落里呢!但是,他不怕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怕。 关东联军精兵三十万,文臣如雨,猛将如云,数战而下虎牢,擒徐荣赵岑、捉华雄李蒙、斩胡轸、刺杨定、劈董越、杀王方,西凉阵营先后竟有十数知名战将尽折其手,就连董卓麾下第一勇将吕布都吃了暗亏,其他人又怎会不怕? 身为军人纵横沙场生死之间而已,本不应该忧心忡忡。但,自古两国交战,罪不及妻儿,而今关东联军却打破了游戏规则,直接将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众人头顶,众人就不得不多加细想了。 大伙都是有家小的,就算不为自己思量,也总得为自己的家小考虑一二吧。 樊稠不信那个邪,这不就撞在刀口上了吗? 第145章 大汉朝的梃击案 后汉长歌第145章 大汉朝的梃击案“报!” 又是一声尖叫打破了殿中的平静,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爬进大殿中滚到董卓脚下,“启禀相国,今日未时,有一男子手持木棍突然闯进皇甫将军府邸。将皇甫将军殴打致伤,卧床不起。” “废物!你们特么的是吃屎长大的吗?为什么不拦击?” “不敢拦!” “为什么不敢拦?”董卓将手紧紧的攥着,手背上虬筋毕露,双眼也快喷出火来。 汉献帝、众朝臣以及董卓麾下的一干将校俱皆幸灾乐祸的看着侍卫,他们知道董卓已经处在了怒火的边缘,那侍卫一个不好,就将给自己迎来杀身之祸。 看着董卓眼中的怒火,侍卫惶恐的低下头去,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人力大无穷,皇甫将军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那人腰上挂了一块相国府中的腰牌!” 难怪这董卓戎马倥偬却长得肥头大耳的,当真是食言而肥。前脚才把皇甫嵩从狱中放了出来,又夺了他的兵权,后脚就来上一出梃击案? 众人一片哗然,却也知道那侍卫的结果已经注定了,阎王爷也改不了他的生死簿! 果然,话音刚落,众人就觉眼前一亮,一把长刀掠过,德阳殿中蓦地飞起一颗诺大的头颅,鲜血四洒,头颅在董卓身边滴答答的滚来滚去。 “皇甫将军?皇甫老儿早就被老子拉下马来,现在只是一个戴罪在家的御史中丞,你也敢称之为将军?你特么的是不是不服老子的将令!”董卓腰刀入鞘,一脚将头颅提出殿外,鹰视狼顾环视着众人,在大殿上咆哮,“是谁在陷害老子?特么的是谁在陷害老子!” 如雷的咆哮声在大殿中响了一刻钟才渐渐平息了下来,董卓喘着粗气的看着贾诩和李儒:“文优、文和,众所周知本相与皇甫义真确有不合,但本相气量恢宏,宰相肚里能撑船,也知道义真是一个善于用兵之人。 本相刚刚决定迁都之时,就已准备带着义真一同前往长安,结果还未来得及下令,义真便被梃击所伤。本相怀疑有人在背后陷害我,你们二人谁去皇甫府邸看一看?” 要命!这个时候去查证皇甫嵩的死亡阴谋?没有个三五日如何能够查实? 李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贾诩已经上前跨了一步,依旧是那副睡着了的模样:“禀相国,迁都在即诸事繁杂,相国身边暂时还离不开文优,诩一个人去足矣!” …… 皇甫嵩依然还住在当初的侍郎府邸。 贾诩一行人来到侍郎府的时候,侍郎府打斗的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擦掉。 十数名侍卫配着刀围成一圈,见到贾诩等人,立即半跪于地露出圈子中央的场景来。 地面上坑坑洼洼,血迹斑斑。七八名侍卫捂着伤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还有一人一动不动横卧于前,脸上一片死灰之色,一条伤口从左胸及腰,衣服仿佛已被鲜血浇透,胸前一片模糊,身旁还放置着一根圆木棍,上面的血迹仿佛数十朵红梅。 贾诩摆了摆手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来伸出手指在那人鼻下探了一探,摇了摇头,直起身来向那队率说道:“把具体情况给我说一说!” “禀校尉,今日未时正好是我们几个兄弟当班。大约换班不到两刻钟,此人就拖着一根圆木棍醉醺醺的闯了进来,边走嘴里还边唠叨着‘这帮泥古不化的孙子竟敢让主公进退两难,老子今天非要收拾你们’!” 队率顿了顿口气,指着地上的几名侍卫接着说道:“当时我们还在开阳大道巡逻,就剩下这几个兄弟在此。这几个兄弟见有人敢闯侍郎府,言语中难免有些讥笑。结果此人也不二话,操起手中的圆木棍就是一通暴打。 其人力大无穷,几个兄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瞬间便被打倒在地,也惊动了皇甫侍郎。皇甫侍郎 闻声出来与其一番争斗,却也渐渐落入下风。 其中我们一个兄弟伤势较轻,悄悄的溜了出来,我们才得知侍郎府发生变故。等我们赶到的时候,皇甫侍郎已和我们那几个兄弟一般模样。我们所有兄弟愤而出手,才终于手刃此人救下了皇甫侍郎。” “他是谁?” “此人身上一块腰牌乃是相国府上的武师,姓石名凯。我们查清了事情,便急忙让人禀告到宫中,一刻也不敢耽搁。” 队率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给贾诩,神色略带黯然祈求道:“大人,我们知道杀了相国府中的武师闯了大祸,也不敢离开。但我们兄弟一向忠心耿耿,属下恳请大人念在同为凉州人氏的份上,饶过众位兄弟一把,就算要了我的脑袋,属下也在所不惜!” 奇怪,皇甫义真身经百战一身武功,怎么会不敌相国府区区一名武师?难道是他在狱中的时候伤了气血?这石凯既然能够匹敌皇甫义真为何却一直籍籍无名? 拍了拍队率的肩膀,稍稍安慰了一下,贾诩带着疑惑走进了皇甫嵩的厢房。 厢房中已有数人,皇甫嵩的夫人陈氏和皇甫嵩的大儿媳王氏静立一旁,四目红肿两行清泪,神色黯然泣不成声。两名太医令跪坐于床前各按着皇甫嵩的一只手脉,摇晃着脑袋,不时的叹息着。 皇甫嵩双眼紧闭呼吸孱弱,像一个粽子一样卧在床上,头上和胸前裹着一层层厚实的纱布,纱布上浸透着隐隐血迹。 这么严重? 贾诩皱了皱眉,随行的太医令上前替皇甫嵩重新把了把脉,又拆开纱布看了看伤口:“贾校尉,皇甫侍郎的头部和胸前都曾遭受到重击,肝胆移位,头部淤血慎重,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那他还能远行吗?”贾诩双眼如毒蛇一般扫了太医令一眼。 太医令只觉得背心一阵阵的发麻,硬着头皮目视着贾诩:“皇甫侍郎身上共有八处棍伤,其中头部和大腿各有一处,其余六处则尽在前胸后背。此次,皇甫侍郎能够护住心肺不曾受到重击,纯属侥幸。 太医院的同仁刚刚已为皇甫侍郎整治一番,包扎了伤口上好了药。不过,按皇甫侍郎目前的情形来看,只能静养不能远行,若是一旦远行,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皇甫侍郎到不得长安!” 这皇甫义真遭谁惹谁了吗?特么的下手还真狠!贾诩暗自抽了一口冷气,继续问道:“如果静养呢?” “若是静养得当,以皇甫侍郎的根底,或者大半年后便能痊愈!”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本官太医令吉本!” “吉太医,你就留在这里候着吧!本官自会向相国如实禀报,皇甫侍郎就托付给你了!”贾诩捏了捏袖中的腰牌,也不与皇甫陈氏二人打招呼,转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 一路的紧赶慢赶,皇甫坚寿和灵儿终于在戌时赶到了雒阳城。然而,令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阿翁严肃端方中透着的和蔼,而是阿母和灵儿大嫂哀哀欲绝的哭泣声。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昏睡不醒的阿翁以及床前的太医令吉本,皇甫坚寿都铁青着脸,灵儿却是潸然泪下,他们没有想到他们才出去短短几日,就差点再也见不到阿翁了。 “董卓狗贼,老子与你势不两立!”皇甫坚寿愤恨的踢了一脚霍然转身就欲向宫中走去,突觉衣摆一紧,吉本已紧紧的抱住自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郎,稍安勿躁!” 皇甫坚寿冷笑一声,一把封住吉本的衣襟将其提到身前:“稍安勿躁?老子还能安得下来吗?吉太医,久闻你一向忠心耿耿碧血丹心,竟不想你也屈服了那狗贼,怎么着?你 怕我去把你那主公给杀了吗?” “大郎!”吉本依旧揪着皇甫坚寿的衣角不放。 “吉太医,你再不放手,老子连你一块揍上一顿!”皇甫坚寿已如饿极了的野狼一般,双眼密布着浓浓的血丝。 “放开他,让他去!” 蓦地,帘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吉本迅速放开手中的衣角,一道人影轻飘飘的从帘后转了出来,站在二人身前,嘲讽的看着皇甫坚寿。 “兄长,你是轻功盖天下呢还是武艺冠江湖?竟然说出如此眼高手低的话来,羞也不羞!” 皇甫坚寿当然知道董卓不是那么好杀的,董卓起身行伍,真正的身经百战,经过的刺杀没有百十回也有一二十次,哪一次伤着董卓半根寒毛了?更何况,现在的董卓身边还有一个一戟压群豪的三姓家奴? 可那又怎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人事勿需考虑利弊得失,只需要一股傻气和一腔的热血! 比如暗窟中的孙才,比如广宗城的丁大勇,比如下河湾的华雄! 但皇甫坚寿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竟是他的兄弟,皇甫郦一现身就给他浇了一瓢凉水,将他的满腔热血泼的冰冷,张目结舌的看着皇甫郦:“郦弟,你怎么在这里?你拦着我干什么?我阿翁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皇甫郦瞥了皇甫坚寿一眼,直接越了过去走到灵儿身边,拾起一条凳子拍了拍灵儿的肩膀,轻轻的擦了擦灵儿眼角的泪水说道:“放心吧,大伯看上去遍体伤痕,实际却没有那么严重!” “皇甫郦,你还是人吗?这样都还不算严重?那要怎么才算是严重?” 见皇甫坚寿双目怒瞪,吉本朝外描了一眼,见侍郎府大门早已关上,屋内再无他人,拉过皇甫坚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给皇甫坚寿说道:“属下太医令吉本见过堂主!” 皇甫坚寿接过腰牌,眉毛一挑:“你也是京师堂的人?” “恩!”吉本点了点头,“大帅并无大碍,身上的伤口都是些皮外伤,并不碍事!” “太医,那为何我阿翁到现在都还没有醒?”灵儿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凑了过来。 “那是为了演戏罢了!” “演戏?听说那贾诩已曾经来过,以贾诩的精明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当然是演戏!”吉本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大帅刚刚出狱本身气血多有亏虚,再给大帅饮用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汁,贾诩又如何看得出?至于身上和脑袋上的红伤,也只是为了给董贼看而已。” “他们不查证?” “查证?太医院都是我们的人,如何查证!” “那我阿母她们?” “不敢让她们知晓,她们是真哭!”说话间,皇甫嵩已从床上苏醒过来,强撑起来靠在床头,悠悠的看了二人一眼,转向皇甫郦,“石义士的后事处理好了吗?” “伯父请放心,侄儿理会的,只是眼目下暂时还不能处理!” “找到他的家人了吗?” 皇甫郦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是城南还有一个相好!” 皇甫嵩点了点头,双眼微微湿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找到他的相好,如果有了他的骨肉,我们皇甫家族替他养着!只是可惜了德玉麾下那么一条赤胆忠心的勇士!” 德玉? 这又干王黎什么事? 皇甫坚寿和灵儿二人一惊,蓦地想起临行时王黎的话来,脑中仿佛被惊雷劈中了一般。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京中水浑,有些事情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切勿怪我! 第146章 迁都 后汉长歌第146章 迁都子时,夜也深,天边没有满月,也没有闪烁的星星。雒阳城已经入睡,孟津渡同样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渡口上却还停着一艘船,船上一盏孤灯,灯下两个人。 他们还在对弈,他们的身姿随着小舟上下摇晃,他们的身影也随着油灯的明灭忽深忽淡。棋盘上黑白交错,横广纵深,但他们的手中都还捏着一枚黑白棋子。 显然,这盘棋还没有结束。 虽然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但是他们的心思一直都不上面,他们在意的不是眼前的棋面,他们在意的是雒阳或者天下的布局。 一阵夜风拂过,灯芯忽的爆了一下,船舱里终于又明亮了一点点。王黎手执白子轻轻的落在正中,看着对面那人:“现在大兄和灵儿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按时辰算,确实应该已经知道了!”对面那人点了点头,眉角间扬起一丝微笑,“倒是主公你可想好如何面对灵儿姑娘了吗?你暗地里找人揍了她阿翁一顿,你就不怕灵儿姑娘暴跳如雷,让你跪一跪搓衣板?” 王黎叹了一口,眼睑微敛:“在这个世间想做一些事,不付出一点代价,又如何能够达到目的呢?” 那人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还好我们只是以卒换车而已。虽然牺牲了一个石凯,可毕竟皇甫大帅能够脱离樊笼,也算值得庆幸吧!” 王黎将白子摆在棋盘中,朝那人一笑:“先生说的极是,只是先生你马不停蹄船不落帆的跑了一天一夜才到此处,可是对那石凯不放心?”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石凯乃是我当年乡里故旧,其人虽不过一介武夫,却是一个知恩图报以牙还牙的实在之人,与我甚为契合。幼年时因得罪当地大户,父母俱亡,飘落在乡里。 后来我帮石凯出了一个主意,那大户从此家破人亡,石凯也才报了仇恨从了军,有了一份前程。所以,我相信这世间谁都可以背叛我,唯独石凯不会背叛与我! 至于贾文和,当年我就与主公说过,贾文和有良平之奇,经权变达,算无遗策。如果说雒阳这局棋还有人能够看透的话,我相信必然是他无疑!只不过他为人低调,又擅于明哲保身,所以就算他猜出是我们的手笔,相信看在当年的交情上,他也不会多嘴一句!” “哦?那先生跑了数百里的路程,单单只为与王某在这船上对弈一局?” “主公,当年阎某为大帅驱逐,难道就不能来亲耳听一听大帅挨揍这样的趣事吗?”那人朗声一笑在灯下站了起来,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容来,赫然正是本应该在清河主持大局的阎忠阎伯敬! …… 阎伯敬果然不愧是最为了解贾诩的人,贾诩虽还未猜出幕后的主使和具体目的,却也猜出了此案中的关键。 比如武艺卓绝的皇甫嵩,比如默默无闻的石凯,又比如皇甫嵩和石凯合作上演的大汉版阴沟翻船的戏剧。 德阳殿中。 虽然已经深夜,但是董卓也和王黎一样没有睡觉。王黎和阎忠是在京中的消息,董卓却是怕听到三关的消息。 贾诩就站在董卓的身旁,当然董卓的身旁还有李儒、吕布等一干将校,甚至汉献帝和众位朝臣也还大殿中,不敢散去。 董卓听了贾诩的汇报,仿佛如坐过山车一般,心情跌宕起伏,脸色也忽而愁云满面,忽而又喜上眉梢。 董卓不傻,否则他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他当然知道这是有人要把他的名声搞臭,可他并不知道这是王黎和阎忠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搞臭了他的名声,又顺利的将皇甫嵩从迁都大军中摘了出来。 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此刻大松一口气的心情。虽然皇甫嵩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虽然也损失了一个武师,他依 然很高兴。 自黄巾之乱以来,皇甫嵩就仿佛一座山一般一直压在他的头上。现在,终于有那么一个人仅仅用一条棍就帮他给撬开了,而且是最直接的那种撬开,皇甫嵩卧床不起! 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是雒阳城局面危殆,他恨不得立即将雒阳城中的烟花和灯笼全部抢来,张灯结彩,然后再帮皇甫嵩和王黎一个大忙,将石凯风光大葬。 董卓暗自恰了大腿一把,稳了稳心神,朝贾诩看了一眼:“皇甫大郎回来了吗?” “回相国,刚才听人来报,皇甫大郎戌时已经入了侍郎府中!” “唔!那就给大郎一个交代吧,把那义士…凶手就交给大郎他们处理,另外就让大郎好好在家里照顾他阿翁吧!” 义士? 贾诩眼中一道精芒一闪而逝,抱了抱拳,悄悄的溜到殿中大柱后继续打盹去了。 …… “报!小平津守关统帅郭汜求见!” 侍卫的一声呼叫惊醒了沉睡的德阳殿,董卓心中咯嘣一下,郭汜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小平津又出了什么变故,难道这驴日的一日也未坚持住吗? 董卓还未宣召,便见一道人影连滚带爬的跑进殿中,行走仓皇汗流浃背,神色间颇为着急,正是麾下骁将小平津守关统帅郭汜。 那郭汜奔至董卓身前,匍匐在丹陛下,仿佛死了亲爹一般,抱着董卓嚎啕大哭:“丞相,末将罪该万死愧对了您的信任,未能守住小平津,小平津已经为关东联军所占领,还请丞相早做打算!” 当年侍中刘艾曾说过:坚虽时见计,故自不如李、郭汜。 关东联军围攻小平津主将正是孙坚,小平津关隘坚固,地势险峻.那孙坚作战能力并非郭汜之上,又怎会一战而下呢?是郭汜一时大意还是这郭汜走了霉运? 说到霉运,好像老子一直最近都在走霉运。这关东联军简直就是瘟神一般,谁碰谁倒霉! 徐荣、华雄、郭汜等麾下众将,哪一个不曾金戈铁马纵横一方;虎牢关、孟津关、小平津雒阳三大门户关隘,哪一座又不曾壁垒森严固若金汤。 结果呢,都特么的栽倒在关东联军的脚下。 董卓愤恨的看了郭汜一眼,一脚将郭汜踢了一个踉跄:“滚起来,将详细经过给本相如实道来!” “诺!” 一听董卓此言,郭汜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急忙止住干嚎,爬起身来,双眉低垂,脑袋紧紧的贴在胸前:“三日前,孙坚和其他诸镇兵马就已经来到小平津,末将见贼势较大,足有十万余人,因此坚守小平津,并未出城搦战。 孙坚、鲍信和张超三镇诸侯率部猛攻了一天一夜,却因小平津地势险固,易守难攻,整日下来,我部除了出现有两成的士兵伤亡外,小平津依然牢不可破。 但昨日傍晚的时候,孙坚等部收兵回营,换上了丁原、刘岱及张扬所部车轮战。末将本以为丁原诸镇并无知名大将,守城应是轻而易举了。 谁知接触之下才知道大错特错,这丁原的部队仿佛就像鬼魂附体一般,作战勇猛,不惧生死,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原来,这丁原麾下有一员骁将名唤高顺,其人手中有一支千余人的陷阵营。冲锋陷阵攀墙越沟无所不能,兼且铠甲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 一夜猛攻之下,小平津竟然失守。末将在整军回师雒阳的路途中,又遭孙坚包围,幸好遇见华文英赶来,末将才能侥幸脱逃得以回见丞相!” “为将者可以没有武勇,但是却不能不识天文地理。你特么的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啊!”董卓双目圆瞪,狠狠的扫了郭汜一眼,转向吕布问道,“高顺是谁?” “高顺,字伯循,并州人氏,乃并州刺史丁原帐下副将。”吕布想了想解释道,“其直属部下七百余人,号称千人。其军铠甲兵器精练齐整,军纪严明作战勇猛,战阵冲杀间攻无不克,时人称之为‘陷阵营’。但因其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不善交际,故不闻名于诸侯!”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可惜,当日不曾将此人收入帐下!”董卓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又踢了郭汜一脚问道,“文英现在何处?” 郭汜惭愧的看着董卓,说道:“文英现在还在小平津附近的下河湾村阻击孙坚所部,不过文英手中仅三千余人,再加上末将从小平津带出来的万余士兵,一万两三千疲惫的西凉士兵将面对小平津十倍之敌,失去关卡的依托,平原作战恐怕不能持久!” 小平津一失,雒阳再无任何险阻可守。 若是华雄所部再兵败下河湾村,关东联军朝夕可至也,哎,时不我待啊!看来还想在雒阳最后再捞一笔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唐朝的刘禹锡曾写到: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中平二年的钟声才刚刚掀开新年的篇章,德阳殿中还没有秋风,只有一缕缕淡淡的春风,“吹取青云道路平”的春风。但是董卓依然觉得自己也仿佛如秋天的大雁一般萧萧瑟瑟,前几日刚刚嘲笑完袁绍如丧家之犬,报应转眼就落到自己的头上。 雒阳无险可守! 关东联军朝夕可至! 这次第,怎一个急字了得! 董卓焦躁的看了看吕布、李和李儒等人,突然想起军饷一事来,见众将心有余悸,转过来恶狠狠的看了郭汜一眼,怒喝道:“你奉命镇守小平津却一战败北,将我雒阳置于关东联军口中,本当取汝首级以儆效尤。 但念你跟随本相多年,权且将你的头颅寄在你的脖颈上。本相令你火速率领三千精骑查抄南市富户将功补过,明日辰时在城南平顺门集合,随本相返回长安!” “诺!” 见郭汜领命而出,众将稍稍松了一口气,董卓已回过头来,环视着汉献帝及朝中重臣,一双眼睛瞪如牛眼,眼中弥漫着道道血丝和杀气,仿佛一头欲吃人的野兽。 众臣不由打了个寒蝉,汉献帝更是战战栗栗的看着董卓,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董卓的霉头:“丞相,朕与众位卿家何时出发,还要等到明日吗?” 见众臣俱是胆战心惊,生不出反抗之心,董卓很满意自己一眼就能压服众臣,恩威并济果然还是要威啊! “陛下勿忧,关东诸贼兵指雒阳,为护卫陛下及各位达人,臣立即就会派人护送陛下及重臣前往长安!”董卓摇了摇头,转过身虎目圆瞪,焦灼之色溢于言表,“文优,本相与你精兵三千,负责护送天子及后宫妃嫔,务必一个时辰后至平顺门前!” “诺!” “文和,本相与你精兵三千,负责护送文武百官,务必一个时辰后至平顺门前!” “诺!” “奉先、稚然,你二人各帅精兵一万,负责粮草押运,沿途戒备,不得有误!” “诺!” “文度,你叔侄二人各帅精兵一万,为前路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沿途经汉关、新安、秦关、潼关、新丰等地,直达长安,不得有误!” “诺!” “叔颖,本相与你精兵一万,先行抵达汉关,随时准备接应大军,并做好汉关的关务防备,不得有误!” “诺!” “其余众将,随本相整顿大军,准备出城!” “诺!” ps:明日就是祖国妈妈的七十大寿了,鹰非在此祝我们的祖国妈妈繁荣昌盛,书友们节日快乐! 第14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后汉长歌第14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中平元年正月初一,草木复苏,万象更新。董卓却已如丧家之犬一般踏上了千里迢迢的西行之路。 唐僧西行的时候,只有师徒四人,董卓一行却足有十数万人。董卓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对关东联军的兵锋纵是千万个不爽,却依旧神采淡然,神情间既无失去雒阳的痛苦,也没有搬到新家的高兴。 对于他而言,雒阳城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只要有军队,有天子和朝臣,长安亦可以成为雒阳。 汉献帝和群臣却如丧考妣,他们倒是想再停下脚步,看一看那曾经的繁华帝都京华烟云,顺便再写上两首“故人西辞雒阳城,烟花三月奔长安”,或者“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雒阳无故人”。 可是,他们不敢! 他们还没有忘记已经死于永安宫熊熊大火的汉少帝,也没有忘记汉少帝那一首“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的深宫怨。 就是这一首深宫怨,一代皇帝连同太后、唐妃丧命宫门! 他们也怕步了少帝的后尘!他们只有低着头,跟着董卓的脚步,踏上西行的迢迢关山。 纵马洛水,驼铃古道。 一行人渐渐远去,雒阳城门和滔滔洛水注目着这座城市曾经的主人,不带一丝的怜悯和同情,依旧巍巍高耸,飘飘东流。 …… 徐志摩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董卓挥一挥衣袖,却带走了天子和朝臣,带走了雒阳城中大户,也带走了雒阳城中多数的财富,留下的却只有雒阳城中的一地鸡毛。 貂蝉坐在客栈中,听着楼下传来的车马滚滚和无穷的哭啼声,眉头紧皱。 雒阳城中最大的那只老鼠已经开始逃亡,那些该死的小老鼠:残兵败卒和城中的三教九流、街头混混又开始闹事了,街市中的良家妇女和两侧商铺再一次陷入到混乱和水深火热之中。 而飞将军同样也随着那只老鼠踏上千里关山,如果自己再不迎头赶上回到飞将军的身边,只怕飞将军会在这条不归的路上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貂蝉叹了一口,握着手中的眉笔及化妆用品,对着镜子稍稍做了一些打扮,片刻后打开房门,一个小乞儿从客栈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哟,小乞儿混的还不错嘛,居然住起客栈了?不会在客栈中偷摸了哪家小娘子的肚兜或者胭脂吧?”貂蝉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碰上一群散兵游勇,“小乞儿想到哪里去啊?来来来,从大爷胯下爬过去,大爷今天就放了你一马!” 没想到无往不利的小乞儿打扮今日竟然出师不利,貂蝉也不是韩信,自然受不得胯下之辱,咬了咬嘴唇,就打算退回客栈。步子刚刚一迈,后背却已撞上一垛墙上,顿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同时众人已围了上来,将她团团的围在中央,口中花花不停,言语间无比的猥琐下流。 “小乞儿,你想拿着小娘子的肚兜去哪里呀?” “小乞儿,还不给你爷跪下求爷爷大发慈悲!” 突然,一道下流的声音将众人唤醒,“咦,不对,那小乞儿是在客房中偷的馒头,你们看他胸前鼓鼓囊囊的,倒像是一个娘们似得!” 人群中瞬间一片哑然,继而,仿佛煮沸的开水一般爆发出更大的吵杂声,淫笑声、欢呼声、口哨声、尖叫声时起彼伏。 “小乞儿,快过来让爷瞧瞧,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馒头?” “哟哟,小乞儿过来让爷闻闻你的香味!” 当下便有数名残兵游勇嘴角挂起**的笑容,双手向貂蝉胸前探去。 看来今日是脱不了身了,飞将军,蝉儿今生不能陪你了!貂蝉双眼一闭,屈辱的泪水顺着眼睑流淌下来,将污黑的面孔冲洗出两道洁白的沟壑。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女子,狗贼,找死!” 忽的,一声轻斥,一道人影飞至貂蝉身前,腰间一泓清泉倾泻而出,两声惨叫响起,两只熊掌也似的手掌还来不及缩回就已跌落在街市中,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接着,那片稀疏的清泉已化成一条茫茫的怒潮,漫天的剑 影如潮头的朵朵浪花向众人席卷过去。 不过几个回合,场中剑起剑落,潮涨潮退。如大浪淘沙般,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亦经卷入这片怒潮之中,一个个摔倒在地,手腕齐齐而断,血海漂橹,惨叫连连。 不对,还有两粒海沙躲过了海潮的侵袭,他们劫持着貂蝉远远的站在灵儿的对面,貂蝉的脖颈上架着一把银色的短剑。 “识相的立即放了那姑娘,再自断一臂,本姑娘就放你们一马!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就同此人一般,死无葬身之地!”灵儿冷冷的看着对面两人,手中的长剑挽起一朵剑花,脚下一道惨叫之声戛然而止,一朵红色的蔷薇绽放在剑锋之上。 “哈哈,皇甫姑娘说的我好怕啊!”为首那人狂笑一声,手中的短剑轻轻一按,貂蝉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声,一点殷红的玉珠呈现在貂蝉脖颈上。 皇甫灵儿脸色一变,长剑插在脚下,眼中冰寒至极:“若是你等此刻就罢手,放了那姑娘,本姑娘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本姑娘以我皇甫世家之名起誓,穷极天涯海角也要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那人一怔一道苍白浮现在脸上,转瞬却又渐渐陷入疯狂,手中的短剑轻轻一拉在貂蝉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丝殷红的血线,狞笑道:“有这张挡箭牌我等却弃之不用,皇甫姑娘你是不是当我们兄弟两个傻啊?” “那你想要怎样?” “这才像句人话嘛。皇甫姑娘,你立即退后五百步,我等便放了这个姑娘!否则这位姑娘就只能陪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去阴间走一趟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甫姑娘不如试试,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还有的选择吗?”那人顺势舔了舔短剑上的鲜血,又将短剑压在貂蝉脖颈上。 “你!”灵儿进退失据,刚刚拔起地上的长剑,一道悠扬婉转的笛声在场中骤响。 初时,那笛声还仿佛春风一般柔和骀荡,似水如歌,让人尘思倦盹眼皮架不住的往下眨。接着,笛声陡然一变,仿佛大汉朝宴请万国朝邦时丹璧下的靡靡之音一般,让人忍不住的想翩翩起舞。 灵儿在舌尖上一咬,疼痛直钻脑海,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再看对面两人,那两人已经放开了貂蝉,在貂蝉身后手舞脚蹈,翩翩起舞,眸子中三分木然七分的**。灵儿轻叱一声,身形一转翩若惊鸿,已落入人群之中。 “刷!刷!刷!” 两道破空声器,那两人已经捂着喉咙仰天倒下。 貂蝉扑了过来,抱着灵儿痛苦:“灵儿姐姐,昌儿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蓦地见到小乞儿扑来,灵儿心神一动正欲一脚踢去,却见小乞儿脸上的妆已花,露出貂蝉倾国倾城的容貌。 灵儿家离王允家不远,又经常上来串门,倒是与貂蝉也颇为熟悉。阿翁已无大碍,方想起临行前兄长的嘱咐,灵儿便令京师堂四下打探,终于查找到貂蝉的下落,是以才赶到客栈来。 索性来的正是时候,并未酿成大错!灵儿暗自拍了拍胸口,急忙将貂蝉紧紧的搂在怀中:“昌儿,没事了,姐姐在呢!” “好一副姊妹情深!”街面上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女子笑脸盈盈的看着她们。那女子身高与灵儿仿佛,一身白色淄衣外罩一件紫色轻纱大氅,嘴角上挂着一方半尺宽的纱巾,淡扫蛾眉如弯月,翦水秋瞳藏蓝珠。 赫然正是清河郡曾偶遇的崔十娘。 灵儿脸色一滞,当日与崔十娘的相遇可谓是并不美好,可如今人家帮了一大忙,皇甫世家的女儿又怎能不恩怨分明呢? 拉着貂蝉上前施了一礼,崔十娘已经笑眯眯的抱起貂蝉:“灵儿姑娘,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何必那么多的虚礼?倒是昌儿姑娘,我却是第一次见面,早就听说王德玉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妹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我都忍不住想抱一抱了!” 自从找到小师妹竺忆秋的下落,崔崔的人也好像晴朗了许多 。一番调笑之语,并未打消灵儿的尴尬,却如在灵儿脑海中丢下一枚炸弹,挂起了十三级的台风。 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我们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本姑娘什么时候要和你做一家人了? 灵儿落寞的看着崔十娘,虽说这个时代依然是男权时代,三妻四妾也在正常不过,可是说好的我等你呢?说好的早去早回呢?这么快就有了新欢了?难道真的如大兄所说那般,男人靠得住,除非母猪能上树! 见崔十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灵儿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朝崔十娘抱了抱拳,又向貂蝉问道:“董贼已出逃长安,兄长和你阿翁不日将抵雒阳。昌儿,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貂蝉擦了擦脸蛋,坚毅的看着二人:“我想去找飞将军!” 飞将军? 崔十娘一懵,灵儿却是一惊,貂蝉之事王黎已经告知了她,她完全没有想到貂蝉那柔弱的身躯黎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能量,难怪兄长总是说这个妹子有勇有谋,韧性和忠贞当世无双! 决绝在眼中一纵即逝,灵儿抬起头来,咬了咬牙看着貂蝉斩钉截铁道:“昌儿,此去长安数百十里路,关山迢迢,危机重重。你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行那么远的路?就让姐姐陪你一起去吧!” “姐姐?” “昨日在孟津关下,兄长既然将你托付于我,我皇甫灵儿又岂能半途而废,失约于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饮水思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董贼冤屈我阿翁,致阿翁蒙冤下狱,又差一点死在‘恶人’手中。若不能手刃仇人我皇甫灵儿还谈什么孝道?”灵儿义愤填膺的咬了咬‘饮水思源,无可厚非’愤愤的说道。 看着灵儿愤愤不平的表情,貂蝉顿时目瞪口呆,经历过大逃亡的貂蝉自然知道前面的道路岂止关山迢迢那么简单,一路上必然是风雨如注,刀光剑影。姐姐却想保护自己,一路随行,万一…自己又怎么对得起兄长呢?可是,自己好像也不能阻碍姐姐尽孝道吧! 貂蝉求救使得看着崔十娘,崔十娘却淡然一笑:“如此甚好,我们三人在路上也能互相照应,姐姐也陪着你一块往长安走上一遭!” 啊? 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貂蝉愣愣的盯着崔十娘,灵儿却已勃然变色,一把拉过貂蝉护在身前,轻斥道:“你去作甚?谁要你一起去?昌儿,我们走!” “慌什么?此去长安路途遥远,难道你想让昌儿妹子徒步数百里吗?那么远的路总要买上几匹骏马吧!”崔十娘又将貂蝉拉了过来。 “本姑娘自然知晓,用不着你提醒!”灵儿嘴角上扬,冷哼了一声。 “还有,一路上风餐雨宿,难道你要让昌儿妹子喝西北风吗?还得再买上一点干粮和几套换洗的男装!”崔十娘依旧抱着貂蝉淡淡的说道。 “哼,要你管?” “另外,昌儿妹子生就倾国倾城天姿国色,难道你想让昌儿妹子沿途遭惹更多的兵痞流氓吗?我还要再给昌儿妹子重新化一下妆!” “哼,我自己会化!” 一时间唇枪舌剑,吵得不亦乐乎,一道弱弱的声音在二人耳畔响起,“姐姐,我手疼!” “哼!”灵儿一声轻斥,二人同时放下貂蝉的手,少顷,又同时拉起貂蝉仿佛三只花丛中的蝴蝶般消失在街市。 ps:不知不觉已50万字了,这其中有痛苦,有快乐,也有安宁和满足。但,给我最大感动和动力的是你们,还在坚持看我的你们。 我是一个新人,还无法与大神相提并论,甚至看着大神飘然远去,也只能默默的吃着灰。 因此,也只能弱弱的说一句,新人新书全靠订阅,且行且坚持,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支持纵横,也恳请你们将手中的月票和订阅匀一点向我砸过来吧,谢谢你们! 另外,今日是祖国妈妈的七十大寿,鹰非在此祝祖国妈妈繁荣昌盛,也祝兄弟姐妹们节日快乐! 第148章 按罪当诛 后汉长歌第148章 按罪当诛崔十娘、皇甫灵儿和貂蝉走了不多久,南市上一股浓烟便夹杂着凶猛的烈焰冲天而起,直逼云霄,整个天空都顿时笼罩在一片黑色和红色相间的帘幕之中。 郭汜策马缓步走出平顺门,虽然已比预计的晚了一个时辰,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依旧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这里是大汉朝的京都,这里承载了他许多的野心也承载了他许多的屈辱。 最初,他只是张掖城下的一个马贼,是董卓提挈于行伍之间。他为报董卓的知遇之恩身经百战,屡战屡胜。因而,也和李被西凉军并称为‘西凉双将’! 他带着‘西凉双将’的光环来到雒阳,他想继续自己的野心,同时也被董卓赋予了开辟新天下的厚望,甚至当年的侍中刘艾都曾经说过:坚虽时见计,故自不如李、郭汜。 但是,在这里他却遭遇了滑铁卢,他和徐荣、华雄一样在关东联军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也被人讥笑为‘逃跑将军’。而现在,他还要耻辱的从这道大门中灰溜溜的溜走。 所以他很庆幸,庆幸董公又将这里交给了他。他要记住这一耻辱的时刻,也要将这一耻辱还给雒阳给这座城市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甚至,他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再次马踏天下,再度征服这里! 望着南市的熊熊烈火和无边的浓烟,听着坊市里络绎不绝的嘶喊声和哭声,郭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道疤痕足以让雒阳城痛苦几个月了吧! “将军,走吧,再不走我们可就赶不上相国他们了!” 郭汜咧嘴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双腿猛地一夹,直眉一扬一声长喝,胯下的战马流星一般向前奔去。从南市带过来的烟灰随着马蹄落下,渐渐的隐没在路边的杂草中。 …… 孟津关、小平津以及旋门关的十八镇诸侯早得到雒阳城中的细作飞报,董卓率兵迁都长安,文武百官及天子俱在其列。 同时,雒阳南市大火弥漫,黎庶涂炭。雒阳城无主事之人,由已贬为庶人的杨彪、荀爽和黄琬三人出面暂时召集家丁维持着雒阳的治安及运转。 这驴日的董贼属泥鳅的吗?简直就是滑不留手,闻风不对见机就逃! “命令全军,今夜兵行雒阳!”王黎看着手中的纸条暗哼一声,双眉倒竖在案桌上一拍霍然站了起来。 “诺!” 待帐下亲兵走出,周仓抱了抱拳,问道,“主公,不用知会袁盟主他们吗?袁盟主外宽内忌,届时会不会对主公不利?” 王黎看了看自己的亲兵头子,摇了摇头说道:“本初此人早怀异心,偏又沽名钓誉。这种人行事方寸间最是实在不过,若无天大的利益怎舍得劳心劳力? 当今天子既然已经被董卓胁迫迁往长安,雒阳城中散沙一盘,对于本初而言明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何区别? 而整个关东联军诸镇之中论及忧国忧民,除暴安良,无非孟德、文台和建阳兄数人而已,你说通知他们有何意义。” “可,可曹操、孙坚他们难道就没有野心吗?”周仓迟疑的看着王黎。 “终于知道用脑了?我还担心你 已知不开窍呢!”王黎点了点头赞许的拍了拍周仓的肩膀,“不错,他们确实也有野心,他们想饮马黄河,名标青史,甚至还想着坐一坐德阳殿中的那个位置。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还会为这个天下的黎民夙夜忧愤,也会为这个天下的百姓浴血奋战。他们有野心却非狼子,有异心却不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足以当得起大丈夫和英雄之称!” 周仓摸了摸脑袋,呐呐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们,少帝……” “珍宝藏于密室,岂可轻易视之于人?”一阵脚步声响起,戏忠、沮授、田丰、张辽、张和高览数人从大帐门口走了进来,当然还有徐荣和李蒙二人。 戏忠一脸笑意的看着周仓说道,“元福,若是你袋子里装满金银珠宝,你会让大伙都看上一看吗?” “嘿嘿,先生你可不要诳俺,俺娘大小就告诉我财不外露,这个道理周某可记得!”周仓一副守财奴的模样急忙捂住了袋子,仿佛他的袋子中真的有许多珠宝似得。 众人尽皆大笑。 田丰也上前言道:“我汉室江山飘零,生灵涂炭,主公立志‘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这条道路险阻且漫长,因此主公需要的是志同道合以及信心坚定的兄弟,而非各怀异心散沙一盘的同盟。 若是我等立即打出少帝的旗号,诸镇刺史郡守必然饿狗抢食般扑上来,以所谓解救帝王从龙之功瓜分天下,重启战火,于我大汉民族又何益?” “那先生,我们还要隐藏少帝多久呢?”周仓疑惑的看着田丰继续问道。 “不久不久也!”田丰摇头晃脑的笑道。 “具体是多久啊?” “雒阳平定,诸侯尽去之时,便是陛下重昭日月之日!”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帐外亲兵急报:“陈留郡曹孟德和帐下谋士陈公台、麾下将佐夏侯妙才来访!” 王黎目视戏忠,见戏忠点了点头,知道赵云已率领部分白马义从和暗卫秘密前往白马寺,走下台来拍了拍周仓,长笑一声:“吾道不孤也!走吧,众位先生和将军随王某去迎一迎这位立志要做吐哺周公的曹孟德!” 半晌后,王黎、曹操二人从大帐中携手而出,四支队伍仿佛决堤的黄河洪流一般直扑汉关。 金戈齐鸣,马蹄雷动,四万精兵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函谷关,乃中国历史上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其关有二,一曰秦关,一曰汉关。汉关,位于雒阳新安县,地处“两京古道”,紧靠黄河岸边,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 翌日傍晚,距函谷关不足二十里之地。 吕布骑在马上,听着前方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冷笑一声,剑眉一挑从牙齿中蹦出一声冷笑:“果然不出那李文优所料,果然有人想掩杀我等,却不知是那王黎还是曹操前来送死!” 吕布率着成廉和魏续拍马走出大阵,放声狂笑,原来不是王黎也不是曹操,而是两人一起追击至此。哼,看来这下省事了,正好把两人杀了并做一块埋! 一声鼓响,曹操和王黎两支人马两万余人在山坳下摆开阵势,夏侯、张辽、曹仁和徐石诸将分侍二人身侧,曹洪、李典、高览等人巍然挺立在两杆大纛之下。 众军齐齐一声呐喊:“背主懦夫速来受死!” 吕布气得面红脖子粗,一声长啸,一马当先从阵中飞了出来。赤兔宝马马蹄高扬半踏虚空,方天画戟戟指长空刺破苍穹,身后万余西凉铁骑齐齐怒吼一声,手中圆月弯刀在半空交织,恍若无边的巨石洪流从山上直冲下来。 铁甲冷寂,马蹄如雪。 “哼!三姓家奴且吃你爷爷一枪!”夏侯纵马而出,手中寒铁枪亦如游龙一般缠上吕布,麾下将士纷纷迎上西凉骑兵。 吕奉先高抡两轮明月,夏侯手扬一股寒风。明月在咫尺,遍体生辉,寒风扑面来,浑身冷意。一双勇士奋力厮杀,于马背上纵横腾挪,两般武器千变万化,在半空中铮铮直响。 双方万余名士兵在山坳之下就地捉对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杀得难解难分。 战不数合,蓦听得山坳左侧一声雷鸣,李引万余西凉铁骑从山坳中冒了出来。张辽刚分兵抵住,又听得右侧战鼓鸣,声势惊人,乌泱泱的西凉精卒在郭汜的率领下直扑而来。 哼,竟然和历史中一模一样的布局,这李文优难道就不知道改一改战术吗! 王黎朝曹操一笑,接过士兵手中的鼓槌,走到中军大鼓前,砰的一锤一锤的落下,战鼓发出雷鸣的嘶吼,连绵不绝。接着王黎一声长啸,战鼓如一道九天霹雳落在山坳之中,手中的鼓槌咔擦一声四分五裂。 两杆大纛下的士兵在曹仁、曹洪、李典和高览带领下嗷嗷直叫,如狼一般分成三股洪流向前方席卷而去。 曹仁直扑李,李典和曹洪飞向郭汜,高览却开山大斧一扬,昂然一笑,长喝道:“孩儿们,随高某去捉了那吕布!” 镔铁若洪流,马蹄似虎豹。 西凉及曹、王双方的数万将士在函谷关下的山坳中猛然撞击在一起,爆发出惊天的嗷叫,数股洪流仿佛洛水、阳渠、漓水以及水在雒阳城下汇合那般,黄色的沙,赤色的水,赫色的石与白色的帆随波激荡,卷起数丈的浪涛,排山倒海铺天盖地,好像要把这函谷关下的山坳淹没了一般。 开山斧虎虎风声,寒铁枪冷冷寒意,方天戟道道银光,高览和夏侯二人正抵住吕布,吕布不敢丝毫分心。 月牙戟恍若游龙,龙牙刀猛若霹雳,张辽一把月牙戟压得李左挡右支,更有一旁曹仁的铁胆枪肆意掠杀阵中副将,不时传来的声声惨叫吓得李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三尖刀出手迅疾,亮银剑片片寒光,李典虽然崇尚低调行事,素来不与人争功,武艺却与曹仁仿佛,一支三尖刀左右飞舞梨花朵朵恰恰抵住郭汜,郭汜急切不能下,心中已渐渐升起缕缕不安。 猛然身旁一声惨叫,郭汜一惊,身旁一员副将栽落马下,曹洪纵马飞来一杆镔铁刀直指郭汜:“奉主公将令:案犯郭汜率麾下士兵纵火雒阳屠掠平民,罪大恶极,按罪当诛!” 记住网站: 第149章 杀声连角起 后汉长歌第149章 杀声连角起“案犯郭汜罪大恶极,按罪当诛!” 一声嘶吼如霹雳般落在郭汜的耳中,郭汜大吃一惊,曹洪却已出刀。每字一刀,语毕刀落,镔铁长刀亦卷起丈余长飞雪也似的白练向郭汜罩去。 郭汜来不及躲闪,只好把手中的长刀横在胸前就地一挡,一刀光华亮过,火星四溅,长刀勉强架住曹洪手中的镔铁长刀。胯下战马却是一声悲鸣,李典的三尖刀正好从天而降,马头高高飞起,溅起一蓬蓬鲜血肆意的洒在郭汜脸上。 “哐当”一声,战马横倒于地,郭汜低头躲过双刀,接着在马背上一踮,斜着窜出刀林之中,落在一匹无主的坐骑之上,双腿一夹拔马就往回奔。 小子,你想逃?你犯下滔天的罪恶,你还想逃出咱们的天罗地网吗? 笑话! 曹洪巍然立于阵中再起一刀,西凉军中的黑狼战旗轰然倒地,顺势挑起地上的马头砸向西凉阵中,鲜血如雨,寒风凛凛。接着嘿嘿一笑,大吼一声,啸震山林。 “郭汜已逃,兄弟们,杀!” 曹洪振臂一挥,一人呼而千人应。话音刚刚落下,千军万马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犹如春雷滚滚直窜云霄,好似要把这山坳撕裂一般。 声如潮,人亦如潮。 无数的将士、旌旗和武器如钱塘江的大潮一般咆哮着挥舞着,在丛林中荡起一层层无边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 郭汜固然仿佛夹着尾巴的兔子,吕布和李也同样大惊。 举目望去,只见右侧山坳西凉军中那杆明亮的大纛以及那拉风的郭汜已然不见,其麾下的一干士兵也如滔滔钱塘大潮中的一艘艘小舟浮舢一般,在曹军的洪流中上下翻腾,不时被涌上来的巨浪撕裂与吞没,渐渐的只剩下数片散落的舢板在风浪中沉浮。 二人惊慌不定,郭汜既逃,右路必然崩溃,若是右路大军再一夹击只怕二人也支撑不住,步了郭汜的后尘。 心尚未定,前方战鼓再度敲响,恍若晴天霹雳,两杆明晃晃的大纛风一般的飞来,仿佛两只万里高空赫赫凶名的秃鹫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鹰击毛挚。 曹操、王黎齐齐长啸一声,手中宝剑飞出,身后马蹄滚滚,数千步卒宛如噬人的恶魔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直扑而来。 “撤!” 吕布、李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同时大喝一声,荡开对手逼过来的武器,胯下战马长鞭一甩双腿奋力一夹,丧家犬也似的窜了出去。 “杀!”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王黎、曹操宝剑叠出,一声声震天的怒吼在耳边响起,仿佛无数颗爆竹在身边炸响,在山坳中往来回荡,震得林间树叶簌簌直响,纷纷下落,西凉士兵吓得心惊胆战,纷纷丢盔弃甲,狼奔鼠窜,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兵败如山倒! 都说西凉大马,横行天下。但是,这汉关下小小的一座山坳却成了西凉大马的天堑,一时竟难以逾越,荆棘、密林、小径和曹王两军手中的兵戈成了西凉大马的坟场。 而吕布等三员主将的逃亡,更是直 接加速了西凉士兵的大溃败。都是人肉长成,又不是什么钢筋水泥,面对如雨的兵戈飞剑和腾腾的杀气,你等自诩勇冠千军的主将尚且知道害怕,我等小兵难道要拿血肉之躯去扛? “当”的一声,一名士兵双手高举,手中的环首刀掉在地上,在无边的嘶吼和厮杀声中是那么的不起眼,好像是在黄河巨浪中丢下一块小石头般,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这颗石头却又仿佛会传染的瘟疫,“当当当”一阵清脆的金戈之声频响,身旁的士兵也纷纷将手中的兵戈抛在地上。 一把、两把、十把、数十把、上百把、数千把,越来越多的士兵参与其中,弃甲如山,兵戈成林。成千上万的士兵放弃了抵抗,双手抱头蹲在路旁看着眼前锋利的剑,俊逸的马,威风凛凛的将士和殷红的旗。 心中亦胆寒。 …… 当然,胆寒的不止士兵,还有将军,貂蝉的飞将军!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这是唐朝李益在《边塞诗》中的一句话。但,吕布是人不是神,他既不想学马伏波马革裹尸,也不想学班定远病老关外,所以他也只能逃! 胯下的赤兔果然神俊,耳旁只听见林间的冷风呼呼而过,眨眼间他便已行了三五里路,曹性、成廉和魏续就在身旁,方天画戟就在手上,再差十丈远,他就已经追上最先逃跑的郭汜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开始庆幸自己不在郭汜的那个位置。 “咚咚咚!” 忽的,密集的战鼓再度在前方林中骤响,左右两道山坳中转出两支军马,为首者正是曹操和王黎麾下大将夏侯渊、张。 箭如蝗,戈似雨,瀑布一般飞出,“夺夺夺”插在郭汜前方两三丈远。 众人脸色骤变,齐齐长啸一声勒住马头,静静的盯着前方。 夏侯渊手持寒铁枪掠于阵前,张则轻跨战马越众而出,透甲枪斜挂马鞍,右手高举朗声长啸:“奉主公将令:郭汜纵火雒阳屠掠平民,罪大恶极,当诛九族!” 原来他们都是来真的! 郭汜脸色惨白,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盯着张,特么的,当兵不杀人还当什么兵,老子又不是庙里的泥菩萨?老子也不过是奉了相国之命而已,你们特么的真有本事杀入汉关找相国去! 不等郭汜答话,张已拾起透甲枪,遥指郭汜喝道:“郭汜,你身为领军大将,不思为国为民却好烧杀抢掠,雒阳城中因你而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你之行为罪恶昭昭,还不速速下马就擒,还想负隅顽抗乎!” 你妹的,逃不了老子就不逃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都是你们这帮鸟人将老子逼入绝境的,待老子将你们都给宰了,看你们还能‘负隅顽抗乎’! “顽抗你妹!” 看着眼前渐渐逼近的张,郭汜胸中的戾气勃然喷射而出,怒吼一声战马飞跃,亮银剑在半空划破一道弧线向张袭去。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半丝的惊疑,只有对死亡的冷漠和对敌人的凶狠。 你这傻狍子脑子坏掉了吧,张某又不是要和你单挑! 张嗤笑一声,轻勒马缰右手一招,五百大戟士嗷叫一声,齐齐奔至阵前,双手在背后一探,五百双大戟捞在手里猛地往前一甩。寒风骤起呜咽不断,明晃晃的锋刃打着旋的朝郭汜飞了过来。 “你妹啊!” 郭汜指了指张,身子已被那片明亮的森林淹没,“噗噗噗”千余只大戟划过郭汜身旁,带起片片血雨继续飞向其身后的士兵。 不过片刻的功夫,赫赫凶名的西凉大将连同战马就变成一个血人,仿似千刀万剐一般,手上、身上、脸上以及马背和马头上镌刻上一道道殷红的印记,郭汜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放出一句狠话,就轰然倒地砸起漫天的灰尘。 这?这特么的怎么打啊?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张就是一个愣的二货啊! 吕布望着前方两万余人,再看看身侧的成廉、魏续、曹性以及李和身后的三五千狼狈不堪的士兵进退维谷,一丝惊疑之色浮在脸上,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唯恐张或者夏侯渊也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 “喝!吕奉先,你这三姓家奴,今日可敢再与渊放手一战!”瞧着吕布已打退堂鼓,夏侯渊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蓦地一声断喝战马飞纵,寒月刀划过夜空,一轮明月在树林中升起,万千光芒飞向吕布。 夏侯渊的怒骂在吕布身前响起,吕布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的甜:还好,张是个二愣子,这老夏侯却是一个讲理之人,‘三姓家奴’的称呼落到耳中仿佛也不再那么刺耳,而是晚宴后靡靡的之音。 不怕你单挑,就怕你不给我单挑的机会啊! 吕布望着夏侯渊泪流满面,口中长啸一声,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提一荡,率领曹性、成廉二人迎向夏侯渊,李、魏续及其副将则同样紧握刀枪直扑张。 偌大的杀气冲天而起,方天画戟和龙牙刀双双齐出,冲入战阵中,搅起漫天的腥风血雨。 “走!” 众将缠住夏侯渊和张二人,吕布和李则亡命般的打穿阵营,一声长喝,拔马便奔。 马蹄声声,众志成城。曹性、成廉、魏续以及李那副将各自虚晃一枪,带着麾下三五千健儿齐齐向阵外冲去。 …… 一轮明月从树梢上冉冉升起,皎洁的银辉照着小树林。 山坳两旁横七竖八的堆着数千具西凉士兵的尸骸,有的一戈致命,有的身中数刀,有的没有头颅,有的断手断脚。 熊熊的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看着围坐在篝火旁的王黎和曹操,张、夏侯渊翻身下马,抱拳半跪于地:“末将无能,未能留下吕布和李诸人,请主公降罪!” “吕奉先戟法天下第一,李稚然乃董贼麾下首将,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拿下,董卓又凭什么纵横这么多年!”曹操哈哈长笑一声,起身扶起夏侯渊及王黎麾下大将张,“起来吧,经此一战,董贼及麾下西凉军已如惊弓之鸟又何足为惧!” 王黎点了点头,与曹操并肩看着远处的关山,眸子中闪过一丝坚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们放心吧,汉关回到我们手中的日子也不远了!” 记住网站: 第150章 一纸盟约成空话 后汉长歌第150章 一纸盟约成空话夜,金斗山金斗观。 白衣白发的白老道依然坐在玄武北宫,帘幕轻轻卷起,一只火烛在案桌上盈盈燃烧,屋内一片亮堂。 案桌对面跪坐着一人,正在用心的烹着茶,不是王断,也不是春儿,春儿还跪在师尊的对面,浑身颤抖,头也不敢抬。那人一身黑色长袍外罩着一件黑狐大氅,头戴一顶毡帽,看不清面容。 “师尊,请用茶!”那人将一碟春茶烹好,又放了些姜片和作料搅了搅,小心翼翼的捧着递到白老道身前。 白老道轻轻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春儿眉头一扬,淡淡的说道:“春儿,你知错了吗?” “春儿知错了,请师尊责罚!”春儿在地上不断的叩着头,身如筛糠。 “错在哪里了?”声音依然平淡,仿佛眼前跪着的不是自己的衣钵传人,而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春儿抬起头来:“董卓麾下众将中华雄、李肃、胡轸、杨定等人战死,徐荣、李蒙、段煨投降关东联军。精锐尽丧,连失三关,已经弃城而逃。 春儿无能,不能早日探查出王黎、袁绍等人的计谋,致使师尊在京都的布置全然作废。更未能约束住胡七等人在街头惹是生非,以致胡七命归黄泉,断了我们在雒阳的另一条线。” 师尊不置可否,一道精光扫了煮茶那人一眼,双眼微微闭合:“你怎么看?” 那人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摇了摇头说道:“董卓此人惯来我行我素刚愎自用,坐镇雒阳却一味的打杀,不知怀柔,就算他能够取得汉室江山,也不过先秦之结局二世而亡也! 这等人物于我等如鸡之肋排,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既然他已经退出雒阳,这天下就将与他再无瓜葛,又何必在乎之前在他身上的布局呢? 更何况,董卓只不过是我等手上的一把刀,也是天下诸侯的磨刀石而已,就算董卓已败,但这局棋能不能盘活,废与不废谁有能说得清呢?” “唔!”白老道点了点头,又转向春儿道,“你听明白了吗?” 春儿一呆,疑惑的看着白老道:“师尊,您的意思是?” 白老道放下茶碗,搀扶起春儿继续说道:“刘姓汉室之时,我等要的是天下大乱,只有乱我们才能重新选择,只有乱我们才能火中取栗。所以我们暗中选择了董卓,可是董卓已败,刘协小儿也随董卓迁往关中。 政令难出,群雄并起,诸侯逐鹿。渤海袁绍、陈留曹操、江东孙坚、清河王黎、南阳袁术,以及刘表、刘璋、张鲁、马腾等辈,俱皆身怀异心,又一那个只为恢复刘姓皇室荣耀?所以你师兄才说,这董卓也是我们的一块磨刀石。 国家四分五裂,天下已进入战国时代。只有经历了杀伐和董卓的磨砺,脱颖而出的新豪杰,才能重新振作这片江山,而我等需要做的便是紧紧的跟随此人的脚步,将我道教的旗帜插在这片天地之下!” “可是师尊,如今关东诸侯齐聚雒阳,您就不担心他们紧紧抱成一团击败董贼迎回陛下,重振汉室河山吗?” 白老道并未答话,嘴角挂起一丝讥诮转向那人道:“听说董卓打算与你联姻?” “是的,而且徒儿已经答应了!”那人点了点头。 “为何?难道你不知对你名声或有不利吗?”白老道疑惑的看了那人一眼。 “大业似江山,仍需坚守。名声如浮云,不要也罢。那庶子坐镇关东联军,若是有人爆出我曾与董卓联姻,岂不正遂了师尊之意?” “哈哈,你说的不错,关东联军利益联盟岂能共久,任他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也不过是明日黄花。若是再加上你与董卓联姻的消息,想必关东联军必然顺势瓦解!” 那人吐了吐口中的茶叶,摇了摇头说道 :“不!联姻之事只能算是一道开胃菜罢了,还不足以致使诸侯分崩离析!所以,徒儿还给他们准备了一道终身难忘的大宴!” “什么大宴?” “传国玉玺!” 落地有声,仿佛战阵中嘶吼的边角,震得春儿脸色一道一道的白! …… 翌日清晨,一束蛋黄的阳光刚刚照在雒阳城头上,两支大军就已经迎着晨风站在了洛水河畔。 曹操看着眼前的队伍,兵戈林立,铁甲森寒,顿感意气风发,抬头笑道:“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我等兴义兵先下虎牢孟津,再汉关城下大败西凉,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董贼之罪天下共知,而天下民心尽在我等,董贼已如砧板上的咸鱼永世翻不了身。 如今旋门关段煨已降,算下来董贼先败于虎牢,再失三关,最后又在汉关城下为你我一阵劫杀,郭汜授首,两万余大军被擒,其麾下生力军所剩不多,恐怕你我之名都能令汉关小儿止啼也!” “唔!”曹操捋了捋须,点头道,“董贼已然丧胆,其必然率亲卫和麾下猛将连夜逃往长安,我等可以暂时在雒阳修整些时日,再兵发汉关,直逼长安!” “孟德所言甚是!不过,黎以为孟德兄所言的我等恐怕只有黎与孟德罢了!” “何解?” 王黎骑在马上,指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白帐说道:“孟德以为袁本初、袁公路、公孙伯圭、孙文台等人如何?” 曹操沉思了半晌,抬起头来脸沉似水:“袁本初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今见董贼回归长安,必然迟疑不决,确实并非志同道合者。 袁公路少时任侠使气豪气干云,长成后却是锱铢必较,奢淫骄纵,不过冢中枯骨罢了;公孙瓒勇猛自矜,超然自逸,可为一将而不得为帅;至于孔文举、鲍允诚、韩文节、孔公绪及刘公山、乔瑁、袁遗之辈不过庸庸碌碌之辈耳。” “正是如此!”王黎点了点头,“我关东联军虽有大义在手,但时怀利益之心,若是与董贼持久为战,关东同盟必乱也!” 曹操苦涩一笑,旋即疑惑的看了王黎一眼,问道:“但那孙文台勇挚刚毅,威棱则夷羿震荡,兵交则丑虏授首,最有忠烈之称,为何德玉也将其排于外?”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袁盟主管天管地又岂能管得住孙文台放屁害疾!”王黎神秘一笑,朝曹操挤了挤颜色,拍马奔向城中。 害疾? 孙文台武艺卓绝身强体壮怎么也得病了?曹操一愣,只见王黎已纵马城中,急忙追了上去。 二人飞奔至南市,南市大火昨日便已扑灭,废墟之旁早已草草的搭建起几间殿屋,那是昨日凌晨孙坚赶到雒阳后临时搭建的议事之所,门外依旧是百十名士兵手执兵戈,敛容屏气,不苟言笑。 果然,二人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帐中孙坚雄浑的声音传来:“坚日前与众士兵搭建房屋时,偶感风寒,但觉周身无力,欲归长沙,特来与公作别!” 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待士兵相传径直走入大帐,只见众诸侯分列两旁而坐,袁绍依然高座大堂之中,背后站立着三张新面孔。 一人手按腰刀,身长七尺有余,方面大耳,虎背熊腰,想必就是那凉州三明段族弟段煨段忠明。 另外二人同样身高八尺,孔武有力,双眼仰望着帐顶,睥睨一切旁若无人,正是袁绍麾下大将,已从渤海赶来的颜良、文丑。 见曹王二人已坐下,袁绍点了点头转向孙坚道:“旬月以来,文台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先后下虎牢小平津,逼得董贼落荒而逃,实乃我关东联军第一虎将。 今文台将军既报疾患,绍岂能坐视不管,将军又何必星夜返回长沙?绍麾下疾医较多,何妨让他们瞧瞧?” 孙坚摇了摇头,慨然抱拳说道:“多谢盟主好意,如今董贼挟持陛下逃往长安,军情似火岂能延误,盟主麾下名医众多,但又怎么比得过南阳张仲景的医术? 坚日前听得那张仲景此时正做客长沙,坚意欲让其瞧上一瞧,以便早日康复,再图挥师与董贼决战长安!” 袁绍盯着孙坚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道:“张仲景杏林国手,一身医术确实不凡,但文台之疾只怕那张仲景也不能治好吧!” 此言一出,满座尽皆哗然,这可是裸的诅咒,袁绍身为盟主却说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话,实在是有违同盟之道,那孙坚性情火爆岂能干休! 果然,只见孙坚豁然从座中站起,阴沉沉的看着袁绍:“本初此言何意!” “无他!绍知你疾耳!”袁绍看着孙坚长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将军之疾不在肠胃,不在皮肤,而在传国玉玺耳!” 孙坚勃然色变,右手按在腰刀上:“本初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是任意栽赃陷害,休怪孙某与你不死不休!” “看来你孙将军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袁绍拍了拍手,左右带出一人,那人一身江东士兵打扮,袁绍指着那人问道,“孙将军昨日凌晨打捞玉玺时,可有此人否? 袁某与诸位将军兴兵讨贼,为国除害。玉玺乃朝廷重宝,天子象征,将军既然获得,自当众留于本盟主处,待出兵长安诛杀董卓迎回陛下之后,复归朝廷。今匿之而去,将军意欲何为?” “袁本初枉你为一盟之主,竟然相信我军中一逃兵如此鄙陋的小人,也不愿相信堂堂大将之言,真是可悲可叹!” “既然如此,你军中大帐可敢让本盟主一搜!” “哈哈!搜我军营?军营重地关系江东机密,你袁本初竟想搜上一搜!既然你相信这背主小人,那孙某就先帮你斩了便是!”孙坚怒极反笑,看着那士兵哗的一下古锭刀出鞘,一道银光飞也似的直逼过去。 “当!” 金铁交鸣,段煨一把长剑已架在古锭刀上。 “斩我士兵,自欺欺人也,孙文台你还有和话可说!”袁绍案桌上一拍,豁然站起喝道,“盗窃玉玺为己有,国之大贼也!左右速与我将逆贼孙坚拿下!” “哈哈,袁本初,竟敢污蔑孙某乃是国之大贼,难道你不知你那兄弟在旋门关外与董贼联姻,才是真正的国贼吗?” 众人一片哗然,帐中形势骤变。 双方已然拔刀相向剑拔弩张,高干、段煨、颜良、文丑手执宝剑虎视眈眈,韩当、程普、黄盖、祖茂刀鞭齐出遥遥相对。 诸侯急忙上前劝住,孙坚看了袁绍一眼,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带着麾下众将扬长而去。 王黎和曹操相视苦笑一声,这曾经打得西凉军狼狈而逃,逼得董卓弃雒阳奔长安,威风一时的关东联盟,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士兵而解散了! 明日事今日知,虽然余下之人皆与所谓传国玉玺事宜无关,但是众人心思又有谁猜得准。利益联盟所没有足够的利益,或者相互利益冲突,哪里还会存在什么联盟! 王黎摇了摇头,奔出大帐,只见一列列精壮的江东男儿铁甲兵戈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城门口走去,队列中一员赤帻银铠大将正骑在马上,渐渐消失在平顺门外。 正是: 卅万大军出关东,誓扫贼酋消兵戎。 八方旌旗蔽天地,四面铁甲贯长虹。 虎牢关下射群雁,孟津城前落蛟龙。 金镶玉玺起争议,一纸盟约忽成空。 记住网站: 第151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后汉长歌第151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重回大帐,看着大帐中空空荡荡,王黎摇头叹了一口气,袁绍、袁术及张超等其他诸侯已飘然远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帐中只有曹操、公孙瓒及丁原寥寥数人。 “孟德、伯圭兄、建阳兄,盟约已散,你等作何打算?”王黎朝三人拱了拱手,又拉过刘备坐在一旁,问道。 “咦?德玉,你认识瓒这学弟?”公孙瓒奇道。 如今的世风重衣着、重门第、重出身,刘备虽然常常自诩为大汉皇室,但是如今这大汉朝公卿遍地走,皇室多如狗,从刘邦分封刘姓皇族至下已有了二三十代,所谓皇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落魄的皇子皇孙没有半点名气,又怎么可能与众人平起平坐。 诸君可还记得原演义中,虎牢关下关羽温酒斩华雄,袁术怒斥刘关张的场景乎? 是以,虽然刘备自诩皇室,刘关张也一直跟随公孙瓒身后,却也只有站着说话的份! 王黎点了点头,按着刘备坐下说道:“黎当日领兵剿除黄巾,随岳父出征阳翟之时,玄德兄曾与云长、翼德二人夤夜率兵前来解围。如此英雄人物,黎又如何不识?” 曹操当日也曾在帐中识得刘备三人,更自身气量宽宏兼识英雄重英雄,而丁原自己也出生贫寒,未免惺惺相惜,众人并无意见,五人围坐在案桌旁。 王黎看着众人已然坐下,示意周仓置了几觥酒,说道:“我等原本持大义兴兵关东,然董贼挟持天子朝臣投奔长安,雒阳虽然尚有黎庶百姓,却再无朝廷之说。 而今,董贼尚在,而我关东联军大业未半,袁本初和孙文台却因一方玉玺欲动干戈,我等联盟因此解散,黎想问问诸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公孙瓒想了想,拱手说道:“幽州之地粮食稀缺遍地黄沙,又常年遭受乌丸铁骑的入侵和践踏,刺史刘伯安生性软弱,无力震慑乌丸及草原群狼。 瓒恐刘伯安一人难以独撑,以致异族入侵,瓒之罪过则难以洗清大也!因此瓒想先回幽州看看再说!” 刘伯安就是刘虞,汉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汉室真正的宗亲,可不是刘备这种没落的龙子龙孙可比拟的。 在历史上,初平二年冀州刺史韩馥、渤海太守袁绍曾共推刘虞为汉室新君抵抗在长安控制了献帝的董卓,刘虞固辞不就,其人品和忠心可见一斑。 历史上称其为“仁能洽下,忠以卫国”。 就是这样一个真正仁爱人,又怎么能用生性软弱形容呢?只不过是公孙瓒和刘虞两人在对外的政策上完全就是针尖对麦芒,一个主战,一个怀柔,矛盾不可调和罢了。 “建阳兄呢?”王黎笑了笑不置可否,看向丁原问道。 丁原苦笑一声:“丁某不过一粗鄙武夫,不懂得什么趋利避害唯知晓忠心奉主,先帝命丁某镇守并州,丁某便镇守并州。 并州之地南接羌胡,北靠鲜卑,如今中原大乱,异族或有异动,丁某也只能凭借一腔热血力保异族不能由并州入中原而已。 不过,丁某日前曾于德玉举荐过文远,今日丁某还想腆着这张厚脸皮再为麾下兄弟谋个前程,不知德玉可卖老哥哥一个面子?” “何人?” “丁某麾下骑将高伯循!” 王黎霍然起身,一双黑眼珠里散发出熠熠的光辉,这丁原哪里是腆着老脸谋前程,这分明就是巴萨罗拉的拉玛西亚青训队,孜孜不倦的为王黎输送人才啊! 曹操、公孙瓒等人亦傻里吧唧的看着丁原,套用黎叔的一句话:这年头什么最重要?人才!可是大家都是抢人才,哪见过不断输送人才的傻子! 高顺,高伯循,如果说以前他还籍籍无名的话,那么小平津一役已足以让大家认识了他的才能,这又是一个可与虎牢关下的张辽媲美的遮奢大将! 王黎紧紧的握着丁原,神情激荡:“建阳兄,你这份大礼王某如何担当的起啊?” 丁原摇了摇头说道:“丁某素来胸无大志,手下这帮兄弟跟着我在并州吃灰丁某也是觉得亏欠,又岂能再阻他们的前程?只有跟着你,才能慰藉诸位兄弟的平生。文远虎牢关已经崭露头角,老哥哥不想再拖累伯循了!” 曹操和刘备急迫的看 着丁原,恨不得告诉丁原,曹某也足以慰藉各位的平生。 只是可惜,丁原并没有看他们,丁原和王黎仿佛一对基情四射的好基友互相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王黎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看着丁原:“建阳兄,你身居并州却一心为国,先后赠予小弟文远、伯循两位叱咤风云的爱将,黎无以为报,原将清河于回赠建阳兄,以资兄之粮草军备,并于建阳兄皆为永世兄弟!”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惊,曹操固然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刘备的眼神中更是燃起一片灼热,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都特么的什么世道啊,我刘备堂堂龙子龙孙尚无立足之地,这两货竟然以大将和一郡城池进行交换,这手笔甩了老子八条街。苍天啊,你是瞎了眼还是日了狗啊! 众所周知,王黎虽然以军功起身于魏郡,但其真正的根据地或者说核心却是清河。 清河下辖甘陵、贝丘等七县,治下风调雨顺气候适宜,乃中原不可多得的富饶安稳之地。这几年,又经王黎的亲手打造,清河国更是物丰粮足国泰民安,一枝独秀于冀州中原。 如今王黎竟愿将这清河让于丁原,这不是要以一郡换取两将,而是要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换取两将!这是对张辽和高顺何等的看重?岂不见身侧的张辽和高顺已经热泪盈眶了吗?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丁原并没有接受王黎的诚意,而是叹了一口气朝王黎摇了摇头:“适才丁某已与诸位说过,先帝命丁某镇守并州,丁某便镇守并州,清河虽近却非并州之地,丁某实在不敢逾越。” “建阳兄,你不愿接受黎的诚意,莫不是怕黎没有栖身之所?” “非也!德玉,你我兄弟我也不愿与你见外。丁某戎马倥偬数十年早已身心疲惫,余生再无凌云志气,唯有两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若是在座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莫说给我清河,就是让丁某让出并州,丁某也在所不惜!” 王黎还未答话,曹操还在神游,刘备已从公孙瓒身侧站了出来:“墨子铁肩担道义,据孟家无十斤之财。备不敢自比两位前贤,也愿尽微薄之力,却不知丁公何事忧怀,可有备效力之处?” 见刘备亟不可待的跑了出去,满嘴的仁义前贤实际上眼巴巴的指望着丁原手中的并州或者王黎刚刚允诺给丁原的清河,公孙瓒一阵愕然。 这还是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学弟?每天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唯唯诺诺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公孙瓒想差了,这事还真全不能怪刘备,谁让他至今都还没有自己的地盘呢?堂堂的男儿丈夫谁愿意整天寄居篱下,看见别人家的管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呢! 丁原朝刘备淡然一笑,脸上突然露出深恨之色,心中所虑之事仿佛刻骨一般的疼:“丁某余生最为在意的两件事,一是并州以北胡虏屡屡扣边,扰得并州上下鸡飞狗跳; 其二,吕奉先当年背叛丁某投靠国贼董卓,丁原虽亦与其断绝父子关系,但此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一日不杀他,丁某内心便一日不得安宁!” 刘备一愣,旋即郑重的鞠了一躬:“丁公果然忠贞高义,铲除国贼,驱逐异族本乃我等大汉男儿分内之事,备虽不才,却愿附丁公骥尾随公驰骋并州驱除凶蛮,扫荡吕贼!” “并州疥癣之患不足为虑,丁某麾下还有侯成、宋宪和郝萌三员大将,足以坚守国门。玄德可愿意替丁某铲除那孽子?”丁原扶起刘备,摇了摇头接着问道,“玄德现居何处?” 刘备苦涩的看了公孙瓒一眼,低头说道:“备四海漂泊,暂居学兄公孙太守处!” “真是国家之不幸也,英雄竟无一托身之所!”丁原叹了一口气,转向王黎道,“德玉,适才你说述将清河让于为兄,为兄虽不愿鹊巢鸠踞,但为兄想让玄德在此借住三五年可好?” “玄德昔日援我之恩尚未报答,黎正有此意,兄长何必客气?” “那如此说定了?” “定了!” 刘备也再难以镇定,关二爷的神色同样一片激动,重枣的脸上那缕长须隐隐发抖。 张飞却忍将不住的跳了出来:“俺家哥哥文武兼备,一片仁心,正是英雄流落草莽,也只有丁州牧和王国相这样大仁大义的好汉子,才识得俺哥哥这样的英 雄,俺张飞替哥哥谢谢你了!” “三弟,休得胡说!”一声呵斥,关二爷一把拉起张飞说道,“大丈夫立于世,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等还未替丁州牧拿下吕贼之头,怎好鸠占鹊巢,占据王国相的清河一郡?” 刘备亦反应过来了,虽说丁原已经答应了,可清河毕竟乃是王黎的地盘,自己怎能得意忘形? 急忙躬身下来,朝王黎深施了一礼道:“三弟胡言还请德玉毋庸放在心上,二弟之言乃是正理。备既未有恩德,也未有功劳,德玉千万不可折煞我也!” 这只老狐狸,果然不愧是能哭出一片江山的人物。明明心里也千肯万肯,明明我们是按照丁原的剧本在走,突然就扯起恩德和功劳来了。不过,我既然请丁建阳演了一出戏,又怎么能够让你脱彀呢? 王黎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堆起满脸的笑容:“玄德兄快快请起,玄德兄千里驰援乃是德,助建阳兄铲除国贼乃是忠和义,而云长战胡轸,翼德刺杨定则是功。功德忠义俱在,玄德兄何须推辞?” “这万万使不得啊!”刘备拉着王黎的手眼泪哗的就下来了,“德玉一片赤诚关爱之心,备承受不起。备不过一介寒酸之士,何德何能敢居清河高位!” 我去,这下又不谈功德了,开始谈起身世来了?这厮的脸皮咋就这么厚呢?王黎都恨不得想给刘备鼓鼓掌在踹上一脚,不动声色的几句话便将自己的优点全都点了一番,还让你说不出话来,特么的多么仁义! 王黎这一嘀咕,张飞那货的声音又震响起来:“哥哥乃大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当今天子之族叔,哥哥又何须自谦呢!” 我靠!谁说张三爷就是一个老大粗呢?瞧瞧,这不就是大汉相声界最好的捧哏嘛,相信玄德兄和张三爷二人改行去说相声的话,一定非常卖座! 见张飞那货瞪着一对牛眼睛使劲的眨着眼,王黎急忙配合的紧握住刘备的手说道:“翼德说的不错,玄德兄乃当今皇叔,切莫再推迟了,免得王某心生愧疚啊!” 关羽和张飞二人还在一旁劝解,公孙瓒已转过身来咬着刘备的耳朵,轻声说道:“机会稍纵即逝,贤弟你自幼立志匡扶汉室,如今德玉给你天大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切莫再行放过!” 公孙瓒在“把握”二字重重的咬了咬,刘备立即从善如流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王黎鞠了一躬真切的说道:“备深感明公厚意,敢不遵从上令。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今明公借备暂住之地,请容备日后衔环以报!” “衔环以报不敢当,不过有几件事须向玄德说明!” “何事?” “其一、建阳兄以身报国恪守并州,但并州之地物产不丰,钱粮不足。若玄德愿居清河,王某希望玄德每年须拿出三成的钱粮于建阳兄,不得推脱; 其二、王某二伯及岳父均为朝中高官,王某虽力薄,也想助我二伯和岳父一臂之力重振朝廷,还雒阳一片晴朗。而雒阳早已为董贼所毁,百废待兴。故,我清河现有的钱粮必须尽归于我; 其三、既然玄德已经答应替建阳兄了却心愿,而我和孟德已决定与董卓老贼不死不休,那么玄德是否可应一支精锐留于此处,于我等一并讨伐董贼?” “这都是应有之意,大人何须嘱咐,备照办就是!” …… 丁原走出大帐时,刘关张和公孙瓒、曹操等人已不在身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德玉,你真的早就决定留在雒阳了?” 王黎背靠着大帐,望着远处的宫门重重的点了点头:“清河一郡虽说富饶,于这大汉的疆土却不过弹丸之地,施展不开手脚,雒阳才是我的新起点!” “所以你才打算驱狼吞虎?” “或许叫做卞庄刺虎更加准确!” “无所谓了,伯循我就交给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照顾他!”丁原拍了拍王黎转身向城门走去,在身后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你导的这出戏丁某没有给你演砸了吧?” 王黎一怔,想起刚才帐中的几个实力演员刘备、丁原等人,满头的大汗又泉涌般喷了出来。 哎,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帮子人不去拿奥斯卡小金人真特么的可惜了! 记住网站: 第152章 布子 后汉长歌第152章 布子夜已深,雒阳城中那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早已被麾下的将士送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比如城内的监狱,比如城外的乱葬岗。此时的开阳大道万籁俱静,和风轻拂。 看着那座侍郎府王黎却凭添了一丝忧愁,自己的岳父倒是并无大碍,自己那大舅子雒阳城中有名的‘宋玉’,除了一个劲的怼自己外也没有什么不爽。 但是,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失踪了,就在岳父和大舅子眼皮底下失踪了,就在自己取下雒阳的前一日失踪了,我特么的找谁说理去! “得得得!”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在大道尽头骤响,王黎长吁一口气,来人已经翻身下马,走到身旁:“禀大人,曹将军已经在大帐中等候!” “走!” 王黎点了点头,一声长喝,胯下战马如利箭一般消失在开阳大道。 …… 将马缰丢给周仓,王黎大步迈进大帐。帐中什么也没有,包括张辽、田丰等人俱不在,只有一人、一桌和一酒觚。 桌是案桌,酒是好酒,人却是枭雄,演义中的第一枭雄曹操曹孟德。 曹操早已坐在案桌旁,觚中的酒已经下去了大半,见王黎走进大帐,直接将酒觚推了过来,冷冰冰的看着王黎:“王德玉,你特么的是傻了,还是当我是傻子?” “孟德兄此言何意?”王黎接过酒觚给曹操续了一盏酒。 “何意?”曹操双手抱拳,捏了捏手指,“在雒阳城外洛水河边,你王德玉是如何与曹某说得?” “反董义士唯黎与孟德也!” “是吗?那你为何今日竟然将清河让于那刘玄德?难道你不知道那刘玄德只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吗?” 王黎一愣,貌似历史上曹操就未曾看出刘备的居心,特别是在青梅煮酒后更是对刘备推心置腹引为至交,甚至将郭嘉和程昱的谏言抛诸脑后,最终致使刘备这个枭雄鸟脱樊笼鱼游大海,还顺手丢了一个徐州,死了一个车胄。 如今曹操竟然以此来劝解自己,难不成自己穿越后还能给曹操附带了什么功能? 王黎似笑非笑的看着曹操,问道:“黎观那刘玄德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孟德兄何出此言?” 曹操将盏中酒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案桌上,眼睛瞪如铜铃:“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莫之能先。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德玉,你是在打雒阳的时候被董贼给吓傻了吗? 刘玄德此人表面上敦厚老实仁义无双,实则功于心计狡诈无比,你让玄德身居清河国相之职,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清河上下被这股洪水水给侵蚀了,鸠占鹊巢吗? 而且就算那刘玄德有过援救之实,但终究也只不过走了一个过场而已,难道还能及得上曹某与你的同袍之谊?难道你不知道曹某如今也漂泊不定吗?” 呃? 原来说了那么多,曹操之意只是也想得到这清河而已,还以为自己的到来竟然已经改变了曹操的想法,他早已识破刘玄德此人的心机呢! 王黎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刘玄德没有安家之所,黎将清河给了他。孟德兄没有扩军之地,黎这不就来了吗?” “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能变出地盘来不成?” “黎又不是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还会七十二道变化。地盘王某确实是变不出来,不过,却可以陪孟德兄打出来!” “打出来?” “当然,不打出来难道还借 吗!”王黎点了点头,给曹操再次续了一盏酒笑道,“孟德兄稍安勿躁,黎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孟德兄可否与黎解惑一二?” “哼,你说!”虽然不知道那孙猴子和七十二道变化是什么,曹操也不想去深究,不过却依然怒气冲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刚刚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仁,怎么特么的就犯了二呢! 见曹操不再使性子,王黎暗自一笑:“孟德兄,在你等心目中,这雒阳究竟是什么?” “雒阳乃是我大汉国都,天下经济、文化和政治中心,这还须质疑?”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淡淡的看着王黎。 王黎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么小弟有一个疑问,当初我等起誓灭董贼,下雒阳。如今董贼已驱,雒阳已下,为何我关东联军昨日一旦解散,诸镇刺史太守便立即挥师回州郡,这雒阳却半点也不停留呢?” 曹操叹了一口气,说道:“雒阳位居中原,交通四通八达,外有八关耸峙,秦岭黄河,实乃天下中枢。但,董贼执政这些年以来,以抢养兵,军粮多出于抢劫,雒阳已经千疮百孔,经济一溃千里不复往日繁荣。 我等行军打仗所依赖者,不过人口和粮食耳。而如今,雒阳黎庶或迁往关中,或是逃难他乡,如今也不足昔日一半人口。粮食和人口都没有,诸侯怎肯留步独自面对董贼西凉兵锋? 更何况,汉室虽然名存实亡,天子尚在长安,若无大义终究为人诟病,易受他人置喙,引来多方不满啊!” “依孟德兄所言,雒阳确实不合适作为大本营落地生根了?” “正是如此!” “那如果黎能够解决以上这些问题,孟德兄还以为然乎?”王黎把玩着手中的酒樽,似笑非笑的看曹操。 曹操一惊差点跳了起来,手中酒盏砰的一声落在案桌上:“你是说你有办法解决?” 王黎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曹操:“黎总结了一下,孟德兄所忧者无外乎人口、粮食和大义对吗?” “正是!” “那好,我们就先说人口!”王黎蘸了一点酒在案桌上划了划说道,“董贼入京以前,河南、河内两郡原有约三百万人口。董贼入京以后,一年多的祸害和剥削,两郡民不聊生,存者不过十之三四,却也还有一百万左右的人口,直逼中原大郡不是?” “正是!不过,河内不是王匡的地盘吗?” “不错,河内的太守正是王匡。但据黎所知,王匡本人已依附袁本初,并在河内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将自家的妹夫执金吾胡毋班和将作大监吴循等人斩首示众,在河内闹得民不聊生。 虽说胡毋班与吴循等人不过是迫于淫威奉董贼之命前往河东,但那胡毋班毕竟乃我朝执金吾,赫赫有名的八厨之一,竟为自己的至亲所害。孟德兄,你说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执掌一郡之位呢?” “德玉的意思是?” “河内百姓盼甘霖久矣,孟德兄何妨走上一遭,给当地的老百姓下一场及时雨?难道你还想挥师扬州,躲着享清福不成?” 呵呵,德玉这是在想将我的军啊! 曹操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好,就算依你所言,曹某挥师河内,在河内站稳脚跟,可是粮食呢?曹某手中并无余粮,你总不能让曹某去河内空手套白狼吧!” 王黎摇了摇头,笑道:“黎在清河这些年,共存得粮食五十余万石,黎除掉一些零头留给玄德,尚有五十万石。黎全部给你,你觉得够吗?” “人均一石不过满打满算两个月的口粮?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错,一人一石确实勉强只能支撑两个多月。但是,如果黎再给你筹上二十万石呢?” “二十万石?你那里来的这么多粮食?”曹操惊愕的看着王黎,脸上大大的写着‘老子信你才怪’的几个字样。 王黎也不为意,接着在案桌上划着:“黎查过雒阳城中的粮食和户口,按各家各户的存储算的话,足有二十万石……” 话音未落,曹操已经打断了王黎的话:“确实有二十万石的样子,但是,那是雒阳城老百姓的口粮,难道你打算按家按户去抢吗?这样和那挨千刀的董贼有何区别?” “当然不会!”王黎笑了笑说道,“弘农杨氏四世三公,乃弘农郡门阀之首,家中粮食堆积如山。黎岳父皇甫世家以及二伯尚书令同样也算得上是雒阳大户。你说,如果黎上门打打秋风,找他们借点口粮,应该不会是太难的是吧!” “让他们筹个二十万石粮食确实应该还能办到,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离我等的需求还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吧?” “的确如此,按杨太尉和我二伯以及岳父他们的能力来说,二十万石已经算是顶天了!”王黎点了点头,接着阴恻恻一笑说道,“这雒阳城并非黎一人之城,乃是大家之城,黄琬、荀爽这些朝中重臣以及雒阳富户总不好意思看着黎勒紧裤腰带吧? 更何况,当初在梁东的时候,黎曾救过颍川太守李一命,想必黎若以十万石的粮食买下李颍川的一条命,李颍川还是很愿意的,你说呢!” 你说呢?我说你妹,什么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个屁! 曹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我们的粮食足以支撑到夏初麦子的收割!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只需要解决西凉的兵锋和诸侯的觊觎了!” “正是!” “所以,你才打算从清河抽身而退,将本初丢给公孙伯圭和刘玄德二人?”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大汉十三州,天下群雄。我等说忌讳者不过董卓和袁本初数人。董卓兵败三关、雒阳以及汉关,已如惊弓之鸟,不足为虑。 而袁本初困守渤海,粮食稀缺,时常需仰韩冀州之鼻息。如今其刚得盟主之位,又挟大胜之势兵归渤海,心中必然难填,难免会得陇望蜀也。韩冀州素性怯,看样子冀州迟早终究会落入袁本初之手,你说公孙伯圭岂能不惧?” “不错!”曹操颔了颔首,说道,“若是袁本初主政冀州,也就等于将剑悬在了玄德头上,所以韩文节与刘玄德唇亡齿寒。且,公孙伯圭素与玄德有同窗之谊,一旦韩文吉与本初兵锋相向,公孙伯圭与刘玄德必然起兵响应两面夹击。 公孙伯圭纵横塞外,刘玄德有关张辅佐,冀州大战一起本初必然再无余力看顾我等。至于孙文台、袁公路以及马寿成等,千里路迢,皆为关隘或者他郡兵马所阻,所以诸侯觊觎之事也毋庸担心也!” “正是如此!”王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长笑一声,“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流芳百世震烁千古。孟德兄,如今忧虑尽去,你我原就立志匡扶江山,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你干与不干?” 该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曹操被王黎一席话说的热血沸腾,大手重重的压在王黎手上,仰天长啸,震的大帐之中簌簌直响。 “干!” 记住网站: 第153章 血仇 后汉长歌第153章 血仇河东太守府,落香园,胡毋班两子居住之所。 王匡一如既往的来园中走了一遭,听着园中清脆的读书声,这才施施然打道府衙。 “大兄,舅舅已经离开了。”王匡刚走,一名六七岁的小童就匆匆忙忙的从花架中跑了出来,对着窗前朗朗读书的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说道。 舅舅?这天下可有将自己至亲妹夫送上断头台的舅舅? 少年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本,悄悄跑到园门旁,看着王匡离去的背影愤恨的吐了一口唾沫,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笺出来,轻声的默读着。 “仆与太傅马公、太仆赵岐、少府阴修俱受诏命。关东诸郡,虽实嫉卓,犹以衔奉王命,不敢玷辱。而足下独囚仆于狱欲以衅鼓,此悖暴无道之甚者也! 仆与董卓有何亲戚,义岂同恶?而足下张虎狼之口,吐长蛇之毒,恚卓迁怒,何甚酷哉! 死,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著矣。曩为一体,今为血仇……” 这是阿翁在狱中写给自己那所谓舅舅和自己的信,阿翁虽然已经去了,但至今读起来依旧一字一泪,泪如雨下。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慈爱的看了一下身前的弟弟,又将那信笺折叠起来小心翼翼的藏在怀中,少年的眼中呈现出一丝少年人不应该有的厉色和仇恨。 阿翁给自己和弟弟分别取名仁和礼,希望自己兄弟二人如《孟子》中写的一般: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不过,那人乃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又怎么可能对仇人兼爱呢? 曩为一体,今为血仇! 阿翁,从今日起,我要更名为胡毋忍。要像韩信一般能忍胯下之辱,也要如孙膑一样能忍剜骨之痛,更要同孤狼一般隐忍不屈,等到他日时机来临之时,亲手为我胡毋家报这血海深仇! “仁儿!”一道低沉的声音将胡毋仁,哦不,应该是胡毋忍从沉思中唤醒。胡毋忍抬头一看,只见落香园后门悄然打开,三道人影从门中闪了进来。 为首者正是和阿翁并称“八厨”之一的蕃向,蕃向身后紧跟着两名侍卫,俱是五大三粗,浓眉大眼,行走间龙骧虎步,步步生风。 “侄儿见过蕃伯父!”胡毋忍忍痛拉着胡毋礼上前行了一礼,蕃向已经一把将兄弟二人抱入怀中,老泪纵横:“季友兄,老蕃终于再见到我的侄儿了。季友兄,你在那边放心吧,老蕃此生定然会为你和我侄儿讨回公道!” 胡毋礼抱着蕃向嚎啕大哭,胡毋忍却一把挣脱蕃向的怀抱:“蕃伯父,请恕孩儿无礼,孩儿在此地尚有舅母和舅舅照顾,孩儿并不想就此离去!” “仁儿,你可知道你那舅舅是你的杀父仇人?”蕃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紧紧的盯着胡毋忍。 胡毋忍死死的咬着牙冠,倔强的看着蕃向:“孩儿不知,孩儿仅知道舅母和舅舅才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说什么?你个认贼作父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替我那季友兄教训教训你这不孝子!”蕃向脸色骤变,勃然大怒,一巴掌啪叽一声抽在胡毋忍脸上。 胡毋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信笺也从怀中飞了出来。 蕃向早已接过信笺摊开,只见那信笺微润,泪迹斑斑,甚至那‘曩为一体,今为血仇’几个字已被泪水浸染的有些模糊了 蕃向捏着手中的信笺,仿佛魔怔了一般,时而痛苦时而欣慰,半晌回过神来,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扶起胡毋忍,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其脸上巴掌大的红印:“这信纸上都是你掉的泪水吗?” 胡毋忍点了点头,蕃向再度将其抱入怀中:“我的仁儿,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仁儿你放心,伯父此番定然助你们兄弟二人脱离这虎狼之穴,将你们安安全全的带回老家!” “不!蕃伯父,你把小弟带走吧,我还要在此地看我那杀父仇人如何的楼高楼塌,家兴家亡!”胡毋忍眼中全是泪水,却依旧坚定的看着蕃向。 “仁儿,你…” “蕃伯父,仁儿已更名为胡毋忍,忍辱负重的忍,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的忍!” “哈哈,好一个胡毋忍,果然不愧是胡毋季友的儿子!只是可惜啊,你这个小家伙算得太精却忘记了毋的意思,毋者,不要也,胡毋忍,不要忍,岂不是恰好违背了你的意思?”蕃向还未说话,两名侍卫已经走上前来,仔细的端详着胡毋忍,口中啧啧有词。 “你!”见二人竟然讥笑自己,胡毋忍一把将小弟拉到身后,警惕的看着二人喝道,“你们是谁?可知这是河内太守府中?” 二人哈哈一笑,旋即蹲到胡毋忍身前,笑道:“我乃谯郡曹公麾下大将夏侯夏侯元让曹子孝,这位则是阳平乐进乐文谦。小家伙你听过没有?” “哼!曹公大名鼎鼎谁人不知?不过那什么夏侯元让,乐文谦,请恕忍年纪尚幼孤陋寡闻,却是没有听说过!” 夏侯一阵气急,倒是乐进拍了拍胡毋忍笑道:“不错,你这小家伙脾气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的臭,倒是很对我的脾气!乐某问你,你可愿与你阿翁报仇?” 见蕃向示意,胡毋忍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坚定的看着乐进:“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是能为阿翁报得这血海深仇,纵是要了忍的性命,也值了!” “哦,那你如何报仇雪恨呢?” “哼,两日之后便是我舅母三十五岁的寿诞,只要我们能够……”胡毋忍看着三人侃侃而谈,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也不可闻。 …… 两日的时间眨眼便已过去。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照在太守府的房檐上,仿佛轻披了一层深黄色的薄纱,与太守府喜庆的氛围交相映衬。太守府已已经是张灯结彩沸反盈天,一盏盏绯红的灯笼高高挂在檐上。 府门外重兵把守,士兵们认真谨慎的检查着每一个入府之人的衣物和礼包,唯恐出现什么纰漏,惊了院落中的贵人们。 今日乃是太守夫人三十五岁的寿诞,河内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悉数到齐,齐齐的围桌在院中的案桌旁。 鼓乐声中,王匡的夫人身着一袭玄色的淄衣,外罩着一件大红的袍子缓缓走了出来,在主桌上坐定。 王匡亦站直了身子,先朝大家行了一礼,抬起头来说道:“今日乃是贱内寿辰,王某借此机会特备薄宴感谢大家这些年来对王某的支持,还请大家今晚务必敞开了喝,敞开了玩!” 话音刚落,院中顿时响起一片热闹之声。 “恭祝阿母福寿安康,貌美如花!” “恭祝太守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随着几个表兄表妹和几个太守亲信拜寿完毕,胡毋忍拉着弟弟大步走上前跪倒在地 :“甥儿前执金吾胡毋讳班子胡毋忍、胡毋礼扣请舅母安,祝舅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亦如夜枭般在院中响起。 院中一片安静,王匡却已皱了皱眉眼角跳了跳,站起身来:“仁儿,舅舅知道你一向懂事,今日乃是你舅母寿辰,有什么话等只有我们一家人的时候关起门再说,可好?” “一家人?”胡毋忍拉着弟弟站起来,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灰惨笑道,“哈哈,王太守,现在我们又是一家人了?当初我阿翁被你下狱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他我们是一家人?我阿翁被你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告诉他我们是一家人? 王太守,你可还记得我阿翁当日在狱中写给你我的信笺?你是不是已经记不得了吧?没关系,我记得!我来告诉你: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著矣。曩为一体,今为血仇! 昔日,我们或是一家人,但从我阿翁下狱之后,我胡毋一门与你王家再无瓜葛,我们之间自有一条鸿沟,飘着我阿翁的灵魂和鲜血的鸿沟!” “仁儿,你已经醉了,还不快快下去!”王匡勃然色变,长袖一挥,便有三五名家仆冲上前来。不等家仆来到身前,蕃向已经冲上前去将胡毋忍兄弟二人紧紧护在身后。 夏侯和乐进已抄起两条凳子分别向两旁的家仆砸了过去,“咔擦”两声,凳子已和众家仆一起摔倒在地。 “阁下何人?竟敢大闹本州家宴?”眼见家仆纷纷倒地,场面已经失控,王匡怒上心头,一声怒喝,“来人哪,将这些歹徒都给本州拿下丢到大狱中!” 夏侯和乐进二人冷笑一声,在案桌同时上一踩,大鹏展翅般冲入左右护卫中,左右开弓几拳将那些护卫打倒在地。 乐进牢牢的站在夏侯身前,接着屈身一纵,夏侯已一把抽出护卫腰中的长刀,借势一跃,在乐进头肩上一踮,腾空而起,一把长刀泛着寒迎着风从天而降稳稳的架在王匡的肩上。 “王太守,你刚才说你要拿下我等兄弟?”夏侯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匡。 王匡惊的一颗心差点从胸腔中飞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夏侯,牙冠格格直响:“你是夏侯元让?” “不错!正是夏侯某,不知王太守有何见教?” 特么的,哪里敢有什么见教啊!王匡冷汗直冒,右手颤抖的推了推肩上的刀说道:“夏侯将军,在下与你们可是一家人啊!你还记得前不久王某与曹公同举义气共抗董贼吗?” “哈哈!又是自家人?”夏侯仰天长啸,“你王太守紧紧的抱着袁本初的大腿,我夏侯家怎敢与你高攀,难道就不怕成为下一个胡毋季友吗!” 乐进见夏侯已经逼住王匡,早从怀中掏出一物事来,在油灯上点燃,高高的抛过屋顶。刮刺刺的一声雷鸣,一朵大如斗的白莲花在半空炸响,散作百十道金光望院外四处去了。 静寂了不到半刻中,街市上忽然热闹起来,粮店中、酒肆里、客栈内忽然齐刷刷的冲出百十人,个个手中紧握着长刀短剑奔向城门口。 “王匡在河内期间,暴取豪夺鱼肉百姓,不遵皇室擅杀大臣,今日夏侯奉曹公令,杀之无赫!” 看着眼前的王匡,夏侯忽的森然一笑,手中长刀一挥,一腔热血暴雨般喷出,半空中飞起偌大的一颗人头! 记住网站: 第154章 薰香荀令君 后汉长歌第154章 薰香荀令君“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如殷雷。龙伯驱风不敢上,百川喷雪高崔嵬……” 温庭筠一首《公无渡河》道尽黄河奔流之下的滔滔气势,但是四月初的黄河却平缓如砥,并无百川喷雪,也无怒浪连天来,只有殷雷和那水面上停靠着的上百艘船。 这是王黎第二次来孟津关了,上一次还是年前关东联军共抗董贼的时候。 时光如梭,沧海桑田,虽然没有沧海也没有桑田,但不过半载的功夫,司州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操一不小心成了河内的主人,而雒阳城中的大官富人们在自己稍稍亮了一下肌肉过后,同时迸发出对自己这个临时朝廷的认同和拥戴,“踊跃”的将家中的粮食借与朝廷共享。 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看来也是该迎回少帝重新登基的时候了,唯有灵儿…,听谛听长安堂的飞报说,灵儿、貂蝉和另外一名女子曾在长安出现过,也不知道是否属实! 王黎叹了口气,挥鞭出了孟津关,见黄河岸边已经密密麻麻的停满了满载粮食的小船,心中最后的那丝忧愁又潜伏到了心底。 这是从清河发来的最后一批粮食了,这批船上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王黎麾下的第一位谋士,清河郡长史阎忠! 刘备在留下张飞后,已经带着关二爷已经赴清河上任去了。而阎忠在完成清河的交接之后,也将随最后一批船到来。至于阿母和至儿他们,昨日他们便已随军回到了雒阳。 远远的边看见一艘船靠在孟津渡口,一行人走下船来。 当先那人年约三十五六,颧额轻耸面容清瘦,一缕胡须微微挺翘,走路间顾盼生风潇洒自得,正是原清河郡长史阎忠。 “先生,辛苦了!”王黎飞马纵至阎忠身前,快步跳下马来,双手紧紧的覆在阎忠的手上。 “本来就属下分内之责,何来辛苦一说!”阎忠抽出双手朝王黎施了一礼,眼角挑起一丝询问之意,见王黎微微颔了颔首,相视一笑一切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他当然知道阎忠想问的是什么,刘备已经奔赴清河,曹操也同样挥师去了河内。 这计策是刚下孟津关的时候定下的。当日刚拿下孟津关正准备剑指雒阳,他忽然发现他这只从亚马逊河边飞过来的蝴蝶已经将历史改的面目全非。 协助吕布杀掉董卓的李肃死在高览的斧下,在荥阳大败曹操的徐荣已经投降自己,袁绍帐下的两大谋主田丰、沮授,河北四庭柱其二张、高览尽入彀中,而雒阳同样也陷入关东联军的包围指日可下,董卓还敢在他们眼皮底下从容的毁掉雒阳吗? 他已经不能再单纯的靠着记忆去征战和重建了,他需要针对已变的形势调整自己的政策和方阵。 于是,他连夜召集了田丰、沮授、戏忠一干文臣和赵云、张辽、张以及高览等一彪武将以及远在清河的阎忠,他们一起讨论和制定了这个新的策略。 先定雒阳据司州,迎少帝而令诸侯,以司州为核心,双翼齐飞四周辐射。北上关中、并凉州,再驱兵巴蜀,顺江而下剑指荆扬青徐,同时驯西凉战马横扫幽冀,将胜利之花插遍九州山河! 实际上,在另一个时空里,曹操则是先已许昌为基地,再控幽、冀、辽东,领荆州,兵出关中凉州,最后伐蜀吞吴。 因而,这是一条从来没有前人走过的道路,王黎有些心惊,但是他知道历史已经进入了拐点,历史中的中原 也没有任何人据为根据地,包括刘备、孙权、马腾等大佬,至于曹操、袁绍他们甚至都没有睁眼留意过。 当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河南、河内早已成为废墟,而西凉军同样也没有伤及筋骨。而现在的雒阳,除了没有文武百官齐聚的朝廷,除了需要独自面对西凉军的兵锋,以及安抚司州一百万嗷嗷待哺的灾民之外,其他的他们已经有了对策。 比如天子,比如粮食,比如曹操和刘备。 所以,他相信他的智囊团,他也相信他们集体制定的战略绝对没有问题。 王黎朝阎忠颔了颔首,眼神中充满感激,如果没有阎忠、田丰他们的辅助,自己充其量依然只是一个清河郡的国相,哪里敢放眼天下布子雒阳! 阎忠苦笑一声,哪里敢接受自家主公的感激,急忙侧过身子从身后拉出一人,鞠了一躬笑道:“主公,忠在清河主政之时,恰遇一贤良之才,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特荐于主公!” 那人容貌伟美,眉若刷漆,目似寒星,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身上隐隐带着一股熏香,站在黄河边上迎风而立,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儒雅之风。 看着那张令人嫉妒的面容和风范,蓦地想起唐朝诗人李端的一句诗来:薰香荀令偏怜小,傅粉何郎不解愁。 薰香荀令君,傅粉何平叔!王黎心中微微一动,声音激动的微微轻颤:“尊驾可是颍川荀文若?” “咦?大人可是认识荀某!”荀拱了拱手,诧异的看着王黎。 王黎哈哈一笑,回了一礼:“虽还未见过先生,但熏香荀令君的大名,黎可谓是敬仰已久了!” 荀抬起头来淡淡一笑,娓娓而谈如沐春风:“昔日,在颍川之时,便多听得阴曹地府有阎罗,魏郡邺城出白衣之句,只是一直忙于公事恨未识荆。 适逢黄巾兵变,公出征剿匪途径颍川之时,又正于宫中任守宫令,与公再失之交臂。后来,董贼篡朝,公独赴京中营救少帝之壮举更让未得一见而心生遗憾。 幸得日前举家迁居冀州,闻听得伯敬先生尚在清河,故前往一叙,才终以得慕尊颜!” 原来荀初为原颍川太守帐下主簿,阴修上书荐其为守宫令,掌管汉灵帝文房四宝。 中平六年灵帝驾崩,董贼入京,九月废少帝立刘协,十一月,董卓自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荀弃官而逃,于家乡父老说:“颍川乃四战之地,若逢天下大变,必遭其乱,应早作打算逃离颍川”。 恰逢冀州刺史韩馥来信,荀遂举家搬迁至冀州,这才遇上清河长史,凉州名士阎忠。 王黎拉起荀的手笑道:“文若,这就叫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千里一线牵。看来,我们俩都是有缘之人哪! 文若,黎也不废话。如今天下大乱,群雄角逐,百姓流离,西有董贼据关东马腾韩遂作乱凉州,东有本初、伯圭两家做大,南有袁术、刘表、刘璋、张鲁之辈不遵大义,天下百废待兴。你可愿助黎一臂之力,重振我汉室河山?” “哈哈,固所愿不敢请耳!”荀朝王黎一拜,长身而起,“愿追随主公脚步,一同重振我汉室河山!” 三人朗声而笑,惊起了岸边无数的水鸟,黄河却依旧滔滔不绝,从上游带起的河沙一层一层的覆盖在孟津关下,平缓如砥。 河面上数百艘小船紧密的靠在岸边,密密麻麻的工匠、士兵在小船和岸上 的车马见来来回回,转瞬间,车马上已堆满一袋一袋白花花的粮食。 河畔凉风乍起,卷起衣袂飘飘,王黎、阎忠和荀三人的身影已定格在黄河边上。 …… 回到丞相府中,王黎缓步走上大堂,分视着堂下文臣武将,看着最近几日快瘦了一圈的戏忠、田丰等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诸君为天下计,忙而不顾身,黎实在无以为报,只是如今之事纷繁复杂,千头万绪,还望诸君务必保重,切不可过度操劳!” “多谢主公厚爱!” “哎!”王黎摇了摇头,说道,“前脚刚说请诸君注意身体,黎现在手上还有几件事需要与诸君商议,真真是出尔反尔,恐怕不久黎也得食言而肥了!” 众人尽皆长笑,荀已起身问道:“如今雒阳方兴未艾,我等本欲志在匡扶天下,些许劳累何劳主公费心。只不过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主公所述之事还请明言!” 王黎叹了一口气,伸出一个手指,想了想又伸出一个手指说道:“黎如今手中有两件天大的事情待办,还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第一、董贼挟持天子、朝臣弃雒阳赴长安,雒阳城中再无汉室朝廷,匡弼政策、招贤幕士、劝农抚商、任用官员等诸多事宜已渐渐上手,我等是否应当立即迎回少帝!” “哐!”的一声,荀臀下的凳子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熏香的荀令君一副狼狈模样,全无往日的儒雅风范。 荀也不顾众人脸上的取笑之意,疾步站到堂下,双手一拱,颤抖着问道:“敢问主公可说的是昔日董贼所废之少帝?” 就知道这个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刘姓忠臣,王黎无奈的点了点头,朝阎忠瞟了一眼,见阎忠也是一副苦笑之色,叹了口气说道:“文若有所不知,昔日子龙皇宫营救少帝之时,我等李代桃僵,借永安宫中大火,将陛下和太后隐匿于雒阳城外。” “敢问主公,陛下如今在何处,可有护卫周全?” 王黎笑道:“文若尽管放心,陛下和太后尽皆安全,一应用度我等也不敢删减。只不过,如今天下均知天子在董贼手中,我等如果公然奉陛下重新入主雒阳,可否会重新引起天下动荡?” 荀摇了摇头,谏言道:“主公所言差矣!昔日晋文公迎周襄王返,而诸侯从。高祖东征项羽,为义帝穿素服发丧天下归心。 天子为贼蒙乱,主公先救天子于宫中,后顺大义举兵伐无道,这也是主公诚扶天下之志向。此之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虽有逆节,不能为累,明矣。 而董贼所出,不过乱命也!乱命之言,岂能为凭?主公若及时扶正朝廷,天下众望必归矣!”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当今天子又如何安置?” “无他,讨董贼于关中,迎天子回雒阳,仍置陈留郡王!”荀向王黎深深鞠了一躬,言道,“恳请主公及时迎回陛下,奉陛下而从人望!” 王黎看着堂下的忠贞之士与阎忠等人目光交错了一番,缓步走上前来,扶起荀说道:“好吧,就以你所言,再等上数日,你且随黎一起前往白马寺,迎接陛下回都!” 声音如滚雷一般在堂上炸响,荀呆立堂下痴痴的看着王黎,仿佛对面那人就是他多年以前的初恋一般,两行眼泪夺眶而出,顺着丰盈如玉的脸颊轻轻滑下。 记住网站: 第155章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后汉长歌第155章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大堂中一片静寂。 半晌后,荀才清醒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双手交叉扶额郑重的跪伏于地,颤声道:“主公大义,不敢忘却!自始之后,当万死以报主公!” 哎,就知道这荀是这大汉朝的铁杆粉丝! 王黎拍了拍额头苦涩的摇了摇头,再次走到堂下双手扶起荀柔声道:“文若,快快请起,黎还未讲完呢!” 荀抬起头来,瞧着王黎一脸的激动之色:“主公直说无妨,但有所驱不敢推辞!” 王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适才黎说的两件大事已去其一,接下来便说一说另一件事。《左传》曾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这第二件事关我等安危的大事便是雒阳布防。 司州下辖七郡,分别为河东郡、河内郡、河南郡、弘农郡、京兆尹、右扶风及左冯翎。如今,我手中只有河南一郡,其余诸郡尽在他人手中,我们应该如何布置雒阳的防务呢?还请诸公畅所欲言,一起议一议!” 戏忠起身朝王黎唱了个喏,又朝荀点了点头说道:“雒阳八关自汉关而两分,汉关制于董贼而诸关归属我军。轩辕、太谷、广成南邻颍川,旋门和孟津则北近河内。 颍川李、河内曹公均为我军盟友,不可不防,也不可大防。我军只需在上述五关各派遣一员偏将,外松内紧,暗中关注即可。若遇战事,白日狼烟、夜间烽火,我军亦可朝夕便至! 至于守关人选,忠以为高升、徐石、裴继、刘辟和龚都诸位将军忠贞和血性都不在话下,而且他们都曾随主公征战沙场,弓马娴熟行伍经验匪浅,均可为守关人选。 因此,我等的重点应该是汉关之下的谷城和附近的伊阙及小平津两关。” “志才说的不错!”阎忠赞许的看了戏忠一眼,起身说道,“谷城离汉关不足百十里路,西凉兵朝发夕至,乃是汉关和雒阳之间的重要门户,不可不防! 而小平津和伊阙两关离汉关也最近,既要帮助谷城分担来自西凉的压力,又要充当我军反攻西凉的桥头堡,所以这两关的作用高于诸关却又次于谷城。 同样的,我军新主雒阳,百废待兴,蛇鼠虫蚁同样蠢蠢欲动,因此也需要一员既可秉承主公意志,又能顾全大局的大将坐镇雒阳! 所以忠以为,文远、伯循和文奂三将兵出谷城,、田迟将临小平津,南翼、李蒙掌控伊阙即可。而雒阳城则由子龙将军坐镇统筹!” 见众人皆是赞同,王黎点了点头正待发号施令,却见荀又站了起来:“主公!我军新据雒阳,无论是八关布防还是雒阳镇守,兵力都稍显不足,有一策或可再为主公增添数万雄兵!” “何计?”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听闻前黄巾余孽白波军将领韩暹、李乐、胡才占据河东已有余年。而今蛾贼已然覆灭,张角等人早为冢中枯骨,韩暹等人既无大志亦无远虑,无非是啸聚山林待价而沽。若是主公以天子之令,赦免其罪,恩赏其官,韩暹必然欣然前来。” 王黎知道演义中李乐和胡才都死的很早,但韩暹脑后可是长了反骨的,韩暹归顺朝廷后,先后叛逃汉室与袁术,最后又叛逃至吕布麾下,在袁术的心口上狠狠插了一刀。 但人们常说人以群居,物以类聚。既然韩暹乃反复之人,那就不得不小心谨慎为妙。 王黎沉思了片刻,问道:“韩暹、李乐和胡才与高升、徐石等人不同,自太平道覆灭后便 啸聚山林,为人粗鄙不识忠义,若冒然招致麾下,一旦三人谋生叛乱之心,会否导致不妥?” “主公所虑正是!”田丰长身而起,笑道,“不过,那韩暹三人初时仅为张角麾下的几个武夫,并不曾闻名,手无万斤之力,胸无半点锦绣,不过是矬子里面拔将军,主公何忧! 以丰之见,可按文若之策招致麾下,以虚衔授之,实则调入子龙、文远、诸位将军帐下。再按照军中规矩以老带新,以强带弱。分化其麾下党羽,恩威并施,久之其军心尽归主公。若三人仍不知好歹胆敢作乱,其麾下党羽必不得依从,一廷尉便足以缚之也!” 王黎长笑一声,拍案而起:“元皓此言大善!既然如此,子龙,文若,你二人明日率军三千随我和黄太尉、尚书令等人前往白马寺迎陛下回都。待我请旨后,便遣一天使至河东招降韩暹三人。 令:伯敬暂为河南尹长史,公与为洛阳令,元皓为主簿,志才为别驾,、文奂镇守雒阳,其余钱乙、樊阿、余快等人务必尽力辅助伯敬先生治理河南尹军务、民生、贼盗、诉讼、户籍、教育、劝耕、赈灾、水利及建造等一干大小事务,待我迎回天子各将再做封赏!” “诺!”众人齐声高喝,声音直入云霄。 …… 现代著名作家老舍先生在《白马寺》中曾写道:中州原善土,白马驮经来。野鹤闻初磐,明霞照古台。疏钟群冢寂,一梦万莲开。劫乱今犹昔,焚香悟佛哀。 踏进山门,黄琬、荀爽、杨彪、王允以及王黎、荀和赵云三人在白马寺主持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这座中国第一座伽蓝。 清凉台,摄摩腾、竺法兰二位高僧当年译经之地。 金庸先生所著《鹿鼎记》中的《四十二章经》正是摄、竺二僧于此处翻译而成。台上建有毗邻阁,主尊毗卢佛,也就是释迦牟尼佛的法身佛,又称之为大日如来或毗卢遮那佛,意为“光明普照”。 阁之左右为三件配殿,分别塑着摄、竺二僧的雕像。清凉台四周坐落着星星点点的庭院,院内古木参天,凌霄缠绕,清净幽雅。一声声空灵飘逸的梵音伴随着深远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寺中。 “施主,这边请!”白马寺主持已经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又朝前方指道。 王黎点了点头,随着主持行了不到百十步,便在一间庭院前停了下来。此处便是汉少帝暂居之处,王黎、黄琬等人站在庭院外,朝众人打了一个手势,听着庭院中隐隐的声音站定下来。 “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三位施主心中依然牵挂故国,贫僧理解,历朝历代皇位之争莫不如此。贫僧当年也曾出生皇室,身陷红尘,与三位施主何其相似。但三位施主若能离得贪爱,灭尽身智,一心求佛忘却这一世的繁华和苦痛,从此脱离苦海岂不更好!” 一道恢宏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正是那安士高的声音。 “大师说的是,朕并非怜惜此身,但朕既身为天下之主,岂能置万民于不顾独自逃离苦海?”庭院中又响起一道青涩的声音。 安士高笑了笑,说道:“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施主又何必执着!” 王黎等人本来还想再听听汉少帝的答复,却见荀脸上已露出一丝不豫之色,摆手笑了笑。 这老秃驴居然想度我大汉的皇帝和太后,若是当真让你度得去,我又到哪里去寻得这么一面好的旗帜! 王黎长身而起,缓缓推开庭院大门,朗声说 道:“有道是:平等真法界,佛不度众生。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行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 大师果然不愧是小乘佛教传承之人,深得法有我无之精髓。然,天下大乱,黎庶流离失所成千上万,大师又当如何度之?” 黄琬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天下众生平等,好人自有好报,恶人自有恶报,众人行善亦可为佛。 当然,这是大乘教的教义,讲究的佛是众生众生是佛,与小乘教只有一个释迦牟尼佛的教义是完全冲突的。小乘教讲究的是断尽三界烦恼,超脱生死轮回,而大乘教要求的却是以“摩诃般若”普度众生。 “南无释迦牟尼佛,施主来了!”见黄琬、王黎一行人进来,安士高双手合十,脸上依旧宠荣不惊平和无波,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泛起一丝涟漪。 “初见之时,不过觉得施主应为雏凤清声东南竹箭,如今看来施主更是深具慧根,不过施主所言大乘教义贫僧却不敢苟同,施主可愿与贫僧开导一二!” 开导?这是想与自己辩上一辩吧!笑话,自己不过是在前世的时候与师父去少林寺偷学了几句,真正的班门弄斧,怎么可能和安士高辩论! 得,还是将安士高留给支娄迦谶,让这两人去挣个高低吧。一个最早传入小乘教,一个又最早传入大乘教,想必这两人辩论更加精彩吧。 王黎咳了咳,清了清声说道:“大师乃世外高人,自当知道陛下虽贵为天之子,我等同样也不过凡夫俗子,红尘纠葛太深,六根不净佛心不明,实在难以跟随大师,还请大师毋庸多言。” 呃?本来是想与这王黎辩上一辩,顺势给王黎埋下一粒佛教的种子,谁知这王黎根本就不接招。 安士高一怔,顿时觉得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脸上的神情稍稍僵住。 王黎心中暗笑一声,已和黄琬、荀爽、杨彪等人向少帝三人单膝跪拜了下去:“臣等叩见陛下,如今董贼已兵败,雒阳重归汉室,天下百废待兴。陛下乃天下共主,臣等恳请陛下移驾京师统御万民,除奸任贤,重振朝纲还我大汉之清明河山!” 自即位以来,每日不是见张让、何进之颜色,就是闻董卓、李儒之暴虐,少帝哪里见过什么和风细雨?见王黎和赵云也赫然在列,当日二人追杀阉宦的果决与肃杀之气已入脑海甚深,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半晌才回过神来,亲手扶起众人道:“诸位爱卿请起,朕与太后能够得以苟延残喘,已全奈诸位擎天保驾之功。如今董贼尚在,朕和太后怎能再回宫中?” “回禀娘娘、陛下,臣等兴兵雒阳,董贼已挟陈留郡王及朝臣逃往长安,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臣等特前来请陛下主持大局!” 董贼已经驱逐出京了? 灵思皇太后心中一喜,陡然又听得陈留郡王四个字,眉宇间更是挂上一抹笑容,急忙对着唐妃和少帝道:“吾儿,速去准备,我等这便随诸位重臣回宫!” 三千军马,一顶龙辇,两顶仪舆仿佛一条长龙一般渐渐消失在白马寺外。 安士高静静的站在山门外,看着寺外小径上的数里长龙和那条隐藏在队伍中的真龙,嘴角渐渐扬起一丝微笑。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未来之事,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第156章 永安 后汉长歌第156章 永安翌日,在外逃亡隐匿了大半年的汉少帝在王黎、赵云等人的扶持下终于重驾德阳殿。 虽然南市和永安宫已经化作一片焦土,但整个皇宫和雒阳城却并未出现大的破坏。 但见: 红日初升,微风拂面。白云朵朵绕雒都,瑞气层层罩皇宫。含烟绿柳枝头轻拂旌旗,带露牡丹粉脸笑迎剑戟。德阳殿里,重臣士子脸上几许笑意,雒阳城中,黎庶商贩口中数声吆喝。 少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丹陛下数十人等,心中不免有些哀伤。不过还好的是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少帝的心智也终究趋于稳重。 扶了扶龙椅的把手,少帝目视众臣:“朕自即位以来,每日不是胆战心惊,总觉得头上高高悬着一把宝剑,随时都会掉下来。而今朕重新入主雒都,天下却已大变,朝局糜烂百废待兴。诸位爱卿,你等有事便请速速奏来吧!”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语音刚落,丹陛下一老臣出班奏曰,“自古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陛下乃皇室正统,而陈留郡王乃逆贼董卓扶持,如今陛下归位,还请陛下为天下计,废黜陈留郡王之帝号,重定年号,昭告天下,再兴兵讨伐逆贼!” 废黜陈留郡王,重定年号昭告天下本来就是应有之意,自然无可厚非,可是现在就要兴兵伐董,谈何容易! 王黎瞧着那老臣眼角一挑,那老臣正是之前被董卓贬为庶民,然后在董贼离京后又与荀爽一起指挥家将维持雒阳安定,最后和自己同至白马寺迎回少帝的太尉黄琬。 黄琬,字子琰,江夏人氏。其曾祖父乃是大汉名臣,三字经中曾提及“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的黄香。少帝回都后,因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尚书令王允以及太尉黄琬的数人,从龙有功被朝廷重新启用,官复原职。 王黎尚未说话,就见王允已出班奏道:“陛下不可,太尉公忠体国,微臣敬仰。但,今天下乱象重生,百姓疲敝民不聊生。自董贼之后,京都已不足一半军民,微臣以为兴兵伐贼之事可暂缓实行。” “王爱卿,既然你觉得兴兵讨贼之事应当暂缓,那你有何建议?”少帝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缕不悦的念头,这董贼乃朕之大仇,朕恨不得生食其肉,你竟然让朕继续忍让! “陛下,伐罪吊民乃贤君所为,陛下此举深得先贤之风。但有罪不罚有功不赏,陛下将来又何以兴军?如今河南尹王黎、河内郡守曹操、渤海太守袁绍等人兴兵伐董恭迎陛下,功在社稷不可不赏! 其二、先帝至今,我朝先后经历蛾贼与董贼乱国,天下盗匪之多甚于百姓,其众不事生产一味抢劫杀戮,实如附骨之疽,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还群匪于百姓专事生产,则后顾无忧也。 其三、朝廷诸镇拥兵为患,比如荆州之刘表、益州之刘璋、北平公孙瓒、巴中张鲁等,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而我朝中唯有王黎、曹操等数人心系天子,兵寡将稀不足征伐天下。微臣以为,如今河东韩暹、李乐、胡才等人,陛下尽可诏之以充兵源。” “笑话,子师此言差矣!”新任大鸿胪陈纪出言指责道,“天下乃陛下与士大夫共掌也,子师兄何时曾听闻过陛下与蛾贼、泥腿子共掌天下?” 陈纪,出生颍川陈氏望族,其父陈,其弟陈谌,正是大汉赫赫有名的士族之家。当然他还有一个儿子在历史中比他更有名,那就是建立了九品中正制的陈群陈长文。 这陈家果然不愧是有名的 卫道士啊! 王黎冷笑一声,出班向少帝行了一礼,转向陈纪问道:“陈公出生名门,陈太丘清高有德行实乃天下士绅之楷模。但,下官曾听闻太丘公同样出生寒门,陈公莫非忘本乎? 且当年太丘公在乡闾之时曾遇梁上君子,太丘公以行感化,难道陈公也忘记了吗?” 陈太丘就是陈,陈纪的父亲,其人德行清高,与钟皓、荀淑、韩韶三人合称为&amp;颍川四长&amp;。又因为其曾做过太丘长,因而世人俱尊称其为“陈太丘”。 陈在乡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见一小偷溜到陈家屋梁之上准备行窃。于是陈将儿子陈纪、陈谌等人叫至眼前告诫道:人不能不自己努力,不善良的人本性也未必是坏的,只不过是沾染了坏习惯才变成这样的。比如说梁上这位君子就是这样的人。那小偷闻言大惊,从屋梁上跳下请罪。陈又劝诫其克己反省,复赠其绢两匹。从那以后,全县小偷遂绝。 陈纪顿时面红耳赤,却听王黎继续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太丘公当年出生寒门,韩暹等人亦出生寒门,太丘公当年时时拂拭方能谨其身,成其名。 然则天下之大,太丘公却有几人?韩暹之辈不过如同梁上君子,沾了恶习而已,陈公为何就不能如当年太丘公一样,给予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韩暹、李乐、胡才等辈杀官造反岂能以梁上君子可比?” “其行虽异,其理却同。”王黎笑了笑,朝少帝鞠了一躬禀道,“陛下,如今天下危局正值用人之际,陈公尚在纠结韩暹等人之身份实在可笑。陈公不愿与蛾贼、泥腿子共掌天下,就不怕有一天醒来发现这天下也归泥腿子所有吗!” 秦末汉初的陈胜、吴广,数年前的张角、马元义,哪一个不是出生寒微,哪一个又不是差点就执掌了天下?就连大汉高祖刘邦也不过只是起身一介亭长而已。 少帝和群臣俱皆悚然,王黎的话虽然粗糙,却是不无道理。陈纪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问道:“若是韩暹等人恶习不改,又当如何?” “斩之即可!” 斩钉截铁,声若雷霆。 少帝看了看殿中的王黎点了点头,又听王黎接着说道:“启禀陛下,微臣还有一事需陛下允准!” “何事?” “河南经董贼数年的纵掠后,人民流离失所,田地大量荒芜。如今皇室、朝臣、军中以及黎庶之食量均来自清河郡和颍川太守以及司徒等人的馈赠,若是朝中还按以前的赋税征收钱粮,恐怕日后于陛下重振大汉不利。臣恳请陛下革新赋税,恢复和发展农业!” 这一点少帝和朝中重臣倒是深有体会,董贼纵兵掠粮,肆意屠民,整个河南一片废墟,虽不说千里无鸡鸣,但确实也无口腹之粮。而宫中的粮食同样也被董贼运往关中去了。 “王卿可有良策?” “微臣以为实施均田令和租庸调制即可缓解当前局面!” 如今的税赋制确实也不再合时宜,经过四百余年的发展,汉高祖当初制定的十五税一的政策早已为灵帝取替。田税、口赋、算赋等等,税赋多如牛毛,已经逼得天下民不聊生反旗频举,若是再使用下去,这天下还能安稳吗? 但是,若继续回到汉高祖的十五税一的法制,汉室朝廷以及军中粮草又如何能够满足? 司徒杨彪和荀爽点了点头,相视一眼,问 道:“何为均田令与租庸调制?” “回禀陛下!” 王黎从怀中掏出两册《实行均田令疏》和《实行租用调制疏》交给殿中的小黄门,说道:“均田令者,其一:规定十五岁以上男子可授露田是四十亩,妇人折半,露田不得买卖,年老免课身死还田,奴婢亦相同。其二、初受田时,没有桑田的家庭依律法受田;桑田不足者同样根据律法补足。其三、若民有余力,朝廷可暂借土地任民超额耕种;如果人口出现增加,则再次依律法受田。 租庸调制则分为租、庸和调,所谓租者即田租也,每丁每年要向国家交纳粟二石;而庸调者,纳绢代役即为庸;交纳绢、绵或布、麻则为调。家中富裕者可以免租而多调,贫苦之家者可以免租调而多劳役,任由百姓根据家中情况自行选择。” 话音刚落,杨彪、荀爽、黄琬包括刚刚被王黎驳斥过的陈纪等人都向王黎头来赞许的目光,果然不愧是王家的千里驹! 均田制的施行,必然能够很好的抑制天下越来越严重的土地兼并,减少田产纠纷,刺激越来越多的农民对于无主荒田的开垦。 而租庸调制,在与均田制同步实施的过程中,既能保证农民的耕作时间,又能减轻农民赋役负担平息社会中越来越尖锐的阶级矛盾。 均田制和租庸调制如果同时颁发,必然会极大的鼓舞农民的士气和积极性,而国家的税赋还有国家的安稳都会随着这两条法令的实施日趋提升。 当然,一旦颁布则是必将有来自于拥有田地过多的世家门阀的阻扰。不过,也没有关系,这不是还有调吗?你可多交纳一些绢绵布麻等物便是,如果你还不满意,那么你就只能和朝廷的律法、军队或者泥腿子的长枪大刀去说话了! 虽然杨彪数人的家族分别在弘农、颍川、江夏或并州均属当地的名门望族,手中的土地更是达到不可估量的数字。但这些人毕竟乃大汉忠臣,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还是懂的。 更重要的则是雒阳在董贼的血洗之下早就没有了所谓的门阀高第达官贵族,死道友不死贫道,与我等又有多大的关系! 杨彪、荀爽、黄琬等众人齐齐走到殿中,奏道:“陛下,德玉此法大善,臣等附议,恳请陛下下旨!” 雒阳的皇宫中再次传来激扬的声音,如雷鸣又似阳光,很快的向大汉十三州的大街小巷、山川河流漫去。 …… 东汉初平二年,汉少帝重新于雒阳登基,以长安献帝政权为伪朝廷,更年号永安,诏告天下,并在河南颁发均田令和租庸调制,大肆分封群臣。 原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太尉黄琬加录尚书事,侍御史王允改迁大司农,荀迁侍中,守尚书令,原太傅袁隗随袁绍返乡,于渤海病故,追封位长亭侯。 王黎迁河南府尹,加封执金吾、前将军。曹操迁河内太守,加封左将军。渤海太守袁绍加封右将军,南阳太守袁术仍为后将军。 又著:赵云、张辽、张和高览四人分别改迁射声校尉、长水校尉、屯骑校尉和越骑校尉,均加封四镇将军。田迟迁步兵校尉,与韩暹、李乐、胡才等人同为四平将军。 其余阎忠、田丰、戏忠、徐石等人,俱有封赏! p:《雒阳风云》暂时告一段落,长歌又将翻开新的一页,敬请各位继续关注新卷《剑指长安》! 记住网站: 第157章 狼烟再起 后汉长歌第157章 狼烟再起汉少帝一纸诏令震惊天下,献帝惶惶不安,曹操精神振奋,袁绍意满志得,袁术得意忘形。 董卓同样也如坐针毡,少帝明明已被自己活活烧死,怎么又突然出现在雒阳城中,难道是少帝的鬼魂回来报仇不曾?每日里,只要出行董卓皆具甲锐,重兵重重,唯恐少帝再来一次传檄天下,关东联军再次兵围长安。 据长安名妓洛晚晴在后来的回忆录中曾写到:卓初闻少帝尚在,又定国号永安,惊惧如鼠,当日在府中打碎了十八只瓷瓶,杖毙七个仆人,就连号称西凉军中的第一谋士李儒也被卓掌掴! 当然,更为大汉百姓津津乐道的是少帝的新年号:永安。 永安者,永远安宁也! 从汉桓帝建和、和平、元嘉到汉灵帝的建宁、熹平、光和、中平到如今的汉献帝中平、初平以及少帝的昭宁和永安,大汉朝的皇帝们都尽力的在年号上作着各式各样的文章,希望新的年号能够给人们带来安定和富裕。 可实际上呢?从汉桓帝伊始,大汉朝的天下就越发的江河日下,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哪里有半分安宁和富强的气象。 众人也不知道这永安是否依旧和建宁、光和以及中平一般,是否徒有其名,是否昙花一现? 但,河南的那些大户和老百姓却不一样,在经历了灵帝时期政治昏暗,董贼时期的家破人亡后,他们无比的渴望新的朝廷,新的政策以及新的气象。 当‘永安’二字和均田令、租庸调制的告示一同贴在家门口的时候,他们爆发出了火热的激情,山野中、荒原里、田陌间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河南大地上如火如荼。 …… 初平二年六月,不,永安元年六月,王黎在阎忠、荀等人的陪同下,看着田间忙作的农民和随风翻浪的一片片淡黄色的海洋,心情渐渐舒缓下来。 虽然还有大半个月才能成熟,但是那粒粒饱满的稻粒还是让王黎沉醉其中。王黎拈着一枝淡黄色的稻穗,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露出满意的笑容。 “恭喜主公!”阎忠接过王黎手中的稻穗,说道,“这稻粒颗颗饱满,穗穗沉甸,若是这旬月间再没有什么天灾**,我等今年想必又是一个丰收之年啊!” “是啊,多亏主公的均田令和租庸调制,不然真不知道从哪里去变来这么多的粮食。”看着一望无垠的稻海萌发出无限的生机,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们有所不知,初到雒阳之时,粮食和灾民,就弄得是朝也愁暮也愁,头发都快愁白了,每日看见文先公都要躲着走,生怕他找要账啊。” 王黎和阎忠放声齐笑:“这下你不用发愁了吧!” “不用发愁了,上半年的小麦丰收,就已经将文先公处那五万石粮食的欠账抹平了。”荀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这几个月从各州投靠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看样子明年的这个时候,雒阳的四大粮仓中也应该可以有些存粮了。 不过主公,倒是觉得大司农和令外舅的粮食咱们倒不用急着归还。”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如今天下群雄中,只有孟德的河内同样在实行均田令和租庸调制,而其余地方诸镇均是我行我素,依旧想靠先帝时期的赋税制度多收一点钱粮。 我相信,将来从各地到河南的流民也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嘴太多啊,我二伯和外舅的粮食确实可以暂时缓上一缓了。” 荀苦笑一声,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天下诸镇中有眼光和长远之计的也只区区数人,其他人等不过是庸庸碌碌之辈,又怎么舍得将吃到口中的东西割舍他人呢! 今日得到消息,韩冀州唯恐袁绍坐 大,故意减少渤海军需供应和粮饷,企图拖垮袁绍麾下众军。” 王黎颔了颔首,他也接到了孙才的飞鸽传书,当初阎忠离开清河的时候,孙才的谛听总部并未随着阎忠搬迁过来,依旧留在了清河潜藏在梅山。 这是他留在那里监视冀州、监视刘玄德的一步棋。 阎忠长笑一声,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韩冀州心不容于袁本初,袁本初对冀州又早已垂涎三尺,如今董贼更是龟缩长安,二人岂能不动心思!这二人到头来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王黎看着天边的溪云越来越密,点了点头:“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也该做准备了!” …… 夜,冀州安平郡武邑。 明晃晃的火把腾腾燃烧,营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士兵手按着身上的腰刀,在营中来回走动,一张张铁青的面孔神情严肃,凛若冰霜。 鞠义坐在大帐中,扫视着麾下的将校,目光如炬:“我先登营自成立以来,随韩文节先后平叛剿匪,可谓身经百战,功勋赫赫。 陶朱公当年就说过:狡兔死而走狗烹。韩文节此人生性怯弱,却嫉贤妒能。自逼走张和高文奂后,就对我等虎视眈眈,现在更是直接挥兵武邑,兵锋直指我等。兄弟们,你说我等该当如何!”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员副将在案桌上狠狠一拍,起身说道,“将军,既然韩文节想拿我等开刀,难道我等还要在这里等死吗?不如反了他娘的,然后兵投渤海!” “对!反了他娘的!”帐中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将校扯起脖子嘶吼着,几乎都快将头顶的帐篷掀翻了。 姓韩的亡八,你还真当鞠某手下的士兵是吃干饭的吗!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鞠义心下一横,怪笑一声:“众位兄弟,袁本初四世三公四海名望仅居渤海一隅,而韩文节不过区区无谋之辈却安坐冀州,以本将之意,我等莫若杀了那狗贼献冀州于袁公,以谋进身之道,你等以为可否!” “愿听将军号令!” “好!我先登营今日易旗,不再奉韩文节为主。”鞠义长身而起,看了看麾下副将,“从信都至武邑,黄家村为必经之地,此处林森草茂极易伏击。韩文节麾下知兵者不过三五人,我等就在此给韩伟杰一个迎头痛击!” “好!”众将士齐声叫道。 鞠义一拳砸在地图上,厉声喝道:“本将命令:左副将、右副将各率军一千,兵分两路,隐藏于黄家村密林之中,待韩文节兵败之时掩而杀之。” “诺!” “其余众将,随本将直面韩文节,正面抗击此贼,要让韩文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诺!” 果真是乱世无忠义,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随着众军齐喝,安平大营的白底飞熊旗怦然落地,一杆黄色的飞虎旗插在大营门口。数千将士恍如黑色的幽灵一般,消失在大营中。 …… 天刚微微亮,黄家村尚在睡梦中,冀州一万精兵已越过密林直扑武邑而来。 滚滚尘烟遮天蔽日,万余匹长嘶的战马愤怒的敲击着大地,黄家村和树林顿时被惊醒。村落中的百姓和密林中的鸟雀纷纷逃出自己的家园,惊恐的看着前面蚂蟥般的队伍,心惊胆战。 密林尽头,鞠义高高的骑在马上,眼角含着冷笑,区区闵纯、耿武,不过韩文节麾下两条走狗,既不知兵又不善御将的两个蠢材,也敢率大军前来。 呸,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蹄声越来越近 ,冀州的军马也不足三百米,鞠义的先登营依旧未动,就仿佛拦在路中的一块磐石。 他们还在等,等冀州军马再进一步。终于,冀州大军更近了,他们已快进入两箭之地,为首将领脸上的表情都已经历历在目。 鞠义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一支鸣镝在前方炸响,隐藏在前方两侧密林的百八十士兵齐齐使劲一拉,数十条绊马索嗖的腾地而起。 冀州军中为首的数十战马,一声长嘶若巨石一般砸倒在地,轰然而响,扬起漫天的飞尘。 后边迅速跟进的将士来不及勒马,直接就撞在已经摔倒的战马之上,恍若一列飞速行进中的列车撞上山崖,一时间,前锋军人仰马翻乱作一团,那滔天的气势也倏地断开。 然而,鞠义却并未趁势攻击,前方的士兵也在密林的掩护下悄悄退了约七八十步,等待进一步的指使。 闵纯和耿武气得暴跳如雷,一剑将前方几名士兵劈成两段,清理开路障,再次将刀高高扬起一声长喝,后方三五百士兵亦分头向两侧的密林中摸索过去,道路中的大部队再次启程。 雷声动,马如龙。 闵纯和耿武的骑队刚刚提起速度,后方的步兵刚刚追上前锋,那些刚刚退了回来的先登士兵就近爬上一棵棵压弯了腰的大树上,躲在树冠之中,齐齐拔刀朝树巅的绳索砍去。 “哗哗哗!” 数十棵大树仿佛绷紧的弓弦骤然放开,吊在道路上空的一排排编织好的竹箭带着呜呜的尖啸声,仿佛数十朵乌云急速而来。 众人还不及举盾,就见那乌云如泰山压顶陡然落下,一股股巨大的力气直接撞在马上,马背上的骑士们一声惨叫,鲜血飞洒,人亦被倒撞出七八米,砸入人群中,立时砸倒一大片,就像那宁静的湖面被投入百十颗巨石一般,浪花四溅。 就这样的队伍也想与鞠某争锋,不自量力! 鞠义讥诮的看着前方七零八落的队伍,嘴角扬起一丝残忍的冷笑,朝旗手努了努嘴,两面黄旗从两肋下猛地划过,队伍如碧海分波哗的从中而开,三五十名士兵手牵着一头头黄牛走到阵前,那些黄牛尾巴上绑着一条条的玄色绢布。 众士兵掏出怀中的火石两两一碰,一粒粒小小的火星落在玄色绢布上腾地燃起,接着腰刀出鞘,奋力的插在牛背之上。 “哞!” 火灼尾,刀入背,牛群吃痛,三五十匹黄牛好似三五十只火妖发了疯似的向对面冲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正是时候也!鞠义长刀出鞘猛然往前一挥,怒喝道:“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一声声怒喝,两千支弩箭飞蝗般扑向前方。两千匹战马踏起漫天的灰尘,跟着火牛阵冲入冀州大军。虽只有两千余人,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刀起刀落,剑入剑出,不时带起一片片的血雨,阵中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阵势早已冲散,军心早已大乱! 闵纯、耿武二人哪里还组织的起反攻?那一道道亮起的银光如同黄泉上来索命的恶鬼。二人心惊胆战的看着鞠义如杀神一般冲来,相视一眼拔转马头就往来路奔去。 “咚!” 刚行了没多远,又是一声战鼓冲天而起,声遏九霄。 “闵纯已死!” “耿武已死!” 前方道路两侧密林中厮杀声晴如天霹雳骤然响起,闵纯、耿武二人冷汗直冒面如死灰,紧紧的伏在马背上一路狂奔。两彪人马从密林中冲杀出来,两杆大纛在凉风中猎猎飘扬。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第158章 数问韩文节 后汉长歌第158章 数问韩文节冀州信都,韩馥坐在州衙中,手中紧紧的攥着一只茶杯,看着跪在眼前的闵纯和耿武,恨不得将茶杯狠狠的砸在二人身上。 整整两万大军,居然不敌先登营区区四千兵马,除了后军的五千人马外,短短两个时辰,前军和中军就几乎一战而。简直就是日了狗了,就是两万头猪也够鞠义杀上一阵吧!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冒火。 韩馥终究忍不住,长袖一拂,茶杯猛的一下砸在二人跟前,瓷屑乱飞,茶水四溅。闵纯二人满面羞愧,紧紧的低着头,其他的佐官小吏更是噤若寒蝉,衙中一片寂静。 “主公!”治中李历拱了拱手,上前一步劝谏道,“主公,那鞠义本来就出生行伍,精通战阵。而闵别驾和耿长史不谙兵事,一时不查为贼人所算,但二人一惯忠心耿耿,还恳请主公看在往昔的情面上允许二人戴罪立功。” 韩馥当然知道闵纯和耿武对自己也算是赤胆忠心,但一看到李历那一心为公的表情就不由气上心头。 不谙兵事,这特么的是不谙兵事吗?这根本就是将老子的士兵拉出去排着等死吧! 当初带兵出征的时候你说二人精熟行伍,现在兵败的时候你又说二人不谙兵事,你特么的这是朝更夕改呢,还是当我是个二百五像傻子一样的耍! 韩馥狠狠的瞪了李历几眼,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将二人亲手扶了起来。 二人刚起身就听见门外亲卫蹬蹬蹬的跑了进来,唱喏道:“启禀主公,属下得到飞马来报,北平太守公孙瓒挥师五万进逼河间郡,已连下下文安和高阳两县,河间太守望风而逃。” “驴日的,都当老子是泥捏的吗?”韩馥刚刚平息了的怒火腾地又升了起来,抓起案桌上的酒觚又是使劲一摔,喝骂道,“鞠义、公孙瓒,老子今生要与你等不共戴天。闵别驾、耿长史、你们二位再给老子起兵三万分讨二贼!” “主公息怒!”李历三人急忙躬身劝道。 “息怒?”韩馥听言更是勃然大怒,那肥硕的身材猛地就是一个鹧鸪旋,一脚蹬在案桌上,案桌咔擦一声倒在地上,桌上的酒觚茶杯洒了一地。 “鞠义只是老子手下的一个丘八,竟敢不服教化;公孙瓒也不过只是一介武夫,同样也敢兵临城下。你让本州息怒,你让本州如何息怒!” 听着韩馥一会一个老子,一会一个丘八的,李历、闵纯三人一阵愕然,面面相觑,主公可是冀州甚至大汉赫赫有名的名士啊。 名士是什么? 名士就是雅文化的传播者,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社会精英,是追求清雅脱俗、尘心洗尽、尊王循道的卫道士。但现在的韩馥哪里还有半点的名士风采,活脱脱的村野中骂街的泼妇! 李历咳了咳声嗽,谏道:“主公,暂且勿忧。我军虽然新败,但主公麾下能战之士尚有十万之多,且从事赵浮、程涣两位将军麾下能开硬弓之将士亦有一万有余,我等只要镇守住冀州各大要塞,公孙瓒、鞠义之辈又能乃我何?” 闵纯亦上前谏道:“主公,冀州之地虽然狭小,却是天下钱粮广盛之地,能披甲上阵者也足有百万之众,数年来冀州更是风调雨顺收获颇丰,一应粮草足够我等支撑数年。 如今,冀州之有公孙瓒虎视眈眈,内有鞠义逆贼作乱。但纯以为,此事不足惧矣,纯 有一策或可暂退公孙瓒和鞠义,保冀州平安!” 你有计策?你有计策你会大败于鞠义? 韩馥白了闵纯二人一眼,见二人诚惶诚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二人虽然兵败武邑,以致儿郎们血染疆场,但你二人不善行军打仗却也是一片忠心,此事就此作罢。你直接说你的计策吧!” “多谢主公宽宏!”闵纯施了一礼,接着说道,“公孙瓒挟勇而来,气势正盛锋不可当。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等若是于蠡吾、博野和高阳一带布防坚守不出,只需旬月间其士气必尽。此时,主公再修书一封连夜投于幽州刘刺史恳请伯安公劝和,公孙瓒不得不归也。” “为何?你觉得刘伯安的劝解那公孙瓒可听?” 耿武朝韩馥致了致意,也上前说道:“刘伯安乃汉室名裔,素有长者之风。主公若是去信,刘伯安乐见其好,必然会充当主公与公孙瓒之间的和事佬。 刘伯安与公孙瓒不合天下皆知,公孙瓒自然也对刘伯安多有防备之心,如果刘伯安劝解之时态度强硬,主公以为公孙瓒就不怕陷入主公与刘伯安前后夹击的两难之地吗?” “此言大善!” “放屁,此言大谬!主公当斩耿武以谢冀州子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源于堂下李历之口,一道声音则从门外传来。 大门一推,从门外姗姗进来两人,一人面容菱角分明,戴一顶束发银白冠,穿一件大红箭袖。一人外罩清灰长袍,登着一双青缎小朝靴,鬓似刀裁,眉如黛山,面若中秋银月皎皎光华。 李历、闵纯及耿武对着那束发银白冠之人怒目而视,那人却看也不看三人一眼,径直走进大门,到韩馥身前鞠了一躬说道:“属下辛评拜见主公!” 原来此人便是冀州从事颍川名士辛评,辛仲治。 “辛仲治,你也不过我冀州一区区从事,怎敢妄言斩我,莫非你是想代主公以令冀州乎!”不待辛评起身,耿武便朝辛评喝道,句句诛心。 辛评抬起头来,见韩馥眼中一丝猜忌,也不做解释,直接拉过身旁那清灰长袍介绍道:“主公,颍川荀友若前来拜见主公!” 荀友若?荀的兄长荀谌荀友若? 韩馥一惊急忙朝荀谌施了一礼,又示意亲卫将大堂重新收拾一下,这才从堂上走下来,拉着荀谌坐在堂上问道:“友若先生驾到,馥未曾远迎,还请先生恕罪。” “多谢韩公厚爱!” 荀谌刚起身朝韩馥鞠了一躬,便被韩馥拉着坐下,韩馥的脸上已现出一丝激动的红色:“昔日馥在故乡之时,也曾多次听得友若先生大名,奈何先生神龙终日见首不见尾,馥终究与先生缘铿一面。 不知今日却是那阵风,使先生得以屈尊降贵惠临我这冀州贫瘠之地!还是先生终于愿出山辅助韩某了?” 荀谌看着韩馥那激动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韩公乃我家乡贤达,也曾多次关照我荀氏一族。今日谌前来无他,只为救得韩公之命以报韩公昔日之恩而已!” “救韩某之命?”韩馥茫然的看着荀谌,一双眼中尽是疑惑。 “正是如此!”荀谌起身施了一礼,说道,“韩公坐镇冀州,外有公孙瓒将燕、代之众,长驱而来,其锋不可当。内有鞠义为寇,纵兵 掠地。韩公以为可敌否?” “哼!”李历看着眼前这位颍川名士,冷哼一声说道,“有何不可敌?若主公按长史之意,旬月间公孙瓒必退,有何惧之?” 荀谌笑了笑,朝李历三人稽礼道:“鞠义虽善战,不过数千兵马而已,暂且不论。单说公孙瓒挥兵南下,河间郡诸县闻风而逃,三位真以为可敌乎?三位莫不是已经忘却了清河郡的刘关张? 当日孟津关下,关云长与张翼德二人阵斩西凉名将胡轸、杨定二人,勇不可当,三位以为韩公麾下哪一个猛将可与之匹敌?刘玄德乃公孙瓒昔日同窗,又承蒙公孙瓒曾经收留之恩,如果公孙瓒书信约兵刘玄德,三位以为这刘玄德是发兵还是不发兵呢?” 一席话问的李历三人哑口无言,荀谌又转向韩馥说道:“谌如今在渤海袁公帐下为一谋士,谌离浮阳之际听闻鞠义已暗投袁公,袁公正兵屯东光,与武邑遥相呼应。 韩公试想一下,韩公所在之安平,内有鞠义,北有公孙瓒,东有袁本初,南有刘玄德。韩公麾下虽然兵精粮足,然四面皆敌,安平一隅还能抵挡吗?” 韩馥面色骤变:“本州以冀州之钱粮周济袁本初,袁本初尚敢背恩吗?” 这韩馥政治上怎么这么幼稚? 这是争天下,谁还会在乎你那么一点点恩德! 荀谌喟然叹息道:“谌在袁公帐下之时,曾听闻逢纪向袁公谏言曰: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冀州乃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何不取之?韩公以为袁公愿久居韩公翼下乎!” 那袁绍素来就是一个心怀大志养不熟的狼崽子,相信他愿居于人下,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韩馥本能的摇了摇头,只觉得嘴干舌燥:“友若,那依你之见,我又该当如何呢?” “韩公勿忧,谌此来正为韩公之故耳,还请韩公听谌一言。”荀谌拱了拱手问道,“敢问韩公,在宽厚仁爱,容纳各色人等,使天下人归附方面,你与袁公可比乎?” 韩馥摇了摇头:“韩某不如也!” “临危而出奇制胜,智勇而出乎常人,你与袁公可比乎?” “韩某不如也!” “恩惠天下,世代普施,令高第门阀利益共沾,你与袁公又可比乎?” “袁氏一门四世三公,韩某又哪里及比得上分毫?”韩馥重重的叹了口气,神色上尽是一片颓废,“韩某不如多也!” 荀谌点了点头,说道:“韩公你诸多形势不如本初,而袁公当世豪杰,必不愿久居韩公翼下。 今韩公四面临敌,冀州危殆,袁公乃韩公故旧,兼且昔日关东同盟。以谌之意,韩公莫若让冀州于袁公,同治州事,袁公必然感恩戴德,则韩公安矣。” 韩馥昔日也曾吃过胡人烤过的羔羊肉,虽然形象并不美妙,却也觉得那种味道不腻不膻,外酥里嫩,真的是别具风味。可他也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被架在火上烤的一天!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素来性情怯懦,怯懦之人当然得优先考虑自己的性命,荀谌之言倒是正合其意,可是要他将冀州拱手让人,却又觉得柔肠百转万分不舍。 权力之巅那美妙的感觉就这样放弃了吗?韩馥皱着眉靠在胡椅上,半晌悠悠醒转,长叹一声: “坑爹啊!” 记住网站: 第159章 改变历史的一封信 后汉长歌第159章 改变历史的一封信韩馥还在两难中,王黎却已经开始信手涂鸦挥毫泼墨,将自己的画笔伸向了富饶的冀州平原。 七月初,稻穗已经沉甸甸的挂在稻杆上,整个河南平原已经是一片丰收的场景。 站在田埂上,看着田野中忙忙碌碌的身影,王黎心满意足,轻轻的闭上眼嗅了嗅丰收的味道,才重新睁开眼轻声问道:“我们的信已经送到了吧?” “恩!”阎忠点了点头,“赵浮已经出发了一天两夜,算算时辰应该已经快到了吧!” “韩文节素来软弱怯懦,如今公孙瓒与鞠义兵临城下,袁本初又屯兵东光,若是本将军置之不理,相信韩文节必然举州归乡,而袁本初也必然兵不血刃就能入主冀州了。” 扯下一根野草在口里咀嚼了几下,顿时,苦涩的味道充满王黎的口腔,“本将军起身魏郡、清河,麾下将士也多出自冀州,如今仅仅因为本将军的一封信,他们的家乡就要再次经受战火的侵袭,本将军心中有愧啊。” 阎忠摇了摇头说道:“江山即倒汉室孱弱,天下诸侯磨刀霍霍多有不轨。袁氏一门四世三公,门生众多,袁本初、袁公路兄弟二人以及幽州公孙瓒俱为一时之豪杰,岂能久居人下? 纵使没有今日之韩文节,难道异日就不会有公孙伯圭吗?这又岂能独怪主公?” 王黎轻轻吐了一口气,脸上却有了一丝悲哀:“可冀州的老百姓终究是本将军将他们拖入战火中的!” “主公,你宅心仁厚关切黎庶,深感欣慰。但正如伯敬先生所言,袁本初若无称霸之心,冀州又如何会陷入战局呢?我等偏居河南一隅,长安未下,国贼未除,又岂能任由袁绍等人坐大呢!” 顿了顿,荀转过头来,脸上只有一片斩钉截铁,再没有半丝犹豫:“眼下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巩固雒阳,然后兵指关中,迅速拿下董贼解救陈留郡王,再以雒阳为根基平定天下。 至于之兄长或者他人,还请主公且勿放在心上,各谋其政,各为其主而已!” 阎忠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得与袁本初抢时间!若是我军不能在袁本初统一冀州之前及时收复整个司州拿下长安,袁本初势必得陇望蜀,举兵雒阳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等势危矣!” “伯敬、文若,你们放心吧!要实现我等的目标必然会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如今才不过一难而已,本将军哪有那么脆弱?”王黎搓了搓脸,抬起头眼神中已是一片坚定,“对了,文若,之前我让你去寻找的那几位贤士如今可曾找到?” 荀摇了摇头,苦涩一笑:“有负主公信任,那兖州程昱、淮南刘烨、颍川钟繇和那山阳满宠都去河东孟德处了。如今只有那侄儿公达、郭奉孝和毛毛孝先正日夜兼程赶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孟德老家兖州陈留,程仲德、钟元常等人恐怕多有听得孟德之贤名,我等要从其口中抢食,可是不易啊。更何况能得谋主、鬼才和毛先生相投,本将军也算得上得天之助,又岂能贪心不足!” 王黎拍了拍荀的肩膀, 接着说道:“河内现在情形如何?想必应该已经无碍了吧!” 荀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孟德也效法主公在河内颁发了均田令和租庸调制,又新得仲德等人相助,河内如今是蒸蒸日上,越发的安定了。” “如此甚好,去函告知孟德,七月水稻收获之后,我等一同挥师西进,一举铲除董贼势力,攻克长安!” “诺!” …… 韩馥并不知王黎已经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枯坐在大堂上纠结着。 冀州从事赵浮和程涣却已经带兵回到了冀州,二人唯恐主公顶不住四方的压力,一路紧赶慢赶风雨兼程,从河阳经孟津再至信都也不过才花了一天两夜的功夫。 他们很担心主公已经投降袁绍,但是,当他们迈入信都县城,看到城墙上众军士依旧敛容屏气一副大战来临的模样,他们的心就已经放了下来。 若是主公已经投降袁绍,众军士戒备又怎会如此的森严?他们已经不着急了,他们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终究能够打消主公放弃冀州的念头,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有一封信。 一封来自雒阳的信! 穿过信都的大街小巷,望了一下眼前威风凛凛的州衙大门,二人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从事赵浮拜见主公!”二人推金山倒玉柱朝韩馥拜了一拜,起身说道,“启禀主公,我等所率精兵全部从河阳撤回,并已教于军中将校手中布防于武邑和广川一带,我等特来缴令!” “你们二人已经开始布防武邑和广川了?”韩馥一愣,霍地从椅子上直起身来。 “正是!” 韩馥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可,你们可知道,袁本初已经出兵东光,随时准备南下观津与逆贼鞠义连成一片了。我冀州既无勇将精兵,也无险要关隘,若是那袁本初与那公孙瓒、刘玄德等人同时挥兵冀州,我等如何能够抵挡?” “呵呵,还请主公勿忧!”赵浮施了一礼说道,“袁绍军中无斗粮,士气涣散。虽有张杨、于夫罗等辈新附,但未肯为绍所用,不足敌也。我等如今已命人布防于武邑、广川一带,只需坚守防线,旬日之间必然土崩瓦解,主公尽可开阖高枕!” 程涣也言道:“袁本初虽乃四世三公,但于我冀州而言,不过一外来孤军,所奉粮草均需赖我等鼻息,好比一婴儿置于主公的股掌之上也,我军不出一兵,只需绝其乳哺,其军中无粮,军心辄乱,主公又何须担心呢。” “两位从事说的不错!”耿武朝辛评哼了一声,走上前来,“主公,文若先生适才所言不过是袁绍反客为主之计,我等又岂能因袁绍一言便不战而降,更欲以州事委之呢?此乃引虎入羊群也! 更何况,若是我等投降袁绍,袁绍或能令我等回归乡党,官亦可至一县之首甚至一郡之首。但主公若归于袁绍,主公以为绍又将置主公于何处?” 韩馥一愣,是啊,自己若是投降袁绍,袁绍又将置自己于何地呢?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只能仰 仗谦让冀州之功和袁绍的宽宏。 但,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袁绍必然也不愿意从我冀州过去的麾下时刻念叨着旧主吧!到时候自己既无一战之力,更无半分军队,还不是砧板上的咸鱼,如何能够翻身! 能做到一州刺史之人又岂能是笨人! 转瞬间,韩馥的脑海中就闪过几个念头,眼神刚刚凝聚了一下便听得身旁的荀起身说道:“韩公麾下耿武、赵浮等人皆忠义之士,谌甚是佩服,不过谌还是以为诸位不过螳臂当车矣。” “荀友若,你休得放肆!”赵浮手按刀柄一声怒喝,“莫不怕赵某的长刀不利乎?” 荀谌呵呵一笑,并不理会赵浮等人眼中的凶光,继续说道:“《晏子春秋》中曾提到: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 袁公麾下颜良、文丑威震河北,刘玄德帐下关羽、张飞万夫莫敢当,公孙瓒旗下田豫、严纲武艺卓绝,鞠义先登营有死无生。 韩公,谌只想请问一句,当强敌来犯之时,可是要诸君的忠义当刀使吗?” “友若,你!” 韩馥那刚刚鼓起勇气转瞬又被荀谌击破,感觉自己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被荀谌把衣服扒了个精光似的,一颗心啪叽一下掉到了万丈的冰窟之中。 “哼!张飞现在只怕还在雒阳吧!赵某早就听说过友若先生口如刀,言如剑,今日得此一见果然不虚也。可惜,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今天注定要让友若先生失望了。” 赵浮手从刀柄放下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韩馥,“启禀主公,浮与程兄昨日经孟津渡之时,新任后将军王德玉派人托浮交给主公一封书信!” 王德玉的书信?王德玉此时来信,恐怕是来阻止袁公的吧?说不定这里边还有我那王佐之才的好兄弟的手笔吧! 哎,这区区的反客为主之计又怎能瞒得过那王德玉和文若啊!这次袁公想不战而胜估计得泡汤! 荀谌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失落。 韩馥却已火急火燎的接过信纸,一目十行,信曰:“绍本四世三公,当朝贵士,无端兴兵,祸乱家国。汝乃国家之干臣,州民之所望,自当缴叛纳降,岂可因私徇公,以国家之州郡私与他人置朝廷法度于不顾?至若公孙瓒和刘备…” 其实说白了,信中只说了三件事: 其一、冀州乃是大汉领土,不得私相授受,否则天兵所至,鸡犬不留; 其二、幽州公孙瓒处我等已派天使前往冀州与刘虞协调,为你解决冀州东北边境的纷争; 其三、你老小子也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一旦袁绍与你发生争端,刘备将奉命驰援,朝廷也是你坚强的后盾。 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落地有声,言辞间也毫无拐弯抹角,直接而犀利,直骂得韩馥面红耳赤,但他的心里却越发的通透,老脸上也渐渐堆起一层层笑容,仿佛墙角里盛开的喇叭花。 “韩某能得德玉之助,袁本初又何惧也!” 记住网站: 第160章 云动 后汉长歌第160章 云动三月的雒阳已经开冻,幽州却还是一片寒冷。 幽州历来便是苦寒之地,当年武帝时期的幽州突骑征伐匈奴,横扫八荒,如今也只剩下北平太守公孙瓒麾下的旋风突骑,是的,就是旋风突骑。 白马已从早已成为王黎的麾下,灭黄巾,战虎牢,四方征战名声鹊起。正如阎忠所说一般,他公孙伯圭堂堂燕赵男儿又怎么可能甘居人下呢?所以,他也组织了一支骑兵,一支由燕赵男儿和匈奴、乌桓人马组成的骑兵。 这只骑兵就叫做旋风突骑,像旋风一样来去无踪,像幽州突骑一样横扫四方。 幽州冀县,刺史刘虞走在城墙上,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瑟瑟凉风,向着一旁的鲜于辅问道:“鲜于贤弟,今日天使传旨命令我等劝说伯圭退兵,你有什么看法?” 鲜于辅将披风披在刘虞肩上,想了想说道:“明公,当今天子聪慧仁厚,担心公孙伯圭乱起刀戈,冀州又将是一片血雨腥风,此乃我天下万民之福。 公孙伯圭长期以来自恃勇力,在幽州一家坐大,对治下百姓横征暴敛,全然不体谅明公的一片仁义忠心,屡屡损害明公贤名。若是能以圣旨约束其行事,于冀州乃至我幽州百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虞点了点头,苦涩的笑了笑,说道:“鲜于贤弟,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公孙伯圭此人穷兵黩武刚愎自用,又自视甚高,你也知道当初奉命讨伐乌桓,放任部曲侵扰百姓,与本州多有冲突,本州的话恐怕伯圭不听啊!” “这个倒也无妨,辅有一计或可令公孙伯圭退兵北平!” “何计?” “围魏救赵,虚虚实实!” “恩?计将安出?”刘虞疑惑的看着鲜于辅。 鲜于辅负手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关山,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以辅之愚见,我等可做两手准备,一手派遣一人持天子诏令入其营中劝其退兵。另一手则调兵驻广平、渔阳、潞县及雍奴一带,对北平成三面合围之势。 渔阳太守邹丹原本公孙伯圭心腹,见我等突然调兵合围北平不告而至,必然会遣心腹夤夜前往冀州告知公孙伯圭。而北平乃是公孙伯圭的大本营,一应辎重、粮草、军饷甚至家眷均在此处,公孙伯圭大急之下焉有不回兵营救之理?” 刘虞想了想,疑惑道:“若是伯圭不愿退兵,我等又当如何?如果他一旦退兵询问本州调兵之意,本州又当如何?本州与伯圭的关系会否更加恶化?” “所以我才说这是围魏救赵、虚虚实实之计。”鲜于辅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明公,公孙伯圭如今已有尾大不掉之势。我等奉先帝之令镇守幽州,岂能容许他人生出其他的心思。 若是伯圭不奉陛下诏旨,不遵明公将令,一意孤行,我等变虚为实,直接出兵北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若是其回师北平,我等再化实为虚,并告知此乃奉陛下之意正常的换防即可。辅想朝廷重臣及当今天子应该是不会吝啬这一张圣旨的。” 看着城头上的猎猎旌旗,想起公孙伯圭一直以来的交横跋扈,心中的热血瞬间被鲜于辅点燃,刘虞点了点头,大手在城墙上狠狠击了一掌喝道。 此计大善!贤弟,你就依计行事吧!” 刘虞当然不知道历史上的这一年,远居长安并为董卓所劫持的汉献帝曾令自己的儿子侍中刘和潜出武关,寻求自己的营救。但公孙瓒和袁术秘密扣留了刘和,并将自己麾下的数千将士也一并吞并,自己与公孙瓒终于彻底破裂,兵戎相向。 现在,汉献帝虽然依旧还在长安,自己的儿子也还在身边,但是历史上二人关系破裂的一幕还是重现了。 凉风轻拂,冀县城门打开,几名魁梧的传信兵身背红色旗帜,在城下纵马狂奔,转瞬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 晚风依依,洛水河畔。 王黎坐在柳树下,手中捏着一支白棋,盯着棋盘半晌也觉得无从下手,索性将棋子丢到罐中,拍了拍手笑道:“先生果然乃弈之国手也,黎自愧不如!” 阎忠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棋子也丢进罐中起身笑道:“虽说这对弈讲究的是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但棋盘对弈终究是小道,又岂能与主公比拟啊。 主公以一封书信两页圣旨寥寥百十个字,变冀州为棋局,刘备、刘虞、公孙瓒、韩馥及袁绍等人为棋子,为我等出征关中赢取时间,这才是真正的国手!” 王黎摆了摆手,笑道:“一人计穷,两人计长。黎之用计还不是赖于诸位先生,你我就不要再互相吹捧了,你不见文若和志才已经笑得打跌了吗?既然文若笑得最得劲,要不就让文若来给我们讲一讲冀州的形势?” “哈哈!”阎忠、荀及戏忠等人捧腹大笑。 “刘伯安乃汉室名裔国之忠臣,最是公忠体国,此时想必应该已派出令使了吧?”王黎将棋子整整齐齐的放入棋盘中,递给一旁的周仓,伸了伸懒腰问道。 一说到正事,众人俱皆神情严肃下来,盘坐在王黎周围。 荀整了整思路,拱手说道:“从前方传回来的信息,刘伯安已经派出去五路令使,其中一路持诏前往公孙伯圭大营,其余四路则分别奔赴辽东、昌黎、玄菟、乐浪四郡,以鲜于辅、鲜于银、田畴、阎柔为帅出兵渔阳、雍奴等地。” “五路大军,内柔外刚?”王黎诧异的看了荀一眼,“想不到刘伯安麾下还有如此能人,想不到刘伯安还有如此魄力?” 阎忠亦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刘伯安这个老实人实在是被公孙瓒逼得太狠了。这公孙伯圭算不算作茧自缚,无形中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如此一来,公孙伯圭已不足为虑也!” 荀颔了颔首说道:“正是!公孙伯圭或许不日即将退兵。而刘玄德至清河后便立即开始招兵买马,如今已得新兵一万五千余人,能上战阵者有近五成之多。 昔日公孙伯圭进攻冀州之时,曾邀请刘玄德共同会猎安平郡,刘玄德一直按兵不动,但其已派了大量的斥候潜入安平。这刘玄德果然不愧有枭雄之姿,唇亡齿寒,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简直就是深谙于胸。 只不过,公孙伯圭乃其旧事同窗又曾有恩于他,不能直面拒绝。而韩文节却为其顶头上司,更不好直接骑兵反叛,所以只有先做足表面功夫,暗地里却派遣大量的斥候刺探冀州军情,以 待时机。” “是啊,此人表面老实却功于心计,如果没有主公之计,公孙伯圭一旦兵下河间进逼安平,就是其出兵安平抢占先机之时!”阎忠摇了摇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可惜,若不是为了将袁本初坐大的脚步拖在冀州,忠倒真想希望主公请陛下下一道旨意,让其援助韩文节共抗公孙伯圭,那时候他的脸上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真是可惜,现在主公请旨让其协助韩文节共敌袁本初,其人恐怕又将大肆宣扬其忠君爱国的名声了!” 王黎看着众人淡淡一笑,言语间说不出的坚定:“和蚌相争,渔翁得利!待冀州大战开始之时,就是我等兵指汉关之际!” …… 荀说的不错,孙才的飞鸽传书还未送到雒阳,刘备已坐在了信都州衙之上。 看着刘备身后的二人,眼中不由一片火热,有此二人助阵岂惧河北颜良文丑,韩馥心中升腾起莫大的希望:“玄德贤弟身后之人莫非正是昔日孟津关下斩杀胡轸、杨定的云长和翼德乎?果然是仪表不凡,威风凛凛!” 刘备摇了摇头,笑道:“这位确是备的二弟云长,另一位却是明公家乡豫州汝南人氏,姓陈名到,字叔至。同样有万夫不当之勇,乃是备日前过豫州之时遇上的,为人最是忠义。” “一看这位陈到将军就是武艺超群,贤弟果然是慧眼识珠之人哪,哪里像馥这般整日里浑浑噩噩,识人不明,竟然不知道身侧还隐藏了一只恶狼,枉平日里馥还不断的给这恶狼喂食,你说馥这不是眼瞎吗!” 韩馥握着刘备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接着说道,“玄德贤弟,你乃当今陛下皇叔,仁义之名远播冀州,馥是平庸之人,今日承蒙你率兵助阵,若是贤弟不嫌弃馥蠢笨,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吧!” 眼底一道精芒一闪而逝,刘备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明公何须如此?且不说昔日虎牢关下备也算与明公有同袍之谊,单说如今备乃明公治下,明公有事备本就当服其劳。 更何况,那袁本初本来四世三公之家,不思报效朝廷,不念明公救助之恩,却想妄启战火吞并我冀州诸郡。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备又岂能坐视不管!” 韩馥老泪纵横,抱拳道:“玄德贤弟果然有古人之风,真乃当世君子是也!若是此次能得玄德贤弟将袁本初赶出冀州,愚兄愿将这渤海郡拱手相送!” 笑话,自己手中目前不过关张及陈到三将,文臣谋士治世之才半个也无,就算将渤海郡拿到手里,自己又能怎样?渤海的大部分土地与清河隔着平原和乐陵两郡呢! 刘备急忙抽身而起,郑重的看着韩馥:“明公千万莫要再折煞备了!备不过一片赤诚,满腔热血,怎敢当得明公如此大礼?如今形势急迫,明公还是尽快起兵抵挡袁军吧!” “罢了罢了,玄德高义,那就待逼退袁本初之后再做商议。”见刘备竭力推脱,韩馥起身朝刘备施了一礼,霍然转向众将校喝道,“袁本初见利忘义剑指安平,罪不容诛,众将校可在?” “在!” “整顿大军,发兵渤海!” “诺!” 记住网站: 第161章 白川 后汉长歌第161章 白川白川,顾名思义就是白色的河流。冀州广川平原,一碧千里,杂草青青,河流纵横,其中最大的河流就叫做白川。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汉乐府的这首《长歌行》可谓是气势恢宏磅礴,但白川,却没有百川的气势,只是一条三五丈宽齐腰深的河流。时已至七月底,临近枯水期,两岸边上的石头和灌木丛已经逐渐显露出来,也许韩馥、袁绍麾下的大军只需要一个急冲便能横渡过去。 白川的两岸早已大军横行,十余万将士身着朱衣黑甲,手握金戈银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气势逼人。 袁绍骑在马上,看着对岸韩馥身旁的刘备就气不打一处,若不是这狗日的刘玄德,那韩馥早就被吓得将冀州拱手相让了。 昔日在虎牢关的时候,这大耳贼每次见到自己都是毕恭毕敬,那一声声“袁盟主”软到骨头中,完全一副小人模样,这次居然敢为了韩馥强出头,也不知道是谁替他撑了腰,还真是日了狗了! 袁绍策马上前,看看约莫离岸两箭之地驻足停下,朝着对岸那杆大旗下的韩馥高声喝道:“韩文节,你乃我袁氏故旧门生,今日竟敢起兵叛主,是谁给了你胆子?你的节操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节操?乱世无忠义,姓袁的,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到了临头竟然还想霸占我的,老子见过不要脸的,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问我要节操,你的节操呢?早特么的碎了一地吧! 韩馥气得面红脖子粗,一堆的话如鲠在喉,都督从事赵浮已经策马而出,指着袁绍破口大骂:“袁本初,你袁家四世三公,德业相继,邵公,周阳、次阳先生德名传播四海,泽被天下。你不思效仿先人,报效朝廷,反而因一己之私企图妄动刀兵,你有何面目见你先人乎? 陈留郡王被困关中,董贼依旧啸聚西凉,你手握重兵却不为国分忧营救陈留郡王,是为不忠。 当年你为董卓所迫,亡命天涯。我主韩冀州古君子之风,借渤海之地供你休养生息,又予你粮草钱帛恢复元气。如今你却依仗兵势,恩将仇报,是为不义。 次阳先生乃当时大儒朝廷重臣,东都重建天子临朝,正值百废待兴之际,你软扣次阳先生不予其重返朝堂致其抑郁而亡,又在其亡故百日内不遵孝义悍然兴兵,是为不孝。 我冀州大地,先有蛾贼叛乱,后有出兵伐董,正是百姓安居乐业养精蓄锐之时,你却无故再挑战端,在我冀州大地重燃战火,不顾黎庶百姓死活,是为不仁。 你徒具四世三公血脉,却行此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事,难道这就是你们的袁氏家风!我呸,所谓天下名士也不过是一忘恩负义的背信小人罢了!天下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赵浮的一席话和一个‘呸’字,仿佛一把钳子狠狠的揭开袁绍背上那张厚厚的乌龟壳一般。 只气的袁绍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赵浮,一张脸涨红的像是对岸的关二爷:“恶贼,竟敢如此欺我,袁某今日必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颜良、文丑、高干、张南、鞠义等人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不待袁绍答话,已纷纷挺起手中的刀枪,直指对方,战意直冲云霄。 自古以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荀谌自然已被韩馥放归,只是沿途稍稍吃了些苦头。当然,辛评可不算是来使,那只是一只养不熟的狼崽子而已,早已被韩馥下到狱中。 荀谌站在大纛下看了对岸一眼,凑近袁绍身边低语了几句,袁绍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气渐消,长啸一声喝道:“将是军中胆,兵乃军中石。久闻韩冀州麾下士兵俱皆血性男儿,个个以一当十,既然韩冀州以为袁某不仁,不体恤儿郎,那么袁某便给你一个机会。 昔日孟津关下,我关东联军曾于董贼来了一次‘胆’的较量。瞧瞧你手下那几个歪瓜裂枣,今日我也不欺负你,你可敢与我再来一次‘石’的对决? 你我各退五百步,从儿郎中挑选出两百勇士就在这白川中搏杀一番。若是你韩冀州麾下儿郎获胜,袁某自当离开渤海,若是袁某麾下儿郎侥幸获胜,你韩冀州则将广川割据予某,你以为如何!” 韩馥闻言一听,顿时大喜,只需要两百士兵便能解决此事,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何乐而不为呢。 正欲纵马上前,赵浮已拉住韩馥胯下战马缰绳,怒喝道:“袁本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本便是无道兴师,若是就此离去,我主仁心必然宽宥你等,若是再敢纠缠,休怪我主不顾故人之情!” 袁绍勒马大笑:“沙场之中都是血性男儿,岂有因你几声犬吠便退兵的。韩冀州,是爷们的就不要叽叽歪歪,本将军最后再问你一句话,你等可敢一战否?” “是爷们的就不要叽叽歪歪!” “你等可敢一战否!” 袁绍的话如同在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阵营顿时炸开,颜良、文丑、张南、鞠义等人及麾下的儿郎们振臂高呼,手中的长刀宝剑在空中直响。 声若雷霆,振聋发聩。 对岸的冀州士兵闻之大怒,举刀对骂。 韩馥这次出征,都督从事程涣、上将潘凤等人均在阵中,更何况还有刘备的兄弟一身傲骨的关二爷以及那未来的白兵掌舵人陈到,这些可都是经历过战阵冲杀的勇猛之士,听着袁绍的挑衅,个个怒不可遏,热血 沸腾,纷纷上前请战。 韩馥愤怒的瞪了赵浮一眼,赵浮摇了摇头看着对岸的先登营苦笑一声,缓缓的放开手中的缰绳。 韩馥转过头目视着麾下众将,最终视线落在上将潘凤身上:“潘将军,你是我冀州有名的上将,都说杀鸡焉用宰牛刀,但此事关系重大,本州予你在军中挑选两百勇士,你亲率他们给本州灭了袁绍的威风,你可敢一试!” “主公但请放心,小将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潘凤举了举手中的大斧,残忍的张开大嘴笑道。 很快的,潘凤就从中选好了两百勇士,俱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甚至还有十数名冀州赫赫有名的壮士,几名屯长、曲侯、校尉以及一名副将。 鞠义的副手林磐林巨石同样抽选出两百先登营士兵,一个个手持长枪腰配尖刀面,寒似水整装待发。 袁绍冷哼一声,大手重重的落下。 双方的掌旗兵手中的旗帜随风翻飞,两声鼓角冲天而起,双方将士勒马后退五百余步,只留下双方的勇士站在场中,任由原野上的冷风刮起深衣的下摆,裙裾飘飘,寂寥而悲壮。 又是两声长号隔岸落下,潘凤、林磐二人怒瞪着对方急催战马,一把大斧,一柄长刀如长龙猛虎般飞向对方。 白川如画,原野如画,江山如画,大战却一触即发。 四百名勇士紧随潘凤二人身后,嗓子中爆发出巨潮般的嚯嚯之声。胯下战马昂首长嘶,马蹄飞扬,激荡起白川中的水花四射,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恍若半空中落下千堆雪。 林磐坐在马背上,手中长刀高举,双手紧握刀柄,如钢铁一般纹丝不动,不管马匹如激越,不管河流如何汹涌,也抵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 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冀州上将潘凤。 他知道潘凤乃是韩馥麾下的猛将,也是这群兵士的精神支柱。 只有杀掉潘凤才能给予韩馥沉重的打击,只有杀掉潘凤才能完成主公的战略战术,也只有杀掉潘凤才能让默默无闻的先登营从此扬名天下。 然而,先登营的每一个士兵都是瑰宝,不能用于与猛将之间的拼杀,那是对先登营的浪费,也是对士兵们的不负责。 那么,这一切就只能靠他。他并不以武艺擅长,他只是先登营大将鞠义的副手,但他有一身的傲骨和一颗永不退缩的心。 他的傲骨如他的名字一样岳峙渊风雨如磐,他的心亦如先登营的口号一般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记住网站: 第162章 风雨如磐 后汉长歌第162章 风雨如磐白川依旧东流,战马却已接近。 渐渐的已能看清潘凤脸上的表情,林磐长啸一声,腰杆一直,如老鹰搏兔时爪下的兔子一般在马背上高高挺起,手中的长刀挥出,白练当空,在日头下散发出冷厉幽寒的光芒。 刀锋所过之处,带起缕缕寒意,冷寂而肃杀,马蹄溅起的浪花怦然四碎,化为数十颗寒星直飞潘凤。 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这厮也不知道去称四两棉花去纺一纺,竟然敢找上你家潘凤爷爷,你特么的就是老寿星寻短见活的不耐烦了!就凭你这厮也配与我冀州堂堂上将搏杀吗! 潘凤双眼轻轻一眯,心中微冷,一声高喝,手中拖着的金蘸大斧宛若水底的潜龙,猛地一挥,自下而上从水中飞腾而起,带着冰冷的水花狠狠的撞击在大刀之上。 “砰!” 一声金戈的脆响,仿佛运动场上裁判口中的哨子拉开了双方勇士生死搏斗的大幕。 点点寒星荡漾在河面,朵朵浪花抛洒在虚空。四百名勇士呐喊着亦冲入河中,捉对厮杀,一时间杀声大作,白川亦为之一顿。 潘凤瞧着对面的林磐,心中的怒气值直线上升。他是冀州有名的猛将,而对方不过是袁绍军中叫不上字号的小字辈,刚才那一击这厮竟敢还手,竟然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小子,你好好瞧瞧你潘爷爷的手段! 潘凤暗哼一声,咬了咬牙,手中的金蘸大斧再度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直线从天而降。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一斧,凝聚了潘凤的九牛二虎之力,凝聚了潘凤毕生武艺的精髓,也摒弃了招式转换之间的花里胡哨。这一斧,没有技艺,也没有招式,只有一条摧枯拉朽雷霆万钧的直线。 直线的一头是潘凤,另一头正是林磐。 听着空气被撕碎的声音,潘凤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有信心也有决心,这一斧一定能够将这厮劈于马下。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他打算将林磐劈于马下,他自己却也还在马上。 而细节,往往都是致命的。 林磐亦知道他并非潘凤的对手,刚才那一击已经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可是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斧,却依旧面不改色,同样也摒弃了所有的招式和念头,手中的长刀只是猛地使劲往前一戳。 长刀破空,鲜血四溅,战马悲鸣。林磐手中的长刀已直接洞穿了潘凤胯下战马的脖颈,鲜血如泉水般喷射而出,好似一朵殷红的玫瑰绽放,凄绝悲壮。 潘凤大吃一惊,手中的金蘸大斧刚刚来到林磐的头上就已经失去了准头,“呼”的一声从林磐的手臂上划过,带起藕状的胳 膊一起摔倒在河中。 战马、猛将与胳膊同时落下,喷射的血液将白川染的透红。 潘凤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冀州名将,出了名的经验老到。眼见自己就要被战马压在身下,猛地将大斧在水中一勾,搭在一块冒出水面石头上,人已顺势滑了出来,接着大斧又是一踮,人亦如大鹏展翅凌空而起扑向林磐。 林磐已经失去左手,看着迎面而来的潘凤,冷笑一声,右手一按从马背上高高跃出,直直的向潘凤迎了上去,任由金蘸大斧划过自己的胸前,划破自己的胸口,紧紧的贴在潘凤身前,反手拔出背上的短刀轻轻往前一挺。 “噗嗤”一声,虽是轻微,却如黄钟大吕萦绕在众人的脑海,众人极目而视,潘凤、林磐二人再度在白川河畔相遇。当然,他们的相遇并没有山盟海誓的眷恋,也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只有一段悲壮的开始和结束。 以杀止杀,以命搏命! 相遇就是开始,相遇也是结束。 斧落,刀落。 两道血花如箭一般从二人背上喷出,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宛如一对生死相依的情侣或者缠绵的生死冤家一样一同倒在河中,一如碧洗的白川顿时激起数米高的波浪。 空气中蓦地一片窒息,那是鲜血的味道,也是死亡的味道! 冀州军噤若寒蝉,眼中俱是怀疑和不安,军中的副将和校尉也是一片沉默,那个暴脾气的潘凤,冀州城中赫赫有名的上将潘凤就这样死了? 先登营同样鸦雀无声,风雨如磐的巨石将军兑换掉了对方的大将,也倒在了前进的路上,自己又该怎么办? 看着身上的斑斑血迹,看着河中那道还未散去的涟漪,众人紧了紧手中的刀,双目喷火,狂叫着再一次冲向对方。 白川东流,马蹄飞扬。一平如镜的白川河激起千万朵浪花,却不知又将湮灭多少的英雄豪杰燕赵男儿! ……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暮色侵蚀着原野,如血的残阳透过天边的白云笼罩在白川河上,凄艳而绝美。 景色虽美,白川河畔的厮杀却依旧在继续着,惨烈也依旧在继续着。两丈余宽的白川河中到处都是漂浮着的尸骸和残肢,有冀州士兵的,也有先登营的。 不同的是,他们都处于各自的阵营,相同的却是,他们都是那么的英勇,那么的壮烈,他们都为了自己的理想拼尽了最后一滴血。四百余俱尸体浮在河面上,只有一人还站在水中,他便是潘凤手下的副将。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还能够活下来,他看着河中对手的尸体,眼中带着尊敬,因为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无名小卒,包括和潘将军同归于尽的林磐也只是无名之辈。 但是,就是这些 无名的勇士,举着刀、持着剑飞蛾扑火般的冲上来。一个个不惧生死前赴后继,刀断了还有手,手断了还有牙,凭借着他们的勇气和奋勇硬是拼掉了冀州军中的精锐,包括一员上将,两名校尉,四名曲侯和十数名屯长。 自己虽然胜了,却已败了。 不过,转瞬间副将就将那一丝丝尊敬抛诸脑后,活着就是胜利,胜利的滋味终究是那么的美好。 潘凤已死,他将成为冀州军中新一代的主将! 他舔了舔舌头,张开双臂打算欢呼,突的心中泛起一阵不安,眼前一亮,一具浮尸忽然一抖,向前飘动了两三尺,潘凤的遗骸亦跟着仰天倒入水中。 涟漪层层,银光乍现,水花高高飞起,一柄长刀毒龙般破水而出散发着刺骨的杀意,一点寒星击打在喉咙之上。 副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缕血丝骤然出现在喉头。 林磐扒开水上的浮尸,单手扶着长刀吃力的撑起来,使劲的将刀柄插入河底,缓缓的靠在刀背上,看着远处山巅上的夕阳,渐渐的阖上了双眼。 一人,一刀,直立在水中,雕塑一般渊岳峙,风雨如磐,林磐的磐! 冀州壮士何其多也! 前有常山赵子龙威震海内,今有渤海林巨石傲立白川。韩馥及其麾下将士早已惊得呆了,心中满是颤栗。 关羽和陈到同样震撼的看着远处那道背影,林磐的武艺或许敌不上他们的几个回合,甚至也不过只有二三流,但是他那以命搏命的热血、追求胜利的雄心以及对生死的漠然,试问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趁他病,要他命! 袁绍心中亦有些许感动,但那也只是些许感动罢了。转瞬间,他就将那丝感动抛诸脑后,他是英雄,更是枭雄,天下从来都是靠将士们血肉堆砌出来的道理他又岂能不知? 白起,长平一战而坑赵卒四十万成就其武安君杀神之名! 嬴政,以武力一统六国,焚书坑儒,死在其手中的平民、兵士、术士和读书人更是足有百万之众!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个枭雄手上不沾满淋淋的鲜血?林磐,也只是助他走向枭雄的一块基石而已。 望着呆若木鸡的韩馥,袁绍冷笑一声,这样懦弱的统帅怎配拥有这片富饶之地,如此精妙的天赐良机又岂容错过?大手高扬,接着重重的落下,长啸一声言出法随,传令兵手中旗帜快速交错的舞动,震天的战鼓和牛角在白川上空交织而起,直逼云霄。 “杀!” 五六万渤海铁骑在颜良、文丑等人的率领下,恍如一股股钢铁的洪流碾过白川,碾向冀州大营。 记住网站: 第163章 残阳红似血,衰草带斜阳 后汉长歌第163章 残阳红似血,衰草带斜阳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苏轼一曲《念奴娇》,聊聊十数字就将长江的波澜壮阔、一往无前的气势体现的淋漓尽致。 此刻的白川,亦如赤壁下的江水一般气势雄壮。 袁绍将令一下,五六万渤海铁骑同时扬鞭飞奔,原野在马蹄下颤抖,白川河掀起滔天的巨浪,一片片一排排的腾起再闪开,似青山下盛开的万朵百合,又似草原上绽放的千堆雪花。 然而,白川没有穿空的乱石,穿空的只有无数鸣叫的羽箭。韩馥还在惊愕之中,袁绍的前锋营已经踏入白川之中,前锋营大将颜良一声令下,弓骑兵弯弓搭箭,羽箭一簇簇一层层铺天盖地的向前射去,转瞬就将冀州大营笼罩其中。 夕阳还在天边,天色也还明亮,冀州士兵眼前却已一片漆黑。 “盾!” 韩馥早已迷失在林磐和先登营的勇武中,神色惊慌失措,刘备跃马上前接过指挥,一声厉喝,五万将士将盾牌齐齐举过头顶,仿佛一块硕大无比的乌龟壳覆盖在上方。 箭已至,如飞蝗,似骤雨。 万千利箭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光华夺目的弧线,带着一阵阵凄厉的尖啸声插入大阵,只听得一声声如琵琶拨弦、雨打芭蕉的金戈声里夹杂着无数的惨叫声和一蓬蓬血雨从大阵中飞洒出来。 “轰!” 袁绍的大军终于踏上了河对岸,数千匹渤海骑兵携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飞奔而至,猛烈的撞击在层层叠叠的乌龟壳上,乌龟壳顿时从中炸裂,两三百座盾牌陡然腾起,横着竖着向四面八方飞去,露出壳中千百道身影和无数的利矛。 “唰!” 尖刀如潮,利剑如林。 颜良一声狂啸横刀一指,前锋营数千名骑士嗷叫着随之踏入大阵,厮杀声中马蹄乱飞,钢刀乱砍,一声声凄啸断下无数利刃长矛,人头手臂纷纷坠地。顷刻间,大阵中已是尸山血海,血流漂橹。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忽闻一声怒喝,颜良抬起头来,只见一员面如重枣的九尺大汉,身着鹦哥绿袍手执青龙偃月刀纵马而来,颔下一缕长髯随风而舞。 颜良冷哼一声迎面而上,手中的镔铁刀宛如十级风暴窜至关公眼前,其来势之迅疾,角度之刁钻,力量之雄浑,可谓生平未见。关公见猎心喜,使出浑身解数,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如碧海潮生般,一刀接着一刀劈向颜良。 各位看官,演义中白马解围之时,关公一刀劈颜良于马下,不过是仗着赤兔宝马的速度,以及颜良临行前刘备交待的寥寥数语:吾有一弟,乃关云长也,如见他,可教急来1。以致颜良措手不及,一招败北亡命刀下。 而实际上,颜良在白马时曾三个回合手刃宋宪、魏续两员吕布旧将,又二十回合战退曹营大将徐晃,正是当世用刀之高手。 如今关公既无赤兔奔行之疾,刘备此时还是袁绍的对头,又哪里来的临行嘱咐?二人正逢敌手,索性放开手脚,战成一团。 不过十数合,二人斗得正酣,却不想惹恼了身旁一员大将,一杆银剪戟如毒蛇吐信骤然从马头探出,接着一声巨雷在耳边炸响:“汝南陈叔至在此,袁绍小儿可敢一战!” 人们常说四川人有什么事情,一顿火锅就能搞定,如果一顿火锅搞不定,那么便是两顿火锅。同样的,一道雷霆固然令人震惊,但是这世上还有比一道雷霆更可怖的,那绝对是两道雷霆。 陈到话音刚落,众人身旁又是一 声暴喝,声若雷霆:“无知的小儿,竟敢直呼我主大名,让你文爷爷来收拾你!”语毕,枪出,一把寒铁枪亦如游龙一般缠在陈到的银剪戟之上。 两对人,四匹马捉对厮杀,交相更替。 但见:青龙刀左劈右砍恍如游龙神出鬼没,银剪戟上刺下突犹若毒蛇变幻莫测;镔铁刀横扫竖斩好似鬼魂飘忽不定,寒铁枪前格后档仿佛幽灵虚实尽锐。刀出时,青龙搅鬼魂;戟起处,毒蛇伴幽灵。刀光频现,枪影憧憧。 端的是:两位千古英雄白川显威,一对河北名将平原逞凶。 四人放开手脚,刀来刀档,戟去枪横,斗了约莫五六十回合,只杀得四人汗流浃背,遍体生寒。颜良、陈到二人手软脚麻,已展露出些许败相,渐渐不敌。 突然,身畔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呼啸声,一声高过一声,声入云霄振聋发聩。 关羽一声怒吼一刀飞出,宛如一条长龙落在颜良、文丑眼前,将陈到与之隔开。双方泾渭分明,齐齐策马退开一旁,只见数万渤海大军钱塘江大潮一样呼啸而至,手中的金戈烁烁生寒。 百十步远处,一杆大纛之下,袁绍金盔金甲策马而立,手中的长剑一挥,左右双翼及后军席卷而至,冀州大军仿佛巨浪中的小舟木筏时时颠簸起伏。 “袁绍狗贼哪里去,且吃我一戟!”陈到大吼一声就欲向前,突然觉得马匹一紧,手中的缰绳已紧紧的勒在关羽手中。 “关将军?” 陈到疑惑的看着关羽,关羽手拈长髯摇了摇头,指着已退回袁绍身边的颜良、文丑以及高干诸人说道:“叔至,你的使命是护卫兄长的周全,如今袁绍势大不可力敌,救兄长要紧!” “那袁绍怎么办?” “袁绍麾下猛将如云,适才一战你也亲身体会,这颜良、文丑均是当世不可多得的猛将。我等若是直取袁绍,必然为其麾下众将所困一时半会不得离开,如此兄长危也!” 今日便宜这厮了! 陈到愤恨的朝前方吐了口痰,勒马驻足四下张望,双方十万余大军已分割成众多的包围圈绞杀在一起。 …… “噗噗噗!” 落日的平原上处处充斥着刺耳的金戈和兵士的惨叫声。 右翼,吕旷、吕翔指挥着万余大军绞杀程涣。 双方将士仆一交手便是舍生忘死,激荡的怒吼声震越苍穹。吕旷和吕翔二人手执长刀安坐马上,冷眼看着军中的程涣,嘴角挂起一丝残忍的讥诮。 数百支锋利的长矛和白蜡枪同时刺出,冰冷锋刃势不可挡的捅入对方的胸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喷泉般涌出,一股一股的浇到原野的杂草上,在夕阳残照中显得格外的凄艳。 左翼,牵招、郭援的大军已团团围住赵浮的部队。 上万的步卒在数千匹高头骏马的带领下,撒了欢似得在场中肆意飞奔,不断传来的兵戈利器相交之声盈耳不绝,耀眼的寒芒照在众人的兵甲之上。 牵招和郭援二人各自挥舞着一把鎏金镗和凤嘴刀来回纵横,带起一片片的残肢和血雨,冀州士兵仿佛田地中收割的麦子一般,一茬一茬的倒下,赵浮独木难支,在牵招二人的拼杀下步步败退。 后军,眭元进和吕威璜,于夫罗和淳于琼四员大将齐头并进。 手中的大刀狼牙棒齐飞,铁棍湛金枪同舞,仿佛几尊嗜血的杀神一般,一路上马踏联营,砍瓜切菜,只杀得后军横尸遍 野。片刻间,冀州大军已只剩下两员副将左支右绌,顾头不顾腚,麾下兵士狼奔豕突纷纷逃窜。 前军,两杆大纛在落日残照中上下翻飞,旗面上的“韩”、“刘”两个大字在风中凌乱无章,时隐时现。 韩馥、刘备、耿武、李历及闵纯等人聚在纛下,整整两万精兵紧紧的护在四周。而外围则是袁绍的主力大军,张、焦触、鞠义等人骑在马上手中的兵戈直指纛下。 袁绍的三万渤海大军已成合围之势,万余匹战马来回纵横,铁甲旌旗,蹄声滚滚,大地在马蹄下剧烈的颤抖。 当头的千余步兵口中“嚯嚯”直吼,手中的兵戈在半空飞快的旋转,脚下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的逼近,气势雄浑,赫然正是鞠义手中的先登营。 “关将军,主公危也!”陈到怒喝一声,随同关羽拔马便往中军赶去。 两位豪杰,两匹骏马,拖着刀,挺着戟,如龙蛇交汇,在夕阳余晖的背景下纵马狂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时间渤海大军弃枪落盔者不计其数,人如潮涌,马似山崩。关羽、陈到二人从渤海大军后方一直杀透重围,闯入大阵中。 “云长、叔至速度救吾!”刚闯入大阵,便听得刘备疾呼,二人抬头急视,只见张一枪将李历刺于马下,焦触、鞠义飞斩闵纯,两把绰刀直逼韩馥和刘备二人。 “恶贼,胆敢欺我兄长!” 一声雷霆在众人耳前炸响,关羽面寒似水,长髯飘飞,陈到髭须倒竖,虎目圆睁,两道闪电转瞬即至,青龙偃月刀和银剪戟飞也似的落在众人眼前。关羽和陈到果然不愧是当世的高手,迅雷尚不及掩耳,两道惨叫声就从阵中传开。 一把青龙刀已刺穿张的后背将张挂在刀尖上,鞠义的左臂如同他的副将一样,脱离了他的身体飞上半空,鲜血如烟花般在空中绽放,淋了周边将士一身。 刀出,戟落,张死,鞠义伤。 然而,鲜血并未使得众人惊惧,只是让他们更加的灼热,先登营今日已失去一员副将,又岂能再失去他们的领头人?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千余名先登营士兵高举兵刃,齐声怒吼,钱塘江大潮一般向前涌去,将鞠义团团护在中央,将韩馥、刘备及关、陈等人紧紧的围在中间,再度激起无数的鲜血和兵戈。 新一轮的大战重新开始! …… 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遥望何处为战场?乱云衰草带斜阳。黄沙散漫风萧索,孤村无人空战火。腥风折草战壕塌,月冷黄昏血染沙。 夕阳已经落下,冷月却还未升起。韩馥大军已退,袁绍也不愿挑灯夜战。 白川之上除了无边的野草、残肢、冷血、遗骸和憧憧的狼群以及半空中传来鹰隼的戾鸣外,只余下一点茫茫的夜色。 注释: 1:《三国演义》嘉靖本和汤宾尹本等版本中均有说明:原来颜良辞袁绍时,刘玄德曾暗嘱曰:“吾有一弟,乃关云长也…如见他,可教急来。”颜良见关公时,只道其前来投奔,故不曾防备,被关公斩于马下。 p:书友们,国庆已经归来,鹰非再次祝各位节日快乐,同时也恳请各位支持纵横,支持正版,也支持鹰非,谢谢!!! 记住网站: 第164章 刺董 后汉长歌第164章 刺董整个世界的目光都在关注着白川之战的结果,董卓的一颗心却收了回来。明日便是阿母的七十大寿了,他虽然坏事做绝,对阿母却从来都是一片孝心。 半个月前,他就已经请了飞天为阿母拜寿。 飞天,长安城中最著名的戏台班子。班子中既有江南水乡的柔弱女子,也有来自塞外黄沙的虬髯胡客,既有“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台柱子醉玲珑,也有“马尾胡琴随汉车,曲声忧自怨单于”的大琴师彦达缚。 午时,西市悦来客栈,天字号甲房。 飞天中著名的大琴师彦达缚静静的坐在屋中,他的前面坐着一个身材玲珑的女子,头朝着墙壁,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淄衣显得婀娜华贵。 片刻后,彦达缚朝那女子鞠了一躬问道:“殿下,与你同行那二人可曾有所察觉?” “放心吧,她们一个不谙武功弱不禁风,一个心直口快侠义心肠,本殿要过来又岂能让她们察觉?”那女子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一双宝蓝色的眸子在彦达缚身上扫了一扫,“交待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属下都已安排妥当!”彦达缚双手合十,弯了弯腰恭恭敬敬的回道,“丞相府寿宴演出的人员、莲花台和烟雾都已备好,只等明日入府了!不过,殿下你确认要这么做吗?” “恩!” “殿下,丞相府中戒备森严,兵精将勇,还有那吕奉先一杆方天画戟镇群雄,一旦我们陷入其中,极有可能死伤惨重啊!” “所以,我才让你备好烟雾。”殿下摇了摇头,眸子里突然散发出冷冽的光芒,“更何况,我们由始至终真正的目标并不是董卓!到时候一旦丞相府大乱,董贼和其母亲身边必然护卫重重,这也才是我们的可乘之机!” 彦达缚点了点头,右手按住胸口,低头说道:“属下明白,定会按照殿下吩咐照办。只是,属下还有一些顾虑…” “什么顾虑?” “殿下,我教的烟雾于常人而言确实有碍视线,但我想那吕布既然号称戟法无双,必然目光如炬,这点烟雾恐怕不能阻挡其视线!” “无妨!”殿下芊芊细手一挥,信誓旦旦的看着彦达缚,“那吕布虽说战阵冲杀天下难有匹敌,但江湖中的手段,本殿还是自信能够高出一筹。届时,本殿只需将其引出府外,自然有人对付!” “如此,那属下便可放心了!” …… 翌日傍晚,长安街章台路尽头的丞相府外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巡逻和护卫的兵士精神抖擞冷面寒星,府中却早已人满为患,赴宴的官员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堂上董卓起身向众人稽了一礼,笑盈盈的看着堂上高座的母亲:“阿母,您今日可还高兴?” “高兴,老身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董母满是皱褶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朵喇叭花,“你阿翁去世的早,老身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们兄弟几个带大,唯恐你们吃不好穿不暖,埋没了你们董氏的门楣! 你兄长董擢早夭,只留下一个璜儿。所幸你和儿长大成人,现在还都是国家的栋梁,一个将军一个丞相。老身跟着你们两个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您老高兴就好!”董卓向下压了压手,待大堂鸦雀 无声,接着说道,“孩儿还给您准备了您最喜欢的戏,您老慢慢品尝!” 董卓轻轻咳了一声,双手一拍,一座精美绮丽的莲花台从中门缓缓的移到堂下。那莲花台方圆约有一张的直径,全是以红色绸缎铺就,上撒满黄色的丝帛,在灯火的照耀下极是富贵和喜庆。 八名大汉单肩扛起,右手则护在莲花台下。 台上一名妙龄女子,身着大红霓裳,几条丝绦从胸前后背绕过又从肩上一直绕到手头,峰峦如聚波澜壮阔。她的脸上也挂着一寸大红方巾,仅露出一双会蓝汪汪的会说话的眼睛,一块蓝色的幂罗从额头上垂了下来,仿佛雾里看花一般,也映衬的越发婀娜神秘。 “醉玲珑贺董老夫人寿!” 刚到堂下,那女子双手一抖,手中的丝带朝两边飞起,人已腾空而起清脆的嗓音在半空响起。原来,那女子正是名震长安的飞天台柱子醉玲珑。 台下的八名大汉也不约而同的将莲花台轻轻往上一抛,单膝跪了下来同声贺道:“飞天贺董老夫人寿!” 好一个醉玲珑,但等大汉言毕,把那芊芊细腰就地一扭,身子亦如蛇一般在空中转了一转,右脚着地,左脚轻轻一磕半跪下来,随着莲花台轻轻的落在八人的肩上。 “好!”醉玲珑这一亮相顿时引来无数鼓掌和喝彩声,董卓和董母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 接着,一股悠悠的芳香散开,彦达缚莲花台后闪了出来,手中一把胡琴轻轻的拉动,幽幽的胡琴声从弦上缓缓流淌出来,似呜咽,似哭泣,又似一滴滴小雨落在树叶上。 四名豆蔻年华的女子一个箭步一扭腰翻上莲花台,将醉玲珑围在中央。均是黑发碧眸,身上的衣服却充满异族情调,黄色的衣袍紧紧贴在身上,露出雪白修长的大腿和盈盈一握的细腰。 醉玲珑和四人灵巧的身子随着胡琴声翩翩起舞,倏然进退。时而如蝴蝶一般飞下在大堂上穿梭,时而又像点水蜻蜓一般在台上或者大堂上一点,猛地腾到半空。 彦达缚看着台上众人,手中的弦猛地急了起来,仿佛江南夜雨打芭蕉,又似点将台密集的鼓声。 醉玲珑她们的身姿也随着乐声转动,越来越急,前一刻她们还是花丛中的蝴蝶和湖面的蜻蜓,后一刻她们已经变为市井里儿童们手下的陀螺,在大堂中滴溜溜的转。 正急时,“铮”的一声,彦达缚手中的琴弦已断,醉玲珑忽的旋转而起,左手往上一甩,手中的丝带高高扬起挂在屋檩上,人已借力飞向大堂之上。右手再度一甩,又是一条红丝带顺势而出,夹杂着明晃晃的一根钢丝般的东西,直刺董卓。 众人一片迷茫,以为这不过是舞蹈中的一个动作而已,还有人张口惊叹着这醉玲珑果然不愧是长安城中的舞蹈大家,甚至董卓和董母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高高跃起,一轮明月从董卓身后飞了出来挡在醉玲珑身前,一声金戈声起,击玉敲金,堂下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舞蹈,这是刺杀! “逆贼,胆敢行刺!”一声雷霆在堂上炸响,一杆方天画戟破空而出,吕布已纵身而上与王断站在董卓身前,牢牢的将董卓和董母护在身后。 “砰!” 抬着莲花台的八名壮汉忽然将台子往上一抛,右手探进台下取出数把明晃晃的长刀和几条丈余长的铁鞭,一声呐喊,将那台子一轮,台 子旋转着飞向一侧的宾朋,顿时砸倒一大片,鬼哭狼嚎和喊爹叫娘声时起彼伏。 台上的四名舞女同时轻飘飘的落在人群中,手中一把软剑疯狂的收割着宾朋的性命,一蓬蓬鲜红的花朵接二连三的绽放在堂中。 彦达缚亦从胡琴中掏出一把短剑,接着将那胡琴往人群中一摔,人已高高腾起,如大鹏展翅般落在醉玲珑身侧,一把短剑却如铁棍一般横在二人身前。 “阁下何人?受何人唆使?竟敢行刺当朝丞相,就不怕诛你九族吗!”吕布戟指前方,睥睨的看着二人,至于堂下众人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国贼滥杀无辜,欺凌天子国母,人人得而诛之,何须他人致使!” “你就不怕你们今日来的去不得吗!” “哼!萧萧易水荆轲义无反顾,猎猎江风要离以命搏命。专诸刺王僚鱼肠藏剑、聂政死侠累白虹贯日,身为刺客,死生何惧!” 醉玲珑冷哼一声,双手齐舞,丝绦中隐藏着两把软剑飘向王断,彦达缚冷眼扫了吕布一眼亦紧了紧手中的短剑抽身而上。 会者不忙,忙者不会! 见那丝绦中的隐隐寒光暗哼一声,王断身形一侧,脚下一动宛如深海游鱼一般从二人身边擦肩而过。接着双手微微一动左右开弓,长刀、短剑齐出,恍如明月和红日升腾在头顶。 见王断已被二人逼住,董卓冷哼了一声,虎目圆瞪,眼睛里渗着道道血丝,仿佛孙猴子刚从八卦炉里出来一般,自己一生戎马倥偬笑傲天下,就连当今天子见到自己都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江湖上几个刺客也敢来捋自己的老虎须? 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来人,将他们全部给本相拿下,本相要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一声怒喝,“唰唰唰!”整齐的脚步声在堂上响起,百十名西凉勇士已扑向堂中的十数名刺客。 吕布长啸一声,单手一挥,一把方天画戟在空中一横,逼退二人,看着李等人喝道:“稚然,你同文优护着丞相和老夫人先行撤退,这里就交给我和王断!” 董卓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随同董母在李和一干兵士的护送下转入后堂。彦达缚一声冷笑,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狠狠网地上一摔,一股浓烟“轰”的一声腾地而起,霎那间就弥漫在整个大堂中。 浓烟如盖,烟霏雾结。 堂中的兵士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 醉玲珑却陡然一声凄厉的嘶叫,和彦达缚往外轻轻一退,八名壮汉同时抛弃对手纷纷奔上堂来围在王断周围,手中的暗器和长鞭雨一般的向中央飞去。 那四名舞女也倏地腾在空中,各人手中捏着一条绳索从天而降一张丝网顺势张开,从王断头上罩了下来。也不知那丝网是铁丝铸就还是天蚕丝织成,上面悬着数只蓝汪汪的寒芒,渗人心肺。 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董卓,而是王断! p:亲们,写作不易,坚持更不易,如果你们觉得本书还值得一阅,请投上你们的月票和订阅,顺便再加一加收藏好吗?鹰非在此向各位致敬了!!! 记住网站: 第165章 再见 后汉长歌第165章 再见王断一把刀一柄剑就已吧醉玲珑和彦达缚所有前往董卓的路都堵死了,董卓安然退了出去,但可惜的是,他同时已切断了自己的退路,他千算万算机关算尽也没有算到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董卓,而是自己! “吕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见丝网已迎面落下,王断一声惊呼,大急之下,双脚牢牢的抓住地面,身子突然向后仰天斜倚一招铁板桥恰恰避过头上的武器,四名舞女却已来到头顶。 哼,还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吕某堂堂虎贲中郎将昂藏的九尺男儿,一杆长戟压天下,在吕某面前竟也想逞凶? 吕布冷哼一声,怒发冲冠,腾空一纵跃至醉玲珑和彦达缚身前,一把挡住二人的兵戈,接着手中的长戟顺势一挑,一张案桌蓦地拔地而起狠狠的砸在一名舞女身上。 舞女惨叫一声,手上的绳索落地,王断就地一滚,滚出丝网笼罩的范围退到院落中,还不等众人再围上来,一把抓过身旁的士兵就地一抛,那士兵顿时如石一般飞入网中,蓝汪汪的寒芒扎入他的胸前后背,一股股蓝色的血液流了出来,他还来不及惨叫便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舞女们经此一阻,又被王断拉开了距离。 八名壮汉冷哼一声分成两拨,一拨纵身扑向王断,另一拨则窜至四名舞女身旁,将她们拦腰抱起大喝一声就地一甩,四名舞女亦如飞天的仙女一手牵着丝网的绳索,一手却已将丝带抛在屋檩上凭空飞跃,手中的丝网再度张开蓝盈盈的大嘴。 “结念飞天行,白玉参差凤凰声。”飞天!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飞天! “嗖嗖嗖!” 可惜,已结念,凤凰还未起,百十道尖锐的嘶叫已经破空而至。相府外的院落中、墙垣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西凉勇士,俱皆张弓搭箭看着堂下众人。 两声惨叫,一名壮汉和一名舞女已身中数箭,仿佛两只站在堂上的此谓。醉玲珑斜了彦达缚一眼,彦达缚再度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就地一放,烟雾再度弥漫在大堂上,同时和身扑进吕布的长戟范围。 醉玲珑却往后一踮,高高跃至屋檩上,从怀中掏出一支长笛,横在唇边。 一道道靡靡的音符从长笛中飞了出来,似炎炎夏日里飘起的清风,又如凛凛冬季里当头的暖阳,院落和墙垣上的弓箭手只感觉尘思倦盹昏昏欲睡,眼皮山一样的沉重,手中的弓箭亦仿佛一块块烫手的山芋,叮叮当当的掉了下来。 “阁下潜踪匿影鬼鬼祟祟,究竟是何方人士?”吕布一脚踢在彦达缚手臂上,彦达缚一个踉跄,一杆方天画戟已从浓雾中冒了出来出现在醉玲珑眼前。 王断同时心中一凛,使劲咬了咬嘴唇,舌绽春雷:“你不是醉玲珑,你是崔十娘!” 竹笛声断,怒喝声起,众人脑海顿时一清,摇了摇头重新稳住手中的弓箭紧紧的瞄着堂中。 可是堂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除了已死得不能再死的那名壮汉和舞女,醉玲珑一干人等早已渺无踪影,甚至中郎将吕布亦不见了行迹。 屋顶上只留下一个大的窟窿! …… 哼!又让这狗贼捡了一条命! 崔十娘站在另一道屋顶上,看着彦达缚及麾下众人已悄然消失在坊市中,看着眼前的吕布冷笑一声:“吕奉先,你还真是那董贼的一条好狗,今日若非是你,本姑娘定取了董贼的狗头!” “哈哈!你真当吕某好欺是吗?你们的目标是王断吧?”吕布方天画戟斜指崔十娘,脸上说不出的桀骜,“醉玲珑,哦不,你就是王断口中的崔十娘吧,你们煞费苦心潜入董府刺杀王断,吕某不与你们计较,但是今日你们打扰了老夫人的寿宴,吕某就放你不得!” “就凭你?”崔十娘嘲讽的看了吕布一眼 ,手中的长笛在嘴边一吹,一枚黝黑的暗器如黑色闪电般兀的窜至吕布身前,随后在屋顶上猛地一踮,人亦如鸿雁一般向后飞去。 哼,江湖手段,难登大雅之堂! 吕布轻蔑的看着眼前的暗器,方天画戟一抬正中暗器,“叮当”一声星光四溅,暗器落地。 接着,口中一个干净利落的忽儿响起,赤兔宝马一声长嘶从府中飞了出来,吕布轻飘飘的落在马背上,双腿猛地一夹,健马如飞远远的跟在崔十娘身后。 望山跑死马,吕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心目中的三教九流江湖手段竟然真的让自己有些狼狈不堪。 崔十娘的身影仿佛就是自己眼前的那座山,无论自己在巷陌中如何追赶,她始终就在坊市的屋顶上腾挪,眼见就要追上了,她却又换到了另一条巷陌的屋脊上,她的身影始终就在自己的前方。 终于,前方就是直城门了,吕布咬牙切齿的看着那道穿衣蝴蝶般的身影,这下我看你还怎么逃! 崔十娘望着近在咫尺的直城门和紧追不舍的吕布冷笑一声,做了一个令吕布惊讶的动作,只见她忽然从屋顶上翻身下来,落在一匹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上,手中的短剑朝那缰绳一挥,接着一把插在马屁股上,在守城兵士还来不及设置路障的时候,亦如一道如利箭一般从直城门窜了出去。 哈哈,天下宝驹,有谁可比拟吕某的赤兔宝马?这崔十娘不是被我追昏了头吧! 吕布仰天长笑,胯下稍稍用力,赤兔宝马紧随着追出城门。 出了直城门,左转水陂眼前便是项羽一场大火少了几个月的阿房宫遗址,又行了两三里路,见那崔十娘离自己已不足一箭之地,吕布取下宝雕弓,又从箭壶中掏出一枚利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道破风声起,前方的马匹悲鸣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崔十娘双手在马背上一案,腾空而起双手牢牢的抓住一把柳枝借势一荡,落在丈许外的柳树之下。 “吁!” 吕布轻轻拍了拍赤兔的脑袋,赤兔长啸一声,迈着小碎步信马由缰来到崔十娘身前。 “怎么?不跑了?”吕布缰绳一勒一脚胯下赤兔,手中的方天画戟斜插在地上,戏谑的看着崔十娘。 崔十娘抱着双臂,抬起头来脸上不见半滴汗珠,慵懒的笑道:“若非有人要见你,你觉得你真能追上我不成?” “笑话!吕某胯下赤兔日行千里,追不上你?” “日行千里?大言不惭!吕奉先,你说本姑娘若是在那巷陌屋顶上多绕几个圈,你还觉得你那赤兔宝马不能累死?” 吕布一阵气急,一把拔出方天画戟就欲向前,却见柳树后转出两道靓丽的身影来,她们的身后都跟着一匹枣红马。 那两人,一人清颜白衫,身着一件白色的武士服,却同崔十娘一般双手环抱站在一旁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另一人生的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眉如远山,眸子里泛着一层层雾花,竟是无比的熟悉。 “将军!”那女子玉趾轻移来到身前,痴痴的看着吕布,檀口轻吐。 声音如黄鹂一般清脆,吕布却如遭重击,手中的方天画戟“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这个声音有多久没有出现了,这个声音又有多少次出现在梦里? 吕布的目光已经迷离,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丽人,忽然一把拉过抱在怀中,轻轻的抬起手擦了擦丽人眼角的泪珠,颤声的问道:“昌儿,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将军,你不是在做梦,昌儿寻了你足足五六年啊!”扶起那张粗糙大手在脸上摩挲着抽泣着,一滴滴泪珠掉在柳树下。忽然,貂蝉一把抓住大手,狠狠的一咬,声音犹如啼血的杜鹃一样凄厉,“将军,你好狠心啊,你将昌儿和舅姑一抛就是十余年,昌儿的心都快疼死 了!” 吕布不敢使力,依旧紧紧的拥任着貂蝉,任由她哭的天昏地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泣血。 半晌,雨过天晴。貂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按在那双大手中,泪眼婆娑的看着吕布,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只听得吕布气闷于胸,双手竟不知如何安放,只好轻轻的拍着貂蝉的背,怜惜道:“昌儿,苦了你了!” “这点苦算什么?比起那些死在逃难途中的百姓,昌儿能找到将军也不知是多大的福分!”貂蝉摇了摇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从吕布的怀中挣扎开来,“将军,你现在是不是还在董贼手下?” 吕布点了点头,貂蝉脸上蓦地一变,双眼不带一丝感情,就那样漠然的看着吕布,仿佛眼前那人不是她的飞将军,而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吕布心中一痛,急忙一手向前挽了过去,貂蝉却一把推开吕布,声色俱厉的喝道:“吕中郎将,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你的手上沾满了大汉义士和无辜百姓的鲜血,我怕我恶心!” “昌儿!” “不要叫我昌儿!” “昌儿!”吕布伸了伸手,却见貂蝉已越行越远,痛苦的抱着头,“昌儿,难道你不记得当年的飞将军了吗?” 貂蝉无视吕布眼中的哀求,转过头去走到崔十娘和皇甫灵儿中间,掉过头来眸子里无比的冰寒:“当然记得,只是你忘记了而已!当年在九原的时候,昌儿敬慕将军是为国为民的英雄,也记得将军曾经救过昌儿一命。所以昌儿把将军深藏心底,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将军身边的人。 后来,昌儿随同舅姑一起离开九原,离开生我养我的父母踏上将军当年走过的路,经历了黄巾之乱,遇见过土匪山贼,也赶上了董贼篡权图谋天下,甚至还差点陪着义父走进了雒阳城中的大狱。 这些昌儿都不曾后悔,因为昌儿坚信飞将军值得昌儿等待,值得昌儿追寻。但是,现在昌儿后悔了,昌儿以为飞将军还是那个飞将军,却万万没有想到飞将军早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飞将军了,当年九原上那个豪气干云的飞将军早已经死了! 兄长曾经说过: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吕中郎将,你能告诉我当年的飞将军去哪儿了吗? 当昌儿和舅姑在冀州面对着黄巾贼子的屠刀的时候,飞将军他在哪儿?当昌儿一人在死尸堆里爬出来的时候,飞将军他在哪儿?当昌儿正面山贼土匪和采花大盗的时候,飞将军他在那儿?当昌儿的义父在狱中杳无音讯的时候,飞将军他在哪儿?当举国百姓、义士都在反董的时候,飞将军他又在哪儿?” 一声声质问刺的吕布满脸通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却见貂蝉的双眼越发的冷漠,划了划手无力的辩解道:“昌儿,并非布不识忠义不辨善恶,只是那董…董卓乃是布的义父,布不能做一个不孝之徒!” “哼!”皇甫灵儿冷哼一声,朝吕布吐了一口痰冷笑道,“吕奉先,是男儿就不要找那么多的借口,当年的丁原难道就不是你的义父吗?” 吕布牛眼一睁,却听貂蝉嗤笑一声,冷冷的说道:“吕中郎将,那董卓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的家乡在九原,你的阿翁在九原,你的阿母已经长埋他乡!” 你的阿母已经长埋他乡! 几个字在吕布脑海中掠过,顿时好像被雷击中一般,手中的方天画戟蓦地潜龙腾渊从手中飞出,一道闪电掠过众人眼前插在一旁的柳树之上力透树干,一声长喝声震九霄。 “你说什么?我阿母她在哪里?” 记住网站: 第166章 飞将军归来 后汉长歌第166章 飞将军归来貂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强忍着心中的疼痛,眸子里依旧无比的冷漠,一字一句的吐道:“我说你的家乡在九原,你的阿翁在九原,你的阿母已经长埋在了冀州!” “你胡说,我阿母怎么会去冀州?”吕布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吼道。 貂蝉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留下,双目无神躺在灵儿的怀中:“十一年前,你独自离开九原寻找你的理想。六年前,我又与舅姑踏上你当初走过的路。我们翻过家乡的山,淌过家乡的水,从并州走到了冀州。 舅姑身体羸弱,徒步行了数百里,在冀州就累到在病床上。我出去寻医恰逢张角蛾贼大乱攻破南,南一片涂炭。等我回到我们的住处的时候,舅姑身中两刀,挣扎着将那枚玉牌给到我的手边便溘然长逝。” “那我阿母的坟茔呢?”吕布半蹲于地,两行清泪脱眶而出。 “城外兵荒马乱,城内蛾贼蜂拥。我怕舅姑的尸身遭受侮辱,就一把火烧了那间房屋,舅姑与那间房屋同为灰烬也!”貂蝉已哭的声嘶力竭,仿佛一枝带雨梨花。 吕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霍然起身一把抽出树上的方天画戟,气冲斗牛对着拦在身前的崔十娘喝道:“崔十娘,你给我滚开,我要去将那些黄巾狗贼杀个干净!” “崔姐姐你让开,让他去,我看他倒地要去杀谁!”貂蝉在灵儿的帮助下直起身,对崔十娘点了点头,又转向吕布冷笑道,“吕中郎将,冀州的蛾贼早已为兄长他们剿灭,你想去杀谁?杀那些为你报仇的士兵,无辜的百姓,还是我兄长和义父他们这些忠于大汉忠于百姓的义士?” “我?” “我什么我?难道你一直不就是这样做的吗?”貂蝉绝望的看着吕布,“我兄长为你血了仇恨,永安宫前,孟津关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兵戈相向。我义父从贼子手中救下我,你又在干嘛?你亲手将我义父送入了董贼的大牢!” 被貂蝉一阵抢白,吕布无奈的摊了摊手,辩解道:“那个时候,我不是还不知道王德玉和王子师是你的的义兄和义父嘛!”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又有什么打算?是继续为董卓卖命和我义父义兄作对?还是继续挥起你手中的屠刀屠杀像舅姑一样的无辜百姓?” 灵儿扶着貂蝉缓缓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吕将军,按说这是你和昌儿妹妹之间的事,我本不该多嘴。但是灵儿想问你一句,荣华富贵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兄长亦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吕将军,你就那么想卑躬屈膝的当一辈子的螟蛉之子,而不愿撑起腰杆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为国为民的大侠?” 英雄一盏酌江月,最难消受美人恩。 貂蝉和灵儿的话仿佛针一般刺进吕布的心脏,想着即将要失去的荣华富贵和高官厚禄,吕布颤抖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双翦水秋瞳里泛起的希冀的目光,挣扎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目光逐渐坚定,缓缓挺直腰杆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吕布今日发誓,此生定当追随正义和忠诚,誓杀董贼,但有所违天打五雷轰!” “将军!”貂蝉喜极而泣,跃进吕布的怀抱紧紧的抱着吕布嚎啕大哭。 “别哭,她们还在一旁看着呢!”吕布顺了顺貂蝉的后背,低声说了一句,貂蝉顿时如触电了一样从吕布怀中挣脱出来,站在吕布身侧嗪首低埋,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霎时变成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呃?是我说错话了吗?明明刚才昌儿还抱着我哭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就变的那么害羞了! 吕布莫名万状,拉起貂蝉的手朝灵儿和崔十娘问道:“崔姑娘、皇甫姑娘,吕某已经起了誓言,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先杀回相府捉拿董贼那厮?” “董府防备森严,兵精将广,还有不少的江湖败类,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万人敌了?”崔十娘伸了伸懒腰,白了吕布一眼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被昌儿妹妹将魂勾走了,犯什么糊涂?我们又不是让你马上就与董贼翻脸,还想立即杀回相府?杀回去干嘛?找死啊!” “那你的意思?” “崔家姐姐的意思是我们随你入住你的将军府,和你暂时一同蛰伏在董贼身边,等时机到来之时,立即拨乱反正给予董贼迎头痛击!”灵儿向吕布解释了一句。 吕布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榴莲,惊愕的看着三人:“你们要随我一起入住将军府?就不怕被那董贼认出来了?” “哎!热恋中人这智商真是令人捉急啊!”崔十娘扶额长叹,“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易容术吗?” “易容术?可是王断那厮的那种?” “切!就王断那种初级的手段也只能瞒一瞒你们这些莽夫和不熟悉的人罢了。” 崔十娘鄙夷的看了吕布一眼,又想起最初在宫中遇见王黎的时候,王黎在脸上鼓捣点中草药汁再粘上几根胡须就当易容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宛如天边的弯月。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时间就连吕布也看得呆了,陡然间肋骨处一阵钻心的疼痛,吕布立时反应过来,拍了拍那只又在腰间的玉手问道:“崔姑娘,既然你等如此仇恨那董贼,为何你们今日的目标却是王断呢?” 见灵儿和貂蝉亦投来询问的目光,崔十娘苦笑一声解释道:“那王断乃是我师门仇人。十年前,王断为了得到我师门秘籍,将我师门老少屠了个干净,只剩下我和小师妹当时在外边玩耍,因此才躲过一劫。 今日看见那王断之时,满脑子都是当时师傅和师兄弟们惨死的画面,一时难以自已,这才临时更改了刺杀目标!” 灵儿和貂蝉点了点头,却听吕布在一旁冷笑道:“你撒谎!崔姑娘你不会真当吕某傻吧?你等以醉玲珑之名入相府行刺,必然筹划已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断就在董贼身边呢? 崔姑娘,作为盟友,我们固然不能做到完全的坦诚相待,但是否也不应该有意欺瞒呢?” 崔十娘微微变色:“难道吕将军觉得崔某是在欺骗你们不成?” “欺骗或许不至于,但欺瞒总是有的吧!”吕布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吕某出生之地来往游方僧侣颇多,吕某也曾目睹过九原之上众多的庙宇佛像,对佛教也算是略知一二。 彦达缚者,乾达婆也,佛教中赫赫有名的天龙八部众之一,以香为食,全身都散发着悠悠的清香,擅使法门棍。今日那彦达缚虽然用的是短剑,但其中隐藏的棍法又怎么瞒得过吕某呢? 崔姑娘,乾达婆乃是佛门尊者,其人却对你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我想姑娘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戏班子的台柱子吧!” 特么的该傻的时候不傻,不该傻的时候,却傻的像个二愣子! 崔十娘瞥了吕布一眼,知道如果继续隐瞒下去恐怕适得其反,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吕将军说的不错,崔某对你们确实有所隐瞒。不过,先前说的和王断仇深似海却并未欺骗各位。 我崔十娘虽然出生中土,祖上却来自天竺佛门。当年,先祖为振兴佛教远离天竺东来中土。恰逢汉明帝夜梦金人,遣人西行迎接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大师,因而掀起了一场佛道之争的轩然大波。 那场比试道教多次进行画符念咒,隐身火遁等法术的比拼,结果都败给了两位大师。 道教大败,褚善信当场气绝。当时道教中转投佛教之人不在少数,其中也有部分弟子思想偏激固化,他们脱离了道教创建了光复道教和铲除我教为宗旨的抑佛教。 因此,先祖为避免波及无辜,也为了能够保证可以顺利的传教解惑。他选择了一条不同于他人的道路。他指国为姓更名竺扶风,在豫州隐居下来。” “竺扶风?可是那千机堂的创始人?他竟然是个僧人,还是你的先祖?” 崔十娘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才敢说王断那易容之术不过是初入门径罢了。当年我先祖以僧人之身,易容乔装成婢女、夫人潜藏在‘一剑凌云’家中七七四十九天,硬是没人察觉,那是何等的风骚?又是让人何等的仰慕? 可惜,当时先祖决定走的是另一条路,因此也才注定了我千机堂的衰败,以及千机堂的烟消云散!” “什么路?” “当年,竺法兰和摄摩腾两位大师都走的是以刘姓皇室、朝廷官员和官宦子女为发展目标的宫廷路线。我先祖却决定另辟蹊径,他要走一条先贤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 他隐居于民间,对民众的痛苦感同身受,也时常派遣弟子出门布施赈灾和宣扬佛法。因此却也导致了后代弟子武艺荒废,手无缚鸡之力。结果在王断这个恶人闯入千机堂后再无几分还手之力,名震一时的千机堂也最终瓦解冰消。” 场中一时清冷,吕布三人俱是一片震惊。 他们并不震惊于崔十娘的信仰,也不震惊于崔十娘的民族和国籍,而是震惊于崔十娘悲惨的身世。 灵儿和貂蝉缓缓走过去扶着崔十娘,想要安慰几句。 崔十娘却是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孤雁,徐徐吐了口气,坚定的问道:“吕将军,翌日除董贼杀王断的时候,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崔姑娘,你放心,此等恶贼吕某誓必斩之!”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一阵马蹄响起,四人三马消失在阿房宫前。 记住网站: 第167章 夜下汉关 后汉长歌第167章 夜下汉关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场寿宴差点成为董卓的冥宴,董卓大为光火,将目光从白川移到了自己的辖区,下达了他迁都到长安后最严的通缉令:长安戏班子飞天刺杀相国意图谋反全城搜捕,限期京兆府十日内破案,否则京兆府衙按通敌罪一并论处。 此时的王黎也还未将目光移至长安,直到他看到来自冀州的飞鸽简报:冀州潘凤死、渤海张亡、鞠义伤,韩袁两败俱伤。广川已下,韩馥与袁绍对峙与枣强一带。 王黎才缓缓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言出法随。 “令:立即传书孟德,请他兵发河内,经箕关、越王屋山,过闻喜、安邑和解县与我等会师潼关。” “令:阎长史、荀侍中坐镇雒阳,公与、志才、元皓和雒阳及三关诸将、刘备客军张翼德随我一起出征,直击汉关剑指长安!” “诺!” …… 夜,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皎洁的银辉穿过错落的旌旗和城墙箭跺间的罅隙映照在汉关下一块块青色的巨石和一簇簇杂草之上。 一只田鼠从不远处的田野跑了过来,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粟米兴奋的吱吱叫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土蝮蛇从草丛中窜了出来,露出狰狞的长牙将田鼠紧紧的咬住,红信一卷,田鼠已被卷入腹中。 显然,土蝮蛇对于已成为夜宵的田鼠感到非常的满意。它吐着信昂着头,如得胜回朝的将军一般,慢腾腾的挪动着身躯,打算经过前面的巨石和杂草回到自己的领地。突的,那土蝮蛇身形一顿,红信朝着前方呲呲呲的颤动不停,仿感觉到前方有阵阵杀气似得。 一道光华从杂草中倏地闪过,土蝮蛇已断为两截,腹中的田鼠还来不及消化,就与那田鼠一块化为了阴间的小鬼,杂草再度陷入了宁静之中。 直到三更的时候,关上“梆梆梆”的打更声传到草丛中,草丛里兀的冒出一个头颅来,一双微咪的双眼寒光乍现,紧紧的盯着汉关城头。 约莫过去半个钟头,城头的箭跺上忽然探出一面小小的白旗,接着一道夜枭的声音在关上响起。 来了! 那人眼光一凝轻轻咳了一声,周遭的巨石和草丛忽然都动了一下,那振动虽然轻微,但是近处依旧肉眼可见,难道那些巨石和杂草已然成精,竟然还懂得起那人的意思? 那人也不管那是巨石精还是小草妖,只是将手微微一招,那些精怪已随着那人匍匐着向城门口奔去。不,是平铺而去,就像一块块青色的地毯从关下一直铺到城门口。 朱红色的城门呲溜一声,轻轻的露出一道缝隙。那些精怪便纷纷直起身来,退掉身上的“巨石”和“草丛”,露出一袭黑色的衣甲和玄色的箭袖,手臂处各系着一条红丝带。 原来,那些精怪正是王黎当初在清河组建的山野兵朱厌,一群由猎人和江湖男儿组成的“特战兵”。朱厌者,迅疾如猿攀登如猴,飞檐走壁惊猿脱兔。 为首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轻轻往前一招,百十人便消失在城门内。 盏茶的功夫,一阵阵的闷哼和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在城头。三束火把蓦然在城头呈品字结构点亮,在黑暗的暗夜里明晃晃的,仿佛大海上指路的灯塔。 “唏律律!” 战马长嘶,数千匹战马从密林中闪出来,马上的骑士个个身披黑衣黑甲,兵戈闪闪,眼神冷凝,仿佛黑夜中的幽灵。 “杀!” 领头的大将,方脸玄盔,手中一把月牙戟猛地往下一挥,数千名骑士高举着手中的兵戈,嗷嗷直叫。一匹匹战马齐头并进,四蹄翻腾肆意的践踏着地面,仿佛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而去。 …… 樊稠躺在大床上,看着身旁娇人的小妾,大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如锻的青丝,听着小妾安详的呼吸声,心里格外的满足。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他今年已经四十了,还能够让这块年轻的土地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他已经快一年没有犁过地了,当日董公离开雒阳前往关中之时,就将自己留在了汉关,这道雒阳通往长安古道的第一道封锁线。 王黎和曹操的凶悍,他在孟津关下见识过,也在汉关前的密林中见识过。孟津渡下长枪飞起,胡轸、杨定命归黄泉;汉关前五百大戟如林,郭汜化作肉酱。 所以,他非常的谨慎和用心,他要将汉关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不,是碉堡。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词语,但他就是这个意思,他要让王黎他们老鼠拖龟一样无从下手。 几近一年的时间,他都泡在军营和工地上,直到前段时间,他才抽出时间取了第三房小妾。 当然,他也只能很“文明”的娶,郭汜的教训他记得很清楚,现在郭汜的坟头草恐怕都有一尺深了,如果王黎大发好心,能够给郭汜修一座坟茔的话。 樊稠辗转反侧,终于来了一些睡意。 突然,关上传来一阵兵戈之声和士兵们此起彼伏的惨叫。一股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樊稠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下,三下五去二的穿上衣服,拿起剑,看也不看他辛辛苦苦才“娶”回来的小妾一眼,叫上亲卫就往门外走去。 门外已经一片喊杀声,数条火龙从远处飞奔而来,为首者手中正是王黎麾下大将张辽。张辽骑在马上,一方月牙戟出神入化神出鬼没,一轮轮明月在人群中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触之不死既伤。 只听得士兵时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如雷的马蹄声,张辽已突破西凉军的防线直奔眼前。 “张辽小儿,休得猖狂!”樊稠一声怒吼,一把扯过亲卫手中的缰绳一跃而上,长剑出鞘,如毒蛇一般向张辽刺去。 张辽一声冷笑出手如电,戟如明月,明月化戟。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张辽手中的月牙戟猛地从天而降,疾如风,狠如狼,一轮明月已砸在长剑之上。 月光四溅,寒色逼人。 樊稠大吃一惊心中一凛,除了吕布之外,他还未见过如此快如此狠绝的戟法,勉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中的长剑左右翻飞,恍如一片银色的大海,努力的将自己护在月光之中。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月升月落,众人皆知道明月晚上从海上升起,可又有谁知道它每晚也会从海上消失呢? 斗了约莫十数个回合,张辽舌绽春雷一声暴喝,手中一抖,明月已悄然消失在海上,渐渐凝聚成一把高高在上的“巨斧”。接着猛地往下一劈,四周的大海哗然左右分开,一条数丈长的深壑在大海中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樊稠。 樊稠大骇,双手奋力的将长剑举过头顶,猛然间一阵心悸,腰酸背痛双手发麻。特么的,看来真的是老了,晚上折腾的太厉害了,这一折腾可真的是要老命了。 不过眨眼之间,樊稠思虑斗转千回还来不及撤退,便听得啵的一声,身子如遭重锤在马上摇摇欲坠,手中的长剑已然折断,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江海凝光,浪潮尽去。 张辽冷笑一声,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戟向樊稠飞去,这一去势如闪电,矫若游龙,眼见这汉关的守城大将,董卓麾下的有名骁将就要倒在血泊之中。 “文远,戟下留人!” 远处一声高喝,一条火龙从关口直扑过来,当先一员大将飞奔而至,一把长刀飞起架在月牙 戟上。 “南翼?”樊稠颤抖的看着来人,只见来人点了点头,收回长刀飞身下马,将头盔取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国字脸来。 徐荣朝张辽拱了拱手,转身向樊稠问道:“文广1,你奉董卓之令镇守汉关,如今汉关已失,你打算怎么办?” “南翼,你知道稠乃董公亲手提拔于行伍间,稠既奉董公之令镇守汉关,自当已死固守。如今汉关既失,稠又落入你们手中,你说稠还能怎么办?无非以死明志以报董公罢了!”樊稠吐了吐口中的鲜血看向徐荣,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你是打算报答董卓的提拔之恩?文广,你在汉关坚守已有大半年了吧,你觉得董卓可还记得你!” 哪里还能记得啊?自董公去了长安以后,自己再未见过董公,而且长安的粮草供应也越来越少,听说如今董公在长安权势滔天,天天酒池肉林声色犬马,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昔日的部下啊! 樊稠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稠虽算不得什么忠臣,却也不能无视董公昔日之恩哪!” “文广,当初荣和文英也是如此想的。难道你打算再走上一遍我们几个的老路?”徐荣长笑一声,一丝讥诮挂在嘴角上,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樊稠,还是在嘲笑自己和华雄。 徐荣的话语如当头棒喝,敲的樊稠猛地一惊,眼前这位徐南翼可不是等闲之人,当年可也曾是董公麾下的重将。 只是在梁东县一战中,和华雄等人失于赵云之手,便被董公无情的抛弃,以万余士兵孟津关下独抗关东十万雄狮,而华雄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汉子如今却已成为了小平津关前的一土,难道自己也要步了他们的后尘吗! 忽然,又是一阵战马长嘶,暗夜中火炬如星,数以千计的骑兵和数万的步卒拥簇着王黎走到眼前。自己的小妾同样被人扶到阵前前,麾下的将士早已停止了厮杀。 樊稠心中一冷,莫非这王德玉打算以手下士兵和自己的小妾来要挟自己?不是说王黎是一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汉子吗,说好的仁义无双呢?“樊文广,你虽然在西凉营中勇冠三军,但王某也不是菩萨心肠的烂好人,若非你并无郭汜一般的恶迹,王某又怎会让文远住手,使南翼来劝说与你?” 一声厉斥惊醒了樊稠,见王黎已策马而出指着自己喝道:“今日不管你做如何决定,王某皆可既往不咎,你的家人和亲卫也可归还于你,但来日沙场征伐,王某麾下将校可不会再度容情!” 樊稠不由为之气急,樊某也算是响当当的西凉好汉,难道在你王德玉眼中就是一贪生怕死的懦夫不成!不过,好像王德玉刚才亲口说会放了自己的家人和亲卫? 樊稠一时举棋不定,却见王黎身旁一人来到身前,喝骂道:“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樊文广,你有心做如何打算,我家主公也不便置喙。 但是作为一家之主,一军主帅,你的所作所为是否应当对得起你的亲人和军中的兄弟,否则你将来又凭什么来征战天下?是凭你不要你的部下,还是凭你不要你的亲人!” 弘农杨氏,杨德祖? 杨德祖一声暴喝,樊稠心中一颤,见麾下的西凉精卒,以及新征召的弘农士兵和小妾皆是殷切的看着自己,从马上一跃而下一躬倒底: “樊稠拜见主公!” 注释 1稠:密集之意,樊稠于历史中并未见字,按《汉书灌夫传》:稠人广众。取字文广,可惜不姓杨,否则又一个杨文广横空出世。 记住网站: 第168章 愿请长缨缚蛟龙 后汉长歌第168章 愿请长缨缚蛟龙杨德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鸡肋”杨修,太尉杨彪之子,其祖父杨赐,曾祖父杨震。为人好学,有俊才,东汉有名的文学家。 《后汉书曹娥传》和《世说新语》中记载:修曾与魏武帝曹操同行,见曹娥碑背面的“黄绢幼妇,外孙蓥臼”八字题词,遂解得“绝妙好辞”之意,曹操不由扶额叹道:与修之才相差三十里矣! 后因参与曹丕、曹植兄弟夺嫡故事为曹操所忌,借鸡肋之事杀之。当然,他现在应该也不会再与曹植有任何交集了,王黎已将其揽入帐下,任仓曹属主簿,兼行军司马。 他现在就坐在王黎的行营中,看着身旁的田丰、沮授、戏忠和王黎讨论的如火如荼,他的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高兴。 王黎的身世和爬升他早已耳熟能详,王黎麾下的五大谋士他更是知之甚多。 听说还有两个叫郭嘉和荀攸的家伙已经到达雒阳,或许三五日之后那鬼才还要从雒阳赶至此地出任行军军师,还好自己手急,已一把抓住了王黎这条高枝,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并列为王黎麾下的几大谋主! 正思量间,忽觉手臂一动,只见田丰扯着自己的衣袖,目含警示,不悦的看着自己:“德祖,主公唤你!” 杨修一阵错愕:“主公唤我何事?” 堂下众人一阵大笑,武将们亦笑的倒来倒去,刘备的客军大将张飞更是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夸张的在帐篷里放肆的:“子龙,我刚才就说这杨德祖准是没有听清楚我等在说什么,怎么样?我黑老三的这双眼珠子毒辣吧!” 杨修一阵羞愧,王黎已摆了摆手,朝田丰说道:“元皓,德祖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与公与他们提携,刚才也说不定梦周公去了,何须严苛?” 田丰狠狠瞪了杨修一眼,朝杨修解释道:“我军自下汉关,樊稠将军起义,兵不血刃拿下渑池和平陆,前方不远便是弘农郡。据樊将军言,那弘农郡由董卓女婿牛辅亲自镇守。 其人乃是董卓的心腹,与樊将军也多有不合。樊将军日前派去劝降的小校已为其所杀,主公是想问一问你这个弘农的主人,可有何妙计兵下弘农而不至于大动干戈?” 杨修略加思索,抱拳回道:“禀主公,弘农城城池坚固,地势低洼一马平川,并非善守之地。典农校尉中郎将牛辅乃是董贼心腹和女婿,麾下西凉精兵数万,恐怕不能轻易说之。 不过,这牛辅麾下尚有几员大将,其中一人名唤胡赤儿,其人原非我中原人士,而是月氏胡人,本名叫做支胡赤儿,一贯的心狠手辣,见利忘义,趋利避害。以修之见,要下弘农以众位将军的武力轻而易举。但若想兵不血刃,关键之人则不在牛辅,而在支胡赤儿!” 支胡赤儿?胡赤儿? 王黎突然想起演义中,董贼身死后,牛辅率领亲信落荒而逃,正是此人见利忘义手刃了牛辅将其首级送往长安。 好计!果然好计策! 王黎几乎都快为此计拍案叫绝了,然而看着杨修希冀的目光,心中却是一顿,那前往弘农郡小校的人头才刚刚埋下,怎么可能再将这杨德祖送到这死生之地呢。 一时间思绪跌宕,不由抚案幽幽长叹:“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戈戟云横。坐看骄兵 南渡,沸浪骇奔鲸……” “乌衣年少,戈戟云横。”杨修却已仿佛看透了王黎的心思,行上前来鞠了一躬,正色说道:“主公,自幼阿翁教修读史,每每读到苏武牧羊、蔺相如完璧归赵的时候,修总是潸然泪下。 苏子卿手执王杖,绢衣素冠,百十人深入匈奴王庭,牧羊边地茹毛饮血,十九年汉节不变。蔺相如区区门客,捧护玉璧,西行入秦不畏生死完璧归赵。此二者直面生死,笑谈风云,大丈夫不外如是! 主公,为使节者当不避刀斧不惧釜镬,面不改色慧心铁胆,方能成就我大汉之威名。区区牛辅,不过一浅池中的小小蛟龙而已,杨某何足惧也?杨某愿再度出使弘农,请长缨,缚蛟龙,羁牛辅于主公帐下!” “恩!”王黎直视着杨修的炯炯目光,“那你还有什么要求?” “裴绾裴文崇一人足矣!” “裴文崇?” “正是!裴绾字文崇,乃是河东闻喜县裴巨光四子,目前为主公麾下一名书吏。其人年纪虽小不过十六七岁,胆略见识却颇佳,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又是河东本地大户,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举荐其为副使。” “既然如此,我命令!”王黎霍然起身喝道,“令:文祖、文崇二人为正副使者,明日辰时出发!” “诺!” “令:子龙、文远为中路大军,、文奂为左路大军,南翼、翼德为右路大军,各领军两万或客军进逼弘农,保持对弘农的压力,待文祖他们一行入城之后,即可行军,不得有误!” “诺!” …… 杨修入得弘农城中典农校尉府的时候,裴绾已经悄然消失在队伍中。杨修暗自点了点头步入大堂,却见典农校尉牛辅危坐堂中,支胡赤儿以及其他几员大将同样威风凛凛。 百十名武士手执斧钺,腰胯宝刀冷眼的看着自己,磨刀霍霍铁甲森寒。门前置了一口五尺见方的大油锅装满滚油,下边材火正旺,内里热油沸腾,不时还有些许滚油从锅中溅了出来,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杨修冷笑一声,昂首阔步依旧向前。 牛辅案桌一拍,两边将士怒吼一声,腰中宝刀齐齐出鞘同时朝天一指,接着又在手中的斧钺上“叮叮当当”一阵猛敲,大堂上顿时充斥着摄人的金戈之声。 “你是何人?见到本将军竟敢不拜?”牛辅一声大喝。 杨修施施然地从刀斧之中走过来,朗声长啸:“我乃西征军王将军坐下行军司马,大汉朝弘农使者杨修杨文祖是也。堂堂天朝使者如何拜得叛逆?” “哦,大汉朝弘农使者?将军怎么没有听陛下提及过?” “哼!你当然没有听说过,你说的陛下不过是区区陈留郡王,当今的陛下正在雒阳德阳殿,牛将军,杨某怎么不曾听说你去过雒阳啊?是杨某孤陋寡闻还是你自欺欺人哪!” 牛辅勃然大怒,指着堂下的兵士和油锅喝道:“杨文祖,你想效仿郦食其说齐,也不看看你是否有那本事?” “郦食其乃天下义士,若能得与郦食其齐名此乃杨某之幸,杨某何惧?”杨修大步走到油锅前笑道,“都说西凉勇士肝胆过人,今日在这弘农校尉府中百十名勇士却惧怕杨某一介书生,杨某还真是涨了见识!” “你说什么?” “我说你等怕了我!” “哈哈,笑话!牛某斩杀之人没有千儿八百也有三五百,岂能惧你一个小小的书生,我就看你今天能否在这里说出一朵花来!”牛辅桀骜的斜视着杨修,挥了挥衣袖。 早有人给杨修抬了一条小凳,杨修依旧只是朝众人拱了拱手,施施然坐下问道:“牛将军,杨某想问一句,如今我西征大军兵寇弘农,对于当前形势你如何看?” 我如何看?我看你妹啊! 牛辅一双牛眼怒瞪,站起来喝道:“我西凉大军纵横塞外,屡平叛乱,战黄巾、伐边章。三千兵定雒阳,万余将士也敢直面三十万关东联军,纵然或有些许不遂也不过是一时的低谷罢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一时的低谷?”杨修嗤笑一声,嘲讽的看着众人说道,“切,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笑话!明月峡中董卓望风而逃,虎牢关下众将束手就擒,孟津关前数将阵亡,而董卓麾下的‘西凉双将’之一的郭汜更是直接命丧汉关山坳。牛将军,这就是你说的一时低谷吗?” 杨修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见支胡赤儿、石金等人脸色稍稍变黯,心中微微一喜接着说道:“数年前,董卓起身凉州屡破羌胡,或许那时候他还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也还值得你等追随。但是如今呢?他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战绩? 明月峡、虎牢关、孟津关、小平津还有雒阳城下,哪一次他不是狼奔豕突抱头逃窜?而追随他的将领呢?李肃、王方、郭汜、华雄等人战死,樊稠、徐荣、李蒙起义坐享荣华。我家主公已经承诺各位,如果愿意举兵复汉,在座的各位俱授副将之衔。” 杨修言语如刀刺的牛辅的肝一阵一阵的疼痛,牛辅捂着肝指着杨修,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杨修目视着支胡赤儿,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千里为官只为财,牛将军,你麾下的支胡赤儿等兄弟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总不会只是想在弘农城墙上刻下几个‘到此一游’的大字吧!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了尚可补,手足断了岂能续。牛将军,难道只是因为你那女人是董卓的女儿,你就不为他们考虑考虑,不为你的子女考虑考虑?” 牛辅猛然色变,“砰”的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桌,一把抽出一旁兵士腰中的宝刀怒喝道:“姓杨的老子现在便宰了你!” “将军不可!” 支胡赤儿紧紧抱住牛辅叫道,牙门将石金和石原亦上前回道:“将军,自古以来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杨文祖乃是弘农世家,当年杨彪在朝之时多次顶撞相国,相国也不曾折了杨彪,若是你杀了此人,我怕届时军心不稳哪。而且…” “而且什么?” “刚才兵士来报,王德玉已经从平陆悍然出兵,兵分三路,分别由常山赵子龙、幽州张翼德和河间张三路包剿我弘农之地。那三人可都是当世猛人,我等得将其留下作为人质啊!” 牛辅挣扎不脱,见堂下一干亲信态度坚定目光烁烁,心中暗自凛然,喘了喘粗气无力叹了口气,大手一挥: “将此人打入大牢,严加看管!” 记住网站: 第169章 小丑背叛当歼夷 后汉长歌第169章 小丑背叛当歼夷子时,弘农郡牙将府。 支胡赤儿、石金和石原对坐在密室里。 “赤儿兄,今日那杨文祖之言你怎么看?” “你们呢?” “我们兄弟?”石金和石原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看着支胡赤儿笑道,“乱世无忠义,我们兄弟俩是武威人,如今武威已属于马腾、韩遂的天下。我二人一身武艺,就算弘农兵败,也不愁找不到买家。 但是你却不一样了,你是月氏胡人,离此地千里有余。你该不会真想那杨德祖所言只是到此一游吧?我知道,你们胡人信奉狼行千里吃肉,但我们中原也有一句话叫做:狗行千里吃屎。这话虽糙,理却是那么个理。赤儿兄,做狼做狗都在你一念之间!” “既然你和石原兄弟都自有去处,今日为何却要助我,反对将军宰杀那杨德祖呢?”支胡赤儿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兄弟二人想那自己当枪使,抬起头问道。 “我等不过是想结一个善缘罢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石金点了点头说道,“那杨德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今日的董公早非昔日的董公了,自入主雒阳后,整个西凉军都在走下坡路。军中知名的大将如今也不过李、吕布、张济叔侄等寥寥数人,而且那吕布也只是一个外来之人,将来和董公是不是一条心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打算投靠王黎?” “不!不一定投靠王德玉,至少以杨德祖的命可以保住我兄弟俩的命!” 支胡赤儿眼神闪烁了半天,确信石金二人应该没有理由欺骗自己,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之事,只怕我们已经引起了牛将军的忌讳,而汉关陷落的消息早就快马送回了关中。如果过几日董卓的援军到来,牛将军借题发挥的话,我们几个只怕性命不保!” “啊?” 石原恰到好处的一声惊恐,完全打消了支胡赤儿心中最后的那点疑惑,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兄弟二人跟着牛辅不过一年的功夫,你们可知道我跟了他多少年吗? 三年,整整三年。他的为人我最为了解,身为大将不但贪生怕死贪财好色,还意忌信谗。今日之事他一旦记在心上,怀疑我等与杨文祖有私,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三人凑到一起一阵嘀咕,直到更漏已经滴到子时三刻,石金兄弟二人才起身告别。 送走石金二人,支胡赤儿再度折回密室,密室中已没有他人,只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玄巾氅服,岸然道貌,巍然而坐。正是今日随同杨修一起出使的裴绾。 支胡赤儿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而是在一旁的案桌后坐下,朝裴绾拱了拱手问道:“先生觉得这兄弟二人可靠吗?” “恩!”裴绾点了点头,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的人,都不是傻子啊。董卓不过是日薄西山,明日黄花,他们兄弟俩又岂能不知?看样子,他们确实是想找一个更安稳的靠山,应该不会有假!” 支胡赤儿看着裴绾瓮声瓮气的问道:“既然如此,你先生为何不出来见他们一面?” 裴绾看着支胡赤儿,脸上似笑非笑:“怎么,将军莫不是还在怀疑绾?” “不敢,支胡赤儿就是问问!” 裴绾假装没有看见支胡赤儿的神情,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支胡将军愿举义旗反董贼,我裴绾就算再不明理又怎能将你的功绩磨灭呢? 今日在典农校尉府,是你率先阻止了牛辅救下杨司马,今夜又是你说服了石金、石原兄弟。如果我出现在石金、石原兄弟面前,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个结交我并释放善意的机会吗?” “嘿嘿,支胡赤儿是个粗人,不明白先生的一片苦心多有得罪,你千万莫要怪罪!”支胡赤儿摸了摸脑袋,一副憨厚的样子,一道凶光却在眼底悄然而逝。 裴绾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支胡赤儿:“支胡将军,此时已经子时三刻,你去准备吧,绾就先走了!” “先生你不在支胡赤儿这里暂时歇一歇吗?” “我裴家乃是河东世家,这弘农城中往返没有三五十回,也有一二十回了,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何必留在这里给你留下什么把柄呢!” 裴绾摇了摇头,大步走出密室,朝门外的随从点了点头,一阵马蹄声响,二人消失在长街的转角处。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那转角处赫然刻着七个大字:小丑背叛当歼夷! …… 却说自支胡赤儿和石金等一干将校走后,牛辅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也愈发的惊疑。 自己随岳父征战数年,又蒙夫人青睐下嫁于己,岳父这人虽说交横跋扈,滥杀无辜,对自己却是恩深义重。而且又蒙岳父重托,将这弘农城交给自己,自己又岂能做出那等背叛之事?更何况,自己的小儿子还在长安城中呢。 那杨德祖所言确实不假,岳父现在如同落山的夕阳,除了偏安一隅,再也无力撑起大汉的万里江山。而王德玉也更是得势不饶人,麾下的将校给他一样咄咄逼人,如果再不想办法稳住如今的局面,自己只怕也会如华文英一样成为冢中之骨。 坚守?昔日徐荣的孟津关、郭汜的小平津,还有如今樊稠的汉关,哪一个不是固若金汤,在王德玉面前还不是一日而下,自己又拿什么去守? 投降?开什么玩笑,自己只要敢投降,估计王德玉不杀自己,也会有很多人跳起来杀了自己的,谁让自己的岳父是董卓呢? 那支胡赤儿明显已经被杨德祖说动了心,如果援军能够及时赶来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借援军之力杀了那个胡狗,但石金和石原兄弟今日那番劝解也不知究竟又是个什么意思,是真心为自己打算呢还是和那胡狗一样起了异心? 牛辅在这厢优柔寡断柔肠千转,酒也一杯接一杯的喝。突然,房门打开,亲卫带着一阵寒风呼的一下就吹了进来,桌上的蜡烛扑棱棱的熄了一半,还剩下两三只在暗黑的夜里跳跃。 “将军,军营走水了!”还不等牛辅发怒亲卫已经呼叫起来,牛辅刚刚升起的一丝怒意顿时从头到脚淋了个浇湿。 木然的和亲卫走出校尉府举目远眺,隐约可见远处的军营中人影憧憧、战马长嘶,无数的嘶叫声、哀鸣声和燎原的火光夹杂在刮刮杂杂、嘈嘈切切的的燃烧声中怦然展开,一条红色的火龙肆无忌惮的吞吐着舌头,拔地而起直窜九霄。 “熊二,走!” 军营走水?这么巧?不会是营啸吧! 牛辅只觉得脑 门一阵一阵的疼,朝那亲卫大喝一声,拔腿便走。行了没有几步,发现身边没人,才见那熊二正背对着自己往军营的方向快步流星的跑去。 “熊二,这边!” 一声怒吼,熊二回过神来,驻足停下看着牛辅讪讪的问道:“将军不用去救火吗?” “救个屁!那不是走水,那是营啸!”牛辅刚说完,就见火光中冲出一条长龙,黑衣黑甲,马蹄滚滚。 片刻功夫,那群人马已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一员大将手持强弓,双腿夹在马背上远远的瞄着熊二。“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仿佛暗夜里复仇的幽灵,尖啸一声从熊二的后背穿过落在牛辅的脚下,带起一蓬血雨。 “支胡赤儿、石金兄弟,果然是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牛辅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又回头看看校尉府还有百八十步的距离,知道自己怎么也跑不过这几匹孽畜,索性破口大骂。 支胡赤儿轻快的踏着马匹,来到牛辅身边,打了个口哨,俯下身笑盈盈的看着牛辅:“牛将军这是准备去哪里?怎么能够抛弃下我等兄弟呢?” “支胡赤儿,你这个胡狗,还有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可莫忘记是谁把你从蛮荒之地带到这中原的花花世界的!”牛辅咬牙切齿的指着支胡赤儿三人。 “牛将军,挡人财路者形同杀人父母,你不愿献城就等于杀了我父母,难道老子还要与你笑脸应对吗!”支胡赤儿长啸一声,朝牛辅森然一笑,又回顾了一下身旁的石金兄弟二人笑道:“你们中原人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老子还和仇人客气个啥!” 语毕,支胡赤儿在腰间一拍长刀出鞘,同时身后也闪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半空中飞起好大的一颗头颅。 头如蹴鞠满地滚,血如雨注顺街道流。 呆呆的看着脚下的那颗头颅,刚刚这个胡狗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颗再也不能呼吸的头颅,牛辅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打了个寒蝉。 石金二人已带领麾下将士快速清扫完支胡赤儿的亲信,翻身下来来到牛辅身边抱拳说道:“末将石金叩见将军!” “你…你们?”牛辅还未回味过来,颤抖着指了指二人。 “将军受惊了!”石金扬身而起,“末将二人昨日发现那胡狗心怀二胎,便虚与委蛇与其周旋。但因那胡狗武艺高强,因此我二人只好趁其不备才敢杀之惊扰了将军,还请将军降罪!” 降罪?降个屁的罪!要是连救命恩人都要降罪的话,以后谁特么的还敢来救我?啊呸,没有以后了,坏的不灵好的灵,以后老子还要长命百岁呢! 牛辅笑脸盈盈的扶起二人轻轻的拍着他们的手背,还未说话,却又听石金在耳边低声说道:“将军,那军营中已经炸了营,支胡赤儿也安排了一些眼线和奸细在内,如果我等再不走的话…” 这特么的叫什么?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老子还得回长安享清福,可不能在这里把命给丢了! 走!马上走! 牛辅一张脸顿时又垮了下来,急忙飞速的回到府中,将金软稍作收拾打了打包,和石金等人齐齐上马回头看了一下军营之中火势正盛,冷笑一声,打马朝城外飞去。 记住网站: 第170章 林间飞滚石,赤血染征衣 后汉长歌第170章 林间飞滚石,赤血染征衣永安元年八月十五,杨修兵不血刃计下弘农,郭嘉也从雒阳赶了过来,又逢中秋佳节,本来应该是三喜临门之事,然而王黎却高兴不起来。 郭嘉到了,冀州的消息也再度传来。 袁绍自占据广川后,兵分三路,分别由颜良、鞠义和自己为帅,又配荀谌、郭图、逢纪等人,连克安平郡枣强、武邑两县和河间郡。韩馥和刘备不敌,已弃了信都逃往巨鹿。 如何才能抵住袁绍的兵锋,将其彻底困死在冀州战场呢?王黎饶了饶头,看着右手下的年轻谋士问道:“奉孝,你曾在这位袁盟主麾下待过几个月,要不你先说说?” 郭嘉点了点头,那张略显稚嫩却又稍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潮:“袁绍此人可谓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礼贤下士却不善用人,思虑多端而缺乏要领,喜欢谋划偏无决断之力,虽有青云之志心胸又过于偏狭。 但因其出生的名声的缘故,其麾下谋士和将领亦如过江之鲫。袁绍兵分三路,除却左路大军亲自挂帅外,中路和右路大军分别则以颜良和鞠义统领。 颜良字文恒,河北名将,有万夫莫当之勇。白川一战中,身先士卒亲率先锋营率先渡河,又与刘备义弟关云长大战五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鞠义者,原是平原鞠氏,因其生在凉州晓习羌斗,兵皆骁锐。中平三年,皇甫将军凉州招兵,麴义率家族兵勇一千多人应招。在与并州黄巾的对战中屡战屡胜,深受皇甫将军赏识。皇甫将军反朝后,转投韩馥麾下。在刚刚不久的黄家村战役中,以火牛阵大破冀州耿纯所率的三万人马! 如今颜良、鞠义二人为帅,韩馥麾下并无可抵挡一二之出色将校,武邑及河间郡恐怕危也!” 王黎点了点头:“当初我与孟德决定铲除国贼亲征长安,这才用计使韩馥及刘备联手对敌袁绍,便是担心袁绍在冀州一家独大得陇望蜀,窥探我河南河内诸郡。 却不想白川一战虽然斩了一个张,断了鞠义一条胳膊,还是让袁绍寻到了战机,一举拿下河间。众位先生、将军,我等西征刚刚开始进退维谷,你们说说如何是好?” “主公,末将以为莫若暂且将西征之事缓一缓,一则先稳固一下河东,再则等解决了袁绍之后再无后顾之忧,即可举数郡之力一举拿下长安!”樊稠抱拳起身。 “不可!”田丰朝樊稠拱手说道,“文广之言固然有理,但是董贼先弑天子,后囚陈留郡王,天下民情汹涌,若是我等半途而废必至他人笑话。 其次,袁绍兵多将广,一旦我等与袁绍再起争端,恐非短时之间可解决。自古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届时天下二君共存,大汉国将不国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田军师你倒底要怎样?王家兄长,莫若你给俺老张一支兵,由老张亲自去那枣强去了袁绍的首级?”张飞那个暴脾气一听立时在帐中炸翻了天。 “翼德闭嘴!”王黎扫了张飞一眼,张飞讪讪的坐下,却见郭嘉已站了起来。 “主公!末将有一计或可一试!” “何计?奉孝但说无妨!” 郭嘉拱了拱手道:“借刀杀人!” “谁的刀?” “袁术!” “袁术?” “正是!”郭嘉点了点头缓步踱到地图前,接过侍卫手中的木棍指了指豫州和兖州说道,“昔日在袁绍帐下之时,曾听闻袁绍打算立幽州刘虞刘伯安为帝,密信袁术。但袁术早已心怀异志,岂能同意,兄弟二 人由是翻脸。 后,绍以周昕为刺史欲夺孙坚的地盘,被袁术挥兵赶走。二人芥蒂颇深,而兖州刺史史金尚乃是术之同盟,若是我等能说服术与史金尚合兵一处,从兖州悄渡平原郡,直插宁津威逼渤海袁绍大本营,绍顾头不顾腚,必然回师!” “绍与荆州刘表乃是同盟,南阳与荆州近在咫尺,术若为表所牵制,又当如何?”田丰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郭嘉。 郭嘉笑道:“此事易而。雒阳城破之日,江东孙坚匿藏玉玺潜归江东,为刘表所阻。孙坚此人性情果敢火爆,荆州城下之仇岂能轻易忘掉!” 王黎点了点头,蓦然想起演义中记载的孙坚身死岘山一事,急匆匆的写了几个字交给亲卫,说道:“那就依奉孝之言,取信袁术与孙坚处,请他们务必出兵援助!” 说罢,又看了看在帐中坐立不安的张飞说道:“玄德兵败,想必翼德也不愿枯坐弘农,就让翼德也带领你麾下的三千人马千万冀州援助韩刘吧!” …… 且不说王黎暂时留在弘农等待曹操,单说那孙坚一日忽得王黎书信和袁术的来信,点起数万大兵北伐荆州。一路上克樊城,败黄祖,岘山脚下杀的蔡瑁大败亏输尸横遍野。 这一日来到襄阳城下,团团大军将襄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表急忙召集众将聚会,主簿蒯良起身曰:“那王德玉昔日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前时,豫州袁术与史金尚兵出渤海,袁本初两面受敌,无力援助我等。此时,孙坚一路北上,屡破荆州雄兵斩杀我将,正是其兵锋正盛之时,其人也必然越发的自大。 《汉书》曰: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依良之计,莫若派人假装出城需求援助,孙坚想灭掉主公的希望,必然会亲自追赶。 若是我等派弓箭手埋伏于岘山之中,于岘山之中准备飞石、弓弩伏于林中。待孙坚亲自来追时,盘旋曲折引至埋伏之处,飞石弓弩俱下,孙坚必然丧身。再里应外合,我襄阳之围可解也!” 是夜,薄雾轻袭,黑沉沉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机,月亮和星星也躲在薄雾背后闭上了眼睛,襄阳城中的街道就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 襄阳城下的东门忽然悄悄打开,刘表麾下吕公率领五百弓骑手直奔岘山。 “报!” 传令兵的一声呼叫惊醒了江东大帐,也惊醒了榻上的孙坚。 孙坚抬起头来看着那传令兵:“何事?” “一彪人马杀出襄阳城东门,奔岘山去了!” 孙坚点了点头冷哼一声,看来这刘表是黔驴技穷了,企图去求援袁绍那个主子了。可惜啊,你这是瞎子点灯白费了那蜡,袁绍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呢! “来人!拿我衣甲来,本将军今日要亲手灭掉刘表那厮的希望!” 孙坚一声怒喝就往帐外奔走,几道人影却闯了进来,正是麾下四将黄盖、程普、祖茂、韩当和自己的儿子孙策。 “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军中出了大事?” 众人却并不答话,祖茂已上前一把从侍卫身上接过孙坚的衣甲问道:“主公可是有人奔岘山去了?” 见众人眼光烁烁双目如炬,孙坚捋了捋须,疑惑的看着祖茂:“大荣,你怎么知道?” “主公莫非忘记了王德玉数日前在信中给你说的话?” 逢林莫入,逢岘必危! 孙坚看了看麾下四将和儿子孙策,心中兀自犹豫不决:“我等当日兵围襄阳的时候,就曾搜寻过岘山,也在岘山布置过埋伏,但是这三五日过去也并未见有动静啊!” “主公,那岘山如今可还有我江东人马?” “连续数天将军马放置在岘山却未排上用场,早就回营了。”孙坚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还剩下一支五十人的斥候隐匿于岘山之中,急忙跨步走出大帐,只见岘山方向一朵白色的莲花蓦地腾在夜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不好,斥候危也! 孙坚心中一冷,祖茂已三下五除二的将孙坚的衣甲穿在了身上,又从壁上取下孙坚的古锭刀冲出帐外,翻身上马领了五百铁骑出了营帐,一道声音遥遥传来,“主公莫急,我去看看!” 行了不止三五里路,薄雾渐散,岘山的脚下横七竖八的倒着五十名江东健儿,一蓬蓬白羽插在众人身上,仿佛一条条没有生命的刺猬,身下鲜血汩汩。 哼!这帮狗贼!祖茂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支白羽,看着那尖锐的锋矢哼了一声:“兄弟们,下马举盾,缓步前行!” 众人齐齐下马,举着盾牌牵着马,将祖茂围在中央。大约又行了五百米,已入岘山谷中,远远便瞧见那小径之上一人骑在马上正往岘山深处而行。 “狗贼哪里去!” 想起岘山谷口惨死的兄弟,祖茂早已勃然大怒,一把扒开众人的护卫,一声怒喝,撇下麾下的将士翻身上马,拍马赶上,手中的古锭刀亦如流星一般脱鞘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银线正中那人脖颈。 手起刀落,人头亦落。 然而,却并未有惨叫声起,也没有鲜血喷出。 定睛一看,只见那人面色灰白,牙关紧闭,双目挣得大大的,一双眼珠子却没有半点神采,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至于那人胯下的战马不过是用几束干草而已,那人和马绑在树上,随风而动,害得自己还以为是敌人。 不好,中计了! “速速隐蔽!”祖茂蓦地一惊,朝身后众人怒喝一声,滚下马鞍紧紧的贴在山石上。 “梆梆梆!” 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梆子在林中响起,小径两侧的山坡上呼啦啦的涌出来四五百人,数百支利箭仿佛襄阳城下汉水中的片片白帆一般飞下众人在众人头顶的盾牌上溅起朵朵星光。 接着,又是一阵“轰轰”之声,百十块滚石从天而降,带着凄厉的嘶叫落在人群中。如云的盾牌虽然可以挡下那无际的箭雨,又怎么能够抵得住仿佛九天落下的滔滔巨石呢! 巨石如雷,利箭似林。 一时间,江东健儿损伤惨重,残肢与鲜血齐飞,战马与士兵共哀。 “兄弟们,弃马匍匐上山!”听着麾下兵士一声声惨叫和战马的悲鸣,祖茂心如滴血,一脚踢飞眼前的一块飞石,愤怒的站起来,举盾于前,古锭刀也舞了个水泼不进,支支利箭在身前“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倏地,身后林中蓦地一亮,一道黝黑的寒光闪过,一支利箭势若雷霆破空而至。 祖茂还来不及转身,利箭已从后背穿至胸前,带起一簇滚烫的鲜血。手中的古锭刀一顿,仰天倒下,胸前的鲜血如满山遍野的杜鹃一般染红了身上的征衣。 p:兄弟们,转眼又快月半了,从上架至今,鹰非每日勤更不辍,你们手中的月票和订阅是否已该给鹰非打赏一点了?鹰非在此谢谢诸位了! 记住网站: 第171章 英雄一怒 后汉长歌第171章 英雄一怒林间飞滚石,赤血染征衣。 远在弘农的王黎绝对没有想到,他的一封书信,虽然挽救了江东猛虎的命,却将祖茂这忠心为主一腔热血的汉子送上了西天路,吕公的一支利箭,一代豪杰就此陨落。 后人曾有篇《水龙吟》赞道: 天下豪杰如注,唯将军奔腾似虎。虎牢关前,梁东原上,杀人无数。一双长刀,半腔怒火,华夏独步。助江东孙郎,王霸雄图。辟六军,英雄怒。 三军移师北上,临汉水,万舟横渡。复仇襄阳,大破樊城,刘表无助。岘山脚下,生死浮云,只为故主。叹昂藏男儿,满腹忠义,尽归尘土。 孙坚站在三军前,虎目圆瞪面沉似水,满腔的愤懑。 他的身前就摆放着祖茂的遗体,一支混体黝黑的利箭放在祖茂身侧。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汉子就这样死了,死在数里外岘山脚下的污泥里,死在他兴师复仇的道路上,也死在他的骄傲自大中。 他愤恨的拿起那支利剑,在胳膊上一戳,一股血箭飞起,转过身来迎着初升的太阳,对着三军将箭支一折两段长啸一声。 “孙某戎马十数年,战场上杀敌无算,有亲如骨肉的兄弟,有性命相托的袍泽,也有虎狼鹰隼的敌人。但,我的恩人只有两个,我的仇人也有两个! 王德玉,当年会战虎牢之时,在梁东原野上曾救我三军一命,今日又书信相告再次挽救与我。大荣,你们的将军我的袍泽兄弟,与我同甘共苦浴血奋战多年,数个时辰前却替我而亡。 杀死他的凶手就在对面的襄阳城中,他们的名字一个叫做吕公,一个叫做刘表。男儿大丈夫跨战马,驰疆场,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孙某今日起誓,今生势必杀此二贼以祭英灵。 众位兄弟,大荣将军英灵不远,他还在空中看着我们,你们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报仇!” “报仇!” 数万将士齐齐怒喝。 “好,那今日就让我等为大荣一战!”孙坚看着众人,心中燃起的仇恨不停的灼烧着眼底,“擂战鼓,众军出列,誓拿吕公和刘表小儿祭奠英灵!” “轰轰轰!” 数声连珠炮响,数万江东将士兵分四路,在孙坚麾下四将以及孙策的带领下同时对襄阳城的东南西北四门发起攻击。 孙策今年不过虚岁十七,但此刻,他已经接过了祖茂的部队,也接过了祖茂的大旗。他的血还正热,他的心底也充满了愤怒、仇恨和悲伤。 雷声阵阵,战马如龙。 孙策一马当先,纵马奔至襄阳城下两箭之地,手中的霸王枪往城头一指,一声长啸舌绽春雷:“攻城!” 没有什么喊话,没有什么试探,也不管城头上戒备森严,箭矢寒芒。麾下的将士齐齐一声呐喊,一台台抛石机推到阵前。 抛石机两侧的民夫和兵士源源不断的将巨石放置到弹袋中,随着旗手手中的彩旗落下,手中紧绷的绳索怦然弹出,数百块石弹仿佛大炮一般飞向襄阳城头。 落石如雨,大大小小的石弹携着九天雷霆的气势,嘶叫着、呼啸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渗人心魄的弧线,一头栽下。漫天的尘烟,滚烫的鲜血和尖叫的人群充斥着襄阳城头。 石未落,箭又至。 数千弓骑手飞奔城下,手中的虎贲弓、雕弓和角弓张如满月,一支支利箭泛着森寒黝黑的光芒,恍若倒流的瀑布从城墙脚下倒飞上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杀!” 看着城头的荆州士兵压得喘不过气来,孙策长枪一指,一具具云梯,一台台冲城车已从阵中退了出来,英勇的江东儿郎不顾头顶上的落石和利箭,推着攻城器具直逼城下。 与此同时,城下其他三门不约而同响起厮杀声,石弹更多了,箭支也更多了。如果说之前的落石和箭矢还只是中雨的话,那么,现在它们已经幻化成漂泊大雨,十级风暴。 襄阳城上方已经漆黑一团,遮云蔽日,风雨交加。风当然是杀人的寒风,雨当然也是杀人的秋雨。 看着城下如风的铁骑和怒吼的兵士,荆州刺史刘表远远的站在女墙后面若死灰,魂飞魄散,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帮孙子是不是疯了?孙坚贼子是不是疯了?” 他是不是疯了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再这样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怕死模样,我守城的精兵却要疯了。 蒯越暗自鄙视了一把刘表,拱手说道:“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袁本初兵困冀州,我等并无其他援军。虽说襄阳城铜墙铁壁高城深池,粮草也足供城中百姓三五月,但若是一味的被动防守,守城将士必然心力疲惫,士气低下。 曹刿曾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依越之间,莫若先与之对阵,斩杀江东一二将领,振奋军心再固守城池。待江东军兵心疲软进攻乏力之际,再给江东迎头一击,孙坚可破也!” 话还未落,江东军的云梯和冲车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已经冲到城下,锋利的抓钩挂在城头的箭跺和墙上,裹着金属的原木疯狂的撞击着城门,站在城头上都能感到城墙犹如地龙翻身一般一阵阵的晃动。 城头上的荆州兵在将领的指挥下高抬着一桶桶滚油、一块块圆木以及城中百姓房顶上的瓦砾顺着云梯和城墙倾泻而下,在城下化作无数杀人的刀。 惨叫声时起彼伏,破空声纷至沓来,城头和城下都成为了阿修罗的地狱。 刘表靠扶着别驾刘先,颤颤巍巍的站直身体看着蒯越:“异度,你说得甚是,但那孙坚号称江东猛虎,麾下三将黄盖、程普和韩当俱有万夫不当之勇。黄汉升已随我那刘刘磐侄儿镇守长沙,我荆州可还有当其的勇士?” “刺史大人何必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我襄阳又不是只有一个黄汉升!”两员大将从人群中霍然出列,“主公,孙坚小儿号称猛虎,其实也不过一区区病猫而已。吕公昨夜能斩杀那祖茂,我等今日便能将孙坚那小儿献于刺史阶下!” 众人视之,正是大将张虎和陈生,二人原是江夏贼人,因一身功夫,寻常十数人近不得身,刘表纳降封为襄阳偏将。 “哼哼,大言不惭,也不怕一会被打了脸!” 一声突兀的声音在黄祖身后响起,刘表不悦的看了那人一眼,张虎二人已勃然大怒差点拳脚相向:“一个在江边都混不下去的锦帆贼也敢藐视我等大将,若不是主公当面老子今日就让你血溅当场!” 哼!特么的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贼子就是贼子,穿上龙袍也不像一个正经人士。 黄祖恼怒的看了甘宁一眼,转念又 想,此人在我帐下也多不听我将令,今日若是将其推荐出去,败了一命呜呼再也无从提及,赢了正好送给主公,也与那厮结一个善缘。 遂出言奏道:“主公,这甘兴霸虽说桀骜不驯,武艺却也是颇为不凡,可与孙坚麾下三将一敌!” 刘表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帐下诸将,蔡瑁惴惴不安,蔡中、蔡和及张允等辈同样心神不宁,唯有王威和文聘两员大将面色如常,一惯的沉稳,安若泰山。 “既然如此,那就由王威出西门对阵黄盖,文聘南门下挑战韩当,甘宁东门外对敌程普。陈生、张虎二人去取了孙坚的虎头!”刘表稍稍振奋,又见一旁的吕公欲欲跃试,接着说道,“那孙坚还有一个小儿,吕公且随陈生、张虎一并出城,务必将那孙坚父子一网打尽!” “诺!” …… 马鸣萧萧,旌旗猎猎。 且不说黄盖、韩当及程普三路,单道孙坚、孙策父子二人坐镇北门,孙坚安坐于大纛之下,孙策则将霸王枪斜挂马背上,冷冷的看着城头。 忽然,“轰”的一声,城门大开,一彪人马飞将出来,为首三员大将身披战甲斗志昂扬,一路上快马加鞭砍瓜切菜,在城门口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江东军阵前。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孙策将那霸王枪抱与怀中,斜眼看着三人。 “老子是你张虎爷爷,江东鼠贼竟敢无端侵犯我荆州边境,乳臭未乾的小子,赶快滚回阵去,叫你那死鬼老爹出来受死!”张虎策马而出遥立阵前,指着孙策放肆的大笑。 一群鼠辈也敢笑我,今日不将你等刺于马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孙策纵马一跃蓦地一声暴喝,仿佛惊雷在众人身边炸响。众人一惊,张虎还来不及握起手中的大刀,就见一道闪电从身边掠过,胸口一阵剧痛,自己已仰面倒下,摔在尘土中,眼前一片绯红,渐渐的没于黑暗之中。 “狗贼子,安敢伤我兄长!” 刚一枪刺张虎于马下,就听得对面马蹄声响一道怒喝,孙策抬起头来只见一柄大刀迎面而来,一声冷哼力灌双臂,霸王枪就地抬过头顶猛地一磕,震的陈生差点拿捏不住。 接着嘿嘿一笑双手一拨,霸王枪顿时如一只会跳舞的精灵在手中来回腾挪,又像一名山水画宗师蘸着浓墨笔下张弛有道,一枪接着一枪,一式连着一式,势若长虹贯日碧海潮生,将陈生罩在重重的枪影之中。 那陈生哪里是江东小霸王的对手,不及数合,手中的大刀已被磕飞,孙策手中的霸王枪一收,山水画亦停,陈生已翻身坠马,喉咙上一点红心。 不过盏茶功夫,荆州城中有名的大将就已双双倒地身亡。吕公心中大骇,勒马就往城中飞奔。 可惜,江东健儿早已认出此人就是杀死祖茂将军的吕公,孙策又岂是心慈手软之人,横枪马上弯弓搭箭,一声长啸,利箭亦如流星一般穿透吕公后背胸前“铮”的一声插在城门上。 孙策怒发冲冠双腿狠狠一夹,拍马赶上,一枪刺出将其挂在枪头顺势一举,举过头顶再猛地往前一贯。 吕公如炮弹一般砸向城门,正好穿过箭支牢牢的挂在城门之上。城门之下一片殷红,血如雨下。 第172章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后汉长歌第172章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襄阳城北门下,荆州大军将领张虎、陈生和吕公三人俱死,众兵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的那道战神。仿佛看到白起当年怒坑赵卒四十万的霸道,也好像看到项羽一杆霸王枪力压群雄的风采。 霸王枪,江东小霸王! “逃啊!”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的眼神瞬间从仰慕切换到惊惧,手中的刀枪纷纷掉在地上,一团乱麻也似得向城门冲去,狼奔豕突,相互推搡,城下一片大乱。 趁你病,要你命! 孙策冷冷的看着溃不成军的荆州兵,一声长啸纵马飞奔,手中的霸王枪左挑又劈,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麾下的兵士也跟在孙策身后直逼城门。 城门已经在望,孙策瞄了瞄还挂在城门上“坚守”着襄阳城池的吕公,嘴角轻轻的勾勒起一缕残忍的弧线。 祖将军,你英灵不远,你可看到前方吕公的尸体?你放心!吕公既去,杀害你的仇人也只剩刘表那厮了,本将军等下也让刘表小儿下去陪你! 霸王枪再度擎于手中,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 孙策手中长枪一紧,正待冲入城门,忽然,脑海中突的腾起一缕警觉。 这种警觉已经在战场上救过他好几次了,孙策急忙将腰一扭脑袋一偏,一道寒芒从额间擦过,眼前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一支寒铁箭“嗖”的一声插在城门上,入木三分,箭上的白羽兀自颤动不已。 一彪人马已从城外斜撞了过来。 当先两员大将,一人正值壮年,另一人五十岁上下,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颔下白髯飘飘,腰跨宝刀,手中一支铁胎弓,弓如满月,手中的连珠箭好像不值钱一样“刷刷刷”的飞过来。 孙策被逼的退了出去,荆州士兵已经如惊弓之鸟涌入城中。 看着重新关上的城门,孙策抬起头来愤恨的目视着远来的老将,面沉似水双目寒星,一声怒吼:“老而不死是为贼,老匹夫纳命来!” 语音落,战马飞腾,如汉水江潮一般飞至队列前,霸王枪若出柙猛虎咆哮着卷向老将。 见霸王枪已至眼前,那老将手中的铁胎弓一收在腰间一拍,一把血饮刀犹如旱魃出世,轻鸣一声,赤地千里。 “铮”的一声血饮刀稳稳的架住霸王枪。当然,赤地千地那是开玩笑,一片血红之色却也倒映在孙策眼中,眸子中一片赤红。一道无比可恶的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小娃娃,那么急躁干什么?急躁可成不了大器!” 几句话就说的孙策面红耳赤,手中的霸王枪越发的犀利,无尽的气力如碧海潮生,枪尖的寒星仿若夜空中的星辰,一星起一星落,一星落一星起,十荡十决大开大合。 老将真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面上依旧不慌不忙,手中的血饮刀却一刀快过一刀,舞得泼风似的,漫天血影匝地赤雾。 但见: 汉水江中涛声隆隆,襄阳城下厮杀阵阵。 一个是江东小霸王,骑骅骝戴银冠,手中霸王枪如潜龙腾渊,枪起枪落,枪起时时点点寒星,枪落处道道银光。 一个乃荆州老廉颇,跨大宛着黑甲,掌上血饮刀似旱魃出世,刀砍刀劈,刀砍时阵阵杀气,刀劈处缕缕赤芒。 只杀得阵中尘烟滚滚,暗影憧憧。杀了五十来个回合,江东的儿郎早已看得呆了,这老将究竟又是是何人,竟然能与我江东堂堂小霸王一战! 孙坚却已跨马来到阵前,古锭刀遥指老将:“老廉颇破燕拜相,转战死党。黄汉 升,孙某久闻你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荆州刘表徒有虚名,阁下堂堂大将之才竟然为其侄儿帐下一老卒,阁下何妨考虑考虑我江东,孙某愿以中郎将从之!” “哈哈,小娃儿稍息再战,你家那老头子想收买老夫了!”黄忠一刀隔开霸王枪,后退十来步,驻马另一将身侧笑道,“孙文台,你说老夫名不虚传,老夫见你却是有些可惜啊。 都说见面不如闻名,老夫却以为闻名不如见面。堂堂的江东猛虎,竟然也做了苏秦张仪之事,纵不怕委屈了你的嘴,也不怕亏了你的刀?孙文台,这便是我长沙刘太守,你有事要不和他说说去!” 刘磐拍马迎上前来,接过黄忠的话题笑道:“孙文台,你的眼珠子中莫不是没有本太守,可是想与本太守重新认识一番?” “哼!刘磐逆子,我认得你,可我掌中的刀可不认识你!”孙坚拍了拍腰间的古锭刀,一声长笑就待驱马向前。 黄忠亦纵马来到刘磐身侧,朗声笑道:“孙文台,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你家那麟儿倒是一匹千里驹。老夫今日正有雅兴,想和你家小娃娃再比试一番。 只是可惜啊,老夫素来不喜欢乘人之危,今日如果你没有了江东军,你这只江东猫儿只怕还不如我荆州沟河中的软脚蟹!” “你!” 孙策勃然大怒,举了举手中的霸王枪。孙坚闻言却是一惊,一把拉住孙策举目视之,只见襄阳城上滚石如雨、原木如箭、利箭如林,江东士兵攻城受阻,一片一片的倒在城下,血流漂橹。 “黄汉升,你最好转告刘表那厮,让他记住今日!” 孙坚拔马回转,大手一挥,清脆的钲鸣响遍襄阳,城头上的荆州士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城下和云梯上的士兵不甘的看了城墙一眼,如潮的向后退去,只留下无尽的残躯、遗骸。 …… 辛弃疾在《永遇乐》中曾屡发感慨: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纪灵,不是廉颇,也不是黄忠,但同样已快四十岁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也算是老将一员了。 想当年,竞争射声校尉之时他还曾和王黎在德阳殿大战一场,虽然两战…三战皆败,但自己也并未弱了名头。 可如今呢?王黎却已成为朝中的参天大树,巍然耸立,而自己还只是主公麾下的一员普通将领,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自从主公接到王黎手书过后,自己亲率一万人马昼伏夜出,从南阳到宁津数百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十天半个月,而眼下,这座城池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唾手可得。 纪灵静静的伏在草丛中,看着一群挑着柴禾的乡下农夫,看着眼前的那座城池宁津,心中的战意随同热血直冲大脑。 宁津,渤海重镇。袁绍已率领麾下众将出征冀州,宁津只有两千守城之士和大将苏由。 苏由一大早起来,做了做晨操,看了看前方送来的战报,主公已经兵下河间,虽然听说王黎已经遣张飞来到巨鹿,但是一个莽撞的张飞于大局有何用,整个安平郡如今也在主公的兵锋覆盖之下,信手可取。 苏由心情格外的放松,他甚至都忘记了昨日派出去的斥候今日都还没有回到营中,这可是冀州的大后方,袁公的大本营之一,哪有那么多不长眼的蟊贼! 用完早餐,想起答应过自己的夫人要送她一枚碧玉簪,索性左右无事,去坊市中溜达了一圈,这才慢慢吞吞的来到城门口。 刚至城门,就见一辆马车远远行来,那马车装饰素雅 却又不失富丽,马车四面皆是淡黄色丝绸装裹,左右两侧各开了一扇窗,窗上镶嵌着一帘春绿色的窗牖微微卷起,极像湖中的绿波。 两匹高头大马形体俊美健壮,打着响鼻缓缓而行,马蹄“”的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飞尘。一名身着蓝衣的马夫坐在马车上,神情格外的慵懒,手中的长鞭偶尔才轻轻一扬在空中打个花,又落了下去。 苏由眼睛一凝,知道那是甄家的马车。河北甄家,在这片土地上基本上无人不知。 河北甄家、徐州糜家、江东鲁家、荆州马家和西川秦家乃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之家。当家人甄逸,官至上蔡令,数年前病故,如今的甄氏一族已经交给其子甄俨打理。 甄俨初掌族中大权,便修路搭桥,施粥赈灾,救济乡里,就连袁公的军粮也同样偶有所出,在冀州土地上赢得了偌大的名声。更何况那甄俨的妹子甄宓已被袁公聘为二公子袁熙之妻,未来的少主母,能不招惹的还是尽量不要招惹。 见马车到来,苏由不由摆了摆手,示意麾下将士让出一条道来好让甄家从容通过。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总希望心想事成的,往往事与愿违。 马车刚至城门口,意外发生了。一名挑着柴禾的农夫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肩上扛着的柴禾啪叽掉在地上,一块干柴腾地飞起打在那马眼上。 马匹蓦地受惊双脚腾空而起,一脚踢飞刚刚那名农夫,接着一声长嘶向城中疯狂的奔去。 可城门口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拥挤着进城和出城的农夫、猎人、士子、小姐和守城士兵,虽然已经勉强让出一条大道,却怎能够任两马纵横? 一时间城门口大乱,无论是那挑着柴禾的农夫,还是手拎着几只野鸡野兔的猎人,又或者是出城的士子和小姐,以及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纷纷被马匹撞飞,横七竖八的倒在城下哀嚎遍野。 马匹惊了! 看着那匹马眼中的血色,苏由大吃一惊,知道不得再任由时态继续发生下去了。 就地把那长袍往腰上一挽,脚下一动一个旱地拔葱凭空跃起,伏在马背上牢牢的抱紧马勃,腰中的长剑已出手一剑插入马匹的脖子上。一道血箭飞出,马匹哀鸣一声,前腿跪地狠狠的砸在尘土中,马车同时亦往一侧栽去,车内一声黄鹂般的惊叫。 苏由大吃一惊,如果里面是未来的二公子夫人,那可惨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由在马背上一拍,人亦如鸿雁一般轻飘飘的落在马车旁,双臂猛力一推,千斤重的马车斜斜的压在手上,渐渐的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油然而生,腰间微微一痛,只见一柄短刃插在腰上,刚才那农夫已退至一旁,从地上的柴禾中再次掏出一把短刀,双眸冷若寒星。 中计了! 苏由刚刚反应过来,周遭的那些农夫和猎人已经纷纷从柴禾、野物中抽出一柄柄短刀、短剑向城门口的士兵扑了过去。怒吼一声,苏由猛地一震九牛二虎之力灌注双臂,奋起一把将马车推回原位,手中的长剑就欲飞出。 一道人影亦从远处的草丛中钻了出来,一柄三尖刀伴着呼呼风声由远及近在苏由的眼中越来越大,直到喉咙上一阵冰凉,眼皮渐渐阖上,这个世界慢慢的漆黑一团。 ps:兄弟们,月已半,鹰非从未断更,如果您觉得本书还适合您的口味,请送上一张月票吧,谢谢!!! 第173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一) 后汉长歌第173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黎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这座雄关,不由想起起这曲在后世传唱了数百年之久的《山坡羊》。历史总是那么的惊人相似,自己与曹操又将在此经行,望西都意踌躇。 潼关,古称桃林塞,临潼水得名。《水经注》亦云:河在关内,南流,冲激关山,因谓之潼关。 潼关南依秦岭,有禁沟深谷之险;北有渭、洛,汇黄河抱关而下之要;西有华山之屏障;东面山峰连接谷深崖绝,中通羊肠小道,仅容一人一骑,人行其间,俯察黄河险厄峻极。畿内之险,惟潼关与山海关。 如今,荆州的战火如火如荼,祖茂岘山一役代孙坚而亡,孙坚连克包括樊城在内的数座重镇,止步于襄阳。 冀州却再度陷入僵持中,袁绍虽力克河间全郡,却被纪灵数千精兵偷袭了宁津,数场大战下来连失张、苏由两员大将。无可奈何只好回师渤海,又为韩馥及刘关张趁势夺回了枣强和武邑两县。 而牛辅却已带着石金兄弟二人逃入了潼关,在弘农等了半个月的时间,曹操大军已终于赶上,与自己会师潼关之下,眼下正是攻击潼关的最佳时期。 “孟德,你可有什么攻城之策?”王黎从漫漫雄关收回目光,看着一旁的曹操问道。 曹操摇了摇头,笑骂道:“你这家伙也太过痞赖了,你帐下谋士如云,元皓、志才才华横溢,奉孝、公与足智多谋,还有那个杨文祖才高八斗,你竟然想让我劳心劳力,你说你安得什么居心?” 王黎闻言反唇相讥:“难道你那兖州程仲德、淮南刘子扬、颍川钟元常和那山阳满伯宁比他们差了?” 曹操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潼关北临黄河,南踞山腰,实在过于凶险稳固,操与仲德等人推演了数十次,发现欲破此关,除了里应外合之外唯有强攻!” 强攻? 王黎嘿嘿一笑,那兄弟二人才入得关内,如今恐怕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强攻?那就强攻吧! 不过,听说董卓的援军已经到了潼关取替了原来的守城校尉,行军大将正是原白波军首领杨奉及其麾下的骑都尉徐晃。 徐晃,未来的天下名将,明日那就先让你尝尝高顺陷阵营的锋芒吧! …… 翌日辰时。 太阳刚刚将那和煦的目光洒遍秦岭的叠嶂峰峦,“轰”的一声号角如雷一般在潼关下炸响。 离潼关五六里远的数千座白色帐篷猛然张开狰狞的大嘴,吐出一队队军纪森严孔武有力的士兵。 旌旗猎猎,兵戈烁烁。 高顺麾下扩大版的陷阵营和夏侯渊的前锋营共计一万余人,早已聚集在潼关之下,严阵以待。 朝营帐外的王黎、曹操以及众位将军行了一礼,高顺披坚甲执利剑缓步登 上点将台,双目平视前方:“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说的就是潼关!兄弟们,前面就是潼关了,本将想问你们一句,此关险不险?” 呃?这番说辞怎么像是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曹操麾下将领面面相觑,夏侯渊的前锋营同样瞠目结舌。 高顺双目生寒,手中的长剑“唰”的一下腾在半空,一剑劈出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寒,光芒四溅:“本将问你们险不险?” “险!” 军队讲究令行禁止众人哪敢还有疑问,万余士兵齐刷刷的怒吼着,声音穿金裂石直插云霄 “不错,此关很险!天下雄关十数座莫出其右者!本将再问你们一句,虎牢关、孟津关、小平津还有汉关、秦关险不险?” “险!” “你们说的也对,它们也很险,本将每次站在关上之时心里都发憷。”见众军大笑,高顺亦嘿嘿一笑,忽然双眼微咪,眸子中透露出鹰一样的凌冽,“但是它们现在都在哪呢?” “脚下,它们都在我们的脚下!” “不错,他们如今都在我们的脚下,那么现在你们告诉本将,当我们亲自踏上这座雄关的时候,它还险不险?” “不险!” “你们怕不怕?” “不怕!” “酒已饮,肉已啖,既然不怕,那你们还在等什么?”高顺大吼一声,须发倒竖,“一人退缩者,杀什长!十人退缩者,杀屯长!百人退缩者,皆杀之!陷阵凌云,有进无退!杀!”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 随着高顺大手重重的落下,长剑斩落虚空。 两杆刻着“高”和“夏侯”的大旗蓦地从阵中飞了出来,立在阵前,迎风招展。两名掌旗士兵神态肃穆,目不斜视。 众将士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如雷轰鸣,潼关之下滚滚的黄河波涛也压不住将士们发出的声响,他们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溅起漫天的尘烟,手中的金戈拖在地上,滔天巨浪一般冲向潼关脚下。 声势铺天盖地,仿佛杀神临凡,魔星降世。 巨石开路,云梯登城。 在这个冷兵器的年代,攻城克关打头阵的永远是巨大的抛石机。一排排抛石机振臂一摇,数百块巨石腾空而起,乱石穿空,惊涛拍浪,卷起千堆雪。 乱石如麻,一块块飞上天空,仿佛一束束仇恨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潼关,待其飞到最高处之时再密密麻麻的一头扎下。惊了潼关的城门,拍了潼关的墙壁,也卷起了潼关将士的千堆血! 接着又是上千把的蹶张弩抬到阵前,两人一组,一人脚蹬弩机半卧于地,一人跪于身后双手拉弦。掌旗兵面对着众人,嘴里轻轻吐了一个“放”字,城下却掀起一片滔天的气势。弦松,箭出,上千支弩箭如飞蝗、似流星、若层云,布满天空。 巨石飞蝗拍墙岸,箭雨流星霜满 弓。 城头上一时被压制住,高顺已经骑着马来到阵前森然一笑,手中的长剑往前一指,雄浑高亢之声蓬勃而出:“操金戈兮被犀甲,带长剑兮挟汉弓,潼关之下儿郎兮,出不入兮往不反!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陷阵和前锋营的勇士越阵而出,云集影从百川入海般汇在高顺身后,男儿气、英雄志、烈烈怒火倒映在坚定的眸子中:“潼关之下儿郎兮,出不入兮往不反!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 数百支竹干扛在肩上,上百把云梯推出大阵,飞奔城下。 到了城下将那云梯一斜,铁钩已牢牢挂在城墙上,纹丝不动。抬着竹干的士兵,每只却只有数人,行到城下留却一人撑在头前,身后数人齐齐发力,那人撑着竹干在城墙上健步如飞. …… 幸好老子没有死守弘农,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牛辅看着城下蚁群一样的士兵,喉咙咕咕咕的响个不停,满脸的惊惧:“杨将军,眼下如何是好?” 就这么一丁点胆量是怎么当然将军的,还到处嚷嚷,想掉老子的士气吗?特么的,果然是裙带关系害死人哪! 杨奉虽然武艺不咋的,听着城下的滔滔吼声同样心有悸动,但他却有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包天巨胆,在历史上这个主可是连李、郭汜和曹操的毛都干捋一捋的人。 当下听到牛辅之言,怒目圆睁狠狠瞪了牛辅一眼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你也是一方大将了,怕个鸟啊?下次在我军中再敢胡言乱语,老子抽你龟儿子一巴掌!” 杨奉原来只是白波军的一名头领,如今也不过是李麾下的一员部将,比牛辅的地位还低上一截。 但形势比人强,牛辅虽贵为董卓的女婿,堂堂中郎将兼弘农太守,这个时候却还真不敢出头,唯恐被杨奉一激,脑袋一热领了这潼关守城的差事。牛辅听着杨奉的骂声,嘴里嘟嘟啷啷的说了两句,将头一缩退回到石金兄弟二人身旁。 杨奉一阵气急,转过头来对着身旁一员将领说道:“这高顺擅攻天下皆知,昔日小平津一战,‘陷阵营’披坚执锐攀墙越沟,一夜之间就将郭汜那厮从城头上赶了下去。公明,这潼关的防务我就交给你了!” “嘿嘿!”那骁将嘴角啧啧两声,手中一把开山大斧猛地在城墙上一砸,寒光四射,“将军你就放心吧,潼关可不比小平津那等小地方,徐某也不是那区区悍匪出生的郭汜可比拟的。 但有徐某在,保管潼关不失。今日一战之后,徐某也要让天下人知道:高顺擅攻,徐晃善守!” 原来,他就是徐晃。历史上击退武圣关羽,解了樊城、襄阳二城之围,在曹魏集团中赫赫有名的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 第174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二) 后汉长歌第174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徐晃,字公明,河东杨人。 本为杨奉帐下骑都尉,后转投曹操,一声战功卓著,先后参与了徐州之战、官渡之战、白狼山之战、征伐关中,平定凉州和关中等几次重大战役。并在樊城对阵中,逼退关羽解了襄樊之围。颇有周亚夫之风,被曹操称之为“五子良将”! 当然,现在的徐晃还不出名,现在的徐晃依然还在杨奉麾下,也就在这座巍巍百尺的潼关之上,但是徐晃依旧会是那个徐晃。 徐晃朝杨奉拱了拱手又朝牛辅森然一笑,几步便行到箭跺口,开山大斧在地上拖出一条直线“哐哐”直响。 “兄弟们,我曾听人说,数百西凉勇士竟怕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我也曾听人说,董公明月峡中心惊胆战,众将校虎牢孟津束手无策;我还听人说,西凉大马横行天下就特么的是个笑话! 兄弟们,此关不但关系到西京的安危,也关系着我等生死存亡,本将不想多说什么,只想问上你们一句,你们那玩意儿还在吗?” “在!” “既然还在,你们还敢像爷们一样与本将再战上一场吗?” “将军尚不惧死,我等有何不敢?” “舍得一身剐,敢把曹王拉下马!” 看着麾下将士士气高涨,好似打了激素的公鸡一样,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就与关外的曹王联军大干一场,徐晃满意的点了点头厉声喝道。 “好,既然你们都不怕死,那就高举你们手中的长刀、短剑、利箭向城下的敌人证明一下,你们也是爷们,西凉大军没有了大马,照样横行天下!” “轰!” 徐晃的一席话仿佛点燃了一座炸药库,整座潼关都如同被火炙烤了一般。 董卓起身行伍,带领西凉军南征北战,伐羌胡、战黄巾、主雒阳直面关东三十万大军,先不管输赢与否,但绝对称的上身经百战。 虽然现在这个人已经脱离了西凉军高高在上,虽然这个人现在已经只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大。 但西凉军有西凉军自己的骄傲,历来只有他们讥笑嘲弄别人的时候,哪里能想现在这样夹着胯下的玩意缩头乌龟一眼藏在角落里,栗栗自危大话也不敢说上一句? 众人高举着手中的利器,膜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石金、石原兄弟二人也站到前面,右手抱拳捶胸神色肃穆的看着徐晃:“徐将军,败军之将原不言勇,但石金、石原虽不成器,却也曾在军中搏杀,见过无数的尸山血海,末将兄弟二人愿听徐将军调遣,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好!那就让曹王联军见识一下我们西凉军的风采!” 徐晃手中的开山大斧猛地一挥,将士们“刷”的分列两队,前队跪于前,后队站于后,交错排列,手上的雕弓、虎贲弓和角弓以及腰引弩等纷纷张弓搭箭,身后床弩 同样引弦未发。 “放!”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徐晃一声令喝,将士们手中的箭支顿时仿佛黄河壶口上的大瀑布倾泻而下,在空中奔腾着,燃烧着,尖啸着,卷云挟烟飞奔而至。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那密密麻麻的箭支不但恍若瀑布,也如同密集而快速涌动的乌云一般,罩在潼关半空上,黑沉沉的,乌蒙蒙的,天空好似也低了几分,压得关下将士喘不过气来。 同时,关上的民夫们手上也不得空闲,滚石、圆木、火油也从关上滚了下来。 城下一片惨叫,刚刚爬上云梯,刚刚在竹干支撑下来到城腰的战士,被滚石、圆木直接砸上,又被火油浇了一脸,双手挥舞着摔倒在关下。 第一轮攻击受阻,手下将士死伤惨重,高顺却依然面不改色,长剑一挥,更多的士兵冲上前去。他们接过前辈们手中的云梯、竹干,也接过前辈们视死如生的男儿气,高举着手中的钢刀、长矛在箭雨中重新爬上了城墙。 双方的将士们都爆发出不怕死的勇气,一声声巨大的厮杀声响彻关上关下。箭支、巨石来来往往,在潼关的天空上勾勒出一道道带血的彩带。 很快,整个天空一片残红。 …… 终于,陷阵营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但是遗憾的是,他的螃蟹并未蒸熟,他的螃蟹还张牙舞爪生龙活虎。 他刚刚爬上云梯的顶端刚刚冒了个头,一柄长刀已经从箭跺中透了出来,出现在眼前,携带着阵阵杀气,闪烁着熠熠光寒。 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眼前是杀人凶器,脚下是光秃秃的数丈高的一堵墙。他冷哼一声,一道凌厉决绝的表情在眼中一闪而逝,猛地往前一扑,手中的长刀同样也穿过箭跺刺在那人的身上。 惨叫声起,那人倒在关上,他却跌落在城下。 但是,惨叫声并未让后来者惊恐,反而更加的激发了他们心中的热血,他们是同袍的兄弟,而现在,他们的袍泽再一次倒在了这座雄关之下,他的妻儿从此将无依无靠,他们要让城头的刽子手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心中的那只嗜血的怪兽也终于释放出来了,他们需要无尽的杀戮,也需要仇人的鲜血来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旗来!” “槌来!” 忍令上国衣冠沦于戎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高顺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夏侯渊怒目横眉须发倒竖,二人同时大喝一声一把抓过士兵手中的大纛和鼓槌。大旗迎风招展,鼓角风云雷动。 高顺摇旗,夏侯擂鼓。 关上的西凉士兵都惊得呆了,曹王麾下两员堂堂大将,当世的名将竟然亲自摇旗擂鼓,这让他们如何匹敌?又让他们情何以堪?关下的士兵却没有惊讶,只有振奋,无边的振奋。 峰如聚涛如怒,他们冲的更加汹涌了。 他们不计生死,不顾安危,将刀紧紧的咬在嘴上,如森林中的猿猴一般在云梯和竹干上攀爬,倒下去了,再站起来,前赴后继。 …… 徐晃一斧将刚刚爬上城头的一名士兵劈成两段,目光沉重:“这是他们的第几次攻击了?” 石金靠在城墙上,扶着大腿喘着粗气:“第五次了!特么的,这高伯循的陷阵营比长安城中迎春楼的娘们都还厉害,这才四个回合老子的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兄长说的极是!关键是特么的还反反复复,索取无度啊!”石原亦叹了口气。 石金、石原说的极是幽默,徐晃却连半丝笑容也欠奉,脸上一直绷得紧紧的,遥遥的看着潼关下众军丛中那道岿然不动的身影:“今晚和明日你们兄弟俩都不用上城头了!” 啊? 石金、石原目目相觑大眼瞪小眼:“将军,我兄弟二人虽然武力不济难忘你项背,但是这腔热血可不输于你……” “你们想多了!”徐晃抬手打断了二人的话,指着天边的那道残阳接着说道,“从辰时到现在,整整四个时辰,高顺和夏侯渊并未进水也未进食,就一直站在那里,他们的士兵也不知疲倦的攻击城池。 曹王联军足有六七万之众,他们的麾下也不止高顺和夏侯渊,还有赵云、张辽、张、徐荣、夏侯、乐进和曹仁等人,他们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天下名将。但是他们为何一直没有换人?” “为什么?” 徐晃凝重的眼神中带起一丝傲然:“车轮战,他们打算车轮战!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高顺陷阵营和夏侯渊的大军在日落后就将退回营中,但是曹王联军会继续攻城。 只不过到时候再重新换一支精兵罢了。所以,我要求自我以下所有将士轮流休息,我们要保证足够的体力和精神应对接下来无休止的守城大战!” 一缕残阳透过秦岭上密集的树林照在潼关前,关下大河滔滔血流成渠,两道身影巍然于猎猎旌旗中,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高举大纛手持鼓槌,淡定、稳重。 “箭来!” 看着那两道沉稳的身躯,徐晃没来由的一阵焦躁,接过亲卫手中的箭支,手挽两石的铁胎弓,弓如满月怒喝一声,利箭刮过一阵寒风破空而出亦向高顺飞去。 箭如电,剑如光。 利箭亦至眼前,高顺右手一翻长剑出鞘,一道银光在眼前一晃,金戈脆鸣,寒星点点,利箭已跌入尘土。 高顺和夏侯渊冷冷的抬起头来,看着城墙上的男子,三道目光隔着巍巍的潼关、厮杀的将士和城头上下无尽的血腥在空中相遇、相撞,激荡起无边的战意。 第175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三) 后汉长歌第175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徐晃说对了。 当残阳被巍巍的潼关吞噬,天色逐渐昏暗,层峦叠嶂的秦岭山脉逐渐腾起一缕缕暮霭之时,曹王营中蓦地响起一生钲鸣,高顺他们终于鸣金收兵了。 听到关下的鸣金声,看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失在山峰背后,徐晃差点瘫了过去,这高顺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自从参军以来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 但他还不敢休息,高顺和夏侯渊归营了,他的对手却还没走,高顺、夏侯渊只是上半场,他还有下半场。他挥了挥手,很默契的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并没有趁着高顺退兵的时候再发起一轮攻击,这个时候休息才是最佳的命令! …… 曹王军营,中军大帐。 王黎、曹操及其麾下众将校、谋士席地而坐。 看着高顺和夏侯渊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周仓早已令军士给二人将热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 高顺二人行了个军礼正待开口,王黎已经挥了挥手正色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们饿着肚皮打了一天的仗,早已人困马乏,先吃了再说!” 待二人用晚餐,王黎和曹操二人相视一眼,说道:“今天你们和徐公明你来我往四五个时辰,我们也看了数个时辰,但是你们俩对他的评价才是最直观的,我们都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夏侯渊想了想开口言道:“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之前听主公提及徐公明之时,末将还不以为然,一个白波黄巾麾下不知名的将领能有多厉害,今日这一接触才发现,这徐公明果然是一条藏在民间的猛虎。 无论是军队的掌控、防守、军备器械配备,还是对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的解读,以及战场时机的把握和运用之妙,他都绝对当得起当世名将的称号!” “恩,行阵齐整,兵士倾心。宽猛相济,故无不均。”高顺补了一句,却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害得王黎还以为今日在阵前打气时那滔滔不绝的高顺是不是被后世那非著名的足球解说员那啥,给附身了呢。 曹操点了点头扫视了一下帐下众谋士,朝王黎说道:“德玉,二位将军皆对这徐公明推崇备至,那么接下来我们又应该如何对敌?如何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呢?” “曹公!”郭嘉抱着个酒壶笑着站了起来,“徐公明能够与伯循和元让两位将军僵持不下,的确令人敬服,但是,潼关也只有一个徐公明。所以嘉以为我们还是应该按照之前议定的战术执行便是!” “车轮战?” “是的,车轮战!”郭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潼关壁垒森严坚如磐石,西凉兵也骁勇善战。但是在整个潼关的统帅体系中,牛辅自不必多说,主将杨奉除了有些胆子外,其人不管是武艺和战略战术同样也是眼高手低之辈。 因此,我等只要众位将军轮流上阵一味强攻,不给或者说不让杨奉给徐公明足够的休息时间,潼关终究将落入我等手中,此谓成也徐公明败也徐公明也。” 曹操迟疑了一下:“但是,如果董贼继续增派援军呢?” 程昱接过郭嘉的话题笑道:“主公,从长安至此两天的路程,就算跑死马来回也需要两天两夜,再除去董卓整顿大军和筹备粮草的时间,从长安至此至少也得五到七天了吧! 伯循和妙才两位将军固然领军攻坚不在话下,但王将军麾下的子龙、 文远、等众位将军和元让、子孝、子廉几位将军同样也是大将之才。 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那徐公明又能坚守几天不困顿呢?以昱看,最多不过三天,潼关守将再无徐公明!一旦徐公明休息,不正是我等的机会吗?” 曹操点了点头,朝王黎道:“那我们今夜就让子龙将军和子廉一起再去关下转一转?” “不急,不急!”曹操正欲起身,王黎已一手拦在了曹操身前,“孟德还请稍安勿躁,我还有一个宝贝给你看一看!” 曹操疑惑的看着王黎,王黎从周仓手中接过一件一尺方寸的木盒递给曹操。 打开木盒一看,只见里面静静的存放了一枚球形状的物件,在其三分之一处断开,大的一边存放了大量的白色粉末,散发着淡淡的刺激味道,另一边则放着一只牛角,牛角里则是浑浊的黄河水。 “这是?” “这是今晚的石弹!” 曹操一懵,脸色顿变:“开什么玩笑?就凭这些白色的粉末和一牛角的清水就能杀人?还不如直接装上一牛角的火油呢!” 王黎也不解释,朝周仓点了点头,周仓持刀取了一些白色粉末倒在地上,又取了一点水洒了下去。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白色粉末蓦地腾起一阵浓烟,旁边的水逐渐沸腾,空气中也充斥着呛人的味道。 “这是什么仙术?”曹操目瞪口呆,程昱、钟繇等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一双双眼睛瞪如牛目,一个个嘴巴张如圆形,全都惊惧的看着王黎,仿佛王黎是天神下凡一般。 倒是王黎帐下的几员大将和谋士却已见怪不怪,想想前几天随同主公在弘农考察的时候,主公在一片岩石上取下一块放在火炉中炙烧半天后,将那白色的残留物随意的抛到水里,众人同样也是这幅表情。 还记得周仓当时那张嘴都快张的裂开了,还一个劲的惊呼:“就是张角那厮也没有主公这神仙手段!” 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感谢当年化学老师的倾情传授。王黎很满意曹操的表情,将手在曹操面前晃了晃,笑道:“孟德,怎么样?我们给潼关送上一份大餐,你说那杨奉和徐公明会不会高兴?” 高兴?恐怕那徐晃得愁死了吧! 曹操也知道这必然是王黎的秘密手段,见王黎麾下众将皆一脸平淡,渐渐的回过神来:“好,就以你所言,今夜就让子龙和子廉一起给徐公明送上这一份大礼!” “不?是两份大礼!” “还有什么?” 王黎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 戌时三刻,一轮初月已经静悄悄的爬上枝头,稀疏斑驳的银辉洒在潼关之上,静谧、安宁。 但是,这份静谧和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轰”的一声炮响,上千支火把和灯笼同时点燃,万余将士在赵云和曹洪的带领下来到关前。 铁甲钢刀幽幽森寒,火把灯笼熊熊燃烧,将士们的心中亦燃烧着一团火,只不过他们燃烧的是心中的热血。白天陷阵营和前锋营攻城的那一幕还在他们的心中萦绕。 那些是他们的同袍,也是他们的前辈,至今他们的残血还有遗骸都还堆积在潼关之下。今夜他们的任务就是替前辈们收尸,也顺便替前 辈们报仇。 当然,收尸一事两军已经达成协议,期间不得互相攻击。否则那尸首随意放置在关下,过个三五天尸身腐烂必然也致瘟疫泛滥,潼关将士固然接受不了,因为他们将直面瘟疫,曹王将士同样也接收不了。 他们允许自己可以战死沙场,却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瘟疫而死,更不能那样对待他们已经死去的袍泽,任由袍泽的尸身暴露荒野,他们都是铁血丹心的好汉,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君以死报国,国以士待之! 掌旗兵手中的白旗交叉摇了几下,城头上的上前支火把不约而同微微点了点头。 两千将士直奔关下,一个时辰之内,不管是对方还是己方的阵亡将士都已抬到一堆堆的木柴之上。 “点火!” 赵云长啸一声响彻夜空,这两个字虽然简单,却是他们为同袍送行的葬曲,也是他们战斗的信号。 百十座木堆齐齐燃起,夜如白昼。熊熊的火焰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落在潼关城下,溅起的火星也似英灵们注视的目光,他们还在看着,看着关上关下的将士为他们报仇! 关上动了,关下也动了。 数十台抛石机再度退到阵前,但是他们面前摆放的不再是白天的那种石弹,而是一枚枚用铁皮或者楠竹筒包裹好的新型武器,王黎称之为“白玉京”的生化武器。 里边装的就是适才在曹王大营中看到的白色粉末和一牛角的黄河水。 赵云麾下千余兵士飞速向前,将那武器沿密合处打开,取出牛角用随身的长刀短剑将挖了一个小孔,然后重新塞到白玉京的肚子里以桑皮紧紧捆绑密封好,再放置到抛石机的弹袋中。 掌旗兵大手一挥,令旗重重的落下。 民夫和兵士手中的绳索猛地一放,数百枚白玉京呼啸而起,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直奔潼关上空。 “砰!” “砰!” “砰!” 数声雷鸣,百十枚白玉京凌空爆炸,一团团白色的尘末在潼关上空从天而降。淅淅沥沥,如牛毛,似花针,更像春天下了一场白色的雨。 更多的白玉京则直接掉在城头上,滚滚雷鸣在潼关上时起彼伏响个不停,碎了的铁片、竹屑和更多的白色粉末纷纷扬扬拔地而起,穿梭在西凉勇士的眼前身后。 “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份礼物?”曹操瞠目结舌的看着城头。 王黎点了点头,脸上透着坚毅:“恩!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 “喜欢的话,要不我也给你送一些?” “……” 尘雾弥漫,如烟如云,白色笼罩着整个潼关,远远观去仿佛一座九霄之上的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等待徐晃和麾下勇士的可是仙人抚顶? ps:石灰石在1000度左右的煅烧后可以得到生石灰,生石灰遇水生成熟石灰并释放出大量的热量,在密闭的空间中气体膨胀过快就将发生爆炸,及其危险,本书为yy,书友们切勿效仿,也请勿喷,谢谢! 第176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四) 后汉长歌第176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徐晃没有听过李白的这首诗,不知白玉京,更不知道仙人抚顶、结发长生。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这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也绝对不是仙人抚顶,而是恶魔之翼,白色的粉末就仿佛一赐乐业人传说中的小恶魔,它们张着双翼、吐着热毒、肆意的啃噬着西凉勇士,无孔不入。 “轰隆隆”的雷鸣在城头响起的时候,西凉勇士们早已蒙了,一圈一圈的星星在眼前直冒。 抛石机用的石弹或者铁弹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不过能飞出一粒粒“白石”的铁弹,他们还真没有见过,会发出雷鸣的“白石”铁弹他们就更没有见过。 这是仙人之技,甚至有些士兵已经仰起头来准备接受“白石”大神的赐福,但转瞬间他们就后悔了,这不是仙人之技,这是魔鬼之技! 白色的粉末和水滴纷纷撒撒的附着在西凉勇士的身上,好似免费穿上了一件尊贵的白色貂皮大氅。但他们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和高贵,免费的貂皮大氅带给他们的只有痛苦。 白色粉末和水滴释放出来的高温和刺激,灼伤着他们的皮肤、鼻孔还有他们的眼睛。 突然之间,他们就从勇士化成一个个流浪的舞者和歌者。 皮肤的灼热、呼吸的痛苦还有双眼的刺痛和迷茫,他们手舞脚蹈的扭动着腰身,歇斯底里的嘶叫着、咳嗽着,疯狂的抓着暴露出来的皮肤,没几下皮肤就被他们抓出一条条血痕,血肉模糊。 “医官,医官!”徐晃声嘶力竭的呼叫着,十数名行军大夫手捂着臂猫着腰在城头上穿梭,又有百八十名士兵帮着将那些眼睛受了伤的西凉勇士抬下城头。 打铁需趁热,关下的赵云和曹洪重新发起攻击,利箭的暴雨再次来到这座备受磨难的城关。 这一次,他们中只有少部分经验老到的老兵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逃过此劫,几个人一堆紧紧的靠在一起,将盾牌举过头顶,仿佛百十艘在白色海洋中漂浮的乌篷船。 大部分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举起盾牌,无边的箭雨已经来到他们的身前,刺穿了他们的身躯、四肢、喉咙和头颅,惨叫声络绎不绝,流血漂橹。 “杀!” 尘雾后,一架架云梯再次倒挂墙头,赵云和曹洪麾下的大军如潮涌至。徐晃急中生智,撕下一截衣袂系在唇鼻处,努力的睁开双眼手中开山大斧一**喝道:“兄弟们,跟我来!” 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头响起,关上的西凉勇士安静了片刻,转而有样学样,纷纷从衣摆上、袖子口撕了一截布带围在脸上,抓起手中的刀剑跟着徐晃冲到关前。 他们的手臂还很灼热,他们的双眼也总是止不住的流泪,他们的呼吸也很困难,但是一声令下,他们依然是那个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西凉勇士。 “杀!” 一名西凉兵刚到箭跺口,一名曹王联军的士兵甲已冲了上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呃,或者西凉兵是被白玉京刺激的双眼通红,士兵甲钢刀往嘴中一咬,双手在箭跺口一撑飞跃而下,一把握住钢刀一刀劈了过去。 西凉兵怪叫一声,盾牌一举星火四溅,顺势就地一趟盾牌在地上一撑,从士兵甲胯下滑了过去,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一丝血箭从士兵甲胯下飞出,士兵甲捂着裆部倒在城上。 西凉兵刚刚站起,啧啧一笑,突然背心一凉,一把刀剑从胸口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转瞬凝固,努力的转过头去,只见一名士兵乙手中还捏着一把钢刀,接着那士兵乙身后钢刀一闪,一颗偌大的头颅高高飞起,跌落在城下。 士兵甲和士兵乙已经倒下,但是他们的鲜血却如发起冲锋的号角,毕竟曹王联军已经攻上了城门,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刹那,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那是他们的胜利! “将军有令:攻入潼关者,家中俱免赋税,生者官升三级,死者铜币万钱铭碑刻墓,永享后世之祭。”掌旗兵冷哼一声,战旗摇动,更多的士兵又冲了上去。 人群中有小士兵,也有老战士,他们都是国家的守护神,他们也热爱自己的家国。 但他们更是家中的儿子、丈夫、父亲和兄长,他们选择从军更多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成为将军威风赫赫,也不是为了心中的那股热血沙场梦,他们只是为生活所迫。 贱命一条,卖给谁不是卖呢! 死后祭祀那是虚的,谁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成为孤魂野鬼流浪荒野?至于升官发财,想想也就罢了。但是,那赋税尽免铜币万钱却是实打实在的,万钱都可以买**十石的口粮了。 酒酣胸胆尚开张。 没有酒,将军的承诺就是他们的酒,最醇厚最浓烈的酒! 他们的热血已经沸腾,他们的胸胆已经开张,他们如猿猴一般攀上云梯,他们手中的刀也更加的锋利了。 “杀!” 越来越多的士兵丙、士兵丁、士兵戊猛虎出匣一样跃上城头。 手中的环首刀好似碧海潮生一般,一刀接着一刀向对面的西凉士兵飞去。百十把钢刀或如万里无波突然潮水推近,或如洪涛汹涌白浪连山,又或如鱼跃鲸浮冰山飘至。 箭跺口的西凉勇士奋力的阻止着城头浪潮的袭击,突然一把开山大斧从身前闪过,一道道血箭飞起,数名敌军已经从关上摔了下去。 “长枪阵!” 徐晃拍了拍勇士的肩,一声长啸,八百名西凉勇士呼啸而至,聚集在徐晃身前整整齐齐的按四排排列,一字长蛇。 这不再是关上的西凉兵,这是徐晃麾下的精骑兵,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他们在马上英姿飒爽无敌无我,他们下了马一样令人敬畏。锋利的白蜡枪,丈余长的拒马枪,熠熠生寒的红缨枪,以及那满身的铁甲神情冷峻的将士汇聚成一片恐怖的死亡森林,在潼关熊熊的火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长枪之势,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长枪之势,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一声声高亢的吼声,震慑潼关,关下的黄河水也为之激荡。八百勇士同时滚滚而前,手中的长枪平举,仿佛托着山一般的沉重,无情的向城头上的曹王联军碾压过来。 “噗嗤!” “噗嗤!” 锋利的枪尖,侵骨的杀气,一排排的捅进人体,牙酸声、惨叫声充盈于耳,臂断骨折,血花激射。刚刚登上城头的士兵再一次做了免费的电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回到了地面。 关下,曹洪咬牙切齿的看着麾下的士兵被西凉军赶下城头,朝赵云道:“子龙将军,刚刚我们的兄弟已经登上城头,如果我们俩也在的话说不定又是另一种局面。” 赵云不置可否,刚刚冒出胡须的嘴唇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一将功成万骨枯,与君共勉!”冰冷的语气将曹洪淋了一个浇湿。 “子龙,你…” 赵云也知道这话让曹洪很吃惊,可是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吗? 但他们是在打江山,不是在玩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而且他们踏上的也将是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容不得半分仁慈。一旦行差踏错,迎接他们的就只有万劫不复,又怎么实现那宏大的目标呢? 或许是经历过黄巾之乱,也经历了董卓篡朝,见惯了血雨腥风,也见惯了杀人或者被杀,他的心在慢慢变硬,兄长的心也在慢慢变硬。可他有时候还能找兄长倾诉一二,兄长呢?却只能像一条孤狼一般躲在某个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赵云摇了摇头抛开心中的那些想法,徐徐吐了一口气语气也不再那么生硬:“这是兄长告诉我的,是不是很难接受?但这就是现实!” “又是王将军?” “我也很难受,我也不想麾下的儿郎们有所损伤,兄长告诉我: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江山大业,为了早日实现天下真正的太平,有时候我们就得让自己心硬下来。 猛将者,摧敌锋于正锐,斩骁将于阵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大将者,虽兵寡而临阵不惧,虽势众而临战不骄,三军用命将士归心;统帅者,磐石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忍常人之不能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走吧,既然徐公明还如此生猛,我们就再给他们来几波白玉京吧。”说罢,转身向点将台走去、 生猛吗?这徐公明都已经出动自己的精骑队了,这还叫生猛?这是无可奈何生无可恋吧,难道你还真想弄死徐公明不成? 看着赵云笔直的背影和坚挺的步伐,曹洪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但愿以后我们不要成为疆场上的敌人。 冷,并不可怕,冷下面潜藏的热血才最可怕! …… 曹王联军被徐晃赶下了潼关,他们的攻击却没有停下。赵云一声冷哼,百十台抛石机高高扬起,一望无际的白色粉末再次将潼关装扮成天上的白玉京。 我去?又是这一招吗? 望着头顶上白雨纷纷,徐晃无奈的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比哭还丑! 第177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五) 后汉长歌第177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尽管终于支撑到了天明,尽管白天的时候有了杨奉、石金、石原以及潼关原城门校尉卜定甚至牛辅等人的加入,终于又撑了五六个时辰,再次见到了潼关的落日。 但徐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两天一夜的坚守,他早已心力疲惫,面对着高顺和夏侯渊,赵云和曹洪以及张辽和乐进的组合套拳,他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任谁面对着这几套豪华的阵容同样也吃不消兜着走。 可是,他知道曹王联军这次西进一共出动了六七万的大军,而两天一夜的攻击,曹王二人先后投入的兵力才刚刚及半,张和夏侯等将领都还没有与自己打过照面。 如果长期这样下去,简直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徐晃打了个激灵,火热的看着杨奉:“将军,给董相国的请援书发出去了吗?” “昨日已发!”杨奉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问道,“公明,你觉得但凭我们的力量守不住潼关吗?” 望着自己的老上司,又扫了扫堂下的牛辅、卜定、石金、石原兄弟哥俩以及几位副将,心里却是一声苦笑。 杨奉?见鬼,那是自己的上司,自己能指挥得动? 更何况,别人或许不知,自己这个老部下又怎能不知道杨奉的底细?按王黎的说法就是此人打游击或者还可以一试,但论到正面作战,守关攻坚甚至平原作战,那就完完全全的一个炮灰。 牛辅,胆小鬼一个不用多说。卜定,这本来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瞧着昨日城上石金、石原兄弟的凶猛劲,或许也只有他们俩还可帮一帮忙了,但是他们俩又能支撑多久?一天还是半天? 徐晃摇了摇头说道:“将军,虽说潼关城池险固,但关下曹王联军领军人物尽是赵云、张辽、夏侯渊等大将之才。他们两日一夜的疯狂进攻投入的兵力也才一半,所以如果他们继续车轮战的话,我们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守城之将啊!” “连你也守不住?”杨奉诧异的看着徐晃。 徐晃无奈的摊了摊手,苦笑道:“将军,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两天一夜发了疯的攻击啊?” “也对!差点忘记你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你先去休息几个时辰,这里还有我们几个呢!” 感情你这会才想起我还没有休息啊?徐晃没好气的白了杨奉一眼,迟疑的说道:“将军,你们…” 杨奉拍了拍徐晃的肩膀笑道:“怎么,怕我夺你的权啊?你尽管去休息,一个晚上四五个时辰而已,有我们几个在,关下的贼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但是他们那白玉京…”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昨晚和今日一战,我们准备不充分才让他们有机可乘。白天的时候,我已经令人备下了很多的布罩,他们现在干扰不到咱们。至于眼睛,在那迷雾中大家都是瞎子,谁又怕谁呢!” 说着,杨奉从身后拿出一只黑布做的头套,上面只在鼻子和眼睛的部位留下了几个小孔。 “将军,这枚守城的令牌就暂时交给石金、石原兄弟吧!”徐晃放心的将令牌递给杨奉,又说了话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 亥时,潼关上下依旧亮如白昼,火把照烧。张和曹仁骑着马来到阵前,今夜轮到他们二人攻城了。 看着眼前的巍巍雄关,张大生感慨,忍不住轻纵战马越阵而出。刚至关下陡然听得一道破空之声,弯腰低头一偏,一支利箭落在脚下。 抬头一望,杨奉已全身戎装站在城头上,怒目圆瞪直视着张:“狗贼,你等屡屡犯边,还不速速报上名来,本将军箭下不死无名之鬼!” “姓杨的小儿,本将乃是河东张!”张勃然大怒,抬头看着杨奉怒喝道,“有种你别跑,待我攻上关来取了你的狗头!” “张?你这个当初叛了韩文节的乱贼,如今又反叛相国,你这个脑生反骨的家伙,要是让你石金爷爷撞见你,定要将你油炸了分着吃!”未等杨奉张口,一旁的石金已经指着张破口大骂。 “哈哈,大言不惭。石金,你像赖皮狗一样的溜回潼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种你就下来,张某让你一百招,别像个娘们似得整日里瞎比比!” “轰!” **,如果说关下的士兵都是干柴的话,那么这句话绝对就是烈火,张一句话迅速将众人心中的熊熊烈火引爆。 “癞皮狗!有种你就下来!” “癞皮狗,狗赖皮,像个娘们瞎比比!” 万余大军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关上的西凉士兵却顿时鸦雀无声。 “但使弘农石金在,不教狗贼度潼关!”石金直气得怒发冲冠忿然作色,怒喝一声:“箭来!老子今天不把张狗贼射杀于此誓不罢休!” 言讫,远远的瞄准张就是一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道寒光稍纵即逝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张眼前。 好一个张,只见他冷然一笑,透甲枪就地往手上一招往前一刺,寒风乍起,“铮”的一声,星光点点,枪尖亦稳稳的磕在那道箭簇之上,箭支已怦然落地。 “癞皮狗,这就是…”张放声大笑,“你的手段吗”几个字还未出口,箭簇之上另有一道寒芒亦擦着枪尖飞到胸前,张惨叫一声,手紧紧的捂在胸前,趴在马背上人事不省。 一箭两簇,神鬼莫测。 所有人都被石金的箭术给骗了,他的箭术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是他的箭却是另有玄机,一箭两簇。 关上人潮汹涌,所有的西凉士兵都手舞足蹈的跳跃着,仿佛他们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一般,其实,他们只是想着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而已。 就连杨奉也是神采奕奕的看着石金,这徐公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憋屈了这么多天终于初见晴日了! 关下却是万马齐喑,一声钲鸣轻响,张与曹仁麾下的士兵神情沮丧,默默的拾起手中的刀剑斧钺偃旗息鼓。 士气已经低下,主将生死未知,这仗还打个屁啊!曹仁叹了口气和张的亲卫下马走到张身前,将张轻轻抬到担架上往大营走去 回到大营,王黎和麾下的谋士田丰、郭嘉、戏忠和武将赵云、张辽、徐荣等人却好似料定张重伤一般,早已坐在帐中,微笑的看着众人。 曹仁正欲告退,王黎已经笑着对赵云说道:“子龙,你亲自陪子孝去曹营走一趟,务必请猛地及仲德、元让等人现在就一起过来。” …… “这张平常看着也是极稳重之人,怎么今日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曹操仿佛屁股上着了火似得,反拖着木屐就往王黎帐中赶来,一边走一边还嚷嚷不停。 曹仁同样极为郁闷,本来还想着潼关兵心已疲,守将憔悴,今夜说不定正是拿下潼关的大好时机,却不想一向沉稳的张竟出了幺蛾子。 赵云却是一脸浅浅的笑意,并不答话,其余程昱、夏侯渊、夏侯、钟繇等人也是默然不语。 前面就是王黎的大帐了,曹操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德玉,听说张身负重伤,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的部署是不是…”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浮起一丝尴尬之色。 张就坐在王黎的身前,王黎手中捏 着一张纸条朝着自己微笑。 身为大将竟然敢谎报军情,今日要不是在王黎的帐中,看我不收拾与你! 曹操转过头来狠狠的盯了曹仁一眼,曹仁也是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这张明明已经中箭生死未卜怎么突然间就坐在自己对面了? 王黎已经将曹操拉着坐了下来,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曹操,曹操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几个大字;丑时左右,但见三支白旗,速下潼关,顿时大吃一惊:“这都是真的?”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都是真的!” “你在关内有内应?”曹操诧异的看着王黎,蓦然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向张道,“可是那石金?” 石金? 果然是石破天惊! 王黎歉意的朝曹操及其麾下一干文武拱了拱手,说道:“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王某为石金兄弟安危计,对诸位有所隐瞒,还请诸位勿怪!” 曹操摇了摇头笑道:“这是搁我身上,我也不会到处嚷嚷。你还是先和我说一说这石金和潼关献城是个什么情况吧?” 这还是历史上哪个满腹计谋野心勃勃的一代枭雄吗?怎么看怎么都觉着仿若阳光的大男孩一般。 王黎的想法还真的是冤枉曹操了,易先生就曾经说过曹操这个人很“真”。不管是其为父报仇欲屠徐州,还是他临终前拉着卞夫人的手唠唠叨叨说了一通骨肉情长的话,其实都是曹操本身品质最好的体现。 呃,好像绕远了,我们还是转回来吧。 王黎闻言亦笑了起来,解释道:“这石金和石原兄弟本来就是我的属下。前番杨修用计取弘农之时,石金二人对牛辅一番言辞惊吓,诈称军中营啸,牛辅便带着二人弃城逃跑,入了这潼关。 但是潼关守城副将徐公明武力超群精明过人,而石金等人乃是败军之将,初至潼关既无军中大权也无可托付的兄弟,除了几个心腹外就剩自己赤手空拳,所以王某一开始并未想过里应外合。 只是想着如果一味强攻,徐公明必然疲于奔命,而关内杨奉、牛辅等人也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样下来虽然伤亡会有些惨重,但终究也能攻克潼关。 不想歪打正着,石金兄弟二人在这两日的防守中表现抢眼,徐公明休息之时,杨奉却将这守卫之责交给了他们。” “但据我所知,一向沉着冷静,今夜却有故意激怒石金之嫌,你是怎么知道石金会有信息传递呢?” “暗号!” “暗号?” 曹操还在思索,程昱和钟繇二人相视了一眼,双双站了起来:“石金主动冒头,然后再辅佐以‘但使弘农石金在,不教狗贼度潼关’这首诗?” “恩,正是如此,所以知道暗号后,正好配合石金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场戏。孟德,今夜我军鸣金收兵关上难得安宁,两日的征伐关上将士肯定劳累必然安眠,此也正是我等可乘之机。” “不错,此正是用兵之际,曹某这就去安排!” 说完,曹操已经转身龙骧虎步的走了出去,夏侯渊等一行人紧随其后,曹仁却转了过来疑惑的看着张:“,那石金真的一箭两簇?” 张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箭簇丢给曹仁笑道:“区区障眼法而已,子孝何必认真!” 曹仁低头一看,那枚箭簇上赫然两道划痕,一道顺着出去,一道勾了回来。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一枚箭簇,那枚箭簇不过是被张勾了回来罢了! 第178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六) 后汉长歌第178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丑时一刻。 潼关已经入睡,明月早已从树巅上高高跃起挂在半空,城头上一片银辉。 石金兄弟二人率领营中将士走下潼关,一支二十人的巡逻队伍从身前走过,为首那人稽了一礼:“石将军,今夜无甚大事,你们怎么还不去休息?” “关外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徐将军把守城重责托付于我,岂敢早睡?”石金苦笑着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姓贾名涛字扬波,是徐晃的一员副将,也是徐晃的心腹。 “是啊,末将感同身受,关外那支联军就像一只沉睡的猛虎,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贾涛叹了口气,朝石金摆了摆手,“石将军,末将还要再去巡逻一遍,就不打扰了!” 石金却一把拉住那贾涛道:“贾副将,石某原本是牛辅将军麾下牙门将,弘农败军,蒙徐将军不弃委以重任。平生最敬仰的便是为国为民的好汉,尽忠尽责的英雄。 最厌恶的却是我那顶头上司一般的人物。石某想等关外联军退兵后转至徐将军麾下,与贾副将你们这帮英雄好汉同吃一锅饭,还要请你多多支持。 贾副将,石某与你一见如故,今日正好那张让石某一箭射落马下,关外联军再无动作,我们也可以休息一晚。择日不如撞日,莫若你现在陪石某去喝上一杯?” 军中男儿均是好酒之辈,贾涛闻言不觉两眼放光口干舌燥,口中却又是另一番言语:“石将军,徐将军纪律森严军中禁酒,我还是巡逻去吧,等下次末将再陪石将军多喝上几杯!” 石金哪里容得贾涛离开,紧紧的拉住贾副将笑道:“哈哈,贾副将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石某了吧?徐将军法度严明,石某自然知道,石某以后还要在徐将军帐下混呢,岂敢忘了这军规条律? 但是,如今这潼关上下就你我寥寥数人还未入睡,徐将军前两日劳形苦心今夜正好安眠,我与你小酌几杯,此事天知地知,其他人等如何知晓?” “但,这巡逻可是将军交待之事,我…”贾涛迟疑着。 石金瞥了石原等人一眼,石原顿时心领神会:“贾副将,这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石某虽不如兄长箭法出众,军中之事却同样是驾轻就熟。今夜你就好好歇一歇,与我兄长聊聊天,这巡逻之事就交给我们几个和你这帮兄弟,石某保管它一只苍蝇也飞进不来!” …… 一刻半钟以后,石金从大帐中走了出来,双眼扫了扫四周,见四下里依然静谧如初,手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几道人影一晃从黑暗中来到身前,为首者正是石原。 “他们怎么样了?”对于石原和杨春等人的到来,石金并不意外反而出言问道。 “全干掉了!”石原右手在脖子前一划,冷笑一声朝帐篷不远处的草丛一努嘴,“都在那里呢!你这边呢?” “烂醉如泥!” “为何不杀了他?” 石金双眼凌厉的在众人身上一扫:“徐公明壮猛有谋能攻能守大将之才,若得此人效力主公,何愁天下不早平?此人乃是徐公明心腹爱将,杀不得,杀之徐公明与主公定有罅隙。 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兄弟,也是主公的影子。主公麾下已有白马从义和朱厌营大杀四方,我们谛听营要想出头,做事就不能全凭一腔热血,还要多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主公需要什么,一味的阴谋暗杀解决不了问题。” 原来这些人包括石金和石原兄弟都是王黎谛听营的兄弟,黄巾之乱以后投靠王黎,很早就开始落脚关外了。 石原乃是石金的嫡亲兄弟,杨春等人也是石金的心腹弟兄,见石金言语间声色俱厉,急忙点了点头。 石金已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交到杨春手中说道:“小猴子,你和冯波等人虽然一直在我军中,但是牛辅并不认识。如今我和石原已经暴露,潼关一事之后我们将奉营主令调回清河总堂。 关西堂我就交给你和冯波二人,虽说程序上还需要营主下令,但如今乃是战事,此事我就先斩后奏先行处理。这枚令牌乃是我谛听营关西堂堂主令,关系着堂中百十人安危和主公在关西的部署,意义重大非同小可,切记不可冒进!” 杨春看着手中的令牌,眼中一片炙热,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堂主尽管放心,当 年我们随天公将…造反之时,朝廷视我等为草芥,意欲斩尽杀绝,如果不是主公冒言进谏,我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昔日在广宗城下之时,又是主公冒着被弹劾的危险,让杨某将旅帅和兄弟们的遗体运回家乡安葬。杨某此生唯主公之令是听,绝不会给我冀州男儿和主公脸上抹黑!” “恩!”石金点了点头,拍了拍杨春安慰道,“主公亦曾说过丁旅帅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但是毕竟已经故去了,照主公的说法就是我们要活在当下。等会我们去开城门迎接主公,你就悄悄的去找牛辅,带着他一起逃回长安。” “你不将牛辅交给主公?”杨春诧异的看着石金。 石金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数百里外的关山,仿佛看到了长安城中的醉生梦死和金碧辉煌,徐徐吐了一口气:“牛辅只不过是一个小虾米,我们要捉的是大鱼!” 说罢,朝杨春和冯波二人挥了挥手,石金带了十数人和石原等人分道扬镳,直扑潼关大门关上关下。 潼关上,几名西凉守军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这狗日的天气越来越冷了,老子明日就给将军说一说,老子要换到白天去。”一名西凉士兵打了个哈欠,又将手缩到长袖中。 另一名西凉士兵嗤笑一声:“你放特么的什么春秋大屁,白天的那帮兄弟死了多少你不知道,关下曹操和王黎麾下那帮屠夫两日来疯狂的进攻,潼关两万兄弟现在能够站起来的还有多少?冷一点热一点老子才不在乎,只要这颗吃饭的家伙还在!” “说得好!” 一阵掌声从黑暗中响起,所有的士兵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来腰杆挺得笔直:“将军!” 石金点了点头:“关下有什么状况吗?” 众士兵异口同声回道:“没有!” “你们的人都在吧?” “禀将军,我们刚刚换防,两个小队二十人,除了张甲白天受伤在休息外,其余十九人俱在此地!” “恩,那就好,没事就好!”石金点了点头,走到箭跺口往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下面一条长龙隐隐约约,突然间双眼微眯向远处一指,脸上一片惊愕:“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扑在箭跺口向外张望,十数名黑衣人猎豹般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手中的短剑在月色下散发出森寒的光芒。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十九名守城士兵,一人已上前掏出三支白旗在箭跺口晃了一晃,见关下忽的腾起百八十支火把。石金点了点头森然一笑:“开关!” 十数人飞奔至绞盘处齐齐一用力,机括声起,潼关的千钧石门慢慢吊起,四五里长的火龙寂静无声蜿蜒而入,远处的平地上只留下曾经扎过营的痕迹。 …… 徐晃这两日太累了,倒在床上就已经呼呼大睡。 睡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故乡,他骑着高头大马,仿佛新郎官一般插着野鸡翎左晃右晃洋洋得意。前方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带着凤冠霞帔,脸上罩着障面。 他刚欲伸手,表妹已一把将他的手打掉,把头上的障面一扯,指着他破口大骂:“姓徐的,你忠奸不分、善恶不辨还好意思回来娶我?董贼在雒阳犯下的笔笔血债,你竟然还投靠此贼?我杨花儿虽然只是一介山野草民,今生宁愿不嫁人,也不愿与你为妻!” “杨花儿好样的!” “打他!” 一颗颗鸡蛋落在徐晃的脸上、身上,满身的鸡蛋黄,就连那野鸡翎也被打掉了一支,好不狼狈。 画风一转,徐晃已经站在潼关大堂中,堂上端坐几人,杨奉、牛辅、贾涛等悉数在列,一个个血肉模糊,满脸的血污。 见自己步入大堂,杨奉猛地将手中的长剑一挥朝自己怒骂道:“徐公明,杨某一直视你如股肱,提拔你为骑都尉,更将潼关上下的安危交于你的手中,你竟然引狼入室,害得兄弟们惨死,你今日落在我等手中有何话说。” “唰!” 光华一闪,额头一寒,又是一把钢刀擦着头皮划过,贾涛亦站在眼前指着自己呵斥着:“徐将军,我贾涛跟随你多年,一向忠心耿耿,竟不想你开门揖盗枉死在你的手中,我今日与你恩断义绝!” 钢刀 落地,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沟槽。 徐晃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满头大汗。徐晃吐了口气,却见营帐外火把照烧一片通红,厮杀声不断,帐门已经被人拉开,几员大将走了进来,虎步龙骧威风凛凛。 赫然正是关外的曹王联军将领王黎、曹操、赵云、高顺、夏侯渊以及满宠等人,见徐晃已经醒来,满宠上前道:“公明,可还认识山阳旧人吗?” “满伯宁?” 徐晃点了点头,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讥笑一声平视众人,“王德玉、曹孟德、还有赵子龙、高伯循、夏侯妙才,单论武艺你赵子龙和夏侯妙才随意一人我徐公明也未必是对手,你们一起来我帐中,可还真看得起我啊!” “当然看得起你!不然岂不是让天下英雄失望呢?难不成你还以为主公及诸位将军都是来捉拿你的不成?” 呃?徐晃一阵错愕,满宠已上前跨了一步笑道:“公之勇略,世所罕有,奈何屈身于董贼、杨奉?曹将军当世英雄,好贤礼士天下皆知;潼关对阵,见公十分敬爱,不忍以健将决死战,特来相邀。公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业?” 咦?这徐公明王某早已预订了,你满伯宁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角,脸皮也不要了? 王黎还未说话,帐帘一掀身后转出两人:“满伯宁,要论故土旧情我们是不是更占优势啊?” 杨修和裴绾二人朝王黎拱了拱手,转向徐晃道:“公明大哥,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 人们常说梦由心生,适才梦中的那一幕,表妹的责骂,杨奉、贾涛的恩断义绝又出现在眼前。 心已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徐晃张目结舌的看着两拨人马,半晌才说道:“我要保杨奉无恙!” 曹操急忙上前答道:“公明勿忧,这个曹某可以答应于你!” 王黎亦上前笑道:“以臣弑主,大不义也。公明果然乃是大丈夫也,王某和孟德绝不干预!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便是!” 徐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要贾涛无忧!” 这特么谁知道这贾涛是谁啊?曹操一懵,看着满宠和夏侯渊,两人也是一阵蒙圈,脑袋上大大的写了几个尴尬。 周仓已经扶着手脚无力的贾涛走了进来,朝徐晃道:“徐将军,贾副将并无任何伤害,石兄弟只是请他喝了几杯酒而已。石兄弟隐瞒你在先,羞见故人,就不过来了!” 贾涛满脸通红的将头埋在胸前,徐晃拍了拍贾涛长叹一声,看向曹操、王黎二人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我的部队也要配置白玉京!而且,我要石金做我的副将!” 曹操差点没有气出病来:“公明,为将者当知天时、明地利、懂人心,熟读兵书而谙熟于胸,精通三才而融汇于心,统帅万军游戏自如,岂能沉迷于奇技淫巧如此小道呢!而且,那石金亦不过一员副将而已,曹某可以给你配上三五个绝不弱于他的副将!” 徐晃朝曹操拱了拱手,正色说道:“曹公说的不错。但为将者不但要考虑战场的胜负,也要虑及麾下弟兄的生死。 有道是:水无常势兵无常态,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兵法和天地人三才,固然都是取胜之道,可如果军械装备有更多的选择,多一成胜算麾下将士却可少些伤损,岂不是更好!” 顿了一顿,徐晃接着“恶狠狠”的说道:“至于石金,竟然敢以酒灌醉我的兄弟误了我的大事,此仇不报岂能为人,我要用酒灌死他!” 曹操满脸的黑线,高顺亦上前一步,一改往日的威严,朝徐晃点了点头酷酷的说道:“对手已经做过了,就再做一回袍泽吧!” “哈哈,伯循和公明将军都说的太对了!”王黎转过来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哈哈一笑,“孟德,节哀吧,公明将军从此就是王某的人了!” …… 潼关通往长安的大道上,牛辅回头看着潼关灯火通明,听着脚下的阵阵喊杀声,感受着满山自由的晚风,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和杨春、冯波二人转头奔去。 大道上只留下一串马蹄声。 第179章 曹操的野望 后汉长歌第179章 曹操的野望《西江月曹操》: 自幼曾慕骠骑,金戈纵马兜鍪。封狼居胥震贼寇,数万匈奴授首。 不幸汉室大变,天下家国寒秋。如草野望藏心头,潜伏爪牙忍受。 …… 却说曹操回到营中犹自闷闷不乐,程昱等人已经走了上来:“主公可还在为今日之事烦闷?” 这程仲德才策谋略世之奇士,怎么就不长眼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曹操恨恨的看了领头的程昱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仲德可有言教我?” 程昱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昱等敢问主公之志?” 曹操霍然起身,背负着手在营中走来走去,慷慨陈词:“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挥数万雄师驰骋边地,匈奴遁逃单于授首,大丈夫不外如是!” “既然如此,主公与王德玉同效朝廷,徐公明或投王德玉或投主公,有何区别?”一句话说的曹操张目结舌,默然无声。程昱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主公素有凌云之志,昱等深感敬佩。但,昱等想知道的是主公现在的想法可曾改变?” 曹操抬起头来,望着程昱及夏侯渊众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自幼阿翁便把自己抱在膝盖上,给自己将霍去病和窦宪两代名将的故事,也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种下了一棵立志报国扬名边疆的树苗。自己也曾仰慕两位先贤,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他们一样将大汉的旌旗插遍四方。 霍去病,一代豪杰。初次作战便率八百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杀得匈奴人狼奔豕突。出击河西,歼敌四万余人。俘虏匈奴王五人及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百十余人。 至二十二岁之时逐鹿漠南,封狼居胥,使得“匈奴远遁,而漠南再无王庭”,匈奴人更是直呼:“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窦宪,以椒房之亲,立功域外。因北匈奴叛变,联合南匈奴、乌桓及羌胡兵马共计三万,会师于涿邪山。大败北匈奴于稽洛山,歼敌一万三千,俘虏无数,勒石燕然。 可是,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的呢? 是从黄巾之乱初次掌兵的热血沸腾,还是从董卓篡朝的一封伪诏一呼百应,或者又是见到大汉诸镇拥兵自重而汉室天子懦弱无能才萌发出了别样的心思呢? 曹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它又潜藏了多久,甚至都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早就有了野望。 但是,他知道野望这个东西就仿佛野地中的杂草,一旦滋生,就会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给点阳光它就灿烂,给点春风它就泛滥,其刃之利宛若蛇牙,其势之疾譬若雷霆。 曹操苦恼的摇了摇头,最早自己只是想做个整肃朝纲的纯臣而已,可现在一切都变了,难道自己真的如许邵说的那般要成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他的性格保留了一份真,但他并不迂腐也不笨拙,反而还是这个世上少数的聪明人,所以名士何才能说出“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的话,所以他才能杖毙蹇硕的叔父而安然无恙,矫诏一封而号令群雄伐贼。 他看着充满阳光人畜无害,但他也有雄心也有抱负,所以他才能 写得出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那等豪气干云的诗句,写得出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雄伟诗篇! 然而,徐晃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自己。 当年和自己同穿开裆裤一起翻墙看寡妇洗澡的袁本初,现在跨在大马上驰骋中原,逼得袁公路、韩文节和刘玄德三路大军不得不联手抗敌。 比自己小几岁一同征伐黄巾讨伐董贼的王德玉,凭着一己之力在冀州闯下偌大的名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并迎回少帝成为了雒阳城中的主宰。 那么,他呢?难道还要像蔓藤一样依附在王德玉身上?他又将如何成长为参天的大树! 野望如同潜伏在心里的毒蛇一般拼命的啃噬着曹操的初心,安于现状和奋起一搏的天平已渐渐倾斜。他决定了,他不在压抑,不在克制,他也不想再泯灭自己的理想、抱负和雄心。 想到这,曹操霍然抬起头,看着程昱、刘烨等人目光如炬:“你等都觉得憋屈?” “主忧臣劳,主辱臣死。身为主公的亲信谋臣、武将不能为主公排忧,不能使勇将倾心主公,其错在我等,不在主公。”程昱羞愧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与曹操对视着,“但主公之志若何,我等今日则必须弄清楚。” 曹操凝视着众人,徐徐吐了口气:“必须说?” “必须说!”刘烨、钟繇、满宠、夏侯渊兄弟以及曹仁兄弟并趋于前,与程昱并排而立,目光灼灼。 程昱咳了声嗽说道:“主公之志若在乡亭,我等立请告退;若在郡县,百里之才足矣;若在州牧,则需千里之才也;若胸怀山河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则我等当以江山为棋盘,诸侯为棋子,重新为主公谋划!” “敢问主公之志若何?”众人同时拱手逼问道。 曹操拍案而起,目如闪电:“昔日逢元图劝袁本初取冀州,曾言道: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冀州乃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何不取之? 我曹操虽无十分本事,却也有十二分的雄心。今生纵不能学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也当如袁本初、王德玉一般提三次龙泉剑,斩奸邪,除不平,驰骋天下,纵横四海!”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我等愿随主公征伐疆场,矢志不屈至死不渝!”程昱等人齐刷刷的将右手擂在胸前慷慨陈词,脸上全是笑容仿佛雨后初晴一般。 曹操果然不愧是枭雄之姿,既然已经放开心结,曹操招呼众人坐下,摊开案桌上的地图冷静的问道:“曹某已经想诸位述说了我的志向,那么接下来又当如何?” 程昱拱了拱手,笑道:“汉室凋敝,先有黄巾之乱,后有董贼篡朝,早已无力统率万民。但刘姓自高祖以来,前后四百余年,道义早入士子之心。所以,依昱之见主公当学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是!” “昔日董贼废少帝扶陈留,虽为谋逆但其令出诸镇、朝臣谁能反对?主公矫诏讨贼,诸侯皆知却依旧云集影从,何也?大义也!主公若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曹操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 程昱:“但,天子在雒阳,王德玉重兵保护,我等也在关中,如何挟之?” 程昱与刘烨等人相视一笑,摇了摇头,走近案桌指着桌上的地图摇头说道:“非也!天子不在雒阳而在这里!” 众人视之,只见程昱手指之处正是长安。 “你们的意思是伪帝陈留郡王?”曹操恢复了枭雄本色,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程昱二人坚定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伪帝虽为董贼所立却未退位,天下皆知,我等若是拥有伪帝在手,岂不同样拥有大义?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们还要两只脚走路!”钟繇朝曹操一笑,接过程昱的话题说道,“为防止意外,譬如破长安之时,董贼欲行鱼死网破之计与伪帝同归于尽,又譬如王德玉先一步于主公得到伪帝,所以,主公还应派人火速赶回河内知会公台和曼成,将钉子埋入雒阳。 如今的雒阳城中只有田迟、阎伯敬和荀文若数人,阎荀二人虽然智深如海但毕竟分身无术,田迟不过一区区猛将曼成足已当之。 主公之祖父曹腾大长秋在世之时善举闲人,宫中颇有名望,受益故人良多。一旦长安有失,则令公台立即发动雒阳城中的钉子,并请故人帮衬一二,截留少帝!” “你等可知,一旦我等施诸行动,不管成功与否,我等都将与王德玉成为敌手。王德玉谋臣如雨,勇将如云,如今我等还不能直接正面对抗,你等可又有良策?” “主公,那赵子龙、张文远、高伯循和徐公明等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孔,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我兄弟数人在,他们哪里伤得了主公半根寒毛?”夏侯愤愤不平,发出浓浓的鼻音。 曹操摆了摆手,听程昱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无非合纵两横罢了。长安城外尚有马腾、韩遂用兵十数万虎视眈眈,主公何妨暂时与马腾、韩遂二人联手对抗,将王德玉逐出长安? 再以伪帝为新君,以长安为根基,先平凉州,后定巴蜀,再沿江而下控荆州,剑指东吴、青徐。最后由凉州和荆州两路出兵,包夹四周、冀州,一统天下!” 不得不说程昱这张饼画得极大,说的曹操都有些动心了。但曹操终究是历史上的曹操,且如今血气方刚正是欲舒胸中块垒之时,有些底线又怎容轻易触碰? 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马腾乃是马伏波后裔却是无妨,但那韩遂黄河九曲,驱使羌胡作乱三辅,以蛮夷之卒屠杀我华夏男儿,此等勾结外族之徒,曹某恨不能杀之又岂能与他联手!” 程昱脸色有些凝重:“坐拥三辅,联合马韩兵寇巴蜀,最后纵马天下,主公就不怕失了先手?” 曹操放声长啸:“有什么可怕!曹某纵无立锥之地也敢与天公搏上一搏,又何惧失了先手后手!” 程昱甩了甩心中固有的想法,徐徐的叹了口气:“如此的话,到时候不管主公成败与否,都只有一个去处了!” “何处?” “扬州!” 曹操凝望着地图,霍然起身,一拳擂在扬州之上:“扬州就扬州吧,愿诸公助我一起搏他一个新天地!” “诺!” 第180章 残照 后汉长歌第180章 残照曹操大智大勇,吕布也不是笨蛋;曹操正意气风发,吕布却如秋霜打了的茄子;曹操有了野望,吕布心中同样有一根草。 而今,这个草正在他的心中疯狂的侵蚀着他的灵魂。 前日,董卓接到来自潼关守将杨奉的求援信,还没有开始厉兵秣马备战潼关,今日那弘农守将牛辅已经逃回了长安,潼关已下,原弘农牙门将石金兄弟叛逃,杨奉、徐晃、卜定一干守将悉数被擒。 董卓大骂了牛辅一番,然后又令他和贾诩前往凉州与马腾、韩遂等人结盟共解长安之围。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紧抱董卓的大腿?先不说昌儿是否同意,就看那董卓如今也是日薄西山,帐下勇将凋零,只剩下自己和李独撑场面,离光杆司令的日子也不远了,再紧抱他的大腿岂不是作死? 更何况,已答应了那崔姑娘协助其斩杀王断,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岂能说话不算数? 投靠王德玉?王德玉虽然是昌儿的义兄,可他和丁原却同样肝胆相照,他麾下的张文远和高伯循两员大将就来自丁原的馈赠,他又能否看在昌儿的面子上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吕布坐在城中的望月楼愁眉紧锁,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或许因为大战阴云迷漫的缘故,酒楼中早无他人,只剩下一个店小二,连掌柜的也不知所踪。 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缕残阳斜挂天边,淡淡的余晖射在琐碎的乌云之上,透出点点冷光,秋意森寒,落日清冷而孤寂,就仿佛自己此刻的心情。 突然,手中的酒杯一空,一人已做到身旁:“奉先,如何一人在此喝闷酒,陪儒喝上两杯如何?” “文优,你来此作甚?”吕布眼前一亮,一直以来此人皆为董卓帐下第一军师,多谋善虑犹如九旋之渊,若是能够得到他,以我吕布之武勇,天下哪里不能去! 吕布叫过小二给李儒上了一支酒樽,亲手给李儒斟满,问道:“如今大战在即,文优可是忙里偷闲,竟然摸到这望月楼来了?” “哪里有什么忙里偷闲哪,如今我就是闲人一个!”李儒接过吕布递过来的酒樽一饮而尽,心灰意冷的看着窗外的残阳,“大战不日就将爆发,我一个出来走走,最后再看一看这长安的落日。” “文优此话何意?可是担心相国?”吕布霍然抬起头来。 李儒摇了摇头,嘴角上浅浅的自嘲:“相国有什么可让李某担心的?此战的结局不论如何,李某都应该是最后站在这长安城了。” 这是李儒和董卓出了严重的分歧?吕布心中暗喜,出言试探道:“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文优啊,想当初文优先生替相国出谋划策斗志昂扬,今日怎么意志消沉如斯?” 李儒直接倒了一樽酒再次饮尽,抬起头来看着吕布欲言又止。 吕布已举起手中酒樽和李儒碰了一下,说道:“文优可是遇见了什么为难之事?若是你还信得过吕某,尽可言语一声,吕某保证替先生办的稳稳妥妥的!” 李儒沉默了半晌,才将手中的酒樽放在案桌上:“奉先适才问我为有此闲心,奉先可愿与我坐上片刻,听我一一道来?” “久欲与先生一叙,无奈先生乃相国身边心腹人物诸事繁忙,布未敢叨扰,若是先生不弃布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先生但 说无妨!”言语间,吕布又给李儒扎上了一枚钉子。 李儒摇了摇头苦笑道:“李某人哪里算得上什么心腹人物啊?昔日,儒在相国帐下,为相国提携,原想以毕生回报相国,屡为相国出谋划策,定羌胡、平凉州、主雒阳、谋少帝、还有迁都长安,哪一件事哪一桩桩不是为相国打算? 当然,那时候相国对儒也是信任百倍言听计从。可自从来到这长安城中之后,相国就对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各种不满。不要说重用,就是普普通通的常人也不如。现在相国的眼中只有满眼的繁华世界,再无替他打下一片江山的兄弟。 牛辅兵败弘农之前,我曾劝说相国牛辅忠心或有,能力和胆略欠缺,不足以独当一面。可惜,相国不听终致弘农兵败。后,我又曾劝相国早日派兵增援潼关,相国又以潼关地形险固为由再次将我的建议抛诸脑后。” “人无完人必有近忧,以先生之大才何须担心翌日相国不会幡然醒悟,重新重用于先生?”吕布劝解了两句。 李儒嗤笑一声:“幡然醒悟?奉先哪,你说的那是还未取得雒阳之前的相国吧?如今的相国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哪里还听得进去我等只言片语? 今日牛辅从潼关亡命而归,此人连失两关其罪光是斩首恐怕还不够吧,我也只是在主公面前告诫了一番,建议此次联盟马腾、韩遂另选他人,就被相国一顿臭骂,说什么疏不间亲。 不错,牛辅是他的女婿,可此人能成大事吗?又,前几日长安城守备杨方,也就是杨定将军的嫡亲兄弟,看中了长安城中的花魁洛晚晴,结果又被相国横刀夺爱。 杨定将军为相国捐躯,李某感同身受,便谏言相国,莫若将此女赏于杨方以安其心。你可知相国与我说什么?他说:‘汝之妻肯与杨方否?洛晚晴之事,再勿多言,言则必斩!’奉先哪,吾等皆死于相国与妇人之手矣!” “不意相国竟做此自掘坟墓之事!”吕布扼腕叹息,端起案桌上的酒樽如牛饮水,饮毕将手中酒樽猛地一甩怒喝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将性命交于此等之人!” “奉先慎言!” 吕布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水,嘴角勾勒起一道弧线,讥笑道:“莫非文优还要去相国面前再进言吕某不成?” “儒对相国早已死心!”李儒摇了摇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任那酒水在腮边滴下,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远去,只剩下一片淡然。 吕布拍了拍李儒的肩膀,让小二立即换了一副酒席,重新坐下说道:“先生,相国当初篡朝谋帝,滥杀重臣百姓,嗜杀成性,天下之人无不痛恨。 曹王联军狭大义而来,气势汹汹,我关中先后丢失弘农和潼关诸城,长安无险可守,军中也无大将可敌。先生与布同为落难之人,何不携手并进共渡难关?” “李某曾弑杀过少帝,奉先就不怕我拖累了你?”李儒淡淡的看着吕布说道。 吕布哈哈一笑:“大丈夫立世岂拘小节?布生于九原,见惯了草原上狼群的冷漠和血腥,也见惯了世间的尔虞我诈,区区少帝小儿杀便杀了,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如今那小儿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雒阳城中的龙椅上呢!” “但是,奉先你可知一旦关中兵败,我之姓名暴露,少帝必然全国通缉,届时你和我将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李儒言语之间愈发的犀利。 吕布霍然起身,长啸一声:“先生,那你又可知布一杆戟法压群雄?纵不说那少帝能否知道你在我军中,就算知道那又如何?只要他们敢来,吕某便为先生除之!” “既然奉先不嫌弃李某,即日起,李某便唯奉先马首是瞻!”李儒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奉先如今可有打算?” 虽然已经得到了李儒,吕布心中的郁积稍减了一些,却终究未能排净,摇了摇头吐了口气说道:“不瞒先生,适才吕某正在想自己的退路,董卓与曹王对决必败无疑,吕某却不知道应该是投那王德玉还是曹阿瞒!” 李儒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曹王联手无非义气组合,这世上终究以利益为先,而且二者皆是枭雄之辈,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又岂能不知?终究有一日他们也终究分道扬镳。 王德玉虽为新贵,根基却远远牢于曹阿瞒,雒阳小儿也为其所控,一家独大。曹阿瞒这老资格的贵族反而暂落下风。将军之于王德玉不过锦上添花,而对于曹阿瞒则是雪中送炭。自古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将军以为如何?” 吕布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让我投靠曹阿瞒?” “非也!儒的建议是联合曹阿瞒!” “联合?” “正是!”李儒点了点头说道,“陈涉大泽乡起义,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军,王德玉和曹阿瞒均是起身黄巾之乱,袁本初则为其家世门第,而孙文台却是源于自身的拼杀,将军难道以为自己不如他们乎? 大汉分崩在即,天下大乱将来。十三镇诸侯无不秣马厉兵,枕戈待旦,只为在乱世中搏一个未来。以将军之武勇,儒之谋略,在这乱世中要找一个安身之地易如反掌,为何要寄居篱下看他人眼色?” 一席话说的吕布心潮澎湃,在桌上重重一拍:“那先生以为我等当取何地?” 李儒正色道:“兖州!” 兖州离长安数千里,隔着司州和豫州,如何得过?难道像鸟一样飞吗?吕布诧异的看着李儒:“兖州?” “不错,兖州!”李儒在桌上倒了点酒,画上几画解说道,“司州富庶曹王并列,凉州虽苦马韩携手,中原大地袁绍公孙竞雄,巴蜀之地刘璋张鲁争锋,而兖州只有一个史金尚区区文弱之人,岂是将军对手? 将军联曹抗王形成僵持之时,趁机狭长安陈留小儿,从蓝田入水一路往南过商洛、丹水,于武关入南乡,再一路向东经南阳、襄城,穿颍川、陈留直逼兖州。” 吕布疑惑道:“先生所言甚是,但那史金尚乃是袁术盟友,先生就不怕袁术与我等翻脸?” 李儒拈了拈颔下的胡须笑道:“袁术冢中枯骨,其可惧之?且豫州濒临荆州,又于冀州仅隔兖州,袁术与刘表、袁绍多有不合,我等径取兖州,袁术纵是不爽,刘表和袁绍却是欢迎得紧。” “先生智略深广,果然不愧是董卓帐下第一军师也!”吕布拍手叫绝,“那眼下我等又当如何?” 李儒落声惊雷:“联合杨方,静待其变!” …… 残阳渐渐落了下去,远山隐隐绰绰,渭水秋意泛凉,长安城中却又风波再起。 第181章 诛董 后汉长歌第181章 诛董疲马卧长安,夕阳下坞。 如果说长安这座都城已经夕阳西下,正在余晖的怀抱中享受最后一份宁静的话,那么董卓就觉得自己是那匹疲马。他今年已经已经五十二岁了,他也不再年轻。 想当年,他也曾驰骋边野,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然而多年的征战,他身上伤痕累累,早已力不从心。 所以,在雒阳之时他向反对他的平民、士兵和朝中重臣举起了血淋淋的屠刀。在孟津渡口他也抛弃了跟随他多年的华雄、徐荣、李蒙等袍泽兄弟。 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给平民、士兵和朝臣讲道理,他用了最血腥的办法把他们的反对平息下来。他没有心思和徐荣、华雄一干将校勾心斗角勾兑感情,他也只能粗暴的选择放弃。 同样的,在德阳殿中,他不遗余力的要求放弃雒阳迁都长安,只是为了享受最后的晚餐;在丞相府中,他驳斥了李儒的谏言,依旧将长安美人洛晚晴纳入到帐中,他要向麾下的将士证明,他还很年轻! 但是他忘记了,感情是双方的,他背叛了徐荣和李蒙,徐荣和李蒙也就会背叛他;他得到了洛晚晴,就会失去杨方。 他也忘记了,有句老话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所以他从那俱白白嫩嫩绸缎一般的身躯上下来之时,他也就是那只累死的牛,呃?卧于长安的疲马。 所以,他更不会想到,这是他在长安或者说人生中最后的一个夜晚,他正如他那座坞院邸外的落日一般悄悄的坠入山的那一边,一点光芒也没有照过来。 …… 翌日清晨,一轮秋日的暖阳挣脱云层的束缚跳到云头上,懒洋洋的照着长安。 董卓数日前便已从坞回到长安,没办法,谁让曹王联军逼迫甚急呢?坞至此足有两百余里,就在国。 他将李留在坞,不但为看守他的金玉财帛、粮食珍珠,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他的身边只有王断和张济叔侄,当然宫中也还有他勇猛无双的义子吕布。 之前的丞相府刺杀一案已经尘埃落地,醉玲珑远遁,渭水河边掉下的京兆府尹和他麾下百十名杂役、捕快的人头还没掩埋,这城中还会有哪些人不开眼,敢触他的霉头自寻死路呢? 但是,此时董卓却显得非常着急,甚至可以说是焦虑,曹王联军已经兵入潼关,过华阴直达郑县,离长安城也仅两百多里的路程。而且,昨夜他还在城中听到了另外的一种声音。 “千里草,何青青。十里卜,不得生!” 千里草曰董,十里卜曰卓。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想当初自己迁都之时,也曾让李儒来了这么一出,竟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曹王二人也学了个一模一样。 所以,他很着急,他怕曹王二人的兵锋如雷霆般落下,他也怕曹王的人已经来到长安城外准备瓮中捉鳖。还未等下人摆列仪仗他便一脚登上了大撵,他要尽快赶去和天子商量如何退敌或者再次迁都。 当然,说是商量,也只是他说给天子听而已。 马萧萧,车辚辚。 不过一刻钟,董卓的车驾就已经来到未央宫。登门而入,伪帝刘协已经坐在龙椅上恭候多时,身侧只有两名普普通通的宫女伺候,吕布独自站在丹陛前,显然战争的阴云让这位傀儡儿皇帝已经坐立不安了。 还未近前,刘协已经开口言道:“相国,朕听闻王黎、曹操的军已破潼关直逼郑县,情况是否属实?” 董卓配着剑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来稍稍施了一礼,说道:“陛下所言正是,逆贼王黎、曹 操日前奉雒阳伪帝矫诏出兵数万经弘农、潼关,直寇西京。 陛下所言非虚,我西凉将士两战败北,损失惨重。如今,弘农已失潼关已下,曹王大军兵临郑县,离此也不足两三百里,长安城已暴露在其兵锋之下,旦夕或可至也。” “那相国可有退敌之策?”天子焦虑的看着董卓。 董卓想了想出言奏道:“陛下,上天之子者,代天巡狩万民之主也。曹王二贼虽拥兵数万,但其出生皆为朝廷勋贵。 王黎原系太原王氏之子,其伯父为原尚书令王子师,曹操则为曹腾子孙。依本相之意,陛下或可下一道诏书,再遣一能说会道之士前往贼营前往说之,或许可解!” “相国所言甚是,但曹王二人既奉我兄长入主雒阳,他又岂肯应朕之故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天子摇了摇头,接着问道。 董卓拱手道:“如此的话,陛下可再次迁都暂避缨锋。老臣已派牛辅将军前往凉州,以陛下旨意征召马腾、韩遂率兵勤王。届时,马腾、韩遂以及我西凉三路大军兵出长安,曹王必定不敌,老臣再迎陛下返都!” “当迁往何处?” “国!”董卓斩钉截铁的喝了一声,接着说道,“老臣已经在国建立了一座城堡,谓曰:坞。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室,与长安遥相辉映。坞中积谷为三十年储。” “坞?是‘万岁坞’吧?朕早就听说你在国建了一座堡邬与长安媲美,名曰万岁邬。”刘协看着董卓狂笑一阵,渐渐变成丝丝讥笑,“董贼,你莫非还真想把朕当金丝雀,养在你那万岁坞中守你终老不成?迁都之事颇为繁琐,朕觉得还是不迁的好!” 这养在宫中的泥猴子竟敢翻天了? 刘协一声“董贼”董卓勃然大怒,按住腰中的宝刀亦步亦趋走上前来,冷冷的看着刘协喝道:“哦,陛下可是已有良策了?究竟是什么计策,说来与本相听一听!” “朕被你圈养在宫中见识浅陋,倒没什么计策,不过有一位义士上却了一言,朕觉得受益匪浅,你可敢见上一见,听上一听!” “谁?” “我!”朗朗一声从殿下传来,李儒走出朝列。 “文优?你有何良策?为何不直接禀告于本相?”董卓一怔。 “因为我的计策你不敢听!”李儒冷冷的看着董卓,阴测测一笑,“当今天子与雒阳少帝皆痛恨者无非你一人而已,若是相国能够深明大义,以你之头颅换取陛下安宁,不知相国可否?” “放肆!” 董卓赫然而怒,王断厉眼一扫耽耽虎视,张济、张绣叔侄二人亦拔刀舞枪站在董卓身后:“李文优,你竟敢背叛相国!” 长安城守备杨方同样立在李儒身后,与张济一行人对峙于丹陛下。 一声长啸,吕布于丹陛走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纸诏书喝道:“陛下有诏:董贼欺君罔上,肆杀大臣。祸国殃民,罪该万死!其余诸人乃受董贼所迫,不予追究!” 特么的,原来这‘十里卜,不得生’并非是曹王的把戏,而是李儒联合吕布故技重演。 这俩人叛变了! 董卓神色一冷,手按宝刀已退至王断和张济身后,大喝一声:“文优、奉先,你二人皆我之心腹,我视之如股肱,今日为何叛我?” 李儒哈哈一笑:“董卓小儿,你竟敢说视李某为心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李某为你劳心劳力,平凉州计定雒阳、除朝臣迁都长安,甚至还为你差一点谋害了雒阳少帝,背了一身的臭名。可是你又是怎么对待李某的呢? 言不听,计不从,重用的都是那些无能的亲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那弟弟董官职左将军,封侯;你那女婿牛辅中郎将,先后丢失弘农、潼关却依旧委以重任。我呢?至今还挂着一个弘农王郎中令,敢问董相国,如今这天下可还有弘农王?” “你!”董卓指着李儒,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儒明显已经撕破脸皮语不惊人誓不休,上前一步朝张济二人说道:“两位将军,你们与李某同为袍泽,相交数年,你们仔细想想李某所言可有假? 当初在孟津之时,董卓疑心华雄、徐荣等人投敌,连夜调回心腹大将李、郭汜等人,却将华雄、徐荣等人置于数十万关东联军的刀兵之下,致使文英战死,南翼不得不投降。 而一同降敌的还有当时的旋门关镇守大将段煨,段忠明又何曾得罪过他董卓?只因其不是董卓心腹罢了。山不转路转,两位将军,我等的前车之鉴,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到你们的头上吗?” 杨方也上前言道:“张济将军可还记得我兄长杨定乎?” 张济默然无语,张绣将手中的朝凤枪往地上一戳也站在一旁,一道雷霆却从二人身后飞出。 刀光,依旧是刀光。 大殿一路蟠青云,刀光隐隐驰雷霆。 从王断到李儒不过十五步,从李儒到王断也不过十五步。雷霆声起,刀光亦从王断手中而起,从李儒头上而落,仿佛一朵青云倏地一下就来到李儒的头顶。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只有简简单单的拔刀和落刀两个动作,这动作王断已经练习了千万遍,其速之疾恍若闪电。 看来李儒虽然躲过了董卓死后被押至菜市口斩首的命运,却依然逃不脱身死的境地。 但,偏有人不信这个邪。王断的速度急,吕布的出手更急,吕布一声长啸手中的方天画戟已如拔地而起的昆仑山脉,瞬间便刺破了天上的青云。 “铮”的一声,两道兵器就像空中的两颗流星猛地撞击在一起,又猛地一下分开,青云炸开,刀戟齐鸣,寒光四射。 “王断,有我在,你休想伤得了文优先生的一根寒毛!众将士听令,奉陛下诏书,捉拿国贼董卓,生死不论!”吕布一声怒斥,手中的方天画戟再度飞出与王断战在一起。 成廉、魏续和曹性率领禁军提刀上前,张济紧了紧手中的刀看着他们眼中的炙热心中一黯,又转头看了看董卓,竟觉得十分的陌生。 董卓就像自己小时候捉的老鼠一样,双目无神,哆哆嗦嗦的站在大殿下,什么王霸之气英雄之志,什么金戈铁马气吞如虎,仿佛都如过往云烟,找不到往昔一丝的风采。 这就是自己效力的主公吗?爱美人不爱江山也就罢了,残暴不仁嗜血如酒也无所谓,但是张某所追随的至少也应该是一个英雄或者枭雄吧,这样的主公可能重振往日风采?这样的主公与龙椅上那位有何区别? 张济叹了口气,拉了侄儿一把,默默的给成廉、魏续等人让开一条路。 一阵刀光剑影,听得身后惨叫一声,一股血箭飞到眼前,成廉已经提着董卓的人头丢在丹陛之下,半跪于前:“启禀陛下,国贼董卓已经授首!” 张济和张绣亦伏于前,王断却是奋起一刀劈开吕布的长戟,淡淡的看了那倒在血泊中的尸首一眼,既然你已经身死,那我也不用再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了,今日我就要这刘协死! 冷哼一声,右手长刀再次向吕布祭出,左手却是一招一把短剑腾空而起直刺刘协。 冰冷,殷红,仿佛天狗食日残留下的血月。 第182章报仇使气宫城里,决策运筹弹指中 后汉长歌第182章报仇使气宫城里,决策运筹弹指中短剑去如闪电,众人一声惊呼,那一抹血红已经罩在龙椅上的刘协头上。 堂下吕布、张济、张绣、成廉等人也曾于王断见过几面,甚至当初吕布还救过王断一命,众人也知道王断已算是董卓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也绝对没有人想得到,他能够在与吕布对敌的时候还能分心杀人,而且是左手剑。 但,大道四十九尚遁其一。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陛下置身于王断的剑锋下无力阻止,吕布的眼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丝笑容。常言说得好:最了解你的有时候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而这里,就有王断的敌人。 血月已快落下,两道轻斥声起,一名宫女手中忽然多出一套软丝甲套在天子头上,另一名宫女则脚下一踮腾空而起,手中一把金光剑已经飞了上去,恍若夏日初生的朝阳,金光四射火山爆发,金光剑一刺一搅一带,血月鸣叫一声飞回到王断手上。 端的是: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这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的诗句,他以一根齐眉棍打下四百座军州都姓赵,所以他才能写下这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诗句。 崔崔不姓赵,也不认识虽是赵匡胤,甚至赵匡胤如果能见着她可能都得叫她一声八十的辈祖宗。但她对王断研究的却已经非常透彻,她知道董卓一死,王断的对象必然会变成在座的陈留郡王,所以她选择了守在刘协身边,她亦选择了金剑对血剑。 她赌对了,王断却赌输了! 血剑已经回到手上,刘协依旧安然无恙,而自己面对的除了军中的第一猛将吕布外,还有一个如附骨之疽的崔十娘。 王断一刀劈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上,借力一跃远远飞开,一声冷哼,恨恨的看着崔十娘:“崔十娘又是你?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你可还真是阴魂不散哪!” “彼此彼此。”崔崔目视着王断,一脸的讥讽,“如果你不是一心想要谋取天子一脉,你又怎么肯屈身与张让,董贼?甚至还在董贼身边一待就是一年?如果你不是一心想报仇,又怎么会给我留下这么好的机会? 王断,我不知道你与皇室有何恩怨,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只能用你的鲜血才洗的清。所以,我让你在余生之年如狗一般四处躲避,无路可逃。” 王断放肆的看着崔崔,讥笑道:“就凭你?当初在丞相府你与那彦达缚等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尚未伤我半分,今日你一人就想让王某留在这里,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吧!莫非你已经忘记了金市中王某差点斩杀于你吗?” “姓王的,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日你像一条狗一样跪着哭着求吕将军救了你一命,可是如今吕将军却站在了你的面前!” 崔崔说的没错,王断虽然敢小觑崔十娘,在吕布眼前却不敢有所大意。但崔崔心中的恨简直就如滔滔黄河绵绵不绝,一口一个狗一般的东西,气得王断出离愤怒,怒喝一声手中的长刀短剑齐出,如鹰隼一般再次落在崔十娘面前。 “哼,你的对手是我!”吕布一声长啸,手中的方天画戟向王断砸了过去,与王断厮杀在一起。 但见:吕布身着唐猊甲,一杆长戟重千钧;王断腰束武士袍,两把武器各不同。方天画戟如蛟龙腾渊,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身前骤起缕缕寒霜;银刀血剑似猛虎出林,或砍或刺或劈或挡,阵中卷动朵朵风云。殿上杀声阵阵,阵内人影憧憧,二人打得 难分难解。果真是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二人斗了约莫五六十个回合,只听得“铮”的一声脆鸣。 王断踉踉跄跄的从阵中飞了出来,倒撞在殿下的柱子之上,腰间血肉模糊,鲜血汩汩,面如淡金。一口鲜血直喷了三五尺之远,手中只剩下一把血剑,银刀已跌落殿中,分作两段。 同样的,吕布头顶的束金冠已然断裂,一头的青丝散了下来,脸上一条深深的血槽,几可见骨。 吕布摸了摸血槽,在嘴里一舔,狞笑道:“吕某已经多年未曾被人伤着分毫了,今日竟不想被你伤了一刀。吕某还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王断靠在柱子上,从身上撕了一截衣服紧紧的裹住伤口,咬牙切齿的看着吕布:“王某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倒是你吕奉先却让王某大开眼见,堂堂温侯竟然甘做女人的走狗,实在是令天下英雄不耻!” “牙尖嘴利!”一声轻斥再度传来,崔崔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王断身前,手中的金光剑再次祭起,一剑已向王断刺去。 哼,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王断脚下在柱子上一蹬飞扑出去,血剑一亮仿若起浪的红河波涛泛起潮汐,滚滚波涛漫上大堤与海天连成一线,层层涟漪,遍地血色,殿中一片赤红。 眨眼之间,二人便已交手数个回合。 “嘤咛”一声,崔崔倒退回丹陛之下,宫衣微破,肩头已伤,露出一抹鲜红和雪白的肌肤,手中的金光剑轻轻垂下,剑锋处一滴滴鲜血砸落尘土。 崔崔揉了揉肩头,见王断已悄然退至宫门前,一声怒喝“王断狗贼,哪里去?”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崔崔亦如翩翩惊鸿一般与王断消失在眼前。 …… 这狗贼终于死了,朕以后再也不用受这气了! 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董卓,刘协心中长长吐了一口气,一拍龙椅说道:“董贼自入关以来,屡屡欺凌朕躬霸占妃嫔,随手屠杀平民滥杀大臣,祸国殃民,十恶不赦。 中郎将吕布除贼安民,功在社稷,敕封为征东将军,加蓝田县侯;中郎将张济、建忠将军张绣深明大义,临阵反戈,敕封为征南将军和安南将军,分别加封新丰县侯和五里乡侯。 弘农王郎中令李儒为除董贼,出谋划策亦出力不少,以往罪过既往不咎,暂代侍中。其余成廉、魏续、曹性和杨方各升一级,为四平将军!” “臣等遵旨,陛下万岁!” “董贼已除,但天下未知。令征南将军张济率禁军五百搜捕董贼党羽俱押市曹斩首示众,并将董卓尸首号令通衢。同时,着征东将军吕布亲率五万大军剿除李,不得令其走脱! 曹王联军连克弘农、潼关和华阴已至郑县,命侍中李儒前往曹王大营报喜和谈判,务必要保证我长安众将及朕的权益!”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刘协摆了摆手,看着眼前婀娜的宫女,欲言又止,若是这皇甫灵儿能够入宫常侍身边,自己既能享受这美人的丹唇,又不惧江湖人物的厮杀,特别是想到刚才那王断突然飞来的一剑便心有余悸。 可惜,这是王黎的女人。他不敢有任何的想法,以董卓兵力之雄浑,将校之勇猛,尚且豕突狼奔、退避三舍,不,退避三百里,自己又拿什么敢去和王黎抢女人? 凭君臣名义吗?人家都已经将自己降格为陈留郡王了,开什么玩笑,自己又不是 老寿星上吊,还嫌自己死的慢吗? 徐徐吐了口气,转向皇甫灵儿,柔声道:“灵儿姑娘,你救朕于剑下,朕本当分封于你。但你乃女儿之身,我朝从来没有分封女子朝中职务的惯例,朕就敕封你阿翁为长安县侯如何?” 皇甫灵儿盈盈下拜,还未起身,就听刘协继续说道,“如今你那未婚夫已至郑县,你且随李侍中一起去见见吧!” 听着刘协的话,脑海中突然又出现兄长的那张关切的笑脸,幽幽一叹,自己当初因阿翁受伤之事一时想不通,又恰巧听到崔家姐姐“都是一家人”的那番言语,这才出走长安与阿翁报仇的。 然而,自己从雒阳到长安走一路,看多了沿途的斑斑血迹以及长安城中的皑皑白骨,早已想通了,也愈发明白兄长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阿翁对汉室江山的忠心赤诚,陈留郡王和当今陛下的无能以及董卓的残暴凶狠,如果没有兄长所使的梃击案,阿翁多半也会和那随同董卓来到长安的张温一般,人头落地。 如今大仇得报,日夜念叨着兄长也到了眼前,自己却反而情怯了,既想见一见兄长那个小冤家,又怕见到兄长板着面孔。哎,女儿心思有谁知呢?跟着兄长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愈发的不像当初那敢作敢当的皇甫灵儿了? 至于崔家姐姐?那么苦的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自己又怎么能够不容呢? 皇甫灵儿叹了一口气,福了一福,谢过刘协施施然朝宫外走去。 …… 旌旗飞扬,战马嘶鸣,数万大军整装待发。吕布早已意气风发的跨上赤兔等在一旁,李儒眼中精光一闪,安步走到马前:“将军,难道你真的就这样剿除李稚然不成?” 吕某一愣:“先生之意如何?陛下刚刚敕封吕某为征东将军,难道吕某转头就抗旨不遵吗?” 这吕布得点甜头就趾高气扬,还真不是枭雄的那块料啊,可惜李某骑虎难下。 李儒拍了拍脑袋,头疼的看着吕布说道:“将军,区区一征东将军就差点让你得意忘形了,你可莫忘记我们的目标是成为这乱世中的胜者,龙椅上的这位迟早也要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所以,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有一个目标,挟天子奔兖州。” “若非先生提醒,布几忘大事也!”吕布翻身下马朝李儒鞠了一躬。 李蒙点了点头,还好,这孺子还算可教也,急忙扶起吕布说道:“将军之礼儒不敢受,还请将军快快起身!” “那依先生之计,吕某现在应当如何?” “长安城乃是我等手中的筹码,必须牢牢的控制在我等手中。李稚然当世虎将,将军此去应尽量避免与之冲突,否则一旦陷入战局将军又如何能够在曹王之前及时赶回长安?因此,将军切记,此行当以惊敌为主杀敌为辅。 董卓已死,将军若是私下遣人送信与李稚然,李稚然必然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将军在连夜赶至坞,将其中的金银珠宝和粮食据为己有,以备我等军资。” 李儒之言仿佛一道惊雷在吕布脑中闪过,吕布锤了锤胸口:“先生尽管放心,布已知晓,只是先生此去…” “联曹抗王罢了!” 李儒捋了捋颔下长须点了点头,目送着吕布的大军渐行渐远,才缓缓转过头来朝宫门外的皇甫灵儿说道:“灵儿姑娘,我们也走吧!” 第183章 观景,演戏,唱京腔 后汉长歌第183章 观景,演戏,唱京腔皇甫灵儿到来时,王黎并不在营中,甚至并不在郑县,而是在禹山。 禹山,坐落在韩城附近,离郑县足有一两百里的路程,自古以来,这禹山便是七山一水二分田。 《山海经内经》中曾记载道: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传说大禹就是出生在禹山。 当然,此事年代久远也不可考。不过,禹山的另一个大名和相关的历史人物却是有迹可循。禹山又名香山,白居易号香山居士,便是因为其曾经在禹山待过一段时间。 一到秋末初冬之际,禹山一片火红。被霜风染红的枫叶随风起舞,哩哩啦啦的从树上飞下,仿佛半空中盘旋的赤蝶,也似树林里跳动的火焰,漫山流丹,相思入骨。 灵儿骑在大马上,远远就看见了坐在红枫下一袭白衣的王黎,心里一颤,已有多少天没有看到这个冤家了,虽然仔细算起来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可是在灵儿心目中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眉眼还是梦中的那道眉眼,神情也还是梦中的那个神情,灵儿双眼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那些什么忐忑、什么羞涩、什么矫情都特么的通通见鬼去吧,我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皇甫灵儿!灵儿如蝶一般从马上高高飞起,一头扎进了王黎的怀抱,仿佛拥抱着缺席了的那一个世纪。 王黎怜惜的拥着灵儿,抚摸着她如锻的青丝,在她耳边轻轻的一啄,呢喃着:“灵儿,咱们回到雒阳就结婚吧!” 自己贸然离家,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兄长见到自己却没有一句责怪,开口就是希望和自己结婚,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灵儿已经彻底沦陷在王黎的温柔乡里,没有杨柳风,只有一滴滴亮晶晶的杏花雨从灵儿的眼角滑下,沾湿了她和兄长的衣袂,也沾湿了她的心情,久久的趴在王黎怀中啜泣不停。 良久,灵儿才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双眼迷离的看着王黎,丹唇轻启:“兄长,可以再等一等吗?” 王黎一懵,与灵儿订亲至今也有六个年头了,灵儿也从当年的黄毛丫头长成了亭亭玉女,整整二十二了,就算在后世也是妥妥的法的年龄了,怎么她还不急?这丫头难道越耍越野了? 灵儿勇敢的仰起头,却依旧掩饰不住满脸的羞意:“崔家姐姐过得那么苦,又帮了兄长那么多,灵儿想等一等崔家姐姐,到时…到时候再一起嫁给兄长,好么?” 啊?王黎石化当场,满头的黑线,虽然自己已曾和崔崔合作了两回,虽然自己也很敬佩、怜悯这个要强、独立且倔强的姑娘,可自己什么时候又和崔崔有了恋爱的关系? 还未解释,灵儿已羞涩的抱着王黎的胳膊坐在一旁,如林间翠鸟一般呢呢喃喃,叽叽喳喳的将长安一行向王黎倾诉了一遍。在灵儿的口述中,貂蝉的刚强和脆弱,崔崔的绝世而独立,吕布的武勇以及王断的阴狠都扑面而来,栩栩如生。 王黎拍了拍灵儿的小手叹息了一口气,灵儿这丫头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终于长大了一截,可是还是小觑了吕布的愚蠢和反复,就像自己一样小觑了曹操那颗骚动的心。 出了潼关,他与曹操之间的默契就仿佛突然消失了。他建议火速拿下长安,曹操却提出了反对意见。理由呢?围师必阙,只要徐徐推进保持对西凉军的威慑,即可手不血刃的拿下长安,还能避免董卓狗急跳墙火烧西京。 狗屁的围三阙一,军队里长安城尚有两三百里呢,这是围一阙一百吧?更何况,他曹操是国家文物保护者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其实他知道,他和曹操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缝。白玉京、徐晃降王两件事以及雒阳城头的少帝针一般扎进了曹操的心脏。 曹操,历史中赫赫有名的魏太祖,千古枭雄,怎肯在别人帐下埋头做小? 所以,他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这个离郑县稍远、离长安更远的禹山。他想看看曹操究竟想干什么,他也想看看这个千古的风流人物又将写出什么样的风流! 沉思间,灵儿已经从身旁站了起来,福了一福:“兄长,灵儿先随周大哥去转一转禹山,看看禹山的风景。” 呃?我还没有解释呢?王黎看着灵儿 随着周仓远去的背影一愣,郭嘉、戏忠和赵云等人已经来到身边。 “主公,别看了,再看的话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郭嘉拎着一壶酒气喘吁吁的走到王黎身前。 王黎白了郭嘉一眼:“好酒好菜都堵不上你的嘴,以后出征,本将军就直接在军前下一道军令,作战期间禁止任何人在任何地点以任何理由饮酒,违者重责二十大板。” 郭嘉赶紧将酒牢牢的抱在手中,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了二十大板。众人一阵大笑,王黎已经摆了摆手,众人就在这枫树下席地而坐围成一团。 见郭嘉依旧紧紧的抱着酒壶,王黎一阵气急,没好气的说道:“这铁公鸡生怕我们大家喝了他的酒,那就让他先说吧!” 郭嘉赶紧扬起脖子就是一大口,然后将酒壶放到众人中间,大气的说道:“你们喝吧,我先和主公说一说。”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徐晃见这氛围与军中不一样,与西凉军或者说董卓的氛围更是天壤之别,倒也觉得格外惬意,便向酒壶伸去。 还未伸到壶前,赵云已一把拉住徐晃低声道:“别上那游荡子的当,我上次喝了他一口,结果,他硬生生从我这里要去了五壶。害得我两三日都跑到兄长那里去打秋风!” 戏忠、田丰等人掩嘴而笑,郭嘉白了赵云一眼,已整了整衣冠正色说道:“主公,适才得谛听营关西堂飞鸽传书:李文优一人独自出城会晤曹公,两人在曹营大帐中足足商讨有一个时辰之久。 自潼关之后,曹公与主公意见屡屡相反,且麾下将校也不如往日那般随意。嘉以为必然是曹公的战略意图或者说是曹公的思想发生了变化,才会导致这种问题。 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曹公有枭雄之姿,夏侯渊等人也颇有大将风采,而曹公麾下谋士程仲德生性刚戾不择手段,我们必须对曹公进行提防啊。” 不得不说郭嘉看人观心确实一流,正如自己想的那样,汉室既已没落,曹操千古人物一代枭雄又怎么可能按耐得住他那颗骚动的心呢! 王黎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那你等觉得孟德的战略策略又是什么呢?” 戏忠起身言道:“曹操少有大志,胸花锦绣。当年许子将就曾经说过此人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忠揣测,那日主公的白玉京从天而降,虽然伤着公明将军,却已将曹操从梦中惊醒。 后来,公明将军愿与我等成为袍泽,则进一步刺激道了曹操。更何况,在我等手中还有少帝这一个大杀器?若是他和主公再继续联手下去,有朝一日,他必将成为主公的附庸。 以曹操那志怀天下的心胸又如何愿意?所以忠大胆推测,当日在潼关之时,曹操的战略就已从董卓头上转到了主公的头上。” “听志才先生说起来,还是晃害了主公?”徐晃忍俊不禁。 王黎亦笑道:“若真是如此,我还真希望天下十三镇诸侯都害我一遍!当然,若是什么时候公明在孟德背后再血淋淋的捅上一刀,孟德郁闷的自杀,我就更高兴了!” 众人大笑。 田丰已接过话题接着说道:“我等潼关出兵,曹操屡次反对主公火速下长安,想必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准备联络长安了。 如今董贼身灭,吕布由中郎将晋为镇东将军执掌了长安大权,而李儒却因伪帝一言无罪,重新选择投靠了吕布,他昨日又在曹营中和曹操密语良久,其中意味也不言而喻。” “所以,曹操的目标是我?”王黎看着田丰问道。 田丰摇了摇头:“不,挟天子令诸侯,牧良马震军威,控精兵讨不庭。大汉虽已没落,但天下十三州诸侯,除了韩遂和马腾曾打起过‘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外,哪一个敢明目张胆的反叛? 诸侯若不想背上叛贼的声名,谁敢轻易御之所以,曹操的真正的想法应该是与主公分庭抗礼、鼎足而立,他的目标绝不止主公一人,还有长安城中的伪帝!” 郭嘉咳了声嗽,扫了扫众人及时补上一刀:“或许,还有雒阳城中的少帝!”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赵云、张辽、张以及新降的徐晃等人尽皆骇然的看着田丰。 王黎虽然已经知道曹操已经与自 己分道扬镳,重新走上枭雄的道路,但同样也没有想到或者想过他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博弈,自然是有来有往,既然你已经出手了,那么就应该轮到我了吧?孟德,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你的过河卒我吃定了! 王黎冷哼一声:“我这里还有一则关西堂的消息:昨夜吕布遣人送信至坞,李于今晨弃辎重逃往天水、南安一带。” “他们这是在抢时间!” “不错,以退为进逼迫李,为自己谋取更多的时间!” 众人议论纷纷,郭嘉、沮授、田丰以及戏忠等人眼神中亦有了一丝凝重,众皆起身奏曰:“主公这么一说,我等敢肯定吕布和曹操已经联手。于曹吕双方而言,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而且,说不定曹操同样已经暗中遣人前往武威,寻求马腾奥援去了。曹吕麾下兵士滔滔,如果再加上马腾的话,我军兵微将寡,以安全计,属下以为主公亦可派人北上联络马腾。” 马腾?这马腾倒也算得上是一员忠将,可是他那儿子马超桀骜不驯,在历史上不管自家阿翁还在曹操手中就敢兵叛凉州的主,真的就那么好打交道吗? 王黎还在思索,谋士们已齐齐拜下:“马腾乃马伏波后人,马伏波一生忠心耿耿,马革裹尸,少帝乃天下之主,相信主公动之以大义,辅之以恩威定能说服马腾前来,顺便还能折断曹操的一只翅膀!” 唔?有道理,与长安比,与天下比,区区一个马超小儿算的了什么?不服?没关系,打到服就行了! 王黎点了点头,却见赵云坐在一旁,想起历史那段故事突然一笑,说不得这马家之事还落在赵云的身上呢。 “好,就依你等所言,联手马腾共抗曹吕。” “诺!” “那吕布和孟德处又如何?” “虚与委蛇,图穷匕见!” 王黎霍然起身,目视着众人喝道:“既然要陪他们演戏,那我们就再给曹吕八日的时间。本将军命令!” “诺!”众人齐齐抱拳。 “令:公与持我亲笔信前往凉州武威,尽快与马腾达成协议相请马腾出兵。子龙、文奂率两千精锐以及一千白马义从随行,十日后会师长安城下,此行以公与号令为准!” “令:文远、公明率麾下大军为左路大军;、南翼为右路大军;其余伯循、李蒙等诸将及诸位先生随我坐镇中军。八日后一同前往长安,沿途务必步步为营,游离于曹军之外!” “令:关西堂立即飞鸽传书雒阳,知会伯敬先生小心河内及宫中动向!” “诺!” 说罢,王黎转向沮授、赵云和高览三人说道:“贾文和,乃是伯敬先生故人,当初在雒阳之时也曾有助与我等。董卓未亡前,贾文和牛辅出任董贼使者前往武威。 你三人武威到后,就地接管其麾下所有将士,同时务必保证文和的安危。至于沿途若遇曹操麾下前往凉州之人,格杀勿论,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主公放心!”三人齐齐唱了一喏。 王黎拍了拍手,早有兵士端上几壶酒来,王黎亲手奉给众人,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 日头渐渐落下山腰,天色也愈发昏暗了,林中的红枫叶却依旧鲜红如血。 王黎手执中兴剑,一袭白衣在枫林中辗转腾挪,或如潜龙起于林中,或如猛虎啸于山坳。 剑气纵横千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一道道剑气气贯长虹,喷薄而出,随着飘忽的身影在枫林中交错纵横,激荡起枝头落叶纷飞,恍若漫天飘飞的赤蝶,也如禹山之上下了一场壮美的红枫雨。 少顷,王黎收剑而立,接过灵儿递来的手绢擦了擦了汗,飞跃上马,腰间一纵一声长啸与灵儿、周仓等人消失在林荫路间,只留下一串劲健婉转、刚柔相济的京腔。 “我正在禹山观那山景,耳听得山脚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曹吕发来的兵……” 第184章 救美 赵云一行自禹山出发,绕过冯翊郡的重泉、频阳,悄悄经北地过西川走安宁、泾阳、直达六盘山。出了六盘山不过半日,前方便是一片大戈壁,穿过这片戈壁就是凉州武威郡的祖厉。 茫茫戈壁,一平如砥,火红色粗砂砾石满铺于地,马匹践踏其上沙沙作响。 空中秃鹰鸣啸,在队伍头顶盘旋飞舞,地上土狼成群,紧紧的跟随其后。狼侍鹰顾,秃鹰和土狼都露出锋利的爪牙和猩红的眼瞳,仿佛在等待落单人员给他们残忍的一击。 众人虽还未进入戈壁,却已经感受到了与关中不同的气象,戈壁的苍凉、诡异和肃杀扑面而来。 沿着戈壁又行了三二十里地,突然,前方金戈四起,三二十只土狼齐齐嗷叫,中间还隐约夹杂着一阵阵男子的调笑、女子的轻斥和怒喝声。 赵云双目一凝看了一眼赵野,赵野心领神会,和赵江、赵海兄弟下了马,悄悄摸上了前面那个小土丘。 入眼之处,只见丘下百米近的戈壁上,二三十头土狼在戈壁上来来回回。它们或垂着头低低的伏在戈壁上,吐出长长的猩红色的舌头,或后腿微曲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俯冲的架势,两只绿瞳里散发出幽冷的凶光。 一头白色的头狼,拖着扫帚似的尾巴,缓步其间,不时仰天嗷叫一声,露出狰狞的锋芒。 狼群中央,两名妙龄的女子身着粉红色武士服骑在马上,紧紧的护在一女子两侧。那女子一袭白衣,英姿飒爽,手中一杆冰魄银枪在狼群中来回飞舞,舞动之间,一股飘逸轻灵之气。 狼群外围足有两三百名兵士,手中举着斧钺,张着弓箭,在一名曲长的指挥下,不时的向头狼或狼群射上几支箭,驱赶狼群合围那几个女子,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几声调笑和起哄的声音。 那曲长脚下躺着好几个士兵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远远看去只看到脖颈出一抹红。曲长手中还牵着一匹马,马上一名文士单垂手臂,摇摇欲坠。 特么的,一群大男子欺负三个弱女子,也不怕丢人现眼! 赵江心中的怒火轰的一下就升了上来,腾地一下就欲冒出去。赵野一把按住赵江,低声道:“头狼还未有所行动,那几个姑娘暂时还没有危险,我和海子在这里盯着,你速去禀告将军!” 赵江飞速回奔,将情况向赵云说了一遍。 赵云和高览脸色同时一沉,沮授早已勃然变色:“身为军中豪杰之士,本该保家卫国护卫父老姐妹,竟然敢干出这个驱狼群欺凌弱女子之事,实在该杀!赵将军,你率五百白马义从前去营救那姑娘,高将军你统领大军将这些人团团围住,不得走漏一个!” 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高览一懵,沮授已解释道:“此地离武威已近在咫尺,这拨来路不明的兵士无非有三种可能:或为马腾军士、或为牛辅兵丁,或为曹吕使者。无论是谁,我们都不能让他们走脱,待我们摸清楚状况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诺!” 二人抱拳领命,一声呼哨,五百名白马义骑着战马长啸一声直奔小丘,高览则率领两千精兵分作左右两路从小山丘下的大路合围过去,剩余的五百白马义从静静的将沮授护在中央。 兵马已出发,将军还未至。 那头狼忽然警惕的朝四周扫了一眼,抬起头一声嗷叫,仿佛统帅下达了作战令一般。三二十头土狼齐齐将前腿一曲,后退在地上使劲 一蹬,闪电一般扑向三人,幽瞳如寒芒,利牙似锋刃。 为首那名女子一声轻鸣,如凤凰初啼,双脚在马背上一踮,腾空而起,手中的冰魄银枪如一条银龙从寒窟中跃起,带着冷冷的杀气抽打在当先那匹土狼背上。 土狼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两三米远,半晌才一瘸一拐的爬起来,依然目露凶光的看着三人不愿离去。 一匹狼受挫,其他的狼却依旧凶狠,或者更凶狠了,浓浓的鼻息和满嘴的腥臭已令三人心悸,身前数尺见方的半空中全是狼的利爪和尖牙。 冰魄银枪左右开弓,三二十个数个回合下来,十数头恶狼早已被抽的骨断筋裂,依旧嗷叫着围在三人周边。 那女子额头上香汗微冒,手下已有几分气力不逮。两侧的侍女更加的不堪,在群狼面前左支右绌,一头更加雄壮的土狼忽然出现在一名侍女的身后,张着血盆大口腾在半空,朝着那侍女身后白玉般的脖颈飞扑过去。 “呜!” 眼见那侍女已危在旦夕,那女子已是救援不及,一支利箭破空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头土狼的狰狞大嘴中射了进去,直贯头顶。土狼惨叫一声跌落在地,满口的血污高高喷起,落在在白玉脖颈之上。 山丘上五百名白马义从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丘下群狼,铁甲早森寒,长枪已在手。 赵云收回手中的落雕弓,亮银枪一指,众儿郎狂呼一声如暴风般飞入狼群中,兔起鹘落,枪出枪收,三二十头土狼便已在众人的屠杀下一命归西,只剩下那匹白狼兀自毫发未伤,在人群中恶狠狠的瞪着赵云。 赵云长啸一声,翻身下马,将手中的亮银枪就地一掷,已稳稳的插在一旁的砂石中。单手朝那白狼微微一招,冷喝道:“来吧,让赵某看看你的本事!” 白狼仰天一鸣,声音中无比的悲伤,众人但觉眼前一晃,一道寒风乍起,白狼已至赵云头顶。 这畜生速度还真不错! 赵云双眼一眯,身子一侧一滑,双手往前一探,躲过满是利牙的大嘴和前爪,已抓起白狼的两只后腿猛地一甩,白狼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后摔在地上。 白狼再度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围绕着赵云打转。直到某一刻,突然白狼眼前一亮,那三名女子缓缓走到场中,双腿猛地一蹬一声嗷啸一个变向,竟舍弃了赵云直扑中间那名女子。 “小心!” 赵云话刚出口,那白狼忽的又是一个变向,一道闪电闪过,白狼重新飞扑到赵云眼前,赵云来不及抵挡,左手往前一横,明晃晃的腕甲搁在白狼嘴中,右手一记重拳,钵大的拳头直接砸在狼头之上。 铜头铁腿豆腐腰。 狼最硬的便是这头了,被赵云这么使劲一砸,耳朵竟然隐隐渗出一丝血迹。白狼吃痛之下凶相尽露,血嘴紧紧的咬住赵云的手腕,将赵云的盔甲咬得咔咔直响。 开什么玩笑?这是当年师尊送给我的七星亮银腕,硬如寒铁,就凭你那张破嘴也能撕破? 赵云一声冷哼翻身骑在白狼背上,双腿往里一夹,右手拳出如雨点,纷纷落在白狼头上。约莫五七下,那白狼惨叫一声,大嘴缓缓张开吐出赵云的左手,深幽的眼瞳中凶光尽去,露出祈求之色,仿佛一只驯化过的狗一般卧在赵云腿下。 服了? 赵云一愣,那三名女子已走上前来,中间那女子朝赵云施了一 礼,丹唇微启:“白狼乃是群狼之首,其颇通人性,狡诈奸猾固然胜于常人,其忠心也优于其他动物。一旦俯首称臣,则表示其将视那人为今生之主。如今这白狼放下敌意,恩公何妨起身一观?” 赵云缓缓从白狼身上站起来,见那寒铁般的手腕上已深深的印刻着两排整齐的牙齿印,甩了甩手,那白狼“呜”的一声,抖了抖身上的白毛,紧紧的靠在赵云腿上,温驯之极。 赵云大喜,朝那姑娘拱了拱手:“多谢姑娘指点之恩,否则赵某将错过这般猛兽也!” “小女子还未来得及感谢恩公救命之恩,倒是先赚取了恩公的一个感谢,恩公若是去做生意,定然血本无归!”那姑娘嘻嘻一笑双目流彩,朝赵云一拜,“小女子路禄,敢问恩公大名?” “路禄姑娘说的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赵某姓赵名云字子龙。路禄姑娘唤我赵云、子龙均可,切勿再恩公长恩公短了。”赵云急忙虚抬了一下。 “赵子龙?”路禄脸上兀的现出惊奇的神色,一对美目瞪得大大的,“恩公可是那剿除黄巾,义救少帝,孟津关下一杆亮银枪大战人中吕布的常山赵子龙?” 赵云点了点头笑道:“虚名而已,路姑娘何必…” 话犹未落,路禄已经打断了赵云的话头,狡黠的看着赵云,一朵红云渐渐爬上双颊:“恩公也莫叫我路禄姑娘了,恩公救下我主仆三人,请勿见外直呼我路禄便是,我也唤恩公赵大哥可好?” “路禄姑娘…路禄说的极是,江湖儿女何须客套礼节,路禄姑娘唤我赵大哥便是。”看着路禄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模样,赵云呆了一呆,“倒是赵某观路禄身着打扮非富即贵,你主仆三人何以至此?为何又被那些兵士驱赶恶狼围攻?” 说到“恶狼”,赵云低头狠狠的瞪了那白狼一眼,白狼暗自打了个寒颤,低着头趴在赵云腿下头也不敢抬。 路禄却顿时脸色大变,双目一寒俏脸堆雪,指着对面的曲长说道:“路禄昨日别师下山,今日恰巧正逢这帮兵痞路过此地。因我这侍女向他们讨一口水喝,结果他们便出言不逊,调戏于她们。待我上前理论之时,那曲长和马上的文士竟欲软禁我等。 因此,我一时不忿便出手杀了那几个围攻我等的士兵,那文士也被我一枪刺中胳膊。曲长意欲就地射杀我等,文士却在曲长耳边低语了几句,于是那曲长也不知道从哪里赶了这些畜生来,将我等团团围在此地。” 哼!调戏良家女儿不说,竟欲软禁她们,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帮畜生今日不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恐怕以后还得为非作歹。 赵云早已怒不可遏正待发作,突然一怔,因几句争执便要软禁他人?这并不像是逞凶行恶,反倒像是需要掩盖什么目的隐藏行踪。 适才公与先生也说了,来此处的兵马无非只是马腾、牛辅和曹吕等人。 马腾坐镇武威,在自家门口何须遮遮掩掩藏头露尾?牛辅,一个胆小鬼而已,如今董贼已死西凉军散,估计他早已抱头鼠窜了,哪里还敢在此作威作福?莫不成,还真是曹吕的使者? 不会这么巧吧?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瞧着对面士兵身上的装备,以及曲长和文士脸上惊疑的表情,赵云脸上泛起一阵冷笑,大手一挥,一声号角冲天而起,亦如戈壁滩一样的苍凉,雄浑。 第185章 双雄会 白马义从中一声号角,以小丘为中心四周的戈壁滩上同时响起数声高亢凌厉的号角声。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没有连绵起伏的千嶂里,只有连绵不绝的黑色骑兵。也没有长烟落日,此时还是午时三刻,哪里来的落日?当然,烟也不是青烟,而是尘烟,戈壁滩上扬起的股股尘烟。 两千黑色的铁骑控着战马,手执利刃,从四面八方向小丘围了过来。他们气势如虹却寂静无声,只有数千马匹践踏着戈壁滩发出的如雷的蹄声。尘烟滚滚,马匹飞扬。 曲长和文士惊悸的互看了一眼,他们的四周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他们如今已成为真正的孤城。他们是曹操麾下的谋士和将校,文士乃是严象,曲长却是扬武校尉车胄。 他们隐瞒着王黎悄悄来到武威,甚至都只带了一个曲的队伍,只是想能够实现主公的意图。 却没有想到路禄和她的侍女突然出现在面前,所以他们为了隐藏行踪,置路禄三人性命于不顾,选择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想让她们三人在这荒无人迹的戈壁滩上永远的闭上嘴。 驱狼吞虎! 死人是会说话的,身上的箭伤、刀痕都可以告诉人们答案,但是狼吃掉的死人呢?狼可不会告诉人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惜,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狼是真正的狼,虎却是三只母老虎。 他们捅的不是马蜂窝,而是虎穴。 黑色的骑兵和白色的铁骑充斥着他们的瞳孔,仿佛戈壁滩上的巨石和扬起的风沙,无边无际,凤翥龙翔,气势熏灼。 车胄吞咽了一下口水,定了定神看着严象:“文则先生,当下我等应该如何处置?” 严象鄙夷的看了这个废物一眼,若不是他麾下的兵士不堪重任斗不过那个女子竟让其连杀数人,何至于让对面的三人至今还活的好好的,否则又怎会引出这群骑兵。 骑兵?天下骑兵莫过于董卓的西凉骑兵,公孙瓒的旋风突骑以及王黎的白马义从。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旋风突骑,席卷幽燕;白马义从,义之所在,生死追随。白色骑兵,白马义从?严象忽的眼前一亮,侧身向车胄问道:“对面那白色的骑兵可是王德玉麾下的白马义从?” 车胄举目视之,之间前方的白色骑兵信马缓步而来,每前进一步都好像给麾下军士带来无穷的震撼和压力。当先一人白甲白衣,一杆亮银枪擎在手中。 “那是赵云?”车胄一声惊呼,严象的心却落入低谷,主公仅派一曲精锐就是不想让王黎发现自己的意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偏偏在马腾的脚下撞上了这个大对头。 “车校尉,将我们的旗帜祭出来!”白马义从缓缓迫近,黑色的铁骑亦如天边的乌云压了过来,严象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 车胄一懵:“祭旗?祭旗他们不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吗?” 严象暗叹一声,脸上一丝苦涩:“不打旗他们就不知道吗?他们只要把军马一摆一个对冲,我们就都成为他们的阶下囚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或者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你想想王德玉麾下都有哪些人物?郭奉孝智近若妖,田元皓权略多奇,沮公与计堪良平,还有那个戏志才颍川奇才,主公近来于道中行军不前,他们就不疑惑?将我们的旗帜高高祭旗,或许他们还有所顾忌,毕竟主公和王德玉明面上还 没有翻脸!” 车胄闻言单手一扬,一杆大纛从身后高高竖起,黑色的旌旗在空中迎风飘扬,金丝镶成的“曹”字随着旌旗上下翻飞。 哼,果然不出先生所料,曹操! 赵云眼角一凝,亮银枪蓦地向前一刺,白马义从和黑色铁骑奔腾的更加汹涌了,宛如钱塘江大潮一般铺天盖地。顷刻间,就已经冲到了曹军对面,手中的利器齐刷刷的对准曹军,一声声怒喝响彻戈壁。 “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欺凌平民、作奸犯科者,杀无赦!” 车胄稳了稳心中的怯意,亦陪着严象缓步走到阵前。 严象双手朝赵云一拱,色厉内荏看着赵云:“曹公麾下谋士严象见过赵将军。曹王联军天下共知,虎牢关御董贼,雒阳城奉少帝,并肩弘农城,同步潼关下,也算得上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刑马作誓的同盟。 不知今日赵将军何故拦住我军去路,莫非赵将军是想破坏两军的关系?还是那王德玉想黑吃黑挑起我曹军的怒火?” 赵云指着路禄三人哈哈笑道:“昔日我家兄长就告诉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莫要尽信他人言语。今日一见果然是宁信日头西边升,不信文人一张嘴,天下的是非黑白都在你等的嘴中! 姓严的,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你等身为盟军,却敢调戏良家女子甚至杀人灭口,赵某既为行军大将,岂能容许你等玷污我曹王联军的军纪?” 严象闻言两袖一甩:“赵将军,我敬你是忠君为民的汉子才好言相劝。你莫要以为我曹公麾下的将校尽是吃干饭长大的,我军中之事异日自会禀告曹公处理,勿需将军烦恼,还请将军自重!” 赵云朗声长笑:“怎么?现在又不谈联军了,只谈你曹营军中之事了?严象,不要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家主公背信弃义妄图与吕布平分关中,你当赵某不知? 严象、车胄,你二人识相的话,自己下马受缚,本将军异日见着了曹公还可以为你等请求一个宽恕之罪。若是胆敢负隅顽抗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赵云嘿嘿一笑,亮银枪脱手而出,车胄背后一名正在挽弓的小校当场摔落马下,人事不知,额头上一把明晃晃的长枪。 “士可杀不可辱!赵将军,既然你执意挑起我两家的战火,说不得严某就陪你这走上一遭!”严象一声令喝,曹营上下两百余军士俱皆对着白马义从和黑色铁骑兵戈相向,车胄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看着赵云。 虽然只有两百余人,但不得不说曹操麾下的将士还是有些令行禁止的味道,一个个双脚打颤却依旧昂首挺胸,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哼!猪鼻子插大蒜装象,一群土鸡瓦狗之辈也敢在我军面前装模作样。” 一声冷哼,无边的黑骑中一人夺马而出,一柄开山大斧凌空而起,仿佛猛虎出匣,潜龙腾渊,或抹、或勾、或劈、或砍,在人群中来回腾挪,溅起一朵朵猩红的血花。 车胄还来不及抵挡,开山大斧已稳稳的架在脖子上,接着斧背往上重重一磕,银牙俱碎,一口鲜血喷出翻身落于马下。 “你!”严象指着高览气得说不出话来,赵云大手一挥,麾下兵士已拿着绳索就往严象和车胄二人奔去。 “当当当!” 百十支利箭蓦地从天而降, 插在阵前,赵云二人环顾四周,只见一彪人马从另一座小丘后转了出来,仿佛黑色的潮流一般漫过戈壁滩转瞬就已至一箭之地。 那彪人马个个五大三粗,异常彪悍,当先一员大将不过年仅弱冠,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虎背蜂腰,一袭白衣白甲,手中一杆虎头湛金枪金光闪闪,熠熠生寒。 “少…”路禄身旁的侍女一声惊呼,路禄已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小环闭嘴,不得暴露我的身份!” “可是小姐,赵将军一会要是和少将军打起来怎么办?”另一名丫头亦低声问道。 哼,本姑娘早就许了大愿,将来自己的夫君一定不会弱于兄长,打起来?打起来才好呢,也让我兄长见识见识本姑娘独到的眼光! 路禄在赵云背影上瞥了又瞥,冷哼了一声,“打起来自有本姑娘出面调解,你二人要是敢多嘴,本姑娘就把你们许配给我兄长军中的健儿!” 两个丫头自是不敢在多嘴,就像打酱油的静静的挨着自家小姐看着场中的局势。 说话间,那白衣少将军已纵马阵前,虎头湛金枪直指赵云:“阁下何人,竟敢捉拿我族的贵客?” “少将军,快救救我!”见那白衣少将军踱马过来,车胄挣扎着站起来,撕破喉咙拼命的大喊。 “啪”的一声,高览手中的马鞭一挥,狠狠的抽在车胄脸上,一道血印仿佛刻印在白衣少将军的脸上。 白衣少将军脸色微变,将虎头湛金枪往阵前一插:“你很好,我马超纵横西北数年,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马超?你就是马伏波的后人马孟起?” “正是你马家爷爷!” 赵云仰天一啸,拦住高览策马阵前:“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却不如闻名。赵某想不到堂堂伏波将军的后人竟然与这等小人为伍,赵某本为你马家忠义而来,今日一见却让赵某大失所望,你扶风马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此马家不见也罢!” “你敢辱我马家?”白衣少将军闻言勃然大怒,高昂着头颅睥睨着赵云和高览,“今日不让你见识见识你马爷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哈哈,马孟起,三只眼的除了马王爷,还有二郎神和命那丧绝龙岭的闻太师,就不知道你算个什么玩意?”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马超一口一个马爷爷,赵云勃然变色,飞马而出,手中一抖,亮银枪已向马超刺了过去。 枪若银蛇,遍体梨花。 哼哼,胆子不小,竟敢与你马爷爷为敌?马超眼睛一凝,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同时高高飞起,与赵云战成一团,枪起枪落虎啸龙吟,只杀得黄沙漫卷,枪影憧憧。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二人对战,其诗曰: 西凉原上飞蛟龙,无名丘下会豪雄。 虎头金枪如虎唳,亮银长枪银蛇涌。 枪动泰山压五岳,枪起双臂挑崆峒。 滔滔黄沙皆不见,朵朵梨花落长空。 二人施展出十八般武艺战得正酣,场外众人也看得如痴如醉。突然风云骤变,一声轻斥从白马义从中扬声传来,“马孟起,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回到武威么?竟敢对我救命恩人下手!” 马超如遭雷击,虎头湛金枪哐当落地,砸起偌大的一个沙坑! 第186章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小妹?救命恩人? 马超一愣,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列于对面阵营中,顿时瞠目结舌:“小妹!小妹…这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路禄没好气的白了马超一眼,手中一杆冰魄银枪,一袭白衣轻跨战马徐徐走出阵中,裙袂飘飘,威风凛凛。 “将军!”马超麾下将士齐齐下马,左手撑在地上,右手在胸前一锤异口同声齐声高喝。 路禄摆了摆手,信马来到赵云身前,拱手说道:“赵大哥,小妹名唤马云禄,家父征西将军马寿成。这是我兄长马超马孟起,为人较为鲁直,适才我俩兄妹一个无意冒犯一个却是有意隐瞒,多有得罪,小妹向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还请你勿怪!” 呃?都说白云苍狗,世事变幻。 刚才心中还暗笑马超偌大的名声却做不到泰山崩于前,眼下就到自己懵逼了。这路禄竟是马腾的掌上明珠马云禄?还是一名叱咤军中的女将军? 赵云、高览以及麾下诸军固然面面相觑,车胄和严象却觉得大祸临头,二人脸色惨白,整日里打鹰,却不想今日竟被鹰啄瞎了眼。主公的任务能不能交待不清楚,但自己二人的这一百多斤肯定交待在这里了! 果然,路禄,不,马云禄已经转向马超冷冷的说道:“兄长,赵大哥适才所言不差,我堂堂伏波将军的后人什么时候开始与这等卑劣的小人为伍了?” 马超支支吾吾:“小妹,不得无礼,这是…” “这是什么?” “这是曹操派来和阿翁接洽的使者是吧?可你仅知道他们是曹操的使者,你还知道他们又是谁吗?” “不就是两个使者吗?还能是谁?”马超不以为意瞥了严象和车胄一眼。 “哈哈,马孟起,这俩货就是你口中的使者!”马云禄早已俏脸生寒蛾眉倒蹙,直接呼着马超的大名,“小环,小晗,你们俩过来告诉你们少将军,看看他口中的使者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少将军,马小姐,大水冲走龙王庙,这些都是误会那!”车胄一张脸面如死灰,急忙辩解道。 手中的冰魄银枪一撩,擦着车胄的脸颊划过,一缕青丝掉下,马云禄杏目圆睁:“姓车的,不想马上死,就给本姑娘闭嘴!” 一句话镇住车胄和蠢蠢欲动的严象,小环、小晗两个丫头添油加醋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是被赵云从狼口中就下来的小环更是眼冒星星的将赵云说的天上少有人间无,而车胄和严象则像是阴曹地府上来的恶鬼一般可恶。 “曹贼,我干你特么的!”只听得马超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中的虎头湛金枪猛地脱手而去,仿佛一道闪电直取车胄。 “当”的一声,一道寒气升起,冰魄银枪已挡在车胄身前,恰恰抵挡在湛金枪的前方。 “小妹,你…”马超虎目圆瞪,嘴巴大张,宛如一个大写的喔字母。 马云禄已经收回长枪,正色道:“此贼乃是赵大哥所擒,是杀是放我等是否应该请示一下赵大哥?而且,江湖儿女恩怨情仇,终究讲究的是自己事自己了。如此贼人,小妹不亲手杀之如何解得心中这口恶气!” 武艺非凡,恩怨分明,呃,长得…也很漂亮,真乃巾帼英豪也! 赵云心中对马云禄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见马云禄已经转向自己眼中满是询问之意,颔首笑道:“马姑娘,行走江湖自当快意恩仇,自己事自己毕,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马姑娘请便,何须客气!” 说归说,心中却是暗忖,不交?傻子才不交呢?我又不是傻子,你马家与曹操闹得越不开交,于我等此行岂不更是有利? 马云禄白了赵云一眼,从身后士兵中取过一把大刀,丢在车胄身前:“姓车的,你等以驱狼吞虎之计欲置我主仆三人于死地,虽未亲自下手,却也是出自你等的心思。 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中,也别怪我马云禄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能剩的过我手中这杆长枪,我就放你等一马,否则你就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了!” “你等?”车胄还没有表态,严象已经抬起头来看着马云禄,“马姑娘,你说的可是你等?你说话可算数!” 马云禄呸了一声,手中的冰魄银枪振臂一举:“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个钉。我马云禄虽是女儿身,却又谁敢说我不丈夫?”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马超亦跟着大手一举,麾下兵士齐声喝道,如云的兵戈在手中敲得哐哐直响。 赵云却向高览示了示意,高览心领神会,带着麾下亲卫自去小丘后迎接沮授先生。 沮授还未到,两名兵士已将车胄身上的绳索解取,一脚踢在车胄的脚后跟上。车胄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走到场中,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大刀:“马姑娘,刀剑无眼,若是不慎伤了姑娘分毫,还请姑娘遵守承诺放我等离去,我等愿向姑娘赔礼道歉!”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冰魄匣中鸣。就凭你一个废物就想让我马云禄折戟沉沙?” 马云禄一声长啸,从马上跳将下来,手中微微一抖,冰魄银枪凌空而舞,风声乍起,无数的枪影仿佛朵朵雪花一般带着刺骨的寒意将车胄罩在其中。 车胄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好似冻僵了一样,周身的空气也似乎凝固起来,咬了咬牙一声大喝,双手猛地举过头顶,一把大刀舞得呼呼声响,水泼不进。 一阵“叮叮当当”的金戈声响起,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笼罩在茫茫的尘土和刀光枪影之中。 严象和曹营中的士兵都带着希冀的眼神,赵云和马超两位武术大家却是摇了摇头。 马姑娘枪术别具一格,既无大开大合的招式,也不走轻盈的路线,秉节持重稳如泰山,反观那车胄大刀虽然舞得好看也有力道,却是根基不牢下盘不稳,十数个回合间必然力竭被擒也。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两人约斗了十二三个回合,只听得场中一声怒喝,一把大刀从场中飞了出来。众人急视之,只见车胄面色铁青仰卧于地,马云禄手中的长枪已经点在其喉咙之上。 “酒来!” 马云禄一声轻斥如雏凤轻音,马超早已将怀中的酒袋扭开抛了过去,马云禄单手一接仰头就倒,另一手却是稍稍一用力,车胄闷哼一声,眼神涣散,喉咙处渐渐升腾起一抹嫣红的血色。 可怜的车胄,这辈子没有再当上徐州刺史,也没有死在关公的偃月刀下,却依然逃不过炮灰的角色。 “舞一曲枪,喝一壶酒,就消掉了江湖的恩怨 情仇,好一个快意恩仇的女子!果然不愧是西北王马寿成的女儿!” 掌声响起,一人从小丘上缓缓行来。 “这是我家先生,沮授沮公与!”赵云急忙朝那人拱了拱手,又朝马超兄妹二人介绍道。 这是一个名士至上的年代,打江山离不开武将的冲锋陷阵和沙场厮杀,同样也离不开谋士的运筹帷幄和出谋划策,而坐江山武将们就只能马放南山全看士子们的表演了。 所以,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提出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名士在人们的心目中的确还是高了那么一筹。 比如历史上的曹操杀边让,终致兖州大乱,谋士陈宫和老部下张邈背逃。比如张飞张三爷,一个历史上以莽撞人闻名的大将,对士子同样的非常尊敬。 呃?好像扯的有点远了。 当下听说沮授的大名,纵使桀骜如马超,也不得不上前见礼:“西凉马超、马云禄见过公与先生!” 沮授回了一礼道:“授昔日与主公饮酒,曾听闻主公说起:人中赤兔马中吕布,未来一部《后汉史》定然前表吕布后表马超。今日一见,西凉锦马超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也!” 前表吕布后表马超,啥意思?就是说马超现在还不如吕布呗。这公与先生蔫坏蔫坏的,竟然悄悄咪咪的就给马超挖了一个坑。 赵云心中腹诽,面上却布满了苦涩的笑容和那种心向往之的神情:“公与先生说得极是,当日赵某在孟津关下与那吕布战了三五十个回合,只杀得手软筋酥,若不是文远前来助战,只怕六七十合间赵某就得落败也!” 其实孟津关下赵云的表现不但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反而还是相当的抢眼,但…你懂得。沮授暗地里朝赵云伸了个大拇指,接着说道:“子龙说的不错,那日沮某在岸边都为子龙将军暗暗捏了一把汗。” 马超听着沮授的称赞,心中却并没有一丝欢喜,眼神中反而渐渐升起腾腾的火苗,拳头捏的青筋直冒,咔擦直响。 他刚才可是与赵云恶斗了几十个回合不分彼此,可恨这赵云居然不是那吕布之敌,哼,人中吕布?总有一天我马超要让你成为我登顶的阶梯! 马云禄如今也只有十七岁,却生就的冰雪聪明秀外慧中,一双火眼金睛早已察觉了二人的用意,倒也看破不说破,自家这个兄长有点目空余子矜纠收缭,让他受点挫也好。 更何况,吕布三姓家奴反复无常,曹操‘治世能臣乱世枭雄’,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怕比阿翁那个结义的兄弟还多,如今有打算背信弃义在背后捅上盟友一刀,哪一个算得上是好相与? 至于王黎,人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提其之前做了什么事,单看看眼前这位常山赵大哥…一切就不用说了吧。 马云禄看着赵云,双目流彩秋波盈盈,朝几人福了一福,转身走到马超麾下的将士身前,手中冰魄银枪一挥:“儿郎们,将曹狗全部押回武威等候阿翁处置!” “诺!”众人一呼百应,声入云霄。 “出发!”马云禄一脚跨上战马,双腿一夹,如同流星一般向戈壁滩飞去,只留下一道飒爽的英姿和一串清脆爽朗的笑声。 “赵大哥,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你可曾答应我以后以禄禄相称的哦……” 第187章 武威欢迎你 “迎接草原的晨曦,呼吸全新空气。草原飘绿沙海纵意,酥茶飘满情谊。武威大门常打开,我在马上等你。畅饮过就有了默契,你会爱上这里……武威欢迎你!” 赵云是被帐外的战马嘶鸣和少女们美妙的歌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出帐篷,顿时为眼前的场景深深的震撼。 如今已是永安二年的初冬,武威的第一场雪还没有到来。 冬日初升,远山披着朝霞的彩衣,天边牛奶般洁白的云朵也被染得枫叶一样的鲜红,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笼罩着一片淡淡的红晕。 悠扬的马头琴声,喷香的酥油茶裹挟在晨风中扑面而来,牛羊喷着鼻息优哉游哉的漫游原野,健壮的小伙子和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则骑在马上挥着鞭、唱着歌来回驰骋。 一片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正沉思间,一匹战马已长啸一声飞奔而至,未等战马停下,一身少数民族风情打扮的马云禄亦从马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赵云身侧:“赵大哥,你昨夜休息好了吗?” 昨夜,赵云、高览和沮授一行的到来,在草原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毕竟赵云的名声也是一步一步打下来的,平黄巾、救少帝、战吕布,那一段众人不是耳熟能详?特别是再听到同去的族人说起赵云救小姐服白狼,并与少将军大战数十个回合不分上下,众人更是眼冒金星,团团将赵云围住,一壶酒一壶酒的向赵云递过去。 赵云原本还秉持着军中不饮酒的将令,结果沮授耳边一句“入乡随俗,凉州男儿既敬重英雄,也敬重喝酒的好男儿”就打消了赵云的念头,索性敞开肚皮来者不拒,直到喝得醉醺醺的才作罢。 听到马云禄的问候,赵云苦笑一声,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赵某这辈子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也不知昨夜公与先生和文奂他们怎么样了?” “我刚才路过公与先生的帐篷的时候,听说公与先生和文奂将军也是刚刚起来。” “唔!小狼呢?” “它呀?又去围观宰羊烹牛去了呗!” 围观?这家伙是去偷肉吃了吧! “走吧,马姑娘…”赵云摇了摇头,却见马云禄一双凤目满带着杀气逼了过来,连忙改口到,“云禄可否带我去见一见公与先生呢?” “哼,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说话不算数…”马云禄狠狠的剜了赵云一眼嘀咕了一句,带着赵云向前走去。 还未至沮授的大帐,沮授已与高览并肩走了出来,众人打了声招呼,沮授已开口言道:“马姑娘,令尊回来了吗?” “昨日傍晚,家兄已经派人前往祖厉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午时,阿翁就应该能够赶回来。”马云禄朝沮授等人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马腾虽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但其人留居陇西,娶了羌人为妻,早已和当地的羌人融成一团。又因其身体洪大,面鼻雄异,性格贤厚,深得羌人拥戴。 汉灵帝中平四年,凉州刺史耿鄙任信程球,致狄道人王国以及氐、羌等民族造反。州郡征集勇士讨伐叛乱,马腾应征,为州郡官员看重,任命为军从事统领部队,因征战有功,提升为军司马迁偏将军。 后程球、耿鄙身死,马腾遂与韩遂、王国合兵,自称“合众将军”推王国为主帅,兵寇三辅,为皇甫嵩、张温等人所败退守凉州。其麾下多为羌族儿郎,因而往日里马腾多驻扎于姑臧或者祖厉,羌族儿郎们却分散于祖厉、会宁、次和苍松等地,依旧帐篷而居。 祖厉? 沮授一 愣,脑海中也转了几转。他来之前并不知道马腾在祖厉,但他知道牛辅的使团却在祖厉。董卓已死,使团再呆在祖厉也没有多少意义,但牛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如今马腾在祖厉,那牛辅会不会投靠了马腾呢? 沮授不动声色的朝远处看了看,淡淡的说道:“马姑娘,可是祖厉出了何事需要令尊亲自出马?我等奉主公将令千里迢迢至此,在令尊心目中抵不过祖厉的事吗?” “公与先生,云禄昨日与你们一起回的会宁,云禄也不知祖厉发生了何事,但请先生放心,阿翁午时前一定会回来的。”马云禄致了致歉。 “马姑娘说的纵然不错,但我等身负将令,一日不见到令尊,这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啊。”沮授摇了摇头,朝赵云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子龙,你率两百的白马义从前去迎接一下,如果马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顺便帮马将军处理一下!” “哈哈,承蒙先生惦记,马某衙门中琐务缠身一直拖到现在才得以有空,还请先生勿怪!”一员彪形汉从帐篷一侧转了出来,马超等人紧随其后。 众人急视之,只见那人年约不惑,身高八尺,国字脸高鼻梁,走路间虎虎生风,正是西凉诸多军阀头领之一的马腾。 “阿翁!”不等马腾近身,马云禄已经蹦蹦跳跳的跑到马腾身前,挽起马腾的一只大手,嘴巴砸吧砸吧个不停。 马腾慈爱的拍了拍马云禄的肩膀,抽出手来向沮授施了一礼:“马某虽然远在西凉,却已多闻先生之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也!” 众人齐齐向马腾拱了拱手随马腾重新进入大帐。 …… 众人刚刚坐定,沮授已朝马腾拱了拱手问道:“马将军,授虽中原人士,令祖上伏波将军马伏波的事迹和忠心却是如雷贯耳。可至伏波将军以下,扶风马家却未曾再现什么风华绝世的人物,实在令人惋惜。 倒是将军如今同样声名鹊起,亦算是继承了马伏波的风采吧。但授却有一事不明,马伏波定节立谋,深怀负鼎之愿,按说将军家世熏陶亦当知昔日马伏波马革裹尸的壮举和忠心,为何将军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马家先祖抹黑呢?” “好胆!”此言一出,马超拍案而起怒视着沮授,马腾倒依然面不改色淡淡的摆了摆手:“先生此话何意?” 沮授看了马超一眼,笑了笑:“少将军可是不认同沮某的话?那就容沮某放肆了,我们就在这里掰扯掰扯!” “洗耳恭听!”见阿翁并无异样,马超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中平四年,王国裹挟氐、羌造反,将军应征入伍,深得上官器重,被任命为军中从事,后来更是提为军司马、偏将军。但是将军在耿鄙死后,却联合了韩遂和王国举兵凉州,祸及三辅,将军以为然否? 中平六年,王国为皇甫将军所败,将军与韩遂废除王国,争权夺利,不管是我凉州儿郎还是羌胡勇士因而再度置身战火,以致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将军以为然否? 如今,我主奉雒阳少帝为天子,革新税赋代天巡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董贼祸乱司州、凉州多年,终于一命呜呼,正是还我司州百姓安宁之日,将军却以一己之私与曹操、吕布眉来眼去,将军又以为然否?” 马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哼!先帝在时,宠信张让赵忠重用段郭胜,以致天下腐朽家国糜烂。我阿翁举兵凉州,兵寇三辅乃是为了‘清君侧、诛阉宦’罢了。 久闻王德玉麾下数大谋士阎荀大局无双,田郭谋略过人,我马超还当沮授先生也是智广之士,怎么却和那市井中的妇人一般?” “孟起!”马腾瞪了马超一眼,朝沮授歉意的捧了捧茶,“公与先生,我马腾一生为国,却不想为世人所误会,但我马腾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说嘴辩白,这世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公与先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马某想知道的是,为何我马腾就不能和曹操、吕布联手了?” 对于马腾而言,能成为一方豪雄的人,自然也就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不纠结于过去,只看重眼下和未来。过去之事?笑话,反叛也好忠义也罢,没有经历这些手中又怎会有立于乱世的资本? 没有资本的人早就死了,哪里还能顾及一时的声名?当然,声名却是也很重要。但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万一我就是那个大浪淘沙剩下来的胜利者呢? “将军对于西凉目前局势的看法如何?”沮授暗忖了片刻,看着马腾问道。 不待马腾回应,马超也抢先一步:“那还用说,虽还比不得中原之繁荣,却也算得上是塞外之江南。特别是武威、张掖等地在阿翁的治理下更是胜于往昔。” 沮授摇了摇头笑道:“不错,武威、张掖或许正如少将军所述的那般治下安宁,但沮某却觉得这恐怕也不过是最后的安宁罢了!” “何解?”马腾抬了抬眉。 “将军以为韩遂、曹操、吕布如何?”沮授不答反,转瞬又自顾答道,“将军的恶邻韩遂与将军同时起身中平年间,一颗黄河九曲之心弯弯绕绕,对将军一直也是虎视眈眈我们自不必说,想必将军对自己这位义兄深有感触。 但吕布和曹操呢?将军就真的那么他们好相与,就不怕他们给一口吞掉?吕布三姓家奴勇冠天下,却唯利益至上;曹操将校如云谋士如雨,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他们二人能够安心的放任将军与他们分地盘吗?” “乱世无忠义,成王败寇而已,曹操、吕布、韩遂固然对我虎视眈眈,那你又怎能保证王德玉不对我马某起了吞并之心呢?” 沮授仰天一笑:“我主志在振兴大汉,大仁大义又岂是曹操和吕布可比拟的?我主自魏郡出道以来,先后平定黄巾之乱,董卓乱国,营救少帝于内宫,拯救万民于水火。开仓放粮,改革赋税,桩桩件件,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中兴我大汉? 将军,董贼迁都之时,我主为了雒阳安稳毅然入主当时尚且残破的雒阳,将清河转手送于刘玄德之事天下尽知,将军偏居一隅难道闭耳塞听了吗?这样的人物,你觉得他会在乎你那远离繁华的两郡之地?” “阿翁……”马云禄亦在一旁劝道。 马腾沉思了片刻:“我相信王德玉,但我还要你们手中的白玉京!” “可以,五百枚!” “不行,八百枚!” “好!”沮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我要牛辅使团,哦不,应该是现将军麾下原牛辅使团中的一个人。” 马腾嘴巴挣得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沮授。 “将军不在武威却在祖厉,祖厉目前应该只有一个使团之事还能挂在将军心上。若是沮某猜测的不错的话,想必那牛辅已经投靠将军了吧!” “好吧,那你需要谁?” ”贾诩贾文和!” 沮授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马腾,一封是王黎的亲笔信,另一封却是凉州故人阎忠的信笺。 都说王黎帐下六大谋士个个智近若妖,果然名不虚传也! 马腾叹了口气,接过沮授手中的信笺,站了起来紧紧的握住沮授,喝道:“武威欢迎你!” 第188章 雒阳子时 禹山山腰,凉亭。 王黎和郭嘉二人披着长袍坐在凉亭中饮着酒,赏着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皇甫灵儿静静的靠在石桌上,给他们默默的续着酒。 “奉孝,子龙他们应该已经到凉州了吧?” “按日程算,应该已经到了。” “你说雒阳那边孟德他准备好了吗?” “不管有没有准备好,都应该在这一两日了。” “为什么?”王黎把玩着手中的酒樽,抬起头来看着郭嘉。 郭嘉将手中的酒樽高高扬起一饮而尽:“因为再过三五日我们就要进攻长安了。他必须在我们攻击长安之时让我们得到消息,这样我方军心大乱,他才有机可乘。” 王黎饮了一口酒,将手中的酒樽放在石桌上:“孟德此人最是多疑,你说这些天我陪他演了这么一出戏,与他争与他吵,他心里会不会也起了疑心呢?” “不会!”郭嘉将酒樽再度递给皇甫灵儿,“就算会,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是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他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呢?”王黎叹了口气,悠悠的看着樽中的酒,“可惜,再等三五日,我王黎与他曹孟德就只能执手相看泪眼了。” …… 戌时,雒阳河南府府衙。 荀看着眼前的钱粮、工事、军队训练等报告以及前方的战报,揉了揉额头将手中的报告递给阎忠:“伯敬,这征西将军韩暹和征南将军李乐又开始打报告催要军粮了。 他们营中工事和军队训练费用每次也是一给就是五天的量,这才过去两天,他们就又开始叫屈了。征东将军田迟和征北将军胡才的军队人数比他们还多,结果却一声不吭,看来韩暹和李乐的部队都是大肚汉,怎么也吃不饱。” 阎忠扫了手中的报告一眼,又递给了一旁的毛和荀攸,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诮:“是啊,他们都是大肚汉哪,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心中的贪欲哪里填得平哪!主公以前做了一首打油诗,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什么诗?”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饱食又思衣。置下绸缎身上披,举头又嫌房屋低。盖下庄园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阎忠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文若,这几日他们都接触了哪些人?” “羽林军军候赵渊,城门校尉王颀、太仆鲁道及大鸿胪周奂数人。”荀翻了翻手中的信息头也不抬。 阎忠却摇了摇头:“应该还有一人。” “谁?” “惠妃!” 荀一惊,抬起头来:“惠妃?她那么蠢吗?当年她与张让等人合谋何大将军,主公想着她毕竟是先帝嫔妃,就放了她一马,甚至连她的那个弟弟赵渊…你是说羽林军军候赵渊就是受惠妃的指使?” “不然,你以为赵渊一个区区军候在陛下登基后一直默默无闻夹着尾巴做人的小人物,为何最近怎么却突然跳的那么厉害?” “你是说他是有意暴露出来的?” 阎忠点了点头:“惠妃当年和王美人情同姐妹,视陈留郡王为己出,总是拼了命为陈留郡王打算。前番与张让合谋是如此,如今,又令赵渊接触韩暹等人同样如此。 如果我们通过赵渊这条线抓住了韩暹等人,她也就在我们和陛下之间插了一根刺,给我们一种陛下可能和曹孟德、韩暹是一条线上的人的错觉。有的人总是自以为是,当别人都是傻瓜,想想也是悲哀啊。” “那如今怎么办?” 阎忠白了荀一眼:“还能怎么办?通知他们收网 吧!田迟将军今日‘出’了一趟城,皇甫将军也‘卧病’床榻数月,该演的戏码,我们已经演了。机会既然来了,我们就总不能辜负惠妃的心思吧!” “我是说惠妃。” 阎忠摇了摇头,荀攸却从书山中抬起头来:“可以仿效董太后旧例!” “什么旧例?” “送惠妃出宫!” 阎忠点了点头,看着窗外一片漆黑,长叹一声:“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夜雒阳无月,正适合杀人!” …… 戌时,雒阳征南将军韩暹府上。 韩暹、李乐及五六名心腹将校正围在案桌前,案桌上摆放了一张皇宫的地图。 韩暹看了看众人说道:“兄弟们,当年我们啸聚山林之时是何等的快乐,洒脱?大碗吃酒大口吃肉。但是我们自受招安以来,兄弟们吃不饱穿不暖,还处处被那军规条例的限制不得自由之身。 老子与李乐兄弟商量决定投靠河内,河内郡太守曹操已经答应我们兄弟二人,等老子捉住天子拿下雒阳之后,就将河内让于老子和李乐兄弟,到时候我们也去管一管一郡、一县,你们觉得如何?” “嘿嘿,老子这辈子就是一个大头兵,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也有当上县令的一天。将军,啥也不说了我跟着你干,谁要是敢不去,老子一刀捅死他!”一名长得五大三粗的亲卫将手中的刀哐的一下砸在案桌上。 “对,谁不去的老子们一人给他一刀!” 众人拍了拍腰间的胯刀齐齐喝道。 “那好,老子就分配一下任务!”韩暹一拍案桌,凶神恶煞的扫了众人一眼,“永安宫昔日已被那李儒驴日的一把火给烧了,当今天子和唐妃现在居于安福殿里,而皇太后则住在永宁殿中。 刘老蔫儿,王大锤,你二人各率们麾下一曲兄弟随同李乐兄弟从北宫朱雀门进去,直取永宁殿,务必要将皇太后控制在手中。其余兄弟则跟着老子从白虎门进去,直奔安福殿抓那皇帝小儿,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众人迸发出高亢的激情,那刘老蔫儿却在一旁弱弱的问道:“将军,我们各自手上只有一曲的人马,能够强攻进去吗?” “说你蔫儿,你就蔫儿是吧?”韩暹一巴掌拍在刘老蔫儿的头上笑骂道,“田迟那家伙今日去城外视察去了,不在城中。而且那羽林军军候赵渊也是我们的人,朱雀门和白虎门早就换上了他的心腹兄弟,你还怕个鸟啊?” 刘老蔫儿嘿嘿一笑,韩暹一声长笑,众人鱼跃而出。行到街面上大手一招,暗地里忽然涌出千余名士兵,仿佛幽灵一般坠在身后,然后悄悄的消失在街头。 …… 子时,雒阳皇宫北宫白虎门。 韩暹及麾下五百士兵刚到门下,宫内就传来一声夜枭的声音。韩暹大喜,上前拍了拍门:“赵军候,快开门,是老子来了!” “将军稍等!” 微弱的声音在门那边响起,接着又是两道门栓和机括声,白虎门缓缓打开,赵渊在门中招了招手,韩暹哈哈大笑一声鱼贯而入。 长长的队伍刚刚进入北宫,还未来到温饬殿门口,便听得身后哐当一声,朱雀门已然阖上。四周的墙壁上、假山中以及宫殿们口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四周照的亮堂堂的,数千的禁军将士穿着厚重的铁甲哐哐奔了出来,千余支利箭直指众人。 “韩暹,你个忘恩负义背主的玩意,主公想赐你一场富贵一生平安,你却非要与曹贼勾结企图谋害陛下,今日你插翅难飞,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条精壮的八尺大汉一身 盔甲走到众将士身前,手中一把开山大斧在火光中熠熠生寒。 韩暹一惊,面上露出惊惧之色:“田迟?今日,今日你…你不是出城去了吗?” 开山大斧往地上一砸,田迟仰天一笑:“你家田爷爷不出城怎么给你们造反的机会啊?” 韩暹闻言顿时面如死灰,自己的行动早就在敌人的掌握之中,这仗还怎么打?打个屁啊! 刘老蔫儿已冲上前来,胆颤心惊的看着田迟:“田将军,我愿投降,我要举报韩暹和李乐同时造反,田将军,李乐已经率人去攻打朱雀……” 话音未落,韩暹手中的长刀已经出鞘,一道光华闪过,刘老蔫儿的人头已经高高飞起落在假山之下,一蓬鲜血喷出,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知道自己也无生还的希望,韩暹一改神态,朝刘老蔫儿的尸骸呸了一口唾沫,凶相毕露:“不错,姓田的,老子告诉你,你那主子王黎就是一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老子早就想反了,你能怎么的? 今夜除了老子和李乐攻打皇宫之外,曹操的大军同样已悄悄的聚集在了雒阳城下!姓田的,老子今天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 田迟轻蔑的看了韩暹一眼:“韩暹,看在你临死的份上,田某也不妨告诉你,朱雀门、白虎门还有苍龙门全是田某的心腹兄弟,今夜不管你们是出现在哪个门口,你觉得你和那李乐还能走得掉? 至于你口中的曹贼大军,雒阳城下的是曹操的谋士陈宫率领的两千精兵,城中还有李典和曹军五百兵士。你以为他们装扮成流民和小商贩玩一个暗度陈仓,白日渡江,隐藏在邙山或者客栈之中,几位先生就不知道?” 韩暹放肆的大笑:“姓田的,老子还以为你有多高明呢,李曼成都进城了,你还敢在这里与老子叽歪,你就不想一想这雒阳城中除了你还有谁可以敌得过那李曼成?” 田迟摇了摇头:“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难道你就忘记了田某以前跟的谁啊?” 皇甫嵩? 韩暹一愣,田迟已转身回到宫门口,大手一招,千余支利箭飞也似的从弦上射了出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 同一时间,步广里数家客栈大门同时打开,一列列黑衣人手执利刃背跨长弓从门中奔了出来,渐渐的汇合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在李典的带领下直奔雒阳城谷门。 夜,格外的寂静,除了众人的脚步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突然,一声浓浓的叹息,一句“李曼成,你真的打算跟着曹操一条道走到黑吗?”远远的从前方黑暗的街头传来,仿佛一把铁锤一样重重的敲在众人心头。 “谁?”李典一声怒喝。 远处的火把骤然亮起,一排排黑色骑兵不动如山,手中的利弩早已上弦,黝黑的箭簇散发着冰冷的寒芒。一员白发老将骑在马上,银盔黑甲,一杆长枪斜斜的拖在地上。 皇甫嵩! 那是大汉朝最后的名将皇甫嵩! 那也是大汉将校心目中的战神皇甫嵩! 那更是“一日轮台烽火急,白发亦焕英雄慨。莫言将军长剑锈,年迈犹可豪且迈”的皇甫嵩! 李典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仿佛这雒阳城一般湮灭在无边的夜色中。 ps:重新推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当初王黎给赵云的时间还是少了那么几天,第183章《观景》中日期重新有所调整,原八日更为十日,十日更为半月。书友们见谅! 第189章 暴风雨的夜 翌日,郑县迎来一场小雨,听着帐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程昱的面色亦如这天一般的阴沉,不,甚至比那日出潼关前那场暴雨夜的面色还阴沉。 虽然还没有接到雒阳的战报,但他的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算漏了什么,田迟,少帝,阎忠还有荀的身影一直在他的眼前打转。 忽然,他一愣,另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脑海。 皇甫嵩! 大汉朝的老将皇甫嵩! 程昱一跤跌坐在胡椅上,他知道老将军因梃击案身负重伤卧床不起,他也知道老将军这数月来深居简出,但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老将军放出的烟雾,他也不知道老将军是否开可以跨马横枪纵横沙场。 程昱拍了拍手,一名卫士从帐篷后闪了进来,那人五短身材,容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属于那种丢进人海中完全找不到的模样,但他的虎口处却结着厚厚的茧巴。 程昱阴沉的看着那人:“老太尉出发了吗?” 那人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出发了,自那日在潼关得到你的书信,听说老太尉将举家迁往河内,我就已经安排人员去接老太尉了。 如今老太尉已经到了徐州地界,徐州太守陶谦正欲巴结曹将军,这两日正打算大设宴席好好接待老太尉呢!” 程昱颔了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信交给那人,接着说道:“事情有变,你火速赶至徐州,将这封信亲手交给盛峰,令他务必审时度势,见机而为。” 那人接过书信点了点头,一眨眼消失在帐篷中。 …… 盛峰只是徐州太守陶谦都尉张麾下的一名曲侯,但他和张并不一样,他不是黄巾出身。数年前他还是一名闯荡江湖的剑客,直到有一日,他因遭仇人袭击,重伤昏迷在泰山脚下为程昱所救。 他才决定结束剑客的生涯,走上了从军的道路,在陶谦的麾下从一名大头兵打磨到今日的曲侯。 盛峰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抬起头来对着那人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两日前,从郑县至此约有千余里,我沿途换了五匹马才赶至这里!” “恩,那你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回郑县!” 那人点了点头,刚转过身去。突然,盛峰一拳挥出,正中那人太阳穴,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装病?装病哪有死人来的更直接呢!盛峰看了看那人一眼,将手中书信往油灯上一举,一道青烟袅袅升起书信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盛峰抖了抖手上的灰烬转身走出大门。 徐州府衙。 徐州太守陶谦挽着曹嵩的手,殷切的说道:“老太尉,既然你执意前往河内,谦也就不再挽留了,免得误了你和孟德相聚的日子。不过如今天下群雄角逐盗贼丛生,此去河内数百里路程,孟德又在郑县讨贼,谦给你安排五百护卫随行,还请老太尉勿辞!” 曹嵩再三致意,陶谦这才转过头来,向麾下众人打量了一番,只见都尉张正和麾下一名曲侯窃窃私语,勃然变色:“张 ,你在那作甚?” 张出列抱拳:“明公,愿点五百精兵护送老太尉前往河内!” 陶谦闻言大喜,本欲点曹豹亲送,却又觉得曹豹乃郡中大将,徐州一时半会来还离不开,这张倒是识相,等这趟他从河内回来得给他加一点担子了。 当下张点起五百精兵随曹嵩一行前往河内。 …… 翌日傍晚,兖州费县。 刚过中午,一阵风起,四下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密集的乌云排山倒海的从天边滚将过来,仿佛玉皇大帝打翻了墨水瓶将整个天空用墨汁洗了一遍。 “酷擦擦!” 一声惊雷如战鼓般在天空敲响,接着一道闪电在天空一闪而逝,将无边的云层一破两半。漫天的雨珠开始疯狂的舞动,仿佛成千上万支利箭从众人头上飞速的射了下来。 “我勒个去,这是什么狗屎运气?老子还以为跟着那鸟太尉可以得一点赏钱呢,结果特么的赏钱没有,臭骂和鞭子倒是不少。还遇上这个鬼天气,早知道是这样,老子打死也不来!” “小声点吧,一会被那鸟太尉的家仆和曹德那厮听见,又少不了一顿臭骂!” 队伍中嚷嚷纷纷,盛峰装着没有听见,骑在马上看了看前方,只见前面一里处正好一座古寺,急忙拍马追上张道:“都尉,前方一里处有一座古寺,可否让老太尉和儿郎们先行休息片刻?” 老太尉? 张掉转马头扫了一眼队伍中的十数辆马车,冷哼一声,狗屁的老太尉,特么的老子和孩儿们都淋成了落汤鸡,他们倒好,一个个龟缩在马车里半生不吭,任由孩儿们在雨中前行。 想到这,心中一团怒火腾地冒了出来,指着盛峰破口大骂:“姓盛的,你出得什么破主意,竟然让老子来做这一趟的护卫,既没有半分的油水,还特么的受那曹德的鸟气,若不是你跟了老子两年,早特么活劈了你!” “谁说没有油水的?”盛峰指了指车队,阴恻恻一笑,“都尉,老太尉已经年老了,哪里用的了这么多的家当,你说我们要不要帮老太尉拿上一点啊?” 张转怒为喜,拍了拍盛峰:“你说的不错,不过既然要拿老子就全都拿走,还给他留什么汤喝?” “可是,那曹操怎么办?” “哼,盛峰兄弟你还嫩了点,想当年老子率领兄弟们在黄巾军的时候,那些大户还有当官的老子手下可没少祸害。杀人越货,兄弟你还得看哥哥的!” 说到最后,张朝众军一声长喝:“孩儿们,加紧脚步,前面就有一座寺庙,我们先到此处暂歇片刻,待雨停后再走!” “轰!”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众人铆足了劲的向前飞奔。 靠后的曹德等人同样闻言大喜,一声令喝,马夫们将马鞭高高扬起,马匹飞奔溅得队伍中躲避不及的兵士一身的污水,引来一阵曹德以及曹嵩家眷们一阵的欢笑。 虽然他们坐在车中,可也不想冒着大雨前行,又不是奔丧,那么着急干什么?晚一 天,早一天有什么区别?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也是在奔丧,只不过他们奔的是自己的丧! 待众人就在寺庙中用完餐,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张朝曹嵩言道:“太尉,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莫若暂且在这里休息一夜,待明日天晴后再行赶路?” 曹嵩点了点头,自去安排家眷休息。 是夜,风雨大作,仿佛千军万马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和无边的暴雨在夜里肆意狂啸,一道道刺眼的闪电撕裂了整个夜空。 忽的,一阵惊悸,曹嵩从床上翻了起来:“德儿,你听听外面是不是那帮士兵哗变?” 曹德听了听,笑道:“这哪里是士兵们的声音,这是外面的风雨声。阿翁,不是我说你,还真是人越老胆子越小,你当年的气魄都到哪里去了?大兄如今手掌十万雄兵麾下猛将如云,这天下有那个不开眼的敢与我曹家作对?” “你个痞赖货,还敢说你老夫!”曹嵩笑骂了一句,接着说道,“白日里你们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你就不怕他们翻了脸?要是在你大兄帐下,估计你早就被他收拾了一顿。还有,我听说这个张乃是黄巾军出身,你还是出去看看吧,否则老夫心里不踏实!” “又是大兄?算了,出去就出去呗,免得听你唠叨!”曹德叹了口气,提起剑打开门刚走出去,一道闪电就夹杂在冷冷的寒意和滚滚的雷鸣中扑面而来。 雷车驾雨龙尽起,电行半空如狂矢。 雷确实是雷,闪电却不是电,闪电中还有一道刀光,一道冰冷刺骨的刀光。 一刀落下,曹德身首异处。张舔了舔刀口的鲜血,接着将鬼头大刀高高举过头顶,嘴角扬起一丝狰狞的狂笑:“孩儿们,给老子冲,杀了曹嵩抢了他的财物,和老子混江湖去!” 张的一句话便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五百名兵士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叫嚣着冲进内堂中。 那些手无寸铁的家仆,白天还趾高气扬,这时候却成了一只只懦弱的小绵羊,蜷缩在被窝和人群中,不停的朝他们口中的丘八磕头作揖。 可惜,这群丘八早已被财迷住了眼,心中更是恨他们至极,哪里还会在乎他们的苦苦哀求,狞笑一声,手中的刀剑齐刷刷的向他们刺去。 一时间刀剑齐鸣,血肉纷飞,不管你是婀娜多姿的夫人还是冰清玉洁的丫头,也不管你是钟鸣鼎食的太尉还是走狗呼鹰的家仆,俱皆丧身于这群黄巾余党之手。 哎,可惜费县这座寺庙昨日还是劝善佛堂地,今朝却已化为恶鬼行凶所。 看着曹嵩、曹德、曹嵩家眷甚至寺庙僧侣的尸体,看着众人已经将财物重新装车趾高气扬的跟在张身后,盛峰叹了口气,隔着重重雨雾遥望万里关山。 恩公,你交代我的我已经做了,你没交代的我也帮你做了。一命换一命,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山远路遥再不相见! 一声长啸,双腿猛地一夹马匹飞一般的刺破雨帘冲向夜色。 雨,下的更急了。 第190章 谋划 后汉长歌第190章 谋划曹操迫切的想知道雒阳的消息,先后派遣了十数人前往雒阳结果都石沉大海,连个泡也没有其。 王黎却已经知道了雒阳的一切,一张纸条轮流的在帐下谋士和将领中手走了一遍,又回到案桌上静静的躺着。纸条上只有几行字:韩暹李乐叛逃身死,李典入狱陈宫溃逃,雒阳安。 “都说说吧,我们眼前应当处置与曹操的关系?”王黎将纸条收了回来,看着大家问道。 “合则聚,不合则散。”戏忠起身朝众人点了点头,拱手道,“主公秉忠节持大义,兴兵伐贼安天下,在座诸位皆是怀着与主公同样的心思聚与帐下。 如今曹操既然欲半途而废,主公又何须强求?须知强扭的瓜固然不甜,强按的牛头反而可能溅一身的水。主公,忠之意,莫若与及早曹操划清界限,我军只等马腾麾下的西凉兵至便剑指长安。” “不错,志才所言正是!”田丰为人正直,眼里根本就容不得一粒细微的砂石,“不过,剑指长安之前,还需先解决掉曹操带来的危急。《论语宪问》上曾载:‘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丰老家有句俗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虽然说得是新娶媳妇,却也与此理同。曹操背叛主公在先,偷袭雒阳在后,若是我们一直不闻不问,曹操定以为得计,一旦我们兵发长安,这后背可就完全暴露在曹操的前面了!” 王黎点了点头:“按元皓之意,我们是应当先解决曹军了?众位将军,你们又如何看?” 张、高顺、徐晃以及李蒙等人互视了一眼,抱拳而立:“禀主公,末将等人行伍出身,讲究快意恩仇,也讲究报仇不过夜,依末将之言,可立即起兵围剿曹操,定不得让他走脱!” “你们都是此意?” “非也!”王黎话音刚落,郭嘉、张辽以及徐荣霍然站起,“元皓以及众将军之言,嘉不敢苟同!” 王黎诧异的看了三人一眼:“哦,那你们什么意见?也一起议一议吧!” “还是请两位将军先说,嘉最后再说也不迟!”郭嘉朝张辽二人稍稍致了致意。 张辽和徐荣已回话道:“为将者,冲锋陷阵,战无不胜,主公帐下众位将军皆是此类大将之才。为帅者却需把握全局,权衡利弊,辨明方向。 末将以为,主公乃我三军统帅,应当把握全局,而不应在乎这一得一失之间,而主公的全局应是长安和伪帝而非曹操,更何况雒阳一事我们并未有所失去,因而对于曹操当如野狗,逐之即可!” “攘夷必先安内,若是不先安内,又如何攘夷?前汉时若非景帝平七王,加强中央集权又哪里来的武帝远征匈奴封狼居胥?天子乃我等大义所在,曹操偷袭雒阳之事意在坏主公根基,又岂只是一得一失之间?” 张辽和徐荣的话仿佛丢进池塘中的石块一般,众将士及戏忠二人亦纷纷出言驳斥。 “诸位说的不错,攘夷必先安内。”郭嘉捏了捏手,亦加入到战团之中,“但是,嘉想问一问,各位可曾想过曹操为什么只能偷袭雒阳,而不敢直接与主公兵戎相见吗? 因为曹操不愿亦不敢立即与主公撕破脸皮。若是雒阳之事如曹操所 愿,其必然也只是想以大义之名让主公依附与他,或者逐之他乡。为何?因为曹我两方军事相差无几也。 我军有子龙、文远、南翼、伯循、公明和及文奂等将才,曹操也有夏侯渊、夏侯、曹仁、曹洪、李典和乐进等大将;我军有志才、元皓、公与、文若和伯敬诸位谋士,曹操也有程昱、钟繇、满宠和刘烨及陈宫等众多辅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旦曹我双方开战,绝非一战可定之事,也非朝夕之间便能将其影响消弭于无的。届时我雒阳固然战火蔓延难有安息之机,长安却在吕布等人的掌控之下逐渐稳固。” 郭嘉顿了一顿,抱着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英眉横挑扫视着在座谋士和将领,将酒壶就往那案桌上重重一放:“诸位,主公又何时才能平定西北然后剑指天下?” 平定西北,剑指天下! 郭嘉不过是一个文弱的士子,这番话却说的荡气回肠,仿佛冬雷一般在众人脑海中滚滚炸响。 帐中一时鸦雀无声,半晌才听见一道弱弱的声音问道:“那雒阳之仇暂时就不报了?” 郭嘉一看,原来是王黎身边的周仓,顿时哈哈大笑:“元福,谁说的不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曹操既然想坏主公的根基,触碰我们的底线,那就必须打,而且一定要把他打痛,打的他看见主公就心有余悸。但那绝对不是现在,也一定不能将他打残!” 周仓摸了摸脑门:“既要打痛,为何却又不能打残呢?” 郭嘉自信的看着众人:“无他,驱狼吞虎也。我们得想法子将曹操从司州赶出去,曹操乃谯郡人氏,却起身于陈留,因此曹操一旦出了司州,必然会落脚兖、豫。 如果说袁绍是一只凶狠的饿虎,那么曹操则是一头藏在原野中的野狼。一山不容二虎,也同样容不得虎狼。只有等他们虎狼相争且无暇顾及我军之时,我军才能在稳定中慢慢的蚕食和消化凉、并甚至益州!” “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还缺一个契机!” “什么时机?” “曹操打算退兵的契机!” …… 虽然郭嘉神机妙算见识过人,更是因此被人称之为鬼才,但他也没有想到,这契机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第三日傍晚,距离王黎准备进军长安还有两天,曹操营中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泰山郡太守汝南应劭应仲远。他不但带来了雒阳失利的情报,也带来了曹嵩及曹德等人亡故的消息。 曹操如丧考妣,呃,真正的丧了考妣,瘫坐在地上,两行清泪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他没有想到,或者说已经忘记了雒阳城中居然还隐藏着一员虎将,他和程昱等人筹策良久的计划就这样败在了这员虎将身上顺便还搭上了自己的猛将李典。 他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想让他的阿翁来河内看看他的成就,想听他对自己的一句肯定之语,顺便再和他一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结果却让阿翁和弟弟赔上了一条命,从此只能梦中相见。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空里他没有因“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而杀了吕伯奢全家,但他的全家却依然被屠了个 干净。 当年许子将月旦评一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固然将曹操的名望推了上去,可是又有谁知道曹操心中是多么的渴望与阿翁的慕濡之情呢? 阿翁抱着他给他讲霍去病封狼居胥,给他讲窦冠军勒石燕然,也给他讲秦始皇‘挥剑决浮云,一统灭六国’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自己现在亦如霍去病、窦冠军、秦始皇一般手执数万雄兵,可惜阿翁呢?阿翁却再也见不到了。 曹操痛哭半晌,蓦地一声大喝,从地上霍然站起,腰中宝剑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咬牙切齿的骂道:“陶谦纵兵杀我阿翁,此仇不共戴天!本将军今日便悉起大军洗荡徐州,方雪我恨!” 程昱面上同样亦有了几分哀色,他只是想让老太尉因病在徐州休息一段时间,却不知事情的发展竟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看着暴怒悲绝的曹操,程昱叹了一口气:“主公,老太尉之仇我等必当报之。但是…但是我等若是立即挥军杀向徐州,这里又将如何处置?还有雒阳之事又如何与王德玉交待?” “交待?要什么交待?本将军报父仇又需要向谁交待!”曹操早已出离愤怒,朝着程昱就是一通怒斥。 “主公不可!”钟繇亦上前深鞠了一躬,谏道,“为将者当先治其心。雷霆震于前而色不改,疾电闪于后而木不顺,方可稳大局以制利害,待敌也。 此去徐州辗转千里,需经潼关、弘农甚至雒阳、荥阳等地,俱在王德玉下辖州郡。先是时,我军于郑县静驻半月按兵不动,与王德玉已屡有争议,如今却又尽起于郑县经其州郡,王德玉焉能不疑? 而且,王德玉一旦知晓雒阳之事,又岂会善罢甘休?还请主公务必致信一封阐明尊翁事由,以便王德玉能够顾及主公一片孝心,沿途少些阻碍能够尽早赶至徐州!” 曹操迟疑了一下,却又听满宠言道:“若是王德玉因雒阳之事震怒于主公,元常又当如何?” “莫若以吕布牵制王黎,公等以为如何?”钟繇还未回话,程昱已上前道。 “如何牵制?” 程昱朝曹操鞠了一躬,面向众人说道:“天下虽然纷争,然英雄者,主公、袁绍、孙坚以及王黎数人而已。袁绍深陷冀州泥潭,孙坚胶着荆州之地。 如今唯有这王黎大势也成,若是任其击败吕布占据长安,两京俱握,整个司州甚至并州连成一片,即可有西凉之铁骑,也有长安雒阳之便利,二帝也在其手中,兵锋所指,天下莫可与其抗敌者! 主公固然需要为父报仇,但我等若是就此离去,主公大仇得报之后又怎么窥伺天下?依昱之计,我等当遣使者分别前往蒲坂津王黎和长安吕布两处。 王黎处则挑明老太尉一事,那王黎虚伪仁义的名声在外,想必会顾及羽翼不至于太为难我等。而吕布一处,则务必保守秘密,只言愿与吕布携手共抗王黎,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必然尽起长安之兵与我等会猎蒲坂津。 如此一来,一旦吕布与王黎战事一起,我军既可从郑县从容脱身,亦可杀王黎一个回马枪,将王黎打伤打残,为主公异日征战天下赢取时间!” 第191章 十面埋伏(一) 长安兵动!吕布已至新丰!吕布已至下! 郑县兵动!曹军已至华阴!曹军分兵,一支继续敢往潼关,一支转道临晋! 一只只飞鸽在夜色的掩饰下从长安、新丰、下、郑县和临晋飞起,又悄悄的落在蒲坂津。 蒲坂津乃是坐落在黄河古渡口上的一处要塞,亦为关中和河东两地的一条纽带,离潼关不过六七十里。当初,王黎和曹操一鼓作气拿下潼关,使得这一要塞顿时成为摆设。王黎与曹操分兵后便兵出潼关,蒲坂津再无险可守,很快的就将这块要塞纳入到自己的版图中。 王黎看着案桌上的军情,淡然一笑,和郭嘉甩手走出了大帐。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 丑时的蒲坂津早已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王黎的大帐中还燃着熊熊的篝火,几道人影随着火焰在白色的帐篷上摇曳,几对巡逻的士兵说说笑笑的从帐前走过,不远处时时传来黄河水击打岸边和礁石的声音。 落石矶畔,浓密的杂草和灌木丛中,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一队队手执兵戈的将士和一匹匹衔环的战马站了起来。 一名兵士走上阵前,将手中的火把在夜空中画了三个圈。稍稍片刻,便见对面千米外的树林中同样亮起一簇火把,依样画葫芦的在空中画了三个圈。 “将军,吕布军已回令!” 夏侯渊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寒月刀在手:“儿郎们,对面的吕布军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万余人齐齐压低着声音嘶吼,依旧如黄河边上的闷雷。 夏侯一个箭步跃上枣红马,缰绳一勒,手中的寒铁枪直指王黎大营:“七尺昂藏男儿汉,但取功名马上搏。众将士何在?” “在!” “马去环,人上马!” “诺!” 万余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杀!” 双夏侯满意的点了点头舌绽春雷,万余将士在兄弟二人的带领下仿佛蒲坂津下的黄河水一般向前面的营帐冲去。气势汹汹马蹄滔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同一时间,小树林中。 “兄弟们,平常本将军也很少与你们交流。”吕布牵着赤兔,杵着方天画戟斜靠着一颗歪脖子树上,睥睨的看着麾下众将校,“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将军今日难得空闲,就想问上你们一句,你们特的么谁还记得孟津关下和雒阳城外?” 在场的将士都是西凉精兵,本来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但是当日的孟津关和雒阳城却成为了众人心中磨灭不去的阴影。 孟津关下,董公无声,董越、胡轸、杨定三员大将授首;雒阳城外,郭汜惨死,吕布、李、魏续等人仓惶逃窜。众多的西凉男儿命丧黄泉。 而他们,则像野狗一般被王黎的大军疯狂的追逐,这如何能够忘记? 他们还没有答话,吕布却站了起来,桀骜的看着前方的大帐:“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或许忘记了,但我告诉你们,本将军没有忘。孟津关和雒阳城乃是本将军这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这不是一句口号,这是我们的战魂。 战场上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我们也能够接受失败,但是我们不能够接受像狗一样的耻辱! 我们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兄弟们,前面就是王黎的大帐,拿出你们的勇气,握起你们手中的刀剑,跟随本将军往前冲吧,我们要一洗前耻!” 一声怒喝,吕布飞马而上,率先冲出小树林,一杆方天画戟左砍右劈。原野、山石以及长戟劈下的荆棘在马蹄下剧烈的颤抖。 “轰!” 夜落星野数万兵,曹吕凌驾蒲坂津。倾盆巨浪惊猛兽,滔滔天河眨眼生。 吕曹连军的两股钢铁洪流终于在王黎大军的营帐口汇合了,聚集成一股更大更猛的洪流,仿佛天河直下九霄铺天盖地。 “杀!” 刚一汇合,吕布和夏侯兄弟便同时一声暴喝,三万将士振臂齐应,手中的利箭如飞蝗般飞出,落在营帐里,数十道惨叫声此起彼伏从营帐中传来,那哀哀欲绝的悲鸣更加激发了众人的血性。 踏破简易的栅栏和鹿角砦吕布和夏侯兄弟对视一眼,踏马就往王黎的中军大帐奔去,杨方、魏续等人则率领其余的将士纷纷杀向四面的帐篷。 走马因风疾,千军若雷霆。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已经来到了中军帐附近。 哼,看来这王黎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身为一军主帅居然被被潼关和弘农的大胜冲昏了头脑,堂堂主帅大营竟不设防? 三人冷笑一声,一刀、一枪、一戟已齐齐挑开大帐,忽觉马匹微微一沉,隐约中帐中看见王黎一声惊呼,灯火俱灭。 数十道风声破空而至,三人急忙刀枪戟齐举,一股巨力直接撞在众人手臂上。接着听得“轰轰”数声,王黎的大帐已然不见,地面一阵松动,眼前蓦地出现一块丈余长宽的窟窿,三人同时向下栽去。 吕布和夏侯渊急忙将手中缰绳一提,胯下赤兔马和骅骝两匹宝马一声长啸,前蹄腾空后蹄奋力一跃,如雷电般跃上岸边。 而夏侯胯下的战马却是一匹普通的枣红马,还来不及跳跃,一声悲鸣已往窟窿下跌去,窟窿中插着明晃晃的数十把长刀。夏侯看得冷汗直冒,长啸一声在马背上一蹬就往洞口直窜。 “不好,这驴日的有准备,我们中计了!” 这吕布的记忆还真是好,刚刚还想着报仇雪耻,转瞬间就将誓言抛诸脑后亲手重新添上一耻! 吕布一声怒喝拔马便转,夏侯渊却哪里敢走,自己的族中兄长还在洞里呢。 急忙将马一拍,双腿牢牢的夹住马腹,人已伏下腰去,手中的寒月刀猛地往前一探伸入洞中。夏侯一把抓住寒月刀借力一跃,已高高弹出洞口。 “嗖!” 又是一声镝鸣,一支泛着森寒的寒芒再度从黑暗中袭来,直取夏侯面孔。 夏侯身在空中,已无处借力。夏侯渊大吃一惊,手中的寒月刀猛地一甩,夏侯已脱手,不对,已脱长刀,如鲲鹏展翼腾在半空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他们或许忘记了,他们要面对的是王黎,王黎的以箭御箭之术天下皆知,箭术又岂会落于旁人? 王黎在暗中觑得亲切,再次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去流星,不待夏侯落地,第二支利箭已飞速而至,正中夏侯左 目。 夏侯惨叫一声落在地上,夏侯渊急忙飞马赶到一把抄起,夏侯握住夏侯渊的手翻身上马,却觉得长箭搁在夏侯渊的后背之上愈发的疼痛,不由怒火中烧一手抓住长箭猛地往外一拔,一声惨啸,鲜血喷洒而出,那左目竟已随着长箭被拉出眼眶。 “元让,你!”夏侯渊往回一看,肝胆俱裂 夏侯抬起头来冷凄凄一笑,又俯身下去独目看着手中的眼珠发指眦裂,怪叫一声一把丢入嘴中:“父母精血,不可弃也!” 哼!夏侯拔矢啖睛竟然在这里重演! 王黎遥遥的看着亡命奔跑的吕布及夏侯兄弟,手一扬,大帐后数千支火把齐齐亮起,将大帐照的亮堂堂的,黑夜如昼,上千支火箭在搭在弦上,直勾勾的瞄准营帐。 吕布三人这才借着火光发现,原来适才从中军帐中迎面而来的不过是一块打猎时用的那种由数根竹子捆绑在一起的竹尖,而竹尖的下方连着一条绳子,绳子上则连接在一排木板上,木板正好覆盖在那洞口上面,当他们踏上木板之时就已触动了机关。 可惜,他们还来不及感叹王黎用计之深,策划之妙,魏续等人就已经领着大帐中的将士们奔至眼前:“将军,我们中计了,大帐中没有人,只有一堆堆的干草或者用干草做成的人!” 话音刚落,便听见黑暗中蓦地万马长嘶,一声声怒喝从远处传来,响彻长空,此起彼伏。 “三姓家奴休走,常山赵子龙、河北高文奂在此!” “夏侯渊休走,雁门张文远、并州高伯循恭候多时!” “夏侯休走,来与你张、徐晃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不走?难道老子还要留下来当饺子馅吗? 听着王黎麾下诸将的呐喊声,三人一懵勃然色变,相互冷哼一声,纷纷拔转马头就往营外飞奔。 “射!” 千余支火箭如飞蝗般呼啸着从远处疾驰而来,若迅雷似闪电,又仿佛夜空中的一片流星雨,落在绵绵的帐篷和干草垛上。 “轰!” 火箭所至,寸草不生! 一串串大帐、一堆堆草垛迎风起火,火光冲天。大火好像一条吐着火的巨龙,肆无忌惮的在营帐中来回乱窜,长长的火苗亦如巨龙的舌头,将一切可见的物体卷入口中。 “逃啊!” “救命啦!” “唏律律!” 哀嚎声、呐喊声、尖叫声以及战马的悲啸声在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此起彼落纷至沓来。无数的战马倒在火龙的口下,无数的士兵在火焰中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杀!” 火焰还未熄灭,身后又传来无边的喊杀声和轰隆隆的战鼓,整个大营四周好像都是王黎的士兵,一声声厮杀,恍若天兵降魔怪;一阵阵战鼓,仿佛雷公降凡尘。 适才众人还恨不得冲到营帐最里面,此刻却又恨自己跑得太快。听着身旁袍泽和战马的惨叫,一个个扒开脚丫子化作赤兔、骅骝、大宛在归途中飞奔,任由两边的景色向后疾驰。 第192章 十面埋伏(二) 《江城子蒲坂津》 难忘初冬黄河渡,一昼夜,泪无数。落石矶畔,杜鹃啼血处。蒲津惨败怎忍顾?血漂橹,尸满树。 三万健儿望归路,逐骅骝,赶赤兔。可恨王黎,私藏纵火术。张下天罗猎野畜,射夏侯,追吕布。 …… 众人亡命也似的飞奔,直到行了七八里路,前方出现一条三岔路,身后的喊杀声才渐不可闻。 哎,特么的做人咋就这么难啊?本来还想一雪前耻的,结果旧仇未报又添新耻。自己好说歹说也算得上是一方名将,一杆方天画戟无人可敌,为什么在王黎面前总是屡屡吃瘪呢! 看着数里外的大火依旧冲天,吕布翻身下马喟然长叹:“你们先歇歇脚吧,等一等前方的斥候营吧!” 一声令下,众人已仿佛瘫痪了的兵刃一般,纷纷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中。 “报!将军,前方有一里有一处三岔路口,左侧为一线天峡谷,右侧却是直通临晋的一条大道。大军如何行进,还请将军定夺!”未及,一名斥候已飞奔回来。 三人齐齐的看了一眼,信马来到前方,打量着三岔路口。只见三岔路口,右侧大道,左侧小径。大道两侧丛林密集寂静无声,小径一旁峰峦叠嶂蜿蜒曲折,时不时还听到小径中有落石的声音。 “走小径!” “走大道!” 三人同时发声,却得到两个迥然不一样的答案。 “明明左侧有动静,而右侧却安宁如常,为何却走左侧?”夏侯诧异的看着二人。 吕布苦笑一声:“刚才斥候来报,左侧唯一线天峡谷,右侧却是丛林大道。你若是王黎,你当如何用兵?峡谷狭小悠长难以埋伏,而大道两侧皆是丛林,就算数万人马已可以尽藏其中也。” 夏侯渊点了点头亦道:“主公昔日也曾经与我说过:凡与敌战,若我势虚,当伪示以实形,使敌莫能测其虚实所在,必不敢轻与我战,则我可以全师保军。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峡谷中既有动静,恰恰只能说明峡谷无人!” “恩!”夏侯点了点头,三人的心中也有了注意。 陡然,吕布胯下的赤兔马一声长啸差点将吕布颠了下来,右侧大道两侧的密林中兀的传来雷鸣般的战鼓,“嗡!”的一声千余支利箭破空而至,江潮般的暴喝同时响起,如雷贯耳。 “吕布、夏侯狗贼哪里去,你家张、徐晃爷爷在此!” 特么的,右侧大道果然有鬼!夏侯暗骂了一声,突然后知后觉:“奉先、妙才,那张和徐晃不是在蒲坂津吗?” 吕布和夏侯渊闻言一滞,这王黎果然奸诈,张和徐晃恐怕至始至终都不曾在蒲坂津出现过吧!但现在回去?且不说他们早已打草惊蛇,王黎远遁,关键是赵云、高览、张辽还有高顺等人是否还在蒲坂津等着他们呢? 二人齐齐摇了摇头,打道回到歇脚处,朝众军一声怒喝催马向左侧一线天飞奔而去。 车辚辚,马萧萧,众人头顶一把刀。 这一耽搁,大道两侧密林中的声音更近了,密集的战鼓就仿佛催命符一般,在众人脑海中炸响。众人只觉得心就肉跳,哪里还有时间看身后是否有多少追兵?又哪里还敢分辨黑暗中究竟的来人是否就是河间张,河东徐公明? “轰!” 进入一线天,刚行了不足三五 里,听得前方又是一阵巨响,数百块岩石从山顶纷纷落下,乱石穿空,尘烟弥漫。冲在前面的兵士来不及刹一脚,就被巨石埋在泥土之中。 “停!” 不是实则需之吗?这里难道也有埋伏?吕布三人大喝一声,缰绳一勒跳在一旁,脸上再度出现惊惧之色。 前方的大道上,一道道沟壑在巨石的摩擦下从无至深,一条条树干在飞石下“卡擦卡擦”直响。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那飞落的石头和折断的树枝、树干就已经将谷中的道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这条路过不去了!众军一阵彷徨。 “咚!” 又是一声鼓响,前方的石堆后五六十米处蓦地冒出数百名大汉,大冬天的也不怕冷,一个个光着膀子赤着脚,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举着戏服和女子的淄衣肆意的嘲弄着众人。 那些大汉身旁还耸立着一颗腰围粗壮的古树,只是那古树早已被剥下一层皮,露出的树干上银钩铁划,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吕布死于此地!在熊熊火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士可杀不可辱,屎可忍尿不可忍! 吕布气得七窍生烟哇哇直叫,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扬就欲纵马飞去,夏侯渊上前一把拉住马缰:“奉先,这是王黎的激将法,切勿上当!”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那你等觉得如何是好?” 吕布一把摔掉夏侯渊的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犹自愤愤不平。 却听得身旁的魏续一声惊呼:“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吕布、夏侯渊等人顺势望去,只见一线天峡谷下方三五十米远处一条玉带蜿蜒而行,汩汩的水声仿佛一剂安定剂一般滋润着众人的心田。 杨方已指着那条玉带解释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言语中却带着一丝喜悦:“将军,末将以前驻扎重泉的时候曾来过此地。此处名曰浅水河,乃是蒲坂津黄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沿着这条河便可以通过一线天。 此河夏季水量充足之时,水不足五尺见高。如今黄河已进入冬季枯水期,末将估计其水量最多也不过两三尺,仅能达到我门大腿之上,将军,我们完全可以借道浅水河走出一线天,然后再转道大道直奔新丰。” 还不等吕布令下,身后众军便是压低了声音的一阵阵欢呼,数百人亦脱离了队伍纷纷拿起手中的兵戈劈开道路旁的荆棘,跳跃到浅水河中,很快就传来他们的惊喜声。 “将军,快来,此地没有埋伏!” “将军,这里的水刚刚淹过脚脖子!” “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儿郎们,走!”一声令下,吕布、夏侯渊等人已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跟在众人身后向那希望之和奔去。 吕布说的没错: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但他不知道这话是有下句的:花有荣枯之期,水有无尽之流。 浅水河虽然没有花,却还有无尽的水流。 吕布三人率领麾下尚余的两万余人踏进了浅水河,也正如先前的士兵所述的一般,河中的水真的很浅,只不过刚刚没过脚脖子而已。 一路上众人皆是沉默不语,直到走出两三里路,也没有发现浅水河两岸有什么伏兵,甚至一线天中那堆巨石和巨石后的数百人也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众人的脸上才逐渐有了些笑意,哗闹声开始在这条长龙中呈鼎沸之势。 吕布和夏侯兄弟二人并未阻止兵士们的争吵,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们都是带兵的将领,知道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有让他们打打闹闹才能忘记适才的兵败,稍稍振作一下士气。 渐渐的,天已经麻麻亮了,太阳虽还未爬上山顶,众人却已经看见了一线天的谷口,谷口就在众人的前方,不足一千米处。吕布三人同时松了口气,两万余兵士齐齐呐喊一声举着兵戈就往谷口奔去。 忽然,儿郎们的喧嚣声不见了,他们浑身的血液也好像随同时间同时停止了流动。天地间仿佛静了下来,不,还有一种声音,也只有这一种声音。 “轰轰轰!” 浩大的声势在一线天前方的水道中骤然炸响,宛若百万天兵敲动雷霆,好像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声音滚滚,惊涛拍岸。 黄河! 念头一闪而逝,吕布三人心中同时一寒,满怀的希望顷刻间化作冷汗汩汩而出,绝望也如会传染的瘟疫在众人心中蔓延。 一股洪流挥舞着手中的战鼓,张吐着长舌从峡谷中杀将下来,由远及近,肆意奔腾怒吼咆哮,其速度之疾恰似九霄闪电,其势力之宏恍若盘古开天。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将士们哀叫一声迅速丢掉手中的兵器、甲衣,向后方和左右两侧的河岸逃窜。可惜,天地之威,昆仑也抵挡不住,何况区区凡人?很快的一列列、一群群兵士就被洪水卷入其中,在水中沉沉浮浮,渐渐湮灭。 “上马!” 吕布、夏侯渊和夏侯骑在马背上纵马高叫,牵着战马的将士立即有样学样跨上战马疯狂的向两岸冲去。将士的惨叫声、嘶吼声、哀绝声和战马的悲啸声充斥在整个河谷中。 河水才不管什么吕布勇冠三军、也不管什么夏侯兄弟珠联璧合,更不管什么曹吕联军天下无敌,依旧夹杂着一声声哀鸣浩浩荡荡,滔滔不绝。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河水才重新恢复了平静,也渐渐的露出原来的河底和礁石。 太阳已经爬上山顶,暖暖的阳光透过满山的参天古树将温暖撒向谷底,一片和煦。可是,再暖的阳光也是冬日,再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吕布三人的心。 三人坐在岸边呆呆的看着谷底密集的尸首在浅水河中任由河水冲刷,心中一片冰冷。前一刻,他们还在自己眼前吹牛放屁活蹦乱跳,如今全部都静静的躺在浅水河里,再无生息。 岸边也只有六七千只落汤鸡,一个个没精打采,双目失神。曹吕联军整整三万余人,十停中竟已经去了七八停。 前方就是谷口,谷口两条大道,左侧一条通往华阴,右侧那条则过临晋到长安。 吕布却没有丝毫的高兴,脸上一副便秘的表情,欲哭无泪,满腔的愤懑和战意无可发泄,只能将岸边的草一根根的摘下,又一根根的送入最终使劲的撕咬,仿佛啃着王黎的血肉一般。 “走吧!”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间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联军? 坐了片刻,夏侯渊拍了拍夏侯一声低呼,二人默然起身,看也不看吕布一眼翻身上马便往谷口奔去,用行动直接与吕布来了个分道扬镳。 既已战败,多说无益,走吧,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193章 十面埋伏(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夏侯渊兄弟二人与吕布分道扬镳直取左侧大道,看着麾下残存的两千将士,心中兀自滴血,话也不多说一路上闷葫芦一般。 行了又约十七八里路程,眼看也快到华阴了,二人稍稍有了些振奋。 突然,一声鼓角骤响,前方飞出一彪人马来,张弓搭箭黑衣黑甲,足有万余之中,而队伍前方还有千余人俱是精壮有力,各手执两柄大戟,杀气森寒。 为首两员大将,一人手执透甲枪,一人倒拖开山大斧,赫然正是张,徐晃二人。 原来张、徐晃并不在蒲坂津,也不在三岔口,二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丝懊恼。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张却已纵马而出,似笑非笑的看着夏侯兄弟二人:“妙才、元让你二人来的也忒迟了吧?害我和公明兄弟俩在这里吃冷风都快吃饱了!” 夏侯渊苦笑一声,抬起头来:“张?你们果然使得好计策!若是你们还不现身,只怕我兄弟二人至今还蒙在鼓里!”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张看着二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你们欲谋主公,这计策又岂能奏效?妙才、元让如今你们已经兵败如山倒,还是下马受缚吧!” “哼!”夏侯冷笑一声,勉力的抬起手中的寒铁枪指向张,“张,你那手三流的功夫就想让我兄弟二人下马受缚?你就不怕在我兄弟手下做了屈死鬼?” “哈哈!夏侯,你果然是死鸭子嘴硬。昔日你完好之时我张某尚且不惧于你,今日你一个落水狗除了会汪汪汪叫两声,你还拿得动你手中的枪吗!” 张举枪昂然一笑,徐晃已走上前来并肩立在身旁,手中的大斧猛地往地上一劈,身后的健儿们哈哈一笑,齐声高唱。 “天皇皇,地皇皇,河内爹娘思儿郎。万余袍泽入蒲津,爹娘日夜哭断肠。天皇皇,地皇皇,孤魂野鬼在他乡。夏侯元让眼流血,纵使明月亦无光。” 士气高昂,歌声嘹亮。 一时间,健儿们雄浑的歌声在大道两侧萦回,也激荡在众人的脑海,夏侯兄弟身后已有数百兵士悄悄的将手中的兵器放了下来,四顾茫然。 汉王垓下葬千军,虞姬霸王泪纷纷。前朝旧事犹在耳,华阴又闻楚歌声。 楚歌! 四面楚歌之计,不,这是河内之歌,绝户之计! 这驴日的太阳! 夏侯渊看着山顶的暖阳,一颗心却掉了下去,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之间。夏侯那个暴脾气却哪里受到了这种刺激,从军数年以来,夏侯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蒲坂津偷袭王黎不成,结果反而失去了一只眼睛,接着又被王黎大军像狗一般的追赶了半夜,三岔口虚虚实实屡中奸计,浅水河再度水淹三军,一股股羞辱直冲脑门,顿时血脉喷张。手中的寒铁枪刚刚举起,一股鲜血亦如箭一般喷出,眼前一黑倒撞下马来。 “元让!” 夏侯渊急忙下马扶起夏侯,见夏侯双目紧闭,额头更是烫的吓人,已是沉沉昏睡生死未知,不由虎目紧闭大喝一声,两行清泪顺着眼眶留下。 原来,这夏侯与夏侯渊并非血脉至亲,甚至也比夏侯渊大上 两岁,但因其莽撞鲁直为人坦诚,在夏侯渊面前更是憨厚可爱有一说一,夏侯渊竟一直将他当做自家的兄弟。眼见夏侯昏迷不醒,夏侯渊心中的那股悲痛直窜脑门。 “、公明,当初我们也曾为同袍兄弟,今日你们当真要做的如此之绝吗?”忍着泪将夏侯交给身后的亲卫,夏侯渊弃马步行上前,站在张二人面前,一丝戚容浮在脸上。 “哼,袍泽?”徐晃跨马上前,手中的开山大斧指着夏侯渊喝道,“夏侯渊,袍泽是专门用来出卖的吧?你休要与我提什么袍泽兄弟,听着你这句话我只觉得恶心。 主公待曹孟德如兄弟,将河内郡白白送于你们的手中,又筹措了几十万石的粮食于你等。可是你们又是如何待主公这位昔日的袍泽的呢?偷入雒阳,图谋少帝,联手吕布,夜袭蒲津。 这就是你口中的袍泽?这就是你们对待袍泽的态度?夏侯渊,你手中的那把寒月刀给我看看是不是用阴气做成的,怎么你们夏侯家1背后的小刀子和阴刀就能嗖嗖的捅个不停呢?” 徐晃这一骂,直接就将曹操以及整个夏侯家全部扫了进去。 夏侯渊为人轻躁,本来性格刚烈,顿时勃然大怒,正欲拔刀相向,突然听得身后亲卫一声惊叫,转头视之,只见夏侯双眼紧闭,面如金纸。满腔的怒火化作悲哀,手渐渐的放了下来:“,元让已然如此,难道你真的就不再念及当初的同袍之谊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张长叹了一声,手中的透甲枪缓缓平举,“妙才,奉主公将令特来送你等一程,你等大可自去。不过,主公有几句话还请妙才带给曹操。” “,你说吧!”夏侯渊心灰意冷的看着张。 张点了点头,朗声而道:“主公曰:一、夏侯妙才与夏侯元让二人虽为大将之才,却乃曹操同族兄弟,不可强求。但曹军麾下将士凡有我司州和冀州人氏者,要去要留自行其便,夏侯妙才与夏侯元让不得干预,同样主公也欢迎各位回家! 二、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曹孟德背弃兄弟在先,我却不得不念及孟德一片孝心。但我俩既然再无兄弟之情,也休想让我再行兄弟之事。 此去兖州孟德不得再经潼关、弘农、雒阳等司州之地,只能由武关入荆州,过颍川直达豫州,不得在司州做任何停留,否则大军所知片甲不留! 从此以后山高水长你我两不相干,还请孟德保重,切勿后悔今日之作为!”言毕,张一声长啸,和徐晃及其将士已默默的让开一条大道。 夏侯渊麾下两千将士面面相觑,河内和冀州的儿郎也是心下黯然,如今曹操也被逐退,谁还愿意再跟着曹操千里迢迢去征战兖州呢?众人相视一眼,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刃站在了张、徐晃大军一旁。 十停再去了五停,只余下千余人牢牢的跟在夏侯渊身后。 “多谢王将军、和公明厚意,渊定将转告曹公,翌日必有所报!”夏侯渊看着麾下的残兵败卒朝张拱了拱手,长叹一声,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落寞,孤寂。 …… 夏侯渊兄弟二人所遇之人念及旧情,吕布遇到的人却是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前并州刺史丁原帐下大将:张辽张文远和高顺高伯循。二人驻马阵前,明月戟闪闪寒光,寒 铁剑熠熠生辉。 吕布和魏续心中一阵腻歪。 想当初,张辽不过是个骑都尉,而高顺也只是一个打酱油的。 但现在的张辽和高顺却不得不让吕布二人刮目相看。他们在王黎帐下各领一军,活的有滋有润,也同样打出了名堂。虎牢关成就了张辽的威名,而小平津却又成为了高顺的战场。 可自己二人呢? 虽说自己二人已被伪帝封为征东将军和平南将军,但自家事自家知,将军的封号有个屁用啊?这年头公卿如草芥,将军多如狗。自己二人实际上已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吕布轻跨赤兔,距离张辽二人一箭之地站定:“文远、伯循别来无恙?” “道不同不相为谋,吕将军,我等分属不同阵营,还请勿搅得那么亲切!”二人策马阵前,冷冷的扫了吕布一眼。 吕布一阵气急,倒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凡是总有个轻重缓急。 自己麾下如今不过三四千残军,而张辽和高顺却足有万余名并州精壮之士,而且还是以逸待劳。这个时候又怎能逞个人威风呢?打过去?说得轻巧,拿什么打过去?一身的叫花子装备和低落的士气吗! 吕布纵然心中恼怒也不敢喝骂,唯恐惹急了二人。但,这世上总有认不清形势的糊涂之人。 看着吕布在昔日的部将之下吃瘪,一股愤懑喷然而出。魏续纵马上前,朝着二人怒喝道:“张辽、高顺,当年你二人在将军麾下的时候,将军是如何提携你们的?难不成你们今日发达了就忘记了将军之恩,要做一个白眼狼?” “哈哈,请恕张某和高兄弟眼浅,将军的提携之情我二人并未见到,白眼狼却倒是真正见到了一个!”张辽放声大笑,眸子里全是讥诮。 “张辽,你休得放肆!”魏续勃然大怒,指着二人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蠢货,糊涂的东西,你以为你们俩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与将军如此说话?你们也不过是王德玉的棋子罢了,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王德玉的用意吗? 你们都是将军昔日的麾下,将军又是王德玉的妹夫。王德玉这是想借你们之手放将军一马,不然,就凭你们两个驴蛋蠢货,王德玉岂会让你们领兵至此?难道你们还真的以为王德玉瞎了狗眼吗?” 一番话说得吕布面红耳燥,张辽的一双眼珠子却是冰寒刺骨:“姓魏的,你特么的是在做春秋大梦,还是吃了大蒜来这里放狗屁?我看你才是瞎了狗眼吧,主公让我俩在此非为其他,只为丁刺史报仇而已!” 高顺亦是脸红筋暴,手中的长剑猛地往前一挥,声若幽灵:“三军听令:辱我主公者杀无赦!” “轰”的一声,二人的话仿佛进攻的号角,瞬间点燃起麾下将士的热血。 张辽手下的兵士和高顺帐下的陷阵营万余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嗷叫着,虎狼一般冲向对面。 阵中的掌旗兵大旗高扬,声声嘶吼春雷一般响彻战场。 “辱我主公者,杀无赦!”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杀!” 注释: 1:曹操本来曹嵩之子,而曹嵩又为曹腾养子,按裴松之注《三国志》曹嵩本姓夏侯,但实际这种可信度不高,本书权且按此习惯。 第194章 定计长安 未时,冯翊郡临晋县,县衙。 王黎看着满堂的文臣武将汇聚一堂,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曾几何时,自己只是想在魏郡好好将贼曹掾那份公务员差事永远的进行下去。曾几何时,自己也只是想在黄巾起义席卷天下之前看看能不能去抱一抱赵云的大腿,好在这个浑浊的时代努力活下去。 但,一番机缘巧合,名震史册的赵云成了自己的小弟,自己摇身一变也成为了天下的枭雄之一。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世道谁说的清呢! “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王黎的沉思,周仓从侍卫手中接过纸条递了过来。 “吕布已逃,杨方身死,魏续断臂!” 吕布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溜了,难道这家伙不是属狼而是属兔子的? 王黎诧异的看着纸条,他倒不怀疑张辽二人对他的忠心,历史上已经证明了张辽是一个不怕死却又重情义的汉子,而高顺更是忠心耿耿的代名词。 他只是没有想到,一杆长戟压群豪,两认阿翁换门庭的吕布还真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蒲坂津的利箭、一线天的落石和浅水河的洪水都没有弄死他,最后竟然还这个家伙成功的溜出了张辽和高顺二人的围追堵截。 不过无所谓,溜了就溜了吧,曹孟德我尚且不惧,一个有勇无谋的三姓家奴又有何惧之? “奉孝,攻打新丰是是哪位将军?”王黎扭头看了看郭嘉。 郭嘉顿时心领神会:“徐南翼将军,可是那吕布逃出了包围圈往新丰方向去了?” 王黎点了点头,心中燃起无边的战意,双手在案桌上一拍,霍然起身喝道:“奉孝十面埋伏之计屡建奇功,曹军方面夏侯渊兄弟二人已遁,万余大军只剩千余残兵。 吕布方面杨方战死,魏续断臂,两万大军十停之中已去九停,剩余的败卒正随吕布前往新丰至长安方向逃逸,张辽、高顺两位将军正在追击之中。 如今曹操退兵关中,布局兖徐,长安仅剩吕布及李等人。铁匠传手艺打铁需趁热,我们决不能再给吕布喘息之机。众将听令!” “诺!”众人齐刷刷的抱拳而起。 “令:谛听营飞鸽传书雒阳,曹操败逃,河内已为我下,令毛为河内郡太守,原小平津守将徐石为河内都尉。急调皇甫嵩、荀攸星夜入关。 令:李蒙为冯翊郡都尉,田丰暂代冯翊郡太守之职,其余郭嘉、戏忠、张、徐晃、周仓即可随我前往新丰,与张辽、高顺及徐荣诸将汇合,出征长安! 令:谛听营飞鸽传书子龙,令其与马腾部,务必于明日傍晚时分与我等会猎长安,不得有误!” “诺!” …… 吕布紧紧的伏在赤兔马背上,心如滴血,嘴巴大张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冷空气一股一股的灌入肺中,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保持清醒。 他知道他已经败了,但是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败的这么难堪。 蒲坂津,他们已成合围之势,甚至已经“进攻”到王黎的帐前,结果他们还没有来的及和王黎打个照面,就被王黎打得狼狈而逃。 三岔口,他们也才刚刚歇脚,他们便听到了“张、徐晃在此”的呐喊声和密集的鼓角,却连张和徐晃的衣角也没有碰上一下。 到了一线天和浅水河,他们也没有见到王黎麾下的一个大将,只看到了数百名精壮之士,他们的敌人也从王黎和王黎的“大将”变成了滚滚的巨石和涛涛的河水。 几块巨石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无边无际的洪水却吞没了他麾下众多的勇士。 直到一线天峡谷口,他们终于见到了王黎的大将,张辽和高顺。 他们俩都是他的故人,故人也都在等他。但很可惜,这两个故人迎接他的并不是笑脸,而是锋利的刀剑。杨方因此而丧身,魏续也从此成为废人。 更可恶的是,这两个故人一路穷追猛赶也就罢了,那新丰县也不知道是昨夜还是今晨竟然城头变幻大王旗,又一个故人徐南翼让他尝到了无家可归的滋味,一蓬蓬飞驰的箭雨和城头上插着的旌旗就代表了这位故人的态度。 吕布回头瞅了瞅出征时的两万余人仅余下两千人马,眼泪都差点滚了出来:驴日的王黎,老子上辈子是杀了你家老子还是偷了你家婆娘,竟然要这样对我,难道你不知道老子是你的妹夫吗! 一路上的折腾,一路的担惊受怕,吕布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了长安城中,看着前来迎接他的李儒,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先生,我们明日就带着陛下去兖州吧!” 李儒嘴角倾斜双目失神,仿佛痴呆了一样,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瞬间失忆,如果不是看见吕布那标志性的方天画戟和赤兔宝马,他甚至以为自己进了西市的贫民窟,两万铁盔银甲的西凉勇士竟然只剩下两千余的叫花子。 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整整两万西凉军说没有就没了,特么的,就算是两万头猪排成一排王黎也得杀上一整夜吧! 痴了半晌,李儒才反应过来,嘴角微抖:“将军,你说明日去兖州?” 见吕布颓废的点了点头,李儒一懵,他适才已经看到了吕家军的惨象,也看到了队伍中少了一个杨方,甚至也看到了队伍中多了一个一只胳膊的家伙。但他却绝对想不到吕布他们具体经历了什么,也想不通那个心高气傲的吕布怎么突然间就落魄胆小如斯。 “就这样去?” “不这样去,难道还等着王黎八抬大轿抬着去?” “将军,我不是在和你讨论去兖州的方式,而是想告诉你现在还不能去。以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觉得你能跑过王黎的大军吗?”李儒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现在还不能去?吕布闻言一滞,还一代谋士呢,军情如火都不知道吗?感情那个被追着赶的不是你? 扫了李儒一眼,吕布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冷淡:“不管能不能跑过,总不能留下来等死吧,先生难道已忘记了你的大名还挂在雒阳朝廷的黑名单上呢?” 李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将军,行军打仗也是同理,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便是如此。 将军勇猛可连奔数百里,但麾下的将士和战马呢?他们休息不好又怎么陪同将军前往兖州?没有随身的干粮,也不能让他们上山打猎吧?还有陛下那里,将军是打算让陛下銮驾开道吗?” “但…王黎的大军很快就要合围长安了!”吕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儒陪同吕布走进京兆尹府衙,继续劝诫道:“将军,长安城乃是百年古都,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城中百十万户钱粮充足,就算坚守数月亦非难事,将军何须担忧? 王黎兵马先败曹军,再败我军,兵锋固然势不可挡,但那是在王黎眼皮底下作战,我们中了王黎奸计而已。若是在长安城下堂堂正正交锋,以将军之威,我西凉兵士之勇,鹿死谁手还有未可知呢?” 人家都是隔靴搔痒,李儒的话却仿佛脱了吕布的靴子给他挠痒痒一般,说到了吕布的痒处。 吕布想了想点头说道:“先生说得极是,若是在长安城下,吕某自是不惧,但王黎麾下猛将十员,精兵精兵数万,单单依靠吕某恐怕还是心有不逮啊!” “呵呵,将军大可放心,我们也并非孤军作战!” “我们并非孤军,那你举得还有谁?我怎么不知?” 李儒呵呵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将军,你可还记得天水的李稚然,金城的韩文约和武威的马寿成?甚至这长安城中的董承、伏完?” 吕布闻言一愣,在府衙案桌前坐下径直取了一樽酒痛饮了一口,又斟了一樽酒递给李儒:“先生,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径直出武关走兖州的吗?先生你这是打算扎根长安了吗?” “非不走,而是暂守长安以待时日也。”李儒接过酒樽摇头苦笑,“时势者,命运也!将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岂能已不变应万变一概而论。 楚王威勇楚歌四面乌江自刎,汉王孱弱暗度陈仓河山万里。冯唐有安邦凌云之志,到老方第。李广有射虎杀蛟之威,终身难封。孔子困於陈邦,太公垂钓渭水,均乃时势而已。 当是时将军初掌长安,曹王并列关中,我等大可从容而去。而如今,曹操溃逃,残卒驱于武关;王黎独大,雄兵如臂使指。将军又逢新败,军械尚未整备,王黎岂容我等轻易离去?” “所以,我们需要联合李稚然、韩文约等人暂守长安?” “不错,正是如此。李稚然、韩文约和马寿成能在这乱世中成为一方霸主,‘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和‘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的道理想必他们也是明白的。一个好汉三个帮,将军何妨与他们书信一封,约他们共击王黎?” 吕布稍稍有了些振作,点了点头:“此事自由吕某差人去办,但先生适才还说到陛下不宜銮驾上路,还有董承和伏完联盟之事又待如何?” “这个但请将军安心,李某自去宫中与陛下说嘴!”李儒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第195章 巧舌如簧 李儒来到宫中的时候,车骑将军董承也正在宫中。 “董将军可是因王黎兵寇长安一事来见陛下?”李儒与伪帝见过礼,朝董承问道。 董承冷哼一声:“为人臣子自当忠君报国,岂能个个都像你和吕布那厮,想雄踞长安私下出兵,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惹怒了那王黎,害得陛下也跟着你等受此牵连。” “岳丈,慎言!” 伪帝一声轻咳,董承立马反应过来,这李儒当年可是董卓麾下的毒士,吕布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如今长安城中的布防、军队俱在他们手中,确实还不能与之争吵,心中的恶气却又发不出来,脸上憋得青一阵白一阵,索性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原来这董承乃是汉灵帝之母董太后的侄儿,董卓那宝贝女婿牛辅的部将,曾参与过董卓之乱,与那董、董璜等人关系匪浅同为董卓的爪牙。因其女儿嫁于伪帝成了贵妃,因此自己也便做了那伪帝的便宜老丈人。 哼!这厮要不是生就了一个好儿女,哪里敢在自己面前耍威风? 李儒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董承一眼,直骇得董承心惊肉跳,才施施然向伪帝奏道:“陛下,董将军之言大谬也。想那王黎在雒阳扶持少帝,不顾天下大义降陛下为陈留郡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征东将军吕奉先与曹操起兵反王,并非吕将军欲图谋长安,实乃报答君恩也。近日吕将军差点命丧征途,董将军却在陛下面前怀疑吕将军之用心,实在不该是国家重臣所为。” “李侍中所言极是,岳丈言语间还请注意!”伪帝点头称是,瞥了董承一眼,见其向李儒致了致歉,接着问道,“李侍中,你这么晚入宫可是也为这王黎而来?” 李儒点头道:“陛下,王黎奉少帝为主,兵寇长安,臣此次入宫是想问一问陛下将来有何打算?” “打算?” “正是!”李儒持笏板上前一步,奏曰,“陛下与雒阳少帝同为先帝之子,陛下因少帝废而继掌九州,如今少帝出却置陛下为陈留郡王。微臣想知道陛下是甘愿回雒阳做一闲散王爷呢,还是想继续巡授天下?” 李儒一句话便将伪帝刘协给问懵了。 说实在话,当初少帝在雒阳重新登基的时候,昭告天下黜刘协为陈留郡王,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当时天下或者说长安并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一个傀儡,董卓的傀儡,废与不废与他来说无所谓。 甚至他还很高兴,毕竟王兄重新称帝,也就意味着王兄将于董卓势不两立,王兄一定会杀了董卓,营救自己出苦海的。 但是,当董卓死于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王霸之气骤然爆发,接连任命了吕布、张济、张绣等数名将军。 当然,他也知道吕布也好、张济也罢,俱皆拥兵自重,未必便听他的,或者也未必便将他放在眼里。 至少他利用自己的权势或者大义过了一把真正的皇帝瘾,哪怕将来他被王黎接回雒阳,重新做回他的陈留郡王,他也能够在儿孙面前吹嘘自己做过皇帝不是? 然而,李儒的一句话便将他打回了原形 ,同时也将他心中的魔鬼逐渐的给释放出来了。 他才初掌大权,他才刚刚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难道此生就这样了?扪心自问,这天下有谁不想当皇帝?又有哪一个皇帝愿默默的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来去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伪帝还没有说话,李儒进一步奏上前道:“陛下,前朝之时,七王反对削藩,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以及胶东王刘雄渠共举大旗。 他们皆是孝景帝的叔父或者叔伯兄弟,然则,一旦事败,所有王爷均遭灭门。民间多温情,天家无父子,陛下难道就不怕一旦回归雒阳,少帝起了猜忌之心,陛下自己也步了众位先人的后尘?” “大胆,李侍中你竟敢非议朕的皇兄?”伪帝声色俱厉的瞪着李儒。 李儒却不为伪帝的言语所动,笑了笑道:“陛下,如果你还真当少帝为自己的皇兄,真当少帝为天下之主的话,陛下早就将臣斩杀于此,又何必与臣废话,何必口口声声自称‘朕’呢?” “你!”伪帝指着李儒说不出话来。 李儒却并不给伪帝喘息的机会,继续往伪帝心中捅着刀,试图将伪帝心中的那只魔鬼给完全释放出来:“陛下出生皇室,自然知道皇室规矩,又岂会轻易忘却?这些反应应该都是陛下心中此刻所想吧! 陛下,既然你有所想,那你可得想好,一旦你听伪诏乖乖的溜回雒阳,届时就如樊哙所述的那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陛下就只能是砧板上的咸鱼,再也翻不了身了!董将军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是啊,一旦刘协黜为郡王,自己的女儿也就成了郡王妃,自己也将不再是当朝国丈,而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外戚罢了,自己又将如何是好?难道也要重新将兵权交给朝廷,认人宰割吗? 董承一滞,脸上逐渐浮起一酡朱红。 李儒见自己挑唆成功,转向伪帝接着说道:“前秦之时陈胜吴广两位义士大泽乡起义,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二人不过区区农民,便能引导全国义士共反暴秦,陛下乃高祖的龙子龙孙,真正的天潢贵胄,莫非你还不如这二人吗?” “不要再说了!”伪帝一声暴喝,两手使劲的按着龙椅青筋直冒。 “罢了罢了,既然陛下愿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王爷,就像当日在董贼眼前那般战战兢兢的过一生,我李儒又有何话说?”李儒转身便向宫门口迈去。 董承也先伪帝一步窜到李儒身边:“李侍中,你们可是真心拥护陛下?” 李儒看着董承,脸上闪过一丝讥诮:“董将军这话说的好笑,想当年,李某为弘农郎中令之时,曾奉董贼之令亲自毒杀过少帝及灵思皇太后,你觉得少帝和灵思皇太后贵为一国之主,会选择忘记以显示自己的大肚?” 伪帝眼神仿佛波浪一般的流动,过来半晌才渐渐趋于平静,接过了李儒手中的橄榄枝:“李侍中,王黎数万人马兵寇长安,先后下汉关、弘农、潼关,又屡败西凉、曹操和吕布。你觉得你们有几分把握击溃王黎守住长安?” 李儒转过身来:“陛下,吕将军已书信马腾、韩遂、李前往长安 救驾,以众人之兵力和长安的防守,微臣以为我等或可坚守长安数月,但并无七八分的把握守住长安!” “李文优,你敢消遣朕!”伪帝的眼神再起波澜。 李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稍安勿躁,请听微臣与陛下细说!” “准,那你且说说看!”伪帝点了点头,让身旁的小黄门给李儒拾了一条凳子。 李儒拱手致谢,在凳子上坐下来:“长安京畿重地,冯翊郡已为王黎所制,京兆郡郑县、新丰等地也同样陆续跪服在其蹄铁之下。长安也只剩下扶风郡一枝独秀,地利也不在我等手中。 而韩遂、马腾和李固然可解一时之忧,但众人皆为利益或大义联合,并不能如王黎麾下将士那般令出一门如臂使指,短期内尚可抗衡,时间一久必然矛盾滋生,所以人和同样也无胜算。 天时地利人和,王黎已占其二,此战还如何取胜?因此,微臣与吕将军以为,陛下的龙兴之地不在长安。” “那在何处?” 李儒淡淡一笑,自信满满的看着伪帝斩钉截铁道:“兖州!陛下龙兴之地不在长安,而在兖州!” “兖州?” “正是!”听着伪帝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李儒傲然一笑,点了点头,“曹操为王黎所败退出司州,其麾下万余兵士尽丧于王黎手中。又因其父曹太尉亡于徐州刺史陶谦部将张之手,已亲率其余大军杀奔徐州。 袁绍海内名望,久居渤海,本欲借道冀州入主雒阳共效与少帝朝廷,却因王黎那厮嫉贤妒能,先后以雒阳朝廷名义遣韩馥、刘备和刘虞对抗袁绍,致使袁绍至今仍深陷中原战火不能脱身。 又,荆州刘表,刘汉之宗室,陛下钦命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其人于荆州恩威并济,招诱有方,使得万里肃清群民悦服。又开经立学爱民养士,同为袁绍之盟友。 年前,因王黎一封书信,挑起孙坚与刘表之仇恨,樊城、江夏俱落入孙坚手中。爱将张虎、陈生及吕公数人也尽命丧孙坚长子孙策之手,其对王黎之仇恨若滔滔黄河绵绵不绝。 陛下试想一下,曹操、袁绍、刘表及吕将军皆为国之干臣,能征善战之士,却均为王黎私仇。兖州地处冀州、荆州和徐州中央,如果陛下弃长安入主兖州,这数人可愿共抗雒阳服侍陛下左右? 且长安虽为旧都,却满眼黄沙物资疲匮乏,不及兖州繁华钱粮充足,陛下若是重为天子,于兖州发号施令,天下群雄谁敢不从?雒阳少帝不也胆战心惊?” “善!” “不过此事还微有些阻碍……” “什么阻碍?” “长安城防固然牢不可破,但吕将军此次出征损伤惨重,董承将军和伏完麾下健儿勇猛善战,亦为我汉室少有的精兵,希望……” “此乃朕中兴大汉之机,谁也不能成为此事的绊脚石。吕将军和李侍中但需用兵,尽管征调便是,朕允了!” 伪帝霍然站起,狠狠的在龙椅上一拍,双眼泛红,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眸子中带着一缕杀气,“朕异日若能重掌天下,你便是朕的丞相!” 第196章 猎骑 永安二年十一月初二,下午的长安依旧慵懒,太阳靠在云头,高悬半空,散发出一点点温度,懒散而休闲,就像酒楼中倚在窗前的食客一样。 申时,正是夕荫街西市最热闹的时候,这里酒楼林立茶馆众多,既濒临大汉历代太后常居的长信宫,也靠近平民百姓的院落小巷甚至贫民窟,正是富人和穷人接壤的地带。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这里的朝阳酒楼足有三层楼高,站在酒楼的三层楼上不但可以领略高人一筹的感觉,还可以透过城墙的箭跺口将城外远处的景色一收眼底。 此刻的朝阳楼下,天南地北的客商熙来攘往,成群结队的马队嘈嘈杂杂。楼上宾客满座,案桌上摆着若干个小碟,羊蹄、羊杂、柑橘、沙果、、菘菜等各式食物不一而足。数名小鬟不呼自至,歌吟强聒,或吹箫、或弹阮、或锣板、或散耍在一旁赶趁。 其实不管是这些客商也好,还是卖笑弄春的小鬟也罢,他们都是生活的苦命人。 长安会战即将到来,他们却依旧聚集在这里,或是冒着兵灾远离故土,或者搔首弄姿出卖青春,只是因为他们还需要在这个乱世中继续活下去而已。 正饮酒间,忽然一名客商和一侧陪座的小鬟尖叫一声,众人极目视之,只见二人身前的案桌上的酒樽和茶盏、小碟在案桌上飞速的抖动,酒水、茶水以及碟中的干果散落了一桌。 接着,众人发现自己身前的案桌也是如此,甚至连脚下的酒楼亦在微微的颤动。 “这是地龙翻身?”那客商惊骇的看着小鬟。 “这不是地龙,而是…铁骑,至少数万的铁骑!”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当年西凉兵寇三辅的时候,也是…也是这个阵仗!”小鬟双手抖动不停,脸色煞白好像在脸上抹了一层秋霜,“那个时候,我才八岁。” 话音刚落,一名客商已经直接站在案桌上透过远处的城墙垛口向外眺望。 只见离城约一两里之地,一列列黑压压的骑兵如出闸的洪水从东往西席卷而过,疾若闪电,势若雷霆,身后激荡起茫茫的沙尘。 当先一杆黑色大旗上绣着一只狼头,那狼头双眼冰冷的凝望着大地,在无尽的沙尘和空旷的原野上散发出死亡的沉寂。 …… 未央宫,伪帝刘协正和车骑将军董承以及自己的另一个岳父辅国将军伏完商议未来兖州之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门口闯了进来,将三人从未来的遐想中唤醒。 “启禀陛下,王黎麾下大将张辽、高顺和徐荣三人率其前锋营三万余人已至城西直城门下。征东将军请陛下务必登城一观,以振奋儿郎们士气!” 伪帝还没有说话,伏完已一声怒喝长剑一拔,吓得那侍卫飕飕发抖:“放肆,这个吕奉先还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竟然敢让陛下御驾亲赴城门观战。” 董承亦急忙跟着道:“不错,昔日孝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袁盎尚且知道劝解孝文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吕奉先身为征东将军,难道就不知道沙场凶险,箭矢无眼吗?若是陛下有个闪失,奈我大汉高祖和历代先帝何?他又如何担得起这个罪责!” “哼!两位将军,陛下要重振大汉雄风,难道仅仅坐在龙椅上仰仗祖宗的姓名就能震慑天下吗?”一声冷哼,李儒和平东将军成廉闯入大殿。 一句话便让董承和伏完熄了火气,哑口无言。 李儒朝伪帝施了一礼抬起头来:“陛下,可还记得微臣当初与陛下所谈之事?” “兖州?”伪帝迟疑了一下。 李儒颔了颔首赞道:“陛下果然聪慧!此去兖州路途千里,又逢诸镇狼子野心,沿途的刀枪剑雨必然不少。陛下何妨先去城楼见识一番,翌日陛下御驾亲征之时也能多一些底气? 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驾临长安城头,不但可以大大的震慑楼下叛贼,亦可以给我方将士给予莫大的勇气,或者一战之后,王黎便再无力威胁我长安也未可知!陛下又何乐而不为呢?” 伪帝刘协正如董卓说的那般,终究是一个有着凌云壮志的三好青年,李儒的说辞在他的心里搅起了翻天覆地的思潮。 不错,李儒固然是图谋朕皇兄的凶手,但他也只是董卓的一个帮凶而已,而且他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朕既然立志重掌天下,就当效仿先高祖皇帝大风起兮云飞扬,也当效仿先孝武帝拓展边土封狼居胥,以及光武帝亲率千人血战昆阳刀斧不避。 朕作为他们的子孙,又岂能懦弱胆小如朕之皇兄?哼,朕今日就学一学朕的那些先祖们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区区箭矢能奈朕何?也让天下人看一看这天下之主,朕和皇兄究竟是哪一个更合适! 很快的,去掉了龙袍一身戎装的伪帝在董承、伏完两位岳丈以及吕布、李儒和成廉的拥簇下登上直城门。 五百名羽林军和五百名执金吾持戟构成的亲卫全身金甲,舆服导从,森然的站在伪帝身后,一列列金戟在骄阳下灼灼华光,一簇簇锋矢在弓弦上熠熠生寒,一束束流苏在寒风中轻舞漫卷。 城楼下的守城士兵艳羡的看着陛下的亲军,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然则,很快的他们的面色就陷入了沉重,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直城门下。 …… 大旗溅尘灰,鼓角扬军威。黄沙横猎骑,白马绕城围。 箭逐胡雕落,雁随汉弓飞。举头西京上,残阳带血归。 “呜呜呜!” “轰轰轰!” 三长两短的号角声和雷霆般的战鼓声蓦地在远方响起,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骤然出现三条长龙,俱带着澎湃的气势海潮一般漫山遍野席卷而来,在众人的眼目中由远及近。 马蹄滔滔,烟尘滚滚。 铁甲银剑,旌旗猎猎,纪律严明。众人虽然是纵马驰奔,但依旧保持着整齐的步伐,脸上只有肃穆和冷然的表情。头盔上的那一抹抹殷红色的流苏随风后扬,在暖阳下娇艳欲滴,仿佛决战沙场时身体流出的那股凄艳的残血。 临到城下之时,一声号角再次在阵中冲天而起,三条长龙猛地一顿停在城下,而中间部队却兀的飞出一五百人人的小股骑兵,装扮与众人又是不同。 他们白衣白甲,白马白刃,背负着一杆杆彩色的旗帜,在为首那员八尺高矮黑面髯虬的大汉的指挥下,齐齐嗷叫一声,手中的利刃在天上打着旋,朝直城门纵马飞 奔。 他们直到直城门一箭之地,还不等城头上有何反应,队伍又倏地一转,从西直门前擦身而过,分作两股洪流向南北的章城门和雍门而去。 自有电雷声震动,两股洪涛南北流。其行之疾,恍若迅雷不及掩耳;其势之宏,犹若银河骤落城前。 马蹄溅起的沙尘直飞数丈,在城头飘飘撒撒,就算当年巅峰时期的西凉大马好像也不曾有过如此的气势。众人的脸色已有了微微的变化,一股股寒气缠绕在心尖儿。 伪帝心中同样亦卷起滔天的海浪,王黎能够驰骋沙场百十战不败岂能无因?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气,教朕如何抵挡?勉力的撑在城楼上,脖子僵硬的向四周一扫,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 城楼下黑白相间,着装朴素;城头上蝉衫麟带,光鲜亮丽;城楼下‘铁骑疾风雨,白帜摩星辰’,城头上‘侧足恐惧过,敛翅哀鸣回’。 这特么的用金钱堆出来的天子亲军看着城下的兵士,一个个钳口挢舌怛然失色,瘟鸡一般。简直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 沉默了半晌,伪帝的腿终于不在打颤,身体也有了些许力气,强作镇定的看着吕布问道:“这就是高顺的陷阵营吗?” 吕布倒是有些诧异伪帝的表现,初次见到这种阵仗竟然还能镇定若常,比起某些军中健儿也惶惶不可多让,果然不愧是当年那个‘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汉高祖的后人。 脸上稍稍有了一些尊敬,吕布朝伪帝拱了拱手摇头叹道:“这不是陷阵营,而是王黎的亲军,从他起身冀州时就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伪帝一懵。 吕布点了点头,伪帝却再次陷入沉默。 白马义从的典故他不是没有听过,他亦知道天下精兵莫过于董卓的西凉兵,王黎的白马义从,公孙瓒的旋风突骑,鞠义的先登营和高顺的陷阵营。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旋风突骑马踏幽燕,先登死士有死无生,陷阵凌云有进无退,白马义从生死追随! 说的就是这几支军队。 当然,在整个三国历史上,还有很多的精兵名闻后世,比如:丁原的并州军、陶谦的丹阳精兵、诸葛亮的无当飞军、刘备的白兵以及曹操的虎豹,只是他们现在还名声不显或者没有组建而已。 伪帝只想着今天能够见到天下闻名的陷阵营,也能见到陷阵营与西凉大马的抗衡,却没有想到,他还有机会见到另一支同样百战不屈的白马义从。 言语间,白马义从已从章城门和雍门跑了一个来回,又骤然停在众人眼前,动作整齐划一,如臂使指。 伪帝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望着吕布口干舌燥:“朕听说这白马义从以前乃是常山赵子龙的首将,可如今为何看上去还是那么彪勇?” 是啊,白马义从乃是王黎和赵云首创,在当日阳翟一战中随王黎阻击波才数万人马首次亮相,声名鹊起。后来,赵云已成长为王黎帐下首屈一指的大将,离开了白马义从,将其交到一个无名小卒周仓的手中。 但是很显然,赵云虽去,精神犹在。 白马义从依旧是那个白马义从! 义之所至,生死追随! 第197章 直城门下起歌声 “呜!” 随着一声炮响,白马义重新回到阵前,直城门下的战阵中号角齐鸣,黑压压的铁骑骤然向两翼展开,露出中间的弓弩骑兵方阵,无穷的杀气随着雷鸣般的号角喷薄而出。 接着,众兵士长枪高举引颈高歌,雄浑嘹亮的歌声在城头和狂野上炸响,激荡萦回,经久不息。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汉丘,百姓苦,千里家国皆荒芜。好男儿驰骋沙场,肆意飞舞,紧握长枪守故土。放眼天下尽酋虏,天道残缺,尔等不补我来补!” 杀气弥漫,歌声雄壮。 一杆大纛从弓弩方阵中迎风飞起,众人手中的枪剑倏地放下,歌声也戛然而止。 张辽一骑缓步行到城门前,在一箭之地处远远站定,手中的月牙戟直指城头。 “城头上众人听清:张辽、高顺、徐荣奉天子圣旨将军将令,将五万军马前往长安迎接陈留郡王回京。若有意图不轨违抗圣旨者,天兵所至鸡犬不留!” 董承和伏完相视了一眼,双双走到城楼前,喝道:“张文远,我知你本是马邑聂壹翁后人。当年令先祖聂壹翁以商贾之事,尚且知道深明大义,为君父分忧,劝谏孝武帝行那马邑之围抗击匈奴。 如今你身为统军大将,朝廷赐封的长水校尉、镇南将军,竟然敢以兵锋直指长安,欺凌君父,做下这种无君无父不忠不义的大逆不道之事。张文远你可觉得对得起令先祖聂壹翁?” “正如你等所言,张某乃是朝廷赐封的镇南将军,那么张某奉陛下旨意朝廷之令前来迎接陈留郡王归京有何不对?” 张辽在马背上扬身而起朗声一笑,接着脸色倏地一变,冷冷的看着二人,“还是说你二人贪图富贵,妄图继续做你的国丈,不遵朝廷旨意,意图谋反?” “哈哈!张文远,昔日在军中我素闻你刀法犀利,竟不想你的唇枪舌剑之锋利也不弱于常人。”董承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只是你与你那主公的想法却大错特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 当今陛下圣德伟懋,聪慧胆识,已承继天下数年,世人皆知。而你那所谓的少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于先帝中平六年就已被废黜。当年太史公就曾言:父死子继,兄死弟及,此乃天下之通义也。历朝历代你可曾听说过一国之君先黜再及之事?” 张辽冷笑一声:“哼!废黜?董承,妄你等还算是皇亲国戚,岂不闻国法为上,乱命不从吗?董贼搬弄朝纲祸害家国,早已身败名裂,还是你旁边那三姓家奴和陈留郡王亲自下的手,怎么,现在就想改变主意,还想再抱一抱他的臭脚?” 此言一出顿时打倒一片人,城头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董承和伏完固然没有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吕布同样怒不可遏,老子只是不小心选错了阵营罢了,张辽这亡八竟然还敢在老子的伤口上撒盐。 而伪帝刘协也极度的不爽,这才刚刚搭好楼梯,想成就一代中兴之主,张辽竟然直接一句“乱命所出,亲手除恶”就把自己的梯子给抽了出去,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境。 一边是皇位,而另一边则是自己的形象。一国之君自当金口玉言不得善变,否则岂不是给了天下子民一个两面三刀的形象! 这怎能让他得逞? 伪帝皱了皱眉略加思索,抬起头直视着吕布,双眼浮起一丝讥诮:“吕将军,听说这张辽原是你的部将。今日 一观,将军果然不愧是带兵之人,朕看张辽所带之兵将就颇有青出于蓝的味道,这也难怪将军当日会败于此子之手!” 什么意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呗!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废物竟敢嘲讽于己! 吕布积羞成怒,看着城下的张辽,昔日雒阳城下丁原帐中以及一线天外两军阵前的情景再现脑海,脸色唰得一下仿佛鸡冠一样通红:“陛下,这张辽指鹿为马为虎作伥,对陛下甚是不恭,臣请为陛下除之!” 伪帝将眼中的狡黠暗藏于底,拍了拍吕布喝道:“久闻将军戟法无双,将军但去无妨,朕今日就在这城楼亲手擂鼓为将军助威!” …… “咚咚咚!” 将军舞戟,皇帝擂鼓! 城上城下的西凉士兵顿时士气大振。 吕布头戴束金冠,腰缠狮蛮带,一支方天画戟擎在手上,骑在赤兔马上,率领万余西凉精兵背靠护城河,桀骜的看着对面数人:“张文远,高伯循,本将军再说一次,你们若是不降,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俩的忌日!” “石可破也,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不可夺其赤!吕奉先,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须翻来覆去认几个干爹!” 高顺并不答话,张辽亦朗声长啸,月牙戟擎于手中,缰绳一提正待奔出,猛听得百十米外一声暴喝,“三姓家奴,你的对手是你马家小爷!” 举目急视之,一彪人马从雍门附近杀了过来。为首四员大将,赵云、高览居中,身侧一男一女。 那女子一袭白袍红披风,花容月貌英姿勃勃且不必说。男子却年近弱冠,生就的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浑身狮盔兽带银甲白袍。见到吕布便是一声大喝,胯下宝驹雷霆般跃出阵前,手中一杆虎头湛金枪直指吕布。 特么的,这年头是不是只要骂一骂你家吕爷爷就觉得自己很威风?一个个口中的三姓家奴叫的滴溜溜的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敢来笑话你吕爷爷! 吕布勃然大怒,腰间猛地一夹赤兔马飞奔而出,口中大喝一声方天画戟在半空轮了个圆直接向那人头顶砸去。 只怕这人马上就要被吕布砸了个脑破血流了!张辽、高顺和徐荣同时一惊,城头上的伪帝、董承、伏完以及直城门外西凉阵营中的成廉和曹性却是面露得色。 然而,那男子手中的湛金枪却和赵云的脸色一般平平淡淡,只是双手猛地往头顶上一举,接着又顺势一顶一抹,便化解了吕布的雷霆一击。 竟然还敢还手? 吕布努力的遏制自己的恶气:“阁下何人?竟然敢来这一摊浑水,就不怕你受不起吗?” 湛金枪就地一砸,马超舔了舔嘴角,脸上挂起一丝残忍的笑容:“吕奉先,你给小爷听真了,你家小爷乃是西凉马孟起是也!你家小爷专门为你而来,废话少说,先过了马某这一关吧!” 马超马孟起?马腾的儿子?竟然比老子还狂妄? 吕布一愣怒火更甚,脸上青筋直冒,早已将李儒说的与马腾联手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一声怒啸,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方天画戟仿佛手中舞蹈的巨龙,张开狰狞的大嘴,激荡起数十道光影将马超卷了进去。 会者不忙,忙者不会! 见吕布持戟杀来,马超冷哼一声,右手一提,湛金枪如飞箭一般向前递出,漫天的枪影幻化成 一只只黑狼,挥舞着巨大的爪牙扑在巨龙的头上、身上疯狂的啃噬。 戟起枪落,龙吟狼嗷,二人施展开浑身解数,就在军前杀的难分难解。 后人曾有篇《鹧鸪天》单赞马超曰: 锦铁骑向西都,猎猎旌旗飞将出。白袍银甲风雷动,青丝玉冠嵌金珠。 武独步,势如虎。马踏黄沙鬼神哭。磨枪古城破羽箭,敢笑九原不丈夫! 马超与吕布斗得正酣,赵云却暗自朝马云禄努了努嘴,马云禄抿嘴一笑,纵马来到阵前,指着曹性和成廉二人:“呔,对面的那个姓曹还是姓成的,姑奶奶听说你们俩乃是吕布麾下的大将,有没有胆量陪你姑奶奶玩一玩?” 女的? 曹性和成廉诚然面面相觑,身后的兵士却已经惊得呆了。 前有崔十娘和皇甫灵儿,后有这个女子,这天下怎么突然间涌出这么多的妇好?城楼上的伪帝同样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城下的那抹殷红:“那女子是谁?” 董承上前道:“此女子随同马超而来,微臣所料不差应该是扶风马寿成之女马云禄,微臣数年前在凉州见过此女一面,相貌与轮廓颇为相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儒心中升起一丝无力的感觉,脸上也堆满了苦笑。 这马氏兄妹皆跟着赵云而来,不用多说,马寿成肯定已经和王黎达成了某些协议了。哎,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未赶上,就已经被甩了几条街! 李儒在苦笑,曹性、成廉在纠结,马云禄已经大手一招,身后的凉州羌族勇士已经手舞足蹈的唱了起来:“青青的草原蓝蓝的天,草原之上有个女仙。仙子敢把恶狼赶,对面的怂货却不敢上前,嘿!对面的怂货却不敢上前!” 呃?这王黎的大军是要在两军阵前举办歌咏比赛吗?前有众军的“云从龙风从虎”,如今又来一个“对面的怂货不敢上前”?这特么的是在行军打仗? 城墙上众人一阵懵逼,曹性二人却已听得面红耳赤,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双奔出阵前。曹性独自去取马云禄,成廉却是怒喝一声:“刚才是谁骂你成爷爷的,有种出来一战!” 呃?刚才好像是我军中的健儿所唱吧,你偌大的一个将军竟然只敢和麾下的健儿约战?我呸! 一员猛将从赵云身边窜了出来,身长八尺余,长得面圆睛突,手中一把截头大刀长七尺余,刀背却如山岳一般厚重,一声怒吼犹如雷炸。 “哼!区区萤火也敢与日月争光,一个跳梁小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竟敢再此大放厥词!子龙、文奂,几位将军你们稍后,庞某去去就来!” “令明,你一会帮忙看着一点云禄!”赵云朝那人点了点头,见西凉阵营中三员大将均已离阵,只剩下数名副将和小校在军中指挥,冷笑一声朝张辽说道,“文远,奉主公将令,今日只为杀敌破胆,明日再攻略长安。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如此,那就恕辽僭越了!”张辽嘴角一扬,手中的月牙戟朝天一指,接着猛地向前一挥,军中战鼓“咚”的一声冲天而起。 “杀!” 赵云、高览和高顺领三人着麾下的白马义从、大斧军以及陷阵营仿佛三枚铁锥一般刺破长安城头上众人心中的镇定,如山林群虎一般扑向城下的羔羊。 第198章 黄昏 马如龙,将如虎。 白马义从、大斧军与陷阵营仿佛三股霹雳风暴一般卷向城下。 吕布与马超战了三五十合,已被缠得死死的脱不开身,而曹性和成廉则分别被马云禄、庞德二人压得手无招架之力,哪里还顾得上城下的士兵。 “箭!”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呃?此刻廖化好像还没有现身,好吧,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几名“猴子”无可奈何的站在指挥的位置上。 随着这数名猴子的一声声怒喝,西凉士兵们纷纷弯弓搭箭,令人牙酸的尖啸声连成一片,一支支森芒在西凉士兵的手中掠空而起,向着来势汹汹的铁骑巨浪疯狂的攒射而去。 密集如蝗,交织成雨。 锋利的箭簇无情的刺穿当先数名白马义从将士的身躯,胯下的战马也没有逃开此劫,一支支箭簇插在头颅上。战马一声声长嘶,眼眶流血轰然跪倒于地,将士们也被狠狠的掀落下来,好像数块巨石砸向前方,腾起漫天的灰尘。 哼,小猴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枪!” 赵云一枪磕飞眼前的一支箭矢,仰天一声长啸,儒雅如玉的面颊浮起一丝狰狞和杀意。 周仓、赵虎、赵野等一众白马义从将手往背后一探,一根三五尺长的铁枪已握在手中。接着又是一阵疾驰,忽的缰绳一勒,人已在马背上高高立起,手中的铁枪风一般的从手上飞起。 “矛!” “斧!” 又是两道厉喝分别在陷阵营和大斧军中同时响起,一支支长矛和一柄柄短斧蓦地腾空而起,与铁枪交错在一起,在长安城下撕心裂肺的鸣叫着,泛着阵阵森寒飞驰到众人上空陡然而下。 铁枪如云,长矛似雨,短斧若瀑。 “噗嗤!” “噗嗤!” 利器入骨的声音不断,惨叫之声更是绵绵不绝。西凉阵营中喷起一层层血雾,数十名,数百名勇士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一名副将看着眼前的炼狱双眼泛红,大手高扬正欲再次下令。一匹白色的骏马闪电似的从阵营杀了进来,一杆亮银枪在他的眼前倏地划过。但觉眼前一寒,胸前的铁甲已被划破,一股鲜血从心脏处“砰”的飞溅出来。 副将努力的抬起右手向胸前按去,一尺,八寸,两寸,眼看就要按在胸口上了,脸上的表情一僵,浑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去,副将缓缓向马背一侧一歪,硕大的身躯颓然落地。 战马地下头颅,伸出舌头在副将的身子上舔了一舔,继而抬起头来悲鸣一声,忽然迈开四条粗壮的大腿在阵中一阵腾挪冲出大阵,跳入护城河中向直城门游去。 “放箭!放箭!” “朕叫你们放箭!” 伪帝看着满地的血尸,干呕了一会,扶着城墙顽强的站起来,牙关紧咬,心中的愤怒逐渐击退了那一丝丝胆怯,满眼的怒火毫无遮掩的盯着赵云等人,额角上青筋直冒,发出受伤的雄狮一般的怒吼声。 但,城上的勇士或者已经吓得懵逼破胆,或者不愿意将手中的利箭对准还在城下挣扎着的袍泽,只有数十人挽起长弓稀稀拉拉的射了几支箭,落到城下却连动静声也听不到一个。 然而,厮 杀却还在继续。 和赵云的白马义从一样,高顺的陷阵营同样也遇到了硬骨头,但高顺没有赵云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的本事,他有的只是对战场上独到的解读和诠释。 “弩阵!” 随着高顺一声长喝,前两排的刀盾兵猛地蹲下,手中的盾牌牢牢的竖立在阵前,中间的弓弩手却将腰引弩一把从腰上摘下。一弩在手,天下我有。轰然一声骤响,数百支弩箭呼啸着飞入前方的人群中。 “长枪阵!” 不等弩箭落地,高顺又是一声怒喝,前排的刀盾兵中间的弓弩手波浪一般从中间霍然分开,后排的枪兵飞奔上前,口中高呼着“陷阵凌云,有进无退”,手中的长枪锋芒毕露,点点寒光尽没入眼前残存的西凉勇士的胸膛。 高览同样也挥舞着手中的开山大斧,左劈右抹,横冲直撞,手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 麾下的大斧军有样学样,和他们的主帅一般,手中的短斧左右开弓,每次起落之间总会带起一声声惨叫和一蓬蓬鲜血。 他们从前杀到后,再从右杀到左,数以几百计的西凉士兵在他们的斧下亡命溃逃,纷纷坠入护城河中,前胸后背、胳膊大腿上喷溅出来的鲜血将护城河染的如残阳一般的血红。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羽林军和执金吾平日间看着威风凛凛,行走间趾高气扬如斗胜的公鸡仿佛,却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场景,一个个宛如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董承和伏完同样震惊于白马义从、陷阵营以及大斧军的冷淡、冷然、冷厉甚至冷血,一时失语。而城头上还处于亢奋和愤怒中的伪帝也沉寂了下来,眼中满是惊惧和不甘。 只有百十名胆豪的士兵鹤立鸡群站在当中,眼中满是震撼、炽热甚至向往。 吕布直看得睚眦欲裂怒不可遏,那些可都是跟随了他数年的精兵,早已融入到他生活中的兄弟。 一声长啸宛如龙游苍穹,满腔的怒火从吕布的脑门窜了出来,他摒弃了任何招式,直接将全身之力灌满双臂把方天画戟抡的浑圆,一次又一次的向马超砸去。 力劈华山! 泰山压顶! 雷落九霄! 盘古开天! 一力降十会! 一招接着一招,犹如碧海潮生。漫天的戟影化作一条条青龙,张开血盆大口残忍的将那一头头野狼吞入口中,恶狠狠的撞击在虎头湛金枪之上。 星光四溅,铮鸣不断。 狼影不断的后退、哀嚎、消退,只剩下马超喘着粗气兀自不屈的一次又一次将湛金枪举过头顶。 直到下一刻,又是一声金戈声起,马超胯下的战马再也承受不住如此之力,一声哀鸣轰然倒地,马超急忙双脚一点往前一跃,却觉得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还未站定,又听见耳旁一声怒喝,方天画戟再次从头上落下,斫地一声海水立,露风三寸阴风号。 没有海水也没有迎风,但却有数道雷霆和闪电,来自九霄之上的雷霆和闪电。其速度之快,力量之猛已远超吕布的日常水准,这是吕布含恨的一击,也是吕布压抑了许久的怒气。 马超迅速的站起来又一次将湛金枪举过头顶 ,但他的双臂已经乏力,甚至隐隐发抖,这是脱力的表现。马超也很清楚,但他没有奈何,他的眸子中还燃烧着熊熊的战意和不甘。 眼见马超就要命丧吕布之下,“铮!铮”两道悦耳的金戈声在头顶响起,一杆亮银枪,一柄截头大刀已挡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上。 赵子龙?庞令明? 吕布双眼紧紧的锁在二人身上,双眼中喷出焦灼的火焰。 “嗖!嗖!” 又是两道沉闷之声在身旁响起,两条五花大绑的人影径直被扔到赤兔马的脚下,赫然正是吕布麾下的大将曹性、成廉。 二人满身灰尘,衣甲残破,双手被一根绳索紧紧的缚在身后,脸上一片颓废。 赵子龙将手中的亮银枪拖在地上,冷冷的朝吕布三人扫了一眼喝道:“吕奉先,枉你一世豪杰一流武将,满身的功夫竟然不知道用在正途,却偏偏为虎作伥心术不正,实在难成大器。 本待就此取你性命,奈何主公有令,看在昌儿当年的情分上暂且饶你一命,若是下次再犯,定斩不饶!滚吧,下次别要让我们在撞上你!” “铮!” 语毕,大营中一声钲鸣传遍四方,前锋营中的白马义从、大斧军和陷阵营众将士在周仓、高顺和高览等人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如臂使指,纷纷从眼前的敌人身上拔出各自的兵刃,倏地转头整齐的奔回到阵中。 再回头时,依然是一副平淡、冰冷的眼神。 …… 巍巍的直城门前,蜿蜒的护城河畔,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千余西凉兵士的尸体。至于王黎麾下的将士或者吕布帐中受伤的那些兵士已由自己人带了回去,只留下这些兵士的尸骸在残阳和寒风中飘零,伴随他们的亦只有残肢污血、断剑废刃以及长安城下的凉风和秦岭山头的那一抹殷红。 黄鸡崔晓丑时鸣,白日催怿西前没。 时已至酉时三刻,残阳晚照,那轮暖阳已渐渐西沉,远处的天边的流云也被染成血红色,萋萋乔木杉,潺潺护城河,还有那嘶鸣的暮鸦不时的落在士兵们的残骸之上。 直城门“哐当”一声落下,将黄昏关在了城外。 赵云、马超、庞德还有张辽、马云禄数人还站在城外,站在那早已被鲜血侵红的原野上。 “赵大哥,那吕布认贼作父,无信无义,为何今日不将他斩于马下?”马云禄捋了捋耳边的青丝,看着赵云一脸的情义。 赵云摇了摇头,凝望着长安古城:“兄长告诉我,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死了,比活着有用;有的人活着,却远比死了更妙!” “比如董卓,比如吕布、曹性和成廉?” “天下因灵帝而乱,因董卓而分。所以,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他死了,却远比活着有用。同样的,吕布、曹性等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他们活着的话,或者比死了更有用!” 当然,或许还有那被权力迷惑了双眼意欲中兴皇室的伪帝。 赵云转过身去,背对古城远眺关山,见那天边最后的一抹红已然消失,巍巍的秦岭只剩下一道隐隐搓搓的影子,悠然长叹:走吧,这长安城亦如这秦岭及大汉朝一般陷入了黄昏! 第199章 晓径风香雨正红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重临大地。 “轰!” 一声号角伴随着初生的阳光在直城门前炸响,数万步兵和骑兵从无垠的旷野上直奔城下。 金戈林立,旌旗蔽日。 赵云、张辽、高览、马超、徐荣等大将缓缓走出阵前,身后的健儿们各按阵型排列。 长枪兵排锥形阵,弓骑兵组锋矢阵,刀盾兵列鹤翼阵,马家军分雁形阵。 锥形阵前当头数员勇猛将,副将、校尉杀气凛凛,麾下将士一杆杆长枪平举,形似寒锥;锋矢阵中暗藏多名神射手,巨弩、长弓鹿伏鹤行;刀盾兵以长刀为攻大盾为守,左右开弓交替使用;马家军合则为双翼散则骑射,或攻或守变幻莫测。 “咚!” 又是一声战鼓响起,数万人马从中间波浪一般分开,阵型依旧不变。一员大将在数名温文尔雅的谋臣和架海擎天的武将陪同下来到阵前,白马绝影,白衣飘飘,赫然正是三军主帅,大汉朝御封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原来,那周仓先于他们一步来到长安,而王黎、郭嘉、戏志才等人则汇合了张、徐晃二人后才于昨夜赶至此地。 王黎朝郭嘉等人低语了数声,轻策绝影单枪匹马行到城前,气运丹田,一声长喝如滔滔滚雷压过城头:“陈留郡王何在?前将军王黎奉陛下旨意,迎接陈留郡王归京!” 楼上兵士鸦雀无声,伪帝等人早已率领吕布董承、伏完等登上城楼,霍然撑着城墙指着王黎喝道:“王德玉,你乃并州王家后人,又是先帝赐封射声校尉、清河国相。先帝驾崩,你便欺凌与朕,你王氏的忠心何在?” 王黎从怀中掏出一方圣旨出来,在日头下一扬喝道:“黎奉天子诏书,定长安,迎郡王,率领麾下铁骑剿除国贼,此时天下皆知,公道也自在军心民心天子之心,黎满腔热血一身忠义,何须郡王饶舌? 倒是本将军听说昨日郡王亲自为反贼击鼓助威,这是董承之意还是吕布作为?郡王难道不知先帝血脉乃是当今最高贵的血统吗,居然助纣为孽,随波逐流与几个叛贼沆瀣一气? 郡王之所作所为可对得起城头下的皑皑白骨,对得起我大汉将士的一片忠心和天子的维护之情?” 王黎开口郡王闭口郡王,三言两语直指其本心,董承之意吕布作为不过托词而已,只差没有直接说其想继续将这皇帝当下去了。伪帝艴然不悦,却不敢如昨日那般肆意而为,毕竟张辽只是一个大将,而王黎才是真正的掌舵之人。 董承却重重的在城上一拍,破口大骂:“一派胡言!王德玉,掌军机于雒阳,困弘农郡王于汉宫,所谓天子之命不过你独家之言。我陈留郡王即位数年,皇权天授,岂容你肆意篡改,莫非你也要学那董卓恶贼?” “乱命所出岂能听从?”王黎朗声长笑一声,忽儿脸色一变,指着董承问道,“阁下何人?竟敢插话!” “我乃当朝国丈车骑将军董承是也!王德玉…” 董承勃然大怒,这王德玉欺人太甚,竟然假装不认识本将军,手指狠狠的指着王黎,刚说了句狠话,只听得头顶一缕风声,头盔上的流苏已经断落下来,一根羽箭插在身后的圆柱上,脖子一寒,下面的话顿时吞了下去。 “你若再多说上一句,王某立即取了你的狗命!”王黎收回弓箭朝董承轻蔑的一笑,转身回到阵前,一声怒喝:“陈留郡王、董承恶贼抗旨不遵,意欲顽抗到底,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 “杀!杀!杀!” 众将士高举手中的武器振臂狂呼, 声音直冲霄汉。 王黎同样高举落雕弓:“王某奉陛下之令迎接陈留郡王,郡王意欲颠覆朝纲,执意不听我等劝告。众将士听令!” “诺!” “杀入长安,活捉郡王,押解回京!” “诺!” 掌旗兵手中的大纛猛地往下一挥,原野上的锥形阵、锋矢阵、鹤翼阵、雁形阵数方大阵阵型齐开。 由弓弩手、长枪兵和刀盾兵组成的万余精兵一声怒吼如雷轰鸣,在长安城头结成一片雷网。 他们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脚下溅起漫天的尘烟,马嘶狼嚎落刃举矛,人喧鹤鸣走石飞沙,排山倒海一般冲向直城门下,声势铺天盖地,宛如阿瑞斯临凡,仿佛阿修罗降世。 旌旗猎猎,兵戈熠熠。 众军行至城下一箭之地,大纛又是一展,中间的将士忽的分作两边,露出一排排早已严阵以待的抛石机,千余名工程兵和民夫将手中绷直的缰绳猛地一放。 数十道机括声同时响起,一块块白玉京,不对,应该叫做“绿映红”,这是升级版呃白玉京!数百块灰褐色的白玉京仿佛数百朵钱塘江头巨大的浪潮腾上半空,冰冷的注视着长安城墙,然后爆炸,然后一头扎下。 “轰!轰!轰!” 灰褐色的白玉京凌空炸响,一团团白色的粉末,绿色的碎石还有红色砂砾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这就是王黎升级版的白玉京绿映红! 《本草图经》记载:矾石,生河西山谷及陇西、武都、石门。今白矾则晋州、慈州、无为军,绿矾则隰州温泉县、池州铜陵县,并煎矾处出焉。初生皆石也,采得碎之,煎炼乃成矾。 原来,王黎在于马腾达成联盟后,马腾为表示诚意,特别遣马岱、马铁兄弟二人率领千余军队给王黎送上了一大份礼物,那就是陇西特产,可以入药的绿矾。 王黎接到绿矾,突然想起当初化学老师的至理名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灵机一动,就地将绿矾浑如到白玉京之中。 生石灰遇水发热膨胀产生熟石灰,而绿矾遇热则成分解铁红色的三氧化二铁,以及由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混合的刺激性有毒物体。当王黎将白玉京和绿矾在一起的时候,竟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组合,所以它成为了王黎手中的另一枚化学武器:绿映红! 晓径风香雨阵红,呃?是雨正红,臭鸡蛋一样的雨正红! 红色的雨滴洋洋洒洒,如蚕丝,似柳絮,又如漫天的沙尘暴向长安城头席卷而至。 伪帝呆了,李儒呆了,吕布呆了,董承、伏完呆了,城头上的西凉士兵、羽林军和执金吾也都呆了,表情就和当初的徐晃以及潼关的士兵一样。 一个个心里歇斯底里的咆哮着:雷鸣的石弹,白色的石弹,红色的石弹,这特么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当然,他们也只是在心里咆哮而已,嘴巴根本就张不开,白色的粉尘、红色的灰末和那呛人的烟雾灼烧和刺痛着他们的鼻子、眼睛、咽喉、脸孔甚至露在衣甲外边的手臂。 粉末与灰尘齐飞,嘶叫共咳嗽共鸣。数百上千计的士兵疯狂的扭动着身躯,拼命的去挠沾满了绿映红的肌肤,一条条殷红的血印在他们的身上每一处裸露的肌肤上浮现。 烟雾愈来愈浓了,加入舞蹈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了,而先前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渐渐倒在城头上。 “护驾!” 吕布和董承大急,双双捂 着嘴巴大叫了一声,抖掉沾落在衣服上的灰尘,就将身上的披风一扯一把盖在伪帝的身上,急忙拉过几个士兵,护送着伪帝匆匆走下城去。 “兄弟们,快将你们的衣服撕下遮住鼻眼和嘴唇!”一声大喝在城头上飞扬,吕布赶回城上,脸上罩着一块破布,方天画戟擎在手中遥指王黎,“王德玉,你以阴诡之术毒害我西凉军士,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山川河流、丘陵密林、弓箭长刀、滚石落木,吕奉先,你给我说一说哪一样不能为武器?”王黎一声长啸,面色一凝,“吕奉先,遭天谴的应该是你,若不是你执意将麾下勇士拖入这场战争,他们何须受此苦痛?” 吕布闻言一滞,城下的掌旗兵已从王黎手中接过将令,手中大纛左右飞舞。三五千把森寒的蹶张弩抬到城下,三人一组,一人半卧于地,脚蹬弩机,弩箭的高高瞄着城头,一人递箭,一人跪拉弦。 弦松,箭出,数千支弩箭“嗡”的一声从弦上飞起。黑色的簇,白色的羽,如飞蝗、似群蜂尖啸着刺透虚空,织就了一匹黑白相间的天幕。 “盾!” 吕布一声怒啸,已从绿映红中清醒过来的士兵们迅速将盾牌高高举过头顶,在头顶上形成一座黑色的龟壳城堡,抵挡着箭雨的攻击。 数不清的寒簇仿佛春天的雨滴在空中跳着欢快的舞步,从天而降。 或叮叮当当的砸在城堡上,或穿过城堡的缝隙刺穿士兵们的身躯,或直接将那些还未从震撼中走出来的士兵钉在城楼上。 “箭!” 吕布难过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兵士,眼睛紧紧的闭着,稍稍缓了口气张开双眼虎目怒睁,方天画戟一指又是一声厉喝。 数千名西凉兵士和羽林军将床弩、虎贲弓、蹶张弩以及黄肩弩抬上城头,将那泛着黝黑光芒的箭矢搭在弩机或弓弦上同时一放,一大团嘶叫着的乌云从城头铺天盖地倾射直下。 无数的箭矢在空中交织,你来我往互有攻防,双方暂时胶着在一起。 赵云带着马云禄等人缓步来到王黎身前:“主公,战事胶着,我们是否继续使用绿映红,直接将他们打垮打残?” 王黎摇了摇头,指着城头说道:“剑指长安向斜阳,漫道雄关如平地。子龙,这座城池虽说固若金汤壁垒森严,在我等眼中却也不过如此,若是三军用命,或许十数日便可一举而下。” “但主公之意并不是想立即对长安发起猛力的攻击!”郭嘉在一旁点了点头,接过话题言道,“其实不管是城上的西凉士兵、羽林将士还是执金吾都是我大汉的血脉,主公并不想增加太多的伤亡,伤了我华夏的元气,适才的绿映红其实也多为震慑! 其次,长安乃是我大汉故都,也是我大汉数百年来的经济和文化中心,一味的猛攻也可能会让这座古城毁于战火之中。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前两日收到关西堂密报,扶风与金城兵马有异动!” “李和韩遂?”赵云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他们也想在长安分一杯羹?军师之意是要将他们也一并聚歼在这长安城下?” “正是如此!”王黎遥望着远处关山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们穷尽我军之力并非仅为长安,还要整个凉州的安宁!” ps:绿矾加热会分解成三氧化二铁及二氧化硫与三氧化硫的混合气体,气体刺激且具毒性。此段为鹰非根据化学原理yy,不喜勿喷。另:请书友们远离危险,切勿效仿!谢谢! 第200章杀身不畏真丈夫,自古时危知烈士 王黎远望着关山,关山却已烽烟再起。 离长安城百八十里地的高陵,渭水河畔。李蒙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心里是一片冰凉。 前方数百米远的原野上足有五六千的羌胡骑兵,一个个人高马大威武雄壮,三员大将拥簇着一方大纛,纛上一个大写的“韩”字龙飞凤舞,迎风招展。 这些都是韩遂的兵,这三人也是韩遂的八健将中最为嗜杀的马玩、梁兴和候选。 当然,李蒙知道他们不是主公的人,也知道他们不是来迎接他而是来打劫的,劫财、劫粮也劫命,唯独不劫色。 自从主公亲自率军围攻长安,这筹措和押送粮草的重任就落在了他和冯翊郡太守田丰的肩上。 昨日清晨,他奉太守之命亲率五百将士和船夫押运了数千石粮草从临晋出发,沿渭水一路而上,却不想刚刚打算在这里靠岸歇歇脚,结果却遇上了韩遂麾下的大军。 李蒙暗地里悄悄朝自己的副将文举和一众亲卫打了个手势,单枪匹马走上前朝三人行了一礼道:“马兄、梁兄、候兄,三位兄弟昔日凉州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吧!” 马玩和梁兴在马上敷衍的抱了抱拳,候选却是冷笑一声,桀骜不驯的斜视着他:“李蒙,你少特么的给候某套近乎,昔日你乃董卓麾下,老子则是韩帅帐下,你特么的带兵来剿我等的时候,可没有见你这么客气! 那时候侯某随着韩帅东奔西逃,还以为你个玩意有什么出息,追老子都不带喘气的。结果最后还是和老子一模一样,成了全天下的反贼。怎么,现在又投靠了新的主子,打算重新表现一番? 姓李的,你当初追随董卓,侯某也就不说什么,毕竟那董卓还是我陇西人氏。但是,如今你既然已投靠那王黎贼子,今日也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咱们之间的帐总是要算一算的。老子给你两条路:要么你就随哥几个投靠韩帅,要么就吃老子三板斧!” 李蒙心中暗生警惕,手中的长剑紧了一紧,却听马玩和梁兴忽然齐声笑道:“李蒙,你不会觉得在我兄弟三人手下,你还能来一个咸鱼翻身吧?” 李蒙摘下腰间的长剑抛了过去,纵马缓缓行到三人身前:“马兄,你开什么玩笑?李某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当年韩文约麾下八健将就以你三人为首,李某可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的命长了!” 候选斜了李蒙一眼,伸手拍了拍李蒙的肩膀:“这么说,你同意加入我们了?老子说过只要你随哥几个投靠韩帅,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你放心,以后再军中自有老子罩着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马玩也接着说道,“韩帅崛起十余年依然能够震慑凉州,而同期的边章、王国、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皆成了一堆白骨。 何以?无他,唯时务和机变深入韩帅之心也。你能识时务通机变这很好,以后说不定比哥几个还要强上几分。走吧,去把你的见面礼给韩帅送过去吧!” 言讫,马玩挥了挥手,麾下的将士缰绳一勒,群马齐啸一声,就欲向渭水河畔走去。 陡然,身后一声惨叫惊变骤起,马玩掉转马头,只见李蒙已一手勒住候选的胸前,一手紧握着一柄短剑,短剑上兀自浸染着一团殷红的血,而候选的胸前一处很明显的剑伤。 “李蒙,你这 作死的囚徒,我刚刚才夸完你识时务通机变,结果就发现原来你特么的也是一个死脑筋。”马玩把玩着手中的长刀,目光阴鸷。 李蒙紧紧的将候选往自己身上拖了拖,见自己身前已被候选遮的严严实实,这才放声大笑:“马兄,你不是夸李某通机变吗?如果不通机变又怎么可能来到你们身边,将候选捏在手中呢?” “你觉得你手上有候选,马某就奈何不了你?”马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蒙,“马某乃此次出征主帅,只要能够保证完成任务,截断王黎的粮草就算大功告成,又岂会在乎他人的性命?” 候选闻言勃然大怒,不顾喉咙呼吸的不通畅,对着马玩就是破口大骂:“马玩你个亡八!你不救老子,韩帅定会劈杀了你的!” “闭嘴!你特么的再多说一句,李蒙不杀你,老子现在也会杀了你!”马玩恶狠狠的瞪了候选一眼,转向李蒙傲然一笑,“李蒙,老子的心思在于船上的粮草,你放了候选然后将粮草给老子留下,你就带着你的人给老子滚蛋!” “马兄,你的为人李某早已了解,阴鸷狠毒,那些场面话还是不说了吧!” 一道火苗在马玩眼中跳了几跳:“李蒙,那王黎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药?当年董卓那么重视你也不见你将命卖给他,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乡人,自己都不想要命了?” 李蒙淡然一笑:“董卓?李某当年在他手下固然官居高职手掌重兵,却活的如同狗一样,他因猜忌抛弃了南翼兄和李某。主公却又将李某这条贱命给就了回来,还给了李某硕大的信任和尊严。 主公有句话说的很好,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李某当初跟随董卓将这身子给污了,如今好不容易漂白上岸,马兄,你说李某又如何再能如狗一般活着? 至于信任那就更不用提,主公起身冀州,麾下如子龙、文远、、文奂等人哪一个不是大将之才,哪一个又不是随主公征伐多年的将帅?主公却第一个将李某封为一郡都尉坐守一方,李某又岂能不肝脑涂地已死报之?” 马玩嘿嘿一笑,李蒙已拖着候选渐至渭水河畔,与自己的亲卫汇合在一起。 看着粮船离岸仅有两三丈远,而马玩、梁兴早已派重兵将这里团团围住,手中的利箭直指众人,李蒙心中顿时大急,怒喝道:“文举,你特么的还不加快行船速度?” 说话间,手上微微一紧,短剑在候选的脖子上划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那候选却已是一个心狠之人,当下急忙抬起左手牢牢的抓住剑身,任由锋刃将自己的手割的血淋淋的,将脑袋使劲往后一样,砰的一下砸在李蒙的鼻梁之上。 李蒙眼前一花,眼冒金星,脚下一个踉跄,候选亦如泥鳅一般从身前滑了下去,脱离了他的掌控。 “都尉!”船上众人齐齐一声高喊。 “快走!”李蒙回过头来凄然一笑,转身手中的短剑一扬和身向马玩、候选等人卷了过去,身后的五十名亲卫同样如飞蛾扑火一般投身到群狼之中。 船上一众船夫和将士们看得睚眦欲裂,潸然泪下,紧咬着嘴唇,手上的船桨却是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使劲一推,粮船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飘往渭水中央。 “放箭!” 马玩见船越行越远,借着梁兴的攻势 侧身让过李蒙,大手一招,麾下将士齐齐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去流星。数千支箭仿佛嗜血的恶蝇一般“嗡嗡嗡”的向那二十艘粮船疾逝。 听得一片沉闷的刺骨声和惨叫声时起彼伏,船上的船夫和将士倒在血泊之中,船只渐渐停在了河中央。 李蒙心如血滴,背靠着剩余的十数名亲卫,稍稍喘了口气:“兄弟们,今日李某拖累你们了!” “嘿嘿,将军说哪里话,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与将军死在一起兄弟们心里也敞亮!”亲卫们嘿嘿一笑,再度飞入人群之中。 李蒙看着众亲卫一个一个的倒在倒下,怒喝一声,不避快要加诸于身上的斧钺刀剑,脚下一蹬如鹰隼展翼一般扑向候选,手中的短剑狠狠的插在候选的腰间。 候选痛急而呼,手上的大斧猛地一转,一道飞血溅起,半空中飞起好大的一颗头颅。 “将军,等等兄弟,等等兄弟们…” 看着李蒙身首异处,两行眼泪从脸颊滑下,文举轻轻一声低呼,费力的爬进船舱,挣扎着撕下一截衣襟,在伤口处蘸了一点血写下几个字,然后打开舱中的鸽笼,把那衣襟绑在一只鸽子脚上,接着将船舱中的油灯一把打翻在地,就在船舱中放起火来。 “轰!” 一艘接着一艘的船只陷入熊熊的火海之中,将渭水河照的透亮,仿佛水面和水下一起着了火一般。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这烈烈的火焰和浓浓的烟雾中几只鸽子冲天而起,往长安方向飞去。 …… 长安城下,王黎大帐中。 王黎双眼微润将手中那沾满鲜血的衣襟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猛地在案桌上一拍霍然站起,虎视着诸将:“韩遂遣马玩、梁兴和候选三人劫我粮草,李蒙、文举两位将军及麾下将士全部为国捐躯,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我命令,即日起分兵三路,合剿诸匪!” “诺!”众将同时抱拳,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就连马超、庞德等人亦站了起来。 “令:即日起暂停攻击长安,以张辽、高顺、徐晃为中路大军,郭嘉为主帅,率麾下精兵三万,辅以马超及其麾下精兵一万,以增灶之计合围长安,在我大军未回之时不得令长安走脱一人!” “诺!” “令:高览、庞德为左路大军,戏忠为主帅,率精兵一万,辅以白马义从周仓及其麾下将士三千,坚守槐里,不得让李向长安迈进一步!” “诺!” “令:赵云、张、徐荣、马云禄为右路大军,本将军亲为主帅,辅以白马义从赵野及其麾下将士两千,率领三万精兵赴高陵、北地聚歼马玩、梁兴和候选,血祭三人,为两位将军报仇!” “诺!” “令:杀身不畏真丈夫,自古时危知烈士。李蒙、文举两位将军虽然身死,但其热血和忠诚我们任何人都不得忘记。待我等拿下长安之后,就在这长安城择一风水宝地,建一座高塔,祭奠所有为国死难的勇士,永享后人祭祀!” 这是青史留名,也是武人一生最大的追求,众人激动的看着站在身前的王黎,齐齐大声喝道,声音直冲霄汉。 “诺!” 第201章 复仇 “报!大帅,马玩已经逃回了北地,如今正驻守在富平一带!赵将军和马姑娘一路直插三原,张、徐两位将军则率队直扑万年,已经对富平形成了夹击之势!” 王黎听着传令兵的军情坐在树下沉默不语,脑海中全是昨夜所见到的高陵惨案。 五十名亲卫静静的躺在渭水河边身上插满了刀枪,李蒙就在身旁,半截身子陪在他们身边,脑袋则放置在十米处的石板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渭水河。 或许他也想看见文举他们能够脱险,能够将军粮亲自送到自己的手中。但,他也已经看不到了,或许他也没有想到,他看到的其实只是粮船残余在河中浮浮沉沉的几片舢板。 “大帅!”赵野轻声的提醒了一声。 王黎抬起头来,脸色又恢复了平静,目光如炬:“马玩、梁兴以及候选不过是些斗鸡猫狗的鼠辈,必然无力抗衡子龙和的两路大军,也必然会撤至泥阳一带。 昔年班叔皮在《北征赋》中曾曰:过泥阳而太息兮,悲祖庙之不修。哼,今天我要让马玩他们根本就到不了泥阳。 从富平到泥阳,有一处峡谷名唤:阴风峡。传令下去,大军丢掉所有辎重立即启程,今日傍晚时分务必赶至阴风峡,与子龙、他们合围马玩军马,将他们聚歼于此!” “诺!” …… 阴风峡,又名鹰愁峡,它就坐落在离泥阳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从谷底远远望去,峡谷蜿蜒曲折,地层陡峭幽深,页岩体层仿佛图书馆中的亿万卷图书层层叠放在一起,随着峡谷萦回斗折。 峡谷两旁的页岩层上方却是数座大山,山高林密绵延起伏,大山之上又有两座高峰巍峨耸峻,好似两把斩天的长剑,直刺苍穹。 太阳已经快落下山坡了,峡谷中已经渐渐看不到稀疏的光斑,缕缕阴风从背后峡谷外吹了进来,令马玩等人不由打了个寒蝉。 “离谷口还有多远?”马玩坐在马背上,看着麾下狼狈万状的将士,朝候选、梁兴抬了抬眼。 梁兴直了直身子向前看了看,说道:“我该还有三五里吧,不过出了峡谷还有二十里才到泥阳。特么的,今天被那个常山赵白脸和河间张大戟像狗一样追了一天,浑身都散了架一般。 今天晚上赶到泥阳,老子要是不去找两个水灵灵的妹子给老子暖暖床,老子特么的就是这个!”说罢,梁兴朝马玩二人用手比了一个“八”字,引得两人哈哈大笑。 马玩没好气瞥了候选一眼:“你特么的还笑?要不是你,赵白脸和张大戟会发了疯一样的追赶我们?” 梁兴口中所谓的赵白脸和张大戟当然就是赵云和张了,赵云虽是武艺非凡,却生就的面如白玉,而张同样虽为将才,目前最著名的却也是其麾下的大戟军。 候选一阵讪笑,梁兴却接着说道:“老子兄弟三人奉韩帅之令救援长安,只是想借一点王黎的粮草而已。你这个驴日的,竟然直接将李蒙那厮的脑袋给砍了。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长安城吕布那厮倒是轻松了,王黎的大军却掉转过来追杀我们。幸好我们这也算是完成了韩帅交待的任务,否则老子绝不轻饶你!” 马玩亦点了点头,凶神恶煞的瞪了候选一眼,转身看着麾下尚余的两千余残兵,大喝一声:“孩儿们,抓紧时间,争取入夜时分赶到泥阳,老子请你们去青楼!” “嚯嚯!” 麾下的兵士仿佛打了兴奋剂一般,在马背上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口里全是下流的字眼,适才的那些颓废一扫而光。 “哈哈,青楼的姑娘你们只怕是见不到了,女鬼倒是可以让你们去见一见!”一声长啸蓦地从前方峡谷口传来,一道人影静静的矗立在前方三五百米处,一人一马,白衣青丝。 敢玩单枪匹马的人背后岂没有一丝背景? 马玩眼睛一凝,大手慢慢举起,朗声而道:“阁下何人?为何在此处拦住我等去路?” “你等去路?你等只有一条地狱之路!李蒙,文举以及我王黎帐下的众位兄弟,你们英灵不远,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王某今日替你们报仇来了!” 王黎仰天长啸一声,双脚勾住马鞍,身子往后稍稍一仰,一手稳稳的拖住落雕弓,黑羽箭上弦,弓如满月,猛地一放,一道闪电从弦上飞逝而去,如彩月逐月般消失在眼前。 这就是王黎王德玉? 特么的怎么捅个马蜂窝竟然连蜂王都捅出来了! 马玩心中一惊还未答话,远处鸣镝骤然响起,接着胯下战马一声悲鸣,猛地前脚仆跪于地,竟直接将自己颠了下来,一支利箭笔直的插在战马双眼中间。 “将军!”数名亲卫抢上前来,将马玩扶起,便听得又是一声镝鸣,两岸的山腰中蓦地响起如雷般的声音。 一块块巨石被人从山腰推了下来,挟带着九天而下的气势在山腰间峡谷中跳跃着,飞舞着。 一条条沟壑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些被砸中的树干和页岩,在巨石之下惨叫呻吟,转瞬即化成若干的断木、碎石成为了巨石的帮凶,随着巨石一起从众人头顶飞下。 乱石穿空,断木拍岸。 阴风峡只有一条小径,两岸皆是页岩,哪里有可躲避之处?众兵士纷纷跳下马来四处寻找,或战战兢兢躲藏于战马之下,或鬼哭狼嚎的跑到人群之中,一起将那手中的盾牌奋力的举过头顶。 可惜,巨石下落之力何止千钧?巨石之力又岂是血肉身之可以抵抗的? 落石击打在盾牌和战马上,根本就勿需再来第二次,兵士们和战马就发出一声声惨呼,或筋断骨折,或手软脚酥倒在地上化成一团团血雾和尸体。更多的战马则发了狂似得在峡谷中乱窜乱跑,飞扬的马蹄将临近的士兵践踏在脚下。 半晌过后,峡谷中才恢复了平静。 烟雾中,马玩推掉身上一名亲卫的尸体从几块巨石的缝隙中挣扎着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咳了几声才缓缓转头看了看四周。 候选和梁兴二人亦从乱石中爬了出来,满身灰尘,神情落魄,仿佛两个叫花子一般。特别是候选因为昨夜连吃了李蒙两剑,如今更是如同孱弱的小绵羊一般。 彷徨和绝望的情绪爬上三人的心头。 峡谷之中石块满地,断枝横野,自己麾下的两千兵士和战马已有六七停丧身于巨石和树木之下,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其下,鲜血不断的从他们口中、胸前、四肢流了出来。哀嚎遍野,血流漂橹。 身后的峡谷亦为几块巨石封堵,前方只有一些断木和石块横档在路中,倒是稍作清理便可通过。但,谷口前方却还有一人,不,一只军队正在安安静静的等着他们。 白衣白甲,白马白枪! 天下闻名的白马义从! 王黎静静的站在他们的前方,手中没有弓,却有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中兴剑! “马玩、梁兴、候选,是男儿就自动站出来吧,否则,本帅就只能再次让他们给你们来一发巨石和断木阵了!”王黎将长剑一挥,斜斜的指着地上,“本帅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能胜过本帅手中的剑,本帅今日就放你们一马!” “此话当真!”马玩和梁兴心中终于升腾起一丝希望,当先从石头上爬了出去,将候选丢在了身后,特么的,如果不是这厮宰了李蒙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至于候选?管他去死,死道友不死贫道! 见二人径直走了出来,而候选则又几个亲卫搀扶着,与其余的兵士一起远远的坠在后边。 王黎摘剑翻身下马,身后的赵野大手一挥,白马义从如饿虎下山一般,缰绳一提瞬间就将马速提升到了极致,将马玩及其麾下的所有将士围在中间,弓箭上弦,长枪在手。 王黎淡然的走到马玩和梁兴身前:“来吧,你们俩商量一下谁先上吧!” “王将军,对站前可否容马某说上两句?”马玩手握长刀来到场中,平复了一下心情,眸子里闪过一道阴鸷。 王黎抬了抬眉:“说!” 马玩点了点头:“王将军,马某和李蒙将军一样,同样出自西凉军中,战死沙场本就是我等军人之荣耀。昔日马某与李蒙将军也有过几面 之缘,虽不是惺惺相惜,却也甚为敬佩。 昨夜之事乃是我等奉韩帅之令偷袭将军粮草,已断将军后勤,并未想杀人泄愤。但马某虽为行军大将,麾下军纪却为混乱,李将军之死虽非马某亲手所为,同样也是马某之责。马某就先来向将军讨教一番吧!” 梁兴一愣,顿时目瞪口呆。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竟然与这货同袍了十数年? 一句虽非马某亲手所为就轻轻巧巧的将责任推给他人,然后再来一句马某之责,向将军讨教一番,又让众人看到一个公私分明却又勇于担责的光辉形象。 但,这真的是勇于担责吗? 果然,就听见王黎的目光从自己和候选脸上扫了一眼,候选那暴脾气顿时发作,一把抽开身后的士兵怒气冲冲的冲上前来:“马玩你这个亡八,你特么的身为统帅,居然背后捅阴刀,老子算是瞎了这双狗眼,居然跟你称兄道弟!” 说罢,一口痰唾在马玩脸上,转过头来看着王黎:“李蒙是老子杀的,和梁兴兄弟无关!,姓王的,你有本事就朝老子招呼,要是老子眨一下眼睛,老子就是亡八!” “呵呵,说话倒是底气十足,就是不知道你的斧头之下又有多少底气!”王黎扫了三人一眼,手在中兴剑上一弹,“既然和梁兴没有关系,那就你和马玩一起上吧!” 呃?这是什么个情况? 梁兴一懵,马玩心中却是一凉,如猫爪一般,为什么站在一旁的是梁兴?难道不应该是我吗,还是说我表演太过了?王黎这玩意怎么就不按常规出牌呢? 不容他继续思考,王黎手中的中兴剑已经出手,一片海潮已将二人卷在其中。 那长剑舞起之时漫天剑影,翩若惊鸿。好似春江花月连海平,江海连成一线,二人身前只有一片茫茫的银线。又如海上明月共潮生,一轮明月蓦地在一望无际的海潮上冉冉升起,点点斑斑的银辉落在海潮上,一轮轮明月亦侵入万朵浪花之中。 明月寒光,海潮寒光,剑影寒光! 马玩但觉心中一寒,手中的大刀还未递出,手臂和胸前已经连连挨了几剑,这才陡然想起王黎当年所作的那首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若非绝世的剑客,又怎么能够做出如此豪情的诗歌? “候选,你个亡八,还不动手在等什么?”马玩忍痛举起长刀连连躲避,却依旧躲不开一朵一朵的剑花在手上和胸前绽放,急忙朝着候选怒喝道。 “帮你妹啊!”候选一声长啸,手中的长斧一挥亦加入战团,但他的斧头并未出现在王黎身前,而是出现在马玩的后背。 一斧下去,鲜血四溅,马玩一声惨叫,胸前后背同时中招,嫣红如注,双腿再也撑不起自身的重量,身子一侧栽倒在地上,双眼却兀自紧紧的盯着候选,久久不能闭上。 王黎抽剑而出,中兴剑直指候选。 候选却是努力站直了身子,咧嘴大笑一声:“王将军,虽然是老子亲手斩的李蒙,但是老子还真有点羡慕李蒙,有你这样亲手为他报仇的主公,也不知他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老子就不用劳你大驾,自己来便是。” 言讫,将斧头一翻架在脖子上使劲一哗啦,一股血箭飞出,候选仰天倒下! 这候选虽然头脑有点二有点虎,却是一个鲁直人,没有马玩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若非你杀了李蒙兄弟,说不得我还真有点收你入帐去和周仓兄弟作伴的想法。 哎,可惜了! 王黎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翻身上马,悠然长叹一声:“复仇万古明义,寸刃终屠魏齐。箦谁知范叔,车中暗逐王稽。 梁将军,既然候选和马玩已死,李蒙、文举和众兄弟的大仇也算报了一大半,剩余的部分王某自会亲自前往金城讨要,你和你麾下的众位兄弟,死罪虽免,获罪难逃,就随王某一起走吧!” 梁兴看了看四周倒在巨石和断木下的残肢遗骸,以及麾下幸存的将校默然良久,终于将手中的长刀弃置于地:“梁某戴罪之身,但凭王将军处置!” 第202章 皇甫持节 《定风波皇甫嵩出使》 雁过黄沙日未央,回首大漠正苍茫。毛挚鹰击狼环伺,惆怅,江山万里秋声长。 卸甲匹马入西凉,何妨,胸胆赤血仍舒张。唇若长枪舌似剑,回望,将军当年鬓亦霜。 …… 王黎的大军还未回到长安,皇甫嵩又从长安踏上去扶风的路。 他就像大汉国的一名救火员一样,从雒阳赶至冯翊,见了见田丰和皇甫灵儿,又从冯翊赶至长安,再见了见郭嘉、张辽,再次重新踏上了新的征程。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大汉朝的大将军,也不是镇守雒阳的中流砥柱,而是换了一个身份,成为了大汉朝的一个使节。 中原已经大乱,曹操报父仇挥军徐州,手下连得两员大将于禁和典韦,九江太守边让不忿曹操屠城血令率军阻击,为曹操所迫,夏侯渊当场将其斩杀。 曹操的谋士陈宫素与边让、张邈等人友好,力劝曹操不止,勃然大怒,与陈留太守张邈、张邈之弟张超、从事中郎许汜及王楷等同谋叛乱。 而袁绍在冀州枣强和武邑两县失利后,转而与曹操联盟挥兵袁术,将纪灵从宁津赶入青州。并再度与公孙瓒联手,公孙瓒重新布防亲自坐镇渔阳,由其弟公孙越和结义兄弟刘纬台分兵中山国。 韩馥与刘备四面起火节节败退,不得不求助于并州丁原,丁原率军过定襄至上曲阳,才将公孙越的大军止于常山郡之外。而孙坚猛攻襄阳不下,终因粮草不济回师江夏。 中原诸雄曹操、袁绍、公孙瓒、孙坚已经锋芒毕露磨刀霍霍,而韩馥、丁原、刘备、袁术和陶谦等人同样在招兵买马,准备迎接下一场的会战。 或许会战过后,这中原就将有数名豪杰永沉地狱,又有数名新的英雄站在中原之巅。 古云此日足可惜,吾辈更应惜秒阴。 时不我待啊! 所以,皇甫嵩要想早日将这大汉的两座都城尽快的安稳下来,他说服了郭嘉,单枪匹马持节扶风,打算在长安这座古城的左翼与李会上一会。 酉时三刻,残阳渐渐西斜,最后的一抹阳光在山的那边照射着天天际上的晚霞,将暖色的阳光折射在武功斑驳的城墙之上,武功古城沐浴着一股沧桑和肃穆的气息。 皇甫嵩骑在马上,仅着了三两件袍服,外罩着一件白色的貂裘大氅,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除了一柄随身携带的短剑。 城门口里里外外站了数百名西凉勇士,他们分作四列而站。 中间两列均为大汉精兵的装束,玄盔流缨黑甲赤衣,手执戈矛腰胯长刀,面色冰寒而凝重;外边两列却是两排精壮的羌胡男儿,他们身上皆左衽结绞不纽,头发胡乱的挽在头顶,腰前插着两把弯刀,凶神恶煞落魄不羁。 看了看身后的数名随从亲卫,又看着如临大敌的武功城门,皇甫嵩淡然一笑,朝众人挥了挥手,翻身下马,径直向站在城门口全副武装的李走去。 “稚然 ,老夫虽在军中薄有威名,却不至于如那赵子龙一般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你这是怕我领大军前来清缴还是说这本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皇甫嵩朝李稍稍拱了拱手,淡淡一笑,一双眼珠子中却尽是讥诮之意。 李怎肯在众军面前弱了气势,呵呵一笑朝皇甫嵩行了一个军礼道:“大帅、卢子干和朱公伟三位老将皆是我大汉军中魂魄,卢子干和朱公伟当年随董公往来长安,水土不服,早已辞去军中之职,卧病家中。 如今依旧笑傲军中,健硕如青壮年之人唯大帅耳。大帅刚平雒阳之乱,便不远千里从雒阳至扶风,不管具体为何而来,难道就不值得李某亲自出城迎接一番?” “有这样的青壮年吗?”皇甫嵩仰身一笑,指着自己两鬓秋霜一般的白发笑了笑,转而脸色一沉,“不过稚然,饭可以乱说,话不可乱讲啊!董贼当年数典忘祖,欺上瞒下,残害先帝血脉,屠戮大臣平民天下尽知。你还称呼其为董公?” 李闻言一滞,身旁早已转出一员副将:“大帅此言差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将军受董公提携,屡掌要职,常居军机,麾下健儿也有部分乃是当年董公所遗留下之勇士。我等若是知恩不图报,与豺狼何异?” “你是何人?”皇甫嵩胡须一撩,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人。 那人却并不介意皇甫嵩的炯炯目光,淡然一笑:“末将路仁无名小卒,忝为董公当年麾下亲兵侍卫!” “好胆!原来只是一个路人,老夫还以为你就是西凉军中威名赫赫的李稚然呢!”皇甫嵩哈哈一笑,转向李,“稚然,你也是这个意思吗?还是说你麾下所有健儿都是这个意思?” “大帅,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先随末将到县衙歇歇,咱们再详谈!”见皇甫嵩语气咄咄逼人,手下众兵士亦心有茫然,李急忙让开一条道陪同皇甫嵩走进武功县衙。 用完餐,皇甫嵩净了净手,又去院落中折了一截枯枝,在牙缝上挑了挑笑道:“当年老夫牙好胃口好,如今不行了,就连这牙齿也缝隙陡生也,欺负老夫老了!” 李摇了摇头,在一旁赔笑:“大帅这是哪里话?大帅看上去依旧老当益壮,龙马精神,就连我军中的毛头小子也赶不上!” “哪里话?当然是大汉朝的官话。李稚然,你别给老夫打那些马虎眼,我说的话你当真不懂?” “大帅,那路仁不过是董帅昔日麾下的一亲卫而已,你又何必与他较真?” 皇甫嵩把那牛眼一翻:“一个毛头小子老夫还不放在心上,老夫在乎的是你的态度!当年平凉州,你与董卓同为我皇甫嵩麾下将军。如今你羽翼已丰,老夫却是垂垂老朽,你是不是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稚然哪,老夫今日前来既不是来与你叙旧,也不是想与你论故人情深,只是不希望你误走了董卓的老路,陷自己与万劫不复,老夫在军中又少了一个故人。” “大帅,此言怕不是有些危言耸听吧?”李不以为然的看着皇甫嵩,“据我所知,天下群豪林立,曹操、袁绍等人已 经在中原强势崛起,关中亦有韩遂、马腾和吕布,你那女婿固然是文韬武略,只怕也双拳难敌四手吧!” 皇甫嵩怜悯的看了李一眼并不争辩,接着说道:“当初的董卓也是你这样的态度,不可一世,飞扬跋扈,驱西凉军于中原。可结果呢?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董卓身死,西凉军土崩瓦解。 九原吕布,一杆方天画戟出神入化,昔日孟津渡下双战赵云和张辽,群雄生寒,现在也不过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罢了。蒲坂津和曹操联手偷袭德玉,夏侯独眼,杨方惨死,魏续已成废人,两万大军只剩两千余人仓皇逃窜。困守于长安城中,惶惶不可终日。 韩遂命马玩、梁兴和候选三将救援长安,斩了你军中袍泽故友李蒙将军,德玉亲率铁骑为李蒙报仇,与子龙、和南翼合围三人于富平泥阳一带,你觉得他们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昔年,韩遂能够崛起,并在边章、李文侯、王国和北宫伯玉众人中脱颖而出杀出一条血路,所依仗者无非麾下八健将而已。八健将已去其三,韩遂又能张扬多久呢? 至于马腾,难道你不知道马腾如今已和德玉联盟,马超、庞德和马云禄如今就在长安城下?” 李一懵,心中顿时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自他接到吕布的求援信以及吕布给许诺的美好愿景,他的心中便萌生了新的想法,他不愿再在扶风这穷乡僻壤中孤独终老,他也想在有生之年陪着吕布等人再搏上一回。 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到达长安城下,吕布计划中的两方联盟,一方就已经投靠了王黎成了他的敌人,而另一方却身受重击元气大伤。 他还敢孤身去长安?特么的,这是去找死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长安城破,王黎给他上演一出杀鸡给猴看? 李摇了摇头,却听皇甫嵩继续说道:“稚然,你是觉得你比得上董卓还是吕布?好好想一想当年你们西凉军中的健将郭汜、华雄以及王方、杨定、李肃、董越等人吧。 他们哪一个不是武艺娴熟,文韬武略,他们哪一个又比不上你呢?可现在呢?他们又在哪里?他们坟头上的大树恐怕都能合围了吧!老夫相信只要你再敢入寇长安,等待你的下场也绝对不比他们好! 可是你不入关中,你又能往哪里逃呢?是陇西还是凉州,甚或直接投靠鲜卑羌胡,也学一学数百年前文帝殿下的中行说,成为臭名千古的大汉奸?” 皇甫嵩虽是平铺直叙侃侃而谈,在李耳中却是震耳欲聋,仿佛在其心里掀起了十级风暴。 是啊,董卓、华雄、郭汜已作土,韩遂、吕布岌岌可危,自己难道还要走他们的老路吗?或者成为第二个中行说,然后在后世留下千古的骂名? 开特么的什么玩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老子还没有成名,还没有享受,又怎能将这腔热血抛在这无尽的荒漠呢? 李摇了摇头徐徐吐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望着皇甫嵩,眼中已是一片炙热! 第203章 善攻者动於九天 太白经曰: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动於九天之上。人所不见谓之九地,见所不及谓之九天。 是故,墨翟萦带为垣,公输造飞云之梯,无所施其巧。所谓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 当初徐晃在潼关的时候就曾说过:高顺擅攻,徐晃善守。如果说天下大将中,单论擅长进攻高顺或可站一席之地的话,王黎也应该算是这席面上的一人。 不过与高顺不同的是,高顺作战严明善于调动兵马情绪,诸兵种阵型之间的配合、互补和切换。 而这些却恰恰是王黎的短板,他来自于后世,并不擅长阅读不同的兵种和阵型,他领军打仗更多的是天马行空,用后世的思维去考虑每一场战役,甚至可以说他已经跳跃出了这个时代思维的拘囿。 所以,他可以制作白玉京,制作了这世上的第一枚生化武器,活生生的将潼关拖入到自己的节奏。 所以,他又重新升级了这种生化武器,绿映红腾空出世,数百枚绿映红便将吕布困在长安城中不敢下来。 高顺是号令如山言出法随,王黎则如鲲鹏展翼动於九天。 …… 当李带着几颗人头在皇甫嵩陪同下回到长安的时候,王黎已经回到了长安城下,长安城下亦飘起了永安二年的第一场雪。 下午明明还是暖阳,晚上的时候就已经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仿佛千万只优雅高贵的白蝴蝶在呼呼的寒风中凌空飞舞,它们欢呼着,雀跃着,落在宫楼上,落在帐篷顶,也落在巍巍的长安城墙和茫茫的旷野中。 时间刚到卯时,天还未亮,大帐中亦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王黎扶着皇甫嵩坐下,又和郭嘉陪着李说了两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帐外响起,张辽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大步闯入帐中:“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天将大喜也!” 王黎看着风尘仆仆满身雪花的张辽,将手中刚暖好的酒递了过去:“可是那十二座连环坞已经修好了?” “嘿嘿!”张辽将手中的酒觚高高举起一饮而尽,长笑一声,“主公和奉孝先生真是神仙打屁不同凡响,儿郎们按照你们的吩咐,聚沙为土,聚沙成塔,一夜之间便连造十二座牢不可摧的城池。 如今,那十二座塔楼已经初见成效,就等主公一声令下,儿郎们便可将塔楼运送至长安城外,将长安城直城门、雍门和章城门练成一片,如钉子一般牢牢的楔在伪帝和吕布的心头上。” “稚然,如果不怕冷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看去!”王黎和郭嘉相视一笑默契在心,重新扶起皇甫嵩向李发出了邀请,中间深藏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营帐外哈气凝冰,一行人冒着大雪来到离长安直城门三五里外的工兵大营,赵云、张、徐晃、高顺等人早已立在一旁,甚至马超、马云禄两位马家军的代表人物也紧紧的跟在身后,眼中俱是赞叹和震惊。 刚走入大营,众人便觉眼前一亮,就见十二座巍峨的城堡屹立在大营 中央。 每个城堡皆约一丈长宽,高却有三五丈,皆是健儿们就地取材所制。他们先用木架搭好城堡四周的架子,一面镂空并斜靠着一架架云梯,然后将一袋袋砂石就着草木和袋子平铺架子上,接着在草木的袋子上浇上一些水,放置于空气中。 任其结冰凝固之后,再重复刚才的步骤搭建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直至城堡顶。 最后,健儿们站在城堡之上将一袋袋砂石打开,纷纷扬扬的从头洒下来,重新喷上一层水,等待其自然凝干,便成了一座座固不可催的城堡。 每座城堡之上还栓着数十根三五丈长的手臂粗的绳子,城堡下却是二十个固定在其下方的被王黎称之为大型雪橇的木架,并成一排用铁索相连。每座城堡前又有六十匹高头大马错开成数行排列,马背和脖子上如马车一般套着两根辕轭,辕轭直接连接在雪橇之上。 李双眼发直,早已惊得呆了,这么高的城堡已经足与长安城头齐平,一旦用马车拖运至城下,王黎麾下的大军如履平地,长安虽贵为大汉帝都,城池坚固,却哪里还有险可守? 紧接着,背后一股股冷汗直冒,幸好自己已决定效力王黎,否则但凭这十二座连环坞堡就在那武功城下一摆,将武功团团围住,居高临下,自己也插翅难飞。 “这…这城堡如此高大,马车可能拉得动?”李指着城堡前方数百匹战马,声音竟已有些微抖变调。 “当然拉得动!”旁边一名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灰袍青年讥讽的看着李,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激愤。 李脸色微微一变,却不敢发作,谁知道这人是谁呢?要是万一惹怒了此人,而此人又恰巧是王黎的心腹,那岂不是给自己埋了一个好大的坑! 郭嘉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李的肩膀笑道:“这老哥姓马名钧,字德衡,其故乡正是你的治下扶风,算得上是你的半个老乡!” 马钧瞥了李一眼,又是一刺:“哼!李太守日理万机,麾下健儿在扶风强取豪夺欺良压善,也不见其约束管辖一下,这样的老乡马某可高攀不起!” 李神情讪讪,郭嘉早已将其拉倒一旁:“稚然,德衡乃是你的乡人,这才出言直接有些冒犯,你也勿怪,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吧。德衡乃是器械类的大师,主公深爱之,数日前派人才从扶风请到此处。” 说罢,郭嘉又指着城堡解释道:“这个城堡和雪橇就是主公与嘉的构思,又令德衡打造出来的。刚做出来之时,嘉就和主公已经测试过。 按一匹马拉着雪橇在雪地里行走大约可拉动一千六七百斤计算的话,六十匹的话则足可以拉动十二万至十四万斤的东西。 而这个城堡高三五丈、长宽各一丈,中间和一边镂空,粗略估算了下,大约正好在十四万斤左右。而且此地离长安不足五六里路,就算是再重上一些,相信那么多的战马也可以缓缓挪到城门下。” 这可是媲美攻城车一类的器械,比攻城车笨重,也比攻城车 坚固,但因为有了雪橇的原因,却也比攻城车更加的灵活。当然,前提也有了绝对的限制,那就是一场洋洋洒洒的暴风雪! 看着眼前的城堡,李心里对马钧早也没有了半分成见,先不管其所从事之行业是否受人尊重,单论其军事上的贡献,放在哪个阵营中不受人重视? 这样的人又怎会不是王黎的心腹? 有了这样的人,这支军队又如何不能如虎添翼呢? 一颗心百转千回,李的心思终于稳定下来,朝马钧拱了拱手,又朝郭嘉道:“军师,扶风一事和马兄弟无关,确实是李某无能,管教无方,也不怪马兄弟指责。若是李某的家乡也受人糟蹋,李某多半也会愤愤不平心怀幽恨!” 顿了一顿,李接着说道,一颗心已全然交了出来:“军师,依李某看,这城堡已经打造完毕,我们是否今日便要兵临长安城下,给吕布一个迎头痛击?” “不,不是今日,而是今夜!”见李神色中再也没有往日的那般桀骜,郭嘉摇了摇头,笑眯眯的看着李,好像李脸上长满了花似得。 “打铁趁热,为何不是今日?”李疑惑的看着郭嘉。 郭嘉长笑一声:“稚然可还记得昔日长平一战乎?” “军师是指武安君白起一怒而坑四十余万赵卒之长平战?” “正是!” “当然记得,初时武安君与廉颇对阵长平,廉颇筑垒固守疲惫敌军,相机攻敌。武安君久攻不下,故以离间之计令赵王疑心廉颇,改赵括为将,武安君败赵括于长平,怒坑赵卒四十余万,赵国从此一蹶不振。” “不错!”郭嘉点头赞了赞,“武安君固然为古之名将,但若非赵王撤掉廉颇,他还能拿下长平并坑杀赵卒吗?显然不能,对吧?所以,用兵之道,存乎一心。上兵伐谋伐心伐交,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但,如今长安城中伪帝所依赖者唯吕布一人,伪帝还不至于那么愚笨中了反间计,将吕布撤职吧?更何况…” “更何况,伪帝尚且是吕布手中的蚂蚱行动不能自主,是这个意思吗?”郭嘉接过话题笑道,“攻心战并非仅有反间计而已。自潼关一战之后,天下人都道‘高顺擅攻,徐晃善守’。 但真正擅攻者却不拘于任何招式,任何方式。潜,则藏於九地之下;出,则动於九天之上。就好比天下武功高绝之士,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比如当初大闹董贼母亲寿宴的崔十娘崔姑娘,一曲横笛便能令一干军士放下弓箭沉迷笛音不能复醒,而吕奉先一声大喝却又将其破掉,此皆为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主公,同样也是其中佼佼者也!” 无招胜有招!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李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之色:“那主公之意?” 郭嘉哈哈一笑,看着远处的王黎神秘一笑:“今日仍有一场暴雪,稚然何必心急,白日一观便是!” 第204章 攻心 胡川北风震地吼,万里阴云竞天厚。鹅毛比翼柳絮飞,顷刻改尽江山旧。城廓难寻炊烟起,旷野唯见梅花瘦。渺渺归雁失迷途,茫茫雪原夜如昼。 一夜北风,一夜飘雪。 长安城一夜之间就已经变成了一座白茫茫的世界。辰时,天已经大亮,站在城头可以看见整个白川。但,永安二年的第一场雪并没有停下它的脚步,反而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了。 长安城头直城门上的西凉兵士紧紧的将手揣在袖笼中,紧紧的抱在胸前,双脚更是不停的在城头上跺着。 “卢队,王黎的大军今日应该不会来了吧?”一名士兵努力的将手从袖笼中生出来,捧在嘴前哈了一口热气,向身旁的队率问道。 那卢队笑道:“特么的,这王黎的大军在城下合围了好几天,除了第一天之外,其余时候也都是围而不攻,今日更是风雪交加,想必他们也应该不会那么傻,再来门前晃一圈吧!” “还是卢队英明,不像我们这些粗人什么都不懂。”那兵士点了点头,拍了拍卢队的马屁接着说道,“王黎的士兵和我们都是爹妈生的,哪里只有我们怕冷,那些鸟人不怕冷的事?要是今日那些鸟人再来,岂不是活见了鬼?” 那兵士子刚说话,就听身旁的一人惊呼了一声:“三猴子,快看鸟人,哦,不!鬼来了!” “放你么的春秋大屁,小狼崽子,你是瞌睡还没有睡醒吧?你刚才没有听见卢队的…话吗?”三猴子一巴掌打在旁边小狼崽子的头上,眼睛却已经好像掉了下来。 在他的正前方数百米,足有三五万之众的黑衣黑甲的士兵或骑着大马,或健步如飞从风雪中冒了出来,就仿佛是九地之下的游魂突然出现在直城门下,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风雪如注,铁甲森寒。 这三五万大军一列列、一排排静静的矗立在城门之下,任由寒风肆虐,大雪飘飘,宛如一座座没有温度的雕塑,一动也不动。 紧接着,队伍轰的分开两边,数十架抛石机从中间推到阵前,两员大将纵马而出,一人白袍白甲,一人白甲红氅,两柄长枪在风雪中格外的刺眼。 “啊,是赵子龙和马云禄!” “敌袭,快,快,敲响警报!” 众人脸上俱现出惊骇之色,这不能怪他们,实在是这二人太令人震撼了。两年前孟津关下赵云单挑吕布,以及数日前马云禄和庞德双战曹性、成廉的形象早就在众人心中落地生根,不可磨灭。 那三猴子还来不及将眼睛装回去,卢队已经一声怒喝,冲到城楼上拿起垂掉半空的鼓槌,就往战鼓上落了下去。 “咚咚咚!” 鼓声骤响,好似在长安城头拉响了防空警报一样。 伪帝和急匆匆赶来的吕布还未走出皇宫,又听见数十声密集的战鼓声恍若九天雷霆一般同时在长安城四周炸响。 一串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飞奔而来。 “报!徐荣率一万大军,兵出章城门,章城门告急!” “报!张辽率一万大军,兵出雍门,雍门危急!” “报!马超、庞德率三万大军,兵出清明门,清明门告急!” “报!李率一 万大军,兵出宜平门,宜平门告急!” “报!梁兴率一万大军,兵出霸城门,厨城门告急!” “报!……” 一名名传令兵和斥候从城头直下飞奔至眼前。 长安古都的十二道城门:直城门、章城门、雍门、西安门、安门、复盎门、霸城门、清明门、宜平门、洛城门、厨城门以及横门同时告急。 每一面主门均由三万将士两员大将主攻,两道副门则由一名大将或者副将率一万军马辅攻。 十六员战将,二十万军马。 王黎这厮突然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猛将和兵士? 伪帝已经懵了,吕布和李儒却已率先反应过来,马腾、韩遂和李这三路原有的联盟如今好像都站在了王黎的一边。这不,霸城门、清明门和宜平门便全是他们的军队。 “董将军、伏将军,你们各自率领麾下的健儿分别赶至厨城门及安门,我让曹性、成廉和魏续辅助你们。我和陛下亲自前往直城门和章城门、雍门等处!”吕布倒也不愧有些临阵之机,很快就将手中所有的牌都抛了出去。 伪帝却惊疑的看着吕布:“那清明门、霸城门和宜平门三处如何处置?” “陛下勿忧,此时微臣也有定计!”吕布朝伪帝颔了颔首,“陛下可还记得月前曹孟德偷袭雒阳一事?” “曹孟德趁王黎军在关中,打算趁夜下雒阳,结果帐下大将为皇甫嵩所擒。”看来伪帝这些时日也确实做了许多功课,说起来倒也是头头是道,说着说着伪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长安城中也有皇甫嵩一样的老将?你是说朱公伟和卢子干?” 吕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朱公伟昔日大破梁龙,卢子干也曾威震九江蛮族。二人俱是朝中老将,且均有对阵蛮夷异族的经验。微臣以为陛下可诏其二人,防守清明、霸城和宜平三门,定然可以让马超等人无功而返!” “但他们不是抱病在床吗?”伪帝疑惑的看着吕布。 吕布摇了摇头:“非也,他们只是看不惯董贼的张扬跋扈指鹿为马,心中对朝局有些失望罢了!但,微臣还是以为此二人皆是大汉股肱之臣,相信陛下一纸诏书便能令二人病退,重新站在军中。” “不可!”吕布话音刚落,李儒已经接过话题向伪帝谏道,“朱公伟和卢子干确实有才能不假,但当年出征蛾贼之时,王黎曾救过朱公伟一命,儒以为卢子干一人足矣!” 吕布和伪帝相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朱公伟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城门上,若是其因王黎救命之恩临阵反戈一击,这长安城还守得住吗? 伪帝当即下诏重启卢植,至于朱,既然那么喜欢装病,那就还是继续装病去吧。 三人与众人辞别后,在一众亲卫及羽林军和执金吾的陪同下火速登上直城门,眼前的一幕只让三人头皮发麻。 城下的大兵早已排开阵势,除了五千余名将士围在三二十架抛石机旁不停地来回奔走装弹之外,其余的两万五千与兵士俱静静的站在赵云和马云禄身后岿然不动。 风很大,雪很大,风雪都很大。但,他们在风雪中并未曾有丝毫的动弹,甚至连眼睛眉头也未曾眨一下。 其徐如林,不动如 山! 吕布三人还未回过神来,赵云手中已是大手一招,身后的抛石机同时往上一发,数百枚石弹呼啸着从直城门下飞起,在天空中交织成一片茫茫的石雨。 吕布和李儒下意识将伪帝护于身下,同时口中大声的嘶喊:“孩儿们上盾结阵,割袍护鼻!” 众将士们一阵茫然,转瞬迅疾的割了一截长袍,紧紧的围在唇边,然后三五成群结起盾牌阵,将盾牌高高举过头顶,如移动的乌龟壳一样在城头上寻找合适的躲避之处。 然而,石弹并未落下,不,应该说并未在城头落下,除了少许数枚石弹外,大部分的石弹都纷纷跃过城头顶,落在长安城里的屋顶上、坊市里和市井中。 随即在围观和四下躲避的人群中炸开,飞出来的也没有白色的雨,红色的尘,只有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条。 在饱经了害怕和恐惧之后的人们,终于重新恢复了好奇的国人心态,一只只大手纷纷向那些纸条抓去,然后一哄而散,再悄悄的聚集在茶楼上、酒肆中甚至青楼里,讨论着纸上的内容。 “听说长安城中的朱将军昔日与皇甫嵩有旧,又曾在阳翟城下为王黎所救,已经暗中投靠了王黎。”茶楼上一名文士看着手中的纸条长叹一声。 同桌的文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想当年,皇甫嵩、朱和卢植为先帝所重视,并为朝中三大中郎将,如今竟然也做出了这等背叛朝廷之事,实在是可恨至极!” “放屁,你们都是在放屁!”一名公子哥在护卫的护送下登上茶楼,指着二人破口大骂,“这朱和卢植皆为先帝心腹,一腔忠诚,怎么可能背叛天子,这必然是王黎那厮的离间之计!” 公子哥旁边的护卫也接过话题说道:“我听说的是吕布麾下那三将才是真正的奸细。你们仔细想一想,吕布是个什么人啊?先后背叛了丁原和董卓的人,他身边的人又有几分忠诚可考?” 茶楼上立马应声四起。 “难怪当初吕布出征蒲坂津,独独我长安城的首将杨方战死,而他和魏续却从张辽和高顺的头上逃了回来。” “还有那曹性和成廉,当日在直城门下为王黎所擒,却被王黎当众释放,这其中要是没有鬼,恐怕母猪都能上树了!”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这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说王黎乃是楚项王转世,特为报昔日乌江之仇前来长安,赵云、张辽则是其麾下大将龙且和钟离昧。今日子时,这三个杀才将齐齐归顺王黎,打开直城门,迎接王黎大军入城!” 流言满天飞,谁辨真与假?一道道言论,一句句揣测在众人的口中飞快的传播,并迅速的飞至下一个酒肆、青楼、马市、城楼甚至官员和百姓的家中。 四道主门的抛石机大约各发了上两千枚石弹之后,一声钲鸣同时在长安城四周响起。 二十余万大军在赵云、张辽、马超等诸将的带领下施施然,毫不留恋的退了下去。 直城门的伪帝、吕布以及清明门的卢植心情顿时一松如释重负,厨城门及安门上的魏续、曹性和成廉的一颗心却提了上来,他们紧紧的注视着远去的王黎大军,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第205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车马粼粼,数万人拖着抛石机和伪装成兵士的十数万稻草人回到营帐中,王黎已经亲自带着后勤队将酒席准备好了。 “这第一碗,王某想敬一敬诸位勇士,今日这一战,你们冒着风雪屹立在长安城下,虽然并未伤及长安城的筋骨,却依旧达到了我们的目标。我想如今的城中谣言四起,吕布和陈留郡王肯定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这些都是诸位之功!” 王黎端起土碗就站在风雪中,遥遥向众军一敬,众兵士心中哪里还有半分怨言,早已经同举大碗,将疲惫抛诸脑后,仿佛适才大家不过是去长安城看了看风景,围了一下猎。 “干!” 大家齐齐一声高喝,营地中顿时响起一片牛饮的声音。 “这第二碗,王某想敬一敬当日坚守长安城下的诸位将军,若非你等跟随王某,王某今日又如何能够兵临长安,吓得吕布和陈留郡王龟缩在长安城中不敢出来?” “谢主公!”张辽、高顺、徐晃及马超四人同时将大碗举过头顶,一声怒喝一饮而尽,顺势往地上一砸,地上响起砰砰啪啪的声响。 “这是第三碗,各位兄弟,你们说应该敬谁?” “后勤营的兄弟们!” “工程营的兄弟们!” “不错!”王黎将第三碗酒断过头顶,朝马钧等人致了致意,喝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军能够卓见成效,并取得如此大的战果,除了诸位将军和勇士们战场上的奋勇杀敌之外,工程营和后勤营的兄弟同样功不可没。我再敬诸位一碗!” “嚯嚯嚯!” 在众兵士的呐喊声中,马钧率领麾下兄弟将碗中的酒咕噜咕噜的一口倒下。 王黎鼓了鼓掌,正了正脸色说道:“按计划,我们原定于今日子时对长安城发起全面的攻击,所以,接下来诸位兄弟只可以吃肉睡觉,却绝对不能再沾一滴酒。但王某向诸位许诺,若是今夜能够拿下长安,我军就在长安城中大吃大喝一天一夜!” “嚯嚯嚯!” 众人响起一片欢呼声,王黎收回目光朝身前诸将扫了一眼,最后停在赵云和马云禄的身上:“子龙,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奸细、暗谍必不可少,辛苦你一下,你和云禄姑娘搭个伴巡视一下大营,防止有人通风报信,但有出营者若无本将军将令,格杀勿论!” “诺!” 赵云、马云禄双双抱拳而去,众人在身后却是一阵大笑,马云禄对赵云的情意众人又不是瞎子,哪里还看不出来。 就连皇甫嵩、马超和李也是一脸的笑意。 一个心里在感叹着王黎的成熟,再也见不到昔日初次领军出征黄巾时的稚嫩;一个则是想着赵云的儒雅、风度和勇猛,与自家妹子确实是天作之合;而另一个则是感受到那种与董卓或者说西凉军不同的情义,一颗心渐渐融合进来。 …… 长安城中,未央宫中。 吕布站在大殿中,冷眼看着魏续、成廉和曹性三人,眼中透出恶狼一般的神色:“说吧,你三人是何时与王黎勾结在一起的?” “将军!冤枉啊,当日我随你出征蒲坂津,一路的表现你可是看在眼底的,属下还因此失去了一条胳膊,又怎 会是叛贼呢?”魏续一头跪伏于地。 成廉、曹性二人同时也下拜道:“将军,我们哥两个当日也是随你一起出城的,虽然交战失利,但表现却是你和陛下有目共睹的,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岂会与贼子通私?” “哼!”董承和伏完齐齐一声冷笑,“还敢说无私?我等那日便觉得奇怪,吕将军英勇善战,麾下骁将以你成廉、曹性和魏续等人为首,同样的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怎么会就那么巧? 一个随军出征折断一臂,丧失了近两万的大军。一个马前失蹄败于马超的部将手下,另一个却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致使我军惨败于直城门下。原来,这些都是早就做下的文章!” “姓董的亡八,你们特么的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满嘴喷粪,老子若是有出卖将军之心,就让老子天打五雷轰!”曹性、魏续二人同时怒喝,成廉却已霍然站起来,指着董承二人破口大骂。 董承二人确实哈哈一笑:“成廉,如果你等不是做贼心虚,你又何须恼羞成怒?有理不在声高,你说与我等听便是!” 成廉气得胡子直撩,胸口也起起伏伏:“驴日的董承、伏完,如今王黎大军压境,你等竟然还不忘记搬弄是非排除异己,是特么的嫌自己的命不长吗?” “放肆!”见伪帝脸上隐隐约约几分不快,吕布眉头一扬朝成廉怒喝道,“董承和伏完两位将军皆是陛下的岳父,你算什么身份,竟然敢当着陛下指骂他们!” “将军!当年你在雒阳城下出走之时,我等便一直追随在你身边,对你的忠心可昭天日。此乃王黎离间之计也,还请将军明察!”魏续三人一懵,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朝吕布辩解道。 吕布挥了挥手道:“朱公伟因当年与王黎的一段恩怨,陛下尚且不用,本将军又怎能因公徇私,让你等也置身于这谣言的风暴之中呢。这样吧,你们三人先将军权交出来,然后闭门思过,本将军自会替你们做主,清洗掉你们身上的嫌疑!” “将军不可!将军,成廉、曹性三人俱是你昔日袍泽兄弟,随你多年征伐,岂是轻易背叛之人?将军何不令三位戴罪立功,一同镇守长安?”李儒急忙出列谏言,又上前在吕布耳边轻声低语。 “将军,此乃战时性命攸关,如果将军怀疑他们三个,则请务必放虎归山,当立即施以雷霆手段就地将他们格杀。若是将军还相信他们,则需要立即与他们清白,令他们感恩涕零!” 吕布闻言看了看三人,心中一阵意动,却又听得董承和伏完二人在一旁冷笑道,“既然是戴罪立功,说明其罪已定。如今朝局俱在将军手中,将军若是不能一视同仁,只怕诸将心里不服。更何况,他们三人一旦在城墙上反戈一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吕布顿时勃然大怒,朝李儒狠狠瞪了一眼:“此事就这样办,文优先生勿需多言。若是本将军允许他们三人重上城楼,只怕他们连麾下的健儿都控制不住! 更何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将军相信他们,也相信他们三人也定会体谅本将军的良苦用心!” 说罢,吕布甩了甩手,像仍垃圾一样将三人驱出宫来。 魏续、成廉和曹性三人脸上一片死灰色,起身施了施礼,将军队和令牌交给吕布和伪帝麾下的董承、伏完等人,抬起头来与魏越告了 个别,默默的走出大殿,眼中说不出的落寞。 “老成、老曹,去我哪里喝杯酒去!” 曹性和成廉二人刚走下台阶,便听见魏续一声招呼,二人同时回头朝宫中看了一眼,见吕布正在殿上眉飞色舞慷慨陈词,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二人苦涩一笑,默契的点了点头:“走吧,前几日在军中便听说老魏你最近新得了一瓶好酒,哥两个却一直不敢前来寻你喝酒,怕违了将军的军令,挨上一顿板子。 如今却正好,哥两个都已去职军中,闲来无甚屁事,你这一说倒是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口里直痒痒,哥俩个这就随你前去,在你那里打打秋风!” 三人纵马而去,很快便到了西市附近魏续的住所。 魏续将成廉和曹性二人接到密室中,请二人坐下,亲自烫了几壶好酒,逐一斟满三人面前的酒樽,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来来来,老成、老曹,今日我等兄弟共受此等屈辱,也算是再一次共患难,这么多年来实属难得,魏某敬两位兄弟一杯!”魏续独臂高举手中的酒樽朝成廉二人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喝吧,再不喝只怕以后今晚过后便喝不成了!曹性、成廉二人互看一眼,齐齐点了点头举起酒樽一同饮下。 “曹兄弟、成兄弟,你们二人有何打算?”酒过半巡,魏续渐渐话多了起来。 曹性、成廉二人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地?手中无兵权,也无守城之要责,自然是喝完酒回府睡大觉去,一觉睡到自然醒,该咋的就咋的!” 魏续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们俩,怎么活的像是一个刚过门的小娘们一样,抖抖索索战战兢兢的,这可不像我当初所认识的曹大将军和成大将军啊!” “那你的意思?”曹性二人放下酒樽,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魏续。 魏续眼神中亦闪过一丝精明,眸子中的酒意荡然无存:“难道你等真的打算将自己绑在那伪帝战车上和他俱亡吗?” “可吕将军是你的表兄?” “表兄?”曹性一句话触及到了魏续的痛楚,魏续嘲讽的干笑了两声,“当初他要背叛丁原,老子随他起兵投靠董卓,在雒阳做尽坏事。他要杀董卓,老子又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后。后来,他又想与王黎对敌,还是老子随他出征蒲坂津。 这么些年来老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你们看看我又得到了什么?在蒲坂津的时候,只是因为老子说错了几句话,就被张辽和高顺那两个亡八砍了一只胳膊,从此他就将我当成一个废人。 所以,魏某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也将自己的那根鲁莽的肠子硬生生的塞进了肚皮,整天话也不敢多说,像憋着屁一样的把自己伪装成如今这个爹妈都不认识的鸟样。 可惜又有什么鸟用?王黎那厮只是区区几张白纸,他便将我等置于怀疑的对象。魏某今日在大殿之时便已对他彻底心寒,决定投靠王黎。两位兄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成廉和曹性二人相视一眼,手中酒樽高高举起,同时与魏续碰了一下,三人异口同声喝道:“该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去特么的吕布和伪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第206章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同一时间,未央宫中。 吕布和李儒已经告退前去布防,宫中只剩下伪帝刘协、董承和伏完等人。 伪帝示意宫娥和小黄门退下,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目光炯炯:“两位国丈,朕有一事不明,还请国丈明示!” “可是因为成廉、曹性和魏续三人一事?”伏完捋了捋胡须,双眸里透出点点狡黠。 伪帝点了点头:“据朕所知,成廉、曹性和魏续三人皆是吕奉先之亲信,也曾随他征战多年,对其一向忠心耿耿,而魏续甚至还是其远房表弟。王黎那招反间之计,就连朕也看得出来,为何两位国丈一口咬定此三人通贼呢?” 董承哈哈一笑:“陛下,你可敢确定那三人不曾通贼?” 呃?伪帝脸上黑线直冒,朕又不是成廉那三人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具体是否通敌呢? 见伪帝神色不渝,董承急忙止住笑声,解释道:“陛下,大敌当前,大家都不能确定成廉等人是否通敌,那么谁又敢保证,王黎挥军长安之时,这三人就不能作为其内应呢? 其次,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李儒和吕布给陛下手绘的大饼?长安城于我等不过是暂时歇脚之地,兖州才是我们未来的根基。而兖州同样也需要吕布和李儒等人打将下来,届时,吕布的从龙之功恐怕没有人敢质疑吧? 董卓者豺狼也,阴狠狡诈。吕布者虎豹也,凶狠蛮横。陛下前些年受尽了豺狼之苦,生死竟完全不在自己掌中。因此,臣与伏将军才以此为据竭力坐实三人的反情,剪除吕布的羽翼。翌日至兖州之时,我二人方能抗衡吕布,避免陛下再次投入到虎豹之中!” “那你们怎么确定吕布会罢免三人之职责呢?” “陛下!”伏完亦朝伪帝施了一礼,点了点头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昔日巫蛊案,武帝尚且因江充之言质疑太子,致使卫后、太子相继自杀,无辜牵连者达数万之众。无凭无据之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说得清呢? 如今朝中人才匮乏,张济、张绣叔侄在征讨蒲坂津之时已为吕布打通将来东进要塞之名早就被遣到武关去了。剩下者除卢子干外皆是庸庸碌碌之辈,能看出我二人用心者廖无几人。 既然大家都不能确定成廉等人是否通敌,那么谁又愿意站在我二人的对立面呢?至于吕布,那就更好办了,此人飞扬跋扈,心中亦少有亲情,为人利益至上,性格更是妄自尊大傲慢无礼,听不得他人口中的一句不是。 当初背叛丁原、斩杀董卓不正是其一心想获取更大的利益吗?因此,我等只需要将朱公伟一事在吕布面前一提,其人必然优先想着自己的名望,又怎会在乎麾下将校的死活?” 伪帝闻之大为感动,走下丹陛抚摸着二人的手背:“全赖二位国丈在身边,否则,朕真不知道翌日是否又会成为吕布的笼中之鸟!” “陛下谬赞也,老臣二人乃陛下之家人和臣子,于公于私皆应以陛下为重。”董承、伏完二人齐齐跪伏于地,“另外,还有远赴兖州之事也请陛下早做打算,未雨绸缪!” “你是说王黎可能最近就会强攻长安?” “正是 ,老臣二人刚才也说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那纸条上既然说今夜子时成廉三人会迎接王黎大军,我等不能尽信却也不可不信。” “既然如此,为何不速将成廉三人拿下?” 伏完面色沉重,摇了摇头:“陛下,既无证据,我等或可对其免职甚至监视,但却万万不能冒然拿下成廉三人,否则必将引起军中骚乱。只怕不等王黎大军攻来,我等便已自乱阵脚也。 而且,从第一日王黎大军攻城的阵势和器械看来,那日王黎明显未尽全力。如果王黎一旦全力进攻,我想我等只怕挡不住几日,成廉三人杀与不杀又有何益?陛下务必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便是!” 伪帝看着宫外的大雪,一缕忧色爬上脸颊。 …… 在伪帝的担忧中夜晚终于降临,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长安城中和旷野外平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原野,城廓,村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好一座素装银裹的江山! 子时,直城门。 一阵整齐密集的脚步声和枯枝折断的咔咔声从雪地上传来,上万匹战马引颈长嘶,将城头上的守城兵士从睡梦中唤醒。 卢队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朝城楼下一望,心中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城下白茫茫的雪地中黑麻麻的一片,从雍门直到章城门全是粼粼的银甲、熠熠的兵戈和健硕的战马。而且,还有一两百架黑黢黢的影子巍然屹立于人群之中。以卢队的经验不难判断,那些便是王黎大军的攻城武器,比如抛石机,比如冲城车,比如云梯,比如…… 这怕不有十万余人? 这怕不是要竟全力攻城,打算一击而下? “一级警示!” 卢队一声怒喝,十名士兵蹬蹬蹬的跑上城楼,紧握手中的鼓槌奋起双臂之力,猛地落在面前的十面大鼓之上。 “咚咚咚!” 十面大鼓,十道雷霆。 惊天的鼓声蓦地在长安城上方的夜空响起,仿佛方圆百十里内的渭水、泾河、黑河、灞河和沣河同一时间决了堤,滚滚的洪水激荡冲刷在山崖和峡谷间;又好像漫天的惊雷从九天之上奔涌而下,直贯长安古城。 吕布、李儒、董承、伏完以及卢植等一干文武大臣陪同着伪帝匆匆登上城楼。 王黎已经纵马而出,手中紧握中兴剑,冷厉的剑芒,在茫茫雪原的反照下寒光闪烁。王黎抬头注视着城头上的伪帝以及吕布卢植诸人目光炯炯,坚毅如铁。 “陈留郡王,吕奉先,本将军再说一次,奉陛下旨意迎接陈留郡王归京,若是有谁胆敢阻扰不从,本将军将视其为反贼,长安城一旦为我所破,等待他的便只有一辆槛车!” “放肆!王德玉,你怎敢如此与陛下说话?”董承勃然大怒,一声怒喝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道寒光刺破虚空从城头上极速而下直取王黎。 王黎冷笑一声,眼见那利箭已至身前,手腕微微一抬,一道寒光在众人眼前闪过,“铮”的一声,中兴剑笔直的刺在那箭簇之上,溅起数点寒星,利箭飘然落地。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王黎起身于黄巾起义,先后征讨波才、张梁,又曾与袁绍、曹操等人共伐董卓,再挥师关中,下弘农、战潼关,与曹操、吕布会猎与蒲坂津,和马玩、候选厮杀在阴风峡。 从冀州到雒阳,从雒阳到关中,一身转战何止三千余里?一剑岂止当过百万雄师? 昔日在虎牢关下、孟津关前,面对着当时正气焰汹汹的董卓和西凉大马尚且不惧,区区一个董卓的二狗腿子,区区一支利箭又如何放到王黎的心上。 “董承,既然你等找死,那就休怪王某不客气了!”王黎大手一挥,正欲下令,忽见一人从城楼上越众而出直呼王黎,“德玉,可还记得卢某乎?” 王黎脸色微变:“卢帅,你为何在此地?” “卢某为董贼所迫,跟随董贼前往长安,因此一直居于此处。此事说来话长,只是不知道德玉你今日领兵前来,却是为何?”卢植摇了摇头,扶墙而立。 “卢帅此言差矣,王某刚才就已经说过,众军乃奉陛下圣旨请陈留郡王归京,卢帅可是没听清楚,还是打算违抗圣旨要以你一人之力阻止王某?” 王黎扬身而起,身后军队齐齐一声怒喝,霍地分成两排,一人飞马来到王黎身前,银发飘飘,气冲丹田:“卢子干,可还记得皇甫嵩吗?昔年你与老夫同为中郎将,共效先帝同伐蛾贼,难道如今你也打算与老夫分道扬镳,与老夫也对战一场?” 卢植苦笑一声:“义真兄,陛下乃先帝血脉,数年前已承继皇室大统,你为何竟然也……” 不等卢植说完,皇甫嵩却已一声大喝打断了卢植的话语:“子干兄,久闻你洞今古名著海内,播宣王灵扶危柱倾,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 难道你不知当年先帝遗旨乃是奉雒阳少帝为新君吗?如今新君已在雒阳称帝,建元永安。为何你还要抱着董贼之乱命,以陈留郡王为主?莫非子干兄你认为先帝遗旨乃是谋逆,而董贼乱命所出方是正道!” 一席话说的卢植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道:“义真兄,我知你昔日为董贼下狱甚至差点亡命,由是深恨其人。但董贼已死,而陛下毕竟乃先帝遗脉,义真兄,这兵戈相向终究不好吧?” 王黎摇了摇头:“不错,陈留郡王乃是先帝遗脉,但雒阳新君难道就不是先帝血脉了吗?王某怀中揣的是新君圣旨,手中拿的是先帝宝剑。卢帅,你以为王某只是为猎杀陈留郡王而来吗? 非也!方今大汉天下纷争,群雄并起,若不早日扫除寰宇,荡平贼寇,为天下百姓迎来一个四海清平的盛世,王某又如何对得起新君重托和先帝遗旨? 王某方才也说过,只要陈留郡王驱散身边的健儿随王某回京便可,王某依旧礼待郡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若是不从呢?” 王黎将手中的中兴剑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长啸:“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若是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阻挡我等中兴大汉的历史脚步,那么,迎接他的便只能是滚滚战车!” 第207章 猎长安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这就是王黎的态度!这就是王黎麾下大军的态度! 城上的卢植陷入沉默,城下赵云、张辽以及徐晃等人却感受到的是一往无前和绝不退缩的气势! 热血激昂,无怨无悔! 王黎依旧是王黎,依旧是当年那个‘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王黎。 赵云、张辽和徐晃三人飞马而出,在王黎身后站定,手中的亮银枪、明月戟和开山大斧齐刷刷的举起直指城头:“奉陛下旨意,迎接陈留郡王归京,城上之人但有不从,格杀勿论!” “但有不从,格杀勿论!” 十万勇士亦同时振臂高呼,声音直插云霄,直震得城头上鸦雀无声。 伪帝哈哈一声长啸,打破了城头的寂静,径直走到城楼上对视着王黎、赵云等人目光如炬,毫无怯懦。 “王德玉,朕天命所出,代天巡狩统御四海,身上流着的乃是先高祖皇帝的血脉,胸中澎湃的则是先孝武帝征大宛复西域和先光武帝荡关东平陇西的豪情,岂能因你一言以蔽之,朕就变成了我大汉朝的伪帝、谋逆? 王德玉,朕知道你尽忠的是朕那兄长,朕也知道或许你的心中还潜藏着更替汉室的野心。但是,朕今日就在这城头上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也告诉我大汉天下的子民,就凭雒阳城中那昏庸无能的皇兄就想取替朕,那是做梦!朕才是这片江山的主人!” 声音稚嫩却又铿锵有力,言辞不忿饱含慷慨激昂,如暮鼓晨钟敲响在城上。 任谁也想不到这只是一个才十四周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但这就是历史上的汉献帝。 就是那个集聪慧、倔强、隐忍和反抗于一体,有周成之质的汉献帝,也是那个被曹操困于宫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依旧敢喝骂曹操‘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相舍’的汉献帝! 博闻多能曰献,慧而内德曰献,智哲有圣曰献,聪明睿智曰献! 汉献帝刘协! 可惜了,若是生在太平盛世,这绝对是堪比‘文景之治’中景帝的那个角色。 “郡王既然不愿随王某返回雒阳,那王某就只能无礼了,还请郡王回到城下,以免为流失所伤!”王黎怜悯的看了伪帝一眼,双手抱拳朝城楼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回到阵前,手中的中兴剑猛然划下! 这一剑,没有转战三千里、曾当百万师的豪迈,也没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不羁,但这一剑下去,却代表了王黎与伪帝刘协之间的决绝,也代表了王黎与自己过去的决绝。 他不再是那个动则就愁肠百结悲天悯人的侠客,他已经成长为‘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的枭雄。 一剑出,万雷鸣。 “杀入长安,活捉郡王,押解回京!”十万道声音齐声高呼。 掌旗兵手中的旗帜猛地往下一挥,“轰轰轰!”百十架抛石机机括声同时响起,千余块灰褐色的石弹、白玉京以及绿映红一起飞上天空,在天空交织出一条条森寒的曲线,冰冷的凝视着城头上的伪帝、吕布诸人,一头扎下,漫天开花。 “上盾结阵,割袍护鼻!” 随着吕布和董承的一声声大喝,城头上的兵士们早已驾轻就熟的举起盾牌护在头顶。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算盘失灵了。 这一次,王 黎是铁了心要拿下长安,石弹中并不仅仅是白玉京和绿映红,更多的是一块块巨石和一枚枚实心的铁弹。 巨石和铁弹被抛石机高高的抛弃,带着摄人心魄的呼啸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仿若流星雨般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直城门上,巨大的撞击声时起彼伏。 城墙上的伪帝和一众士兵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长安城下的地龙翻了个身。城墙在飞石的撞击下,一阵颤栗呻吟,发出阵阵的哀鸣和不甘,箭跺、女墙、地面都已砸出深深的凹槽,无情的吞噬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同时,灰褐色的白玉京和绿映红在半空炸响,宛如一只只喷雾的怪兽,大嘴一张,便是一团团白色的粉末、绿色的碎石和红色砂砾洋洋洒洒,落在其间。 落石如蝗,烟尘如雾,残血如虹。 直城门上仿佛同时开了一个水陆道场和大型彩帛铺,惊呼声、惨叫声、破空声和撞击声,声声入耳;粉白色、殷红色、翠绿色和灰褐色,色色迷眼。 城头上一片狼藉,数百上千名将士躺在巨石下痛苦的呻吟,伴随他们的则是更多的残臂、鲜血和同袍的尸骸。而另有千余名士兵则在城楼上歇斯底里的扭动着身躯,拼命的挠动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脸上、手臂、脚背全是他们挠出来的血印。 吕布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一戟击在城墙上,怒声喝道:“抛石机和床弩给老子就地还击!” 见城头上的抛石机和攻城弩同时发动,数千支弩箭夹杂着百十块巨石带着森寒的杀气尖啸而来,王黎一声冷笑,掌旗兵再度将手中的旗帜一样,城下的抛石机和利箭再次弥漫在长安城头的上空,排山倒海遮天蔽日。 同时,众将士两边一让,一排排将士推着一辆辆冲城车出来,这冲城车却与以往的不大一样,丈余方圆,也足有丈余之高,除了四周全部用牛皮蒙住,前方的截面上竟全部镶满了三五寸厚的盾牌。 数十辆冲城车被兵士们推到阵前就地一摆,掌旗兵一声令下,所有将士全部退缩至冲城车之后。 飞石和羽箭已经落下,在盾牌上砸的乒乒乓乓直响,除了少数的石头掠过冲城车砸入人群中,带走了百八十名士兵的生命外,无边的箭雨,无数的巨石就这样被挡在了冲城车的前面。 哪怕冲城车上的盾牌已经变形,哪怕两三辆冲城车不堪重负已经轰然崩塌,但其终究挽救了更是士兵的性命,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及寻常攻坚的两三成。 石雨过后,城上城下皆是烟尘茫茫,双方将士迅速趁机将伤员抬下城头、阵前。 看着城头上的三二十架小型抛石机和五六十架床弩,王黎傲然一笑,大手一挥。 掌旗兵手中的旗帜忽的左右同时一摆,高高向上一挑,一阵战马长嘶两百匹高头大马身负铁甲,头戴铁盔,只露出一双双大眼睛,从阵中缓缓行了出来,身后紧跟着就是移动城堡。 十二连环坞! 王黎专门为长安城准备的大礼,十二连环坞! 伪帝懵了,吕布懵了,卢植懵了,城头的将士都已经懵住了。这王黎的攻城器械怎么就如此的花样百出,层出不穷呢?这仗还怎么打?打你妹啊! 在吕布和伪帝一众人等的惊疑中,掌旗兵再次令下,战马齐声高亢长啸,停在冲车之后,一列列士兵从阵中跑出来,迅速解开缰绳取下马背上的辕轭,跨上战马奔回阵中。 另有五百余士兵则飞速的跑到城堡后,将围捆 在城堡上的绳索紧紧往后拉起绷直,见城堡与雪橇间有了些许缝隙,数十名士兵就城堡前把头往下一探,将连接雪橇的三五丈长的厚木板上的木楔子一解一拉,城堡下的雪橇顿时各自为阵,然后那五百士兵猛的将手中的绳索同时一放。 “轰轰轰!” 十二道雷鸣先后响起,城头上一阵晃动,听得城堡下的雪橇“吱嘎,吱嘎”一阵阵脆响,猛的轰然碎于一地,而那十二座城堡则稳稳当当的屹立在直城门下,与长安城隔河相望。 十二座城堡,四五十米长宽,仿佛十二只巨型怪兽一般遥遥的望着长安城头。 长安城居高临下的优势已然不在,长安城与王黎也只隔了一条护城河。 “攻城!” 随着王黎一声猛喝,二三十具云梯和那些从雪橇下取出的木板从将士们手中抛了出来搭在护城河上。 同样的,一具具云梯也递到了城堡顶上士兵的手中,士兵将木板高高举起猛地往下一砸,直接搭在城头的箭跺之上,箭跺旁来不及躲避的守城士兵也被砸了满头的血花。 “放箭!” 城头上床弩、黄肩弩、雕弓、角弓齐出,万箭俱发,如雨一般向对面城堡上的士兵射去。 吕布长啸一声飞身而起,站在箭跺之上,力灌双臂,手中的方天画戟望天一指狠狠的挥下,“咔擦”一声,脚下的云梯亦被方天画戟一戟从头切断,砰的栽倒在城下,荡起一阵阵血雾,数名攻城将士刚刚踏在护城河上就被落下的云梯带飞,甩在身后的人群之中。 “吕布狗贼,休得猖狂!” 掌旗兵一声怒吼,城下的抛石机和弓弩第三次睁开了充满杀气的双眼,巨石、白玉京、绿映红和羽箭再一次光顾长安领空。 其中数十支利箭更是直取箭跺上的吕布,而城堡上的兵士又重新将手中的云梯搭在了箭跺上方。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越来越多的士兵举着盾牌,握着钢刀、锋刃和利剑爬上了云梯。 “陛下,快走!” 董承和伏完率领数百名执金吾飞扑上前,挡在伪帝的身前。 吕布一脚踢飞一支斜飞而来的冷箭,双手迅疾的舞动着,将方天画戟舞得呼呼直响,水泄不通瓢泼不进。接着,一个飞身跃下箭跺,又疾跨了几步纵到伪帝身边,一把抓起还在观战的伪帝:“陛下,长安城怕守不住了,今夜咱们就得火速赶往武关,汇合张济叔侄夤夜直奔兖州。” 真的守不住了? 自己才刚刚在王黎面前夸下了海口,这就开始打脸了?还打的砰砰直响,怎么特么的那么的憋屈? 这是大汉朝的西都,这也是自己最崇敬最膜拜的高祖皇帝亲自定下的都城。这座都城经历了数百年,从来没有人攻克过,呃,除了董贼那个老狗。如今自己却要像狗一样的离开,甚至再也不能重回此地! 伪帝憋闷的看了吕布一眼:“那这里怎么办?” “陛下放心,微臣已经将此处交给了城门校尉、折冲将军和卢植中郎将。”吕布靠近伪帝,迟疑了一下接着低语道,“微臣也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将夜奔兖州,只是严令他们务必守住城门防线,我们即刻去内城布防,在内城等着他们!” 伪帝点了点头,暗暗将卢植和这两个炮灰的身影印在了脑海,衣袖一甩在吕布、董承等人的护送下往城下走去。 第208章 义士 吕布、董承、伏完、李儒和董越等人陪同伪帝下了直城门,入了长安内城,于未央宫前稍稍歇了歇脚,取了董妃、伏后沿着横贯驰道一路向东直奔霸城门。 听着长安城中响起如雷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卢植靠在帅椅上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洞今古,能文能武。当年他执掌中军之时,吕布还在丁原帐下端茶倒水,当年他可是与皇甫嵩、朱并称为大汉三大名将的北中郎将,也是被后人尊称的“汉末三将”,吕布和伪帝等人的那点小心思,他又岂能不知? 皇甫嵩说的固然不错,他自己也知道按照正统雒阳城中的那位才是天下共主。可是,那刘协毕竟是先帝的一点血脉,他又能如何? 自怨自艾?他做不出来。 背叛投敌?他也做不出来。 协助王黎残害皇室遗脉?他更做不出来。 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再给刘协争取一点时间吧! 转过身来朝长安城内看了看众军远去的背影,卢植淡淡一笑,腰中的宝剑出鞘,一把砍在身前的城墙上,白发飘飘:“儿郎们,我卢植曾平叛九江讨伐黄巾,也曾上陈八事校勘太经,一把老骨头早就献给了家国。 今日王黎欺君忤上,我卢植不愿就此身灭,也想与这贼老天搏上一搏,与王黎斗上一斗,让他也看一看我们的热血,看一看我们的风骨,你等可愿意再追随老夫一次共同御敌?” “我等愿随大帅,同笑九泉!”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卢植这个昔年的军中名将现在的天下名士,能与这样的人同袍一场,人生何其荣耀! 众将士齐齐一声怒喝,随着卢植奔上城头。 城头上如今也有些空荡荡,伪帝刘协已经走了,他带走了吕布、董承、伏完还有麾下的羽林军、执金吾和万余西凉的将士。但,卢植不惧,麾下的将士也不惧,他们还有三万余人,还有巍峨的城墙,还有长安城中的街道小巷,也还有自己的一腔傲骨和热血。 “杀!” 刚至城头,对面的城堡上的一列士兵已经从云梯上走到眼前,他们手中的大刀、长剑在众人的面前闪烁着摄人的寒芒。云梯上早已铺满了木板,众兵士在上边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哼!都说柿子专挑软的捏,这是想把我当软柿子吗? 卢植冷哼一声,手腕画了一个圈,一柄长剑飞快的递出,从下而上正中身前那士兵的腿腕,那士兵惨叫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跳进城头却已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铁头!” 那士兵身后一名身材魁梧高约八尺的伍长一声暴喝,身子往前一扑跪于木板之上就地往下一抓,却一把抓了一个空,顿时勃然大怒,脚下在那木板上猛地一蹬,云梯一阵摇晃,人亦如鲲鹏展翼从城头飞下直扑卢植。 那铁头乃是他军中老乡,二人素来亲如兄弟,如今却命丧眼前这老狗之手,如何能令他不怒?至于他是什么天下名士还是朝中大臣,老子管他去死,老子只是要亲手为自己的兄弟血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现在,卢植的面孔就在眼前,伍长青筋直冒,从云梯上跳将而下,手中的刀从天劈下。 “大帅!” 城门校尉张甲和折冲将军胡不为二人大吃一惊,两柄长刃从卢植身子两侧飞出过来,直接将那伍长插了个透心凉。 伍长恨恨的看着卢植,眼神中闪过一丝刚烈和决绝,猛地往前一跃,长刃穿背而过,手中的刀却以至卢植头顶,眼见卢植就要命丧与刀口之下,那伍长却是怪眼一翻,浑身的力量渐渐散去,手中的钢刀怦然落地,一口鲜血喷出正中卢植的那张大脸。 “这王德玉的兵果然凶悍!” 卢植擦了擦脸,朝二人点头示意,却听得一阵厮杀声从城下直窜上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急忙低头一看,只见万余兵士已经安然度过护城河,手中的云梯已经搭在箭跺上,数千名士兵口中噙着刀剑,手脚并用,如猿猴一般在云梯上飞奔而来。 “箭来!” 卢植稳了稳情绪,大手一挥,城墙上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将头和上半身探出箭跺,飞箭而下。 一簇簇寒芒一闪而逝,带走一蓬蓬的血雨和一条条生命,一声声惨叫在云梯上和城头下响起,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火油!” “滚木!” “抛石机!” 随着卢植一声声呐喊,城头上乱成一锅粥的的兵士和民夫终于渐渐稳定下来,有条不紊的将手中的火油、滚木、瓦砾、木板以及石块向敌人砸去,激荡起半城烟沙,一曲曲悲壮的战地之歌在城上城下回荡。 城头上杀声大作,城池下血气弥天。 果然不愧是军中老将,几句话就暂时止住了守军的颓势! 王黎冷冷的看着卢植,落雕弓已然挽在手中,一支黝黑锋利的黑羽搭在弦上。 “德玉,手上稍微容点情!”一只大手搭在弓上,皇甫嵩转过头来看着王黎,“子干兄与我以及你二伯皆是多年挚友,又是名扬海内的大儒,在士林中拥有崇高的名望,切不可轻易射杀。 当年在雒阳之时,他反对立陈留郡王为帝,董卓如此恶贯满盈之人尚且也只是将他贬职而已,都不曾伤及他一根寒毛,你可千万莫要做错事啊! 而且,以我对子干兄的了解,他遵循周礼恪守正统,其内心还是比较认同先帝的遗旨,但陈留郡王毕竟乃是先帝血脉,他的作为恐怕只是想为陈留郡王争取一些出逃的时间罢了。” 哼,我若想拿住吕布及陈留郡王等人,以如今自己的实力恐怕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可惜有些事不能明言也! 王黎点了点头,黑羽的准头稍稍移开一丝,力灌双臂,左手将落雕弓稳稳托起,右手猛地一拉一放。 黑羽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越过千军从弦上直窜城头,卢植还来不及躲避,“嗡”的一声一股血箭飞起,那黑羽亦从他的左手腕穿过,笔直的插在身后的大纛杆上,箭尾兀自摇摆不停。 “卢大帅!王某念及昔日同袍之情仅伤折你一腕,还请你好自为之。否则,下一支箭王某可不敢保证还有这么好的准头!” 王黎一声长啸,手中的中兴剑往天上一指,军中数十面战鼓再次鸣响,声势宏大震耳欲聋。 赵云、马超、张辽、徐晃、高览以及庞德数人飞马而出,将至城下, 在那马背上猛地一按,接着脚下一蹬,已从马背窜至云梯上,手中的亮银枪、湛金枪、明月戟、开山大斧和截头大刀划过一道道寒芒,城墙上石屑纷飞。 高顺却早已接过掌旗兵手中的令旗,就地一招:“操金戈兮被犀甲,拖长刀兮挽强弓。我堂堂大汉儿郎兮,出不入兮往不反。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 陷阵营数千员将士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拖长刀,挟强弓,声音盖过了军中的鼓角,如渭水和沣水和的滔天巨浪一般冲上城堡,踏上云梯,铺天盖地杀上城墙。 数员猛将、数千勇士,于战场上的茫茫人海中不过一大段黑色的缩影,却将刚刚回过神来的守军再次带入道无边的杀戮中。 卢植心急如焚,正欲重新布置队伍,陡然听得直城门上放一阵骚乱。极目视之,只见三五百西凉军从内城冲了上来,为首三员武将俱是彪悍至极,其中一人左臂下一条袖子空空荡荡。 这是魏续、成廉和曹性?这该死的董承竟然活生生将这三人逼到了王黎的一方!这特么的腹背受敌如何能够稳住防线?纵使卢植身为‘汉末三将’也无能为力也! 说时迟,那时快。 城门口“轰”的一声巨响宛如雷震,魏续、成廉和曹性等人或许是受够了吕布和董承的鸟气,手中的刀枪棍棒如猛虎出柙一般,枪枪夺命,刀刀要害,打得城门上的兵士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不过片刻时间,众人便已将城门上的兵士悉数拿下,城门上的吊桥稳稳的搭在了护城河上,直城门豁然洞开,楼下的白马义从如同白色的光芒飞奔入城。 卢植一屁股坐在城墙上,越来越多的将士却已登上城头,赵云、马超、张辽、徐晃、高览以及庞德同样飞身城上,率领麾下亲卫和攻上城楼的兵士将守城士兵一块块、一团团的分割成若干个小的包围圈。 他们的手中的枪、戟、斧、刀每一次寒光闪现,包围圈中都将喷洒其纷纷扬扬的鲜血和惨叫声。 “大帅,快走!”张甲和胡不为和亲卫数刀砍翻眼前的敌军,迅速扶起卢植朝其大声喝道。 卢植摇了摇头:“郡王和吕布大军早已逃离了长安,你们两人也走吧,老夫亦垂垂老矣,时日本就不多,不能再拖累你等!” 张甲、胡不为嘿嘿一笑,脸上豪情顿生:“大帅说哪里话?我张甲、胡不为如果能够与大帅同归一处,此乃我等莫大的荣耀,又怎能说是拖累? 至于郡王和吕布那厮逃跑一事,我等早已知之矣。不过,我等效死的乃是这大汉的朝廷,大汉的百姓和这数百年的古都,他人跑与不跑又与我等何干?” 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尽是负心人。 侯嬴窃符救赵,朱亥击杀晋鄙,樊哙鸿门救高祖,太公渭水钓文王,此皆市井看门杀猪屠狗钓鱼之辈。而这张甲、胡不为虽然声名不显,却同样也是真正的义士也!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大汉立国数百年,岂有我堂堂中国空无人! 走吧! 卢植看着身旁的二人喟然长叹,与众人一并往城门下飞奔而去。 第209章角声悲壮冬风里,背影疏淡晨雾中 “卢子干,哪里去?” 张甲、胡不为带着卢植一行正飞快的行进间,突然听得一声暴喝在头顶炸响,一道寒光从众人眼前一闪。 走在最前面的那亲卫兀的惨叫一声,脑袋猛地转了个圈,眼睛惊恐的看着众人,一条殷红色的血线在脖子上绕了个圈,仿佛项链一般刺眼。 一员大将从其脑后闪了出来。 面如敷粉,白衣银甲,威风凛凛,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斜握于手,数滴鲜血从枪尖滴下砸在地上,在这嘈嘈杂杂杀声震天的战场上竟显得是那么的渗人。 “锦马超?” “正是!” 卢植双臂一甩,挣脱张甲和胡不为的搀扶,挺了挺略显瘦弱的身躯,径直走到马超身前:“你是来取我人头的?” 马超桀骜的看着卢植:“奉将军令,前来留一留卢帅!” “马超,就凭你一人?就想留得住我们,你是不是也太张狂了一点!”张甲和胡不为霍然上前,将卢植紧紧的护在身后,手中的大刀怒向马超。 马超看着眼前的张甲二人,傲然一笑:“卢帅,马某虽然出生荒蛮之地,却并非胡搅蛮缠之人,若是卢帅不令马某为难,马某必定不会大开杀戒! 但是,你这两个蠢货却不在此列,若是你俩再有只言片语,马某保管立即送你二人去见董卓!” “你!” 胡不为和张甲一声怒喝,却见王黎、皇甫嵩在白马义从的陪同下大步从内城走了上来。 “子干兄,别来无恙?你我兄弟袍泽多年,如今终于在这长安城上一会,你却又想走,你这是不想见到老夫吗!”皇甫嵩纵然已年过五旬,却依旧豪气不减,手捋长须飞步踏上城楼。 卢植愤愤的扫了皇甫嵩一眼,袖子一甩:“哼,就你那张皱得如同这关中平原梯田的老脸,有什么值卢某得一看?” “还是当年那副臭脾气!”皇甫嵩仰头一笑,也不顾两方尚且兵戎相见,径直走了过去抱了抱卢植,“不过,老夫今日可没给你这个老家伙面子哟,你想不想见我,我都来了!” “既然知道不想见你,你还来做甚?” “自然是来问问你以后的打算呗!” 卢植摇了摇头,看着皇甫嵩淡然一笑:“还能有什么打算?当年征伐黄巾,为左丰谗言捉拿下狱;后来反对董卓废帝立陈留,又被董贼困守雒阳、长安。 如今在这长安城中,却又因为陈留郡王一事与你那佳婿成了水火不相容之势,看来卢某这是要把这大汉朝的所有监狱都要轮流坐上一遍!” “卢帅多虑了,王某可没有拿卢帅下狱之意!” “哦,那是打算直接砍头了?只是不知道王将军的刀是否和你的言辞、野心一样的快?”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若是都要砍杀一遍,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了。更何况,卢帅的心思与王某却有些不谋而合,王某又岂会做这种自断羽翼之事?”王黎淡淡一笑,朝卢植鞠了一躬。 卢植眉角一挑:“你能揣测到老夫的心思?” 王黎点了点头:“无外乎陈留郡王和大汉江山罢了!” “你可敢详细说一说!” “王某从不行那阴诡之术,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这有何不敢?”王黎朗声而笑,“其一、卢帅不愿见陈留郡王折于王某之手,毕竟他是先帝的血脉,所以哪怕你初时反对陈留郡王为帝,如今却也不得不站在他的一方。 其二、陈留郡王聪慧有志向,而少帝确实也如先帝当初所述那般 生性暗弱,轻佻无威仪,所以你也想纵虎归山,看看陈留郡王是否真正能够扛起当年高祖皇帝的大旗。 其三、你不愿王某羽翼丰满,以免日后尾大不掉成为另一个董卓,所以你适才将王某与左丰、董卓并提,故意激怒于我,想让我背上一个残杀忠良的骂名。卢帅,王某所言可对?” “此子心思机敏周密,义真兄,你还是早点把我那灵儿侄女嫁过去吧!”卢植沉默半晌,拍了拍皇甫嵩双肩叹了一声,“德玉,既然你已经将老夫的心思全然猜出,那你又打算如何处置于我?” “卢帅,王某听说你乃是大儒马融季长公之弟子,又闻当年先帝置《熹平石经》之时,你曾毛遂自荐,可有此事?” “你想让老夫重新去做哪些寻章摘句之事?” “若是单单为此,岂不是大材小用?”王黎摇了摇头,正色的看着卢植说道,“王某听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卢帅乃是海内大儒,一身傲骨不畏强权,如今新君刚刚即位,朝中气象待新,新君年幼无知,其思想容易为太后左右,王某希望卢帅能够出任帝师并兼御史大夫,坐镇雒阳监察百官,可好?” 卢植吐了口气,看着身边的张甲、胡不为等人。 王黎亦知其意,点头说道:“卢帅但请放心,王某刚才便说过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两位将军能够在郡王离去之后依然恪尽职守,这样的人才王某求之不得,又怎会迁怒他人?” “好吧,卢某应下便是!”卢植见王黎目光炯炯,沉默半晌,突然神色一黯转身朝城头上走去。 王黎、皇甫嵩、马超等人随在卢植身后重新登上直城门上方。 直城门上早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死在城上的尸体足有万余之多。 一具具尸体怒目圆瞪,或卧于城墙上,或倒在云梯下,或紧紧的抱着兵刃、大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或与对方将士纠缠在一起,嘴里还咬着对方的耳朵。 还活着的近两万守城将士们则被赵云、徐晃、高览等人如圈养的羊羔一样,背靠着背手中的刀枪齐齐指着外围的将士,脸上青筋暴起,眼中喷出的怒火全是仇恨。 “众位兄弟,将兵器都放下吧!”卢植分开外围众人,朝包围中的将士们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我卢某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死本来并不足惜,却不能让诸位兄弟再因卢某之故惹来杀身之祸!” 残余的将士闻言一惊齐刷刷抬起头来,有的振奋,有的沮丧,有的难过,有的眼中更是迷茫,看着眼前的卢植觉得异常的陌生。 刚才就是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一把老骨头早就献给了家国。刚才也是这个人,说不愿就此身灭想与这贼老天搏上一搏。刚才还是这个人,亲自冲上城头与他们并肩作战! 可转瞬间,这个人就将他们抛诸于脑后站在了王黎的身边,还让他们放下武器。 他们与王黎刚才还是你死我活,现在却又成了王黎的麾下兄弟,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这让他们又如何替军中的兄弟报仇?这又算特么的什么事! “干!” 一名小校朝卢植狠狠的瞪了一眼,手中的长刀放下又举起,举起又放下,最终将那长刀“砰”的一下砸在卢植身前,恨恨的朝卢植脚下唾了一口血痰。 “让老子反抗的是你,让老子投降的也是你,老子敬重你曾是三军主帅,也敬你是天下名士,这才愿与你并肩作战死而无憾。结果你特么的转手就把老子给卖了,大汉名士?什么玩意?” 言讫,那小校分开人群走 了出来,径直走到王黎身前,睁大一双牛眼瞪着王黎,眼也不眨:“王将军,我也知道你的大名,也知道你起身魏郡屡平国乱,待人宽厚知人善用。 按说跟着你也不算差更不算辱没于我,但我的兄弟刚才死在了你将校的手下,我不能替他们报仇也是感到羞愧,若是再投奔于你,只怕以后死了在黄泉之下连他们的面都不敢见了。请恕周某失礼,周某就此告退!” 说罢,小校转身便欲离去,却见马超、周仓等人拦住去路,小校抬起头来桀骜的看着众人:“马超,老子知道你武艺高绝,也自忖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老子如果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左右。要杀要砍随便你,老子皱一下眉头便是你生的!” 王黎朝马超和周仓等人摆了摆手,二人让开大道,王黎看着那小校道:“好汉子,王某可知你姓名吗?” “战之不能胜,败之不肯死,没来由提那姓名干啥!”小校摇了摇头,激愤的看了王黎一眼,“我姓周,乃是大汉朝沛郡丰县人氏,至于名字不提也罢,免得玷污了父母的颜面!” 果然不愧是高祖故里,周侯桑梓啊! 王黎点了点头:“周兄弟,王某知你去意已决,但有些事情还需要王某处理,能否请周兄弟你稍等一会再做去留?” 小校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人群。结果,很快的就有越来越多的将士走了出来,立在他的身旁。卢植的脚下兵器如山,唾液成溪,他的腰俯的更低了,脸上的愁苦之色也愈发的浓了。 “卢帅,是王某考虑不全,让你受委屈了。诸位兄弟,你等皆冤枉卢帅了!” 见残存的将士中竟有数百人走了出来,王黎径直走到人群中,扶起卢植,朝其深深鞠了一躬接着转向众人侃侃而谈,言辞恳切,情深意长。 “卢帅乃大儒之资,却操身行世坚贞不挠。初时,两任九江郡太守,蛮族及本地百姓感其恩德复归朝廷。继而任北中郎将,困张角于巨鹿城下,黄门左丰屡索贿赂,卢帅不从为朝廷下狱。 之后董贼入关,应反对立陈留为帝再次困于缧绁。当王某提兵城下之时,伪帝、吕布弃城而逃,又是卢帅挺身而出率你等缨我王黎之兵锋。你们觉得这样的人会怕死出卖你等吗?你们觉得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敬吗?” 语毕,场中顿时为之一静。卢植脸上微现惊奇之色,赵云等人尽皆动容,而在场的守城将校却是一片沉默。 半晌,那已经走到外围的将士中冒出一个弱弱的声音:“既然如你所述,那他为何会前后反复,以致我兄弟冤死?” “此问题问得好!这也就是我刚才向卢帅鞠躬的原因。”王黎走到场中,看着众人正了正色,“王某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卢帅此举无他,唯义耳! 率领你等反抗我军乃是为了给陈留郡王出走赢取时间,此乃朝廷大义,毕竟那位乃是当今陛下的兄弟,他不能看着陈留郡王有所损伤而毫无作为! 当我攻下长安城池,却又率领张甲、胡不为诸将报效朝廷,不怕你们误会,不怕背上懦弱之名,同样也是为了情义,军中情义!他不想你们死于内战之中!你们自己想一想,这样的老人是应该值得你们遵从,还是应该让你们唾弃!” 众人还在震撼之中,卢植却已老泪纵横,朝众人鞠了一躬,转身向城下走去。 此时已近卯时三刻,天空中扬起薄薄的晨雾,看着卢植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王黎脑海中蓦然冒出一句诗来: 万骑金甲走伪雄,百战铁衣看元戎。 角声悲壮冬风里,背影疏淡晨雾中。 第210章 雍熙于变 “报!伪帝和吕布一行已至蓝田,正沿着蓝关古道一路向南,即将靠近风雩山和赤盘岭一带!” “报!伪帝和吕布一行已近**台和涌山一带,即将靠近商洛县境内!” 随着斥候的一声声急报传来,坐在原董卓丞相府中的王黎心也愈发的沉静下来,长安终于稳定了下来。 王黎将头转向一旁的荀攸,见这位历史中赫赫有名的“谋主”正和郭嘉在一旁窃窃私语,笑道:“公达,吕布和伪帝已经快出我司州之境了,你觉得我们当追还是不追?” “不追!” “为何?” “主公以为吕布会逃往何处?”荀攸仿佛一只老狐狸一般,浅笑着看着王黎。 王黎看着地图皱了皱眉头:“吕布兵出长安霸城门,走灞桥、蓝田、商洛直取武关,武关之外乃是荆州。荆州太守刘表攻略不足,守城有余。虽然荆州刚刚败于孙坚,江夏已失,但依旧两歧麦秀兵多将广,吕布残兵所至必不敢久留。 荆州以西乃是益州,益州刺史刘焉年前亡故,刘璋、张鲁争锋。张鲁先后杀汉中太守苏固、别部司马张修,联合巴夷少数民族首领杜、朴胡、袁约等人,以五斗米教执掌益州以北巴郡、汉中一带。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以吕布如今的兵力同样不敢入川。 中原地大物博,分冀州、兖州、豫州,以及青、徐数州。袁绍居于冀州,袁术盘踞豫州,曹操立于兖州却用兵青徐,韩馥陶谦苟延残喘,诸雄之间纷争不断。 再者,又因张邈、陈宫等人背叛,曹军纠缠于陈留。而兖州之主史金尚不过一庸碌之辈,正适合吕布等人火中取栗。所以,吕布及伪帝一行的目标应该是兖州!” 说到这里,王黎心中疙瘩一声,历史上吕布也正是为张邈、陈宫等人迎入兖州的,看来历史的惯性仍然还是足够强大的。莫非将来曹操和袁绍之间还会再来一个官渡之战,而吕布依旧是身殒白门楼之命?那昌儿又当如何是好? 初时,卢植在拼死的阻击自己无非是为了放龙入海,可是他围三厥一,不,围一厥三,又何尝不纵虎归山呢?只不过卢植保的是伪帝刘协,他想放的却是吕布,他也只是想让吕布作为他扫荡天下的“先锋”,却没有想到吕布又走上了历史的老路。 荀攸却已笑着起身朝王黎拱了拱手道:“不错,吕布这是想在火中取栗虎口拔牙!那么,攸还有一问,主公以为当是之时长安与中原孰轻孰重?” “这还用说,如今之时自当以长安为重,两三年之后则应以冀州为大!”王黎眉毛一挑,心情略微有些复杂,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把昌儿推进了火坑之中。 “既然如此,那主公又何须明知故问呢?”荀攸踱到地图前,指着中原那一块解释道,“袁绍凭借一己之力横扫大半个冀州,清河、河间、渤海以及平原八郡尽皆纳入帐下,韩馥已只剩下赵国、常山、广平和魏郡四郡。 同样的,曹操在斩杀边让之后,驱兵兖州、陈留,陈留太守张邈及许汜、王楷等人数战皆败,已被曹军逼至雍丘、图县、襄邑和己吾一带。 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诸雄已经露出了他们锋芒的利爪,他们对中原俱皆虎视眈眈。袁绍志向远大,曹操野心勃勃,如果再加上一个狼子野心又挟陈留君王的吕布突降中原,我相信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一战,没有一个一年半载根本就消停不下来。而且这一战,也只会有一个胜利者,而这些都是主公的机遇。 所以,吕布之患不在我们,而在中原。主公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吕布而是长安,长安的当务之急则是西凉马腾!” 长安!马腾! 荀攸之言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 卢植走了,带着他的不屈、正直和一腔热血回到了雒阳。但马腾却来了,带来的则是他的一片诚意。 丞相府的大殿上,王黎和马腾相向而坐,王黎置于右,而马腾居于左。 殿中文臣武将济济一堂,皇甫嵩、赵云、张辽、高览、徐晃、马超、庞德、马云禄、荀攸、郭嘉、戏忠和贾诩等人也赫然在列。唯有李、徐荣、高顺、梁兴等人在布置长安防守或者前往武关不在殿中。 “马将军,请!”王黎邀马腾入座,朝马腾举了举杯,“王某昔年在京都之时,与伯父和二伯谈论我大汉历代先烈,多曾听他们提及令先祖伏波将军旧事。 每每想起当年伏波将军的一腔碧血丹心以及马革裹尸的豪情,王某便是热血沸腾,推崇备至。今日能够在我大汉旧都见到将军,再论及马伏波,实在是三生有幸!” 马伏波乃是马腾先祖,也是马家的荣耀,可马腾之前的行为确实算不得忠义。 听着王黎侃侃而谈,言语间尽是夸赞之词,马腾虽然身为政客枭雄还是禁不住老脸一红,一口酒差点呛在喉咙中。 忽然听得下首马云禄佯嗔薄怒:“难道我兄长与本姑娘便不是我先祖的后裔了吗?王将军,就凭这一句你就应该罚酒一杯!” 马腾心中一送脸色却是一紧:“禄儿,不得无礼!” 王黎却已暗赞了一声,这姑娘果然聪慧得紧,一言便化解了马腾的尴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朝马腾笑道:“云禄姑娘巾帼英雄直追商武丁之妇好,孟起将军更是少年英雄,是本将军出言不当,确实该罚,将军不必如此!” 王黎连说带笑,场面顿时融洽下来。 “德玉,如今吕布已逐,李归于你麾下,三辅从此安宁,你有什么打算?”茶一喝酒一碰,马腾的戒备心也终于稍稍松了一下,不过言语间依然试探味很浓。 “马将军,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过了,虽然李举义吕布被逐,长安四周的兵势也为之一空,但要说到三辅安宁恐怕还有些早吧?我听说数日前,韩遂亲率杨秋、李堪、张横、成宜四将兵寇武威,直逼会宁城下,将军可是差点吃不消啊!”王黎神色古怪的看着马腾。 马腾摇了摇头,正色道:“王将军此言差矣!其实那日兵临城下的不止韩遂四将,还有韩遂的女婿阎行阎彦明。不过有我马家军在此,又岂能容得他们染指我武威的疆域呢? 更何况,那日在贵属文和先生的协助下,我军大破韩遂,又正逢王将军斩马玩、候选,梁兴归顺,韩遂惊惧之下已经连夜回到西平,与罕宋建作伴去了。” 王黎哈哈一笑,亲手为马腾斟满酒,安抚道:“马将军但请放心,王某绝无吞并凉州之意。王某此次请将军前来,乃是商量你我联盟之事,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马腾闻言一喜,之前二人仅算是初步合作,如今再重提联盟, 显然是这是要重新瓜分势力,将杯中的酒倒入喉咙,迟疑的看了王黎一眼:“王将军,这三辅你打算交由何人牧守?” 王黎淡然一笑:“凉州由你牧守,三辅么,你看我岳父怎样?” 皇甫嵩乃是汉末名将颇有上将之略,兼得为人正直大气,深得朝中士子名望。最为关键的是从来不恃势凌人,对待牧下的百姓更是和善亲民,而且不管什么民族、身份都能一视同仁。 其任职北地之时,将北地打造为塞上江南。而其出任冀州刺史之际,又因见冀州糜烂曾上书免除百姓赋税,冀州百姓皆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已故的汉阳太守傅燮便是出于此人门下。 “若是如此,马某自当相信将军的安排。马某也相信有皇甫大帅坐镇司州关中,翌日又必然是另一个塞上江南也!” 王黎摇了摇头笑道:“马将军有所不知,这司州关中之称恐怕不久也。数日前拿下长安之后,我便与伯父以及公达、奉孝、志才等人已经联名上书,这司州关中一带日后或将更名为雍州也。 其下辖之地包括:陇西、广魏、天水、南安、安定、北地以及三辅之地。以后也将于将军的凉州为邻了!” “雍州?” “正是!雍者,和睦团结也,雍熙于变,万物复元!” “好一个雍熙于变,万物复元!”马腾双手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哈哈一笑,直接拎其酒觚就往嘴里一倒,喝道,“王将军,既然你也提到要和睦团结,雍熙于变,那么马某有一个请求,希望将军能够答应!” “什么要求?” “马某希望能与将军联个姻?” 与我联姻?马云禄? 这是子龙的媳妇,哪里是我的菜啊? 王黎一懵,只见马云禄一张脸色已如红布,眼中几分羞怒,而赵云的脸色也同时呈现出一丝不自然。 正欲向马腾挑明,却听马腾接着说道:“马某听说常山赵子龙乃是王将军心腹,将军同样也视其为嫡亲兄弟。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马某意欲将小女嫁于赵将军为妻,将军以为可否?” 我勒个去,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好吧? 王黎瞪了马腾一眼,拍了拍胸膛:“此乃大喜之事,将军有何难之意?云禄姑娘英姿飒爽文韬武略,子龙贤弟义薄云天智勇兼全,正好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 王某明日就替我子龙兄弟向云禄姑娘下聘,与将军结一个亲家,从此以后你我两家约为秦晋之好,共富贵同患难!” 马云禄转怒为喜,脸上却依旧爬满红晕,狠狠的剜了赵云一眼,赵云顿时手足无措,众人哈哈大笑。 王黎亦拉着马腾笑着站了起来,双手一拍喝道:“今时离春节不过半月,而长安诸县及三辅已定,雍州也即将展开新的一页。我决定:咱们就在这年前为我们的子龙将军迎娶一房娇妻,给他闹上一闹,大家以为如何?” “好!” 众人齐齐鼓掌长笑,差点将丞相府的殿顶都掀了开去,就连老狐狸贾诩的脸上亦散发出缕缕光彩。 第211章才道长安花将了,又闻雒阳起惊雷 离春节还有十来天,王黎终于如愿以偿当了一回红娘,上门替赵云下了聘礼,并亲自出城猎了一对海东青交于马腾手中。看着马腾笑嘻嘻的嘴角和马云禄烟视媚行的神情,王黎也不由的替自己的好兄弟感到一阵阵的高兴。 然而,世事变化无常,人非仙人,又有谁能知道下一秒又将会发生什么呢? 众人还没有迎来赵云的婚礼,却迎来了雒阳城中的不速之客:王允、王黎的母亲王贾氏以及夏妪一家人。可惜,他们的到来不但没有带来一丝喜悦,反而给王黎带来了两道惊雷。这才是: 塞外鸿雁成对飞,白马将军欲画眉。 才道长安花将了,又闻雒阳起惊雷 两道惊雷就摆在案桌上,一封是阎忠和荀的来信,另一封则是至儿的亲笔所书。王黎将至儿的信笺递给赵云和皇甫灵儿,二人匆匆打开一阅,脸色同样亦变得难堪起来。 至儿不见了! 而这封信正是至儿所留。 信中说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自己小时候曾遭不幸,与师姐嬉玩之时仇人忽至,家中满门俱灭,是夏妪将她救了下来带在身边。她还知道了她有一个师姐,而她的仇人如今正潜藏在江东。 春节将至,她想随师姐去给父母扫一扫墓,陪伴一下自己的亲生父母,她还打算陪师姐一起去江东追查仇人的下落,替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 王黎看着夏妪,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夏妪,至儿的情况你具体说说吧!” 夏妪“噗通”一下跪在王黎身前:“少主,都是老奴该死,都是老奴酿成的大错,没有看好至儿,也没有告诉你至儿的实情,就请少主将老奴棒杀了吧!” “夏妪,临行寒衣针线密,远去家信墨痕新,羊羔跪乳,舐犊情深。虽然你只是至儿的养母,但这么多年来你和夏翁却一直视至儿若亲生,我又如何能够怪罪于你?” 王黎挥了挥手,让夏蝉将夏妪扶了起来,接着说道:“夏妪,其他的事情现在都暂且不提,我现在唯一想要知道的就是真相,关于至儿身世的真相,关于至儿师姐的真相!” 夏妪颤颤巍巍的坐在胡椅上,老泪纵横:“我们一家本来是兖州济阴郡定陶县人氏。在我们县中有一大户,唤竺天行,家中富裕又与人为善,兼得一手好的医术。时常架桥铺路,赈济贫民,如果周围邻居或者街坊有个头痛发热,他也从来不收取半文钱。 那一年,蝉儿刚满十岁,忽的有一日高烧不止。当时我们家中本就贫穷,于是我和老头子商量去竺家找竺天行帮忙看一看。结果,我们三人走到竺家庄附近密林中的时候,突然闻到整个密林都强烈的血腥气味。 然后,我们又发现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姑娘在林子中大哭,我们不敢在往前,便让老头子悄悄去庄中瞄了一眼,老头子发现竺天行一家上上下下都惨遭惨杀。 少主你知道,衙门两边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我们俩害怕被衙们和那竺天行的仇家寻了上来,就悄悄带着那小姑娘和蝉儿离开了兖州,一路北上最后定居在邺城,又给小姑娘取了个名字叫做夏至。 至儿失踪前那夜,她好像一直闷闷不乐,但她什么也没有说我们也没有多想。直到半夜的时候,服侍至儿的丫头起夜才发现至儿不见了,床头上留下了这一封书信,而至儿是如何失踪的,我们则完全不知道。 长史和荀令君以及雒阳廷尉府的人都曾来府上看过,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唯一确定的便是此事乃江湖人士所为,而且至儿乃是自愿出走!” 王黎当然知道小姑娘便至儿,他一直以来看着至儿像一只蝴蝶一样在身边叽叽喳喳无忧无虑,心中早已经将至儿当成了自己的嫡亲妹子。 却不想原来至儿的身世竟然是如此的悲惨,更想不到她竟会悄悄的溜走。 而她在信中说到她还有一个师姐,那么,这个师姐又会是谁呢?恐怕要想知道至儿的下落,这个师姐才是关键! 王黎叹了口 气,抬起头来:“夏妪,你知道至儿的师姐是谁吗?” “兄长,夏妪虽然不知,灵儿却或许知道!”夏妪摇了摇头,却见皇甫灵儿突然站了起来,径直向夏妪走了过去,“夏妪,我问你那竺天行一家所在地是否为千机堂?” 千机堂? 王黎和赵云闻言一惊霍然站了起来,这个名字他们俩太熟了,因为他们都曾与那个人打过交道! 崔崔,崔十娘! 难道那崔十娘竟然是至儿的师姐? 见夏妪点了点头,王黎和赵云跌坐在案椅上,转过头疑惑的看着灵儿:“灵儿,你崔姑娘是至儿的师姐?” “兄长,你可曾记得在禹山灵儿曾给你提及过崔姐姐的往事?”灵儿望向王黎,脸颊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满门皆灭,江湖夜雨。长街鸣笛,相府刺杀。 崔十娘与灵儿交往的往昔在王黎脑海中一幕幕的回现,王黎叹了口气正欲说话,突然一眼瞥守在在门外的赵野身上,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另一道毫不相干的身影竟然同时出现在眼前。 王黎蓦地站了起来,脸上现出一道惊疑之色,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灵儿,你当时给我说过崔姑娘有一名麾下,名唤彦达缚?” “正是,兄长怎么了?”灵儿诧异的看着王黎,自认识王黎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王黎有过如此失措的一面。 王黎平复了一下心情,指了指门外的赵野,朝赵云、灵儿二人说道:“你们俩可还记得,当初赵野从玉门关回来时曾提及过几个人?” “谁?” “彦达缚、金鹏,以及那名被彦达缚和金鹏称之为殿下的比丘尼!” “殿下,比丘尼?兄长是说那是崔姑娘?”赵云二人皆是聪慧之人,瞬时便明白了王黎的想法,同时惊叫一声,将在座的夏妪一家和王贾氏等人都吓了一跳。 “恐怕还止!” “不止?” “恩!”王黎点了点头,脸上呈现出一丝郑重之色,“子龙、灵儿,我们都曾和崔姑娘打过交道,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谁曾见过崔姑娘的真是面目?” 崔十娘整日纱巾谋面,哪里曾见过她的真是面目?而且就算她不戴纱巾,以她的易容之术,谁又知道那是不是她的真是面目? 二人摇了摇头,却猛地眼前一亮又同时黯了下去。 崔十娘的容貌二人虽然不曾亲眼见得,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却是永远如蓝宝石一般的明亮,或许她的眼睛便是她的标志。 但这个年代胡人早已入关,单凭一双眼睛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王黎却已转过头来,淡然一笑:“子龙,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和崔姑娘打交道是什么时候?” 赵云想了想说道:“兄长是在保护何大将军的时候,而我却是在永安宫中营救陛下之时。” “非也,非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我第一次见她之时并未分开,而且所在之地也并非宫里,而是在封府中!”王黎扶着案椅靠背徐徐坐下,语不惊人誓不休。 赵云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那张柳叶眉、樱桃嘴、宝蓝色眸子,似笑非笑的瓜子脸,脸上亦如刚才王黎一般的惊疑之色:“你是说崔崔姑娘就是那唐芊芊!” “兄长,总不能因为崔姐姐和那唐芊芊都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睛,你就怀疑她们俩是一人,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灵儿一双眸子忽闪忽闪的看着王黎。 王黎摇了摇头道:“你们二人莫要忘记了当初野子是为什么去的玉门,又是在哪里如何被灵儿的师叔所救,灵儿那师叔张仲景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而且,在唐周出事前,头一晚前往雒阳大狱中探牢时和我追捕王断那夜在雒阳金市所遇见的身有异香之人,以及唐记瓜果肆中野子发现的多闻天王的塑像,甚至灵儿说过的崔姑娘的师承! 彦达缚者,乾达婆也,佛教八部天龙天众之香神、乐神 也!却能够同时听命于唐芊芊和崔十娘。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不够吗?这世间真的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王黎一句句疑问或者说节点都如同惊雷一般落在二人耳中,直击二人心底最深处。 “兄长,那我们现在应当如何?”半晌,灵儿才抬起头来,嘴里嗫嚅着,声音细弱蚊蝇。 王黎猛地在案桌上一拍,豁然站起:“去江东!” …… 夜,众人围坐在丞相府中,阎忠和荀攸合写的那封来信在众人手中传递了一番又重新回到案桌上。 荀攸看着那封信,也看着王黎,心中感叹了一声起身谏道:“主公,至儿姑娘失踪一事我等皆是心痛。阎长史和叔父乃是主公身边心腹,也明白主公心中所思、所虑,但信中俱皆反对主公亲下江东,荀某以为此乃老成谋国之言。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此去江东上千里,主公意欲亲自前往江东,若是中途出了任何的差池,我等又该如何? 主公辛辛苦苦打下的司州、雍州两州基业自然也就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主公一直说追求的‘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又将如何实现?” 郭嘉、戏忠、张辽、张等人也纷纷上前谏言:“主公昔日领军前往高陵、泥阳为李、文两位将军复仇。我等深感大义,但当时司州基本上都在我等手中,主公身侧也有两三万大军相候。如今主公欲一人前往江东,我等宁死不从!” 就知道阻力很大,但没有想到郭嘉和戏忠等人竟然还想死谏。 王黎没好气的白了郭嘉二人一眼,说道:“诸位将军和先生的好意,王某俱已知悉。但王某想问一句诸位,若是你等遇上类似情况又将如何处理? 王某待诸位一片真心诚心,也视诸位为王某的股肱亲兄弟。所以李将军和文将军遇难,王某执意挥师报仇。至儿失踪,王某也打算亲访。同样的,若是诸位将来有何事,王某同样也不会袖手旁观! 李将军、文将军、至儿以及在座诸位都是王某的家人,王某虽然立志存华夏元气开天下太平,但若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保护,王某又拿什么来平天下,拿什么来保护那些需要我们保护的人!” 见郭嘉和荀攸等人还有话说,王黎挥了挥手,走到人群中朝众人深鞠了一躬道:“并非王某不识好歹,也并非王某不顾全大局,实在此事关乎王某做人立心的标尺,王某不愿丧失。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非王某亲去不可。还请诸位能够成全一二,容许王某最后再任性一回!” 言辞恳切,令众人变色。 “最后一回?”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干瘪瘪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诩坐在角落中,一双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王黎目光如炬,不再复往日那般惺忪的神态。 王黎抱拳慨然尔诺:“最后一回!” 荀攸、郭嘉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说道:“若是如此,我等或可与主公筹划一番。如今中原已乱成一锅粥,袁绍、曹操以及吕布等人一时半会还顾及不上我长安和雒阳。 主公既然执意前往江东,江东乃孙文台的地盘,孙文台此人重情重义,主公也曾救过他一次,此行或是无碍,但有些事情必须未雨绸缪,还请主公答应!” “讲!”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雍州有皇甫大帅坐镇原本无碍,我等也无异议。但,如果主公江东之行不甚顺畅,大帅仅以一州刺史又以何指令我等?我等皆是朝廷官员,大帅名不正,言不顺也!” 说到这,荀攸看了郭嘉等人一眼,众人齐齐下拜:“自古以来,卑不谋尊疏不间亲。皇甫姑娘顾全大局大方得体,实乃主母的不二人选。主公不久将去江东,我等恳请主公与皇甫姑娘择日完婚!” 第212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经过王贾氏、王允、皇甫嵩、马腾以及一众谋士和武将的一致决定,王黎与皇甫灵儿的婚礼与赵云同时举行。 而我们的两位新郎官,除了迎娶新娘外,反而没他们啥事了。 永安元年腊月二十六,晴,宜嫁娶。 清晨,天空一碧如洗,冬日的暖阳从长安城中高大的国槐的罅隙间照射下来,形成一束束或粗或细的金色光柱,照在林荫中飘荡的轻纱薄雾上,氤氲缭绕,如梦似幻。 如此明媚的清晨,候鸟也不愿过分的喧嚣,唯恐惊扰了冬日的宁静,长安城中却是早早的净了街,皇宫外、相国府的檐前门后都贴上大大的喜字,一盏盏大红灯笼摇曳生姿左右轻摆,商贾、士子、小贩、官吏、士兵纷纷走上街头,一片闹腾。 今日,前将军王黎、镇东将军赵云大婚。而新娘则分别是雍州刺史皇甫嵩的女儿皇甫灵儿、凉州刺史马腾的女儿马云禄。 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曾记载:婚,妇家也。礼,娶妇以昏时。妇人阴也,故曰婚。 因而,从周朝第一庄婚礼开始,沿至唐、宋、明、清之时,婚礼都是在黄昏时分举行。 但,汉朝的婚礼与唐、明之时又有几分不同,唐时讲究“催妆却扇”,服饰也是男红女绿,明朝迎亲却是新娘一袭大红袍,头戴凤冠霞帔。 而此时的婚礼,却依旧尚周制,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成礼、合卺等缺一不可。 所以,王家在王贾氏和王允的主持下很快的便请了长安城中最著名的媒婆苏媒婆和马媒婆分别前往皇甫家和马家,在数日内完成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步骤,只等今日的亲迎了。 时日尚早,两位将军在府中迎接着往来的宾朋,而两位待嫁新娘则暂时安置在尚冠前街的京兆府中。 马云禄一脸笑意,而皇甫灵儿则立于一旁,看着院落中的桃树静静的发呆。 从光和六年红枫渡初识定情,到如今已整整七年,皇甫灵儿已从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变成桃李芬芳的俏佳人。 此时,俏佳人就站在院落中,静静的凝视着院落中的一株桃树,桃树上没有桃花,甚至也没有花骨朵,只有一些树枝或横或斜的挂在树干上。 可惜,这些桃枝根本就惹不起俏佳人一点点的心思,就算她将桃枝望断,也成不了望夫石。 俏佳人也只好神游天外。 红枫渡初识,侍郎府明心,阳翟城下金错刀,信都风雪落花舞,以及孟津关分别和禹山重逢,一幕幕仿佛时光流转一般一一重现脑海之中。 期间的欢乐、悲伤、离别和重聚,不断的冲击着灵儿的思绪,如玉的面容也随着场景的变化时而双眉微蹙,时而嘴角上扬,时而琼鼻轻皱,时而笑脸如花。 时间在沉思中总是飞梭的转动,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落日的余晖照在京兆府的房檐上,仿佛轻披了一层深黄色的薄纱,与屋中的红烛、喜字、大红缎带交相映衬。 王黎和赵云来到院落前的时候,章韩氏已经帮灵儿和马云禄上头完毕。 章韩氏是皇甫夫人亲自去长安城章台街附近巨贾章家请来的“好命婆”,章家世代经商,虽地位不高,却衣食丰足,四世同堂,章家老太爷、儿子媳妇、孙子孙媳、甚至重孙、重孙女俱在。 就算是经历了凉州叛乱和董卓迁都,章家都不曾折损一人。那章韩氏虽已年近六旬,筋骨却甚是硬朗,面容可掬,乃是真正的“好命婆”。 “来了,来了!” 一声声呼叫,京兆府大门豁然中开,门口的帮闲已经疾步跑了进来,咧着嘴,扬着笑。门外传来美妙的唢呐声,锣鼓声,马嘶声,车轮辘辘声,众人高谈阔论声,夹杂一起,在门外汇织成一首动听的迎亲曲。 王黎和赵云一身玄衣,手中各自托着一双铜雁,随同迎亲团在知客的带领下来到大堂中,恭恭敬敬的将手中铜雁交给知客,再由知客分别转交给皇甫嵩和马腾。 知客甩了甩手中长鞭,喝道:“一声鞭响:娇客新娘站堂前, 偕老白头如新颜!” 这是鞭礼,乃是由亲醮子礼沿袭而来,据说只是这雍州和凉州才有的礼仪。 王黎和赵云哪里顾得及是否鞭礼与亲醮子礼的区别,只是激动的看着大堂一侧,灵儿和马云禄早就身着玄衣裳,头戴一块玄色绸缎织就的盖头,在喜婆的搀扶下玉步轻摇,婀娜多姿的走到堂前。 虽然不见其惊世容颜,但那一方玄色盖头掩映下的婀娜身姿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二声鞭响:成就醮子之大礼,来年小子抱怀里!”知客再次喝道,长鞭啪啪啪直响。 喜婆扶起灵儿和马云禄来到皇甫嵩、皇甫夫人及马腾身前,皇甫嵩倒了一杯酒递给灵儿,皇甫夫人则亲手为灵儿插上发簪和缨绳。 马母还在凉州,马腾大老粗一个,也只得学着皇甫嵩和皇甫夫人的样,笨手笨脚的给马云禄也插了插发簪,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灵儿二人看着那明晃晃的酒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激起一朵朵酒花。 “阿母!阿翁!”两位新娘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和伤感,陡然抱着皇甫嵩、皇甫夫人以及马腾痛哭。 知客鞭子再甩,三度喝道:“三声鞭响:而今姓氏冠以王,出嫁勿忘有高堂!而今姓氏冠以赵,出嫁勿忘父年高!”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黄昏时分,在一阵喧闹声中,皇甫灵儿和马云禄终于随着亲迎的队伍走进了丞相府。 在众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两对新人分别完成沃盥礼、同牢礼、解缨结发礼、结发礼后,饮完两半葫芦的合卺酒,并由两名新娘亲手减下一缕头发与新郎的头发紧紧的结在一起,这才分别走进了各自的洞房。 新娘已走,两位新郎官就开始快乐并痛苦了。 丞相府中已经开始喧嚣起来,今日再没有主公和镇东将军,只有两位新郎官。所以,不管是谋士郭嘉、荀攸等人,还是武将张辽、徐晃等人,都捧着一樽樽拳头大的酒樽走上前来。 大有不灌翻二人誓不罢休之势!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王黎、赵云二人相视苦涩一笑,撸起袖子就与众人猜拳拼酒,投壶做赋,好不热闹。 “昔日袁盎谏孝文帝:尊卑有序,则上下和。文和,主公与众人打成一片,如此做法明显不合常理,为何反而更易得诸位先生和将军之心呢!”一旁的李端起酒杯朝贾诩致了致意。 贾诩轻轻啜了一口,眼睛微微一闭,一道光芒稍纵即逝:“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君以诚心待我,我必真心报之。往昔之威严,今日之随和,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稚然,你若想完全融合进主公麾下,恐怕你也得学一学高伯循!” 贾诩朝李努了努嘴,李就大厅中一望,只见高顺这平日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之人正和王黎拼的正欢。急忙端起酒杯向王黎和赵云二人走去。 走到一半回过头来,见贾诩又闭眼沉沉欲睡也! 直到子时三刻,丞相府在来来往往的宾客的恭喜声、劝酒声和划拳声中喧闹了两三个时辰后,终于曲终人散,所有送亲、迎亲和贺喜的客人都已酒足饭饱离开相府。 丞相府门外的大红灯笼依旧飘荡在夜风之中,散发着殷红的光芒,给丞相府铺上一层淡淡的霞光。 王黎和赵云直觉一场婚礼下来人已精疲力竭,不过想着卧室中还有那花一样的新娘,心头皆是一暖,顾不得相互调笑两句,当即分道扬镳急匆匆的向各自的洞房走去。 轻轻推开房门,就见卧室中红烛照烧,喜字高贴,灵儿静静的坐在床沿之上。 瀑布般的青丝已轻拢成髻,头上左右各插着一支孔雀玉簪和牡丹金钗,身上穿着一件玄衣裳,裳金边上绣着一对对的鸳鸯,脸上轻抹胭脂,唇若丹红,柳眉杏眼,脸颊微红,在烛光下更显得格外宁静美丽。 王黎一阵感叹,今日起自己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在这相隔 千年的时空里也终将有与自己同呼吸共命运的人了。 与阿母的那种血缘情深不同的是,这个美娇娘将与自己白头偕老携手一生,那种感觉让人充实幸福,也很美妙。 走进房中,见灵儿头也不敢抬,王黎索性在案桌上拾起一块糕点徐徐走到床前,陡然觉得灵儿身子有些僵硬,心里不由一笑,握住灵儿的芊芊玉手柔声说道:“灵儿!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再陪你用一些点心?” 灵儿这才抬起头来,见王黎已经拿着一块点心递到嘴边,不由双颊飞起一朵红霞,嘤咛一声,接过王黎手中的点心送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好像小猫一样,可爱而娇痴。 仿佛感受到王黎灼灼的目光,灵儿脸上的红霞也越发的红艳,就像那桌上精致的好点一般,看的王黎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灵儿终于吃完了,夜也终于深了,两道人影在窗棂前渐渐靠近、交融成一道人影。 “噗!” 不知是哪家的小野猫在墙角蹬踏了一下,还是灯芯中的灯花爆了一下,窗棂一片漆黑,只余下窗外的灯笼依旧透过门缝间的罅隙继续将那红色的暖辉撒向院墙。 …… 唐朝诗人朱庆馀在应进士科举的时候,曾给水部郎中张籍投赠过一首诗《近试上张籍水部》,诗云:“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朱庆馀在诗中刻画了一个新媳妇清晨欲拜见婆婆时忐忑、娇羞的模样,实际上,朱庆馀只是想通过行卷的方式向张籍询问自己的作品是否符合考官的心意,这是当时一种特殊的走后门的手段,与真正的闺房画眉八竿子也打不着。 朱庆馀最终是否给妻子画过眉王黎不知道,赵云是否此时正在给马云禄画眉王黎也不知道。 但,王黎此时就在给灵儿画眉。 清晨的微风轻轻的吹拂着窗台,王黎一脸平静的坐在窗台上,享受着难得的安宁,看着对面的灵儿,手中的眉笔仿佛画笔一样轻盈的落在灵儿的眉眼上。 “夫君!”灵儿娇嗔的看了王黎一眼,说道,“别闹了,灵儿待会还要去侍奉舅姑呢。” “为夫可没闹。那什么张敞不是就说过吗:闺房之乐,有过于画眉者。”王黎嘴角轻扬,又将眉笔轻轻点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只觉得灵儿眉如新月,这才将眉笔放在案桌上笑道,“闺房之乐,夫妻之礼哪能算得上闹啊?” 王黎口中的张敞,乃是西汉宣帝时期的京兆尹。 据说张敞太太年轻时眉角受过伤,因此他每天都要给他太太画眉后才会去打卡上班。后来宣帝知道此事后询问于他,他回答宣帝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无有甚于画眉者。” 后来,好事者将张敞画眉、相如窃玉、韩寿偷香和沈约瘦腰并称古代四大风流韵事。 灵儿当然也知道这个典故,感受着郎君心中浓浓的爱意,嗔了王黎一眼道:“灵儿知道夫君之心,但夫君乃是我大汉朝执金吾,前将军,名闻天下的英杰,怎么能够沉湎于此女儿之道呢?” 王黎哈哈一笑,双手一摊,正待再说上两句,陡然听得窗外一阵急促的碎步声传来,“禀将军,公达、奉孝四位先生及文远、诸位将军联袂求见!” 所有谋臣武将联袂而来?王黎推开窗户看着院中的士兵,双眉轻皱喝问道:“出了何事?” “张邈、陈宫迎吕布和刘协入主兖州,刘协于兖州重新称帝,年号维新!” 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震得院落中的枝叶簌簌直落,一只中华攀雀倏地一惊,展翅飞起在院中盘旋良久。 ps:鞭礼为鹰非杜撰,本来想写一写唐朝的催妆却扇的,总觉得那才是最有味道的婚礼。却又于理不合,索性改成鞭礼,这也算是送给各位读者大大的小彩蛋吧。 《剑指长安》暂时告一段落,长歌又将翻开新的一页。在新的篇章中,鹰非将更加着笔于江湖儿女的豪迈、洒脱、柔情和孤寂。 敬请各位继续关注新卷《江东烟雨》! 第213章 又是一年元宵时 雒阳金斗山金斗观,玄武北宫。 白老道站在帘幕前,擦拭着三清的画像,轻轻叹了口气:“春儿,赶紧将此处收拾一下,然后通知京中的眼线随我等即可前往江东!” “啊?”春儿闻言一惊,手中的刚刚斟满的茶杯一抖,茶水洒了一地,“师尊,这里不用了吗?” 白老道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三清画像,转身看着窗外台阶下刚刚冒出来一丝青色的小草负手而立:“蛰虫且当藏深穴,青松决不伏幽壑。百年前佛道之争我道教大败,褚善信、费叔才两位大能气急亡故。于是先师祖脱离了道教创立抑佛教,隐于世俗之中。 百年过去,汉室分割诸侯并起,此正是振兴我教之际。当了这么多年的蛰虫,也筹划了这么久,为师的一腔热血只怕也快冷了。所以,今日为师也要学一学那幽壑中的青松向天搏上一搏,教世人看看我教如何替道家正名!” “师尊,那我们径直取道江东与师叔汇合吗?” “不!我们此行的目标是徐州下邳,浴佛节!” ……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王黎和赵云等一行人赶到襄阳的时候还没有到黄昏,月未上,灯未燃,但较上一次一起游玩之时,灵儿和至儿都已不在身边。灵儿留在了长安,而至儿却是杳无音讯。 王黎也没有‘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的伤感,只有‘风雨不怜黄花瘦,急煞阶前掌灯人’的忧愁。 他将荀攸、戏忠、郭嘉以及张辽、高顺等人留给了皇甫嵩,也把马超、庞德归还给了马腾,然后带着赵云、马云禄、贾诩和周仓等一行人直奔丹阳郡秣陵。 因为他接到了谛听营江东堂的密信,笮融被陶谦提拔为下邳国相。笮融到达下邳郡之后,便立即大兴佛寺庙宇,令治下百姓日夜诵读经书,又迁徙附近州郡的数百尼姑、和尚入郡,准备今年四月初八在下邳举行“浴佛会”。 既然已经知道了崔十娘的真实身份,他相信崔十娘如果已经带至儿去了江东,那么她就一定会去下邳参加这个“浴佛会”! 秣陵地处江东,离下邳也不过一两百里路程,正是绝好之地。 码头上人来人往,船只如梭。 站在码头上,见马云禄望着城中一脸的期待,王黎笑着怕了拍赵云:“子龙,今日乃是上元佳节,正是一年之中看灯的时节,想必此时的荆州城中早已灯火高燃。 弟妹虽是巾帼英雄,却同样乃是女儿之身。你和弟妹新婚燕尔便陪愚兄一路跋涉,辛苦至极,与弟妹也不曾单独说上一会话,今夜愚兄就给你们俩放一个假,你带弟妹去城中闲逛一番吧!” 马云禄脸上顿时现出雀跃之情,赵云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兄长,小弟当初领命之时,曾在几位先生前立下过军令状,务必保证兄长完好归来。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又岂能半途而废? 兄长安危身系我炎黄中兴,如今我等在这襄阳城外,深处刘表治下,赵某怎敢懈怠?几盏花灯而已,不看也罢。云禄出身将门,赵某相信云禄能够顾全大局,异日赵某再补她一个上元便是!” 一丝黯然在马云禄的眼底稍纵即逝,周仓和赵野等人已经带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胖乎乎的管家走上前来:“少主,我等幸不辱命,已经找到了一家可以前往秣陵的太平船帮,此人便是那船帮的管家。” 王黎看了看那管家:“你便是船帮管家?” 管家一朵笑容堆上脸颊,露出弥勒佛一般 的笑容,朝王黎拱了拱手道:“蔡某正是太平船帮的管家,蔡某见过郎君!” “蔡管家,如今天下大乱,行船也是不易,为何你等还敢冠以天平之名,这怕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吧?”王黎虚抬了一下,淡淡的看着蔡管家。 蔡管家嘿嘿一笑,指着周仓二人道:“我太平船帮既然敢冠以太平之名,自然是名副其实,郎君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麾下这两位兄弟,看看他们在码头上走了一圈可曾有人敢渡你们?” 见周仓二人点了点头,那蔡管家接着说道:“郎君应该是才从远处而来吧?郎君有所不知,年前江东孙文台为报昔日之仇举兵襄阳城下,如今虽然已兵退江夏,但江面上早已封锁,所有南下船只都必须停船检查。 橹人摇到天雪亮,肚皮饿瘪到背上。此去秣陵,必须经过我荆州大军管制的渡口和江东军的管辖之地。这一来一往,单是孝敬给两头大军的银两便是不小,一般的船家哪里还能盈利?也只有我们蔡家太平船帮才敢走上一走!” “哦?那却是为何?”王黎奇道。 蔡管家捋了捋颔下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傲然笑道:“因为我们是漕运!” 所谓漕运,就是利用河运、海运以及水陆递运的方式将粮食、盐铁、地方特产以及军需等物品运送至前线、京师、或者特别指定地点的一种运输方式。 秦始皇北征匈奴之时,就曾以漕运的方式将军粮和一些战略物资运抵至北河一带。同样的,西汉建都关中,也曾通过黄河三门峡将大量的谷物、粮草运送至渭水。 其中,历史上最为著名的漕运通道便是隋炀帝时期征集全国之人力和物力开凿通济渠,联合黄河、淮河以及长江三大水系形成沟通南北的大运河。 漕运的利润极大,一向由朝廷管制,甚至汉初时还曾专门设立了护漕都尉一职。不过由于此时朝纲不振,群雄并立,护漕校尉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而漕运却已经渐渐的移交到世家门第手中,用于钱粮盐铁的走私。 太平船帮便是如此,荆州赫赫有名的蔡瑁蔡氏家族的生财之道。 蔡管家接着又指着渡口处一艘两层楼高却足有三五丈宽、**丈长的大船说道:“此船名曰乘风号,不惧风暴,不怕险滩,是我太平船帮数一数二的船只。郎君尽管放心,纵使你麾下儿郎全部住进去也不会显得拥挤。” “你二人去城中看一看,宵禁前赶回来便是!”王黎朝赵云二人点了点头,直接将二人晾在原地,带着贾诩、周仓等人转身随同蔡管家向乘风号走去。 周仓、赵野等人自然安置在第一层,王黎却与贾诩径直上到第二层。 推开船舱的窗户,吹着猎猎的江风,感受着船只在水面上起起伏伏,王黎看着贾诩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文和先生,你出自凉州,一生也奔波于凉州司州之间,见惯了黄沙,今日突然行舟江面颠覆于波涛之中,可能习惯?” “主公说笑了,贾某虽然往来多于马匹和驴车,但也并非没有见识过舟楫,昔日在渭水河畔之时也曾多于碧波中荡漾。” 贾诩摇了摇头,与王黎面对面坐下:“倒是这南人乘船北人骑马的习惯,主公还需多加考虑才是。如今我大军已经平定司、凉、雍三州,将来必然马踏中原、挥师江东,若是麾下健儿不善水战,恐怕于主公大业有阻啊!” 王黎自船舱中取了一块方巾擦了擦脸,叹了口气:“你说的何尝不是?帐下诸位将军中,子龙随我征战多年,从冀州一直到雍凉,赤胆忠心文韬武略自是不必多说。 但遍观诸位将军,文远武力恢弘、计略周备,拾机巧变、善处营 陈,南翼才具非凡、将略其长,伯循攻城拔寨、视死如归,公明宽猛相济、行阵整齐。 其余如文奂、稚然、梁兴等人勇则勇而,智计却非所长。南船北马,诸将之中并无一人能够水战,也无一人善于水战。所以…” “所以,主公才打算借助至儿姑娘一事亲自走一趟江东,希望可以找寻几位善于水战的将军?”贾诩接过话题,微微一笑,“主公如今就在这襄阳城下的水面上,想必也应该知道荆州水军吧。 襄樊水军、江夏水军都是荆州水军中的佼佼者,其将领黄祖、蔡瑁、张允等也善于治理水军,孙文台江东猛虎,昔日夺去江夏之时也曾对这三人颇有忌惮,主公可曾心仪?” 荆州水军,王黎还是感兴趣的,毕竟关羽后来镇守荆州时,水淹七军,活捉曹营名将于禁、庞德,所用的便是荆州水军。 可要说到荆州水军的将领,王黎就只能敬而远之了。 倒不是说这三人不够格,事实上在历史中,这三个人都是荆州系难得的水军将领。 黄祖乃‘香九龄’黄香之后,自投靠刘表以来便一直坐镇江夏。虽屡战屡败,却也屡败屡战,牢牢的将江夏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且在数次与东吴的对战中,还曾先后射杀过东吴水军将领凌操和徐琨。 而蔡瑁和张让二人,同样的如果不是因为蒋干那厮让曹操中了周瑜的反间计被误斩了的话,曹操也未必便会有后来的赤壁大败,至于火烧赤壁?还会有哪玩意吗?或许也只能出现在野史中了。 但这三人的人品嘛,王黎就只能报之呵呵了。 黄祖狡猾乖张,乃是刘表心腹打手一类的人物,而蔡瑁和张允同为刘表外戚,却在刘表尸骨未寒之时就将荆州卖给了曹操,还顺手坑了刘表的大儿子刘琦一把。以致于后来的魏文帝曹丕都曾骂二人: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 要说到整个三国时期的水军将领,王黎心中倒是颇有几位。 比如:‘曲有误,周郎顾’的周瑜,或者一曲苦肉计火烧赤壁的黄盖,或者白衣渡江致使关羽败走麦城的吕蒙,又或者火烧连营七百里的陆逊。 可惜,黄盖是他孙猛虎老孙家的瑰宝,非卖品。而周瑜这时正和孙策情投意合相交莫逆,骗肯定也是骗不到手的。至于另外两人吕蒙和陆逊,恐怕现在都还只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吧! 除了原来的荆州系和江东袭,倒是有一个人闯入王黎的脑海,但王黎也不知道此人现在是在益州还是已经来到了荆州。 王黎摇了摇头,朝贾诩苦笑道:“天下水军之雄莫过于荆州和江东,王某心中却是也有一位心仪的将领,但此人并非荆州豪杰,亦非江东男儿,而是益州巴郡临江人氏……” “此船乃是我等所租赁,阁下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刚说到这里,陡然听得楼下周仓一声大喝。 王黎二人相识一眼还未起身,便又听得第一层船舱处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疑是桌椅板凳砸在船里,同时夹杂着周仓的闷哼和一道桀骜不逊的怒吼。 “格老子滴大个子,你出去打听打听,在这荆州的水面上还有没有你爷爷不能进的船舱,你特么的什么玩意也敢阻扰我!” 咦?貌似周仓还吃了亏? 王黎一惊,周仓的武艺虽然只是二流,但其一身的蛮力却也不容小觑,这荆州的地面上竟然还有让周仓吃亏的嚣张霸道男? 这家伙又会是谁? 第214章 锦帆贼 荆州地面上有名的武将,王黎倒是记的很清楚。 老将黄忠黄汉升,一柄赤血刀一张铁胎弓,打遍荆州无敌手,定军山阵斩夏侯渊,名列西蜀五虎上将,赤胆忠心,老而弥坚。 魏延魏文长,身受刘备重用,汉中太守镇远将军,镇守汉中十四年,随诸葛亮多次兵出祁山。可惜,吗丁啉专治胃炎,蜀汉后期与杨仪争斗失败,被吗丁啉,呃?马岱所斩,族灭。 至于文聘、王威还有霍峻等人,武艺应该还不至于如此厉害,一吸之间就让自己的白马义从头子吃了暗亏。 但是,黄忠和魏延貌似也不是跳脱、嚣张的性格啊! 王黎摇了摇头,和贾诩走出船舱,下到一层,只见船舱中已站得满满当当。 刚才口口声声称自己乃是荆州蔡家,在荆州横着走的蔡管家捂着脸蛋抖抖索索的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另有三五十名精壮大汉分两列排开,将自己麾下的二十名白马义从围在中央,摩拳擦掌,怒目而视。一个个身穿紫色短褐,露出古铜般的双臂。 为首那人却是身材伟岸浓眉大眼,面部有棱有角,一双眸子桀骜的看着王黎,上身同样只穿了一件锦缎做的短褐,披着一条紫色的大氅,头顶毡帽插着一根鸟羽,腰间挂着一枚铃铛。 王黎霍然分开自己的亲卫走到场中,找了一把胡椅坐下,斜视着那人:“我方才在楼上听阁下适才说,荆州地面上没有你不能闯不敢闯的地方?” “格老子滴,老子还以为这高个子侍奉的主子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原来竟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兔爷。兔爷,是老子说的想进便进,你能怎么的?” 那人哈哈一笑,麾下的三五十人同时露出猥琐的笑容。 “狗胆!”周仓和赵野等人顿时怒不可遏,手中的腰刀齐齐出鞘直指众人。 王黎拍了拍手,众人将刀归鞘,却依旧将手按在刀柄上,动作整齐划一。 那人亦是知兵之人,知道军中健儿要想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旋即脸色一凝:“阁下是何人?” “你是那荆州刘景升的人?”王黎并不答话,反而淡然的扫了那人一眼,转而转向贾诩,“先生,你说我在这荆州地面上将刘景升的人胖揍了一顿,刘景升会怎样?是怪我打狗不看主人呢还是要和我兵戈相向?” “我觉得都不会。” “那你以为如何?” 贾诩捋了捋胡须,微咪着双眼:“一个小小的荆州,濒临兖、豫、雍、司四州。雍、司两州王将军枕戈待旦,豫、兖两州却有袁公路兄弟二人以及曹孟德争锋,啊不,如今还硬生生挤进来一个吕奉先和维新帝。 刘景升徒有其表,不见事变多疑无决,区区自守之贼,如今正是自顾不暇焦头烂额之际,又岂愿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得罪少主,再给自己塑一强敌。 说不定那刘景升知道少主在此,还要前锣打鼓给少主送来一面锦旗,上书:‘除暴安良,扫除军中恶瘤’的字样!” 见二人身居众人刀林之中面色平淡侃侃而谈,并不理会自己和麾下勇士。那人心中一丝惊疑,蓦然脸色一变喝道:“格老子滴,大话谁不会说啊,以为几句大话就把老子给吓到了吗? 老子在这长江上游纵横十数年,还未曾听说过怕谁的。你说的那甚刘荆州又何妨?老子既不是他帐下的兵,他能那我咋的?兔爷,老子明确告诉你,老子乃是这江面上最大的贼!” “不错,你确实是这江面上最大的贼,锦帆贼!”王黎冷笑一声就胡椅上直起身子,直视着那人,“甘兴霸,我可曾说错!” 那人瞧着王 黎,心中越发的惊疑:“格老子滴你是谁?为何知晓甘某的名号?” 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曹操,曹操到。不对,是想甘宁,甘宁到! 甘宁已然承认自己的名姓,王黎心中暗喜,脸上却是一副惋惜的表情:“甘兴霸,我已知道你的姓名和来历,你却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枉你大将之才,实在是可悲可叹。 今日,我便给你一个机会。我俩单独赌斗一番,若是我不幸败于你的手下,我自会将来历告知于你,这船我也让你独坐。若是我侥幸胜得你一招半式,你从此便追随于我,可敢一试?”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来吧,就让甘某看看你这秤杆子打人,究竟有多少斤两!”甘宁将身上的大氅猛地一脱,抛给身旁的兵士,露出两条小腿一样粗的胳膊,一声怒喝,“刀来!” 两把钢刀从人群中飞出来,甘宁双手一操接在手中,再将双刀猛地一碰,激起数朵寒光。 “自居要职以后,我也很久没有何人动过手了,今日就让我来试试你甘兴霸的水准!” 王黎傲然一笑,双手在胡椅上轻轻一拍,人已如大鹏般稳稳的落在甘宁面前,中兴剑蓦然出鞘腾起一泓清泉,将那数朵寒光紧紧的包围其间。 一瞬间,众人竟然分辨不出哪是刀光,哪是剑影。 甘宁却是冷笑一声,双手持刀欺身而入,脚下如游鱼一般靠近王黎身前。 虽然众人皆身处船舱之中,但甘宁的双刀和王黎的中兴剑还是让众人感觉到一丝丝寒气,就仿佛船舱外的春寒一般,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和脖子。 中兴剑在手,双刀就看走! 甘宁在这双刀上几乎已经浸泡了十数年,见王黎中兴剑只是在身前刺、撩、劈、格却并不反击,就将自己的门户封得死死的,哪里还不知道此人的武艺不在自己之下。 心中顿时警惕大升,脚下的步伐亦越发的快了起来,手中的双刀同样也加快了频率,虎虎生风,一劈一落一砍一削,尽往王黎的要害处落去,恰如一对下山寻食的猛虎。 刹那间,二人便已斗过了十数个回合,众人在场外看得心旌摇曳,眼神和心思也随着刀光剑影忽起忽落,忽上忽下,特别是周仓等人手中更是暗自捏了一把汗。 只见: 甘宁虎目圆瞪,双刀牢缚手中锦褐腾挪;王黎云淡风轻,单剑紧握胸前白衣飘飘。双刀在手,或如猛虎出柙,或似熊罴入林,挥动时荡起一圈圈寒光;单剑胸前,忽如潜龙腾渊,忽似毒蛇吐信,飞起处带动一层层涟漪。 二人又激斗了二十来个回合,众人早已看得目眩神摇,周仓等人已渐渐放下心来,却听得船舱外猛然一声暴喝,两杆白蜡棍直接飞到场中,正中甘宁手中的双刀。 两股大力仿佛泰山压顶直贯甘宁双臂,甘宁被逼得连退两步,蓦然一声大喝,跳出场外怒视着船舱门口处的一男一女:“格老子滴,打不过你直说一声,老子放你一马便是,竟然还想暗中害我?” “就凭你,赵某还需要暗中图谋于你?”赵云已经走上前来,脚下轻轻一勾,白蜡棍在地上一弹落入手中,又朝周仓和赵野等人狠狠瞪了一眼。 “你们这些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还敢让兄长亲自对敌?兄长要是有个闪失,我看你们项上的人头如何保得住!” “没事,闲来无事练练手罢了!”王黎挥了挥手,朝赵云和马云禄颔了颔首又转向甘宁道,“甘兴霸,我知道你没有打尽兴,不过我这兄弟回来了,我也陪不了你了。 要不,你和我这兄弟玩几把?不管胜负如何,你我先前的赌约都一笔勾销,如果你不嫌弃,这船舱随便哪个地方你都可以挑一个自己居 住。” 甘宁却是双手一甩,将双刀扔给身旁的亲卫:“格老子滴,甘某是有眼不识泰山,看错了人。想不到你这眉清目秀的家伙剑法竟然还了不得,甘某都还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压住你一点点。 但甘某又不是傻子,可不想为了知道你的一个姓名,就陪你玩那狗屁的车轮战,活杀杀的将自己累成一条死狗。你这人倒是值得一交,可惜甘某要敢去邾县,就不在这里和你废话了。走了,后会有期!” 甘宁接过亲卫手中的大氅重新披在肩上,朝王黎抱了抱拳,大手一挥带着麾下的弟兄就往船舱门口行去。 将将走到门口,突然听得刚才那青年一声长啸,“甘兴霸,难道你就不想改一改自己的命运?连我的姓名也不愿多问一句?”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甘某可不是什么小美人,喜欢你那样的小白脸,你的姓名知也好,不知也罢,从此相忘江湖,与甘某有何干系?”甘宁转身朗笑一声。 一听到‘小白脸’三字,赵云便怒上心头,正欲发火,却见黎朝自己眨了眨眼:“子龙,有些人宁愿给别人当一条狗,也不愿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所敬仰的英雄,我等又何必强求?” 赵云立马会意过来,长笑道:“兄长说的极是,刘景升不过一荆州的看门犬而已,这甘兴霸竟然也赶着趟的上前巴结,实在侮辱了英雄二字。还好他不曾与我等为伍,否则岂不休杀我赵子龙也!” ‘赵子龙’三字落入耳中,甘宁顿时如遭雷击一般,身子一僵蓦地转身走回来,看着赵云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兀那汉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孟津关下单挑吕布的常山赵子龙!”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赵某的姓名与你有何干系?”赵云嘴角一扬,瞥了甘宁一眼,转身走到王黎身侧。 甘宁摸了摸头,看着一袭白衣的王黎和其身侧的赵云,突然恍然大悟:“阁下可是白衣王德玉?” “怎么?现在又觉得我的姓名不辱没于你了?”王黎揶揄一笑。 甘宁神情讪讪:“格老子滴,甘某怎能想得到你堂堂的一个前将军、朝廷柱石竟然悄悄的潜到刘表老儿的地盘上来了,你要早报上你的姓名,甘某岂敢与你动手!” “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若非这一场打斗,却叫王某去哪里寻你!”王黎哈哈一笑走上前来,紧紧握着甘宁双手,正色道,“王某刚才和文和先生在楼上的时候还说起,若是能够得到兴霸之助,异日这荆州于王某如履平地也。 兴霸,王某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郁郁不得志,也知道你是水中的蛟龙,堂堂的水军大将之才!王某如今郑重的向你发出邀请,请你和你麾下的兄弟加入我军,可好!” 甘宁出生巴郡临江,年少时因好游侠,纠结了一批轻薄儿,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每日里在地方上为非作歹抢掠船只,因而被人称之为锦帆贼。 后来,甘宁决定痛改前非,遂熟读诸子百家,投身于刘焉帐下。从计掾官至郡丞,却因刘焉亡故刘阖策反,起兵反叛刘璋。兵败改投刘表和黄祖旗下,屡立战功,却始终不得重用。 可谓是波折横生,就算这一次孙坚复仇,甘宁曾力战程普,帮刘表逼退江东军守住襄阳,在刘表眼中依旧也只是一个莽夫而已。若非好友苏飞的推荐,只怕这个地处偏远山区的邾县之长都和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他甘宁妄称英雄好汉,却哪里受过他人一丝尊重?更何况对方还是大汉朝赫赫有名的前将军,朝廷的真正柱石! 一席话说的甘宁双眼泛红,急忙推金山倒玉柱拜倒于王黎身前:“某甘宁愿率兄弟们效于将军帐下,至死不渝!” 第215章 脱樊笼 王黎和贾诩背负着双手站在船顶,凝望着这一江碧水穿城过,十里青山半入城的襄阳城。 冬季刚过,春天还没有睁开惺忪的睡眼,初阳也还未升起,远处披着黛青色轻纱的古城刚刚的露出她的面容。 近处的码头上却已热闹起来,往来的船只和人群嘈嘈切切,脚下的汉江水依旧滚滚东流。掬一捧江水,浪花里便能激荡起无数的金戈铁马,借一缕晨风,波涛中就可寻觅到多少的战船横槊。 “主公、先生,我们是否可以启程了?”甘宁“蹬蹬蹬”的跑上船顶。 自昨夜归顺王黎后,甘宁就当然不让的接管了蔡管家及船老大的全权业务,其麾下水鬼也牢牢的把持着船只的各个职位,比如掌舵、导航、旗语以及指挥等等。 开什么玩笑,这甘宁乃是三国时期数一数二的水军大将之才,沿途非江即湖,王黎不将众人的性命交于甘宁之手,难道还眼巴巴的看着蔡管家和船老大? 至于蔡管家、船老大以及船上的水手们,那就只能暂时软禁船舱中,等王黎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取消禁令了。没办法,谁让王黎的身份还不能曝光呢? 就当他们陪着王黎一起做了一回驴友吧。 王黎朝甘宁点了点头:“径直取道江夏,然后再沿江而下,直到丹阳秣陵。另外,告诉兄弟们,好生对待这太平船帮水手兄弟,如果你有看中之人,也可以就地招募至你的麾下。” “主公还别说,甘某还真的看上了几个好苗子!”甘宁大嘴一咧嘿嘿一笑,朝王黎二人抱了抱拳匆匆向底层走去。 …… 船舱中,三二十名水手正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众口纷纭。 “大头,你走过南闯过北,你可曾遇见过此等怪事?” “是啊,我们这些穷哈哈既不需要划船,也不需要翻浆,只是从这里到秣陵一个来回,便可以凭空得上百钱,大头,你说那什么少主莫不是骗我们的吧?” 那叫大头的青年人扫了眼前众人一眼:“我算什么走南闯北,当年亦只是陪同我兄长一起从颍川逃到荆州而已。” “但你终归与朝廷打过交道,总比我们知道的多一些吧?” 大头苦笑一声:“打什么交道?只是和兄长一起杀了人,一起被官府追罢了。不过说到官府,这刺史大人你们比我更为了解,你们觉得刺史大人会这样做吗?” 众人顿时仿佛小孩的拨浪鼓一般齐齐摇头:“这刺史大人虽然较之于以前的王大人更为亲民,也曾扶农办学,爱人乐士。但这世道上哪里有将自己家的钱往外拿的道理?” “别瞎想了,我们都是一群苦哈哈,身无长物也无余财还担心什么呢,兄弟们,既来之则安之吧。”大头只拿言语安抚着众人,心里却同样打鼓,若是我那堂兄在此,或许他能够看透这一切吧! 众人心思稍稳,人群外却突然又冒出来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切!一群憨货,大头不过一介山民,他的话你们也信?” “卜仁,那你说说那少主是个什么意思?”众人又围在了一尖嘴猴腮的人旁边,如十五只麻雀一般七嘴八舌。 卜仁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摇头晃脑滔滔不绝:“这世上就没有做亏本生意的买卖,那少主如此行事无外乎两个目的,要么抢钱,要么抢人!我们都是一群苦哈哈,钱是没有,但却还有一条命啊! 如今朝廷没落,天下都是乌鸦一样黑的官吏,诸侯们正忙着瓜分疆土,听说那雒阳城里的永安帝都成 了儿皇帝。你们说,谁还顾得上我们这群小屁民?还想白拿人家的钱?我呸! 我估摸着,他们抓我们应该是要送去当兵帮着他们打天下呢。年前的时候,孙坚那家伙攻打襄阳城,老子正好被抽调上城池,你们不知道,城下尸山血海,当兵的尸骨堆起来怕不是比屋檐还高,老子现在想起来腿都发软!” “照你这么说,那我等岂不是…”一个精瘦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着卜仁,嘴里结结巴巴,脸上全是惊惧的表情。 卜仁翻了一眼,露出一双白眼瞳:“文大叔,别怪我卜仁说话不好听,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最多也只是让你去烧火做饭,人家要的是你家三儿这样精壮的年轻人!” 三儿?文大叔闻言顿时觉得一阵寒风穿透身体冷彻骨髓,心里仿佛十五个水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一双牙关咬得格格直响,一把抓住三儿将其紧紧的护在身后。 三儿却是不满的从文大叔身后钻了出来:“阿翁,当兵吃粮饷有啥不好?霍骠骑二十一岁横扫漠北,马伏波马革裹尸。我今年都快十八岁了,难道你也想让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而且,如今你和阿母年事已高,阿母身体也不好,秀儿都已经十三岁了,嫁妆都还没有准备。我和你从这里去秣陵一个来回,就得两百钱,如果我在跟着那少主,怕不得还有两三百钱?” 文大叔一巴掌拍在三儿的脑袋上:“别整日里听茶肆那些人胡说八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是自古的正理…” 还真是日了狗了,人家只是说让我们待在船舱,不要随便下船就行,怎么就变成这个局面了! 大头哭笑不得看着文大叔父子,正待说话,却见船舱大门豁然洞开,那个头戴鸟毛的大汉风一般的闯了进来,将众人一阵打量,最后落在三儿、猴子、牯牛以及自己等十来个青壮年身上。 “你们那几个小崽子,老子乃是前将军麾下水军都尉甘宁,你们愿不愿随老子一起吃皇粮?” 甘宁一口一个“老子”再配上他那凶神恶煞的神情,众人早就惊呆了,就连刚刚还跃跃欲试的三儿也哑了火。 更何况,还有那卜仁的一番铺垫,众人躲都来不及,谁敢往他身前凑? 一阵吆喝,并无一人站出来,甘宁失望的摇了摇头,朝船舱大摇大摆的走去:“格老子滴,荆州男儿的热血都被狗吃了吗,十数个爷们竟然不敢应老子一声!” “将军,谁说荆州男儿死绝了?老子…”甘宁一激三儿只觉浑身热血都在沸腾,刚刚跳起来就被文大叔一把抱住,紧紧的捂住鼻口。 甘宁霍然转身虎目圆瞪直逼众人:“谁说的?” 舱中再度陷入一片沉寂,大头看了文大叔父子一眼,暗自摇了摇头,压制住心中的惊疑越众而出,站在众人身前:“将军,是草民说的!” “你说的?”甘宁饶有兴趣的看着大头,“敢给老子充老子,龟儿子滴,你就不怕老子把你丢进河里喂王八?” 众人只觉得一阵胆寒,大头勉力的挺起胸膛抬起头:“将军,草…草民并无恶意,那只是平常的口头禅而已,还请…还请将军勿怪!” “格老子滴,我还以为是个犟种呢,结果一句话就露怯了,怎么这就怕了?” “不怕!” “哈哈,够味!是个爷们,从此你就是老子的兵了,今日你再与他们好好告个别,明日来船上寻老子!” 甘宁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大头肩上,直拍得大头眉头直皱,这才又扫了三儿、猴子、牯牛 几人一眼:“此去秣陵还有数百里地,你们几个也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施施然走出船舱。 甘宁刚走,船舱又炸了起来。 “卜仁,还是你说得对,看来这将军真的是要拉我们上战场去当填漩。”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否则那天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要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大头默然的看着众人,想好的道别之词已然说不出口。文大叔却领着三儿走上前来,朝大头鞠了一躬:“大头对不起,都是三儿惹的祸,文大叔给你陪不是了!” “文大叔,不必客气…”大头扶起文大叔心中却是一片苦涩,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和兄长道别呢,从此就要天各一方了。 “阿翁,要不是你拉住我,又怎么会让大头哥哥替我背黑锅?”三儿挣脱文大叔的拉扯,凑到大头身边低语道:“大头哥哥,你明天去见那将军的时候,就给他说一声,我也要和你一样去做他的兵。” “三儿,我和你阿母就你一个独子,你可不得瞎说…”文大叔顿时大急,急忙拉过三儿远远的退到一边,和猴子、牯牛以及卜仁他们几个站在一起,开始商讨从那里开溜。 …… 日近正午,数十里外的铑蟠山下柳家湾,走来两个年仅弱冠的青年士子。 一人脸型微胖,鼻梁高挺,肤色温暖如玉,身着一件名贵的灰白色大氅。另一人略显单薄,脸庞棱角分明,眸子乌黑深邃,虽然一身寒酸长袍,腰间却挂着一把长剑,行走间神色飞扬。 “广元兄,当初我在故乡犯事,是你陪同我寻了阿母从颍川来到荆州,今日你又陪小弟走了这么远的路,小弟无以为报,要不就给你唱上一段?”那寒酸之人朝着身旁那人微微欠了身,笑道。 “元直,你我兄弟何须客气?”广元摇了摇头,接着哈哈一笑说道,“不过,当初在颍川故居之时,石某就曾闻你颇是喜欢戏曲,却不想原来你也会上那么几句,既然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唱我听倒也无妨。” “雕虫小技,无伤大雅罢了!”元直笑了笑,轻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一曲‘脱樊笼’脱口而出,声音忽高忽低曲折萦回,时而恍如撕裂锦帛,时而又似高山流水。 “铑蟠山下景物新,柳家湾前净无尘。昨日里上元佳节与兄同游赏,开春之前偷得闲酒一樽。几杯酒下肚,不由思及那年春。那年春,我把白面涂满身。 石兄啊,当年我逞豪雄一怒杀人,却不料散发兽困故城。幸得你施以援手,才能脱困从此脱离朝廷那破樊笼。 脱樊笼,离樊笼,脱得樊笼把那马儿纵。或向南,或朝东,石兄啊,全靠你的助力和宽容,徐某如今才能鱼翔浅底鹰击长空,身若天边渺渺之飞鸿…” 徐某?原来那元直却是姓徐! 徐元直正唱的高兴,突然前方的“扑通、扑通”接连十数声,仿佛十几块巨石绵绵不绝的砸在江面上,激起巨大的声响和浪涛,打断了他的兴致。 二人极目而视,只见一艘高数米宽数丈长约十丈的大船缓缓靠在江边,一群兵士飞奔出来,直往江面而去,手中长箭直指江中,熠熠生寒。 十数道人影在江中扑腾,好似觅食的凫鸟般在水面上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第216章 那年春,我把白面涂满身 这是刘荆州的麾下? 徐元直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竟直接往江边走去,仿佛那些兵士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几个人畜无害的小虾米。 “什么人?站住!”两名兵士转身过来,手中的利箭对着二人的脚下。 徐元直将广元护在身后,大步走向二人,直至二人身前数米处才站定:“你等可是刘荆州麾下?你等手持弓箭,意欲如何?”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兵士甲斜眼看了徐元直一眼,“难道你看不出我们在抓逃犯吗?” 徐元直冷冷一笑:“既为逃犯为何不身着囚衣,戴镣铐?我知道军中多有弊端,却不想你等在光天化日之下,依旧敢以利箭对准落江平民,这可是你等应做之事? 上命所出不敢有违,徐某也不为难你等,你等只把你们的将官叫过来便是,我自与他辩理!” “格老子滴,是哪个酸茂才敢管我的闲事?”二人正迟疑间,甘宁大马金刀的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徐元直朝甘宁拱了拱手,辞严意正慷慨陈词:“徐某乃是庞德公门下学生,敢问阁下何人?为何纵容或者指使军中健儿以利器迫害手无寸铁的百姓?” “原来是庞德公高足,失敬失敬!”甘宁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深鞠了一躬,“甘某并非刘荆州麾下,我等于此也并非抓逃犯,同样也没有迫害这些人的意思。” 原来甘宁一直以来便轻视钱财,敬重士人厚待士卒,但徐元直并没有因为甘宁的尊重而改变态度,亦只是点了点头,言语间依旧犀利:“你等既非刘荆州麾下,却在此处作甚?你等若没有迫害百姓,那手中的长箭利刃又是为何?” 二人说话间,那江中的水手已经被甘宁麾下的水鬼一网打尽,一个个浑身湿漉漉的押上岸来。 甘宁朝麾下兵士暗示了一眼,伸手向徐元直发出邀请:“此事说来话长,先生可否到舱中一叙?” “文大叔、三儿,你们没事吧?” 徐元直二人见甘宁依旧毕恭毕敬,点了点头正欲大步向前,突然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船舱上传了下来,一条精壮的大汉亦从船舱中一跃而下,直到那群湿漉漉的百姓身前。 大头? 徐元直眼睛一扫,顿生警觉,一把将广元护在身后,腰中的长剑出鞘,朝甘宁怒喝道:“你等究竟是何人?不但与我荆州百姓兵戈相向,竟然还敢劫持我兄弟?” 你兄弟? “将军,这…这是我家兄长!”甘宁一懵,大头已听见徐元直的声音,飞速的奔了过来朝甘宁行了一个礼,又讪讪的看着徐元直,“兄长,这个是小弟的顶头上司!” 徐元直大吃一惊,手中的长剑归鞘,疑惑的看着大头:“你什么时候参军的?我怎么不知道?” 呃? 这下轮到甘宁神情讪讪了,甘宁摸了摸额头遥遥朝船舱一指:“先生,甘某还是那句话,此事说来话长,可否请入舱一叙?” “哼!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单福光明磊落,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一区区船舱有何惧之?”徐元直朝甘宁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大头,“只是希望阁下一会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休怪单某 不客气!” “哦,你徐元直要怎么个不客气法?”船舱门口再度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抬头望去,只见数名将士和一文弱士人拥簇着一名年过弱冠的白衣青年站在船舱门口。 那白衣青年看着自己,神色间竟似老友相见般,充满了点点的笑意:“王某听闻当年颍川有一侠士名唤徐元直,为人甚是侠肝义胆,因与友报仇被官军所获,以白面抹于身上,散发出走江湖为石广元所救,更名单福逃至荆州。 思及侠者不过恩泽一人,而天下太平则是恩泽万家黎民。遂弃武从文,换儒服,弃刀剑,遍寻名师,立志访求明主共图王霸之业,早日解天下黎民于倒悬。怎么今日一见,王某好像又看到了当初那为友拔剑的徐元直?” 徐元直闻言一僵,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石广元,二人眼中俱是骇然。 这人是谁,为何会对自己的过往了如指掌? 原来这徐元直乃是颍川人氏,单福并非徐元直真名,而徐元直也只是他的字,他叫做徐庶。 年少时喜欢弄枪舞剑,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因为好友为他人所害,于是此剑闯入仇家将其当场格杀。遭官军围捕,至昔日茶肆酒楼名伶处寻白面涂满全身,披头散发出走江湖。投奔至同郡好友石韬石广元处,一同蛰伏于荆州。 在石韬陪伴下以及荆州的文化氛围中,他明了侠之含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于是,他饱读诗书,改头换面,把过去的那个游侠儿藏于心中,以书生之容重现人间。 但,徐庶依旧是那个徐庶,依旧是那个“那年春,我把白面涂满身”的徐庶,一腔正义,满腹热血。 只不过,他再也不再羡慕江湖中的仗剑天涯白马西风,他已经将剑隐胸中侠藏儒道,天下、诸侯和江山战图才是他的江湖。 所以,他与石韬留恋于兵家险要,留恋于诸子百家。 却不曾想到,在这铑蟠山下被人道出了马脚。徐庶稳了稳神,朝王黎拱了拱手正色道:“不错,徐某正是徐庶。阁下何人?是否也要徐某进船舱才可一叙?” “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船舱内说话固然周密,汉江边长谈却也来得敞亮。元直固然是儒侠之人,为人豁达诚信,但王某同样磊落光明,与你说话何须居于一隅?”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 徐庶和石韬二人心中一震,如此大气雄浑、胸怀天下的言辞竟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名年轻人口中,这人究竟是谁? 徐庶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和惊疑之色:“白衣青年?白衣银狐?阁下可是前将军冀州王德玉!” “正是王黎!”王黎正色的朝二人点了点头,周仓早已吩咐亲卫将船舱中的凳子、胡椅和案桌抬了几条放置于众人身前,又烫了几壶酒置于案桌上。 王黎当先走到案桌旁坐下,亲手斟了五七盏酒,朝贾诩、赵云夫妇、甘宁以及徐庶二人示了示意。 “谁知江上酒,还与故人倾。元直和广元虽然素未谋面,但也多曾听闻文若和奉孝提及,你等又是王某的心腹兄弟,都算是故人。大家勿需拘礼,还是坐下来一起谈一谈吧。” 徐庶二人互视一眼,朝王黎行了一礼径直走到对面坐下:“昔日楚霸王乌江畔置酒看虞姬歌舞,今朝我等汉水旁小酌聊江山风月。既然王将军执意相交,徐某兄弟二人就当仁不让了!” “哈哈,果然不愧是最为豁达的徐元直!”贾诩哈哈一笑,与赵云夫妇及甘宁也围了上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哦不,江风过五味。 待听得王黎亲自解说暂且软禁众人之缘故后,徐庶二人俱是一阵感叹:君子慎密,机事不密则害成的道理他二人如何不知。但能够如王黎般只是软禁且照发工钱之人,这天下却哪里可寻? 不害己,不害人,这才是乱世中真正的仁义! 徐庶呼吸略微急促起来,脸上现一酡微红:“徐某在颍川之时便听得将军大名,如今在这荆州地界上,将军的名声更是如雷贯耳。将军伐黄巾讨董卓,安雒阳定长安,逐曹操、吕布于关内,怀忠义、百姓于心中。 徐某自学武以来便崇尚热血江湖、金戈沙场,也有一颗侠义为民之心。但今日一见,方知将军才是为国为民之侠之大者,徐某自愧不如也!” 看着徐庶急促的表情,王黎突然想起演义中这徐庶本是一个敢于自荐之人,急忙将手中的酒盏往徐庶二人遥遥一敬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元直此言过谦了!侠者,不关地位不关权势,唯一颗爱国爱民之心而已。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元直既非我等,又怎会知道我等其实也很羡慕当初你那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之事呢?当年你白面散发为友报仇,至今想起来依然让我等觉得热血沸腾。 莫道当年击筑歌,易水河畔无荆轲。仗剑恩仇舒快意,乘风万里过山河!王某早年间看见朝廷腐朽无能,无数人家破人亡,遂立志平天下安华夏。元直,广元,你我皆是同道中人,可愿屈尊扶持王某一把?” “固所愿,不敢请耳!”徐庶、石韬二人就座位上起来,双双下拜。 待王黎扶及之时,徐庶却又又稽首道:“主公,你远行之事早已拟定,庶本不该劝谏,但身为幕僚庶又不得不说。主公此行所经之地除蕲春、庐江和丹阳外,还有徐州广陵及下邳。 蕲春不足为虑,庐江太守陆康忠心朝廷也不用担忧,但丹阳和徐州两地主公还请务必小心。丹阳太守吴景乃孙坚妻弟,下邳及广陵又即将面临曹操的正面攻击。 此去下邳可谓是深入虎穴艰险重重,主公虽有文和先生及子龙三位将军在侧,但一人智短众人智长,众人拾柴火焰高,庶愿随主公前往下邳,恳请主公同意!” “那令慈处…” “家母处就暂时有劳广元兄和大头安置了,待异日返回雒阳途径荆州时再和广元的家小一并接取吧!” 徐庶霍然起身,转头看向江边,仿佛已经看到了柴门外翘首以盼的阿母,也看到了整个荆州的山山水水。 正是阿母以及这里的山水才让自己的思想得到了沉淀和升华,让自己从那个任侠使气涂白面的游侠变成了胸怀天下的儒侠。只是可惜,如今就得随主公踏上新的征程了。 从此远离这片山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第217章 杀破狼 望湖楼前苍灵风,云雾隐没半山松。彭泽二月多芳草,春在濛濛细雨中。 王黎一行人刚来到庐江郡,一场春雨就不期而至。 春雨仿佛织女姑娘针织的绢丝一般,细细密密,如梦似幻,无声的滋润着大地。洗去了永安元年冬日的残旧,染绿了远山、古城、青石小巷,也染绿了眼前的彭泽湖。 彭泽湖一片碧绿,无论是重重叠叠、隐隐绰绰的远山,还是春意勃发、婀娜多姿的绿树,一起都倒影在湖中,湖面以无数个雨点为中心荡起一层层的涟漪,青山和绿树也在这涟漪中荡漾,数叶白帆仿佛几片雪白的羽毛漂动在这翡翠的湖面上。 此时,王黎就坐在一片雪白的羽毛中,船上没有他人,只有一个船夫,赵云、两个小孩和一位年过花甲已近七旬的老人。 老人就坐在他的对面,脸上的皱褶早已如梯田一样爬满额头。但王黎却不敢小觑这位老人,因为他就是怒江郡太守陆康,历史中大汉朝的一根忠骨。 在袁术高举反旗自立为王之时,曾经率部困守庐江,整整两年不曾倒在袁术的兵锋之下,陆氏家族百余人也因此丧生近半。而且更为难得的是,陆康治家有道,后人中君子、义烈和将帅频出。 其子陆绩‘怀橘遗亲’,‘廉石归乡’,孙女陆郁生东吴朝廷亲表‘义姑’,从孙陆逊‘白衣渡江’智取荆州,‘火烧连营八百里’败刘备,孙子陆宏、陆睿亦同为军中都尉或校尉。 眼前的那两个小孩正是陆绩和陆逊二人。 这样的人如何小觑?王黎看着老人,脸上亦带着一丝尊重。 陆康却亲自斟了一壶茶,推到王黎眼前,抬起头来笑道:“前将军,你可在老朽脸上看出来了一朵花?” “陆公说笑了,陆公脸上没有花,心里却有一朵梅花,一朵象征这忠贞、不屈、和平和长寿的花。”王黎轻轻捧起茶盏,朝陆康致了致敬道,“陆公年寿比王某二伯、岳父都打上几岁,名望更是江东无两,陆公若不嫌弃,就直接称呼王某德玉便是。” 陆康摇了摇头道:“前将军何必过谦?老朽虽然身居一隅,却亦知前将军身兼重任,心系天下安危。如今我与前将军彭泽会晤,关系重大,自然先公后私,又岂敢忘了自己的职责,废了朝廷的礼仪?” 这只老狐狸的近乎还真不好套! 王黎心里苦涩一笑,摇了摇头道:“既然陆公说到天下,陆公请容王某冒昧的问上一句,陆公可知天下大势?” “自夏立国而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都快变天了,老朽又怎会不知道呢?”一丝愁容爬上陆康脸颊,“陛下年前于雒阳登基,废初平为陈留郡王。将军与曹操奉诏讨贼,迎接郡王还京。 曹操中途背道而驰,陈留郡王同样亦被刚刚握到手中的权力迷惑了双眼,与吕布、董承等人沆瀣一气,逃奔兖州重新称帝。人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同为高祖后辈子孙,如今却要争一个名分大义。 袁氏一门三公,袁绍心怀野心,袁术脑藏反骨。一个居于渤海剑指冀州,韩馥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藏身常山,另一个则蛰伏南阳遥控兖、豫、扬三州不遵朝廷号令自成一国。 而曹操自将军驱逐出关中后,同样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先得吕虔和董昭二人为军中从事,再得于禁、典韦为军中大将,联合泰山寇臧霸、孙观等人先后迫陈宫、张邈于襄邑、己吾,逼陶谦于徐州。 陈宫等人遂迎接陈留郡王及吕布入兖,占据了陈留和济阴。陶谦则迫于压力向诸郡求援,刘备弃魏郡连夜投奔陶谦。至于江东和荆州以及益州同样扰乱纷纷,如今天下稍安者唯将军之司州和雍州而已。” “既知大势,那陆公以为王某应当如何?陆公又将如何?”王黎望着陆康目光灼灼。 陆康不避王黎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盏:“前将军,老朽可以相信你吗?”言语舒缓却异常坚硬。 “陆公何有此问?”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未篡谦卑时。”陆康叹了一口气,“前将军远居长安或许有所不知,今年二月初一之时,许邵于扬州观星宿重开月旦评,将军、曹操、袁绍及吕布等人俱在榜上!” 二月初一的月旦评? 月旦评,又名汝南月旦评。乃是本朝末年汝南郡许邵、许靖这对堂兄弟发起的一项点评乡党、褒贬时政的活动。 据说此评能辩人之好坏,能分忠奸善恶,在朝在野之士,都在品评之列,许多人甚至以能上月旦评为荣,影响颇为深远。 当年曹操就曾为许邵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不想曹操竟然再次上榜,看来这次的点评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陆康何须前面那一问? 如今才二月初三,江东堂还没有传来消息亦属于正常。 而自己从荆州出发,因躲避刘表、孙坚以及吴景等人的哨探以及路途中的盘查,沿江数百里路程所费时间竟已经花去了大半个月。但愿这月旦评莫要影响我接下来的行动! 王黎心中一紧,脸上却是依旧淡然:“王某刚从长安而来,时间都花费在路途上了,确实不曾听说本月的月旦评,陆公可能为王某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老朽也不过是把许子将的话重述一遍罢了。”陆康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本次月旦评共有六人上榜,分别是:前将军、袁绍、曹操、吕布、袁术和刘备。 以往许子将的点评都为珠玑之言,或三五句,或十数字。但这次你们的评语却各只有两字:曹操七杀,袁绍破军,吕布贪狼,袁术廉贞,刘备天梁,而前将军则是天机。” 七杀星孤克刑杀,专司权柄生死,性急而喜怒无常,为人独立智勇、果断有计谋。破军星独断专行自以为是,狂傲多疑好谋无决。贪狼星性刚威猛,作事迅速但多进退,爱憎之心极重,善恶不一,略带偏激,喜怒无常,易迷恋花色。 廉贞星心高气傲一意孤行,却又逞强好胜心狂性暴。天梁星慈悲为怀成熟稳重,颇具有侠义精神,能够临危授命施恩而不求回报。天机星思虑周详但理想太高,乃是智慧计数之星,奔动之星,亦是仁善之星。 这许子将不是评论专家吗,什么时候又成了算命的,王黎一懵:“杀破狼?” “正是!”陆康点了点头,“吕布挟维新帝至兖州,兖州又毗邻曹操和袁绍二人的地盘,三人相互照会。紫微星杀破狼格局曰:三星聚,天下易。 前段时间曹操正和吕布僵持,袁绍还未全冀州之境,三星倒也不那么容易聚集在一起。但是此二人均为志向远大之人,若是他们也效仿前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三星就聚在一块了!” 三星聚,天下易! 王黎顿时也大感头痛,当初与郭嘉、荀攸、戏忠以及沮授等人讨论时,众人只想过三虎相争,却并未想过三虎同效维新帝的局面。 毕竟历史上曹操亦是先斩杀吕布与白门楼,后败袁绍欲官渡一统北方后才最终与刘备和孙权划江而治,三国鼎立的。 但现在,维新帝已送至了这三人眼前,历史上的那一幕还会真的出现吗? 王黎正在思索,陆康却又道:“好在杀破狼一旁尚有廉贞、天梁双星以及前将军,目前倒是无忧。可老朽胸中依旧疑虑重重,这五人皆为紫微星格局,前将军却并非如此!”“呃?难道天机星不是紫微星格局?”王黎一愣,他对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这一套还真不熟悉,抓了抓脑袋看着陆康。 陆康摇了摇头:“天机星是,但前将军却不是!” “此为何意?不是说我就是天机星吗?” “不,前将军不是天机星,而是天机!” 不是天机星,而是天机! 王黎心中霍然一惊,还真是日了狗了,这许子将还真是一个算命先生?不会是什么大唐袁天罡、李淳风一样的神算吧? 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者,天道也!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剩下的那一道生机就是天机。 而自己因雷而灭,又因雷而生,岂不正是老天给了自己剩下的那一道生机! 却听陆康继续说道:“许子将特别说明前将军并非天机星,而是天机。天机者,天赋灵机,天下之机也。庄子曾曰: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所以,老朽必须知道前将军心中所想方能确定是否应配合于你。否则,老朽宁愿孤守庐江!” 稳了稳心神,王黎决定干脆来一次冒险,打算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陆公确定想知道王某心中所想?” “确定!” “不怕听了后悔?” “几句言语有什么可惧的!” “好!那就容王某放肆了!” 王黎为之一振,心底所想滔滔而出:“前朝始皇帝雄才大略,灭六国一统天下,集权中央,废除分封制统一度量衡,可谓是古今第一人,但先秦两世而亡。我高祖皇帝奋三尺之剑,驱乌集之众,反抗暴秦歼灭楚项,同样亦为一时豪杰。 但身后呢,我朝又经历哪些令人痛彻心扉之事呢?太后吕氏诛戮功臣,景帝时期七王叛乱,武帝晚年诛杀太子皇后,王莽篡汉,以及桓灵两次党锢,董贼扣关。陆公觉得这家天下如何?” 陆康一拍案桌霍然站起,虎目圆瞪,颔下的长须飘然而起:“你想学王莽?” 王黎摇了摇头道:“非也,王某只是想走一条前无古人之路而已。陆公稍安勿躁,还请先安坐,容王某将话说完!” “你说!若是你有王莽之心,老朽拼掉这具残躯也定要将你斩于此处!”陆康愤恨的坐下,将头扭至一旁。 王黎将陆康面前的茶泼在水中,重新续了一杯端至陆康面前:“王某研究前朝及本朝历史,发现大凡朝廷的腐败和没落必然与为君之人关系重大。君贤则天下清明,君昏则朝野动荡。 陆公,难道我们要将这天下的安宁、富裕与天下人的生死都要押到每一代还未初世的太子手上吗?你又怎知此人心性、智慧、担当和品德如何?” “哼!那是因为他们为奸臣阉贼蒙蔽,少了贤臣辅助!”一丝冷笑挂在陆康嘴角,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王黎。 王黎揉了揉额角叹道:“胡亥之李斯,武帝之桑弘羊,桓帝之黄琼、李膺、杜乔,先帝之窦武、陈蕃、胡广,敢问陆公,哪一个就不是贤臣?哪一个又不是天下名士?” 陆康闻言一滞,沉默了半晌,直到这重沏的茶汤变冷,才转向王黎,面色凝重:“那依你之见,你待如何?” “这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黎抬起头来看着陆康,目光如炬,“王某之意,陛下当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 第218章 划时代的春雷 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 王黎此言一出,仿佛一道春雷一般震响在众人耳中,陆康眼珠瞪得如同牛铃,嘴巴张得仿佛鸡蛋,而一旁的陆绩和陆逊同样也露出惊骇之色。 适才陆康与王黎谈话之时,他们只是旁听,不参与评论也不发表任何意见。所以他们只是默然的消化着二人谈话的内容,但,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内容是如此的震撼。 这是**裸的挑战早已天下人心中根深蒂固的皇权! 这是向这个时代,向所有保皇派和卫道士们吹响的战斗口号! 这是异端邪说,亦是划时代的春雷! “陆公,你是不是觉得我王黎是个疯子?”见众人的模样,王黎心中一黯,如果连这个忠于江山,却也更忠于老百姓的老人都不能接受,又如何要求天下的读书人接受!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陆康已然起身,朝王黎看了一眼,眼中尽是落寞与惋惜:“老朽当初听闻将军收复长安,心中满是欢喜,想着我大汉终于出了一个中兴之将,我大汉或许可以重回世界民族之巅。老朽甚至还为此在深夜开怀痛饮。 可谁知,老朽等来的不是大汉的云台二十八将,一个比王莽更王莽的疯子。这彭泽湖再也不是英布之彭泽湖,而是老朽的彭泽湖。王德玉,你走吧,带着你的人走吧,就当老朽看错了人,也当你从没有来过此处!” “多谢陆公的款待,王某就此告退!” 王黎黯然一笑,起身朝陆康深鞠了一躬,又在陆绩、陆逊两个小朋友肩上轻轻一拍,挥了挥手随同赵云走出船舱。 登上岸,王黎、赵云二人默然牵过树下的马匹,飞身上马一纵而去,“特特”的马蹄声中夹杂着一道声音遥遥飘进船舱中。 “天下苦秦久矣,天下苦汉亦久矣!” 陆康心中一凝重新跌坐在舱中,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从孙问道:“绩儿,逊儿,王德玉之言你们怎么看?” 陆绩此时不过六岁,而陆逊却已十岁左右了。二人却皆是少年聪慧之辈,以博学多才闻名于江东。 陆绩上前抱了抱拳,奶声奶气道:“皇权天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圣先师曰:天下之达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君臣大于一切,前将军此言何异于无父无母?实在是大逆不道也!” 陆逊朝陆康施了一礼:“小叔所言诚然乃是正理,但逊并不敢完全苟同。王德玉之言离经叛道,却也未必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陆绩瞪了陆逊一眼:“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陆逊向陆绩拱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逊也赞同,天下唯有统一,方能避免征伐。但皇权天授,逊却觉得此言颇有商榷之处。 小叔言及皇权天授,但为何不见今日之夏商周和先秦?贾谊贾长沙在《过秦论》中亦曰:夫并兼者高诈力。即大凡过去之霸主、帝王均以‘欺诈’和‘暴力’双管齐下,相辅相成方能成就大业! 成汤‘放桀于南巢’为何要听太史令之言于诸侯中将夏桀之暴广而告之 ?姬昌拘于里为何要演周易?先秦始皇帝托梦境‘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我朝高祖皇帝斩蛇起义却变身赤帝之子,甚至陈胜、吴广半夜狐叫‘大楚兴陈胜王’! 除陈胜、吴广之辈外,成汤、姬昌、始皇帝和我朝高祖都已成就伟业。但他们之中哪一个不是‘欺诈’以证师出有名?哪一个又不是手掌百万雄师?此正所谓‘夫并兼者高诈力’也!” 陆绩嗤笑一声,反驳道:“成汤灭韦顾、昆吾,兴兵伐桀,文王、武王周朝两代帝王凤鸣岐山,高祖及陈胜、吴广乃为先秦暴力迫害,他们均为英雄人杰,万中无一。岂能以常人比之?” 陆逊点了点头:“小叔说的正是!夏桀、商纣以及先秦二世皆是荒淫无道之徒,其罪恶罄竹难书,如若继续稳坐朝中,百姓将受更多苦痛,天下也将愈发糜烂。 所以成汤、姬昌、高祖以及陈胜等人高举义旗,方能一呼百应得取天下。而始皇帝虽不曾得遇前朝暴虐,却也同样励精图治立志革新,才数战而定六国。 然,逊想说的是,夏桀乃大禹后裔,商纣为成汤子孙,胡亥则是始皇帝嫡子,他们的皇位难道就不是天授吗?先帝所作所为难道就比夏桀、商纣和胡亥好上许多吗?” “你!”陆绩脸上红通通的,神色间颇为不服。 陆康看着陆绩叔侄二人,知道自己虽已与王黎谈崩,但其言行已经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们二人不得外传!” “阿翁,不用上报朝廷吗?” “上报朝廷,哪个朝廷?维新帝还是永安新君?永安新君就在东都雒阳,就在王德玉眼皮子底下。维新帝乃是董贼篡立,乱命所出又岂是正道?” “那就如此算了?” “密切关注吧,别忘了,他可是许子将口中的天机!” “孩儿遵命!” …… 细雨已停,彭泽湖边依旧寒冷,湖面如碧绿的平镜一般,数片白羽点缀于其上。王黎和赵云沿着彭泽湖纵马驰骋三五里,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兄长,那陆康会不会向朝廷告密,或者转投陈留?刚才兄长为何不干脆将他留下来?” “你可曾见陆季宁派人跟踪你我?” “没有!” 王黎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不想亲手将他强留下来的理由,此人乃是大汉朝难得的良心。陆季宁为桓帝时扬州刺史臧举荐出仕,先后出任高成县令及武陵、桂阳、乐安以及庐江等地的太守。 所到之处举州清明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盗贼心悦诚服。这样的人你说怎么可能去投奔陈留,助纣为孽呢?至于永安新君?呵呵,却是无妨! 而且,你也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我们的目标是开天下之太平,存华夏之元气。这样的人越多,我也越发的高兴,虽然过程可能更加艰辛,但这些人才是我炎黄子孙的脊梁,我又怎么能亲手断了民族的脊梁呢?” 赵云颔了颔首,王黎却已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子龙,你跟着我后悔吗?” 后悔?开什么玩笑! 赵云 摇了摇头,笑道:“兄长,屈公当年以一介文弱之士尚且‘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赵某八尺昂藏男儿,一腔沸腾的热血又岂能落后于先辈呢?” “但你可知我们走的道路是多么的艰辛?” 手中马缰一勒,战马一声长嘶,赵云豪气勃发:“无非是与天下保皇派和卫道士以及诸侯为敌罢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只要心中有目标,有理想,纵使与天下人为敌,赵某又有何惧?” 王黎悠悠的看着彭泽湖中的倒映,脑海中却是帐下诸将和众谋士的影子:“子龙,我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说伯敬先生、文若以及文远、等人知道我心中所想。 届时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若是他们一起反对,你觉得愚兄又该如何坚持?” “兄长,我说句交心窝的话,你打算自立吗?” “没有!” “你打算颠覆了刘姓的天下吗?” “也没有,大汉依旧是大汉,陛下依旧是陛下,但士子百姓共治天下,则必须将皇权限制于樊笼之中!” “既然如此,那兄长在担心什么?”赵云哈哈一笑,“兄长,难道是因为那陆康几句话,让你心生颓废之感?这可不像是我以往所见的冀州银狐啊! 诸将和众位先生跟随兄长征战天下,或为一遂心中青云之志或为从龙擎天之功,俱是有志之士,兄长又何必想岔了? 至于文若先生,虽然其为坚定的汉室拥趸,但是他忠的是刘姓天下,忠的是高祖血脉,却并不见得就愿意还政于天子,毕竟桓帝、先帝旧事就摆在眼前,他又怎敢保证陛下就一定强于他们呢,他又怎敢保证陛下就不会重用阉宦呢。” 王黎摇了摇头道:“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将皇权关进樊笼,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子龙,文若他们或许可以接受与陛下共治天下,却不见得能够与百姓共存!” “兄长多虑了!”赵云接着宽慰道,“兄长可还记得当日陛下登基之时,你在大殿中与陈元方所说过的话?我等若是不愿与百姓共治天下,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满殿尽是百姓吗? 伯敬、文若诸位先生和文远、等人皆是仁义道德之士。何谓仁?临阵能致胜,不使将士枉死战场谓之仁!何谓德?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亦谓之德! 心中有仁义,有道德,兄长又何须担心他们不能如皇甫大帅、傅南容那般一视同仁?” 赵云的一席话恍如一股春风吹散了王黎心头的迷雾,王黎顿觉眼前豁然开朗,看来确实是自己有些悲观,也有些过于钻牛角尖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黎轻轻拍了拍赵云哈哈一笑:“说得好!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如今离浴佛节也不过两月时间了,也不知至儿怎么样了。走吧,我们还得去汇合文和、元直他们呢!” 一朵笑容爬上脸颊,王黎手中缰绳一勒,绝影长啸一声四蹄腾空如明月般奔向远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219章 反间 “深海到了吗?” “应该到了吧!” “周仓出发了吗?” “元福昨夜就已经脱离了队伍,和野子他们一起北上了!” 三星聚,天下易?许邵这是想多了吧?王黎坐在船上,看着船下的江水,悠悠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许子将一口断定曹操、袁绍和吕布三人便是杀破狼,那就别怪我不给他们三星齐聚的机会了! 孟德,就让你尝一尝王某给你准备的反间计吧! …… 济阴郡定陶县衙,维新帝临时行在。 董承、伏完一干国戚,李儒以及陈宫等原兖州十数名官员正陪在维新帝身侧。 维新帝刚刚用完早餐,神情略有不爽,他一介龙子龙孙堂堂的天下之主,竟然被王黎赶出长安,沦落到和大头兵用一样的餐食,想一想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狠狠的将饭食在嘴里使劲嚼了几下,一口吞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众人道:“月初之时,我们大汉朝的评论专家许子将在扬州重启月旦评之事,你等可曾知晓?” “臣等知晓!”众人齐齐行了一礼,分列两旁坐下。 维新帝擦了擦嘴,又净了净手,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既然你等皆知,那你等以为许子将之言如何?” “陛下!”董承见陈宫、李儒二人所代表的兖州和吕布两方派系并无反应,与伏完会了会眼,当先奏道,“陛下自承继大统以来,焚膏继晷夙夜为公,然王黎狗贼却奉已废弘农王为帝,驱逐陛下于西京,此仇不报异日如何掌控天下? 王黎此贼麾下雄兵数十万,战将上百,谋士如雨。单靠吕将军等人恐无法力挽狂澜,许子将之言上合昭昭天道,下合汉之国策。曹操与袁绍二人俱与王黎有仇恨,其麾下同样兵广将勇,粮食丰足。若是能以陛下之名说得二人来投,中原可稳,王黎可灭,江山亦可重振矣!” 李儒和陈宫二人皆是聪慧之人,如何能够听不出来董承和伏完的心思,无法是想以曹操、袁绍二人的兵力牵制吕布罢了。至于说增强陛下的兵力,异日横扫天下,哼,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会相信董承靠得住。 这厮当初可是董卓麾下赫赫有名的打手之一,如果不是因其是陛下的便宜老丈人,你觉得他就不会是另一个郭汜、李? “董将军所言极是,但陛下切莫忘记,我等刚刚与曹操一战并将兖州陈留、济阴揽于怀中。虽无杀父之仇却有夺地之恨,陛下以为曹操会那么健忘乎?”李儒出言谏道。 伏完闻言摇了摇头:“曹公乃曹太尉之后,一腔忠义。虽然与我等却有摩擦,但陛下乃天下之主,若是遣一人说之以大义,我等相信曹公必然能够理解我等苦心,重投陛下麾下!” “简直就是荒唐至极!”李儒轻蔑的看了二人一眼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等当初长安之时,和曹操会盟猎王黎于蒲坂津,曹操或许念及旧情重归于好。 但陛下又将陈公台、张孟卓以及张孟高置于何地?今日陛能安然居于兖州,公台、孟卓等人的从龙之功不可磨灭,陛下,千万不能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寒了功臣的心哪!” 尼玛! 这厮是想将我等拉下水! 陈宫瞥了李儒一眼,不过与曹操重新联盟,确实不符合自己与孟卓等人的政治理念。 想当初孟卓与曹操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还嫌肥大,自己也是曹操的麾下第一谋士。可如今呢? 曹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杀边让,兴兵陶谦,眉头都不眨一下。 那些可都是大汉赫赫名士哪,自己和孟卓怎么可能再与这样的人共处一室甚至处在同一战线呢? 哼,鸡屁股拴长线扯淡! 陈宫神色一正,朝维新帝拱了拱手:“陛下,许子将月旦评天下尽知,我等也素有耳闻。联合诸镇共拒来犯之敌,臣也赞同。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微臣想请问陛下一事, 陛下可还记得当日曹操与王贼兵犯弘农、潼关所为何事?且,许子将此人陛下又了解多少?邵之同乡人李逵正直高尚,邵却与其不和。邵在汝南郡任功曹之时,因邵之从兄许靖许文休与其有矛盾,邵排斥其人,致使许靖赶马磨粮。 以邵之为人,陛下却因其一言便欲纳与擒自己而后快的反贼于麾下,可乎?更何况,陛下难道忘记了昔日在京都之时,邵予曹操的评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乎?难道陛下以为此时还是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吗!” 维新帝一滞,朝董承二人看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正欲离席再谏却听等门外一声悲喜的呼叫,一人从门外直接闯了进来。 维新帝急视之,原来是太史令陈兴。 这位可是当年夜观天下,连上两道奏折的猛人。 一封书信送至美阳城下,曰:“天狼犯界,白石无踪”,张温因此用计,边章、韩遂、北宫伯玉叛军仓皇逃窜,成为了已达数年的凉州平乱的分水岭,三辅重新得以休养生息。 一封《中平五年河间天文疏》直呈先帝御前,曰:“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当有阴谋不宜北行”,致冀州刺史王文祖阴谋败露‘自杀’身亡,及时的救了先帝一命。 在随董卓迁徙长安后,又陪同维新帝一路艰辛的走到兖州,只是在经过汝南郡汝阳县时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掉了队。 “陈卿,你身体已经无恙了?”维新帝见到故人,而且还是可以根据天象断吉凶的太史令,顿时喜出望外,“为何不再汝阳多休息几日?” 陈兴一路小跑至殿下,朝维新帝长稽一礼:“多谢陛下挂念,微臣如今已然无恙。只是,微臣在汝阳之时曾听人说起月旦评,不敢因私忘公,故来的较为匆忙,衣冠不整,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维新帝此刻哪里还顾及陈兴的衣着,大手一挥急忙向陈兴问道,“适才陈卿说起月旦评,连夜从汝阳赶至此地,可是这其中有何不妥?” “回禀陛下,并非不妥,而是大有不妥!”陈兴从怀中掏出一道奏折递给殿下的小黄门,说道,“陛下,微臣数日前夜观天象,发现北方有两颗将星正向紫微星移动,而紫微星就近偏东南一处的将星却越发的光明,光芒大如斗,有欺凌紫微星之嫌!” 陈宫感激的看了陈兴一眼,接过话题道:“陛下,东南方向只有一人足可以威胁陛下啊!” 就近偏东南?只有一人! 维新帝为之一震,就近偏南不就是山阳、鲁郡、泰山及沛国等地吗? 曹操自兵发关中,逐兖州太守史金尚并控制了兖州及豫州梁国、沛国两郡。而自己龙潜兖州之后,却又占据了陈留、济阴和梁国,曹操的地盘已仅剩北边的东郡,南边的山阳,沛国,任城以及东边济北和泰山诸郡。 “陈兴,仅仅凭你太史令张嘴一句话,就想否定曹操乃是七杀将星的论断,开什么玩笑?”董承见陈宫、李儒等人又多了一个帮手,心中不由大急,急忙否定道,“陈兴,那许邵的月旦评历来影响深远闻名于世,评后验证众皆信服,难 道你不知吗?” 陈兴嗤笑一声,向维新帝正色说道:“月旦评,私法也。邵与李奎、许靖不合,很明显得克己而不能尽如礼,责人却以正义之名,互相谤讪,褒贬不平。 否则,又如何来的曹操先后两进月旦评,而评语不一之事?是因为曹操变了个人,还是曹操的势力今非昔比?更何况,纵使许邵所言为真,曹操乃是天降七杀星,臣以为陛下也不足以与此人为伍!” “为何?”维新帝心中一凝,疑惑的看向陈兴。 陈兴不答反问:“陛下可知历来朝代之中七杀星都有何人吗?” “何人?” “先秦之白起,高祖之英布!” 白起?英布? 屠一人乃杀人罪,屠万人而为骁雄,屠得赵卒四十万方为雄中雄的武安君白起? 身披刑法自身却更为暴虐,项羽坑杀秦人百十万首当其冲的叛将,淮南王英布? “哈哈,哪又何妨?武安君白起为秦昭襄王赐死于杜邮,淮南王英布叛乱被诛于番阳,不过都是秦昭襄王和高祖砧板上的咸鱼罢了。异日就算是曹操生了异心,岂不同样是陛下手中的菜?”董承冷笑一声。 陈兴摇了摇头,却依旧侃侃而谈:“董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白起、英布以及曹操均为雄中雄,各人大道却又不同。武安君白起虽暴虐但为人直爽顾及声名,淮南王英布残忍妒忌却心怀惊惧,皆可压制。 而曹操此人多疑狡诈,胸罗宇宙,做大事而不惜身。杀边让,不惧千年仁义虚名,挥雄师,只为舒张今生意气。陛下还以为其人可控制乎?难道就不担心董卓重现于世?” 维新帝直接跳过了董承和伏完二人的眼神,一人想了半晌,苦涩的点了点头:“那以你之见呢?” “陛下,微臣不懂国家大事,仅会观星象察人心而已。陛下所问可问文优、公台诸位先生!”陈兴摇了摇头退至一旁。 李儒、陈宫二人亦上前奏道:“陛下,太史令随为言明何人可为陛下之将,但臣等已知矣。” “恩?何人?” “渤海太守袁绍和幽州刺史刘虞也!” “但朕即位之初,袁绍、韩馥等人曾密信举刘虞为帝,为何如今诸卿竟要举荐此二人?” “陛下当时为董卓幽居宫中,政令不能得出。”陈宫向维新帝拱了拱手解说道:“初时,袁本初欲奉刘伯安为帝,乃是为我大汉之煌煌基业。而刘伯安拒绝称帝,则是为人臣本分也。 陛下请想,袁本初为破军,又为四世三公之门,如今麾下勇将百员,精兵数十万,据冀州而瞰天下。刘伯安连州跨郡,恩厚得人心却不失汉臣忠节。 若是陛下诏令二人,二人必不推脱,陛下再连兖州、冀州、幽州为一体,剑指天下,何愁汉室不得中兴?” “兖州与冀州尚且相隔东郡,又当如何?”维新帝颔首问道。 李儒捋了捋须,笑道:“陛下,曹操如今欲报父仇,十万男儿齐聚徐州城下,东郡仅留下董昭和史涣二人,此二人既无威名,也无军事韬略,何足为虑? 若需打通兖州至冀州之路线全取东郡,只需吕将军及一旅精兵便能办到。若是要败曹操于兖州,则令孟卓等人伏兵于濮阳,待曹操回援之时,与吕将军一起掩杀即可!” “此言大善,就以诸位之计,兵发东郡!”维新帝点了点头,猛地抬起头来,眼中一片热切。 第220章 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 落日郡城前,北海水连空。忽闻城下浪起,大纛万骑拥。怎堪太守帐下,并无一将骁勇,尽是酒囊翁。可怜宗部将,脸色有无中。 长缨枪,白羽箭,落雕弓。肝胆烛照,东莱侠士逞豪雄。纵使黄巾云从,锋如雨矢飘红,一诺千金重。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 …… 陈兴到达济阴之时,周仓也刚刚赶到北海城下。 北海城下早已为青州黄巾重重包围,旌旗猎猎,刀枪如云,数万头戴黄巾的战士傲然屹立在北海城下。一杆遒浑苍劲的大旗随着连绵不息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在阵中迎风招展,黄色的旌旗和黄色的头巾如同海浪一般起伏跌宕。 “来者何人?”周仓和野子一行人刚转过山坳正欲直奔城下的黄巾大营,突然听见坳口一声高喝。 众人勒马驻足抬头视之,只见山坳口跳下三五十人,俱是黄色短褐裤袍头扎黄巾,众人神色间虽是彪悍凶狠,却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一丝丝菜色,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为首一名小校赤着双臂,手腕处一道疤痕即可入骨。 那小校行上前来,见周仓一行十数人皆是白马大氅,腰间悬挂着一把把宝剑,尤其是周仓手中那把长刀明晃晃的刺眼,谨慎的朝周仓拱了拱手道:“阁下何人?前往北海何事?” 赵野朝周仓一笑,拍马上前,将腰间一拍喝道:“我等奉朝廷之令前往北海公干,你等又是何人,为何在这北海城下设置关卡路障,意欲何为?” 朝廷的狗贼? 小校脸色大变,脚步急退,很快便退到鹿砦后,与麾下那三五十大汉拥簇一起,壮着胆子喝道:“我等乃是青州义军管大帅麾下,大帅命我等镇守此处要道。 北海已被我大帅重重围困,阁下如果识相就早日离去,否则大战一起,就别说战场上的刀剑不念及你是朝廷中人!” “少特么的废话,什么时候天公将军的麾下已变的如此胆小怕事了,可惜你爹妈给你空生了一副好的皮囊!”周仓眉头一皱,朝那小校喝了一声,“还不快滚回去,告诉管帅,故人来访!” “既然是大帅故人,你们暂且再次稍候,我去禀告大帅!”大帅的故人?小校被周仓唬得一愣,也不敢还嘴,只是朝周仓二人说了句话,转身屁颠屁颠的朝黄巾大营奔去。 这什么玩意? 说好的风骨呢?说好的只有胸怀死志而无偷生的黄巾人呢?中原黄巾覆灭后,青州黄巾就没落至此了? 周仓和赵野二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那三五十人摇了摇头,自找话题闲聊了几句。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一彪人马从大营飞奔而来。还未近前,一道雷霆般的声音已在耳边炸响:“是哪一个故人要见我老管?” 周仓纵马来到鹿砦前,直视着对面那黑铁大汉:“我!” “阁下是谁?恕老管眼拙,老管好像不曾与你打过交道!”管亥一双牛眼怒瞪,声音好似大喇叭。 周仓安然一笑:“你管亥哪里眼拙了,分明眼神好的要命,周某确实没有和你管亥打过交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刚才那拦路小校顿时面如土色,管亥更是手中的长刀猛地往地上一斫,火花四射,“阁下好胆,竟敢冒充我老管的故交!难道你就不怕我老管手中的这把刀吗!” “哈哈,别人怕,周某还真不怕!”周仓哈哈大笑一声,将手中的抛给赵野,双手抱拳喝道,“原黄巾军东路大军彭脱旅帅帐下周仓见过管帅!” 周仓? 管亥仰天一声长啸,手中的大刀怒指周仓:“周仓,你这厮当初不是背叛彭脱投靠了朝廷吗,今日你等又来此地作甚?莫不是狗朝廷卸磨杀驴,你走投无路想投靠我老管,重新回到义军阵容! 我老管告诉你,你特么的少做哪些 青天白日梦!老子不是彭脱那厮,手下容不得三心二意之人!看在昔日同袍的情分上老子不与你一般计较,若是你再不滚蛋,就休怪老子这把刀不认识你!” “周某现在是前将军王公帐下白马义从校尉!哼,你不念及旧情?管亥,若不是周某念及旧情,你还真以为周某吃饱了撑的,跑数百里的路程来看你?”周仓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丢给管亥,“自己好生看看吧!” 那令牌乃是玉石铸就,晶莹剔透珠圆玉润,上面一匹战马引颈长嘶,右侧一行隶书丰厚雍容:义之所在,生死追随! 管亥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的令牌,渐渐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王德玉贵为朝廷四方将军之首,风评固然不错,但其毕竟是我教之大敌,不知周仓兄弟此次奉令而来却是为何故?” 周仓接过管亥手中的令牌,揣入怀中朗声一笑:“周某奉主公令前来拜会,仅为两人!” “何人?” “一人名唤太史慈,另一人正是管帅你!” “找我老管?”管亥一愣,转而仰头长笑,“太平教因他王德玉兵败道消,我老管与他更是兵分不同阵营,他遣你来拜访我?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仓冷笑一声:“就算你自己是只弱鸡,我家主公那也是空中的腾龙。姓管的,你那嘴角是用来喷粪的吗?你可是想瞧一瞧我白马义从的威风!” “哼!我老管如今统兵数万,兵围北海破城在即,就连孔老蔫麾下的大将宗宝都被我劈于马下,莫非你还以为我老管是吓大的?几句话就让我老管俯首帖耳?哼!” “是吗?我白马义从天下闻名,你确定你要一试?姓管的,我家主公深知你等不易,特命我等为你麾下黄巾兄弟性命而来,若是还顾及你麾下健儿,就把你那张臭嘴放干净一点!” “哼!姓周的,你且说来听听!” 听着周仓话中有话,管亥冷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大刀,神色中虽然依旧戒备心浓,心中的敌意却少了很多。 这旬月以来为了麾下兄弟们的前程和身家性命,他老管简直就恨不得将手中的钱粮掰成两半来用,也把他一个活生生的莽撞人差点变成了衙们里那些敲骨吸髓的油滑吏。 周仓也不在意管亥的态度,只是朝管亥拱了拱手,正了正色:“管帅,我家主公听闻你挥兵北海仅为钱粮之故,可见你青州黄巾如今兵势渐颓,后续难以为继。主公让周某给你带一句话,租庸调制和均田令你可曾听说?” 租用调制和均田令? 管亥一惊,急忙抱拳道:“可是那司州所新订的土地方略,老管略有耳闻,还请周仓兄弟详细道来!” 周仓把两条法令以及如今司州的局面向管亥详细的讲解了一遍,接着说道:“管帅,周某知道你还心系大道,但大道从来都是虚无缥缈之物,天公将军起义之初,与昔日的陈胜吴广有何差异?无非都是接纳四方群雄和我等老百姓的口号罢了。 所以,天公将军一死,各方群雄再无主心骨,顿时如鸟兽散,或如张燕据黑山与群雄联手,或如李乐、韩暹、胡才等辈重归受招安于朝廷,或如张杀人越货奔逃江湖,这天下又得重归诸侯之手。 我家主公心系百姓,在雒阳改革税赋定制新的法令,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你何必再执着于以往年少时听天公将军说那一嘴的缥缈大道?管帅,我家主公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儿郎的肚子还是要靠粮食才能填饱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听得管亥一时痴了,若非同道中人如何能够体会的这么深刻?呆了半晌,管亥才抬起头来:“我帐下兄弟足有数万余人,王将军打算如何安置?” 周仓目视对方:“不愿随管帅的前往司、雍两州的,就地遣返回乡,并发送路费;愿随管帅的前往的,精壮年留取军中,老弱病残于司、雍两州分发土地!” 二人正说话间,突见一将飞驰而来:“报大帅,前方有一人挺枪 射箭闯入阵中,我等抵敌不住,请求大帅支援!” “挺枪持箭?看来是那太史慈到了。管帅,我等随你一起前往!”周仓一听喜出望外,随着管亥等人纵马飞奔。 少顷,众人来到阵中,只见阵中一人昂藏伟岸,虎背熊腰,颔下的胡须恍若钢针倒刺,背上斜跨一把落雕弓,手中一杆长缨枪在阵营中纵马腾挪。 长枪起处宛如游龙腾于四海,仿佛银蛇飞旋山岳,四周的黄巾将领或落于马下,或纷纷溃逃,竟无那人一枪之敌。而众人身前更是有十数名黄巾兵士栽倒于地,喉咙、胸前插着一支支长箭,在寒风中巍然而立。 管亥勃然大怒,便欲上前,周仓已一把拉住,纵马而出:“来将何人?可是那东莱黄县太史慈?” 那人一惊,手中的长缨枪略略一松放过眼前几人,驻马而立斜视着周仓:“阁下何人,如何识得我?” 周仓不答反问:“太史兄先不管我等乃是何人,我想请问一太史兄是否奉母命前往北海营救孔太守?” 太史慈闻言却是莫名惊骇,这群人白马白袍,神情彪悍之至,和眼前的蛾贼明显不是一路人马,而且竟然还知道自己乃是奉母命前往府衙营救使君,莫非这些人马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 若是如此,阿母岂非危也? 想到这里,太史慈心中一凛,一缕狠绝在眼中稍纵即逝,手中的长缨枪直指周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我之底细?若是再不如实说来,就别怪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果然是太史兄当面!听闻主公说起太史兄远非常人,乃是这天下第一的义士,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也!”周仓爽朗一笑,朝太史慈拱了拱手道,“太史兄勿忧,我乃前将军麾下,白马义从校尉周仓是也!” 前将军麾下?前将军何时知道我太史慈之名了? 太史慈疑窦丛生,抬头见一队大雁正从头顶飞过,就将那长缨枪往马背上一别,背上的落雕弓一摘,一支白羽稳稳的搭在弦上,接着怀抱满月就地一放,白羽便如那闪电般在西风中划过,消逝于众人眼前。 少顷,便听得空中大雁阵阵哀鸣,那领头的大雁竟也远远的自空中坠下,众人无不骇然。 太史慈却看也不看,胯弓取枪遥指周仓,一声厉喝:“阁下若是胆敢骗我,这只大雁便是阁下的归宿!” “太史兄误会了,周某确系前将军麾下周仓也!”周仓摇了摇头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太史慈身前。 太史慈就近将那长缨枪一勾,取过书信拆开匆匆一阅,脸上的惊疑更甚:“你等既然是前将军之人,为何与蛾贼勾结兵临北海城下?还有那前将军又如何听得我太史慈之名,知道我太史慈近日会前往北海?” 周仓摇了摇头道:“主公听闻管帅携麾下孩儿前往北海,于孔太守借粮,故遣周某前来解围。如今管帅已投入我主公麾下,城下将士不日即将散去,那信中同样也说明了如何解决北海一事,还请太史兄上覆孔太守勿忧。 至于主公如何知晓太史兄之威名,又如何知晓太史兄必然前来此处,周某委实不知,主公也不曾告诉周某,只是吩咐周某给太史兄带上一句话!” “什么话?”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扬州刺史刘正礼并非明主,太史兄此番前去必然不得重用。若是太史兄有意我家主公愿在约定之处等兄十日。” 太史慈闻言一震,满腔的热血直冲头顶,朝众人拱了拱手,双腿猛地一夹,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如利箭一般飞向城门:“既然前将军如此看重于我太史慈,烦请周兄转告前将军,不管我最终落脚何处,数日内必至信中约定之处与他一唔!” 第221章 围魏救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太史慈持王黎书信入城去寻孔融,以及管亥遣人与孔融协商如何解散和安置麾下将士暂且不表。 却说当日维新帝听了陈宫和李儒的谏言大喜,立即下诏拜袁绍为维新朝大将军兼冀州刺史。幽州刺史刘虞擢太尉,但由于如今国家动荡忠臣匮缺,依旧由其领幽州刺史一职。原征东将军吕布右迁前将军,张济、张绣叔侄及张邈等人同样各有封赏,并令吕布及张济叔侄领兵数万袭取濮阳。 弓背霞明剑照霜,春风走马入濮阳。 天明时分,吕布和张济麾下的三万大军已经行进了百八十里地,已入东郡边境渐至濮阳城下。 “文优,本将军兵已至濮阳城下,想必那濮阳守将董昭和史涣听到本将军之名已经望风而逃了吧?” 吕布刚被维新帝擢为前将军,想着和自己那仇人,也算是便宜姐夫的王黎终于在同一起跑线上了,顿时觉得浑身酸爽,嚣张的气焰故态萌发。 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胡汉三,呃,我吕前将军又回来了! 李儒心中暗自鄙夷了吕布一把:“将军,我等是连夜从济阴出发的,董公仁和史涣或许还不知道我等到来!” “恩,差点忘了!”吕布一拍额头,扫了一眼军前的副将,“那就让薛兰、李丰二人速速前去城下叫阵,今日本将军要在濮阳立威,让那史涣和董昭看一看本将军的手段!” 李儒气得额头上冒起一层一层的黑线:“将军,兵者诡道也,如今董昭和史涣都未曾发现我军,正好可以使人潜入濮阳里应外合,而非行那武夫之事哪!” 武夫? 竟然敢骂本将军为武夫?李文优,你可曾见过天下第一的武夫?哼,李文优,今日就让你瞧一瞧我吕某之勇! 吕布瞪了李儒一眼,冷哼一声,也不理会李儒,竟直接纵马来到队伍前方天画戟朝天一指,怒喝道:“诸位兄弟,曹贼擅杀名士枉开战火,濮阳空虚,我等奉旨出征,有先登上濮阳城头者,本将军承诺其连升三级!兄弟们,随我冲!” “诺!” 吕布一声令下,众人齐齐高举利器,如长龙一般弃小径转大道,向着数里外的濮阳城疾奔。大道上顿时扬起滚滚的尘烟,脚下的大地也在数万马步军的铁蹄下瑟瑟战抖。 正在濮阳城头上的士兵忽然觉得脚下城头一阵抖动,接着,密集的马蹄声如雷鸣般传入耳中。 众人极目而视,只见数里外一股洪流汹涌而来,一匹火红色的宝马从万骑之中飞跃而出,当先一员大将手握方天画戟,威风凛凛。 身后跟着汹汹的万余匹铁甲骑兵和两万左右的虎狼之士,他们手握着长弓短剑、斧钺钩叉等十八般武器,口中嗷嗷直叫,声若霹雳,气势如虹。 “敌袭!” 城门校尉厉啸一声,一支鸣镝腾空而起在濮阳城上炸响,警报之声刹那便传遍濮阳四座城门。 “咚咚咚!” 战鼓冲天,号角如雷。 数千的兵士纷纷爬上城楼,城下的兵士急忙挥鞭将城门口的过往行人赶入城中,又有数十名兵士飞奔城头,急速拉动绞盘,架在护城河的吊桥缓缓离开河面,城门也在兵士们的推动下迅速合拢。 “找死!竟敢挡你家吕爷爷大驾!”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吊桥即将升到半空,城门也快闭上, 一员玉面飞将从远方怒啸而来,胯下的战马如同一轮红日从尘烟中飘了过来,手中的方天画戟钩在吊桥上,猛的往下一拉。 吊桥吱吱吱一阵颤栗,那数十名兵士只觉得手中一紧,绞盘竟然如同被什么楔子卡住了一般动惮不得。 “杀!” 见吕布大展神威,以一人之力抗住数十名兵士的拉扯,将吊桥稳稳的停留在众人头顶,魏越、薛兰、李丰三人以及张济叔侄二人齐齐一声长啸,策马从长龙中飞奔出来直取吊桥。 “哼!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也想攻入我濮阳?”五人刚至吊桥前,城头上一员大将一声冷笑,张弓如满月,一支利箭从城头直射而下,瞧那去的方向正是吕布。 吕布一声冷哼,双手抓住那方天画戟一用力,接着在那马背上一跃,人已躲开利箭跳上头顶的吊桥。 然而,吕布还来不及高兴,城头梆子声响起,数千只利箭尖啸着欢呼着,如同百十里外的巨野湖水一般倒灌而下扑向城下众军,密密麻麻,并无半分的空隙。 吕布一戟磕飞眼前的几只利箭仰天一笑,蓦听得吊桥下的赤兔马一声悲鸣,一支利箭插在赤兔马背上,顿时勃然大怒飞身而下,缰绳一勒双腿一夹赤兔马飞奔回到阵前。 “姓史的,你敢伤我赤兔,本将军今日对天发誓,来日若是你落在老子手中,定让你尝试一下万箭穿心的滋味!” “哼哼,三姓家奴,你想捉拿史某,你特么的是没有睡醒还再做春秋大梦吧!” 史涣一声长笑,吕布气得怒火中烧,方天画戟遥指城头:“众将士听令,攻下濮阳纵兵三日,杀!” 惊天的鼓声蓦地在城下响起,一排排抛石机、攻城弩和冲城车被推至阵前。不过片刻的功夫,漫天的巨石、和锋矢就如飞蝗般腾空而起,一列列兵士架着云梯冲向护城河。 …… 鲁郡,蕃县县衙。 曹操看完手中的书信就地一扔,眉宇间越皱越紧,火气也渐渐压制着不住,猛地在案桌上一拍:“竖子,大耳贼,我曹某尚不敢以七杀自居,一个织席贩履之辈还真将自己当做天梁星了? 陶谦小儿与曹某有不共戴天之仇,竟然也想在中间横插一脚,字字讥讽曹某,异日曹某拿下徐州之时,就是你这大耳贼命丧黄泉之际!来人呐,将那下书的小儿给推出去斩首示众!” 听到曹操说起陶谦的仇恨,程昱一时默然,上前捡起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备自洛阳一别,而后天各一方,不及趋侍。前者,曹太尉实因张不仁,以致被害,非陶恭祖之罪也。 如今张邈袭取兖州在前,吕布劫持郡王于后。将军乃朝廷世家国家干臣,邵口中之七杀,将军何不先佐少帝荡平中原迎接陈留归京,而后再了私仇?如此兖州幸甚,天下幸甚!” 果然如主公所言,刘备的信中句句皆暗含讽刺之意。 辅佐少帝,朝廷世家? 这天下谁人不知主公背叛了王黎,也将少帝的圣旨置于脑后?这天又有谁不知道主公的父亲正是中常侍大长秋,顺帝时赫赫有名的阉宦曹腾的养子? 这特么的,刘备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门夹了,还是说这家伙就是主公安排在徐州的内应? 正思索间,见两名亲卫已将那使者推出衙们,程昱急忙朝二人挥了挥手,凑近曹操道:“主公,暂且息怒,此人不能杀!” “为何?”曹操粗声粗气的瞪着 程昱。 刘烨已上前一步谏道:“主公,仲德之言正合用兵之道。刘备远来救援,先礼后兵。主公非但不能斩其使者,还当以好言答之,以慢备心以骄备心。然后再挥兵徐州,城可破也。” “罢了,就依你等之言吧!”曹操点了点头,待亲卫将那使者带出正待商议徐州一事,突见一斥候飞报而入。 “主公,子孝将军遣人星夜来报,吕布奉维新帝之令亲率数万大军突然攻打濮阳,因李儒等人突然挟持了别驾毕湛在城外的父母家眷,毕湛和从事魏种趁夜打开城门,濮阳昼夜而下。 史涣将军和公仁先生二人不敌吕布,已退至鄄城一带,子孝将军传令三军于廪丘、鄄城一带就地严防死守,自己则亲挥大军赶赴鄄城!” 毕湛和魏种竟然降敌了? 这两个可是自己的心腹之人哪!曹操闻言冲冠眦裂:“先前吕布此贼与张邈、陈宫勾结袭取了本将军之兖州,本将军念及昔日同盟之情,尚未与其计较,今日竟然再敢犯我濮阳,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便欲挥兵鄄城再战濮阳,却听得刘烨道:“主公,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如今子孝将军已经前往鄄城,濮阳一带暂可安稳。以我之见,莫若我等以逸待劳攻其所必救,行那围魏救赵之计!” 围魏救赵?曹操一愣,顿时醒悟过来:“攻其所必救,你说的可是定陶维新帝?” “不错,正是维新帝!”程昱点了点头道,“前者王黎挟少帝而令诸侯,今者吕布奉维新帝重拥大义。维新帝身居定陶,若是吕布闻定陶有失,必然分兵而来。 如此,主公只需在沿途设伏以逸待劳必然能大败吕布,再令子孝将军全线出击,濮阳自然重新落于主公手中。而且,此计还有一妙处便是可以化虚为实,待吕布大败之时,我等可以顺势攻伐定陶,转围魏救赵之计为一石四鸟!” “一石四鸟?除了败吕布,取濮阳,伐定陶,还有什么鸟?”曹操疑惑的看着程昱。 满宠和钟繇齐声笑道:“主公莫非忘记吕布之必救,定陶城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天子’维新帝了吗!” “不,不!如此说来,还不止一石四鸟,应该还有五鸟,六鸟甚至还有七鸟、八鸟。诸位,你们可还记得当日与我背后捅了一刀的陈公台和张孟卓,以及今日濮阳城下的毕湛和魏种!” 曹操点了点头哈哈一笑,一拍案桌怒目而起:“不管如何,都特么的不是好鸟,今日正好张网将这些鸟一网打尽!” “我命令!” “诺!” “令:曹洪、于禁率军一万五千围困济阴定陶,连苍蝇也不得放一个出城!并于蒹密至定陶一带布下斥候,白日狼烟夜间篝火,引诱吕布分兵回援!” “诺!” “吕布率军从鄄城至定陶,仅有两条道路可选,或走句阳或走成阳,但终究绕不过雷泽湖。令:夏侯渊、夏侯各伏一万兵士于雷泽湖小道两侧,但见吕布军马行过,就地于身后掩杀!” “诺!” “令:曹纯伏于雷泽湖之左,曹休伏于雷泽湖之右,将兵五千。但凡有吕布军马或者逃兵行经眼前,无论是谁,格杀勿乱!” “诺!” “令:乐进留守鲁郡,曹真镇守沛国,典韦以及其余众军,随我直奔定陶城外,以待吕布败军到来!” “诺!” 第222章 卞庄刺虎 扬州,寿春。 袁术坐于大帐中,看着眼前的宫殿和满帐的文臣武将不由心满意足踌躇满志。 原来自当日关东联盟解散之后,袁术便重新回到了汝南。因董卓退回关中,袁术的人生也走入了历史中的拐点,他率军击退了袁绍任命的豫州刺史周昕,然后自领豫州刺史。 并与幽州公孙瓒、徐州陶谦、兖州刺史史金尚以及黑山张燕结盟挥兵南下,驱逐了寿春守将陈,并杀死了扬州刺史陈温,再度自领扬州刺史,雄踞两州独霸一方,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中原霸主之一。 同时,他的一颗心也越发的滚热起来。 放眼天下,昔日的关东同盟中袁绍那竖子还胶着于冀州的战事,曹操、吕布争雄于兖州,半依附的孙老虎只有长沙和江夏两郡,公孙瓒困于幽州刘虞,只有一个王黎将原来司州分为司、雍两州,还算差强人意,其余诸人更是碌碌无为。 还有谁能可与自己比拟? “报!” 一声疾呼打断了袁术的沉思,一名斥候已经从门外飞奔至眼前。 “禀报主公,豫州谯郡相县李丰将军飞报,吕布于日前袭取了濮阳,曹操已经从鲁郡挥师救援,兵锋直指济阴。我等是否应趁机袭取沛国和鲁郡?还请主公定夺!” 帐下诸将顿时大喜,纷纷起身贺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吕布和曹操兖州大战一起,必然无暇顾及沛国和鲁郡,此正是我等为史刺史报仇、光复我兖州之际!” 袁术点了点头,看向袁涣、杨弘及阎象三人:“曜卿、大将、民纪你们三人意下如何?” “我等以为不妥!”袁涣三人相视了一眼,袁涣起身谏道,“曹操虽回师济阴,但沛国及鲁郡必然留有后手,若是我等此时大举进犯必然将陷于泥潭之中。 今曹操仅剩东平、泰山、山阳、任城、沛国以及鲁郡诸郡,兖州已缺了一角,沛国和鲁郡必然更不容有失,说不得曹操将放弃兖州,重新挥兵南下与主公决胜沛国。而吕布同样亦会隔山观虎斗,待主公与曹操两败俱伤之后,再一战而定兖州,窥伺我豫扬。” “哼,真是腐儒之见,迂阔至极。那按照先生所说,莫不成我等还要坐视如此良机白白消失?”桥蕤哼了一声,霍然站起。 袁涣摇了摇头道:“桥将军不必动怒,且容袁某将话说完!” 袁术双手一按,看着桥蕤愤愤不平的坐下,听袁涣接着说道:“主公,桥将军,我们虽然不用袭取沛国和鲁郡,但是我们却可以直接发兵济阴以待时机,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 “正是!主公可曾听说过卞庄刺虎?昔日,卞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若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而后果然如是,卞庄子一举而得两虎。 如今,吕布刚升为维新朝前将军又下濮阳,气势正宏,而曹操逐史刺史得兖州全境后于泰山郡招兵买马,同样猛将如云。此二者若争斗济阴城下,不管谁胜谁负都将元气大伤。 主公何妨学 一学那卞庄子?遣两三万军马、数员大将悄悄从相县过砀山直达单父,潜于成武一带。只等吕布、曹操分出胜负,再挥兵而出,一举拿下济阴,将那维新帝握于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 袁涣之计只听得袁术眼前金星直冒浮想联翩,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并不感兴趣,但是若是拿下兖州,自己将拥有三州之地。而且维新帝既然控制于自己手中,天子不天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前有尧舜禅位,后有董卓弄权,哪一个又不能学?届时离师兄的目标岂不是又更近了一步! 手按着腰中的承影剑,袁术心中一片火热,直接拍案而起:“就依先生所言,令陈郡纪灵、乐就,汝南雷薄、俞涉,相县李丰各点精兵一万趁夜偷入成武以待时机!” “诺!” …… 众将皆散,袁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到一间宫殿门口,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围无人,悄悄的闪了进去。 殿里的布置明显与宫殿格外的不匹配,竟是异常的简单,既没有膏粱锦绣的装饰,也没有富丽堂皇的点缀,除了几张案桌、蒲团和挂在墙上的三清和汉明帝的画像,再没有其他任何物品。 但,殿里却有人。 金斗观的春儿和那白衣白发的白老道。 “师尊!” 随着袁术的呼唤,白老道缓缓抬起头来扫了袁术一眼,眼袋又耷拉了下去:“当年,你师兄打算走老百姓的道路,如今看来确实是错了。他将门阀世家和士子完全摆放在了对立面,但他低估了他们的力量,所以最终身死道消。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昆仑,你做的很不错,你本身就是名门世家,起点比你师兄高上许多,但你也要吸取他的教训,士子和百姓都要兼顾,不可分割。” “是,师尊教诲弟子或不敢忘!弟子已派人联系白波军主帅杨奉和黑山军主帅张燕,与他们约盟共进退!” “恩,这些事你放心去做便是。为师老了,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接过你师兄的衣钵,将我教真正的发扬光大!” …… 二月二十三,夜。 一轮下弦月静静的挂在半天空,月光淡淡的洒在中原大地上。微风轻拂,雷泽湖已经一片静谧,远处也看不见粼粼的波光,只听得见湖水轻拍岸边的声响。 吕布纵马行在大军中央,思绪万千。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都充满了信心,也为自己感到格外的骄傲和自豪。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说的就是他。 他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一柄方天画戟力压群雄。他拥有天下第一的宝马,赤兔马风驰电掣日行八百里。他还有天下第一的美人,貂蝉之姿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如今已经出现一片焦虑。 他武功卓绝,却在孟津关下败于赵云和张辽的一枪一戟,自己已从长安城下千里奔逃至此;赤兔宝马天下名驹,结果又在濮阳城下被史涣那狗贼射了一箭,虽然已无大碍,但是伤了就是伤了,就如他的名声一般,已经在心底留下了一道疤痕。 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天下第一的美人完好无损,可她如今就在定陶城中,深陷重围 所以,他让张济叔侄留守濮阳,自己便带着麾下数员副将和李儒等人匆匆回师,他不敢再让貂蝉受到一丝的伤害。 想到这里,吕布蓦然觉得内心一片恐慌,也一片火热,提了提手中的方天画戟心中方定,抬起头来朝前军一声高喝:“兄弟们,加快脚步尽快赶到定陶城下,我请各位去青楼玩上一玩!” “嚯嚯嚯!” 麾下将士齐声高喝,纵马狂奔。忽然,身后犹如雷震,一阵连珠炮响过,两万曹军将士从身后两侧转出来。数千支利箭骤雨般落入人群中,缕缕寒光飞过,带走一蓬蓬鲜血和一条条生命。 亦惊起一滩鸥鹭,呃,惊起尖叫无数。 后军并无大将领衔,吕布、李儒及魏越、薛兰、李丰都在前军或者中军之中,只剩下一员副将在后压阵,当下众人只顾抱头鼠窜,那副将哪里约束的住! 后军一阵骚乱,吕布勃然大怒,众人心忧定陶,却没有想到曹操大军在此设伏,就算李儒也只是想到定陶城下与曹操必有一战,却不知曹操早已将战场搬到了离定陶百十里外的雷泽湖。 “魏越,薛兰,你等稳住前军。李丰且随我率中军杀回去!”吕布一声大喝,手中的方天画戟一舞纵马而出,蓦听得身后两声怒吼好似空中霹雳,差点没有将吕布从马上震了下来。 “吕布小儿,留下命来!” 当先两员大将如天神降凡直接从两侧的灌丛中跃马飞出,手中的寒月刀和寒铁枪在黯淡的月光中折射出一片光芒,两人均高八尺,熠熠寒甲凛凛威风,其中一人左眼处缠着一方纱巾。 赫然正是曹操麾下大将夏侯、夏侯渊这对堂兄弟! 吕布顿时大吃一惊,当初在孟津关下和蒲坂津前,这二人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若是一旦为他二人缠住,曹操在挥军赶上或者前后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魏越,薛兰,李丰,快护住文优和前军和中军速速离去!后军孩儿跟我来!”言讫,马缰一勒,方天画戟飞出,一戟砸在寒铁枪上寒光四射。 不待夏侯寒铁枪和夏侯渊的寒月刀再次落下,吕布双腿一纵胯下的赤兔马已纵入到后军中,手起戟落,一戟将曹营一员副将挑落马下,接着双手急抖舞起一条条嗜血的飞龙,将身前的曹军悉数卷入到血雾之中,为后军孩儿们杀开一条血路。 “走!” 吕布朝后军副将朱易一声怒喝,拔马便转,却见两道身影如闪电般由远及近,手中的方天画戟只好再次飞快的祭出,架在蓦然出现的寒月刀和寒铁枪上:“夏侯、夏侯渊你兄弟二人可莫欺人太甚,否则本将军今日…” “否则怎样?否则,下马投降再做四姓家奴吗?”夏侯渊冷笑一声,手中寒月刀一提一划,“元让,你且与这泼奴战一战,待我去收拾了他的后军便来!” “放心吧,这泼奴就交给我了,没有百八十回合我定让他脱不了身!” 夏侯朝夏侯渊嘿嘿一笑,睁起那只独眼,舔了舔嘴唇,手中寒铁枪亦如那吞云吐雾的灵蛇一样,在空中转出一圈圈黑色漩涡,张开狰狞的大嘴向方天画戟咬去。 第223章 反击 什么个鸟匹夫,动则就想与你吕爷爷大战百八十回合?真当你家爷爷是泥捏的不成! 吕布被夏侯激得火气,一声怒啸,也顾不上麾下的将士,手中的方天画戟仿佛天外雷挂一把刺啦啦的就向夏侯砸去。点点寒光四溅,铮铮金戈竞鸣,二人于万军丛中杀将在一起。 约莫斗了三五十回合,吕布已渐渐察觉夏侯手中那杆寒铁枪的力道大不如前,正欲使出自己的绝学一力降十会,毕其功于一役,突然听得朱易一声尖啸。 心中一凝,举目视之,只见后军的三五千将士已被夏侯渊率领麾下的两万健儿分割包围,沦为一群群待宰的羔羊。 而副将朱易同样在夏侯渊的刀下左支右拙,形势岌岌可危。 吕布心中大惊,蓦地将右手就地一转,方天画戟一勾一扬,一戟砸在寒铁枪上,顺势一夹双腿,赤兔马便如月光下一团火红色的焰火般飘至夏侯渊身前。 “夏侯渊,纳命来!” 一声怒啸,方天画戟已经刺破寒风来到夏侯渊面前,杀气凛然戟光森寒。 夏侯渊一阵骇然,急忙将伸手那寒月刀一隔拔马跳开。稳过神来时,却见吕布已经拉着朱易杀入前方的两个包围圈中,几进几出,带着数百名吕军往定陶方向逃去。 吕布、朱易二人领着数百残兵宛如脱了樊笼的鸟儿,来不及包扎身上的伤口,甚至也来不及整顿阵型,飞也似的逃向前路。 渐进雷泽湖,已远远的看见左边大道上数里外的隐隐火光,还未踏上左边的路口,便听得前方又是一阵鼓角之声齐鸣。 特么的,还有完没完了?还想学王德玉在给你家吕爷爷来一个十面埋伏吗!吕布朝朱易和身后将士瞧了瞧喝道:“朱副将,孩儿们就交给你了,本将军到前面去看看,你等速速赶上!” 言毕,在赤兔马背就是一鞭,追风逐电直赶了三五里路,飞至阵前。 只见魏越、李丰正和曹操麾下大将曹纯斗在一起,薛兰正紧紧的护在李儒身边,前方数千支黑色黑甲的兵马磨刀霍霍,严阵以待。 吕布也不答话,也不管是否以多打少,也不顾什么英雄主义,双脚猛地一蹬,接着在马背上一踮,高高跃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从魏越二人中间掠过,如天上的明月猛地落在曹纯身前。 曹纯正与二人缠斗,哪里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吕布,见方天画戟已至眼前,措手不及只得将头往旁边一扭避开锋芒,身上一痛,一条血痕从左胸直至小腹,接着一束血光在眼前高高喷起,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便向左侧倒下。 “将军!” 数员副将和校尉急忙飞奔而至,手中的刀剑棍棒各式武器齐齐挡在曹纯身前。 曹纯趁机在马背上一按,高高跃起,跳到一旁的一匹空马之上,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的大刀一扬又杀将回来。 “杀!” 双方将领都憋着一股怒气,曹纯和吕布齐齐一喝,大战顿时蔓延开来,雷泽湖畔杀声盈天。 兵对兵,将对将。 曹吕两万余士兵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恶狠狠的扑向对方,手中的刀枪剑戟直往对方的要害刺去。 长矛与金戈齐飞,残肢共断刃落地。吕布军马和曹纯麾下双方的将士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肆意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一时间雷泽湖畔刀光剑影,人仰马翻。 无论是吕布 军马还是曹纯麾下,身边总有人不停的发出惨叫,栽倒在地上,也总有后面的士兵重新补充上来,接踵而至,源源不断。殷红的鲜血从路边一直蔓延到雷泽湖,碧绿的镜面染上一层凄美的红色。 吕布挟着一腔怒火,冲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的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狠绝毒辣戟戟夺命,不管是校尉还是兵士触之即亡,很快就将前方清理出来一片空地。 麾下健儿顿时士气大振,在魏越、李丰二人带领下仿佛决了堤的雷泽湖一般,将曹纯的军马卷入其中。而曹军却似那出没与波涛中的小舟,在无边的浪花里起起伏伏,时隐时没。 直到半个时辰,吕布才率军马杀出重围,而曹纯同样已精疲力竭无力追赶,麾下的勇士伤折足有六七成之多。 曹纯甩了甩早已麻木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随军大夫在胸前伤口上折腾,看着一旁的副将道:“妙才和元让没有从后掩杀过来,应该是径直前往濮阳支援子孝去了。倒是文烈今日捡了个大便宜,我们在这边累死累活,他那边估计都快睡着了。 传令下去,众军迅速清理战场安置伤员,然后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再赶至定陶附近接应主公。另外派人通知文烈,让他即刻出兵前往定陶,不得有误!” “诺!” …… 卯时,天还未亮,大军刚过了句阳来到蒹密边界,离定陶也还有三四十里路程,也就是大概现在的菏泽市一带。 吕布看着麾下疲惫的将士和匆匆赶到的朱易等人一脸的郁闷,自己不该任意妄为,也不该不听文优的劝阻。 此次出征濮阳,就因自己的一意孤行,不但暴露了陈宫等人早已策反的魏种和毕湛等人,也让鄄城和廪丘的曹仁有了准备,结果鄄城首战不利,还让曹操及时赶回来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若是按照文优之意,以奇兵下濮阳再关门打狗,接着趁曹仁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再顺势兵临鄄城,何来今日一败啊! 吕布摇了摇头,吐掉心中的郁积,亲手扶起坐草地上的李儒道:“先生,曹操从鲁郡分兵袭取濮阳和定陶,却让夏侯渊、夏侯以及曹纯半路伏杀,足以见得定陶城下同样也有他的埋伏。 而我军昼夜奔袭百十里,又遇两场厮杀,孩儿们疲惫至极,军心不安,如今之计我等应当若何?” 本来好好的一个局面,结果却遇上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李儒暗叹了一声,扫了眼前的吕布和魏越等人,勉强振作起精神:“此去有两条路,一条径直通向定陶,另一条则绕道冤句再杀回定陶。 两条路皆有利有弊,第一条可少行三五十里地,但按照曹操的部署来看,这条路必然还会有伏兵。而绕道冤句,则会多行上数十里的路程,但好处是我们可以趁曹操的不备,打曹操一个反击!” “好,那我们就绕道冤句,再杀曹操一个措手不及!”吕布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砸,恶狠狠的看着定陶方向,“哼,曹操这狗贼令我失去众多的兄弟,今日本将军不给他松松皮,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 辰时,天已经渐渐亮开了,虽然二月的中原依旧还有雾气,但百米外已经清晰可见。 “子恪,元嗣,这吕布大军不会是已经被元让和文烈、子和他们给全歼了吧?”曹操看了看时辰,向吕虔、韩浩及典韦、牛金诸将道。 “若是真如此,主公又何必心 急呢?”吕虔摇了摇头,笑道,“按时辰来算,吕布却是应该早就到了,不过那吕布虽然少智,李儒却是智谋深广之人,兼且吕布本人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妙才诸位将军要想留下吕布,恐非易事耳!” 曹操捋了捋须:“是啊,若非吕布此人重利忘义天生的反骨,我还真打算将此人招揽于麾下。可惜啊,此人先后背叛丁建阳和董仲颖两人,天下无人敢用也!” 话刚了,陡然听得后军一声棒子响起,后军主帅赵俨和蔡阳已经远远奔来:“主公快走,吕布率军从后方杀了过来!” 曹操急忙回头望之,只见四路军马铺天盖地的从冤句方向飞奔而来。当先数员大将,正是吕布及其麾下副将魏越等人,旌旗猎猎,气势滔滔。 兵士们手中的弩箭和长矛密集如雨,每出手一次斗将带走百十名曹军的性命,曹军顿时大乱。 “主公快走!” 吕虔、韩浩和牛金等人一声怒喝分头迎向魏越、朱易和李丰,赵俨和蔡阳则掉马头向薛兰冲去。只有吕布无人可挡,如临凡的天杀星一般,手中的方天画戟挥动的瓢泼不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身上的铠甲浸的枫叶一样的殷红。 曹操大惊,立时进退失据,却见贴身护卫典韦已飞身下马,手持一双铁戟,大喝一声:“主公尽管向前,只由典某断后便是!”接着又转过头来朝着中亲卫喝道,“吕贼来十步乃呼我!”言毕放开双脚紧紧的贴在曹操身后。 “十步矣!”见吕布来势较急,众亲卫冲入人群中纷纷抵住吕布麾下的精兵,却依旧挡不住吕布的步伐,越来越多的亲卫成为了吕布戟下的亡魂。 “五步再呼我!”典韦再次怒喝。 “五步矣!”又是一群亲卫冲了上去,挡在典韦身前。 典韦心如滴血亦心急如焚,一把转身过来,双脚在身前亲卫的身上一踮,高高跃起从天而降,手中的双戟脱手而出,如旋风一般在吕布麾下众兵士身前划过,带起一蓬蓬的鲜血和十数道惨叫声。 接着,典韦双手一抄接过飞回来的铁戟,舔了舔铁戟上的鲜血看着眼前的吕布冷笑一声:“三姓家奴,爷爷早听说你戟法无双,今日可敢与你爷爷斗上一斗,看看谁的戟法更厉害!” 吕布一生自负神勇,而戟法更是天下无两,抬头见曹操已被亲卫们拥簇而逃,心下怒火中烧,哪里还经得起典韦的两句撩拨?直接便从赤兔马背上飞将下来,与典韦战在一起。 但见: 吕布发怒,典韦生嗔。吕布发怒,一杆方天画戟出没如流星,或上或下或前或后,落下时阵阵杀气。典韦生嗔,两柄大寒铁戟飞舞似明月,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升起处点点寒光。 流星伴明月,明月罩流星。项羽见之为之胆寒,李靖观后不敢用戟。二人使出浑身解数,斗了三五十个回合,只杀得尘烟四起,天昏地暗。 “将军,速速回城!”正斗间,忽然听得场外一声怒吼,接着又是惨叫,吕布心中一凛,一戟荡开典韦手中的利器,再把戟往地上一撑飞身上马,极目而视。 只见麾下副将薛兰已经被赵俨和蔡阳二人劈于马下,曹军却在二人的指挥下重新掩杀回来,竟已渐渐稳住阵脚。 反击之势已去! “非战之罪,此乃天亡我也!”吕布须发倒竖仰天一声长啸,飞身回到中军,长戟一挥,亲押大军阵脚向定陶转去。 第22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马鸣风萧萧,众人头悬杀猪刀。 如果说出征前吕布还是意气风发,那么当他打算重回定陶的时候,他就觉得一切都仿佛变了。 他不再是哪个高高在上的前将军,他的部队也不再是曾经闻名天下的西凉大马,他们仿佛都成了曹操眼中的一群猪,而杀猪刀就紧握在曹操的手中。 虽然刚刚在定陶郊外面前搬回了一局,但是他知道定陶城下还有一场大战,这场大战的胜败将直接决定他能否东山再起,也可能决定他的生死。 性命攸关,成败在此一举! 这一战已经退无可退,这一战一定要搏出一个未来! 想到这里,吕布重拾起当年的豪情,抬起头来看着数里外的定陶县城,眸子里一片炽热,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扬,拍马便往定陶飞奔。 “呜呜呜!” 刚转过小丘,便闻得一声炮角骤响,前方的大道上转出一彪人马来,俱是黑衣黑甲,神情冷峻,岳峙渊。锋利的环首刀,丈余长的凤嘴刀,以及手中的弧形盾和方形盾在前方大道上汇聚成一片恐怖的铁甲长城。 为首一员大将安坐马上,手中一把三尖两刃,面目森然,正是曹操麾下大将于禁于文则。 见吕布等人从小丘那头走了出来,于禁把那手一举,前方的刀盾兵霍然蹲下,后排的弓弩兵齐齐一声呐喊,弯弓搭箭,怀抱满月,黝黑的寒光闪过,数千支利箭势若雷霆飞蝗一般飞上天空,如骤雨般落在吕布军中,无边无际,遮云蔽日。 也不待于禁命令,众兵士将弓弩斜插腰背,重新取过背上的大刀和盾牌,与前方的兵士重新构成攻守皆备的刀盾阵。 “青州的儿郎们,刀乃进攻王者,盾为防守重器,刀盾合璧,天下无敌!杀!”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往上一举,猛地往下一砸。 “刀盾合璧,天下无敌!杀!” 数千兵士举刀排盾齐齐应和,高亢的吼声直令定陶上方的天空也为之变色。五千勇士洪流一般滚滚而前,手中的凤嘴刀、环首刀寒光闪闪,弧形盾、方形盾重如泰山。 近了,越来越近了。 吕布大军刚刚从那一轮箭雨中挣扎着爬出来,却发现前方黝黑的长城正向自己飞驰而来。黝黑的铁甲,亮银的长刀,在眼中俱化成索命的阎罗,寒光熠熠,杀气凛然。 “我西凉男儿建军以来,屡屡征战天下举世瞩目。也为我们赢得了‘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的美称,如今我们却更多地是躺在昔日的功劳簿上睡大觉,以致世人都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的辉煌。 但是,今日我们要告诉世人,西凉大马的热血早已深入我等骨髓。儿郎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有死无生,有我无敌!”吕布同样一声长啸,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猛地朝天一刺。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 “有死无生,有我无敌!” 吕布军中的男儿一个个迎风怒啸,双臂怒捶着胸膛,砸的砰砰只响,挥舞着利刃飞步向对方逼去。 强者之路,勇者无惧。 他们是西凉军,他们是青州兵,都是天下闻名已久的精兵。这一战于他们或者他们而言无关胆略,无关胜负,甚至也无关生死,这一战只关乎他们的荣誉。 一个是早已闻名天下的老牌劲旅,一个是才从青州脱颖而出的新晋精兵。他们的相逢注定了一方的胜利和另一方的失败,他们的相逢也注 定了伴随着他们的只有鲜血和死亡。 “砰!” 两支队伍终于撞在一起了,仿佛两条河流一般在黄河汇合,撞击起滔天的波浪。 “噗嗤!” “噗嗤!” 无数的大刀、长矛、斧钺和利剑在空中交织,金戈之声连绵不绝时起彼伏。 接着,便是那冰冷的利刃和入骨的杀气一排排、一列列的刺进对方的身体,兵锋入体的牙酸声、战马哀鸣的嘶叫声和勇士临时的惨叫声充盈道中。 猎猎旌旗半空飘,簌簌寒风带血刀。 两支洪流就在维新帝眼皮底下数里外的大道上捉对厮杀,殷红的鲜血在中原大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凄艳和悲壮的花。 …… 维新帝在董承、伏完和张邈、陈宫等人的陪同下站在定陶城墙上。 城下是一万蓄势待发的曹军,远处数里外则是弥漫的硝烟。维新帝抚摸着城墙上昨日留下的箭痕,皱了皱眉:“公台、孟卓,你们俩皆是知兵之人,依你们看来,那远处的尘烟可是我朝廷大军?” 陈宫捋了捋胡须颔首道:“曹贼大军曹仁部与于禁部前日申时围攻定陶,我等还未发出求援信号,曹贼已令人沿途点起狼烟,引诱濮阳大军前来救驾,其中必然有奸计。 前几日接到吕将军飞报,他们已下濮阳,正进军鄄城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将曹贼的势力全部赶出濮阳。所以,如果我是曹贼的话,既然已经发出假的求援信号,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围点打援,消耗我军的有生力量!”陈宫朝维新帝拱了拱手,接着说道,“陛下如今所仗持者无非两位国丈及吕布、张济、张绣、孟卓和王楷等诸位将军。如果诸位将军一旦有失,则陛下羽翼既去,陛下也将落入曹贼手中矣!” “你是说他们的目标是濮阳大军?所以城下的正是我们的援军?”维新帝迟疑的看着陈宫,脸上一抹惊惧之色。 陈宫看着小丘下的战场,凝重的点了点头:“按照奉先他们的脚力来算的话,他们应该早就到了。但是如果沿途遇伏的话,这时间或者刚刚正好!” 话音刚落,一旁的董承已经凑在维新帝身前:“陛下,陈公台之言固然有些道理,但那毕竟都是猜测。那处尘烟有可能是吕将军,却也有可能是曹贼的兵马!还请陛下三思! 再者,吕将军的戟法天下无敌,纵使于禁重围,曹操亲至,也未必能够拦住吕将军。反倒是如果那尘烟处只是曹贼故布疑阵,我军一旦出城,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特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争权夺利? 陈宫暗自呸了一声,突然发现一旁的张邈脸上浮现起一丝惊悸,急忙顺着张邈的手指望去,只见远方尘烟弥漫之处,再度飞出一支黑色的军马,如长龙般卷进尘烟里。 陈宫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董承和伏完破口大骂:“特么的什么玩意,朝廷就是被你们这群乌烟瘴气的腌泼才给毁坏的!陛下,还请火速发兵,否则援军危在旦夕,定陶城也危在旦夕!” 董承还欲说话,维新帝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援军未来,或者援军尽灭,朕在此也不过等死耳。若是此为曹贼之计,朕亦不过提前去见父皇罢了! 前朝太史令司马迁在中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朕既为这天下共主 ,如今却横竖都是一死,又岂能选择这种不顾将士们安危的鸿毛之死?” 一席话说的董承和伏完面红耳赤,张邈、陈宫等人却是感恩涕零士气大振,维新帝甩了甩衣袖喝道:“孟卓、王楷,朕令你二人率领麾下健儿出城营救援军,此去九死一生,你等可敢?” “臣等愿立下军令状,援军不归,臣等不归!”张邈、王楷二人抱拳起身,毅然决然的迈下城墙。 维新帝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将身上的龙袍解开一抛露出一身戎装,接过士兵手中的鼓槌,肃然喝道:“果然不愧是我大汉男儿,朕亲自击鼓,为你等壮行!” 青毡帐高雪不湿,击鼓传觞令行急。 没有青毡,也没有飞雪,城头上却有越来越急的将军令。少年天子铆足了劲,将一双鼓槌重重的击打在战鼓上,“咚咚咚”的鼓声仿佛震天的惊雷在城头上飞扬。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张邈和王楷二人骑在马上,听着城头上悲怆的鼓角,但觉热血直窜脑门,眸子里全是泪水也顾上擦拭一二,手中长剑猛地一挥,城门吊桥落下,八千名将士仿佛黄河上的壶口瀑布般飞涌而出。 …… 张邈、王楷冲入曹仁阵营,吕布却还在小丘下厮杀。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个来回,甚至也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从昨夜至今,他的铠甲上已经染了厚厚的一层血,有对手的,有袍泽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纵马杀出重围,揉了揉眉角,甩了甩胳膊,看着远方虎视眈眈的曹操、吕虔、曹休和于禁,又看着重围中的李儒和魏越等人,手中山一样沉重的方天画戟再次高高举起,冲了进去。 …… “伏义,我们还不动手吗?” 两里之外的山丘上,雷薄、乐就、俞涉和李丰等数员大将倚在灌木中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战场,众人眼中皆是一片热切。 纪灵摇了摇头:“袁先生不是说过吗,大者伤,小者死,若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如今吕布军心已疲败相已露,但麾下健儿却仍有七八千之众,还有一战之力。 而曹军与吕布大军数次伏杀,同样也还有万余之众,筋骨未伤根基犹在。此战不为胜负,只为拼杀掉曹操和吕布的生力军。不急,我们再等等吧!” 众人点了点头,又是齐齐一叹:特么的吕布这厮还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猛将,从昨夜厮杀到现在,足足杀了包括蔡阳在内的曹营名将十数人,如今却还是生龙活虎一般。 日头从东渐渐西移,大约又等了一个时辰,见小丘下一片狼藉,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漂流成河,堂堂的九原虎吕布同样也不再复先前的骁勇。 纪灵蓦地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二月伴银峰”猛然往前一刺,身后数万大军好似猛虎出柙,齐齐一声呐喊,挥动着手中的兵戈从山丘上一泻而下,箭也似的插入两军阵中。 然而,纪灵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离他们更远一点的地方,草丛中还有一支大军。但,却比他们更加的冷酷,也比他们更加的隐忍。 不管吕布还是曹操,亦或是纪灵他们,在战场上掀起怎样的风雨,这支大军依旧静静的伏在草丛中狼群一般窥伺着前方,碧瞳里带起一丝丝的残忍和冷漠。 第225章 银钩赌坊 丹阳郡,春谷县,长江畔,一处亭阁中。 王黎拈起棋盘上的一枚白子,看着贾诩和徐庶二人道:“文和、元直,你们觉得袁术能够得逞吗?” “不能!”贾诩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笑道。 王黎将手中棋子轻轻的放在一处角落,抬起头来问道:“哦?那却是为何?以当初袁术卞庄刺虎之谋,如今这曹操和吕布二人两败俱伤,不正是其大好之机吗?” 贾诩看着棋盘摇了摇头,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昔日吴王阖闾打算伐越国之时,有少孺子谏道:院中有一棵大树,树干上趴着一只鸣蝉。 那鸣蝉每天在树上叽叽喳喳,却不知道身后的螳螂虎视眈眈。那螳螂振振欲翅,却不知道黄雀早就等着大餐自动送上门。黄雀自鸣得意,而罔顾了我还在其身后。 鸣蝉、螳螂、黄雀此三者皆顾眼前,想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不顾身后的祸患。正如今日之局面,吕布欲杀曹操而后快,曹操眼中亦只有吕布等人,却皆不知身后尚有袁术耽耽虎视,心怀不轨。 可惜,袁术自以为得计,却忘记了冀州的胞兄袁绍同样迫切的希望得到伪帝。袁绍正因主公‘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心中懊悔,伪帝的诏令正中下怀。若是贾某没有算错的话,袁绍前往定陶迎接伪帝的军马必然也至定陶境内了!” 王黎正欲和贾诩打个赌,亭外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响起,赵虎手捧着一张纸片走了进来,在王黎耳边低于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差点将王黎轰了一个外焦内嫩。 “袁绍遣审配、颜良、鞠义和张南亲率一万五千大军自白马津渡河,前往定陶迎接伪帝,正逢战事,袁军势如猛虎以一当十,已将曹操和纪灵杀退。 曹操和纪灵大败,分别退至鄄城和砀山!不过,曹操退守鄄城全力攻打濮阳,张济、张绣叔侄不敌,而定陶方面当日张邈和王楷出城营救,王楷战死。定陶也无援军可派,张济叔侄转投曹操帐下。” 兖州之战暂时落下了帷幕! 王黎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贾诩,叹了口气:“看来,这场兖州大战已经落下了帷幕,不过细算起来,却是曹操、袁术和袁绍三家盈利,吕布一家亏得血本无归啊!” 贾诩点了点头,将纸条转到徐庶手中:“是啊,曹操地盘既没有扩张也没有减少,失去了一个蔡阳和十数名军中校尉、副将,却得到了张济、张绣叔侄以及万余精兵。 袁术趁火打劫,兵发豫州,虽伤折了两三千兵士,却将曹操和吕布差点打废,两军元气大伤,为异日入侵兖州一统中原的谋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过,相较于曹操和袁术而言,袁绍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但一举退了袁术的兵,加重了自己在维新帝心目中的印象,同时也极大的威慑了曹操、吕布等人。说不得什么时候,维新帝就会自动进入冀州,投入到袁绍的罗网中。”徐庶匆匆一阅,又将纸条传回王黎手中。 王黎接过纸条,哈哈一笑:“走吧,袁术和维新帝二人蠢蠢欲动,曹操和吕布又自顾不暇,袁绍暂且鞭长莫及,我们也该启程前往秣陵和下邳了!” …… 王黎带着贾诩、赵云众人经秣陵,分批潜入下邳的时候,离浴佛节也不过十天的时间。 与王黎所经过的襄樊、庐江,以及春谷皆不相同。 如果说襄樊等地或多或少还能看出来一点战争的阴云 话,那么在这里你绝对看不到前段时间曹操曾大举压境带来的任何惊慌失措,你看到的只有人们脸上好似由内而外的“平和”、“幸福”、“稳定”和“安宁”。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佛国,就连下邳城中最大的“银钩赌坊”外面的那几个泼皮大汉脸上也没有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凶悍,脸上挂着的是“和善”的笑容。 可惜,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和善”的笑容背后依旧赌坊的冷血和赌徒们的狂人。 王黎如今就在银钩赌坊中,陪同在他身边的,或者说他陪同的乃是他未来的第一水军头子甘宁。 赌坊内与外面已经迥然不同,足足十数张赌桌横七竖八的排在大厅里,上百号人则分别围在赌桌旁。这百号人都歇斯底里的呼三喝四着,脸上同样也洋溢着难以名状情绪,但这种情绪却绝对不是佛国该有的和善,而是冷漠、兴奋、贪婪,甚至狂热。 这些人都是标准的赌徒,他们的眼中根本也没有王黎二人,他们的眼中只有赌桌上的色子、牌九、铜钱和金银珠宝。 当然,王黎不需要他们招呼,招呼的人已经迎了上来。 来人自然是赌坊里的赌妓,所谓赌妓就是再无法单单在青楼中靠姿色吃饭,只好积极发展自身业务穿梭于赌坊中的青楼女子。 她们既卖艺,也卖身。 那赌妓身着暴露的衣着,翠掠云鬟醉眸敛鬓,红衣玄裙,仿佛赌场中飘来荡去的蝴蝶。虽是三月倒春寒,却依旧露出一条深不可测的沟壑,看见王黎二人脆生生的声音便远远的传来:“两位爷,可是奴家陪你玩一玩乐子?” 遗憾的是,王黎他们不是来找乐子的,他们是来找坊主的。 他们想知道至儿的消息,就只能出没于三教九流之地。所以,贾诩、徐庶二人去了青楼,赵云夫妇去了酒楼和茶楼,那么他们就只能闯一闯赌坊了。 恰好有意思的是,在谛听营江东堂对“银钩赌坊”的叙述中有这么一句话:一卷风云录,囊尽江淮人物。说白了,这银钩赌坊也是一处贩卖江湖消息的情报机关。 甘宁摇了摇手,从袖子里掏出十枚铜钱丢给赌妓:“乐子就不找了,给我找一找这里的坊主吧!” “这位爷,坊主的真身可不是那么好见的,要不还是去见一见奴家的真身吧?”赌妓一把抓过铜钱,看着甘宁那粗壮健硕的身躯,双眼都快滴出水来,杏指在甘宁的手掌和胸前蜻蜓点水一般划过。 甘宁哈哈一笑,在赌妓的肥臀和胸前的柔软上捏了一把:“你的真身等晚上爷来找你,爷现在就想见一见坊主的真面容!” 赌妓笑嘻嘻的看着甘宁:“爷是外来的吧?难道不知道坊主的规矩?” “什么规矩?” “要见坊主则必须在赌赢赶羊人,胜者方能与坊主一唔!” “哈哈,你们坊主可是当今陛下?” “不是!” “那你们坊主可是天下的名妓?” “也不是!” “既然你们坊主什么都不是,排场竟然还比当今陛下和天下名妓都大?还真把自己当角了!” 甘宁眉头一皱,怒气渐升。王黎却已走上前来,朝那赌妓点了点头:“入乡随俗,既然这是你们坊主的规矩,我们远来也不便坏了规矩。姑娘就请前方带路吧!” 随着赌妓在赌坊里来 回穿梭,很快的就上到赌坊深处的一间雅阁,阁里只有一个背对着大门的和尚,却有一张大桌,桌子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三十二张牌九和六颗色子。 王黎诧异的看着那和尚:“你就是赶羊人?” 那和尚头也不回:“贫僧就是!贵客从哪里来,欲到哪里去?”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王黎顺势在和尚的对面坐了下来,二人就仿佛熟人打招呼一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赌妓悄悄掩门走了出去,和尚才转过身来,只见那和尚苦瓜脸倒八眉,一道伤疤从下颔直到衣襟深处,左臂也齐根而断,一双宝蓝色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世情一般。 和尚的表情虽然平淡无波,王黎心中却涌起了惊天骇浪!这人不是早在雒阳就已经死了吗,为何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黎稳了稳神,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和尚:“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和尚笑了笑:“出家人哪里还记得俗家姓名啊?贫僧法号罗!” 王黎面露讥诮之色,言语间却是步步紧逼:“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姓名却受之于先祖宗室。大师果然不愧是真正的出家人,竟然连自己的姓名都给忘的一干二净! 可惜,很多事情大师或能够忘却,但王某却偏偏还记得,实在是可笑之至!”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记得便是不记得,不记得便是记得,王将军又何必执迷于过去之事?”和尚朝王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 王将军?竟然认识自己?看来果然是此人没错! 王黎冷然一笑,根本就不接受那和尚的善意:“漫道黄沙车马远,罗匿行入玉关!罗大师,不,唐周!你或许已经忘记了过去之事,但是你觉得王某能够忘却那冀、兖、青数州那些屈死在你手下的冤魂吗?” 原来,这和尚竟是唐周! 当日在张角手下逃得一条性命的黄巾叛徒唐周! “欲知过去世,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唐周用仅有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和断臂:“昨日因,今日果。贫僧已经有了报应,王将军难道还不愿放过贫僧?” “放过你?若是仅仅断去一臂然后古佛青灯,便能了去数万人的冤孽,唐周,你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 “当然不能,不过,王将军若是为了贫僧而来,贫僧自然无话可说。但如果是为了坊主,则还请王将军暂时息怒,等你见过坊主之后,贫僧再任由王将军处置!” 王黎眉毛一挑,努力的压制着脸肉肌肉激烈的跳动,双眼阴冷的看着唐周:“如何才能见到坊主?” 唐周将案桌上的牌九和色子往王黎身前一推:“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此处既然是银钩赌坊,当然就得按我银钩赌坊的规矩照办才能面见坊主!” “什么规矩?” “赌赢贫僧!” 王黎眼神眯成了一条线:“和尚也能赌博?” 唐周点了点头:“和尚亦能杀人!” 王黎霍然起身,在案桌上一拍,喝道:“好,本将军今日就与你在此对赌一局!” 第226章 赌局 后汉长歌第226章 赌局唐周拈了一枚牌九和色子问道:“牌九还是色子?” 王黎眼神中一片漠然:“牌九太复杂,就色子吧!” “恩,那也不错。”唐周缓缓捡起三枚色子丢入眼前那黑色的色筒里,顺势倒扣在桌面上,“王将军要大还是小?” 王黎也将另外三枚色子放到身前的色筒:“色子的大小另有什么说法吗?” 唐周看着王黎,双手压在色筒上,目光炯炯有神:“就身前的色筒各自摇上一把,最后按色筒中三枚色子面向上的点数之和进行比较。比大乃是点数大的胜,比小则是点数小的赢!” 王黎讥诮一声:“那如果点数相同呢?难道你要我陪你在这里赌到天亮?” “点数相同自然是庄家赢,这是天下赌场通理,王将军莫非不知道?”唐周脸上同样有了讥诮之意。 王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谁是庄家?” 唐周单臂指了指自己,笑道:“当然是贫僧了!王将军当年凭借一本账册翻出万剑杀人案,又依据红枫渡的一点点线索一举掀翻太平道魏郡根基,乃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谁是庄家吧?” 主公这问题这么小白? 甘宁顿时大急,双手一搓急忙凑在王黎耳边:“主公,当年甘某和兄弟们曾多次出入赌场,打遍荆州无敌手,也算得上是赌中豪杰了,要不让甘某替主公赌上一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兴霸,王某虽然没有见识过赌局,但凡是也总得有个第一次吧!”王黎却是摇了摇头,淡然的看着唐周,“不过,王某没有大师那种看淡数万人生死的大胸襟,至今也只是我大汉朝一个小小男儿。 大胸襟自然有大气象,小格局却有小的情调。大师,主随客便,今日我们就比一比小吧!” 见王黎言语之间依旧映射当年之事,唐周心中一突,伸手抄起色筒就欲摇掷,却见王黎在腰间一按,中兴剑挡在了身前:“王某可以陪你赌上一把,但是,今日王某却要加上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唐周心中一凝。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王黎徐徐吐了口气,“大师的记忆里看来确实是不太好了,当年王某乃是魏郡贼曹掾,大师在魏郡犯下重案,难道这事不应该暂时给王某一个交代?” “如何交代?” “你若输了,还得赔上一只大拇指!” “王将军已经忘记了贫僧刚才说过的话吗?” “正是因为王某还记得刚才大师的话,所以才只要了你一只大拇指,否则王某今日就要你的命!” “王将军信心十足,看来今日是想吃定我了?”唐周右手将色筒高高举过头顶,阴恻恻一笑,“就不知道王将军的赌技是否也和你的口舌、剑术那般厉害!” 言毕,唐周单手握住色筒在头顶飞速的晃动,色筒仿佛赋予了生命般,或上或下忽左忽右,色筒里也传来色子击打在边缘和来回滚动的声音,轻弹起一段美妙的音符。 忽如银屏乍破,珠玉飞溅;忽如幽泉叮当,碧潭摇曳。 完蛋了,看着唐周那熟练的手技,甘宁一声暗叹,这唐周不会摇出来三个一吧?若真是这样,特么的还让主公如何去赌! 唐周听着色子缓缓停下的声音,眼角带起一丝自信的笑容,慢慢的将色筒放在桌子边缘,轻轻的揭开色筒,只见三个色子好像搭楼一样一个压着一个垒在一起,最上面的色子只有 一个红色的点。 一点! 唐周用三枚色子只摇出来一个一点! “王将军,你好像输了!”唐周舒了口气,额头上紧皱的眉宇也渐渐舒展开来。 王黎淡然一笑:“我还没有开始摇,大师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输了?难道你是佛祖转世?” 唐周一怔,甘宁也紧紧的低下头去,生怕唐周连他一起鄙视,就算是他亲自下场也最多只能摇出三个一来,又岂能如唐周这般炉火纯青,将三个色子叠在一起? 而且就算三个色子摇出一个一点来,那又如何?还不是庄家赢! “你一把最少可以摇出来一点,王某确实佩服。但你又怎么知道王某就不能摇出来比你小的点数呢?” 呃?还能比一少?开什么玩笑! 唐周和甘宁同时一懵,王黎右手却已在桌上轻轻一拍,看着色筒从桌上跳将起来,立即一把抄住,右手飞快的旋转、抖动。 但见: 那色筒好似精灵一般,在王黎的手中欢呼雀跃,或如蝴蝶翩翩起舞,或如蜻蜓款款而飞,忽儿在手中一跳陡然飞上头顶,忽儿于眼前一滞猛地落下虚空。 仿佛裴将军马上飞剑,恰如赵飞燕掌中舞蹈。 原来摇色子还能摇出这样的境界!这是开了挂吗? 甘宁只看的酣畅淋漓,唐周的一颗心却提了上来。忽然,王黎手中一顿,色筒笔直的落下来直接倒扣在案桌上,随手将其掀开,只见色筒中的三枚色子早已不见,案桌上仅剩下一堆齑粉而已。 “你输了!” 王黎淡淡的看着唐周,左手在案桌上一拍,一道光华已从右手中升起,好像一轮明月骤然照在房间之中。唐周还来不及闪避,一声惨叫,右手大拇指已经与其分了家,掉在案桌上,鲜血汩汩。 唐周脸上淡然的神色已然不见,眸子里闪露出噬人的凶光。 甘宁却是又惊又喜,他早已闻王黎之名,甚至已曾和王黎打了一架,但是这些天来他所接触的王黎却总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脸上也总是挂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云淡风轻,都让他差点忘记了这位也是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主。 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主公就仿佛又成了那个天下威名的前将军,就如同他手中的那把中兴剑一般。未出鞘时,静若兰花翩翩君子。一旦出鞘,杀伐果决雷厉风行。 “前方带路吧,我已经胜了!” 王黎漠然的朝唐周扫了一眼,手一挥长剑归鞘,又恢复了甘宁心目中那道云淡风轻的神态。 唐周闷哼一声,捡起案桌上的大拇指率先走了出去。 二人随在唐周身后,踏上一层层台阶,很快就来到二楼深处的一间阁楼前,那阁楼倒是装饰的古朴生香,门口还吊着两个大灯笼,看上去并不想是赌坊,反倒更如谁家大小姐的闺房一样。 唐周停下脚步,拦在二人身前:“此阁楼乃是坊主闺房,只能王将军一个人进去!” “龟儿子滴装神弄鬼,惹火了老子,直接将你这银钩赌坊给你拆了!”甘宁喝骂了一声,手按在腰间怒目直视着唐周。 王黎眼神中却闪过一道精芒,伸手拍了拍甘宁:“没事,我一人进去便是!” “吱咯”一声,阁楼大门已然推开,王黎整了整衣冠,大步迈了进去。 阁楼里熊熊燃烧着数支高烛,趁着火烛的微光,王黎向房间里打量了一番。 房间并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约有五六十个平方,里面除了一间床、梳妆台以及两条小枰外别无他物,倒是显得即为空阔。床上铺着一张红色的被褥,凌乱无章半掀半盖,被窝里还散发着淡淡的体香。 而梳妆台前的小枰上却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紫色长袍,身上披着一件米白色的狐裘大氅,大氅略略斜倾,露出一寸白藕般的肌肤。 虽然已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那女人依旧背对着王黎,头也不回,拾起梳妆台上的一张红纸,在嘴唇上抿了抿,接着又将一支白色玉簪斜斜的插在浮云般的发髻上,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懒至极。 密闭的空间里,红色的高烛,凌乱的被褥,慵懒的女人,以及充满诱惑的哈欠和那稍稍显露出来的白玉般的肌肤,让这五六十个平方的阁楼顿时春潮涌动,充满了暧昧之意。 孔子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可惜,王黎书读得不少,却多为数理化之类的内容,孔子的子曰也只记得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王黎也不停顿,大摇大摆的走到梳妆台前,讥笑看着镜中的那张脸,脸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嘲讽:“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唐芊芊唐姑娘呢?还是崔姑娘,坊主以及殿下?” “数月不见,王将军的这张嘴果然越发的厉害了!”坊主微微一笑转过身来,赫然正是与王黎几度合作的一吹断人肠崔十娘! 崔十娘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起身朝另一方小枰指了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在这下邳能与王将军一唔实在令崔某感慨良多。王将军,请坐!” “崔姑娘,你当知我舍下大军前来下邳,不是来看你的,也绝对不是来听你一番感慨的!”王黎泰然的坐在小枰上,抬起头来看着崔十娘,目光灼灼。 哦? 崔十娘抬起头来,迎向王黎的目光,檀舌微微一伸舔了舔嘴角,丹唇轻启:“怜香惜玉乃是男儿本色,王将军不辞辛劳千里而来,却不是为我这个故人,王将军就不怕我伤心吗?” 王黎看着崔十娘的表演,冷笑一声:“崔姑娘,王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愿意与一个心怀鬼胎之人滚一滚床单。崔姑娘,你的那套假情假意还是收起来吧。 崔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王某千里迢迢赶至此处,不是来和你做戏的。王某是来寻至儿的,只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让王某在这银钩赌坊撞出一条大鱼来。崔姑娘,识相的就把至儿交出来吧!” “你?”崔十娘一时为之气急,不怒反笑道,“若是崔某不交呢?” “势不两立,鱼死网破!” 崔十娘听着王黎霸气的宣言一怔:“你知道至儿是我小师妹?” “知道!所以王某才没有和你一照面便兵戎相见!”王黎点了点头,言语间依旧咄咄逼人。 崔十娘陷入沉默之中,良久后,才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精明,正色的看着王黎:“王将军,你和唐周赌了一局才来到这里的,你也知道小师妹肩上身负重担,如果你还是执意要接回小师妹的话,那么,就只有一条道可供王将军选择了!” “什么道?” “崔某和王将军再赌上一局!” 第227章 天龙八部,崔十娘真正的身份 后汉长歌第227章 天龙八部,崔十娘真正的身份“赌什么?又是牌九和色子?堂堂的千机堂当代掌门,就只会这两样东西吗?” “不,不是牌九和色子,我要和你赌天下!” “天下?和我赌天下?”王黎嗤笑一声,讥讽的看着崔十娘,“天下乃我大汉子民之天下,并非你我之天下,你一个胡女凭什么拿我大汉的天下和本将军赌?” 崔十娘叹了一口气:“王将军,我知道太平道一事你对唐周包括我在内有些误会…”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数万人的生死在你等眼中不过是争天下的筹码罢了,你觉得这是误会吗?”不等崔十娘说完,王黎已经打断了她的话题。 崔十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转到床帘后,取出一副酒具和一具红泥小炉摆在二人身前,斟了一壶酒架在小炉上,又朝王黎作了一个揖:“王将军,此事涉及到我和小师妹的出身,说来话长,你能否容忍一会,先静心听崔某把话讲完。 若是你听完之后,依然不愿意与崔某合作,或者说赌上一赌,崔某绝不勉强。就算是要杀要剐,只要划下道来,崔某同样奉陪便是!” 崔十娘以及至儿的身世,王黎早已从灵儿和夏妪口中知道了些许。但如今当事人要重述一遍,王黎自然欢迎,或许其中很多疑团,比如殿下,比如唐周等等或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王黎手捧酒杯,目光如炬:“希望你不要骗我!” “王将军尽管放心,待人以诚,人以诚待之的道理崔某十数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便好!” 崔十娘接过王黎手中的酒杯,从酒壶里斟了一提酒顺着杯壁缓缓倒入酒杯中,递给王黎,“此酒乃是我西域名酒,名唤美人醉,入喉甘冽淡香,绵绵余味,就如那美人一般需要将军细细品尝。” “滋味深长,果然是好酒啊!可惜,酒可以慢慢品尝,但是如果没有崔姑娘的故事佐酒,这酒的醇香恐怕也要少了几番滋味哪!”王黎晃了晃酒杯,看着就面上浮起的绿色酒花轻轻抿了一口。 崔十娘白了王黎一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向王黎问道:“王将军可曾听说过竺扶风?” “千机堂当年的创始人竺扶风,当年能够易容潜藏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又取了‘一剑凌云’首级的人,是何等风骚,又是何等的让人心驰神往,我又怎么没有听说过呢?”王黎点了点头,看着崔十娘,“倒是我听说他就是令祖上?” 崔十娘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当年我与小师妹走散后,我踏遍青山黄沙,寻了她数年都杳无音讯。直到上次在冀州意外的碰见了至儿,才发现原来她就是我的小师妹。 为了掩藏小师妹的行踪,所以我并没有和昌儿、灵儿他们实话实说。其实,小师妹才是先祖师的真正后裔,她是我师尊竺天南的幼女,原名竺忆秋。 当年,我佛教先行针对于教义发生争端,谁也不能说服谁,于是大乘教从小乘教中剥离出来,成为了今天的‘解脱道’和‘菩提道’,而我大乘教部分教众便选择了传教东土。 当年的先祖师竺扶风,便是其中一位。而我的先祖,只是当年随同先祖师一同南下的一名随行而已。” 原来这竺扶风竟然是大乘教的传教先驱! 王黎心中暗忖了一下却并不插话,听崔十娘继续说道:“小乘佛教主张通过自我修行来脱离轮回,目的相对简单,追求个人解脱。而大乘教则认为,所谓修行不应该是仅仅修自己的行,解自己的脱,更是要菩提证道, 帮助天下人都获得解脱。 做个比喻的话,小乘教就好比江上的一条小舟,舟上只能乘坐几个人,一旦多了要么翻船要么到不了彼岸。而且小乘教的彼岸也只有一个码头可以停靠,那就是佛主‘释迦牟尼佛’。 但我大乘教则是一艘大型的战船,船上可载成千上万的信徒,而彼岸除了码头林立外,还有很多的渡口,‘佛部’和‘菩萨部’就是我们的码头和渡口。所有人只要努力,都可以到达彼岸!” 王黎斟了一杯酒递给崔十娘,崔十娘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当初摄摩腾和竺法兰远赴东土传经,却以小乘佛法为主。而我先祖及先祖师出生天部,一生慈悲为怀,以弘扬大乘教为己任。所以他们才选择定居于豫州,打算以‘菩提道’在百姓黎庶中弘扬佛法。” “天部?”王黎诧异的看着崔十娘。 崔十娘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佛教中,信教弟子繁多,数如恒河沙。因此又分为:佛部、菩萨部、神明部、天部、眷属部和罗汉部六大部。而天部则有八部众,其中以我天部和龙部为首,合称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 王黎霍然一惊差点站了起来,这不是金庸大大的吗?难道这里面也有乔峰、段誉、虚竹和王语嫣? “你知道天龙八部?”崔十娘诧异的看了王黎一眼,见其摇摇头讪讪的坐下,接着说道,“天龙八部乃是我佛教的护法神祗,分别包含: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和摩侯罗伽。 而天部众则有二十诸天,大梵天、帝释天和大自在天都在其间。这诸天中又有四大天王,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西方广目天王留博叉以及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 听到这,王黎忽得一惊,蓦地想起当日赵野在唐记中发现的那尊毗沙门天王像以及金鹏等人口中的‘殿下’,迟疑的看着崔十娘:“你是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 “你怎么知道?”崔十娘同样一惊,旋即指着王黎道,“看来王将军亦曾去过我唐记哪?” 见王黎脸上一个大写的“尴尬”,崔十娘掩嘴而笑:“崔某正是当代毗沙门,而小师妹则是当代帝释天。当年我毗沙门先祖以及众天部随那一代的帝释天竺扶风入关,如今残存下来的天部后裔也只剩下我和小师妹了。” “那唐周和彦达缚呢?” “唐周原名罗,乃是我教阿修罗王,身形丑陋,易怒好斗,性情偏执,杀心甚重,主我教中的厮杀。而彦达缚则为乾达婆,平素不喜酒肉,只寻香气花朵作为滋养,因而身有异香,是我教中的天乐神。他们的先祖也正是当年随帝释天入关的教中前辈。” 王黎点了点头,对崔十娘和至儿的身世终于稍稍有些了解,但是心中依旧还压了一块大石。 唐周,恩?罗此人与太平道渊源颇深,当初为了太平道招揽信徒,更是以一己之力投毒数万甚至十数万灾民,如果此事乃是崔十娘所指使,那么眼前这人岂不正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崔十娘仿佛已经知道王黎所想,给王黎斟了一杯酒,回忆道:“十三年前,我师尊竺天南被王断所杀,除了小师妹之外满门皆灭。当时我陪着小师妹在树林游玩,彦达缚等人于外传道,而罗还在跟着华佗学习医术,因而我等俱是逃过此劫。 师尊身亡后,我找到了彦达缚和罗,并向当地衙们报了案。但是很可惜,此时的大汉王朝已经没落,地方上的官员和衙们小吏大多数已经成为了天下的蛀虫。 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当时我们遵循师尊的教诲,一心向佛,慈悲为怀,哪里来得钱财予那些衙们的滑吏和狗官?再加上我当时年纪尚幼,官员们更不可能因握一个十岁小孩之言而大动干戈。” “后来呢?” 崔十娘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略略缓解了一下情绪,苦涩一笑:“哪里有什么后来?第二日天黑的时候,衙门里一名捕役在贼曹掾的授意下终于接了我们的状纸。 我们大为振奋,以为报仇之日指日可待。可惜,又等了三五天,我们依旧没有等到我千机堂立案,反而等到了那个捕役和他身后的贼曹掾身亡的消息。 于是,罗便夜潜那捕役和贼曹掾家中翻阅其手中的线索,才发现原来我们的仇人姓王名断。而此案之所以在豫州能够压下来,还令打算帮助我们的贼曹掾身亡的原因,则是因为另一个人!” “谁?” “昆仑!” “昆仑又是谁?” 崔十娘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罗和彦达缚等人查了约莫一个多月,都没有查到此人是谁,甚至就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唯一知道的便是,此人乃是朝中重要的官员,而且与太平道牵扯极深!” “所以,罗才更名唐客加入了太平道,就是为了找出昆仑?” “正是如此!不过唐客之名,他在学习医术的时候已曾用过。” 王黎眉角一挑:“崔姑娘,你说的这些本将军也感同身受,但本将军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等身具佛法,那他为何却要下毒灾民?难道这就是他所传承的佛法?” 崔十娘苦涩的看着王黎,摇了摇头:“当初师尊亡故后,小师妹又走丢,天部仅余下我一人,我等为报师仇便脱离了佛教,创立了以报师门血仇为宗旨的毗门教。 因而彦达缚远赴关外寻求援助,我留在京中打听朝中官员,罗则成为了太平道中的重要骨干。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罗的性情偏执如斯,杀心也如此之重,竟然连整个大汉朝和太平道一起恨上了!” 原来如此! 王黎心中一顿,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顿时豁然开朗。 比如红枫渡奇案之时,那些兵器的转运明明可以暗度陈仓,唐周为何要留下那么多的破绽?比如唐周为什么要背叛太平道,然后假死重新潜回中原? “哼,仅仅一句偏执如斯,杀心甚重,难道就能弥补罗当年在中原造下的无数杀戮吗?”王黎冷哼一声,崔十娘却已经将酒杯举起,遥遥敬道:“所以,崔某想与将军做个赌局,将军可愿意!” “什么赌局?” “异日将军若能够君临天下,崔某希望将军能够帮我找出当年的仇人,崔某不但亲自将小师妹交于将军之手,而且崔某、罗以及彦达缚也愿听凭将军处置!” “若是王某异日没有取得天下呢?” “无妨,只要将军有心,崔某依旧会按照今日赌局行事!” “还有,当日红枫渡青壮年中毒以及雒阳天牢唐周金蝉脱壳一事,何解?”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我同盟后,崔某定当悉数相告!” “好!既然此赌局稳赚不赔,王某接下便是!”王黎一声大喝,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第228章 佛面夜叉 既然崔十娘与唐周下毒一事无关,王黎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对饮了一杯,微笑的看着崔十娘:“崔姑娘,你现在是否可以说一说呢?” “说什么?”崔十娘似笑非笑的瞥了王黎一眼。 王黎闻言一滞,差点没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当然是当年致红枫渡青壮年精神恍惚和唐周借死潜逃一事,我们才刚刚结盟,崔姑娘总不会马上就想翻脸不认人了吧?” 说实在的,当年红枫渡的青壮年如今早已恢复正常,而唐周也不知被谁断了一臂,自己刚才也同样要了他一根大拇指。但王黎心中依旧心心念念,耿耿于怀,这几根刺扎了这么些年,不搞清楚又怎么能够舒畅呢! 崔十娘斟了一杯酒递给王黎:“王将军,可还记得我崔十娘的江湖绰号?” “一吹伤人心,二吹断人肠,再吹夺人命,吹吹?” “正是!”崔十娘抬起头来,笑了笑,“其实不管是我崔十娘的笛声,还是红枫渡唐周所下的药,以及当年雒阳天牢中的那壶酒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所用的方式都同出一源!” 恩? 笛声、药和酒同出一源?这风马牛不相及之事如何同出一源! 王黎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已渐渐的凝成了一个川字。 崔十娘却似看笑话一般,悠悠的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并州王氏家学渊源,王将军也是博学多识,涉猎甚广,甚至连我佛家和道教的经书也略通一二。但,想必王将军还不知道我佛教中的有一种可以短时间内控制人心神的神通吧?” “控制人心神的神通?什么神通?”王黎心中一动,不会是后世中少林寺里的武功绝学吧? 比如说金庸大大小说中的易筋经,九阳真经以及什么九阴真经之类的内功秘籍以及七十二绝技! “他心通!” 崔十娘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檀舌在樱桃红唇上舔了舔:“我佛教传世六大神通: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以及漏尽通。 而他心通正是其中一种,崔某乃是天龙八部多闻天王毗沙门,‘多闻’即为常闻佛法和精通佛法之意。这天耳通与他心通正是我毗沙门世代研习的佛教宝典,他心通学之巅峰之时可以知其所想,幻化其所想,让人身不由己。 只可惜,崔某本事不济,这些宝典也仅学了个皮毛,也只能通过笛声作为引子,暂时性控制或者干扰对方的心神。而唐周,不过从是我这里偷学了一二,他的功法更是连我也不如,因此,更需要实物作为媒介。” “比如药物,比如酒?” 崔十娘点了点头,王黎却暗自心惊,这玩意简直就是堪比后世中的那些催眠大师的存在,甚至都足以媲美盗梦空间小李子扮演的多姆柯布了。 这也难怪,当初封、徐奉二人为什么始终坚信唐周可以让二人重新做一回男人驰骋美人场,想必便是因这他心通的精神催眠的缘故吧! 不过,如果这他心通如果真的那么厉害,这崔十娘几次三番刺杀王断为何却总是失败呢?看来,当对手的精神意志足够强大,或者心有戒备之时,恐怕崔十娘的他心通也只能做一做无用功了! 王黎吐了吐口气,将心中的块垒赶了出去,接着问道:“那么至儿呢?她现在又在何处?你来此处可是因为浴佛会?” “小师妹现在 并未和我在一起,她是师尊的唯一血脉,为师尊报仇以及证道之事,她责无旁贷,如今她正在某处潜行学习佛法和武功。不过,将军你但请放心,她是我的小师妹,崔某人就是拼的自身性命不要,也必然会护得她的周全!” 崔十娘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推开大门,轻声说道:“另外,崔某来此地并非因为浴佛会,而是为了两个人!” “何人?” “王断和夜叉!” …… 王黎和甘宁回到下榻客栈之时,贾诩、徐庶、赵云夫妇俱已陆续的回到客栈中。 见众人都已经回来,王黎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与众人说了一遍,只听得贾诩侧目,徐庶摇头,赵云生嗔,马云禄却是一脸向往。 赵云碰了碰马云禄一下,说道:“主公,既然我们明确的知道了至儿的下落,而且至儿的安全也不用再过于担心,我们是否今日休息一晚明日便启程秣陵,然后取道荆州回归雒阳?” “不错,子龙将军说的极是。主公乃我军主心骨,此行本来就有些率性,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至儿姑娘的音讯,那么此时正是我等启程之机!”贾诩亦点头赞道。 王黎摇了摇头:“不着急,不着急!” “这却是为何?”赵云疾步走到王黎身前,主公也不叫了,开口便谏,“兄长,此地乃是陶谦下辖的徐州范围。陶谦是敌是友我们不清楚,更何况陶谦如今也正面临强敌,一旦发生大战,我们可就深陷乱军重围了!” 贾诩意欲再次劝谏,却听徐庶在一旁道:“主公可是为了那东莱的太史子义?” “此其一也!” 见王黎不置可否,贾诩也顿时反应了过来:“第二便是为了那王断和夜叉?主公可是打算帮崔姑娘一把,替至儿姑娘永远解决那后顾之忧?” 王黎点了点头,转向众人诚恳的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我的安危,也知道自己任性妄为给大家添了许多的烦忧。但王某这一次,只能再次辜负大家的期望了。 至儿身世飘萍,真正的亲人也只有崔姑娘。而王断的身手,子龙已经知晓,崔姑娘本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崔姑娘此行既然为了王断和那所谓夜叉而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至儿的亲人命丧于他人之手呢? 更何况,当初在信中与太史慈约好下邳一唔,我相信太史慈如果收到我的亲笔信,不管其是否愿意与我等同行共事,定然也会在这十日内赶至下邳。” “主公就那么肯定此人?” “当然,太史子义,天下第一义士!” …… 第五日子时,离浴佛节仅一夜的功夫。 下邳城已经沉入到睡眠之中,除了街市上隐隐传来的打更声和佛陀僧侣的念经声,万籁俱寂。 “吱”的一声,十里坊银钩赌坊二楼阁楼上的窗户突然打开,一道婀娜的身影向外张望了一番,旋即双手在窗台上一抓,腰一扭一个鹞子翻身便窜上了赌坊的屋顶。 赫然正是崔十娘。 崔十娘上得屋檐来,寻了寻方向,目光锁定在远处城南的“九镜塔”浮屠寺上,然后双脚在瓦楞上一纵,仿佛猿猴一般在高墙和坊市间腾挪奔纵。 已经是四月初八了,一轮上弦月之下,下邳城月光如水,崔十娘身着黑衣,宛如一条夜空 里舞动着的黑色凤凰。黑暗之中,王黎和赵云对视一眼身形一闪,已悄悄的跟在崔十娘身后。 春风料峭,寒意割面。 打更声渐渐远去,飘逸空灵的梵音却越来越近。三人一前两后行了约莫一刻钟,便已至九镜塔楼顶。 那九镜塔九层八角,每层皆有飞檐,每面亦镶有铜境,其中八面朝八方,而塔顶上更是另置了一面朝天铜镜。在月光的照射下,铜镜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崔十娘登上重楼,二人急忙往旁边一闪躲到一旁的大树上。果然便见那崔十娘迅速地向后扫了一眼,然后抓住屋檐纵身而下,向九镜塔中一处房间扑去。 王黎、赵云二人共事数年,又一同经历了多少沧桑人事,早已情同手足山鸣谷应,二人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在树冠上微微一蹬,已蹿上刚才崔十娘的落脚之处,接着同时从飞檐跃下。 然而,等二人跳下屋檐时,才发现寺内假山重重,大树巍巍,崔十娘的身影早已杳无踪影,也不只是隐藏在假山后还是大树中,又或者隐藏于这如水的夜色中。 二人心中微微一凛,却见前方庭院深深,一盏孤灯忽然亮起,在这夜色中仿佛一盏照亮黑夜的灯塔。透过窗纸,在窗前踱来踱去的两道人影映入二人眼睑。 其中,一人不过六尺身长,而另一人却有七尺之余,足足高了那人一头。 显然,这二人都不是崔十娘! 王黎与赵云面面相觑,看来这崔十娘和他们的目的只怕是一样的,都是盯梢者,也都是鸣蝉身后的那只螳螂或者黄雀。 二人还在四处打量中,那高个子的声音已经从屋内远远出来:“笮太守,明日的浴佛会都准备好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王黎心中一震:虽然高个子的面貌在灯光下并不清晰,虽然他的身影同样也被大门所挡,但是此人他却非常熟悉,他与此人已经打了好几回交道了。 邺城劫法场初次照面,红枫渡逃之夭夭,京城封府和唐记两次交锋,以及数天前亲手砍了他的一只大拇指。唐周,此人正是唐周,或者说毗沙门崔十娘麾下的罗! 只是罗口中那笮太守,是否就是这下邳城的太守笮融?以及崔十娘是否又牵涉在其间呢! 王黎一瞬间心中便已千转百回,却又听那笮太守回道:“还请罗大人回复天王知道,笮融既然以及皈依佛门,必然将秉持她的旨意将按照她的意思布置下去。 明日的浴佛会属下已经准备了恭迎佛像、安座沐浴、祝圣绕佛以及回向皈依等多个环节,保证令明日的浴佛节旗开得胜,我教在下邳城大放光彩。” “恩,你做得很好,本座相信明日的浴佛节必然功德圆满。”罗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本座交待给你的另一件事,你处理的怎样了?” “罗大人,天王真的需要那么多的金钱吗?”那笮太守迟疑了一下。 罗却已冷哼一声:“笮融,你既身为天王部下的夜叉,难道你不知天王乃是‘二十诸天’中的第三天施财天吗?难道你不知天王象征着德闻四方,财被众生吗?” 笮融? 夜叉? 王黎心中又是一颤,顿时如雷击了一般:这人果然是笮融!这历史中最卑劣,也最背信弃义的笮融竟然是毗沙门天王崔十娘麾下的夜叉! 第229章 眼花乱烛花红,夜叉搭台引群雄 难怪历史上称其为:一手屠刀一手佛,原来如此! 笮融,汉末丹阳人。中平五年,陶谦为徐州刺史,笮融率领数百家乡子弟投奔徐州陶谦,被接纳,并任命为下邳国相。任职期间,聚广陵、下邳和彭城三郡钱粮中饱私囊,广兴佛寺。 初平四年,曹操挥兵徐州,笮融见势不妙,复聚万余人投奔广陵太守赵昱。见其广陵一郡物阜民丰,遂斩杀赵昱,卷其财物再投秣陵薛礼。不久,故态萌发,又将收容自己的薛礼斩于席间,投身扬州刺史刘繇麾下。 最终因其再度恩将仇报,占踞豫章并杀了刘繇的亲信朱皓,为刘繇率兵所击杀。 记得后世有个段子说道:有一个和尚与一个屠夫做了邻居。二人约好,若和尚先醒则叫屠夫起床杀猪,反之,屠夫先醒则叫和尚起床念经。二人去世后,屠夫因每日叫和尚念经而往生极乐,和尚却因叫屠夫杀生下了地狱。 一边是心向佛国,一边却又对恩人高举屠刀。 看着窗前那五短身材,听着罗令其聚财的言论,王黎也只有感叹,竟也不知道这笮融究竟算是那屠夫,还是和尚,亦或者二者兼有之。 真真的一手屠刀一手佛,此言不虚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夜叉,能吃人能吃鬼的佛教护法部众?毗沙门天王崔十娘麾下的亲信? 王黎叹了一声,还来不及揣测崔十娘是否夹杂其中,前方的假山中已经有了动静,一条黑色的凤凰蓦地从假山下窜了出来。 “什么人?” 罗一声厉喝,手执一杆六尺有余的圆棍破窗而出,直飞假山上方,棍如隐隐青山,势若重重盘龙。转眼间,那黑凤凰已被罩在绵绵的疯魔棍法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 崔十娘见罗的棍影来势甚急,就地将那小蛮腰一卷,一条黑色的绢纱已从左手飞出高高的缠在树枝之上,接着一拉绢纱,凌空一跃一脚点在棍尖上,亦如本月的嫦娥般在半空荡起一道靓影落在树干上。 “罗,你竟敢对本殿无礼!” 崔十娘一声轻斥,那黑色的绢纱已悄然不见,手中却多了一支尺许长的横笛,一枚黑色的透骨钉已经打在圆棍之上。 “铮!”的一声,火花四溅,脆音余韵。 罗急忙将圆棍一收,插在背上,从假山上跳将下来,毕恭毕敬的看着崔十娘,双手鞠躬欠身:“罗不知是殿下驾到,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恕罪? 崔十娘冷笑一声,横坐枝头两只脚悬在空中,脸上却是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罗,你的冒犯之处恐怕还不仅如此吧?我毗门教虽然源出佛教,五戒十善同样也因此剔除,但是我毗门教难道就允许妄语和犯上了吗?” “殿下之话何意?” “何意?”崔十娘脸上浮起一丝讥诮之意,“本殿问你:我毗门教何时多了一个夜叉?本殿又什么时候要求夜叉收集民间私财了?” 罗面色顿然大变:“殿下,罗虽然未经殿下允许,便擅作主张提拔笮太守为我护教夜叉,确实有冒犯殿下之意,也违背了妄语和犯上的戒律。 但是殿下,当年罗潜行太平道挖掘昆仑未果,而殿下同样屡次三番被那王断逃脱。如今太平道已灭,乾达婆返回关中,殿下,难道你觉得仅凭你我数人便能报得师尊的 仇恨吗? 殿下,天下已乱,群雄并起。为今之计,不正应该招兵买马重振旗鼓,然后再以手中的力量找出王断和昆仑,并一举颠覆当初残害我师尊的帮手大汉朝廷吗?” “巧言令色!我看是你罗尊者为这全力和财富迷花了眼吧?” “殿下,罗的一颗忠心可表日月,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师仇啊!” 崔十娘面色一冷,从树上高高跃起,落在罗身前:“哼!报仇?罗尊者,本殿且问你,我毗门教源出何处?我毗门教的宗旨又是什么? 当日千机堂灰飞烟灭,我等于师尊坟前磕头起誓,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当日的誓言了!没关系,本殿可以告诉你,共立毗门教,为师尊血仇,誓死维护我大乘教法意! 当初,你潜入太平道助纣为孽荼毒百姓,致使数万无辜百姓染上疾病,已是违了本殿旨意。今日,你竟然还敢以本殿之名掠夺百姓财富,执迷不悟,实在饶你不得!” 横笛刚至崔十娘嘴前,惊变突起,寺院大门突然打开,房中那高烛的光芒洒向院内。 “哈哈,好一个狗咬狗,今日王某可是大开眼界了!” 一声厉喝蓦地从屋中传来,王断左手持刀从屋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白发白衣的白老道和一名黑衣蒙面中年道人,二人身前则是双手被缚的笮融。 “王断?是你这狗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崔十娘一声怒啸,手中的横笛已经对着王断一吹,一朵透骨钉已从横笛中飞出,直到王断眼前。 王断长笑一声,手中的刀轻轻一挥一抖,数十条银蛇顿时围在身边,疯狂的扭动着魔幻般的腰肢,数十张狰狞的蛇口向着眼前滴溜溜转的透骨钉啄去。 不消片刻的功夫,数声金戈响过,王断手中蛇影尽皆散去,那枚透骨钉已经掉在王断身前。 王断长刀入鞘,在那透骨钉上轻轻一踩,待那透骨钉完全入了泥中,这才抬起头来朝崔十娘笑道:“崔十娘,人生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啊,长安一别才大半年的功夫,你又急匆匆的赶至江东,怎么,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啊?” “王断,你乃是我手下败将,一会谁死还不知道呢!”崔十娘紧握横笛,目切齿。 王断负手而立,桀骜的瞥了崔十娘一眼:“崔十娘,雒阳金市有王黎护着你,长安皇宫有吕布那厮甘愿伏在你石榴裙下,今日你却又去哪里找那王黎和吕布?” “哼!王断,今日殿下身前虽没有王黎和吕布,却有你家老子罗尊者在此,岂容你放肆!” 罗一见王断,秒变回那骁勇嗜杀的阿修罗,背上的圆棍一把抓在手中,紧紧的护在崔十娘身前:“当年你灭我师尊满门,今日我罗就要为我师尊报仇雪恨!” 王断仰天长笑,只笑得眼泪欲出才停下来,鄙夷的看着罗:“你叫什么,罗?你特么的就是个笑话,你那所谓的狗屁殿下王某尚且不放在心上,一条走狗在身边乱吠了两句,难道还觉得王某怕了你不成? 若不是今日有人想有让和你们做个了断,王某与你们哪有这么多的废话,早就一刀送你们俩去见那狗屁的千机堂主了!” 恩? 崔十娘和罗二人互视了一眼,心中暗自警惕,各自紧了紧手中的武器,眼睛也跃过王断扫向其身后两人,渐渐的落 在那黑衣蒙面中年道人身上。 黑衣道人哈哈一笑,搓了搓手越众而出,站在二人身前:“毗沙门,听说你二人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在找寻贫道的下落?” “你是何人?” “你二人找寻了贫道这么些年,竟然都不知道贫道是谁,实在是可悲可怜哪,难怪那千机堂当年会那么的没落!” 千机堂?黑衣道人重提昔年师门恨事,崔十娘怒上心头,却蓦然一惊,看着黑衣道人的眼神中从疑惑渐渐转至骇然,继而一腔仇恨喷薄而出:“你就是当初阻止官府替我等查寻凶手的昆仑?” 崔十娘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隐藏于假山之后的王黎和赵云自是不必多说,满眼皆是惊疑。 夜叉、罗、毗沙门、王断以及那昆仑轮流登台,这才真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只瞧的眼花儿乱,烛花儿红。 而罗却仿佛孤狼嗷叫一声,凶性毕露。 想当年,自己孤身潜入太平道,历经数年,饱经风霜。背弃了先生华佗的教诲,背弃了视自己如骨肉的太平道,也背弃了大乘教普度众生的旨意,以一己之手硬生生的葬送了太平道的前景,却依旧没有发现昆仑的踪迹。 可现在,当自己意欲再次背弃当初与毗沙门殿下许下的诺言之时,昆仑却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昆仑!你家罗爷爷今日要杀了你!”罗一声怒啸,须发倒竖,如金毛狮王一样,满腔的愤懑和憋屈恰似那下邳决堤的洪泽湖那般喷溅而出。 昆仑并不理睬罗的愤怒,施施然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崔十娘和罗身前五六步远才停了下来,施施然道:“别急,今夜时间还长着呢,你放心吧,这十数年的恩怨今夜我们有得理!” “理什么理?”罗霍然上前两步,手中的圆棍直指昆仑,“当年王断恶贼图谋我千机堂的百变易容术,我千机堂上下十数口人命俱为王断所害。 就是你这狗贼替王断打掩护,又亲自传信官府不得立案,致使我千机堂蒙冤十数年,今日尚不能昭雪。我罗生不能啖你肉,死后也必饮你的血!”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罗话音刚落,那白老道也从王断身后走了出来,白衣白发随风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你罗和毗沙门只记得十数年前的恩怨,那你们可又曾忘记了百年前的佛道之争? 百年前,你佛教入关,与我道家登台比试。结果摄摩腾和竺法兰以大的精神之力施展他心通控制众人心神,骗过在场的汉明帝及众位官员和两教教徒。 使得众人皆误以为你佛教当真能够佛舍利放五色光明,摄摩腾虚空说法,竺法兰天雨曼陀罗。致使我道教经书俱焚,先祖褚善信、费叔才当场气绝,道教遭此大难差点四分五裂。 毗沙门、罗,你们区区十数人的性命,执念便如此之深,觉得贫道这徒儿致你千机堂大仇不得报。那么贫道且问你,我道教之仇又当如何!” “杂毛老道,你特么的又是谁?”罗紧了紧手中的圆棍,一双眼珠子泛着血红。 白道人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摇,徐徐吐道:“贫道便是你等深以为患却又无可奈何的的抑佛教当代教主,南华真人!” 第230章 南华真人 南华真人? 白道人此言一出,王黎及崔十娘、罗等人又是一惊。 崔十娘和罗吃惊于眼前这老头竟然就是抑佛教教主,她们的生死大敌。 而王黎却是想起了演义中的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张角、于吉和左慈的师傅,在演义中虽则寥寥几笔,却是大放异彩,一身‘太平遁甲’的本领据说可以改天逆命。而其麾下的三名弟子张角、于吉和左慈分别利用他所传授的三卷天书:太平要术、太平清领道和遁甲天书搅起无边的风云。 眼前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嘴里好像缺了个豁口的老道士会是南华老仙? 王黎还没有动,崔十娘和罗已经大喝一声,手中的横笛与圆棍已经落向南华真人。王断确实是他们的仇人,昆仑也固然是王断的帮凶,但眼前这个南华真人才是他们的大敌,宗教大敌! 圆棍在前,横笛随后。 圆棍起时恍若佛门金刚怒目,出手就是数道洪流,排山倒海雷霆万钧。横笛落处则如深海游鱼,在洪流中逆流而上,无缝不钻无孔不入。二人可谓是配合的恰到好处,两道旋风将南华卷入其中。 见二人来势迅若雷电,不过片刻间就已将四周牢牢罩住,南华真人却是脸上微微一笑,手中的拂尘猛地一抖,数百道马尾做的尘尾化作数百枚钢针如漫天的流星激射而出,直逼崔十娘二人面门。 划为飞电来照物,乍作流星并上空。 流星不是飞电,却比飞电来的更快,倏忽间,流星就已经在二人上空升起。 二人虽不畏死,却也大吃一惊,谁能想得到这南华真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一把马尾做的拂尘居然可以演化出漫天的流星。 崔十娘、罗二人急忙将武器抵在身前,横笛竖棍,搅动起无边的银色,仿佛一条银练从头而下从左至右,将二人团团围在其间,水泼不进。 “当当当!” 数道金戈声之后,南华真人哈哈一笑,手一扬,那数百枚钢针又如流水一般顺滑柔软落在其手腕上:“两个小娃娃,贫道的年岁都已经可以当你二人的祖父了,你们就如此着急的要取贫道的性命?”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两教相争岂能心慈?杂毛老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那一把年纪都是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吗!”罗冷喝一声护在崔十娘身前。 南华真人看着二人,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之间的仇恨确实不共戴天,你有杀师之仇,贫道也有杀弟子之仇。不过,既然都已经在这里了,聊一聊的功夫总是应该有的吧!” “什么杀弟子之仇?” 昆仑手中长剑已经出鞘,清光流转,一道华光照亮了昆仑的发髻,剑柄处一条青龙盘旋欲飞。 “承影剑?张角是你等什么人?”罗心中一凝,看着南华真人心里莫名的震骇。 “他就是昆仑的师兄,贫道的大弟子!”南华真人掸了掸拂尘,仰望夜空半月,悠悠长叹了一声,“贫道有几名弟子,这张角就是贫道最给予希望的弟子, 贫道授了他一卷《太平要术》,希望他以黄老善道教化天下。 可惜,却因你之故致使太平道早早的暴露在汉廷之下,太平道亦数战而,我那大弟子更是因你而亡,而我给予希望的黄老善道也同样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强词夺理。若非王断及你那徒弟致我千机堂家破人亡,我又何须潜入太平道,又何必定要致张角和太平道于死地?”罗冷哼一声,心中却如掀起惊天骇浪一般。 想当初,他也只是因为在太平道实在找不到昆仑,这才拿太平道泄气的,却不想歪打正着,这一叛逃竟然直接将太平道这支抑佛教潜藏的武装和爪牙全面暴露在汉廷的兵锋之下。 南华真人摇了摇头:“你看,贫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咱们之间聊一聊总是好的吧。你千机堂因贫道弟子而毁,我太平道也因你而。其间恩怨不知凡几,因此而亡之人也数不胜数。 但是,究其因,终究是当初明帝时的佛道之争之故罢了。其实若非佛教当初咄咄逼人,致道家先祖褚善信和费叔才身亡,这天下又哪里来的抑佛教和毗门教?你我两家又哪里来的那么多仇恨?” “哼!当初我教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所用皆为佛门神通,那褚善信和费叔才不自量力,自取死路怪得了谁?”崔十娘冷笑一声,嘴角挂起一丝讥诮,“按照你南华老道的意思,莫非那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就应该任你等打骂便是?” “哈哈,佛门神通?你那佛门六神通还不尽是我道家先祖老子当年化胡之时从我道家六神通中衍生而来的,就比如你毗沙门的那门他心通绝学不正是我道家的心通吗!” 南华真人朝二人哈哈一笑,蓦地眼神一凝,正色道:“贫道幼年时便曾立下誓言,要度尽天下苍生。鉴于你我两教之争皆因这神通而起,包括你那师尊和我弟子也因此而亡。贫道百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了一个法子或可解决当前的问题。” “什么法子?”崔十娘暗自警惕。 “将你佛门六神通回归道家!” “归于道家?” 南华真人点了点头:“你我两教既然都源于先祖老子,如今再同归一源岂非正理?更何况,佛道两家成为一家,以后不也是可以减少诸多摩擦和厮杀吗?” “哈哈,好一个老子化胡,好一个同归一源!南华老道,你的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你满肚子的蝇营狗苟竟然也被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本殿不得不佩服你那比城墙倒拐处还厚的脸皮!”崔十娘长啸一声,脸上的嘲讽再也掩饰不住。 南华真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十娘:“难道毗沙门殿下要是否认我道家先祖的化胡之说?” 崔十娘闻言一滞,自家事自家知。这老子化胡一说虽然并不足以信,也不足以采纳,但是当初明帝时佛教东来,道教已在中土发展了数百年,可谓根基牢固,根正苗红,因此帮大腿蹭热度之事总是有的,对外也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南华真人显然抓住了崔十娘的痛脚,微微颔了颔首,继续说道:“既然毗沙门殿下并不否认你我两家源出一脉,那么这六神通是否可 以物归原主了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不是吗!” “笑话,杂毛老道,你想夺取我佛门神通直说便是,何须绕弯抹角旁敲侧击,硬生生将我佛门六神通变成你道家的法术?若真是你道家法术,那为何当初比试之时,褚善信和费叔才却又不会!”罗一声冷笑,手中的圆棍啪啪直响。 “罗,看来你是要下定决心阻止贫道度化天下了?” “杂毛老道,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便是,看看你罗爷爷怕与不怕!” “毗沙门殿下,你的意思也和罗一样?” 崔十娘一拍横笛,双目清澈而炙热,哪里还有刚才那尴尬的神色:“不错,南华老道,且不说你我两教似海深仇不可调和,单说这佛教神通任凭你舌灿莲花,本殿也不可能予你! 现在我毗门教虽处弱势,却也不是你想夺便能夺到得!昔日王德玉曾于本殿说过:云何殷红色,殉道须流血。我毗门教既然已经有了传承,本殿和罗今日还有何惧?来吧,就让我俩的热血为我等的大道添一份颜色吧!” “看来,你们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了?”南华真人面带怜悯,眸子里却燃起一丝狠绝,朝身后王断、昆仑二人一招手,三人亦如鹰隼一般扑向崔十娘二人。 银色的长刀,红色的短剑,白色的拂尘和青色的承影同时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散发出明亮之色,或如银蛇飞天际,或如红日临大地,或如白电落九霄,或如青龙啸长空。 四道武器,却有着千道光芒,闪闪的明辉,顿时将半空那道月光掩于其下。 崔十娘和罗各自对付一人也是吃力,不管是王断还是南华真人都远超二人,如今三人齐上,崔十娘二人还如何匹敌? 眼见二人将被罩于南华真人的锋芒之下,蓦地一声鹤唳,两道身影同时从假山后一跃而出,各自手中一条丝带飞向场中二人,接着一拉,崔十娘二人亦落在两道身影身边。 “王黎?你也想来趟一趟这趟浑水?”王断手中的长刀和短剑猛地一收,诧异的看着眼前之人。 王黎长啸一声,手中的中兴剑插在脚下:“我大汉建国数百年来,却因你等屡次三番搅屎棍一般搅风搅雨,致使我大汉子民频频凋落,王某身为朝廷前将军,又岂能容你等再次兴妖作乱? 王断你屡次刺杀我大汉皇室,罪孽深重自不必说。昆仑,你身为朝廷重臣,却与反贼勾结,死有余辜。南华真人,你一介山野之士,却指派张角搅乱天下,妄图通过宗教控制天下更是罪大恶极。王某既然立志安天下,抚万民,你说这趟浑水,王某该不该趟!” 王断一时无语,南华真人却是啧啧一笑,凶性毕露,如夜枭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王德玉、赵子龙,你二人原是我那徒儿大敌,今日正好撞见,那就一起留下吧!” “哈哈!就凭你们三个也留得住我们数人?王某既然敢孤军深入此地,又岂能毫无准备!”王黎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半空。 一朵金色的莲花在空中怦然绽放,点点星光漫天而落。 第231章 真假将军令 莲花起,莲花落。 王断不露声色,心中却已经暗自警惕,这玩意他已经听说了很多次,在京城宫墙大院中绝杀何进的那一夜他也见过。 而昆仑则是直接勃然色变,烟花信号,太平道起义之初就曾多次使用,这是厮杀的信号,也是进攻的信号,同样也是召唤兵马的将军令。 将军令,号令千军万马,岂有独自拿出来自个把玩的道理? “师尊,王兄,走!” 昆仑向南华真人和王断同时低呼一声,手中的承影剑蓦地腾空祭出,一轮明月从手中升起,银色的光华与半空中真正的玉盘交相辉映,仿佛一道帘幕从天而降,落在王黎等人身前。 王黎手中的中兴剑搁在身前,四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再抬头看时,那光的帘幕已经消散,南华真人及王断二人已经一前一后跃在九镜塔上,从屋檐的那端消失,而昆仑早已如鸿雁一般杳无踪迹。 “哼,真是可惜,让他们给跑了!”崔十娘愤恨的看着南华真人三人远去的方向,横笛猛地一甩,一道黝黑的透骨钉从横笛中飞出,击打在屋檐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在夜空里格外的清晰。 王黎摇了摇头,大声笑道:“崔姑娘,但凭我等四人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将其三人全部留下来,又哪里来的可惜啊?” “啊?就我们四人吗?”崔十娘一愣,望着天空上已经消散的点点星光,“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不是你王将军的将军令吗?怎么会没有人前来呢?” “这哪里是什么穿云箭,不过是王某闲暇时打算给至儿做的一些小玩意罢了!”王黎哈哈一笑,与赵云相视一眼,默契于心,二人手中的中兴剑和亮银枪同时从手中刺出。 枪剑同出,两条银色的长龙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张着牙舞着爪,带着漫天的光芒和雷霆的气势卷向罗。 崔十娘花容失色,罗猝不及防,王黎二人手中两条银龙已经擦着罗的身躯,落在其身后不远的假山之上。一声闷哼从假山后响起,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窜了出来。 王黎、赵云将枪剑收回鞘中,并列于前安然而立。 “王德玉,你们俩怎么知道贫道会重回此地?”那人吐了一口鲜血,努力的抬起手臂按住胸前,胸前两道伤口深可及骨。 王黎冷笑一声:“昆仑,你等一心复教,这十数年来先后策划了千机堂灭门一案及太平道起事诸事,如今诸侯并起群雄逐鹿,天下大势已渐渐的脱离了你等的掌控。 你们在阴暗中谋划了这么久,才逐渐从暗处转至明处,又怎么可能因王某和子龙二人,以及一支烟花,便轻易放弃这彻底消灭毗门教的大好时机呢?” 那人又捂住胸口微微咳了一声,抬起头来,赫然正是张角的师弟,南华真人的另一个徒弟,昆仑! “白衣银狐,果然不同凡响。”九镜塔顶屋檐上两道影子一闪,南华真人和王断同时飘落在昆仑身前,南华真人手中的拂尘搭在手腕上,站在昆仑身前点头应道。 “你说的不错,天下大势尚不明朗,贫道能把握住就只有先灭掉毗门 教,减少我抑佛教甚至我道教以后发展的部分阻力!” 王黎冷笑一声:“可是,你等显然并没有想到王某早就猜中了你等的心机,以至于你等功败垂成,说不得今日还要陨落此地!” 昆仑咳了一声,勉力直起腰来:“毗门教不过是些来自异域的邪门歪教,而我道门却在中土已经发展了数百年,王将军今后想要夺得天下,就不怕如今本末倒置?王将军不会是看上了毗沙门天王吧?” 见赵云、罗不动声色,崔十娘脸上微微一红,王黎却已鼓了鼓掌,越众而出:“看上又如何,没有看中又如何?昆仑,你也不用在此试探了。 本将军今日不妨告诉你等,不管是毗门教也好,抑佛教也罢,还是你们两教的本宗佛教、道教,若是能够守心持正,度化万民,做一个真正的佛家高僧,道教宗师,如摄摩腾、竺法兰以及老庄那般,本将军欢迎之至。 但是,若是要如你等模样整日里躲藏于鼠洞之间,算计人心,遗祸天下。那么迎接你们的只有本将军的怒火和朝中枕戈待旦的数十万大军!” 昆仑脸色蓦然一变,南华真人早已须发倒竖:“王德玉,贫道只是念及你乃难得的英才,才允昆仑与你好言劝说,若是你再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道出手取了你的狗命!” “南华真人,你是不是气得糊涂了?”王黎拍了拍腰间的中兴剑,仰天长笑剑锋直指南华真人,“且不说本将军并非那三岁小儿,可任由你等捏在手中折腾。 单说今日的局面,也是我等占了你的上风吧?你和王断或许还需要王某费些功夫,但这昆仑,你觉得他还能在王某身前全身而退吗?更何况,你莫非忘记了王某手中还有这将军令?” 说罢,王黎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华真人三人。 “王德玉,贫道虽然身处化外,但是这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贫道还是明白的。难道你觉得,你还能用这一枚于你那什么至儿把玩的将军令就能将贫道吓走?”南华真人朝昆仑和王断望了一眼,三人齐齐长笑起来。 王断已经笑得腰也直不起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笑道:“王德玉,适才你与毗沙门天王的谈话,我等已尽皆听到了,你又何必再次装神弄鬼?” “你们就不怕王某手中这枚是真的?”王黎迟疑的看着三人。 “怕,怕得很!”昆仑却笑得有点撕心裂肺,咳了好一阵才扶起腰来,“王德玉,你也不用再耍那些虚假的把戏了,你就将你手中的将军令朝天上放上一放,可好? 数月前,贫道就听说这下邳城笮太守炮制的佛光名扬四海,今日你也行行好,让我等欣赏一下这九镜塔上的烟花,弥补一下我等再也见不到下邳城佛光的遗憾?” “你们当真不怕?” “当真不怕,王德玉,你的兵马而今还在司雍两州,就算陪你一路前来的白马义从也不在你的身边。如果你那将军令能召唤出兵马来的话,贫道立即还俗,叫你一声爷爷!” “王某和灵儿才刚刚成婚,膝下尚无一子陪伴,现在却要凭空多出来一个孙子,这可如何是好!”王黎叹了一口气,把手中那 枚将军令就地往空中一放。 一朵金色的莲花再度飞向夜空,与之相随的却是三五里外传来的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和喊杀声。 这? 南华真人三人顿时一懵,这王德玉特么的根本就不安常规出牌啊。 “走!” 适才还是昆仑掩护二人,如今却变成了南华真人和王断掩护昆仑。 南华真人大喝一声,两袖鼓的如同两只巨大的癞蛤蟆,手中的拂尘猛地一拍,数白道马尾骤然从拂尘上脱离开来,仿佛流星雨一般径直飞向众人。 而王断手中刀剑同样齐出,银色的长刀好似海浪,赤红的短剑宛如红日,海浪托着红日携带着万钧之势从遥远的天边直逼海岸线。 “哼!” 王黎等四人人同时冷哼一声,中兴剑、亮银枪、圆棍和横笛风一般的挥舞,卷起寺中的落叶狠狠的撞击在那天边的流星雨和海岸线之上。 “跨拉拉!” 一声巨响,流星回归天际、海浪死在沙滩,漫天的落叶在剑气和刀意中化作无数的蝴蝶四散纷飞,渐渐的落在庭院里。 “嘿!孙子,怎么都不跟爷爷打个招呼就溜了?”王黎舌绽春雷,朝着这不走寻常路的三人一声高喝。昆仑一口真气差点提不上来,一脚踢在瓦楞上,直接四仰八叉的从屋檐上摔了下去,一声凄厉的叫声隔空传来。 王黎看着消失在屋顶上的三人,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却见一旁的笮融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身上插着数十道马尾,身上好像那不远处的洪泽湖决了堤一样,鲜血汩汩直流,很快就将身子下方的泥土染成了血红的一片。 夜叉,这个传说中能咬鬼的毗门教护教‘神兽’,终于也化成了茫茫阴间的一只小鬼! 崔十娘淡淡的扫了笮融一眼,罗脸上却尽是落寞和惋惜。王黎看着二人,整了整衣襟正色说道:“崔姑娘,王某适才与昆仑等人所言,也是与你等之意,既然你我已经同盟,王某还希望崔姑娘切勿自误,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崔十娘拱了拱手,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王将军尽管放心,罗自有崔某带回去面壁思过,此处笮融所敛的财物,崔某也将会一一退还下邳城中的信众。 至于传教、复仇和小师妹等诸事,崔某自会估量和约束教众,绝不再莽撞行事,也绝不会触犯了将军的底线和我教的大义!”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此间事已了,想必那南华真人和王断等人今日内不会再出现在崔姑娘身边,王某也将重新启程返回雒阳。 异日崔姑娘若是有事相召,大可直接前往雒阳,只要不违背民族大义,不违背心中的侠道,王某定当助崔姑娘一臂之力!” 言讫,王黎和赵云朝崔十娘二人摆了摆手,转身而去。将将行到寺门口,听得身后一声清脆酥软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将军,这枚将军令也是假的吗?” 王黎哈哈大笑一声,霍然推开寺门,只见寺外烛光冲天,火把熊熊,三五骑兵牵着战马站在门外,马尾上还绑着一截截树枝。 第232章 俗子胸襟谁识我?自有英雄 “扁舟飞跃趁晴空,斜抹湖天夕阳红,夜渡浅沙惊宿鸟,晓行柳岸雪花骢。”没有扁舟,也非夕阳,等待在岸边的当然也不是雪花骢,而是绝影。 洪泽湖纯净无暇,仿佛女娲补天石遗留世间的一块碧玉,晶莹剔透;又好似天空中飘落人间的一片轻盈的白云,轻柔透明。 牵着绝影站在洪泽湖前,看着湖中越来越近的小舟,王黎朝正和赵云谈笑风生的甘宁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着一旁的大个子周仓会心一笑:“元福,你是说太史子义就在这舟中?” “是的,主公!”周仓点了点头答道,“属下等人昨夜时分便已至下邳城中,然后根据白马义从留下的暗号找到了甘将军和文和先生他们的客栈。后来,我们发现主公的第一枚将军令,文和先生便令麾下健儿们连夜撤出下邳城,赶至洪泽湖。 太史兄初来乍到,又觉得深蒙主公青睐,便主动留下来协助马姑娘他们调兵遣将,并护卫元直和文和两位先生的安全。而我和兴霸兄则在主公放出第二枚将军令的时候,带了野子他们几个前往九镜塔。” “那马匹后绑树干和酒旗是你的注意?” “不是,属下愚钝哪里会想到这些法子,是我们在路过酒肆的时候,兴霸兄径直在那酒肆上取下的。兴霸兄说这是什么疑兵之计!”周仓憨厚的摸了摸额头,腼腆的看着王黎。 果然不愧是三国时期赫赫有名的水军将才啊!王黎拍了拍甘宁的肩膀,目光已经转向前面的小舟。 小舟缓缓的停靠在岸边,贾诩、徐庶先后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走在第三位的却是一名伟岸昂藏,虎背熊腰的八尺男儿,赫然正是太史慈太史子义。 “恭喜主公再得一员良将!” 贾诩和徐庶二人登上岸来,和王黎寒暄了两句,便将位置让了出来。王黎一步迈到了太史慈身前,紧紧的握着太史慈的手朗声长笑:“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子义便是王某斩长鲸的倚天剑,今日能得子义相助,王某之幸也!” 太史慈早也听闻过王黎的传闻,但传闻终究是传闻,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之辈屡见不鲜。 但,直到他昨夜在下邳城和贾诩、徐庶以及甘宁等人一番长谈,特别是听到甘宁与王黎的不打不相识,徐庶与王黎的江边对饮畅聊江山之后,他才知道王黎能够获得这番的成功绝非偶然,也才知道有些人注定就是世间的英雄。 不管是王黎对赵云、卢植、至儿的情义,对甘宁、徐荣、梁兴的胸襟,亦或是其孤身入荆、扬的胆略,还是布局天下的眼光,都可说是世无匹敌! 哪里像那个徒有虚名的刘繇刘正礼? 自己因其相召,千里迢迢投奔而去,却因担心老友许邵的笑话,一句轻飘飘的“你年尚轻,未可为大将,只可在我左右听命”便将自己打入了‘冷宫’。 年纪尚幼?特么的,你见过快三十岁了还尚幼的人吗! 太史慈听着王黎那句跨海斩长鲸早已热血沸腾,分开王黎的手掌,长拜于地:“东莱太史慈拜见主公!” 王黎哈哈一笑,一把扶起太史 慈,在其手背微微用力按了按:“子义,我等军中名为上下分属,实则兄弟骨肉,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礼仪?” 太史慈与王黎见礼完毕,又与前方的赵云打了打招呼,就被王黎拉到一旁:“子义,你随我前往雒阳,从此与东莱将远隔千里,伯母处你可安置好了?” “主公但请放心,阿母已随着管亥他们前往雒阳去了!”听着王黎的话语,太史慈一身暖烘烘的,仿佛置身于冬日的暖阳之中。 王黎却是哭笑不得,急忙拉住太史慈说道:“你且将那日的情况与我说上一说,元福这家伙这一路上言语中竟然都没有提及管亥,还真是藏得住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个坏习惯!” 太史慈微微一笑,解释道:“承蒙主公青睐,那日属下在北海城遇见元福兄弟和管帅,元福将主公的亲笔信笺交于属下。属下原本也是跳脱的性情,自然心有所向,当下便入城与北海孔太守商量青州黄巾解散一事。 孔文举正愁北海被围一事,接到将军的书信自然是喜不自禁,而管帅麾下的健儿又多是青州本地人士,也不愿就此浪迹天涯。孔太守按主公之意,分发了一些路费和安置费用将青州黄巾就地解散,众人皆大欢喜。 但,管帅麾下还有八百青壮愿追随管帅征战沙场。因其人马众多,我等担心一路南下沿途会有阻碍,便让管帅带着阿母他们连夜从青州济南直奔平原郡,再从阳平、魏郡转至司州。而属下则和元福兄弟取道扬州曲阿。” “曲阿?你去见过刘正礼了?”王黎抬起头来看了太史慈一眼。 “去了!不过很可惜,那刘正礼眼中根本看不上我太史慈这一类的武夫!”太史慈摇了摇头,脸上却渐渐扬起一丝激愤,“我太史慈也算是瞎了这双狗眼,当初因接到其书信,遂别师下山,不远百里赶至扬州。 结果,那刘正礼信任的依旧是张英、樊能、陈横等一众心腹之人,言听计从的也只是许邵、薛礼此类夸夸其谈之辈。属下的扬州之行不过是一番笑话罢了!” 王黎拍了拍太史慈,缓缓走开:“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成名当磨折。这世上总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是不常有的,子义,你又何须介怀刘正礼的那一双昏眼? 不过,说实在话,对于此事来说,你虽然有些怨怼,但王某却是万分感谢刘正礼的,要不是他老眼昏花,不识人间真英雄,我又得到哪里去捡你这么一颗沧海明珠?” 沧海明珠? 太史慈苦笑一声,却蓦地想起当日北海城下自己的疑惑,正欲追步上前,见徐庶已走到身边,向他摇了摇头笑道:“子义,还在想主公是从何知道你的是吗?走吧,我们还得赶往秣陵。那些旁枝末节于大局并无关碍,还重要吗?” 是啊,如今我也算是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从此脚踏铁骑万里扬沙,那些旁枝末节还重要吗! 太史慈扬身长笑,接过野子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双腿微微一纵,如利箭一般飞向前方的队伍。 …… 不一日,众人便已经来到了秣陵。 一带江 南新雨后,杏花深处秣陵关。秣陵,也就是后世的南京。当然,这座城市目前还不是什么六朝古都,这座城市最先成为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也是在三国时期孙权迁都建业的时候才开始的。 据说,在秦始皇一同六国之后东巡金陵邑,听闻此处风水颇佳,有术士称:“望气者言,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遂更名为秣陵,愣是将金陵邑活生生的贬为“养草料的牧马场”。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春天将近尾声。秣陵身处秦淮河畔,自然是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肆、茶馆、鱼铺、作坊、青楼等建筑顺着街道向远处延伸,青瓦红砖,错落有致。卖米的、药材的、脂粉的、字画的、古董的、以及屠狗宰羊、沽酒煮茶的,不一而足。 街上行人如织,车马辚辚,身着短襦短裤的商贩、深衣高冠的士子、各种服饰的行人顾客,接踵摩肩。一城繁华半城烟,袅袅炊烟挟裹着池畔的柳色,伴随呀呀的吴侬软语交织萦绕在这座古城。 “丹阳太守周尚见过前将军!”众人刚刚行至街面上,一群头戴冠帽,身穿淄衣的官员已经拦在了众人身前,在一人的引领下遥遥下拜。 只见领头那人年约四旬上下,戴高冠,着淄衣,双眼深邃明亮波澜不惊,颔下一缕山羊胡颇显精神,言语间容貌伟岸气度雍容。 原来,这丹阳太守吴景当初迎接刘繇入扬州,不曾想刘繇入主扬州后翻脸不认人,竟然令张英、樊能和于糜等人率军围攻吴景、孙贲,逐吴景于历阳,却重新上表荐了周尚为丹阳太守。 眼前此人正是周尚,当然,周尚在历史上并不怎么闻名。但是,他却有一个非常出名甚至可以说家喻户晓的侄儿,周瑜! 就是那个“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也就是那个在演义中被罗大大忽悠成“既生瑜,何生亮”的周瑜,周公瑾! 王黎亲手扶起周尚,心中暗自凛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周太守乃一郡之主,为陛下牧民一方宵衣旰食,极是辛苦。本将军因私事微服自此,怎敢劳太守大驾亲迎?” “前将军何必自谦,前将军这些年来为家国分忧,为君父解怀,数年来戎马倥偬,周某素来极为敬佩。”周尚稽了一礼,右手略略一抬,让出一条道来,“如今前将军不远千里,玉趾亲移由长安至此,周某唯恐招待不周,又怎敢不前来迎接!前将军,请!” 王黎顺势握住周尚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周太守,本将军此次出行极为隐秘,甚至连我军中健儿也未必知悉,不知周太守知道本将军行踪的?又是如何认出本将军来的?” 周尚哈哈一笑:“周某凡俗胸襟,如何认得前将军这人中龙凤?周某来此迎接,自然是有人告诉周某罢了!” “何人?” “英雄惜英雄,英雄重英雄,能认出英雄者当然也是另一位英雄。前将军何须见疑,不妨随周某前往一观便是!” 看着不远处亭阁香榭中那道健硕的身躯,王黎疑虑渐去,豪情顿生,大手猛地往前一挥:“烦请太守带路!” 第233章 男儿重横行 清风吹拂,江帆点点。 秦淮河畔的亭阁中,一人背负着双手站在雕栏前,看着远处的秦淮河面临风而立,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他的身后则是一名年近弱冠的青年,腰背笔直,仿佛苍松一样挺拔。 “父帅,此人便是你日常提起的前将军王德玉吗?”见周尚已经带头直奔亭阁,那青年指着周尚身旁的王黎问道。 那人意味深长的转过头来朝青年笑了笑,露出一张虬髯的面孔,赫然正是王黎的老熟人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孙坚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长子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此人太过于年轻?你这算什么那,为父当日初次见他的时候,还是数年前在虎牢关下,那个时候他就比你现在大几岁而已。 伯符,你身为家中长子,也是我孙氏一族振兴的希望和寄托所在,为父日常教导你和仲谋,不得小觑天下英雄,你等一个个还把那尾巴翘得老高。今日见了这王德玉,心中可有些许服气?” “文台兄,王某可不是那个隔壁家的孩子,你这不是在给王某拉仇恨吗?”二人说话间,王黎已经在周尚的陪同下走入亭阁之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江东小霸王笑道,“伯符,别听你父帅在那看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当初王某年幼的时候,还在辽东。每次一读书就犯困,一练武就怕累。气得阿母直接祭出家法,然后告诉王某:你看隔壁谁谁谁书读得怎样怎样的好,武艺又练得如何如何的出神入化。 由此,王某一直深恨这隔壁之人,他怎么就不搬走呢?怎么这人就偏偏要住在我家隔壁呢?直到后来,王某渐渐长大,阿母也不再将我拘于院中,王某这才发现,我家一直住在深山老林中,我家隔壁除了山灵精怪,哪里有什么人!” 众人哈哈大笑,孙策亦跟着长笑一声,双手稽于前向王黎深鞠了一躬:“江东孙策拜见王叔父!” 王叔父? 自己特么的什么时候就这么老了,前不久刚刚在下邳收了一个孙子,今天摇身一变又成为了江东小霸王的叔父? 王黎一懵,急忙扶起孙策,摆了摆手道:“王某与你阿翁相识于军中,兴致相投肝胆相照,是以兄弟相称。但你我年纪相仿,却大可不必如此。伯符,你唤我前将军便是!” 看着眼前这年轻的不像话的‘叔父’,孙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与王黎见了见礼。 孙坚早已走上前来:“德玉,你这次私下江东做得可有些不地道啊,当初你还在雒阳的时候,一封信孙某便挥军荆州,怎么,如今到了荆州城下江夏渡口,反而与孙某开始见外了,也不上来瞧一瞧我这张老脸?” “文台兄说笑了!小弟可不是那治水的大禹,岂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实在是小弟此次出行时间比较仓促,来不及前往江夏一游!你看,这周太守一约,小弟不久屁颠屁颠的前来见你了?” 王黎朝孙坚拱了拱手,又将贾诩、马云禄、甘宁、太史慈和徐庶等人介绍了一遍。 这才与孙坚、周尚二人坐在石桌前,拿起石桌上的酒壶,满满的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 “文台兄,你此番携伯符前来并非因小弟之故吧?” 孙坚哈哈一笑,和王黎对应了一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德玉也。德玉不妨猜一猜孙某此次南下所谓何事?” 王黎看着孙坚和周尚二人,摇了摇头笑道:“文台兄与那袁公路原本同盟,你那妻弟吴景吴太守亦为袁公路麾下,年前也曾做过这丹阳太守,结果,却因刘正礼恩将仇报龟缩于历阳一带。 而现在你却悄然出现在丹阳秣陵,刘正礼的地盘上。若是小弟没有猜错的话,文台兄正是为这丹阳而来的吧,当然,周太守能够做东招待你我,想必文台兄与周太守同样也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周尚和孙策二人大吃一惊,孙坚却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孙某这些年来多曾蒙你相助,但军事上却多半依附与袁公路。袁公路此人你也曾接触过,一向的志大才疏,桀骜不驯。 如今其已拥有豫、扬两州,前段时间又剑指兖州,天下诸侯唯袁公路独大。孙某疑心这袁公路已有了不臣之心,袁公路虽然出生名门,但孙某亦是昂藏七尺男儿,怎么肯把这身鲜血污了,投靠于一个反贼呢? 所以,孙某打算趁这袁公路还没有反应过来,逐刘正礼出丹阳,从而将丹阳、庐江以及江夏一带连成一线,阻止袁公路的大军南下!” 庐江? 陆康这老头还是如历史上一样选择投靠了江东孙家吗?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孙家乃是他前世的仇人吗! 王黎叹了一口气,朝贾诩、徐庶二人瞥了一眼,见二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向孙坚和周尚敬了一敬道:“小弟远在雒阳长安,文台兄既然主意已定,径直取了便是。又何须远赴数百里只为与小弟见一面呢?” “当日岘山脚下,孙某蒙贤弟书信救得一命尚未报答。只要能与贤弟一唔,这区区数百里路程有算得了什么?”一丝赧然从眼底浮起,又悄然而逝,孙坚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继续说道,“当然,孙某此次前来,确实还有一事需要贤弟相助!” “何事?” “大义之名!” “大义之名?” “是的,大义之名!”孙坚点了点头,目视着王黎一字一句的回道,“孙某目前半依附于袁公路,但凡有任何的出兵迹象或者说风吹草动,必然会致袁公路警觉。 而孙某取丹阳,下江东,本就为异日阻挡袁公路南下做的打算。若是一旦为袁公路所知,他又岂能容孙某剑指江南?所以孙某需要一个朝廷的名义,直接越过袁公路!” “文台兄,你也知道袁公路素有反意,你就不担心朝廷的诏令一出,袁公路束之高阁置之不理?”王黎淡淡一笑,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表情。 孙坚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袁公路虽然早就觊觎江东的地盘,但以他的目光看来,他更看重的只是他眼下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孙某不能主动提及,否则必将适得其反,将他的目光从兖、豫、扬三州移到着江东之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借助外力,在不引袁术注意的情况下撬开江东这座大锅的锅盖?” “正是如此!” “文台兄忠心为国,愿以一己之力抵御袁术的南下大军为国分忧,天子想必也是非常乐意见到的!”王黎端起酒壶斟了一杯酒,亲手递给孙坚道,“小弟愿竭力达成文台兄之意愿,这杯酒小弟借花献佛祝文台兄旗开得胜!” 孙坚手捧酒樽一饮而尽,将手中的酒樽掷于地上,一笑而起满面春风,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麾下的江东军在自己的指挥下攻城拔寨,将黄色的猛虎旗插遍江南! “文台兄,若是有朝一日王某平了那幽、冀、兖、豫,与你会猎于长江两岸,你当如何?”看着孙坚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王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孙坚转身朝王黎拜了一拜,正色道:“孙某也不知是否能如贤弟所料那般一统江南,不过,当日在襄阳城下孙某曾立过誓言,男儿大丈夫跨战马,驰疆场,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贤弟当初梁东原上救我江东三军,后来又于岘山脚下来信警示,对我孙氏一族而言可谓恩重丘山。孙某不敢保证将来是否会与贤弟会猎长江,但孙某却可保证,不论如何贤弟始终是我孙氏一族的恩人,贤弟的亲人也是我孙某的亲人!” 果然还是历史上那个快意恩仇的英雄人物! 王黎霍然起身,一巴掌拍在孙坚的手上,一首截搭的诗竟脱口而出:“男儿本自重横行,俱怀逸兴壮思飞!小弟能够认识文台兄这样的英雄人物,简直就是天下快事!” 两只大手在这秦淮河畔的凉亭中紧紧的握在一起,情义、恩怨、热血和侠骨豪情尽在其中,仿佛远处那栖霞山一样的沉重。 孙策看得眼冒金星,手中的霸王枪紧紧捏在手中,猛地窜到二人身前:“前将军,策也算是听着你的事迹长大的,你适才说男儿本自重横行,俱怀逸兴壮思飞。策只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策别无所长,但求前将军能够于武术一道赐教一番!” 这孙伯符还真特么的是一介武夫! 硬生生的将一段可能是未来历史中的经典握手就此给打断了! 周尚微微色变,孙坚心里却已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即抽上这个长子两耳光。 王黎已经横在二人身前,扶起孙策道:“伯符,本将军如今亦非昔日纵横江湖的游侠儿,这身武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既然你渴求一战,王某给你推荐一个人如何?” “何人?常山赵子龙吗?”孙策看着赵云,眼露战意,跃跃欲试。 自己刚刚才将太史慈从刘繇手中拐走,如今却又要在这秦淮河畔让太史慈酣斗小霸王的一幕再度重现。王黎看着赵云和甘宁二人摇了摇头,指着太史慈笑道。 “他!” “他?”孙策疑惑的看着王黎。 王黎缓步走到太史慈身前,拉着太史慈的手背对着猎猎江风,仰天长啸。 “不错,就是他!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天下第一的义士东莱太史慈是也,孙伯符,你可敢一战!” 第234章 薄命佳人 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 区区十个字,孙策便知道此人正是自己之敌。 他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万里关山大军重围,一人一马,一枪一箭面对熠熠金戈,背对猎猎寒风,兀自独力上前的那道雄姿。顿时血脉喷张,紧了紧手中的霸王枪,端起酒壶仰头倒下,任由酒水从口中飞溅而出,怒喝一声。 “战!” 酒酣胸胆尚开张。 酒已饮下,枪已在手,孙策一个箭步飞出亭外,手中的霸王枪猛地往地上一磕,斜拖在手,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仰天长啸一声宛如雷霆鸣于众人之前:“太史子义,出来一战!” 太史慈没有饮酒,但是他的心中同样充满自豪,自从他跟随了王黎之后,他的心潮就没有停止涌动过。 天下第一的义士,这是主公对他的何等的认可和肯定?匹马重围,怒箭西风,这又是何等的豪情和激励?他岂能辜负了自己的这一腔热血,又岂能辜负了主公给予的厚望! 太史慈取下背上的白羽箭、落雕弓,手中的长缨枪在地上一划,溅起点点寒星,太史慈仿佛出柙的猛虎,不,出柙的饿虎,带着惊人的气势扑向孙策。 江风刮过长亭,炊烟萦绕河畔,一阵激烈的金戈声响起,霸王枪、长缨枪猛然于秦淮河畔交缠在一起。 “铮!” 一道琴音破空而至,河边上行来一艘小船,仿佛河面上飘零的一朵小花,逐波荡漾顺水流转。 小船之上,一名船家摇橹而行,船头的前方却搁置着一张胡凳,一名桃李年华的仕女危坐其上。 那仕女一袭米白色的曲裾深衣,湖绿色的丝边,丝边镌刻着白云绿水,头上高髻簪花青丝如墨。微曲的腿上置放了一张沧桑古朴的七弦琴,葱葱十指如柔荑若凝脂,双手微微抖动,淙淙的清泉和清脆的雏鸟声便从琴弦之中流淌出来。 更妙的是,那仕女手中的琴音竟然与孙策、太史慈二人是如此的合拍,就好像是二人在跟随那琴音舞蹈。 初时,二人手中的枪恍如两条游动于水中的蛟龙,枪势雄浑有力,却只是激起水中暗涛汹涌。而琴音同样好似水面的波澜一样骤起而骤落,看不到一丝的激荡。 少顷,场上形势突变,孙策手中的霸王枪仿佛碧海潮生,枪尖激荡起点点星光,而太史慈手中的长缨枪亦如黄河倒灌,锋芒挟卷着滚滚洪流。 两枪相碰之时,发出惊天的声响。琴音却同时往那高空一拔,骤然落下,却如一道地雷撞击在大地之上。 忽儿,霸王枪如潜龙腾渊,长缨枪若灵蛇出洞,琴音也似凭空撕裂了一绢绵帛。忽儿,霸王枪一招亢龙有悔猛地往下一啄,长缨枪一转兔子蹬鹰噗嗤朝天一刺。琴音却像是滔滔的黄河直飞而下,在那九曲湾头嗖的一拐,激流飞溅。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听得也神魂颠倒。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枪法,这天下居然有如此动人的琴音,简直就是神乎其技精妙绝伦。 陡然,琴音劈破,似乎一道雷电从天际而落将茫茫的青天劈成两半,孙策和太史慈分道而立,手中的霸王枪和长缨枪擎于手中,杀气浮云般消散。 王黎鼓掌走到二人中间,拍了拍太史慈,又转过头来朝孙策一笑:“伯符,子义可堪与你一战? 孙策神色微,旋即将霸王枪一把插在地上,朝太史慈拱了拱手正色道:“是孙某小觑了天下英雄,太史兄的枪法令孙某叹为观止。” “识英雄,重英雄,英雄惜英雄。伯符与子义皆是天下少有的豪杰,你二人又何必婆婆妈妈,枪法已经比完,你二人在酒桌上再比试一番不是更好?”太史慈还未说话,王黎已经长啸而起,朝马云禄示了示意。 马云禄心中敞亮,趋步河边,看着河面上的行船,雏凤清音:“敢问船中操琴的姑娘是哪一位?可否登台一叙?” 那仕女莞尔一笑,抱着古琴从容淡定的从船头站起来向马云禄福了一福,又在船家耳边低语了数句。 船家朗声一笑,手中的船篙于那秦淮河心里一放一撑,那船就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划破河面飞也似的直奔岸边。 船靠岸,仕女整了整衣襟,抱着那古琴轻挪玉步缓缓走下船板,朝马云禄道:“蔡琰见过姑娘,蔡琰数日前于紫金山上观看风云心有偶得,是故于河边操琴练习,但一直却不能将心中所想融汇于琴声中。 幸得两位将军在此比试,那铿锵之音竟然引得蔡琰心中的那缕风云之气喷薄而出,不由自主的随着两位将军的金戈起伏应和下去。不想因此却打扰了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蔡琰? 众人或许不知这蔡琰是谁,但王黎心中却刮起了十级的台风,滔天的巨浪。这女子竟然是蔡琰? 蔡琰,字文姬,别字昭姬,前左中郎将蔡邕蔡伯喈之女。为人博学多才,精通音律,先年嫁于河东卫仲道。卫仲道早亡,膝下无子,遂归于家中。 兴平五年,李郭汜入主长安,匈奴人趁机劫掠,蔡琰为匈奴左贤王抢走,并于胡地生下二子。建安十一年,曹操以金璧于匈奴左贤王处赎蔡琰返回中原,后嫁于屯田都尉董祀。 临别之际,蔡琰追怀悲愤,写下了中国历史上十大名曲之一的《胡笳十八拍》。其歌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句句血泪,幽恨悲怆。 宋代词人徐钧在《董祀妻蔡琰》中就曾写到:此生已分老沙尘,谁把黄金赎得身。十八拍笳休愤切,须知薄命是佳人。 可以说,蔡琰的一生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夫故父亡,战乱飘零,生死别离,然后重新组织家庭寥寥余生。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蔡琰的身上。一曲《胡笳十八拍》,既奠定了蔡琰的文学和音乐地位,却也是她对这个时代的控诉! 王黎还记得初见貂蝉时,还觉得整个天下人都欠了貂蝉一个归宿。但见到蔡琰蔡文姬的时候,王黎却知道,这是他们太原王家欠她的。蔡琰的悲剧因卫仲道而始,却因二伯王允错杀蔡邕而加剧。 当然,或许现在也不欠了,毕竟历史上的那一幕二伯王允杀蔡邕再未重现。 但,或许是那《胡笳十八拍》带给王黎的震撼太深了,也或者是一些其他,比如蔡琰船头抚琴的姿势像极了灵儿?心底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涟漪,仿佛种下了一颗荷花的种子! 王黎怜惜的看了蔡琰一眼,缓缓走过去,稽了一礼:“太原王黎见过蔡姑娘,昔日王某下长安重组雍州之时,曾搜寻过蔡中郎将,却不见你一家踪影。王某原本还打算遍访各地, 却不想在这丹阳能够见到姑娘!” 蔡琰侧身让过王黎,双膝微微一曲,福了一福道:“多谢前将军挂念,只是我阿翁历经两朝,又因阉宦乱国董贼篡汉,早已心灰意冷远避江海,如今我们已经半隐于这吴会之地,还请前将军见谅。” “吴会之地?不是泰山郡羊续羊太常老家?”王黎诧异的看了蔡琰一眼。 吴会,也就是后世的绍兴。而泰山郡,则是蔡邕的亲家羊续的老家。 蔡琰闻言掩嘴一笑:“前将军,阿翁膝下无子唯有琰和小妹贞姬,琰乃长女,侍奉父母本是琰之本分,又岂能独独麻烦贞姬及泰山羊氏一族?”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蔡琰这话虽然说的隐晦,但王黎却已明白其意,蔡琰寡居之人哪里能够常住这妹夫之家呢! “是王某考虑不周,差点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王黎顿时大,抬头看了那袭白色的裙裾微微一颤,“只是这吴会离此尚有数百里,蔡姑娘何以一人至此,可是蔡中郎也到了这丹阳之地?” 蔡琰点了点头,说道:“阿翁久居长安,此次本打算重回吴会常住,想着今生可能不再踏出吴会。过秣陵之时忽然心血来潮,便往那紫金山上去瞧了一瞧,因此耽搁了些时辰。” “蔡中郎也在此地?” “正是!” 二人说着话,马云禄、赵云以及孙坚、贾诩等人听说此女乃是蔡伯喈之女,纷纷上前与蔡琰重新见了见礼。 众人皆是欣喜,毕竟蔡邕之名天下闻名,文学、辞赋、音乐等造诣都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大家,其亲自校订的熹平石经更是成为了读书人的范本。 就连当时以残暴闻世的董卓,都曾以诛其三族的威胁强行征召蔡邕,然后举高第,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和尚书等职,三天之内遍历三台。 而马云禄则直接利用自己的优势拉着蔡琰,在蔡琰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她手中的古琴问道:“文姬姐姐,你这古琴也是蔡中郎制作的吗?” 蔡琰笑了笑将手中琴举过头顶,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接着说道:“此琴名曰焦尾琴,是我阿翁昔年远迹吴会的时候,在烈火中抢救出来的一段未烧完,声音却格外动人的梧桐木。 后来我阿翁就利用此木,制造了一张七弦琴,因琴尾焦痕犹在,因此便唤作焦尾琴。阿翁说这焦尾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 “所以,蔡姑娘就趁着这个天气泛舟河中,在这河面轻舟上抚一曲?”王黎轻轻了一声,哈哈一笑揶揄的看着蔡琰。 见王黎脸上那爽朗的笑容,蔡琰心里同样莫名的一抖,差点说不出话来。 想当初自己初嫁卫仲道,结果卫仲道早亡自己不得不回到娘家,可惜阿翁却又因先帝和董卓之事,整日里内外交困,焦头烂额,自己只怕也有整整数年未曾这样笑过了。 少倾,心情稍复,蔡琰咬了咬牙,霍然抱着焦尾琴趋步亭前:“今日能够在江边与诸位相见,也算得上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诸位不弃,琰愿予诸位再奏上一曲!” 众人齐声抚掌叫好。蔡琰就亭中坐下,手下时而缓缓掠过琴弦,时而骤优雅的抚过琴面,悠扬的琴声宛如高山清泉铮铮淙淙,在亭前荡漾开来。 第235章 “绑架” 夜,秣陵郡,顺风客栈。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昏灯如豆。 马云禄陪着蔡琰在隔壁的客栈中畅谈,周仓和赵野牢牢的把守着大门,王黎、贾诩、徐庶和赵云等人却聚集在案桌前,看着案桌上的信笺集体陷入沉思之中。 信是石韬写的,再由假扮石韬家人的白马义从星夜飞奔,从荆州径直送来的。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但却非常的震撼。 荆州勇将黄忠黄汉升之子黄叙身体日趋衰弱,黄忠日夜寻访张机不得,石韬听闻樊阿一身医术深不可测,遂起了别样的心思,向黄忠建议可携子前往雒阳。 不曾想这老黄忠虽是武人,在思想却是个迂阔之人,竟然直接跑到攸县向刘磐请假说自己将前往雒阳。结果,为刘磐所忌,直接率兵将黄忠一家老小悉数拿在狱中。石韬见势不对,带领白马义从悄悄的将徐庶及自己的两家老小转移到了新野。 黄忠此人对于王黎来说可谓是大名鼎鼎。 黄忠,字汉升,南阳人。原为刘表部下中郎将,随其侄刘磐镇守长沙攸县。后归刘备入川破刘璋,定军山一战更是阵斩曹操名将夏侯渊。官拜征西将军,加后将军,关内侯,赫赫有名的五虎上将之一。 本来王黎此次出行,并未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刘表的。但如今看起来,这襄阳城中还非去不可了! 王黎看着贾诩和徐庶以及赵云等人说道:“我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襄阳城我原本也不打算亲自进去的。但是,黄忠因石韬之故身陷囹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要因我而死。 我虽经历大小战场上百次,也见惯了死生,对于这黄忠却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此人乃是足可匹敌兴霸、子义一般的英雄人物。因此我决定明早回师襄阳,营救黄忠,将襄阳给他搅一个天翻地覆!” 徐庶和贾诩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劝谏,而是直接向王黎禀道:“这荆州城在刘表治下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但闲暇时,庶也曾与广元兄多次论及荆州风物,对荆州也算是颇为了解。主公既然决定前往襄阳,那么其中关碍还请主公暂且安坐,听我细说!” 王黎点了点头,徐庶继续说道:“刘表雍容荆楚,确实为海内之俊杰,但其人重名士慕虚荣,华而不实。其虽坐拥荆楚之地,麾下也算是兵多将广,不过以庶之见,只要主公防备这些许人便足也,其他人不足为虑!” “何人?” “两文三武!” 王黎饮了一口酒,眉头微皱:“何谓两文四武?” “两文四武者,蒯越蒯异度,韩嵩韩德高。霍峻霍仲邈,文聘文仲业、王威王子慎以及黄忠黄汉升!” 说着,徐庶站了起来,缓步踱到堂中:“蒯异度深中足智长于计略,昔日劝解大将军早除阉党免为其害,大将军何进不从,遂奔逃在外。后刘表入荆州,蒯异度便助刘表平定荆州,先后出谋灭荆州宗门之贼、抚江夏贼张虎、陈生,实为刘表麾下第一谋臣。 韩德高少而好学贫不改操,为人甚是机谋,胸中韬略深藏。但因其人并非名士,故不为刘表所用,仅为一芝麻小官。 而武将方面,黄汉升自然不必再说。但那文仲业荆州名望,文兼武备。王子慎赤胆忠心,义气无双。霍仲邈武艺 非凡,腹有谋略。这数人皆是荆州之脊梁也。” “那蒯良、蔡瑁、傅巽之辈呢?”王黎抬起头来,看着徐庶。 徐庶摇了摇头笑道:“黄祖、蔡瑁、张允等人身为大将,却是一惯的贪生怕死,贪财无厌,不足为虑。而蒯良蒯子柔,虽为蒯异度之兄长,但其人有些宋襄公的风采,一生最好仁义口谈。 至于伊籍、傅巽、王粲、刘先之辈,主公就更无忧了,这些人贵为文人,行事间却毫无文人风骨,或是见义忘利的小人,或并非真心辅助刘表。 所以主公前往荆州,我等只需防备那两文四武,不,黄汉升已下狱,韩德高又不得刘表重视,其人人微言轻,我等只需要防备那一文三武即可!” “那魏延魏文长何在?” “魏延?”徐庶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看来如今的魏延恐怕也还只是一个小角色! 王黎叹了一口气,霍然站起来:“既然如此,各位就请早点休息吧。兵贵神速,我等便明朝向那孙坚和周尚二人辞别,火速赶往襄阳!” 待下堂,却见贾诩面带笑容,王黎不由微微一愣:“先生为何发笑?” 贾诩抚须而笑:“我在想那孙坚原定明日与主公接风送程,却不知主公到时候以什么借口来推脱?” 接风送程? 贾诩四字刚出口,甘宁也在一旁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差点心肝儿痛,差点憋过气去才止了下来。 王黎众人皆错愕的看着甘宁,甘宁摸了摸头,解释道:“文和先生刚才说的那句接风洗尘,让甘某想起了以前在军中兄弟们讲过的一句笑话,故而一时没有忍住。”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笑话?说来大家听听!” 甘宁嘿嘿一笑,说道:“主公当知道吴中和钱塘多出美女。昔日,有一商贾经常往来于这吴中和钱塘之间,因出行皆为孤身一人,深觉寂寞,遂在吴中和钱塘各养了一个暗室。 后来被家中大妇知悉,大妇就给他立了一个规矩:每次去吴中或者钱塘,则必须先与大妇同宿,称之为送程。每次从吴中或者钱塘回来同样也免不了同寝,又名为接风。 有一日,大妇看着窗外的野猫,忽然心思活泛,便劝那商贾前往吴中或者钱塘。商贾笑道:‘我钱塘、吴中倒也去得,只是你那接风送程我实在是来不起了!’” “噗嗤!” 王黎一口将酒喷出去洒了一桌,徐庶笑的撑着案桌前仰后合,太史慈笑的双肩抖动,赵云兀自直不起腰来,周仓和赵野二人在门口相互扶持着,嘴角同样也忍禁不住,只有那贾诩还在一旁强忍着。 这个促狭鬼! 半晌,王黎才止住笑意,抛下一句话施施然走出门去,这下连贾诩这只老狐狸也忍不住了,直接把酒倒在地上洒了个干净。 “兴霸,本将军命令你今夜想一个法子,明日便由你前去与那孙文台论及接风送程之事!” …… 月已升到屋顶,满院的清辉。 王黎背负着双手站在院落中,凝望着当空皓月,也凝望着客栈二楼上那道还亮着油灯的窗 户。两道婀娜的身影映衬在窗纸上,一道是马云禄,另一道自然就是蔡琰。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蔡琰不是王黎的情人,王黎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蔡琰产生交集,更没有想过就是下午那一袭白衣以及那直抒胸中豪情的琴音,竟也让自己有了片刻的心神不宁。 虽然那并不是什么情愫,也没有什么相思,但终究心里还是动了一下。 明天就要离开此处了,从此以后黄沙漫道,关山路迢。而美好的人或者事物,总是值得人们去留念甚至再看上一眼。所以,趁着这如水的月光下,趁着此刻亦心静如水,隔着夜色远远的打量一番,不再凑上前去仔细的端详。 蔡琰,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兄长,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安憩吧!”赵云手托着一件大氅从黑暗中走过来。 王黎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开,却没有注意到那扇窗户已经悄悄的打开,马云禄伸出头来朝赵云做了个鬼脸,又转过头去看着灯下那同样在打量着王黎的女子神秘的一笑。 “噗嗤!” 灯灭了,夜深了,月亮渐渐爬上半空,睁着眼睛独自看着世间的人们,清冷,孤寂。 …… 翌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秣陵渡口却早就张起了帆。 王黎站在船头和孙坚、周尚等人一一话别,又看了看孙坚身旁如虎豹一样的孙策以及昨夜才从庐江匆匆赶来的“羽扇纶巾”周瑜,抱了抱拳返回舱中。 两道靓丽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檀舌轻吐好像雏鸟轻啼。 “主公!” “前将军!” 王黎一懵,张口结舌的看着二人,一人乃是马云禄,而另一人正是昨夜窗户前自己凝望的那道身影。 “蔡姑娘,你…你这是要去哪?”看着那一袭白衣,王黎的心有忍不住的跳了一下。 蔡琰脸色微微一红:“民女打算乘搭一个顺风船,再次回雒阳故居看上一看,因民女一直与云禄在一起,尚来不及向前将军说明请得前将军的同意,还请前将军见谅!” 回雒阳故居? 王黎又是一怔:“那蔡中郎处怎么办?” 马云禄从蔡琰身后冒了出来,向王黎嘻嘻一笑:“主公放心吧,我今早已经托文和先生去信由江东堂转交伯喈先生,说蔡姐姐被我绑架到雒阳了!这下主公和蔡姐姐都不用再站在月下互望了!” “胡闹!那江东堂是何等的重要,岂能替你传私信?” 赵云狠狠的瞪了马云禄一眼,却见贾诩已经站到马云禄身边长笑一声:“云禄姑娘此信乃是贾某亲自操刀捉笔,子龙将军何必怪罪云禄姑娘?不过,贾某倒是觉得此信去得好去得妙。否则,贾某又怎敢越过主公擅作主张?” “先生此话何解?”赵云疑惑的看着贾诩。 “蔡伯喈此人乃当世大才,一身所学惊为天人,只是他如今已经心灰意冷,若不稍稍用点计策,他又怎肯为主公所用?”贾诩拍了拍赵云,指着前方船头上的王黎和蔡琰微微一笑,“更何况,将军不觉得云禄姑娘这也算是公私兼顾吗?” 第236章 贾文和定计 李白说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从秣陵沿长江而上,两岸陡峭,波涛汹涌,沿途也并没有什么猿声,但是在甘宁和其麾下水鬼的操持下,王黎等人第四日傍晚就已经出现在襄阳城下。 石韬安置好家人,从新野匆匆的赶了过来,将王黎一行数十人迎接入城,下榻在早已备下的悦来客栈中。 “主公,此事因石某私自接触黄忠而起,却致使主公亲赴险地,是石某虑事不周,还请主公责罚!”见掌柜和店小二已经离开,石韬当先便向伪装成富家公子哥的王黎下拜道。 王黎扶起石韬:“黄汉升乃是荆州之猛将,若能收得此人,无异于砍掉了刘景升的一只臂膀,于我异日平定荆州也大有裨益,广元你出自一片公心,本将军如何责罚?” “主公,不可!”贾诩、徐庶、赵云及当事人石韬同时喊道。 “为何?” 赵云双手抱拳,躬身谏道:“春秋时法家先贤管子就曾经说过:战而必胜者,法度审也。而战国时的一代兵家尉缭子同样也说过:令者,一众心也。 治军最重纪律,治天下则讲究的是律法,军纪是一只军队的灵魂命脉,律法则是一个国家国策的准绳,任何人都不可逾越。” 徐庶亦上前谏道:“主公,那黄忠固然是大将之才,而广元同样也事出公心,但黄忠一事,确实是因为广元行事不周筹划不密而致主公于险地,此事不可不追究。 子龙将军说的不错,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赏罚分明,处事公正,方是主公治军和治国之道。主公也绝不能因为广元初至帐下,便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否则,日后主公如何号令三军,如何一统天下?” “那依你等之言,该当如何?”王黎拍了拍石韬的肩膀转过头来,朝众人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贾诩身上。 贾诩捋了捋长须,双眼微咪,眸子中闪过老狐狸般的神采:“此事易耳,广元虽已投靠主公,但目前并未在朝中任职,就算是要作处罚,是不是也得等主公先给个职务啊?” 王黎略略错愕,才发现徐庶、石韬和太史慈目前都还没有确定职务,而甘宁这所谓的水军都督…呃…水军都还没有开始搭建了。 贾诩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诩知道主公对于元直、广元、兴霸以及子义诸位的安排都已胸有成竹,只是涉及到军中和朝中架构和机密,暂时还不能任命。 诩之言并不是要对主公逼宫,也不是要为众人讨个官职,诩想说的是,既然广元暂无职务,主公何妨让广元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呢?” “戴罪立功?” “正是!” 朝众人招了招手,马云禄自是陪着蔡琰前去客房整理床铺,余下众人则团团围坐在案桌旁。 王黎向石韬点了点头,又朝贾诩摊了摊手道:“适才文和说到要广元戴罪立功,如今我等深入襄阳仅为这黄忠而来,并无其他事项需办,文和之意,莫不是要广元去大牢中劫狱?” 众人齐声大笑,石韬也在一旁笑道:“我石韬文不成武不就,先生让我去劫狱,只怕是要将我也陷在狱中,连累主公来救吧。” 贾诩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正是劫狱,不过 诩的意思并不是让广元前去劫狱,而是要借助子义和子龙等人,广元和主公则另有要事去办!” 还真的去劫狱? 饶是王黎和赵云、太史慈及甘宁等人皆是三国时期一流的武将,一身武艺胆略无双,心中却是同时一惊。 这襄阳城中虽说没有众人所顾虑的武将,但是以区区数人之武力去挑战一座城市,甚至说一郡一州,要么是贾诩疯了,要么就是王黎他们疯了! 贾诩没有疯,当然,王黎也没有疯,在陡然间听到贾诩之言时,虽然心里一惊,但却是非常的冷静。扫了一下堂下诸将,见大门已经被周仓和赵野关上,王黎朝贾诩点了点头问道:“先生计将安出?” “刘表外宽内忌,重名而不务实,优柔寡断。因此,我等只需要针对他的性格对症下药,略施小计便可救出黄忠!”贾诩在众人身边耳语了数句,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狐狸一样的笑容。 …… 襄阳城乃是荆州治所,经过这些年刘表的大力整治,特别是在开经立学,爱民养士,以及治办学堂大力发展教育方面,可谓是眼光独到,天下无出其右者。 同样的,襄阳城也算得上是这些年来中原难得的一片热土。而荆州外毗邻的司州、兖州、豫州甚至稍微远一些的雍州等地,连年以来征战不断,倒不如襄阳城那样看上去显得安宁平和。 但,不是有句话叫做‘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普通人众看到的永远是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湖面,湖地下的激流和暗涌又有谁知道呢? 比如说现在,襄阳州衙里面就吵翻了天。 刘表靠着胡椅坐在案桌前,看着渐渐有些水火不容、泾渭分明的两班人马刘磐、王威、文聘、蒯越、蒯良、蔡瑁、傅巽、黄祖以及刘先、伊籍等人无力的揉了揉额头。 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刘磐道:“磐儿,你确定黄汉升要投靠雒阳了吗?” 刘磐点了点头,双手抱拳从队列中来到堂前:“伯父,黄汉升乃是我军中大将,伯父亲封的中郎将,在这襄阳城中也算是屈指可数位高权重。 伯父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磐儿对他的信任如同再造,是想如此情况之下,若非他执意想要离开我等,投靠雒阳,他又为何会辞去中郎将之职,前往雒阳呢?” “此言大谬也!”蒯良越班而出,朝刘磐讥笑一声,“这襄阳城中谁不知这黄汉升家中就只一独子,又有谁不知道黄叙惯来的体弱多病?这数年来,黄汉升为黄叙之事四处遍寻名医而不得,愁的是郁郁寡欢,头发也白了许多。 主公,自古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黄忠已经年过不惑,老妻病逝,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相对于他的前程来说,黄氏的血脉传承显然更为重要。若说黄忠前往雒阳便是通敌,良不信!” “不错,主公,我等也不信!”一个好汉三个帮,这蒯良在襄阳城偌大的名声,自然也少不了相帮之人,王粲、刘先和伊籍同时出列应和道。 哼,一群假仁假义的竖儒! 黄祖心中闷哼一声,站在刘磐身边,说道:“主公,这黄忠虽是我南阳之人。但在军中颇得军心,若是刘都尉之言属实,那么必然会因其军中哗变。” “难道私自将一方大 将关入大狱,就不会引起哗变吗?”傅巽冷冷的看了黄祖一眼笑道,“如果巽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黄太守镇守江夏屡败于孙坚手下,而黄忠却在襄阳城下与那孙策大战一场,力保了我襄阳城不失!” “你!” 黄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傅巽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听傅巽接着说道,“主公,且不管黄忠是否真的投敌,刘都尉擅自捉拿主公麾下的大将下狱,绝不可轻恕!” 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 只是讨论一下这黄忠是否通敌,怎么又转移到磐儿身上来了,这帮子人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就见不得我刘氏一族坐镇荆州! 刘表气得两耳发昏,却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一方名士,不但不能喝骂,甚至连大话都不得说上一句。 不说那蒯良乃是异度的兄长,荆州赫赫有名的蒯氏一族,单说这傅巽的来历同样也不小,其先祖乃是当年随高祖东征西讨,西汉开国功臣第十位的傅宽,真正的根正苗红。 “是的,绝对不可轻恕,不过不可轻恕的不是刘都尉,而正是你傅公悌!主公,我等军中健儿讲究上下一心,如臂使指。若是人人都如黄忠那样心怀鬼胎,让我等如何执掌军机?”刘表还未说话,蔡瑁又站了出来。 刘表无力叹了口气,朝傅巽和蔡瑁二人挥了挥手道:“公悌,德,你二人不要偏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黄忠是否通敌。公悌,你还是先说说你对于此事的看法吧。至于磐儿那里,本州后续自会有处置!” “主公,属下听说源头不清,如何令下游清澈,根基不固,不能使树木参天。”傅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案的源头皆源于刘都尉的一面之词,以及刘都尉私用刑律,属下以为此事仅需将黄忠拿至堂前,与刘都尉对质即可!” 刘表指了指傅巽,转过头来朝身旁的蒯越问道:“异度,此事你怎么看?” 蒯越微微颔了颔首,越众而出抱拳道:“主公,这黄汉升因所谓通敌之事下狱已经七八日了,而我等在州衙中同样也吵了七八日,如今不是这军心将乱,而是我等麾下的心要分崩离析。” “此话何意?”刘表霍然一惊。 蒯越笑道:“主公难道不觉得吗?这数日来,主公麾下文武各分两列,泾渭分明,颇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长此以往,离我荆州分崩离析的局面也不远了。 适才傅公悌有句话说得很好,源头不清,如何令下游清澈,根基不固,不能使树木参天。但公悌却找错了源头,源头是何?源头正是今日我等争吵的黄汉升。 主公,一件杀人的案子数日悬而不决,可令众民失望。一件通敌的案子久拖不断,同样后患无穷。为今之计,还请主公务必早下决断,避免我荆州文武从此分家!” 刘表拈着颔下的几根长髯点了点头:“那依你之见,这黄忠是有罪还是无罪呢?” 蒯越扫视了一下众人,见文聘、王威等人皆是面色如常,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而刘磐、黄祖以及自家兄长则是满脸期盼之意,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朝刘表稽了一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当然是有罪!” 第237章 荆湘风流蒯异度(一) 后汉长歌第237章 荆湘风流蒯异度蒯越此言一出,刘磐、黄祖等武将固然面露欣喜,蒯良、王粲、傅巽以及伊籍等文人却是勃然变色。 众所皆知,蒯越乃是刘表的第一心腹,若是蒯越也要定黄忠之罪的话,刘表多半会倾向于此。 而黄忠此人虽是地道的南阳人,但因其为人正派清高,不愿与黄祖、刘磐以及蔡瑁等人同流合污,总是游离于本土的圈子之外,所以其官职虽然不大,却引得蒯良等文人的喜爱,也致使蔡瑁等人忌惮,刘表心中不喜。 当下,蒯良也不顾其弟的面子,直接上前驳斥:“异度,这只黄汉升因血脉之故打算前往雒阳,且仅是请辞,并未离去。何罪之有?” 蒯越微微一笑,朝蒯良深鞠了一躬:“汉升之罪,其罪有三。兄长勿急,请听弟一一道来!” “哼,你说,若是今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坏了好人,休怪愚兄召集族老罢去你族长一职。”蒯良哼了一声,双手抱于胸前立在一侧。 这是家国大事,怎么又扯到族中去了! 蒯越哭笑不得,朝刘表拱了拱手道:“主公,属下以为汉升之罪其罪有三。” “哪三罪?” “其一、汉升之罪在于不孝。古人有云:断其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刘都尉适才说主公乃其再生父母,属下以为此言不虚也。汉升为我荆州官属,主公亲提之中郎将,亲自给汉升指明了一条官道财道,汉升却因子女之病而欲弃主公于不顾,此为其一罪! 其二、汉升之罪在于不义。汉升为我荆州之官员,土生土长的南阳人,不信宗族,不信荆州杏林,却偏偏因一外人之言而打算出奔荆州是何道理?这一举措又将置我荆州父老颜面于何地?此为其二宗罪! 其三、汉升之罪在于不仁。适才越已经说过,我等数日以来聚于州衙吵吵闹闹,不为别的只为汉升一人,却置我荆州麾下数十万民众于不顾,将来文武失和,民众失望,我荆州又靠谁来镇守开拓?此为不仁之举,亦为其第三罪!” 话刚落地,堂下再次吵成了一团。这下轮到蒯良、傅巽高兴,刘磐、黄祖不爽了。蒯越的言下之意,这里个个都是人精,在官场和社会上也纵横了那么多年,哪里听不出来?否则岂不是白混! 这黄忠应定的通敌罪,蒯越没有说,甚至半个字也没有提,反而说的都是一些其他的罪名,至于这些罪名,刘表、刘磐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自古忠孝两难全,你刘表虽然对黄忠有一丝知遇之恩,但言不听计不从,致使黄忠一直游离于你的圈子之外,现在想让他舍弃独子拼死效力于你,谈何容易? 而荆州名医那就是一句笑话,或许当初张机还在南阳的时候,大家还敢说这话。但现在么?若是荆州当真有如此名医,黄忠又何须舍近求远,黄忠又何须一夜白头? 至于所谓的黄汉升一人搅乱整个荆州日常,那是鸡屁股上绑线,扯淡!那明明就是蒯越在借黄忠之事打他荆州文武官员的脸呢,当然也包括刘表在内。 区区一个中郎将,呃,一个受制于都尉的名义上的中郎将,他有什么本事可以搅乱荆州日常?还不是因为大家隶属不同阵营,而刘表又是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才让一件非常简单的疑忌案拖了数日悬而未决。 刘表同样面露尴尬脸色赧然,朝蒯越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一旁的黄祖、蔡瑁和刘磐脸上犹有愤愤之色,话已到嘴边,又重新改口道:“黄 汉升投敌之事虽无直接证据,但嫌疑终归是有的。磐儿你且将黄汉升放出大牢,暂时软禁在其家中,不得外出!” “诺!” 刘磐和黄祖等人对望了一眼,欣喜领命而出,蒯良、傅巽、伊籍等人却又齐齐走了上来,七嘴八舌。 “主公,黄汉升既然无罪岂能再受监视…” “主公,这不合情理,也不合律法…” “主公…” 刘表只听得头痛欲裂,怫然作色猛地将袖子一甩,从胡椅上翻身而起,大步走入后堂之中,只留给众人一道影子。 …… 望江楼,襄阳城中最贵,也是装修最为奢华的酒楼。楼高两层,却有五六间雅阁,分别按照襄阳美景命名,什么映雪唱晚、新柳夕照之类的名称等等。 平常里,这里乃是士子名流出入之所,然而,今天这里却被包了个圆。四下无人,只有名号新柳的雅阁里还坐着两个人。两个被贾诩委以重任的人:石韬和王黎。 石韬一身白衣,头扎一字巾,而王黎则是一身随从的打扮。 二人对饮了半盏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霍然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还未坐下,那人便已朝石韬抱了抱拳开口问道:“阁下可是石广元石先生?” 石韬起身与那人对望了一眼:“不敢劳异度先生询问,正是石某!” 蒯越点了点头,单手朝石韬示了示意,在石韬对面坐了下来:“广元先生昨日派下人送来的信笺,蒯某已尽皆知悉,先生之大才,蒯某佩服之极,只是实在想不到先生竟然如此年轻!” “石某哪里算什么大才啊,当年刘景升单枪匹马入主荆州,还不是全赖蒯兄之计,外灭宗门抚贼寇,内联世家,方定荆州。石某与蒯兄相比不过是萤火虫和皓月相比罢了。” 石韬朝蒯越摆了摆手,端起酒壶将蒯越身前的酒樽斟满,接着说道,“却不知蒯兄今日召见小弟却又为何事?莫非是那刘荆州依旧将那个黄忠关在大牢中不曾?” 蒯越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今日上午,刘荆州于州衙中已经当堂议定,黄忠已无罪释放出狱,只是暂时还需要软禁一段时间,重新调查而已。假以时日,这黄忠便能真正的恢复之前的职位了!” “如此说来,那小弟就得恭喜蒯兄了!”石韬高高举起酒樽,朝蒯越一敬。 蒯越举起酒樽长饮一口,笑道:“石兄弟,你恭喜我作甚?我蒯某自诩为刘荆州麾下第一谋士,却差点因黄忠而误事,若不是先生来信提醒:外敌环视,内中不安。这黄忠通敌的官司只怕还有得打!” “哦,那却是为何?” “我荆州人氏素来有些排外,同样的文人瞧不起武将,武将看不惯文人,因而才形成了当前的局面,以致主公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左右摇摆,而黄忠一案其实并不复杂,事涉文武之争和地方之争而已。也幸好石兄弟来信提醒,不然蒯某可就成了这荆州的罪人!” 石韬摇了摇头,笑道:“蒯兄当局者迷,石某旁观者清,相信以蒯兄之智慧,过不了几日同样也会看出其中问题所在的。” 蒯越哈哈一笑:“蒯某自谦,石兄弟又何须妄自菲薄,石兄弟的大才蒯某可是心悦诚服,不然蒯某大概今天也不会约石兄弟一见了!” “哦?蒯兄莫非有招揽石某之意?” 正是!不知石兄弟可愿屈尊一就,蒯某必然向主公大力推荐!” “那蒯兄觉得刘荆州乃是明主?”石韬叹了口气。 蒯越闻言一怔,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景升兄初来之时,杀伐果断处事果敢,倒也算得上是一方明主。可惜这些年下来,刘荆州早已非往日之刘景升矣。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如今的刘荆州身上再已看不到昔日的风采了。一味的用小人,一味的图虚名,荆州看上去依旧繁花似锦,却谁又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堆马屎,惟剩下一个皮面光彩吧!” “既然如此,蒯兄还要荐石某前往刘荆州麾下就职?”石韬看着蒯越目光灼灼。 蒯越苦笑一声:“也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非看着荆楚大地还算得上是一片人间乐土,若非刘荆州这些年来待蒯某不薄,蒯某都快萌生去意了,又何必将你拉到这趟浑水中呢! 只不过,以石兄弟之大才如果就此埋没于民间实在是太过可惜。石兄弟就没有想过去投靠一二明主,将你这一生所学尽情施展出来,为百姓为天下做点事情?” “蒯兄说的极是,只是天下纷乱,明主难求,蒯兄先后历经大将军宫中之乱,刘景升平定荆州,也曾笑看风云遍历宦海,生就了一双智慧之眼,以蒯兄论,这天下谁可以明主当之?”石韬悄悄朝王黎一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蒯越笑了一笑反问道:“袁术袁公路出生四世三公之家,如今坐拥豫、扬两地,剑指兖州,可谓明主?” 石韬摇了摇头:“袁公路虽然身为名士,却不能知人善用,且心中暗藏祸心,异日必反,冢中枯骨而已,如何当得起明主之称?” “袁术之兄袁本初,麾下文士谋主如雨,帐下武将勇士成云,数战而定冀州,刘备为之溃逃,韩馥逃生并州,可谓明主?” “袁本初外宽内忌,色厉胆薄,好谋无决,徒有偌大的名声和谋臣武将,却不能将其化为征战天下的利剑,不过一时的枭雄怎可称之为明主。” “益州刘璋、巴中张鲁、幽州公孙瓒呢?” “庸庸碌碌之辈,蒯兄又何必欺我?” “看来石兄弟心气甚大。那么二月扬州月旦评,评上除袁氏兄弟外的其他四人可还入得石兄之眼?”蒯越哈哈一笑。 石韬亦大笑而起:“石某的心气不小,却也并不大。只是为人臣者,若不能助主公取天下平四方以遂胸中之志,那还有何意思? 吕布、曹操二人为前将军驱赶出关,空有数万大军,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携带着陈留郡王逃至兖州,又陷入兖州之争,不知何时方能平息。刘备蒙前将军恩赐占得栖身之地,数战而失,如今寄人篱下,同样不足为取! 而前将军成名黄巾之时,文臣猛将同样繁多。数战退董卓定雒阳,再数战平长安,怜惜生民改革税赋,雒阳长安繁华日盛。故。方今天下明主唯前将军耳!” 蒯越沉思良久,双目直视石韬:“石兄弟意属前将军否?” “正是!蒯兄你呢?”石韬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将手中的酒樽猛地往案桌上一拍,砰地一声酒壶掉于地上,酒水四洒,酒香四溢。 第238章 荆湘风流蒯异度(二) “石兄弟,你来荆州数年,平常里可曾去过汉江边上?” “蒯兄此话何意?” 蒯越弯下腰将酒壶捡起,拍了拍石韬的手背,满目激赏:“石兄弟,你有大才,但此刻你却如同那埋在那江边砂砾中的珍珠,璀璨的光华早已被砂砾掩盖。 而蒯某虽无甚急才,也没有干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些年来,蒯某在荆楚之地也算是薄有些虚名,想必前将军也听过蒯某之名。石兄弟既然你打算前往雒阳投靠前将军,蒯某予你荐书一封可好?” “蒯兄愿与我荐书,石某自然求之不得。”石韬接过蒯越手中的酒壶,缓了口气,重新倒了一樽酒递给蒯越说道,“但蒯兄既愿与我作书,为何蒯兄还要抱着刘表的大脚不放了?莫不是蒯兄看不中天下英雄,也看不上前将军?” 蒯越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那倒不是!前将军的事迹蒯某就不多说了。单说那前将军麾下的数大谋主的风采,蒯某就早已忍禁不住,心生向往了。” 石韬迟疑的看了王黎一眼,见王黎依旧心无旁骛接过自己手中的酒壶,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心中微微一震,听蒯越接着说道。 “前将军麾下八大谋主,阎伯敬随前将军起身冀州清河郡,劳苦功高。如今,坐镇雒阳布局天下,前将军言听计从,视之如股肱;荀文若初至雒阳便被前将军委以重任,迎接陛下,辅助阎伯敬,重振汉室朝纲。 伯敬和文若又于雒阳率天下之先,改革赋税,实行租庸调制,既为雒阳的新兴打好了坚实的基础,也为前将军提供了足够的后勤保障。此二人之功,足以比之于先汉开国的萧何。” “那其他人呢?”石韬好奇的看着蒯越,就连王黎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蒯越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笑道:“郭奉孝少年鬼才,以弱冠之年挥令三军,十面埋伏之计杀的夏侯兄弟和吕布狼狈而逃,曹操和吕布大军也因此兵败关中,溃逃兖州,但凭此战之功便可力压众将,可与阎荀二人媲美。 戏志才与前将军相识于元夜,肝胆相照,鹤云楼中一场土碗、疾病论早已成为天下佳话。田元皓为贼所困于巨鹿,前将军与子龙将军二人夤夜前往赢得先生而归,同样亦是士林中的一番美谈。 而至若沮公与、荀公达、杨文祖三人,同样亦被前将军倚为心腹。公与使凉州联盟马腾,公达定雍州老成持重,就连以文闻名于世的杨文祖,同样在弘农城下凭借三寸之舌立下不朽功勋。你说这些壮举又怎能不令我等谋士文人之流艳羡呢?” “既然如此,为何蒯兄依然打算留在这荆州呢?”石韬不解的看着蒯越。 蒯越浅浅的尝了一口樽中酒,叹道:“除了蒯某先前所说的荆州安宁及刘荆州言听计从外,还有一个原因让蒯某下不了决心,同样也是蒯某决定帮助那黄汉升的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蒯某今年同样已经不惑了,却也与那黄汉升的情形差不离,家中仅仅只有一个老妻和独子,故土难离哪!” 蒯越无语,石韬默然,却听身后一人说道:“若是让你就在这荆州之地呢?” “哈哈,这天下哪有身处异乡,而勿需为主筹谋的挂名谋士呢?这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蒯越哈哈一笑,蓦然一愣,错愕的看着站在石韬身后的王黎 ,脸上挂起一副惊讶的表情,“你是谁?” 石韬已经起身稽了一礼让到一旁的杌凳上,王黎就在蒯越的对面坐了下来,另外斟了一樽酒淡淡的说道:“异度先生何妨一猜?” 蒯越看着王黎那张年轻的过分的面孔和从容不迫的表情,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惊疑,越来越惊骇:“阁下…阁下就是前将军王德玉?” 王黎一愣:“何以见得?异度见过我?” 见王黎已经承认,蒯越惊讶的表情终于平复了下来,饮了一口酒压了压惊,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石兄弟与蒯某商议机密却不避阁下,要么阁下是石兄弟心腹,要么石兄弟是阁下心腹!而石兄弟适才在蒯某谈及天下明主,对天下英雄评头论足,唯独对前将军却是大为称赞。 当然,更重要的是,阁下适才贸然插话于我俩之间,石兄弟不见呵斥,反而举手投足间只有尊崇。这天下能令石兄弟如此行事,却又如此年轻之人,除了前将军本人亲至,还有何人?” 果然不愧是历史上那个令曹操心生感慨,连忙挥笔写信给荀“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的荆州名士啊! 王黎举起手中的酒朝蒯越敬了一敬:“异度还没有回答王某的话呢?若是王某依旧让异度就在安居于这荆州襄阳城中,异度又将如何选择?” “反间?”蒯越眉毛一挑。 王黎摇了摇头:“非也!若是让天下闻名的一等谋臣来行反间之事,纵然他人不笑话与我,我王某只怕也在诸侯之前抬不起头来!” “那前将军是何意?” “无他,久慕先生风采,恨不得与先生共事罢了!” “但蒯某却不能身在将军帐下为将军出谋?” “那也无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待他日诸侯共争天下,征伐这荆州之时,王某却也可以占得先机!” 蒯越顿了一顿,看着王黎双眸中闪过一道异色:“前将军不但敢孤身入城,还敢在城中密会蒯某,前将军就如此相信蒯某?” “当然,否则王某又何必亲自入城?”王黎哭笑不得,双手向蒯越一摊,身上除了一把士子们习惯随身携带的配剑外,并无他物。 “豪气干云?痛快!前将军一席话让蒯某又仿佛回到了当年初入荆州时那笑傲风云的岁月!”蒯越仰起头将手中的酒樽一倒而尽,在桌上重重一放,猛地于一旁拜下,“蒯越拜见主公!” 王黎哈哈一笑,急忙扶起蒯越:“先生适才已讲过王某帐下有八大谋主,可你知道郭奉孝他们在王某面前是有一说一饮酒吹牛,亦从不知拘束为何物,见惯了的痞赖,先生又何必行此大礼!” “世上有几个郭奉孝呢?”蒯越摇了摇头,抬起头来嘿嘿一笑,“主公此番前来应该不止是为蒯某一人吧?” 王黎点了点头道:“是的,还有那黄忠黄汉升!” “黄忠此人应该还没有和主公有过交集吧?”蒯越疑惑的看了王黎一眼,蓦地一道精光在眼中一闪,双眼已经瞥至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石韬,“莫非那给黄汉升推荐雒阳名医的就是我这石兄弟?” 石韬遂将黄忠一事的起源原原本本向蒯越从头道了一遍,只听得蒯越眼露异彩,双眼直放光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主公高义,竟然为一不相干之人不避斧钺直接闯入龙潭虎穴,异度深感佩服! 不过,既然主公已经打定主意要营救那黄汉升离去,越也不便再行那谏劝之事。但还请主公在城中稍等两日,待越将拘押黄汉升之场所、兵力部署以及后侧路线打探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 翌日傍晚,天边的残阳已经渐渐西落,斜阳余晖返照在襄阳城下的汉水之上,深红色的云霭将江面染成了一片蔷薇色。 襄阳城外,汉水江边,离襄阳水军三五里处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四合院大门紧闭,四周分散着十数名手执兵戈的兵士,在四合院前后来回巡逻,而大门外同样有四名兵士站在门前,手按腰刀,双眼凌厉的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院落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吼声和歇斯底里的咳嗽声。 刘磐这贼子太特么的狠了,黄中郎将跟了他数年,随他出生入死结果却落得如此的下场,那刘磐就不怕以后生孩子没有屁眼,断子绝孙吗! 守门的四名兵士对望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为首那名虬髯的老兵一声怒喝将众人吓了一跳,“站住,你等是那个营的兄弟?此处乃是拘押黄中郎将之所,你等来此作甚!” 众人急忙抬起头来,只见前面远远行来十数名兵士,个个玄衣黑甲,身形彪悍,为首两人亦着同样的打扮,却生就得面目清秀,鼻梁高耸,目如朗星,眼生得紧。 “哼!” 左侧那人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远远抛了过去,怒喝道:“你等狗眼不识泰山,本司马乃是襄阳水军张都督帐下水蛇营中司马,这位乃是我家校尉。奉我家都督之令,前来提取黄忠老儿前往水军大营! 你等还不速速让开,惹怒了本司马,本司马一刀砍了你的狗头,到时候再往都督那里一报,让你家妻儿老小也吃不了兜着走,把那荆州的牢狱坐穿!” 虬髯老兵将手中的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又丢给旁边的兵士看了一眼:“有问题吗?” “没问题,头儿!”那士兵亦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又将令牌递了回来。 虬髯老兵接过令牌,点了点头,又面露疑惑看着司马二人:“这枚令牌确实不假,但当年老子也曾在都督下当过水鬼,水军中的将领和校尉都曾经见过,却总想不起此二人在哪里见过!” 那士兵朝虬髯老兵劝道:“头儿,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当年的时候水军才几个人哪?如今都两三年过去了,水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你还有几个认识的人? 头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对面那个鸟司马也是一个一惯飞扬跋扈的主,和他那主子倒是一个鸟样。不要真把他们惹急了,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不对! 这水军虽然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此二人那张嘴脸实在是在脑海中挂不上什么号,且待老子想个办法试上一试! 虬髯老兵扫了那兵士一眼,一手执令牌一手紧握刀柄向对面的校尉和司马走去。刚到身前正欲开口,忽然旁边大道上车马辚辚,一道雷鸣般的声音蓦地在场中炸响。 “住手,你等这是要干什么!” 第239章 黄忠 虬髯老兵等人以及那校尉一行都向马路旁转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马路旁,数名侍卫站在马车两侧,手按腰刀目不转睛。车帘一卷,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赫然正是荆湘风流蒯异度! 蒯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侍卫的陪护下缓步来到众人身前:“你等这是干什么?都是军中男儿为何打算拔刀相向?” 原来,不止这虬髯老兵紧紧的握着刀柄,那校尉和司马同样将手紧紧的按在腰间。看来若非蒯越当场制止,这四合院门口只怕马上就得上演一番全武行。 “异度先生!”虬髯老兵放下手中的刀柄,朝蒯越行了一个军礼道,“我等乃是奉刘都尉在此监守黄中郎将的兵士,这伙人则自称是襄阳水军张都督的麾下,奉张都尉之令前来提取黄中郎将!” “你说什么?黄汉升关在此处?不是一直都关押在狱中的吗?”蒯越指了指眼前的四合院,诧异的看着虬髯老兵。 虬髯老兵点了点头道:“回先生的话,昨日我家都尉从州衙回来后,说是按主公之意黄汉升不在适合监在狱中,需另设一处院落单独看管,因此小的才奉都尉之令,暂时将这黄汉升拘押于此。” 蒯越颔了颔首,又转向那校尉和司马道:“既然他们是奉刘都尉之令看押黄汉升,自然没有问题。那你等却又是为何前来此地?所行何事?” “禀异度先生,我等一行乃是奉我襄阳水军张都尉的将令,前来提取黄汉升至水军大营,至于具体原因都尉不曾告知,我等委实不知!”校尉和司马齐齐向蒯越行了一礼。 蒯越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此事虽不合常理,不过你家张都督是主公的外甥,而刘都尉却是主公的侄子,他们二人乃是至亲,或许是刘都尉欲借张都督之手看管也未可知。 毕竟这黄汉升的部曲也在刘都尉的麾下,刘都尉应该是怕走漏了风声吧。既然你等是奉张都督的将令前来提取黄汉升至你那水军大营,你等的令牌呢?” 校尉朝那虬髯老兵努了努嘴:“这不是给他了吗?结果他还不相信我等的身份!” “那令牌可是假的?”蒯越看了虬髯老兵一眼。 虬髯老兵摇了摇头:“不是!” “既然令牌不是假的,那你还有什么质疑?还是说,你是想因此事挑起我荆州水陆两军的混战?”蒯越眼神逐渐转凝。 说话间,蒯越就将一顶大帽子轻飘飘的盖在那虬髯老兵的头上,但虬髯老兵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虽然不是什么司马、校尉,甚至也不是屯长,却是刘磐的贴身亲兵,所以他敢质疑张允麾下的司马和校尉。但是,在面对这个荆湘风流,他可不敢露出半分不满的神情。 蒯越,这个荆州赫赫有名的士子,连主公这个荆州的主人见到蒯越的时候都要叫上一声“异度先生”,他一个连主公的狗都算不上的丘八哪里敢有半分的不敬? 至于心中的那点疑惑,虬髯老兵早就抛诸于脑后了,急忙将令牌恭恭敬敬的还给对面的司马。 蒯越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虬髯士兵一下:“军中法纪森严讲究令行禁止,你只管奉命便是,明日我自会去问你家都尉和张都督。”说罢,蒯越朝身旁的侍卫摆了摆手,重新回到马车上。 马鞭轻扬,马匹长嘶,马车转了一个弯在暮色中缓缓离去。 目送着蒯越离去,那司马恶狠狠的瞪了虬髯老兵一眼,一脚踢了过去:“还不快给老子带路!” “特么的,你是什么玩意,竟敢踢老子?”那虬髯老兵没有注意,差点被一脚踢了个踉跄,勃然色变,腰中的长刀唰的一下抽出来指着那司马破口大骂。 四合院前后巡逻的兵士和门口的卫士同时飞奔至虬髯老兵身后,手中的长刀短剑、斧钺钩叉齐齐指着校尉一行人。而校尉及司马身后众人同样的举着手中的利器兵戈相向,大战一触即发。 校尉冷笑一声,拨开众人越众而出,走到那虬髯老兵身前,一巴掌狠狠的摔在老兵脸上。 “特么的什么玩意,一个麻雀大的丘八竟然敢以下犯上?谁给你的胆子,是你家刘都尉吗?还是说你本来就像异度先生说得那样想挑起两军之争?要是在老子军中,老子早就把你丢到江中去喂了亡八!” 老兵愤愤不平,脸上青筋直冒,手中的刀已越来越控制不住急剧的抖动,但是听到校尉那句“异度先生”,心里却蓦地一惊。 刚才蒯越也是这么问自己的,如果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蒯越以及主公肯定先入为主,自己和手下这帮兄弟除了上断头台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想到这里,老兵的整颗心顿时都凉了下来,仿佛一瓢冰水从头上一直淋到脚。 “你们有种,今日之事老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下次最好不要撞在老子手中!兄弟们走!”老兵摸了摸脸上的手指印,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狠狠的瞪了校尉和司马一眼,锵的一声长刀入鞘,怒喝一声,大摇大摆的朝大道上走去。 “头儿,不和他们交接一下吗?”一个小兵弱弱的朝虬髯老兵问道。 虬髯老兵嘿嘿一笑,目露凶光一脚踢飞那名小兵:“交接?交接个屁!老子跟随都尉征战这么些年都没有受过此等恶气,你还想回去再受这等鸟人的恶气吗?老子生的还没有那么贱!” …… 目送着虬髯老兵一行离开,校尉和司马对视一笑,朝身后士兵点了点头,见众人悄悄的分散在四合院四周,二人才缓缓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院落虽然名唤四合院,也有数间耳房、厢房等等,但是这院子实在是破陋不堪。 太阳已经落下山坡,暮色笼罩着四合院,四合院的正房也只是燃起了两只蜡烛,在江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随时可灭。 二人叹了一口气,走进正房中,只见一间简易的木床就直接打在大堂一侧,一名年若十五六岁的男孩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却依旧压不住浑身发冷,全身蜷缩在被窝中,面色苍白,歇斯底里的咳着嗽,好想要把那肺咳出来一样。 一名年已不惑的中年男子低伏着头,手掌隔着被子轻轻的拍着那男孩的后背,嘴里尽是宽慰之语。可惜,他的宽慰并不能减轻男孩半分痛苦,甚至也不能减轻自己的哀愁。 在那红烛微弱的烛光下,依旧可以瞧得见他那满脸的忧愁和头上无尽的白发。昏暗的灯光,落魄的小院,卧榻不起的独子,以及那英雄满头的白发组成一幅凄冷的画,冲击着校尉的心脏。 这就是那个罗贯中口中“重披金锁甲,双挽铁胎弓。胆气惊河北,威名镇蜀中”的黄忠!这就是那个在定军山下斩了曹营大将夏侯渊的黄忠! “家国破碎,英雄报国无门,反遭小人奸佞暗算,致使英雄落魄于斯,此皆我等之过也!”看着病榻上的黄叙已经床前的黄忠,校尉悠悠一叹,心中那首杜甫的千古七律脱口而出。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 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黄忠闻言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二人道:“你等不是刘磐的手下?” “将军何以知之?”校尉诧异的看着黄忠。 黄忠满脸慈爱的看了黄叙一眼,又替黄叙捏了捏被角,这才走到二人身前:“刘磐那厮麾下没有像你们如此脱俗的人物,而你的那番感慨之言格局之大,又哪里将刘磐那厮放在眼里?不过,你们虽然并非刘磐麾下,却只怕也是刘荆州派来的吧? 本将军已经和你等早已讲过,本将军前番请辞只为我儿残躯之故,打算前往雒阳寻医罢了!你们走吧,不管是你们舌灿莲花,也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还是说你们又要将本将军拘押在何处,本将军口中依旧只是这话,本将军与前将军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什么牵扯和瓜葛!” 校尉双眼直视着黄忠:“你不愿随我们走?” “不愿了,心累了。你们回去告诉那刘荆州,我老黄忠就这一条命也不用他折腾来折腾去了,什么时候想要就让他来取吧,就当报了他当初的提拔之恩!”黄忠摇了摇头,满脸愁苦的拾了一条长凳坐在床前,一滴泪水从眼角留了下来。 “老将军,若是我等是为令公子的病情而来,你还愿跟着我们走吗?” “这荆湘大地上的名医,本将军早已经一一领教过了,却哪里还能够找出可医治叙儿的名医?” “那雒阳呢?” “雒阳?算了吧!”黄忠猛地一惊,从长凳上弹了起来,双眼亦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激动和询问的神采,“你说的是哪里?是雒阳吗?你们可愿再说一遍?你们俩究竟是何人?” 校尉和司马相视一笑,双双上前朝黄忠抱了抱拳道:“并州王德玉、常山赵子龙见过黄老将军!” 眼前这二人竟然是名闻天下的王德玉、赵子龙? 黄忠的一双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嘴巴挣得圆圆的都快吞下一枚鸵鸟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朝二人抱了抱拳:“老夫南阳黄汉升见过前将军、镇东将军!” “黄老将军,王某听闻你因令公子之事,受石广元牵累被刘表下了大狱,心中甚是不安,特乔装入荆州,接你与令公子前往雒阳救治,你可愿随我等前去?”王黎扶着黄忠在长凳下坐下。 将叙儿送去雒阳就医? 王黎一句话便击中了黄忠的泪点,黄忠长久以来的压抑和苦闷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口一般,顿时老泪纵横,两行眼泪飞也似的从眼眶中滔滔不绝的流了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黄忠这口气实在是憋的太久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已经快忘了年月。 他已经记不起他和老妻跑烂了多少双鞋,也不知道他和老妻又访了多少名医,甚至他已经不知道欠了别人多少的债务。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老妻已经撒手人寰,而他和老妻唯一的血脉黄叙的身体依旧越来越糟,渐渐也不能起身。 如今,前将军就在他面前问他是否愿意将叙儿送去雒阳就医,他又岂会不愿意?怎能不愿意?就算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又何妨!就像飞蛾扑火那般明知可能会死也要勇往直前,因为那里是他的希望和光明所在! 叙儿就是他的希望和光明! 黄忠擦了擦脸上泪花,猛然跪拜于地:“忠愿意带着叙儿随前将军赴雒阳!” 第240章 声东击西 太阳早已落下山坡,天边的云彩也同样悄然离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整片整片的黑色肆意的漫延着天空,早醒的青蛙和蛐蛐在江边低声的鸣唱。 “吱嗝!” 院落的大门霍然洞开,王黎走出大门朝四周扫了一眼,口中打了个唿哨,周仓率领众人从院落前后冒了出来。周仓在王黎耳边低语了几句,王黎点了点头,众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约莫盏茶的功夫,满头白发一身落魄的黄忠五花大绑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赵云和周仓一左一右跟在其侧。 身后则跟着十数名兵士,中间四人抬着一张担架,一路骂骂咧咧。担架上躺着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身上盖着一床破絮,紧随年轻人身后的众兵士中却有一人看上去仿佛猴子一般稍显虚弱。 担架上的年轻人唯恐众人不知道他在咳嗽,不时发出惊天价的咳嗽声,那猴子则一副生怕被那年轻人传染的模样,紧紧的捂着嘴巴。 “黄中郎将,你也别怪本校尉,你是我荆州数一数二的勇将,本校尉和兄弟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只好委屈你一下了,有什么不服你还是径直取找我家都尉吧!”王黎朝黄忠怪笑一声,大手一挥,当先亦向数里外的襄阳水军营走去。 黄忠一口痰吐入小径旁的草丛中,边走边骂:“哼!特么的张允小儿,和那刘磐就是一丘之貉,等黄某异日重新脱得樊笼,定要让他驴日的尝一尝黄某的血饮刀!” “嘿嘿,黄中郎将你落在本校尉手中,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你要是再敢骂刘都尉的话,就别怪本校尉不客气了!”王黎一肘击大在黄忠的胸前,疼的黄忠冷汗直冒眉头紧皱,王黎已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布罩罩在黄忠头上。 赵云会了会意,一脚踢在黄忠脚上,怒喝一声:“特么的,一个老革匹夫废话还这么多,真特么的是作死。难怪刘都尉和我家都督都想弄死你呢,还不快给老子滚!” 可怜的黄忠头上戴着一块黑色布罩,哪里分辨得清脚下的荆棘和草丛,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差点就摔了过去,赵云和周仓二人一把抓住黄忠的胳膊,怒骂一声,跌跌撞撞的跟着王黎消失在前方的路口。 少顷,从小径的草丛中探出一个脑袋,擦了擦脸上的口痰,朝身侧愤恨的骂道:“真倒霉,这黄老儿一口痰竟然吐在老子脸上,特么的,活该倒霉,一个老匹夫也不知道注意路边的花花草草。” “别骂了,人都已经走远了!”身侧的草丛中一阵之声响过,一个士兵也钻了出来,“幸好头儿没有和他们起冲突,不然就那两个鸟人的脾气,只怕我们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倒霉士兵点了点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就因为头儿一个怀疑,就让我哥俩趴在这里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老子还落了一脸的口痰,特么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 半个时辰之后,王黎和赵云一行押着黄忠走到了离大营约三五里的一条三岔路口。 “咕咕咕!” “咕咕咕!” 一阵夜枭的鸣叫在身后两侧的路旁突兀的响 了起来,走在前方的赵云猛地将右手高高举起,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兄长,前方左边大道便是直达襄阳水军大营的道路,右边的小径则通往襄阳城,跟在我们后面的舌头都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转襄阳了?”赵云朝王黎行了个军礼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朝那满头白发的“黄忠”说道:“元福,你和子龙一会越过襄阳城门口,直奔汉江渡口,兴霸和他麾下的水鬼就在渡口处等你们!” “主公,你们沿途险难重重,我是你的亲卫头子,还是陪伴在你的身边吧!”“黄忠”急忙挣扎着跳到王黎身边。 王黎拍了拍“黄忠”一巴掌:“滚犊子,你以为在江中你们就可以放松了?荆州水军天下闻名,蔡瑁和张允为人不怎样,但其麾下的襄阳水军营还是算得上水军精锐的。 你们不但要安全的抵达雒阳,还要为我们吸引住整个荆州的目光,只有你们闹腾起来而且闹腾的厉害,我们从容脱身的机会才会越大。本将军也不再多说,一会你自和子龙带领兄弟们前往江边与兴霸汇合,不得有误!” “黄忠”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王黎已转向一旁的“周仓”道:“汉升,一会在前方见到异度的马车后,就让叙儿坐到马车中去,你和我则扮成异度的侍卫,跟着入城!” “异度先生?” 那“周仓”一声惊愕,王黎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汉升,你以后和异度便是同僚了。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以后王某再解释给你听,你知道是异度先生帮你脱困的便是!” 原来这满头白发的“黄忠”并不是刘表麾下的中郎将,而是王黎的侍卫头子,白马义从现在的老大周仓,而“周仓”却是真正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点了点头,周仓已在赵云的帮助下将身上的绳索全部解下来丢置一旁,又在口中打了一个呼哨,身后的草丛中蓦地闪出来五六名精壮的白马义从。 那担架上的年轻人同样早已止住了咳嗽,一个飞跃便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将担架丢在路边的草丛中,亦扶起身后那努力压制住咳嗽声的猴子,大步走到众人身前。 王黎摆了摆手,众人如飞一般窜上右边的小径上。 又行了一刻钟,王黎大手蓦然一挥,只见前方百十步远又是一道三岔路口。左边的道路一览无余,而右边的道路上却长着一排排的参天大树,树下十数个黑团团的影子围在一起,在月光下影影憧憧,影子的模样看上去显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即从巴峡穿巫峡!” 赵云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上前走了两步,朝那团黑影厉声一喝,那团黑影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人亦上前跨了两步,高声放喝:“便下襄阳向洛阳!” “是异度先生,走吧!” 赵云朝王黎说了一句,当先便向那团黑影走去。王黎、黄忠以及黄叙一行人赶了赶脚下的路程紧随其后,很快便与等在这里的蒯越等人汇合在一起。 “异度先生!” 黄忠看着马车前那道高大的影子,疾步走上去呼了一声,双腿猛地一磕在地 ,“黄某本来对生活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是你给了我和叙儿一个重生的机会。黄某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不言谢,请容黄某日后报答!” 蒯越笑着扶起黄忠道:“汉升,你我本来荆州故人,如今又同在主公麾下效力,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真正救你父子性命的不是蒯某而是主公!” 黄忠又转向王黎,王黎摆手笑着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再提一个谢字了。赶紧将叙儿扶到马车上坐着吧,赶了这半天的路,只怕叙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吧!” 话刚落,人群中又高高扬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黄忠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从士兵手中接过黄叙,缓缓的扶持着黄叙登上马车。 那马车内非常的大,足可以坐下五六人。 当然,此时的马车中并没有五六人,只有一名丫鬟。丫鬟半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仿佛一张卧榻,榻上放着一床精美松软的丝被,榻下点着一鼎手捧香炉,香炉中青烟袅袅,温馨也很温暖。 丫鬟微微起身朝黄忠福了一福,上前协助黄忠将黄叙放置在榻上,将被子轻轻的掩盖在其身上。 黄忠直觉的眼前一酸,回过去仰了仰头,半晌才转过来,朝丫鬟郑重的施了一个礼转身走下马车,又向众人抱了抱拳,默默的退在王黎身后。 见黄忠已从马车上下来,蒯越颔了颔首慢慢的走上马车,挨着丫鬟坐在一旁。 “驾!” 车夫一声令喝,缰绳轻勒马鞭轻扬,在马头上方摔了一朵花,“啪叽”一声,驽马一惊,一声长啸拔腿便往前方奔去,蒯越麾下的侍卫如影随形,紧紧的跟在马车后面。 “小心!”王黎朝赵云抱了抱拳,蓦地一个闪身,如海底游鱼般和黄忠一起消失在侍卫之中。 目视蒯越的队伍渐渐远去,周仓大手一招,十数名健儿纷纷奔上前来,各人手中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一阵打扫和扑腾,那马车留在树下的车辙印已然不见。 赵云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十数名兄弟,轻咳一声,正了正色肃然道:“兄弟们,我们都是或者都曾是白马义从的成员,赵某想问一下大家,你们都还记得我白马义从的誓言吗?” “义之所在,生死追随!”众人在赵云身前宛如标杆一样站成一排,压低着喉咙在胸口上猛地一锤。 赵云点了点头,目光炙热:“记得便好!主公如今已随异度先生前往襄阳。而刘磐和张允等人今晚或者明早发现黄中郎将一家不见之时,定然会在全城大肆搜索,那么主公他们的安危就将置于他们的眼皮底下。 所以,明早我们不但要在这汉江边上给他大闹一场,还要让‘黄忠’大摇大摆的现身于此战之中,为主公他们出城营造机会!兄弟们,我们虽然不在主公身前,但是我们依旧是在守护主公,听明白了吗?” “诺!” 这下,众人不再压抑着喉咙,齐齐怒吼一声,如雷般的吼声在原野中鸣响,惊起了树上和草丛中夜憩的飞鸟,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向远方。 第241章 翻云覆雨 后汉长歌第241章 翻云覆雨果然不出错料,当天半夜王黎等人在蒯越府中安憩下来不久,早已关闭的襄阳城东门再度打开,随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在襄阳城中响起。 “襄阳水军急报!” “中郎将黄忠勾结贼人,越狱而逃!” 两名斥候背插鸡毛,手中高举着一枚彩旗,脚下各跨着一匹健硕的战马从城门口一路嘶吼,一路狂奔,直至襄阳州衙前才如鹰隼一样从战马上一跃而下,手中托着一封急信闯入衙中。 荆州刺史刘表在蔡夫人和丫鬟的服侍下穿戴好官服,施施然从衙后走到前来,带着满脸的起床气怒视着斥候:“你等竟然忘记了非战事不得夜开城门的规矩了吗?” “刺史大人饶命!”二人蓦地一惊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如浆涌出,急忙跪拜于地,手中的信笺依旧高举,“非小人不知规矩,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都督大人连夜令小人二人送入城中!” “究竟出了何事,那张允非要你等连夜入城?”刘表冷哼了一声长袖猛地一甩,在案椅上坐了下来。 二人低头相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半躬着腰战战兢兢的走到刘表身前,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刘表的亲卫,擦了擦了额头上的汗水。 “回禀刺史大人,昨夜子时,襄阳水军的兄弟,在巡逻的时候发现单独关押中郎将黄忠的小院外的士兵不知去向,而黄忠及黄叙父子同样杳无踪迹!” 刘表接过亲卫手中的信笺一目十行,勃然色变:“什么?黄忠逃走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皓首匹夫和一个病歪歪的痨病鬼吗?” “主公,会不会是都尉将黄忠父子又转移到他处了?”见刘表火气渐盛,亲卫凑近刘表身前低语了一声。 是啊,磐儿对黄忠好像一直不是很满意,而且屡屡都有些针对黄忠之意,莫不是磐儿还是不放心,要亲自监管? 刘表赞许的看了亲卫一眼点了点头,心中稍宁:“你等去立即将磐儿唤到州衙来,待本州亲自问上一问!” “诺!” 亲卫领命而出,不到盏茶的功夫,刘磐在亲卫的陪同下一身戎装大步走到州衙中,朝刘表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一脸愤恨的说道:“伯父,昨夜磐儿并不曾转移黄忠父子,倒是…” “倒是什么?”刘表心中一动,看向刘磐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微变色,“是否有人找你说情?” 刘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说情之人倒是没有,不磐儿昨日奉主公将领重新转移至江边之后,曾派了磐儿麾下的十数名百战精兵看押,并由磐儿的亲卫亲自把守。 但,昨夜亥时,我那些精兵已经回营,我的亲卫也同样从江边返到磐儿身边。他告诉磐儿说,他们在落日时分接到张都督襄阳水军大营的命令,张都督要亲自收押黄忠。” 刘表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此事有可能是允儿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磐儿不敢,但是磐儿的意思是说此中关节伯父何妨诏张都督前来一问?”说完,刘磐抱拳立于一旁。 刘表稍稍想了一下颔了颔首,朝那二名斥候问道:“你家张都督此时可在襄阳水军大营?” 那二名斥候惶恐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张都督此时正在大营中布置人马于江边搜索,他让我 等先行前来向主公禀报,稍后待他完成部署就会前来州衙!” 特么的,允儿这亡八若是真有他说的这么上心,老夫也不用再替他操碎心啦。看那二人的神态,允儿昨夜肯定又是留宿在他城外的暗室那里了! 刘表扫了二人一眼,却听门外的亲兵喊道:“主公,襄阳水军都督张允求见!” “让他进来!” “诺!” 众人抬起头来,水军都督张允已经从州衙外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虽然是一身明晃晃的铠甲,但那张允身上却全无一丝英豪之气,矮胖的身子行走间看上去有些不稳,步伐踉踉跄跄,口中亦尽是酒气。 刘表一声冷哼,在案桌上重重的一拍,怒斥道:“允儿,你昨夜是否又不在军中,而是出去鬼混了!” “不是,舅舅…”张允打了一个嗝,急忙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压了压喉咙中升起的点点酒意,才放开双手说道,“舅父,甥儿昨夜正在军中,因为健儿们昨日训练辛苦,所以甥儿才和健儿们一起饮用了一些酒!” 这允儿治军到也算是有方,就是这口黄汤和那个好色的本心总是改不了。特么的,这张氏的血脉是怎么了?一个允儿,一个琦儿都是一个尿性,扶不上墙的烂泥! 刘表皱了皱鼻子,厌恶的瞥了张允一眼,将案桌上的签筒狠狠的砸在张允脚下,破口大骂:“你是执掌军中的一方大将,整日里醉醉醺醺的成何体统?本州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还是说你身为军中大将竟不知道军中禁酒?” 一阵疾风骤雨,骂的张允跪伏于地,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却听身旁一声轻咳,刘表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这亡八给气糊涂了,差点忘了正事要问。 “你且起来!”见张允不敢顶嘴,刘表心中的怒气渐消,朝张允抬了抬手问道,“本州问你,你昨夜可曾遣兵将接手黄忠父子?” 张允想了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舅父,昨夜甥儿一直在军中,并不曾派人前去接管黄忠。甥儿知道那是磐表兄派人亲自看押的,不敢越权。只是想着那老黄忠武艺高绝,甥儿放心不下,才让巡逻的兵士往那关押黄忠的地方去走了一遭!” “你是说,你在巡逻之前并没有派人前去接手黄忠?” “没有!” 听着张允斩钉截铁的回答,刘表心中疑惑陡生,转向刘磐。 却见刘磐已经跨了一步走上堂前:“我那亲卫亲眼看见你麾下的一名校尉和司马前来接管,甚至那校尉、司马还和我那亲卫起了一些冲突,张允你可敢狡辩?” “可有将令?” “当然有,否则我那亲卫怎敢放心!而且交接之时,恰逢异度先生从江边散心回来,异度先生亦可以作证!” 此事还牵扯上了蒯越? 刘表心中一惊,朝那亲卫低语了数句,亲卫转身而出,大约等了半个时辰,蒯越才随着那亲卫姗姗而来。 “主公,你这么急迫的唤我,出了何事?可是那孙坚贼子又派人前来攻城?”蒯越朝刘表拱了拱手,却见刘磐和张允站在堂下,顿时大惊失色,“你二人不会是把那黄汉升暗地里给害了吧,找我前来填坑吧?” “先生说哪里话?末将怎敢私下斩杀我军中大将呢?”刘磐硬着头皮上前行 了一个军礼。 张允也诺诺的答道:“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张允这几日一直都在军中,连黄中郎将都没有见过,又怎么来的暗地杀害于他呢?” “那你等不在军中,来此作甚?”蒯越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眼皮一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说谎,今日我从江边回来之时,明明见到你军中的校尉前去收管黄汉升,你怎么会没有见过他?” 呃? 刘表一阵愕然,张允却是吃吃的看着蒯越:“异度先生,张某…确实不曾派遣什么狗屎校尉去收押…黄忠啊!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蒯越朝刘表施了一礼,款款说道:“主公,今日蒯某携带家眷前往江边赏景,回来时路过一个三岔路口,恰好看见两军对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张都督麾下的校尉前去接管黄忠,与张都尉麾下的健儿起了冲突。 那校尉和司马二人,看着似曾有些面生,但他们的令牌确实是襄阳水军的令牌无疑。因此蒯某就将双方各呵斥了一番,见双方不再动武便回了城中。” “张允,你还有何话可说?”刘表狠狠的怒喝一声,一脚踢翻身前的杌凳,霍地站了起来指着张允满脸怒色。 “舅父,甥儿冤枉那,那二人并不是甥儿派遣的人哪!”张允满脸死灰的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蓦地脑海中一亮,连滚带爬的滚到蒯越身前,“异度先生,你说那二人不曾见过?” 蒯越想了想:“看着有些面生,确实不曾见过!” 张允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刘表鞠了一躬:“舅父,异度先生乃是荆湘风流,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数日前异度先生曾来过我军中,我帐下知名的校尉和司马都和先生打过照面。 甥儿以为,若是异度先生也觉得此二人面生的话,甥儿敢肯定,那二人就一定不是甥儿帐下的勇士。反而,极有可能是黄忠的亲信健儿冒充的,不然如何解释黄忠父子竟然一起失踪呢!” 蒯越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但那令牌却是真的!” 听见蒯越也赞同自己的说法,张允如听之音一般整个人从头酥到脚,急忙上前请罪道:“主公,可能是末将麾下的勇士将令牌遗失了罢了。末将甘愿领罪,明日末将就严整大营,必不敢致此类事件再发生!”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说黄汉升父子失踪了?”张允一脸的喜意,蒯越却是脸色顿变,不悦的看着刘表,“主公,这黄汉升之罪本来就有些莫须有的味道,如今交由刘都尉负责看管,却活生生的把人给弄丢了。 主公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黄汉升之事已经在我荆州吵了数日,才刚刚稳定下来,如今又发生此类事件,只怕我兄长和傅公悌他们明天会认为是刘都尉他们私下将黄汉升给暗害了,到时候这荆州的州郡大堂上又将吵翻天了!” 刘表尴尬的向蒯越解释了几句,复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希冀:“异度,如今情况已经发生了,你觉得如何是好?” “主公,这还能咋办?立即下令张都督和刘都尉严厉追查此事,希望在天亮之前还来得及吧!”蒯越看着刘表,狠狠的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一种傲然升起,大有将荆州玩弄于鼓掌间之势! 第242章 对局 后汉长歌第242章 对局刘表点了点头,朝州衙外看了看天色,回到座位上坐下,捡起案桌上的惊虎胆重重一拍,喝道:“襄阳水军都督张允、攸县都尉刘磐何在?” “在!”张允和刘磐双双抱拳上前。 “本州令你二人火速赶回军中大营,于卯时率领麾下健儿赶至江边,沿江搜索黄忠父子二人及其麾下反贼的下落,务必捉拿归案,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诺!” “另外,传襄阳文仲业和王子慎,命其二人天亮时分,挥兵关闭四门坐镇襄阳检查来往行人,全城搜捕,务必将黄忠父子捉拿归案!” “慢着!” 见刘表口中的将令一条一条的往下发,倒有了些以前匹马戍荆州的风采。蒯越不由微微一叹,上前打断说道,“主公,刘都尉和张都督二人奉令前往江边捉拿黄汉升,越并无异议,但你让文仲业和王子慎大肆搜捕襄阳城却是为何?” “难道这襄阳城不需要搜捕吗?” 蒯越一阵气急,说话间口不择言:“主公,那黄忠于昨夜在江边脱困,那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许久,他怎么入城呢?难不成你给他插上一对翅膀学那鸟人飞到城中?” 刘表脸色愠怒,涨得通红,蒯越急忙低了低头,接着说道:“主公,那黄汉升既然不曾进入我襄阳城中,你又何必让仲业和子慎两位将军大张旗鼓搜索呢?你就不怕我兄长他们知悉后找你吵吵?” 知道蒯越言语不忌却是护主心切,刘表脸色的怒色渐去,但一张脸依然红的可与关二爷媲美:“异度,那你说襄阳城就不管了?” “那倒也不是!”蒯越想了片刻,继续说道,“依蒯某之意,我等应当外宽内紧,出城和全城大势搜捕就不需要了,但四门则应以‘严防江东奸细’的名义严厉,盘查入城之人!不过,我倒是觉得那黄汉升未必会重回襄阳城。” “为何?”刘表诧异的看着蒯越。 蒯越上前一步侃侃而谈:“主公试想,那黄汉升一颗心全在其子身上,他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为黄叙寻求名医,而我襄阳城中的名义早已束手无策,黄汉升如果是要寻求襄阳城中的大夫死马当活马医,又何至于如此? 其次,黄汉升身处汉江江边。若是我为黄汉中的话,大有两个选择:一是沿着汉江直下,奔长沙寻求长沙名义张仲景。或者溯流而上前往司州弘农,再借道雒阳寻医樊阿。在明知襄阳城中早就张网以待的情况下,何必非要转道襄阳,自投罗网呢?” 刘表点了点头,朝刘磐、张允二人摆了摆手,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异度,你可敢与本州打个赌?” “赌什么?” “本州赌那黄汉升会重归襄阳!” “主公此话何解?莫非主公还是怀疑那黄汉升已经投靠了雒阳前将军?” 刘表摇了摇头,从胡椅上站起身来,缓缓行到蒯越身边:“不!黄汉升忠直迂腐,屡屡犯颜直谏,虽为本州提为中郎将,但本州并不喜其为人,当然也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只是因为荆州上下武将包括德、黄祖、磐儿和张允等人更是视之如寇仇,本州不能因为其一人而寒了整个军中的心。所以,本州才一直任由 磐儿和子柔他们在公堂上吵闹,而不作任何处理。 你适才说那黄汉升或往雒阳,或往长沙,本州却敢笃定汉升一定会前往雒阳,而且他一定会重新回到襄阳城中。” “主公就敢如此笃定?”蒯越脸上扬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刘表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当然,黄汉升既然一颗心全在其子身上,那么于他而言,长沙张仲景虽然屡闻其名,但终究不如樊阿这些年随着王德玉南征北战在其帐下立下的赫赫名声。 而要从襄阳赶至雒阳,异度,你觉得还有哪一条路比径直穿襄阳、越新野、过南阳再直达雒阳的近呢?” 蒯越哈哈一笑,疾步走到大堂一侧的案桌旁坐下,又让刘表的亲卫摆放了一盘黑白子于其上,笑道:“既然主公有如此雅兴,蒯某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与主公赌上一局!” …… 此时的汉江依然不见五六分的天色,天还未大亮,太阳也还没有出来,只有江上传来的腥风、江水拍打沿岸的声响以及不远处朦朦胧胧的身影。 大头和三儿静静的守在江边的大石上,遥遥的望着数里外襄阳水军大营的方向,不时又朝石下江面上的数十艘渔船及船上忙碌的影子瞥去一丝羡慕的眼神。 “大头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些老水鬼一样,站在船上叱咤风云哪?”三儿艳羡的看了江面一眼,向大头问道。 大头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趴在大石上看着远方笑道:“当初将军他们才来荆州的时候,文大叔不让你参军,拼死也要带你逃跑,如今又是怎么想通了的?” 三儿腼腆一笑:“我阿翁跟着将军从秣陵回来后,看着怀中那沉甸甸的钱币脸上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记得起当初阻扰我参军哪!” 大头哈哈一笑,在三儿头上敲一下肃然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阿翁那么做也都是为你好。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参军,就得按照军中的规矩办事,切不可丢了我荆州男儿的名声。 军中重规矩,虽然将军瞧得起咱们,但咱们也只是新兵,就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走,至于何时能够像那些老兵一样摇橹划船,水上作战,那就只有慢慢熬了!” 三儿点了点头,突然见前方的襄阳水军大营中火光冲天,数不清的步兵从大营中冲了出来,手上高高举起一支支高燃的火炬,宛如一条条火龙出了大营后四散开来,向长江沿岸飞奔,激昂的脚步声数里外都能听得见。 “大头哥,他们往江边来了!” 三儿刚对大头说了一句,却见大头已经摆了摆手,拉着自己顺着大石滑了下去:“走吧,我们去和将军复命!” 二人顺着江岸的小径来到那艘停靠在江边的太平船帮的乘风号上,乘风号上二楼高烛照烧,船舱口有重兵把守。 大头朝那守门的卫士低语了几句,带着二人登上二楼,在门口停下敲了几下。“进来吧!”听得舱中有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卫士才带着二人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甘宁、赵云和周仓正在舱中饮酒聊天,见大头领着三儿走了进来,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目光灼灼:“可是那龟儿子滴襄阳水军大营全体出动了?” “禀将军,在下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全体出动,不过看那人数足有四五千之众!”大头朝甘宁行了一个军礼,回禀道,“另外,卑职适才发现襄阳城中同时也有一万余骑兵直奔江边而来!”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甘宁朝二人颔了颔首,转过头来朝赵云和周仓道,“子龙、元福,看来那刘磐和张允的两支大军已经被异度先生假借刘荆州的手调动起来,接下来就得看我们的了!” 赵云摇了摇头笑道:“应该说是看你甘兴霸的吧!我赵子龙和元福陆战还行,要让我等指挥水战,只怕是力有不逮啊!” “子龙将军说笑了,你之威名天下皆知,龟儿子滴今日竟然要委屈你来给我老甘做副手,老甘这心里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甘宁抓了抓头皮。 “过意不去?你怕是睡觉都要笑醒吧!”周仓取笑了甘宁一句接着说道,“兴霸,你那屁股一撅,俺老周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拉什么屎,你就别再叽叽歪歪的了。 我和赵将军奉主公将领,今日就是专程辅助你的,身为领军大将,哪有那么多的婆婆妈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和赵将军绝对不眨半个眉头!” “既然如来,我老甘就不客气了!” 甘宁搓了搓手,朝二人嘿嘿一笑,挺身而起朝二人拱了拱手,整了整衣冠,神色一正满脸肃然。虽然还没有军服在身,但不管怎么看却也不像是之前那个和众人嬉笑打闹的痞子,而是一名执掌千军万马的将军。 “荆州水军建制十个指挥营,共计八万余人,分属蔡瑁、张允以及黄祖三人。其中蔡瑁掌管汉江水军,黄祖执掌江夏水军,而张允则为襄阳水军都尉。 其中黄祖部因年前被江东孙权逐出江夏,现屯兵于县和宜城一带,而蔡瑁麾下的三万将士则不是在襄阳城下的汉江大营之中。襄阳水军仅有两万余人,主要部署于襄阳城的上游邓县一带。 襄阳城下的襄阳大营中不过也就六千人左右,所以,张允为了抓捕黄忠几乎是倾巢而出,大营中只有千儿八百人。而襄阳水军麾下有楼船三十艘,艨艟一百艘,以及用于侦察的快艇若干。 楼船为大型战舰,楼高四至五层,开四门有楼橹,其上可以纵马奔驰,亦可装载两千余人,放佛是一座水上飘动的城堡。 当然,如果说楼船是行走在水中的城堡,那么艨艟则是江中的战车,船高三楼,用生牛皮蒙背,两侧开弩窗矛穴,行走迅速攻防俱佳,机动性极强。” 甘宁顿了一顿,走到案桌旁,摆了三个酒坛和几只土碗放在案桌中央,又在一旁取了三五个茶盏放在土碗前面,正色道:“两位将军且看,这酒坛就好比荆州水军在在江上的三个大寨,这些土碗则是艨艟舰队,而我们只是这些茶盏!” 这仗还特么的怎么打?难道让他们拿这些茶盏去碰土碗和酒坛吗?这岂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 看着甘宁摆在桌上的那些玩意,赵云、周仓二人面面相觑,齐齐抽了一口冷气。看来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唯有一腔的热血于万马军中搏杀出一个未来!赵云蓦地哈哈一笑,抬起手中的亮银枪猛地一枪插入舱板中,扬身而起。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第243章 夺船 后汉长歌第243章 夺船“这是主公作的诗?” 见赵云点了点头,甘宁哈哈一笑:“格老子滴果然好气魄!你放心,有我老甘在不会让你白马将军向天笑的,马姑娘手中的冰魄银枪我老甘可不敢惹,还是留着你自己去对付吧!” “你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计?”赵云惊奇的看着甘宁。 这家伙生就的五大三粗轻侠杀人,为人爽朗粗犷,整日里将那‘龟儿子滴’挂在嘴边没心没肺的,也不能怪赵云心有疑虑。 甘宁将身上的长袍一撕,露出上身的胸毛,拍了拍胸口:“子龙将军,再不济我老甘也是主公亲自征辟的水军都督,就算你不识的我老甘的厉害,难道主公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呸!甘兴霸你那是洞箫当笛子横吹!”见甘宁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周仓就气不打一处,恨不得立马将甘宁的嘴巴给缝上,狠狠的怼上几句。 赵云笑着朝甘宁拱了拱手,微微欠了欠身。 甘宁摆了摆手,正色道:“我们与张允水军相比力量过于悬殊,按照常规而言,我们应该一路潜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张允水军覆盖的范围。 但,因为要让黄忠适时的出现在众人眼中,因此我们不能过于低调,我们还要在适当的时候向张允亮一亮肌肉,向荆州的大人物看一看老黄忠安然离去。” 赵云点了点头:“计将安出?” 甘宁咧嘴嘿嘿一笑:“兵法云: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击其一。则我众敌寡,能以众击寡者。我们老家亦有句俗语叫做:手掌只有握成拳头之时打人才是最为疼痛的。 襄阳水军大营中如今已只剩下千儿八百的守营将士,所以甘某的意思是,我们借助这里的渔船和乘风号,装扮成被黄忠挟持的渔民悄悄的靠近水军大营,然后趁其不备夺得他两艘楼船和几艘艨艟,一鼓作气闯出大营,沿江北上!” 赵云想了想,觉得此计大有可行,或者说甘宁的考虑也算是面面俱到,但心中还是有些疑虑:“如果他们派水军追击的话怎么办?你不是说张允的水军也算得上是天下少有的精兵吗?” “精兵?嘿嘿,与老甘一比,这张允就只能打道回府了!”甘宁嗤笑一声,轻轻的将两只茶盏移到酒壶前方,然后一巴掌拍碎,又将一只土碗放到碎茶盏前方向二人说道,“两位将军请看,我们只要逃到了大营前方,再重新在布置起一道防线,他们又如何追得上我们?” “布置防线?可曾来得及?” “子龙将军,你就放宽心吧。我昨日傍晚就已经派了十数个兄弟前往襄阳水军大营的上游,以张允水军的名义在附近的村落中征调了十数艘渔船和若干桶猛火油。” “他们哪里来的猛火油?” “哈哈,子龙将军,这世道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这些都是襄阳水军自己的军备物资,这张允为人颇为贪财,常常让麾下的几个校尉将自己军中的物资弄出来,高价盗卖给附近村中的大户牟取暴利。 只是张允肯定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今日我们正好用他自己的物资,给他来一个当头棒喝!” …… 虽然已经是春末,但卯时三刻的江面上依旧大雾弥漫。 浓厚的雾从江中升腾而出,如云似絮的浓雾四处蔓延,仿佛一层厚厚的帷帐,遮掩了江岸,遮掩了渔船,也遮掩了刚刚露出一个脑袋的太阳,白茫茫中只见到一个鸡蛋黄。 江风轻拂,好像一双大手一般推动着浓雾前行,一会往前,一会停滞,一会又凝聚于江面上,一会又忽的一把四散而开。 狗子靠在栅栏上,看着江山的浓雾,朝身旁的一同守夜的同僚笑道:“寄奴,你特么的昨夜一会的功夫就上了五六次茅厕,不会是听龅牙他们几个讲的什么江妖给吓破了胆吧?” “老子是那样的人吗?肯定是昨夜那酒喝得太多了,肚子一直不舒服。”寄奴呸了狗子一口痰。 “你特么的不是那样的人,为啥一听到龅牙他们一讲江妖的故事撒腿就往茅厕跑?”狗子嘿嘿一笑,突然指着大雾中惊叫一声,“寄奴,你看江妖又来了!” “放你么的臭屁!这江中哪里来的江妖?”寄奴完全没有注意到狗子调笑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惊惧,敲了狗子一脑袋,眼睛同样慢慢的变直了。 只见前方的浓雾突然破开,一艘两层高的客船缓缓的江面上行了过来,四周数艘渔船相拥,所有船上寂静无声,见不到一丝火烛,亦见不到半个鬼影,仿佛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是江妖,真的有江…”寄奴靠在一样失魂的狗子身上,颤抖的指着那客船抖抖索索,根本就不敢吼叫。 突然,客船上两道银光闪过,两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客船上直飞二人颜面。“噗嗤!”两声惨叫,血花飞起,狗子和寄奴直接从水寨之上掉下江去。 眼见二人就要落入江中,江面上猛地窜起两道人影,好像海中的鲸鲨一样高高的跃起,将两具尸体抱在怀中,缓缓沉入水中,未溅起半丝的浪花。 “狗子,寄奴,你们特么的在鬼叫什么?”水寨上行来一群巡逻的士兵,扫了扫水寨大门一声怒喝。 “阿嚏!” 江中一人鱼跃而出,翻入大门穿着狗子身上的那套衣甲,紧紧的趴在大门前打了一个喷嚏,瓮声瓮气的笑骂道。 “还不是你几个驴日的整夜给寄奴讲什么江妖的故事,老子就给他提了一嘴,他就吓的掉到江里去了,还连累老子下江去捞他,你们还不过来帮老子一把!” “这寄奴的胆子也太特么的小了,自己惹的事自己搞定,老子还要去巡逻呢!”众人一阵嬉笑怒骂,也不顾同僚掉在江中,渐渐的转到大寨他处去了。 “都走了吗?”那“狗子”身前大门外的江面中突然探出来一个身影,同样也是一模一样的襄阳水军的打扮,显然正是从那寄奴身上剥下来的衣物。 “狗子”趴在门口朝四周看了看:“都走了!” “寄奴”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两枚火镰 ,去掉外面的油纸,擦燃后在大寨前摇了几摇,然后一口吹灭重新揣入怀中,从栅栏的大门翻了进去,与“狗子”并排站在一起,轻手轻脚的将栅栏打开。 甘宁坐在客船的船舱中,见信号已发,手中的信旗一摇,压低声音怒吼道:“本将令:所有船只直奔大寨门口,停泊于大门两侧。船中只留下副手和水手两名,待我等夺船出来之后,再将船只停靠在门前,不得有误!” 一声令下,众人手中的桨橹齐飞,客船和四周的渔船飞也似的直奔襄阳水军大寨门前。 “将军发白马,旌节度黄河。” 白马将军没有骑白马,旌节度的也不是黄河,而是眼前的这座水军大营。船已停在岸边,但船上的人却并没有停下来,白马将军赵子龙和六七十名大汉从船舱中鱼贯而出。 “走!” 赵云朝甘宁和周仓二人点了点头,率先朝停靠在大营中船舶口处的楼船和艨艟奔去。 雾霭渐渐飘散,赵云一行躲过来回巡逻的兵士来到船舶口岸,便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 只见那船舶口岸,密密麻麻的停靠着三二十艘楼船。这些楼船均有四五丈之高,甲板上搭建了四五层上层建筑,而建筑中又另设有舱室、女墙、战格等,建筑外尽是林立的旌旗,在晨风中猎猎飞扬。 而楼船的四周则停靠了数十艘艨艟舰,同样也有两三丈高,甲板上也有两三层的木质楼舱,艨艟外形狭窄,却比楼船长了数米。两侧尽是生牛皮覆盖,而两厢却又开了数道棹孔,里面的露出来的弩机和长矛令人隐隐生寒。 “兴霸,这楼船过于庞大,我们麾下的儿郎合在一起也只有**十人,若是分开的话只怕摇动不起啊!”赵云看了看那些楼船,又看了看身后的将士。 甘宁转身指着身后的将士,笑道:“子龙你有所不知,我老甘麾下的健儿都是当初从临江带过来的锦帆贼原班人马,个个舟楫娴熟,力大无穷,无不是以一当二、当三的好汉子。 那张允的麾下需要百八十人摇动的楼船,我这帮兄弟三五十人便已经足够了。不过,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子龙你的担忧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荆州的楼船我老甘也是第一次操持,也不知道这楼船中还有放置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若是一会吃水较深的话,确实容易误了我等大事。那我等一会就取一艘楼船和四艘艨艟便是!” 赵云点了点头,甘宁手中的双刀猛地一亮,指着前方一艘楼船和其身侧的四艘艨艟,低声吼道:“兄弟们,前方便是我们的目标,也是主公他们重回雒阳的保障,而襄阳水军的那些水鬼头现在还在里面呼呼大睡。 本将军命令你等,务必将里面的水鬼头悉数杀个干净,然后趁势夺去船只,一刻钟后启程大寨门口,返航雒阳!” “诺!” 身后的将士腰中的长刀齐齐出手,在眼前闪过一片光华,低低的怒吼一声,在船舶中东闪西挪,亦如数十只猿猴一般飞入船中,消失在口岸。 第244章 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 春困夏乏,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卯时三刻,还是早上六点过的时间,经历了昨日一天的操练,谁又不贪睡呢? 入得楼船来,果然约有一百余军士正躺在舱中呼呼大睡。 赵云和甘宁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时,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们是在逃亡,他们的人比舱中的人还要少。他们没有办法将这些人留下来陪他们一起战斗,也没有办法一句话便将这些人化为己有。 所以,他们只能送这些军士随那孙猴子去大闹阎王殿! 赵云和甘宁挥一挥手,众兵士便已纷纷上前,捂着一众军士的嘴唇,掏出怀中的短刃在他们的喉咙上轻轻的一划,所有的水军连一丝抵抗都没有,便喷溅起道道血箭,在沉睡中永远的睡了过去。 “落叶归根,就让他们留在船舶口吧!” 一声令下,一艘楼船和四艘艨艟的水军尸首便被堆积在了船舶口,码成了一道壮美凄艳的京观。 “扬帆,出发!” 甘宁亲自站在楼船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手中的大旗一扬,口中一声长啸。 船头上的白色大帆高高升起,将士们同样已替代了原来水军的位置,坐在桨橹旁。 随着甘宁的命令传来,将士们飞速的掰过楼船和艨艟里硕大的桨橹,一手虚握一手紧抓猛地就是一扬。桨橹蓦地腾在空中,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后,重重的击打在水中溅起无数的水花,接着齐齐怒吼一声,双腿一曲一蹬,巨大的楼船和艨艟在水力的推动下已经从船舶口岸缓缓离开。 “轰轰轰!” 楼船和艨艟舰的船头巨大的利箭一般刺穿水面,激荡起层层的波浪层层的涟漪,仿佛绵延不绝的云海中漂浮起的城堡一样,踏波而行。 甘宁的怒喝和楼船、艨艟破浪的声音早已惊醒了四周船舰沉睡中的水军。一个个伸着懒腰从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甲,口中骂骂咧咧,嘟嘟啷啷。 “特么的是那个亡八,这么早又开始训练了!” “嘘,小点声一会被都督听见又得挨一顿皮鞭了!” “不是说都督亲自去搜捕那黄忠老儿的下落了吗?” “.…..” 正议论间,一个士兵扯着裤子满脸惊恐的闯了进来,裤子上还淌着一摊液体,也不知道那是晨雾还是尿液:“别特么的鬼嚎了,那些船上的都是敌人!” 众人齐刷刷的转过过来看着那士兵,那士兵面色惨白,嘴角抖抖索索:“老子本来是去上茅厕的,还没有拉完,便瞧见…瞧见‘飞鱼号’和其旗下的四舰已经离港,原来…原来‘飞鱼号’的舶口处整整齐齐的码着…‘飞鱼号’和四舰兄弟们的尸体!” 众人大吃一惊,军司马已经大步走出舱外,片刻后又从门外飞奔回舱,面色同样的惨白。 军司马又走到甲板上看了看,见飞鱼号已经驶离港口正在加速奔向寨门,脸上的惨白已经变成愤怒,火速奔回舱中朝众人大喝道:“都督和校尉及各营指挥使都已经前往江边搜捕黄忠父子去了,各舰上以司马或者副指挥使为尊。 本司马命令:水鬼、舵手及弓弩手各就各位。旗手立即登台打出旗语,所有船舰以我为尊,随我一起兵发汉江,围歼敌人,胆敢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诺!” 众人齐齐飞奔至各自的岗位上,旗手则飞一样的蹿上顶层的甲板,手中的两道彩旗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宛如两朵祥云上下翻飞绕在其身侧两肋,最后变成两只彩色的大刀从天而降,直刺前方。 “轰轰轰!” 波涛如怒,战鼓冲天。 剩下的九艘楼船和四十余艘艨艟在旗手的指挥下,在泊中排成一条蜿蜒长龙,紧紧的咬着 前方的影子。 听着时起彼伏的鼓声好似急促的将军令一样落在众人耳边,巡逻的军士面面相觑。 少顷,那龅牙才反应过来,双眼喷火咬牙切齿的看着麾下兵士,手中的长矛猛然往前一挥:“兄弟们,这是让我等赶往寨门的命令,特么的我们上当了,适才我们在寨门遇见的可能不是狗子和寄奴。 狗子和寄奴两位兄弟他们应该已经遇害了,都给老子冲,老子要宰了他们替两位兄弟报仇!” 水中的楼船和艨艟速度已经起来了,如原野中猎食的虎豹,似深海中横行的鲸鲨,在水面上横行无忌,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可惜,巡逻的军士他们没有时间瞠目,更没有时间结舌,一旦寨门失守,钳制楼船和艨艟最后的屏障也必将失去,到时候楼船和艨艟面对的将是一望无际的大江,一条通向自由的星光大道。 “杀!”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龅牙一声怒喝,三五十名巡逻军士,将手中的长矛一举,齐齐一声应和,在岸边的小径上撒开双腿和船舰赛跑。 路就在脚下,寨门就在前方,怒火却在心头。 龅牙已经率领巡逻士兵奔至寨门前方三五百步远,遗憾的是,迎接他们的并没有冰冷的利箭和刀锋,也没有任何对手,那寨门处空空荡荡双门洞开,好像一个傻汉张裂着大嘴在无声的嘲笑。 他们没有赶上对手最后的演出,却看到了对手的谢幕。寨门处数名敌军早已经跳入水中,如游龙一般蹿上门口的楼船和艨艟,留给他们一道道陌生的身影。 “箭!” “矛!” 龅牙只是巡逻军士,并没有配备弓弩利箭,但他们身后的楼船和艨艟有。军司马一声长啸,旗手手中的彩旗一摇,楼船和艨艟上的窗口霍然打开,露出一支支噬人的寒芒。 飞箭如雨,飞矛如蝗。数百支利箭和长矛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船舱两侧中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道黝黑的弧线,狠狠的刺向前方。 或如游鱼割破水面直钻江底,或落在岸边带起一簇簇泥土,或从天而降插在前方船舰的甲板上。 甘宁手托盾牌在甲板上左右腾挪,挡过一阵箭雨,见自己麾下的楼船和艨艟已经彻底行到大寨之外,冷笑一声,手中双旗飞舞。 四艘艨艟便一字排开停在门前,一蓬蓬箭雨和长矛骤然腾空,从窗口飞起直窜向寨门后的船舰之中,带起一声声的尖叫。而早就停靠在门口的渔船和太平船帮的“乘风号”则飞也似的横了过来,就像山谷口落下的大石牢牢的占据着谷口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撞过去!” 军司马气得睚眦欲裂,一声怒喝,坐下的楼船似疾驰中的火车撞上山腰,楼船和“乘风号”同时发出巨大的啸声,楼船于碧波中猛地左倾右斜,上下颠覆。 楼船上的司马和中军士却是浑身一震,好像遇见地龙翻身,从座位上滚将下来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吱嗝,吱嗝!”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众人还未调整过来,船桅处又传来一阵阵断裂的声响,军司马下达完“弃船”的军令便已率先跳下水中。 半刻钟过后,众人浑身湿漉漉的爬上岸边,看着前方。 前方寨门口的渔船和乘风号已经被楼船撞破,一股股江水顺着漏洞倒灌而入。半盏茶不到,乘风号和渔船就已经开始倾斜,并渐渐的淹没于碧波之中,只剩下数百块破碎的甲板、船桅、舢板和无数的木屑在水面上漂浮,随着起伏的波涛忽上忽下。 而他们的楼船同样已经开始倾斜,只不过楼船并不像乘风号那样千疮百孔,只有船头几个硕大的破洞以及拦腰而断的船桅。,看上去一时半会还不会沉入水中。 “继续追!” 司马也不管浑身泛冷,大喝一声,跳在随后而来的楼船上继续发号施令。 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等众人小心翼翼的躲过那即将倒下的楼船驶出寨门的时候,前方的江面上波平如镜,浓雾早已散去,一缕缕阳光照射在江面上反衬在众人眼里。 “大人,怎么办?”一名副指挥使凑近军司马问道。 军司马双眼横扫,打量着左右江面上的痕迹,半晌才悠悠一声长叹:“贼人已远,追之不及。不过,江面上虽已无贼人的踪迹,但那些贼人不可能横渡,他们夺船的目的只可能是沿江直下或者溯流而上。 楼船战力非凡,行驶却较为缓慢,或许我们也只有通过艨艟进行追击了!传本司马的命令:所有人弃楼船登艨艟,兵分两路,一路由你亲自指挥追击直宜城,一路随我北上直逼邓县!” “诺!” …… “报!大人,前方已经发现贼子的踪迹!” 军司马亲自指挥着麾下的二十艘艨艟在飞驰了半个时辰,心情愈发的沉闷,忽然听得前方的斥候登船禀报,顿时周身如闻仙乐一般浑身通透,又好似大热天吃了一根冰棍一样全身的皮肤都大大的写着一个爽字。 “继续追!” 旗落令出,二十艘艨艟铆足了干劲向前疾驰。 天涯万里犹咫尺,人生何处不相逢。军司马和甘宁、赵云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万里天涯,但他们却是处处相逢。前一个时辰,他们还在襄阳水军大营中打过照面,后一个时辰,他们就重新在靠近邓县的江面上再度相逢。 只不过,这次的相逢和上一次的相逢依旧一样,甘宁麾下的楼船和十数只渔船仍旧呈一字稀疏的摆在江面上,构筑成一道防线,而前方的艨艟却离防线足有一箭之地。 “傻叉!” 军司马不屑的看了一眼前方的船只,脸上浮起一丝讥笑:“特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呢,敢闯入我大营中抢劫船只杀人越货,原来也只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家伙! 用兵呆板,不思变通。同样的战术竟然屡屡使用,却不知道大寨门口地势狭隘出口拥挤,而这汉江之上空阔恢宏,没有百十艘船如何能够挡住我等的去路?哼!今日就让他们瞧一瞧我们的厉害!” 众人再度飞速上前,却见那些渔船和楼船上突然各自冒出一个大汉来,手中抱着一只大桶向江面和船只倾倒这什么液体。 一阵微风从江面扬起,夹杂着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军司马猛地一惊,飞速的爬上甲板夺过旗手中的旗帜,拼命的摇动着:“众军听令,立即停船,前方江面和船只上有猛火油!” 话刚落,就见那些船上的汉子从怀中掏出一枚枚火镰,碰擦着点燃一把丢在船上,接着一个鱼跃插入江中,消失在江面上。 “轰!” 火镰落下,一道道蓝色的火焰便已经窜至船只的甲板和船舱之上,接着又从船上直窜到江心,所有的船只瞬间就被大火吞没。火龙在江面上露出残忍的面容,肆无忌惮的挥舞着魔爪,抓住江面上一切可抓之物扔进狰狞的大口之中。 火光冲天,高温肆虐。 军司马站在远远的艨艟舰板上依旧感觉到火光的凌厉,擦了擦脸上的热汗,看着火光之中前方艨艟舰上一道隐约可见的身影,皓首白发巍然而立,想起这几天荆州城中的种种传闻,愤恨的怒骂了一声:“狗日的老黄忠!” 这才是: 款款春风烟波渚,茫茫汉江飞浓雾。 甘宁晨下船舶口,司马挥军气如虎。 乘风踏浪走箭矢,又见江心潮如注。 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 第245章 高人?高人! 巳时三刻,天已经大亮了,太阳已经快晒到屁股了,刘表和蒯越却还在州衙中对弈。 当然,今日蒯良、刘先、傅巽、王粲甚至伊籍他们都没有到州衙中来,因为今天正好是州衙休沐之日。能够带薪休假一天,众人自然是相约郊外,哪里还想回到州衙中继续案牍劳形? 刘表已经输了两局,但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异度,仲业和子慎二人是否已经派兵暗查城门了?” “主公可是等不及了?不过,主公,你可千万别对仲业和子慎两位将军报有太大的希望。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局棋主公你输定了!”蒯越拾起黑子在棋盘腹中的一个星位上,捡起棋盘上的一颗白子,抬头笑道。 刘表似笑非笑的看着蒯越:“允儿和磐儿的人都还没有回来,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一定抓不着黄忠父子,莫不是异度知道一些什么本州不清楚的故事?” “主公,蒯某乃是文人,黄汉升却是军中骁将,与蒯某兄长有些交情,与蒯某倒是接触不多,我又能知道什么内幕呢?”蒯越抬头一笑,“不过此事倒也不难猜,以张都督的那个性子,若是捕获了黄汉升,想必快马早已经到州衙了吧?” 特么的,这张允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吗? 刘表闻言一滞,捡起盒子中的白子佯装思索了一下,暂时将此事撇到一边。 “哈哈,看来是异度你输了!” 思考了半天,刘表还未落子,忽然听到州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朗笑一声扬身而起,不经意间长袖一拂,已将棋盘上看上去稳输的棋局给搅得七零八落。 蒯越也不说话,陪着刘表走出州衙,却见张允和刘磐二人已经下马携手前来。 刘磐面色铁青,张允却是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满面的灰尘裹挟在豆大的汗珠里,哭丧着双眼,显得颓废至极。 看来又要输给蒯异度了! 刘表心中疙瘩一声,长袖一甩转身回到州衙中在案首上坐下,紧紧的将惊虎胆握在手中,手背上虬筋毕露青筋暴起,双眼寒冰时的扫视着张允:“可是寻遍汉江沿岸也没有寻到那黄忠的踪迹?还是说他已经携子逃回城中了?” 刘表虽然有开脱之意,可张允哪里敢有半分的隐瞒,水军大营抢劫战船,连舟江面火烧汉江这是何等的大事! 张允啪的一下跪在大堂中央,低垂着头嗫嗫嚅嚅:“舅父…舅父,那黄忠的踪迹孩儿已经查明!” “既然已经查明,为何不带回州衙?”刘表冷冷的看了张允一眼。 “那黄忠已经逃往襄阳上游去了。”张允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忽然嚎啕大哭,两只膝盖擦着地面连滚带爬的滚到刘表脚下,抱着刘表的双脚声泪俱下,“舅父…舅父,孩儿知罪 ,还请您网开一面,饶过孩儿此遭啊,孩儿愿以死谢罪!” 又是网开一面,又是以死谢罪,张允已经彻底的失了魂魄,说话间语无伦次。 刘表心中猛然一震,若是单单走掉一个黄汉升,张允想必还不会如此,这里边只怕还另有隐情。手中的惊虎胆呼的一下重重的砸在案桌上,刘表甩了甩被惊虎胆震得发麻的手掌,怒喝道:“张允,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还不给本州从实招来?” 张允早已被惊虎胆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说得出来? 刘磐鄙夷的看了一下这个名义上的表弟,却也知道二人乃是一丘之貉,上前一步掩饰道:“启禀伯父,今晨寅时时分,我与张都督奉命前往江边搜索黄忠下落。 因追捕黄忠一事过于急迫,张都督便将大营中的七八成人马分拨出来,而大营中则只留了千余人马。谁知,那黄忠老贼及其麾下的贼子们见营中兵力不足,趁势夜袭了襄阳水军大营。 等张都督知晓此事之后,急忙回军大营,但老子此时已经射杀了营中数十名勇士,并偷了一艘楼船和两艘艨艟出了大营直奔汉江上游。张都督勃然大怒,遂亲自与与麾下勇士们驾船全速追击,将老贼团团围困于江面。” 刘表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围困,以你张允只能,难道你们还拿不住一个不会水战的皓首匹夫?” 张允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直磕得刘表一阵阵的肉疼才抬起头来:“孩儿与老贼一番交锋后,射杀了黄忠老贼三二十名麾下,却不想那老贼实在是丧心病狂。 他在盗取楼船之时,竟然也从我襄阳水军营中盗取了数十桶的猛火油。眼见我等逼迫甚急,自忖不能走脱,遂将那猛火油尽数倒在船舱中和江面之上。” “然后呢?” “然后,他便将楼船和将面点燃,自己则跳到了汉江之中!”说着,张允又扑在地上放声痛哭,脸上全是内疚之意,“都怪孩儿一心为舅父分忧,捕贼心切,才中了那老贼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但没有亲手将他抓住,反而还因此搭上了一艘楼船和数十名兄弟,舅父,孩儿对不住您,还请您责罚!” 责罚? 责罚你娘啊!呃,你娘是我嫡亲妹子,责罚你妹啊。你都将责任差点就推给我了,你还让我怎么责罚! 刘表差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稳了稳,牢牢的抓住案桌一脚,将头努力的伸出去:“那黄汉升可走脱?” 张允想了想,磕了一个头道:“回禀舅父,那大火冲天,孩儿并不能靠近,不敢确定其是否葬身于火海,但他携子跳入江中却是孩儿亲眼所见。汉江水深,暗涛汹涌,想必那老贼和其子应该丧身于汉江之下了吧!” 刘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 下心中的块垒,徐徐说道:“既然黄忠此贼,一家已经命归黄泉,此事就此作罢,也就不再追究其通敌之事了。当然,你等亦不可在这荆州到处说嘴。 不过,你身为水军都督,居然让人摸到眼皮底下,偷走了你的楼船和艨艟,你却完全不知晓,实在是放任不得。本州罚你两年的俸禄,作为安置你麾下身亡将士的抚恤,你可心服?” “诺!孩儿敢不从命!” …… 主公麾下的“黄忠”已经投江自尽? 蒯越带着疑惑回到家中,却见书房中端坐着两人,一位已经年过花甲,一缕长髯直达胸前,为人却甚是清减,另一人则正是自己口中一直念叨着的主公王黎。 还来不及与二人见礼,蒯越就将今日州衙中所发生的的事情逐一道明,却见王黎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交给蒯越,蒯越一目十行匆匆一阅,不由喟然长叹。 这信中的内容,与今日所闻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甘宁、赵云以及周仓等人不但已经从汉江中走脱,而且所获、所毁的战船同样也远超于张允口中一艘楼船和两艘艨艟。 这些贼子怎么就敢如此呢,这还是当初我和刘荆州亲手打造的那个乐土吗? 这是繁花似锦还是繁花似井? 都说这荆州乃是中原乐土,可是为什么我在荆州这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表面下,看到的却是一口口喷着暗涌的深井呢! 蒯越直觉的心中一股凉意寒彻肌骨,却见眼前那老者已经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双眼充满了睿智和沧桑仿佛直达人心:“异度,你可是在为这荆州痛心?” 蒯越还没有说话,老者已经近前问道:“德玉说你乃是这荆州少有的智者,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异度,老夫考较考叫你,你可还记得第二十四章?”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蒯越疑惑的抬起头来,老者已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记得确实不差,但行事却有偏差。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前秦赵高,当朝十常侍,甚至你荆州城中的张允刘磐,他们哪一个不是敛财无厌谋害忠良,你又何必牢牢挂记心头? 当初老夫将大汉天下亦是如此,心中的哀绝只怕你比你更胜,因而心灰意冷,游走江湖。但老夫老了,一把身子骨已经不愿再入世折腾。 可是,你正值壮年,德玉也还年轻。你们俩都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机会,只要你们精诚一致,坚持心中的目标,把握住一切属于你们的机遇,又何必担心不能重新改造出一个全新的天下呢!” 蒯越心中一震:“敢问老先生是…” “老夫蔡邕!” 第246章 凤起鹿门,龙隐隆中 话一落地,蒯越、徐庶以及太史慈等人微微一震,庞统和诸葛亮却是蓦然色变,特别是诸葛亮更是感到莫名的心惊:“亮数日前才随叔父从豫章前往此处,先生你从何得知我的姓名?” 其实何止诸葛亮、蒯越一干众人惊疑,就连王黎这个始作俑者也感到阵阵的惊骇。 他早就闻诸葛亮和庞统的大名,甚至在后世的时候还曾专门去研究过诸葛亮的丰功伟绩,比如说:隆中对、《梁父吟》、火烧赤壁、七擒孟获以及六出祁山等典故可以说是张嘴就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还如此年轻,甚至可以说还如此年幼。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数日前才随叔父诸葛玄从豫章来到荆州。 王黎徐徐吐了口气,将心中的惊疑一驱而尽:“诸葛小弟,如果我说是神鬼告知于我你可相信?” “神鬼一说,不足为信,更不足为凭。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神鬼一说唬一唬山民即可,你又何须拿这些话来搪塞于我?”诸葛亮摇了摇头,看着王黎目光灼灼,“先生,亮观你绝非刘荆州麾下!你究竟是何人?” “哦?我们并非刘荆州麾下?诸葛小弟何以知之?”王黎不答反问,直勾勾的看着诸葛亮,眼中满是询问和考究。 诸葛亮朝王黎稽了一礼,正色道:“适才先生就曾经说过黄忠潜逃一事你们乃是经手之人,而据亮和兄长所知,黄忠之事相关人等无外乎刘荆州、张允和刘磐数人,并未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如果说你们正好经手,那么,你们必然是潜藏于荆州这潭深水中的另一路人马,而非刘荆州麾下。或者,我和庞兄刚才说讨论的汉江假死那一出戏正是源于你们的设计。” 果然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大智若妖的人物啊,自己刚才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便被这诸葛亮抓住了痛脚! 王黎感慨了一声,诸葛亮却已朝庞统致了致歉,接着说道:“当今名士惯于以貌取人以名重人,而刘荆州便是其中翘楚。 我兄长生就的骨骼精奇,言语间更是略有不逊。但你等不但不以为然,反而屡屡透露出欣赏和考究之意,行事落落大方气度雍容。所以,亮敢肯定你等绝非刘荆州麾下!” 这诸葛亮也太会说了吧,庞统这个样子叫做骨骼精奇?那本姑娘岂不是要叫做天女下凡了? 马云禄掩嘴偷笑,王黎轻咳一声淡淡的扫了马云禄一眼,上前朝诸葛亮、庞统二人拱了拱手道:“两位小弟猜测不错,王某确实并非刘荆州麾下,而是...” “河南府尹、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王黎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了,草房的中门豁然洞开,三名老者携手而出,身后跟着一名年近弱冠的年轻人。 中间那人年过花甲,满头的银发,精神矍铄,一缕长髯直垂到胸前,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眼看着王黎。其两侧之人都已年约五旬,右侧那人则是锦绣长袍,而左侧那人和身后的年轻人却是一身短褐,标准的农夫打扮。 这人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算算时间不应该比自己晚来两天吗? 王黎一愣,蔡琰已经朝中间那老者扑了上去:“阿翁,莫非您有什么先见之明,怎么您也到这里来了?” 中间那人赫学、书法、经史、音乐为一体的一代大家,原朝廷左中郎将蔡邕蔡伯喈。而右侧之人却是诸葛亮的叔父,前豫章太守诸葛玄,左侧那人及身后的年轻人便是此间主人庞德公及其子庞山民。 蔡邕慈祥的拍了拍蔡琰的手背,溺爱的看着蔡琰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先见之能啊?那日我接到前将军的信笺 ,虽不担心你的安危,却已牵挂于你,便从秣陵雇船北上,昨日便已抵达荆州。 前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一心为国为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老夫悉数尽知。所以,对于小女之事老夫倒也很是放心,也就暂时没有前往襄阳与你们一唔,而是直接先来这鹿门山拜访庞公罢了。” “王某见过伯喈先生、庞公及诸葛太守。”听蔡邕直接说是自己的信笺,王黎责怪的看了马云禄一眼,朝蔡邕、庞德公和诸葛玄稽了一礼,又朝葛亮、庞统二人致了致歉。 “非是王某故意隐瞒身份,实在是王某一行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还请两位小弟勿怪!” “你就是前将军王德玉?平黄巾、定雒阳、安长安的王德玉?也没有看出来你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啊?”庞统绕着圈的打量着王黎,口中啧啧有词。 王黎哭笑不得,拍了拍额头苦笑道:“庞小弟,这王黎有什么好冒充的呢?王某正是如假包换的王德玉!不信,你可以问问我身边的徐元直,他可是与你叔父乃是至交!” “非也,非也!”庞统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说道,“世人皆知如今的天下,士人俱皆重视容貌气度,而朝廷更看重出身。刚才诸葛小弟在我脸上贴金,说我那生的什么骨骼精奇,脾气不太好。 其实,说白了就是说我生性乖张,说话易得罪人,长得也有一点磕碜呗。你居然没有被我的容貌和粗鲁给吓走,反而还与我屈膝相交侃侃而谈,所以我想看一看,你这个前将军是否真的三头六臂不同于常人!” “统儿,不得无礼!” 庞德公轻斥了一声,正欲向王黎致歉,王黎已经朝庞德公摆了摆手,凑近庞统的那张大脸笑道:“庞公不必如此,庞小弟的疑虑王某深以为然。天下风气不正,名士风骨已经变成了名士风流。既然是风流自然得看重容貌和气度,除一些真正的高洁之士如庞公、伯喈先生以及诸葛太守外,这世上还有几许风骨呢?” “前将军之意,莫非这名士风骨较之于名士风流更为重要?”庞统咄咄逼人。 王黎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蒯越笑道:“风骨者,临危不乱侠骨丹心,孟子曰:威武而不屈,富贵而不淫,贫贱而不移。如我身边这位异度先生便是这荆湘的风骨。 当年圣人就曾经说过: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战国策》也说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王某既然立志安天下抚万民,又怎能不注重这前车之鉴呢?当然得以风骨为主。 更何况,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才学是自己的,容貌却是爹妈生养的,我等本就不该心存异议。庞小弟,王某不是那些所谓的名士风流,你说王某又为何要学哪些凡夫俗子以貌取人呢?” 庞统哈哈一笑,抬起头来面露喜容,郑重的朝王黎鞠了一躬,缓缓退到庞德公身后。 庞德公颔了颔首:“不知前将军今日屈尊来此所谓何事?” “汉室倾颓诸侯纷争,天下糜烂百废待兴。”王黎向三人拱了拱手道,“王某此次前来,特为天下苍生故请诸位先生出山,助王某一臂之力,早日还万民一个安宁的天下!” 庞德公摇了摇头,亲自将石桌收拾了一番,又抬了几条凳子围在石桌身边,向王黎等人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庞某心在山林,志老泉下,对这官场的名利和天下纷争,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还请前将军见谅!”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生学究天人,一身的学识,难道就不愿为天下万民分担一些重责吗?”王黎紧靠着庞统坐下问道。 庞德公哈哈一笑:“鸿鹄筑巢于高林之上,日落则栖。龟鼋作穴于深渊之下,傍 晚自归。家国天下,家即天下,天下即家。天下人所求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安定的家罢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庞某并无天下家国之志,将军何必强求?” 王黎接过庞统手中的茶盏,逐一亲手递给庞德公和蔡邕、诸葛玄等人,笑道:“王某乃世俗之人,自然得说些世俗之语,庞公悠然自乐于泉下矢志不移,但山民兄以及山民兄的后人又将如何?” “唐尧、虞舜将天下分封与诸侯,其后人丹朱、商均虽不过安居民间,却得以长寿而终。而夏禹、商汤传帝位于后世子孙,其后人夏桀被商汤放逐南巢,商纣首级则为姬发悬于旗帜之上。” 庞德公顿了顿,举起手中的茶盏朝王黎遥遥一敬,接着说道:“前将军,你也是有识之人,那么你又觉得是唐尧、虞舜做错了呢,还是夏禹和商汤不够聪明? 所以,按我之意,单纯以富贵后世子孙论的话,百十年后的祸福谁人能料?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吧。将军何必做次一问呢?当然,儿孙自有儿孙福,至于山民、统儿他们有何想法,这你就得问他们了!” 呃?还带这样的? 这庞德公的言论还真的是一个怪蜀黍之言! 王黎一懵,转而心中却是一喜,言下之意虽然不能请得庞德公出山,但至少还可以拐得庞统、诸葛亮以及蔡邕等人吧。 王黎还没有付诸行动,蔡邕已经哈哈一笑:“前将军,蔡某这数十年来经历了多少起伏,又看透了多少世情朝局,早就心灰意冷。而且如今也是风烛残年,活不了多少岁月了,你也不要再勉强蔡某了。 今日蔡某与庞公一谈甚觉欣喜,也和庞公商量好了,不日也在庞公处起一草庐,与庞公做一做邻居。不过,琰儿正值风华正茂,老夫也不愿她随我老于泉下,便托付于前将军了!” 诸葛玄同样起身答道:“玄已经应下了刘荆州的差事,只怕也不能随前将军前往雒阳了。” “莫非诸公以为雒阳是洪水猛兽不成,一个个都躲着王某?”王黎苦笑一声,继续游说着诸葛玄,“刘荆州安于现状,并无大才,将来恐怕这荆州并不是一处安乐之所啊,诸葛太守又何妨再考虑考虑雒阳?” 诸葛玄笑道:“君子一诺重于千金,诸葛玄又怎敢做出这毁诺之事?更何况,我诸葛一家已经与荆州大家蒯家、黄家以及庞公定下姻亲,如今小女未嫁,亮儿未娶,玄又如何举家搬迁? 至于亮儿,其年纪尚幼,如今也不过十三岁,正是读书用工之计,岂能因他事而误了将来?玄已在隆中搭建了数间草庐,亮儿今后数年都将再此耕读,还请将军切勿强求。至于未来亮儿成长之时,前将军倒不妨时常前来窜窜门!” 屡遭拒绝,见王黎不免有些神情沮丧,庞德公给王黎斟了一杯茶笑道:“庞某和蔡兄皆无志朝局,诸葛兄又困于荆州。虽不能前往雒阳协助将军,但庞某倒是可以给前将军举荐一人,不知可好?” 王黎也只是心情稍有郁闷而已,毕竟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口舌却没有得到一人,不过他也知道这名士的脾性,有才学之人往往行事皆是如此。但天下之大,才子如过江之鲫又不是仅有眼前这数人? 哪里就真正令他沮丧了。 更何况,这一番交谈和接触下来,他心中早就内定了一人。 诸葛亮的才学见识虽然已经初见端倪,但终究年岁尚幼,尚未有足够的沉淀。而庞统却不然,年纪十五岁,按虚岁已经十七了,因其容貌之故屡受世人嘲笑,心中早已练就了一番钢筋铁骨,沉淀已经足够深沉。 王黎拍了拍庞统双肩,扬身而起,哈哈一笑:“庞公可是说的令侄,凤雏庞小弟?” 第247章 荆州风起 当天傍晚,蒯越这个名义上出来游山玩水,结果一不小心在鹿门山“碰见”王黎的的荆湘风流自然和家人重新回到襄阳城中。但,河南府尹、前将军王黎一行四人却依旧宿于鹿门山上。 看着蒯越渐渐消失在小径上,庞统长叹了一口气:“主公,你们和异度先生应该并非是在鹿门山脚下碰见的吧?” “士元,为何有此一说?”难道还是被看出来马脚了吗?王黎心中一凛,诧异的看着庞统。 庞统正色的看着王黎:“先前,主公曾当着众人提及黄忠一事就是你的手笔,异度为刘荆州麾下,与主公分属不同阵营,按说他应该有惊讶、气愤甚至仇视之类的表情,但我观他脸上并不见有多少波动。 后来,主公再次介绍异度的时候,心里的真诚和欣赏更是毫不掩饰,就好像已经和异度认识或者神交了很久似的,完全没有初次相见的那种涩滞,所以统才有此一问!” 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和蒯越、徐庶等人登鹿门山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在庞德公处遇见蔡邕、诸葛玄及庞统、诸葛亮等人。结果一个不小心,竟然差点将自己在荆州最重要的眼线暴露于众人眼前。 幸而这一切还都是庞统的猜测,而且自己还准备了一些后手,应该还能补救! 王黎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信不过庞统,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少一个人知晓,蒯越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不是?更何况,那草庐中还有那叔侄两人一直让王黎捉摸不透! 要不然,他又何至于在庞德公、蔡邕和庞统面前替蒯越打了一堆的掩护?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不外如是,或许这也算是我和蒯异度的缘分吧!可惜,蒯异度还是终究不能为我所用!”王黎拍了怕庞统的肩膀。 庞统点了点头:“这人间的情义确实说不准,这人心更是捉摸不透。主公今日那般待蒯异度,但主公回程之时却还得稍微小心一下这支来自荆州的暗箭!” 看着天边已经渐渐落下山坡的日头,感受着山中迎面而来的猎猎寒风,王黎颔了颔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叹了口气:“看来这荆州的风雨又将起了!士元,走吧,一会还要连夜赶路呢!” …… 子时,荆州州衙。 刘表看着眼前的蒯越怒气冲冲。 这几日以来,他就从来没有在家中睡过一个安稳觉,先是黄忠通敌一案众人搅得他心烦意乱,接着,又是刘磐和张允这两个小杂碎半夜三更的给自己找事情。 本来以为黄忠之事到此已经打住了,自己也终于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和夫人好好温存。可结果呢,前戏才刚刚开始,自己还没有入港,又被自己这个最放心也最信任的第一谋士给叫到了大堂中。 刘表越想越生气,气急败坏的指着蒯越骂道:“异度,你是我在这襄阳城中最值得信赖的左膀右臂,就连德、允儿和磐儿他们也不及对你的这份信任。 这数年来你屡出奇谋,也深得我之信任。今日你却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磐儿和允儿的那一套?半夜三更不好好陪着你夫人睡觉,跑到我州衙来作甚?” 等刘表的心火发泄了一番后,见他已经渐渐恢复平静,蒯越心中暗笑一声,一步跨到其身前:“主公,你当知我今日出城了吧?” “异度,你所来何事就直接说 吧,别再和本州提打赌一事可好?”刘表无力的看着蒯越,胸中的愤懑无以言表。 还真是日了狗了! 不就是因为前几天因黄忠之事打赌的时候赢了我吗,我特么的怎么会不知道?你蒯异度什么时候也这么肤浅了,竟然还想在我与夫人温存的时候跑来再次炫耀一番? 蒯越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主公,并非是越想提及此事。实在是…今天越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我荆州遇见这么一个人,越心里有些震撼,所以想来和主公说上一声!” “是谁呢?竟然让你荆湘风流蒯异度如此惊慌,都不敢在你那家中过夜了?”管他是谁呢?天大地大,也没有老子和夫人睡觉大!刘表冷哼了一声。 假装没有看见刘表的不满,蒯越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正色说道:“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谁?王黎?你是说河南府尹、前将军王黎王德玉?”刘表霍地一惊,猛然从案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惊虎胆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蒯越点了点头道:“主公,属下知道这几日以来你为了我荆州的安宁受够了我兄长他们的喋喋不休,简直就是忍辱负重。若非此事事关重大,越又怎敢前来打扰主公呢!” 刘表没有听蒯越的解释,背负着双手在大堂中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半晌,刘表才朝亲卫点了点头道:“传刘磐、王威、文聘和蒯良、刘先他们火速来此!” 待亲卫走出了州衙,刘表朝蒯越致了致意,亲手抬了一条凳子,扶着蒯越坐下:“异度,你是在何处碰见的王黎?你可知他来我荆州所为何事?你将此事一一说与我听听!” 蒯越刚刚坐下,又急忙抬起屁股朝刘表拱手说道:“回主公,今日越休沐,本来是打算陪家中夫人一起出城去爬爬山散散心的。谁知刚出城门不久,便在山脚下遇见了前将军王德玉一行。 他们一行不过数人,所去的方向却是和越的目标地一致,就是城外的鹿门山。他的随行一人中乃是数年前来荆州避乱的徐元直,因其认识越,所以王德玉就索性拉了我一起登山。” “登山?” 刘表微微一阵错愕,这王黎自下长安后,就一直在长安城中养病,他要登山长安附近不就有天下闻名的骊山和终南山吗?为何要千里迢迢跑到我荆州来? 蒯越摇了摇头:“他们确实是在登山,不过他们的目的却并不是登山。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庞德公!” “你说什么?他们的目标是庞德公?”刘表心中又是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蒯越目光灼灼,“庞德公此前不是还在鱼梁洲吗?他们什么时候又搬到鹿门山去了?” 蒯越想了片刻,接着说道:“先前庞德公拒绝了主公的招揽,举家便从鱼梁洲迁走隐居在这鹿门山中。我也不知道这王德玉从何处得知了庞德公的隐居之处,竟然从长安直奔鹿门山。 而且,王德玉还真的就在这鹿门山中找到了这庞德公,另外还有朝廷前左中郎将蔡伯喈以及前豫章太守诸葛玄。” “你是说蔡伯喈和诸葛玄都在此处?” “正是!” 刘表点了点头,在大堂前踱了几步转向蒯越道:“前段时间我得到江东密报,说是江东猛虎孙文台秘密南 下,准备南下江东。扬州刺史刘正礼为抵抗孙文台,秘密遣军助朱之子朱皓取了豫章。 诸葛玄迫于无奈交出了豫章太守的掌印,所以我便遣人给诸葛玄送去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前来荆州助我一臂之力。却不想他已经到了荆州,更是找到了庞德公,而且还有名满天下的蔡伯喈!” 蒯越颔了颔首,刘表已经接着问道:“那后来呢?王德玉既然找到了庞德公他们,他可曾邀其出山?” 蒯越忽然哈哈一下,朝刘表拜了一拜接着说道:“庞德公虽然拒绝了主公的邀请,却依旧隐居于我荆州的山川之中,那王德玉凭什么本事可以将庞德公从主公手下抢走呢? 蒯某亲眼所见,王德玉虽然已经邀约了庞德公和蔡伯喈等人,但是很可惜,前将军的这一番做作无非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了那心思,也白费了那功夫,庞德公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随前将军出山!” 心里的一颗大石落地,刘表徐徐松了一口气,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亲卫已经从门外奔了回来,文聘、刘磐、王威以及蒯良和刘先紧随其后。 刘表心里一安,待众人坐下,将王黎前往鹿门山一事细细的于众人说了一遍。 还未等他发令,王威已经站了起来:“主公,末将以为王德玉身为朝中重臣,一生安危关系司、雍两州。他敢单枪匹马闯入我荆州心腹之地,绝非仅仅因为鹿门山一庞德公也。 庞德公固然学究天人,也为我荆州人氏崇敬,但他一人岂可与王德玉相比?王德玉虽然年纪不大,但其用兵和处事却是极为的老成稳重,末将不相信他敢因为庞德公一人而前来我荆州!” 刘表迟疑的看着王威:“你的意思是?” 蒯良扫了王威一眼,亦起身道:“主公,子慎将军说的甚是有理。王德玉执掌两州,手下良将百员,精兵百万,甚至天子也在其手中,可谓是天下再无可缨锋之人。 如今,他既然敢孤身深入百里之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襄阳城下。那么,庞德公最多只是其打的一个幌子,我相信他的身后必然会有大军跟进,或者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表点了点头,转向文聘道:“仲业,你执掌数万军队,你可曾发现我荆州附近有什么大军出没的迹象?” 文聘摇了摇头,抱拳道:“主公,我荆州深处中原北连司雍,西壤益州,东接豫州,南通交州。可谓是四战之地,但这些时日以来,末将都不曾接到四方军马过有关于边境有军队出没的任何消息。” 既然没有军队异动,那他王德玉前来我荆州所为何事?莫非还真只是为了这庞德公而来? 刘表疑惑的朝四周扫视了一番,却见蒯越已大步走到堂下,抱拳喝道:“主公,王德玉自出任前将军以来,连平司州、雍州两地,坐拥百万雄军,正是其踌躇满志,剑指天下之时。 孙子兵法云:多算胜,少算不胜。王德玉一惯的谋定而后动,属下赞同家兄所言,王德玉此行绝非仅为庞德公一人而来。若是蒯某预料不错的话,这王德玉应是打算潜入我荆州,观察地形、人文及军机要塞,为他的下一步做打算!” 为大军下一步做打算?这是打算将我荆州也划归于他的版图之下吗?刘表抽了一口冷气,脸上已涌起无尽的惊骇。 第248章 无间道 “异度,那依你所见,本州如今应当如何处理?” 稳了稳神刘表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蒯越,眼中的希冀和热切就像一个倚立柴门外盼着丈夫归来的小妇人,唯恐蒯越的口中说出一个“不”字。 蒯越朝刘表鞠了一躬,直起身来侃侃而谈:“主公,这王德玉虽然还没有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但是如今雒阳和长安早已经被王德玉彻底消化,他手中的控弦之士至少已有三十万。 而今,他又深入我州,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了他对我荆州领地虎视眈眈。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荆州这些年来经过主公的治理,已经成为了中原难得的乐土。 对王德玉即将高高举起的屠刀,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精诚一致,给王德玉迎头一击。所以,要想固守荆州,我就只能主动出击,搏上一搏!” “不可!” 堂中忽的一声大喝将众人下了一跳,极目视之,正是蒯越的亲兄长蒯良蒯子柔。 “子柔,为何不可?”刘表目视着蒯良问道。 蒯良越众而出:“主公,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名分俱在其手中。如今他只是孤身入我荆州,并未率军而行。若是我等一旦出击,岂不是正好给王德玉落下了口实?到时候王德玉以朝廷之名领军前来,主公又拿什么抵挡?” “哼!此言差矣,兄长你未免太迂腐了吧!” 蒯越上前一步,朝蒯良拱了拱手道:“兄长只知道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知道这天子一直便攥在王德玉手中,不管我们是否出击,你都不可否认,大义和名分他随手都可以信手拈来。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王德玉麾下的将校多如牛毛,赵子龙、张文远、高伯循等人皆是一时良将,若是正面交锋,敢问仲业、子慎两位将军以及刘都尉可有绝对的把握,敢缨其锋?” 见文聘三人齐齐摇了摇头,蒯越嗤笑一声,接着说道:“主公,行军打仗历来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既然我们迟早与王德玉有一战,如今天时、人和又不在我们手中,难道我们还要等这唯一的地利也消失后才能与之一战吗?” 地利? 对啊,这王黎如今在我这襄阳城下鹿门山中,若是我直接将其拿下,岂不是同样可以化解此劫? 刘表心中一动,扫了扫堂下众将,惊虎胆猛地一拍:“仲业、子慎听令!” “属下在!”文聘和王威二人抱拳而出。 刘表霍然站起,掏出虎符递到二人身前,一声怒喝:“本州令你二人,各自点起两千军马前往鹿门山捉拿王德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得有误!” “诺!” “不可!” 文聘二人刚刚唱了个喏,手还未触到虎符,蒯越已高喝一声,上前谏道,“主公千万不可,王德玉在冀州之时便被称之为白衣银狐,不但武艺非凡,为人更是诡计多端,算无遗策。 今日既然其已经在山中与我曾有过照面,或许因顾忌于我的名声不曾痛下杀手,但他能闯下偌大的名声,打下 两州的疆土,又岂能对我离山不加防备? 更何况,鹿门山山脉绵延数十里,不要说仲业两位将军各率两千军马,便是尽起我整个荆州十多万人马,往那鹿门山中一扑,也绝对惊不起半点的风浪,反而打草惊蛇惊动了王德玉,因小失大也!” “那依你之计该当如何?”刘表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问道。 蒯越拿起案桌上的长棍,行到刘表身后的地图前,指着襄阳东北向的新野和西北方的筑阳道:“主公,与其行那撒网捕鱼之计徒劳无功,莫若直接张开大网瓮中捉鳖。 主公,诸位将军,王德玉的身份已然暴露,那么他必将连夜奔离鹿门山。而这两处却正是从襄阳通往长安或者雒阳的必经之地。若是由两位将军各率领一支军马,连夜赶至此处,说不定正好可以让王德玉自投罗网!” 文聘、王威和刘磐闻言亦纷纷出班奏道:“主公,以逸待劳关门打狗,异度先生所言正是用兵之道,还请主公早做决断!” “好,既然你等皆是此意,那本州就依你等所言!”刘表取过身后架子上的长剑猛地在案桌上一劈,喝道,“众将听令!” “诺!” “令:攸县都尉刘磐,亲率麾下大军五千连夜直奔新野,若是遇上王德玉,务必就地擒拿。襄阳守将文聘,亲率麾下大军五千连夜直奔筑阳,务必切断王德玉至归路。襄阳守将王威,率领麾下其余众军固守城池,并连夜捉拿王德玉麾下奸细,不得有误!” “诺!” …… 新野县,同福客栈。 此时已近卯时,客栈的一间上房中却依旧还亮着灯,屋内灯火亮堂,高烛燃的天炽地的。 当然,这么亮堂的屋里又怎么会没有人呢?否则,岂不是过于浪费! 刚刚从鹿门山赶到此处的王黎、太史慈、徐庶以及庞统、马云禄就坐在案椅前,他们的身前则是先于他们到达新野的贾诩、石韬、赵云、甘宁以及黄忠、周仓等人。 王黎歉意的朝庞统点了点头,扫视着帐下诸将道:“今日我和异度、元直他们前往鹿门山拜访庞公,却不料在庞公处遇见了已投靠刘景升的诸葛玄。 因顾及异度安全之故,我将士元也一并隐瞒了下来,并未告知异度乃是我等同僚。同样的为防生变,临别之际,我曾与异度留下了一道后手:明日刘景升的大军将来此处剿灭我等。 所以,我连夜叫诸位来此,是想请诸位商议一下,接下来我们将如何应对这刘景升即将到来的大军。” 这蒯异度果然和主公有说不得的秘密! 庞统看着王黎哭笑不得,却见那引起荆州事变的“罪魁祸首”老黄忠已经起身出言问道:“主公,你可知明晨挥军来此地的是刘表麾下的哪一路人马?” “不知!” 王黎摇了摇头,见黄忠脸上露出一丝愤懑和屈辱,拍了拍黄忠的肩膀:“不过,我虽然不知道那刘景升的具体部署,却也不难猜出前往新野县的领军大将是何许人。” “何人?”黄忠接着问 道。 “刘磐!” “主公为何如此肯定?” 这蒯越在刘表的身旁上演了一出无间道,我又岂会不知? 王黎心中暗笑一声,却已解释道:“异度乃是七巧玲珑心,极具聪慧。有他在刘景升一旁点拨,我相信刘景升必然会以为我等一行只有我、元直、子义和马姑娘区区数人。 汉升,你在荆州数年,我们这群人中你与这刘景升交往最多。你说面对着唾手可得的大功,刘景升不留给他的亲侄儿,难道还要让给文仲业和王子慎吗?” “刘磐恶贼,屡次逼迫我父子,此次竟然还敢前来。主公,不管你如何调兵遣将,黄某只有一个请求,请主公允黄某为先锋,黄某必将手刃此贼,让他来得去不得!”黄忠砰的一拳砸在案桌上,双眼赤红须发倒竖。 贾诩微眯的双眼眨了一下,一把将黄忠拉到身旁坐下,奏道:“主公,数日前贾某已经持将令秘密调了太谷关守将裴继麾下一千精兵藏于新野县中。如果仅仅是要安全的护送主公归京,甚至阻击刘景升的追击,贾某倒是心中有数,成竹在胸。 但是,要想以一千精兵大败刘景升,还得容贾某细细思量一番。毕竟此处乃是刘景升大本营,其麾下兵马众多兼且山势地形熟谙,要想一战而攻恐非易事!” 贾诩话音刚落,徐庶默然一笑,庞统却已经长笑而起,朝这位军中的老前辈作了作揖笑道:“先生此言差矣!要说对这荆州的山势地形熟悉程度,我想不管是刘景升麾下的文仲业还是王子慎,都不及庞某吧!” 呃?贾诩一愣,旋即一道精芒从眼底一闪而逝:“士元之意,莫非心中已经有了计策不成?” “正是如此!”庞统点了点头,转头向王黎拱手道,“主公可知今日我等从襄阳赶至新野时,晚上曾途径一坡否?” “什么坡?” “博望坡!” 王黎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惊骇莫名:演义中卧龙诸葛亮初出茅庐,第一战便是火烧博望坡,莫非今日这凤雏庞统的第一战同样也是火烧博望坡? 王黎不语,庞统已经娓娓而谈:“博望坡之左有一大山,名曰豫山。而其右则是一片密林,名唤安林。若是刘磐那厮引大军前来,定然也会经于此地。若是我等…” “若是我等伏提前于此处,放过前军再以火攻之,两相夹击,刘磐军马必将大乱,然后一战可下?” 王黎哈哈一笑,拍案而起,腰中的中兴剑丢给庞统:“既然士元已经心有谋略,那此战我便交于士元全权指挥。王某就与文和先生及元福替你们清除新野县中的后患,等你们凯旋!” 这可是自己初出草庐、扬名立万的第一战!主公竟然如此轻飘飘的就丢给了自己! 一腔的热血和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在心中来回激荡,庞统心旌摇曳热泪盈眶,双手接过中兴剑,长伏于王黎身前高声喝道:“诺!” 声音直窜屋顶,震得房顶灰尘簌簌直落,屋内高烛翩翩起舞。 第249章 火烧凤凰崖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庞统还没有得到正式的任命文书,他还算不得官,但他的第一把火却已经开始在新野熊熊燃烧了起来。 寅时一刻,天还没有亮。攸县都尉刘磐奉荆州刺史刘表之令率领一彪人马出襄阳直奔新野,一路上车马粼粼,行色匆匆。行了约莫三个时辰,兵马已近新野县城。 前方正是新野县城的门户凤凰山。 凤凰山名曰山,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数十米高的小坡,但其坡势却极是陡峭,坡上怪石嶙峋不易攀爬。 小坡对面是一片红枫林,当然此时林中的枫叶还没有挂红,青翠欲滴,枝繁叶茂。坡的正前方数里外却有一道断崖,名唤凤凰崖,穿过眼前这条林中小径,再越过凤凰崖行上数里的路程,新野县城便落在众人眼中。 “大帅!前方便是凤凰山,离新野县城大约还有十余里地,我等是否在这林中先休憩片刻,再整军出发?”一名副将见麾下健儿疲态尽露,纵马上前看着刘磐询问道。 刘磐冷冷一扫,手中的马鞭一把甩在那副将的脸上,拉开一条血槽:“牛尾,你特么的还真是人如其名,眼见离这新野县城只有这么十数里路了还想再休息片刻,牛尾巴吃上瘾了吗?” “大帅息怒!”另一名副将走上前来,拍了拍绰号那“牛尾”的副将,朝刘磐拱了拱手道,“大帅,牛魏之言也不无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儿郎们从寅时出发,至今也有三个时辰,早已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你看…” 刘磐一把打断那副将的话头怒喝道,冷哼一声,拔马向前:“哼!马安,你让我看什么?我看,我看你妹!若是在依你之言此耽搁片刻,那王德玉得到风声逃窜了,我特么的今天岂不是空跑一场! 马安、牛尾,你二人给本都尉听真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立刻让儿郎们给本都尉冲,本都尉今天要在新野县城看着王德玉的人头用早餐!” “诺!” 马安和牛魏苦笑一声,朝手下的亲兵颔了颔首,亲兵们冲着地上休息的兵士就是一顿脚踹长鞭,将众人纷纷赶了起来,引得众人怨声载道。 “特么的,还是怀念当初黄将军执掌军中之时啊,那时候他爱兵如子…” 看着手下的兵士一个个鸡飞狗跳,牛魏长叹一声,马安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这刘都尉当初不就是嫉贤妒能才给黄老将军栽的赃吗?” 牛魏无奈的摇了摇头,和马安策马并肩跟在众军身后,缓缓进入林中的小径上。 “老马,稍等一下!”牛魏骑在站马上,突然手中的缰绳猛然一勒,朝着前方几步的马安喊了一声。 马安立即驻马路中,转过头来疑惑的扫了牛魏一眼:“你不会真的想当马尾吧?就不怕到时候都尉再给你一鞭子?” 牛魏指着前方缓缓前行的大军,抬头问道:“别闹,你自己好好看看我们如今像是什么?” “像什么?像牛口呗!” 马安顺着牛魏的手指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的凤凰山仿佛一只卧着的牛,牛的一头正望着对面的红枫林,而他们麾下的儿郎们排成一字长蛇之阵,在林中弯弯曲曲的小 径上,绕过树林转到牛头之后,仿佛一捆捆、一把把新鲜的蓑衣草,被吞入牛口消失不见。 “你可还记得当初黄老将军说过的话吗?” “草入牛口,其命不久?” “正是!”牛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黄老将军曾经说过:欺敌者必败。这凤凰山道路狭窄,左侧有陡坡相逼。右侧树木丛杂,倘若那王德玉潜伏一支兵马于此处,以火相攻,我等该如何抵挡?” 马安心中猛地一寒,惊惧之色溢于言表:“你自去约束后军,暂停脚步,我且前往与都尉言之。” 二人纵马而行,半途牛魏自去辖制后军,马安却如箭一般沿着长蛇飞奔:“都尉,暂且缓行,我有一事禀报!” “何事?”刘磐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看着从身后飞奔而至的马安怒喝道,“马安,你这杂碎还真的想学那牛尾不成?还要再劝本都尉在此休息片刻?” 马安勒马驻足停在刘磐身前:“都尉,末将并非是要学牛副将在此休憩,而是确有要事与都尉禀报!” “又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磐不耐烦的瞥了马安一眼,纵着马在马安身前打转,“不要耽误了本都尉前去捉拿我大汉的前将军!” 马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谏道:“都尉请看,此地道路狭窄,山之上层崖峭壁怪石林立,山之下杂草丛生枝木茂密,若是王德玉放任一支军马在此处纵火而起,我等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这事?” “就这事!” 刘磐冷笑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安战马的马头上:“你们特么的都是猪脑袋啊?王德玉孤身前往荆州,仲业将军根本就没有附近有大军调动的迹象,你让他怎么埋伏?几个人埋伏我们数千人吗? 还有,火攻之计固然需要杂草林木,但那多是秋冬之际草枯木萎之时,如今正值春末夏初草长莺飞,你让王德玉在这林中给我打打火试一试?看他能不能将这林子给点燃?” 马安闻言一滞,但心中却愈发不安,正欲再次劝谏。蓦听得小径左边山崖之上连珠炮响,数百块飞石从山崖之上直向众人头顶飞来。 气势如雷,迅疾如电。 一块块巨石在众人眼前从那山崖上飞奔而下,带起无尽的灰尘和砸断的树枝树干落在人群之中。 众兵士纷纷跳下战马四处躲避,可这凤凰山崖高不过数十米,他们哪里还有时间来的及寻觅避身之所? 一阵阵烟雾过后,兵士们的惨叫和马匹的哀鸣声此起彼伏,地上尽是和骨折筋断、横七竖八嘴里直哼哼的兵士、战马,威风凛凛的刘磐早就牵着马和一干亲卫躲在一旁的大树下去了。那直通身后的小径上早已堆满了碎石和残枝,宛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这驴日的王黎果然够狠,特么的是这要关门打狗吗! 刘磐一时气急,却又听得山崖之上一声呐喊如雷炸响,一团团干草、破絮甚至火油从天而降,洒在众人身前身后。接着,一簇簇旌旗从山崖上冒出头来,数百名弓弩手手持火箭瞄准地上的干草、破絮和火油等。 “轰!” 又是一声炮响, 飞蝗如雨,数百支火箭齐齐飞下,一簇簇火苗落在路旁干枯松软的草堆上、破絮中以及火油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些点点斑斑的火苗随风而起,仿佛一条火蛇一般,张吐着猩红的舌头一路蔓延,肆无忌惮的吞噬着眼前的兵士、战马、树木和杂草。 后路已断,还有侧身!刘磐心中一冷,也顾不得身前的兵马和马安以及后军的牛魏等人,从大树下闪身出来,牵过战马和十数名亲卫纵马就朝密林中的小径飞奔。 可惜,刘磐今日出行的时候一定没有看过黄历,不然他一定知道今日注定不是他的吉祥之日。 还没行到百米远,林中闪过一彪人马来,不过数十人。 来人却俱是白衣白甲配白马,好似一团天边飘过来的白云,众人身后的密林中旌旗猎猎。为首者不过刚过弱冠,玉面临风,颔下一缕刚刚冒出来的髭须,手中一把亮银枪。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来者可是刘磐,速速下马就缚,本将军给你一个痛快!” 一声长啸,吓得刘磐向右拔马便转:常山赵子龙,下马就缚给一个痛快?好死还不如带歹活着呢,老子的脑袋又不是驴踢了! 刘磐向右又行了百十米,林中再度闪出一彪人马,同样也不过数十人。 来人却又大不相同,红衣红甲枣红马,宛如一团林中熊熊燃起的赤焰,身后的密林中战鼓阵阵,为首者年近而立,虎背熊腰,腰胯长剑,手中一把落雕弓。 “吾乃东莱太史慈是也,来者可是刘磐,速速下马就缚,本将军给你一个痛快!” 太史慈?这又是什么虾米?没听过! 一声冷笑,刘磐便欲纵马上前,忽然听得“嗤”的一声在林中响起,身旁的亲卫已经飞身扑在刘磐身前,一支利箭笔直的插在亲卫脑门之上。 眼见那亲卫也不能够活了! 刘磐顿时大吃一惊,重新纵马回到路上,见马安和牛魏等人已经汇合在小径中,身后跟着三千余残军,冒着大火、浓烟和箭雨,举着盾牌缓缓前行,哀绝声不间断的在人群中响起。 刘磐急忙长啸一声:“兄弟们,后路已断,只有前程。本都尉刚才探路完毕,发现左侧密林尽是伏兵。前方的那条小径才是我等唯一的活路,兄弟们,冲啊!” 听到刘磐一声长喝,那些残军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重新聚集在刘磐麾下,唯有马安和牛魏各自领着自己的那支数百人的军马远远的缀在队伍的后方。 行了三五里,小径尽头也遥遥可见,却仍不见有伏兵,就连先前山崖上的弓弩兵和赵云、太史慈等人也不曾围过来。 “兄弟们,前方就是新野县城了,要想活命的,都特么的跟着本都尉向前冲!”刘磐心里微微一振,手中的长刀猛地往前一挥,再次喝道。 话音刚落,一声梆子声在前方尽头响起。 又是三五百铁骑从忽地林外撞了出来,黑衣黑甲黑大马,恰似从林外刮过来的一阵黑旋风。为首之人面如鸡皮,白发飘飘,腰胯血饮剑,手中一把铁胎弓高高举在手中。 “刘磐小儿,听说你想活命,你可问过老夫手中的箭!” 第250章 庞统的第二把火 凤凰山下飞的是火箭,太史慈手中的是白羽箭,眼前又冒出一支利箭来,怎么特么的都是箭啊? 你们全家才贱呢! 刘磐勃然大怒,纵马飞驰,行到林边抬头一见,顿时好像在寒冬里被人一瓢冰水从头灌倒脚,纵使自己刚刚才被火烧过,却依旧挡不住全身的冰冷和刺骨的寒意,眼中满是惊骇:“黄忠?你不是在汉江已经…” “已经你妹!”黄忠果然是不愧是老而弥坚的老将,性若霹雳猛火,刘磐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已经被黄忠给堵了回去,“刘磐小儿,当初老夫只为救我孩儿一命,你这厮不但诬陷老夫投靠前将军,还欲绝我黄氏一门,今日你落在老夫手中,还有何话可说!” 刘磐看着气吞如虎的黄忠面色惨白,嘴中嗫嗫嚅嚅着:“黄老将军,当初…” “当初什么?当初你可曾想到你这厮也有今日?”黄忠又是一声炸喝,仿佛一道惊雷在刘磐耳边落下。 黄忠的一顿喝骂,却已激起了刘磐心中的狠意,脸色渐渐地从白到红,最后变成了一副没有青龙偃月刀的关公模样。 刘磐抬起头来,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看着黄忠:“黄汉升,你说的不错,刘某就是给你栽了赃,还污蔑你与王德玉有勾结,可那又怎样?若不是你不听刘某的劝说一意孤行,刘某何至于此? 你扪心自问,当初在攸县之时,刘某可对你有半分不恭,你说的话刘某是不是言听计从?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刘某与你不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从你在襄阳城下战退孙策开始?一战退却江东小霸王,你声名鹊起,傅巽、伊籍、王粲等人视你为荆州的中流砥柱,你便开始与他们频频接触。 黄汉升,你莫非已经忘记了你的身份乃是我伯父麾下的武将,你与他们交往过密是何道理?你又置我荆州那些嫉妒你的武将于何地?你又让刘某如何融入到军中体系?” 啊,呸! 老子与你讲这些作甚?我刘磐生就的七尺昂藏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与你相逢,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与你饶舌作甚,老子又不曾亏欠与你! 刘磐咬了咬牙,狠狠的一口唾沫飞出,手中的长刀高高祭起,胯下战马一声长啸飞出阵中,直奔黄忠。 黄忠冷笑一声,铁胎弓如抱满月,一支白羽箭轻轻一拈,搭在弦上猛地一放,一道白色的闪电在众人面前闪过,刘磐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一股血箭飞起,战马轰然倒地,一支白羽箭插在马头上嗡嗡直响,刘磐也被巅下马背摔了个七荤八素。 手中的缰绳一提,胯下的黄骠马仿若沙尘暴一般从林外掠起,黄忠大喝一声,腰中的血饮刀高高扬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殷红色的光芒落向刘磐脖颈之处。 “刀下留人!” “黄将军,刀下留人!” 两声呼叫同时响起,两骑从林中后军飞奔而至,远远的看见黄忠,急忙勒马驻足大喝一声。 将刀轻轻的落在刘磐脖颈上,黄忠循声望去,却正是原来在荆州攸县的部下马安和牛魏二人。 “怎么,马安、牛魏,你们二人也想阻我一阻? ”黄忠眉眼一挑,“莫非你二人已经忘记了,当日在襄阳狱中,你二人前来看我,那刘磐知晓后是如何对待你等的?今日你二人替刘磐说情,难道说你二人如今已经甘愿做一条狗?” 马安和牛魏二人苦笑一声,缓缓纵马上前走到黄忠身前:“黄老将军,你可还记得你初为我等将军时曾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为人者,当知忠义。我等今日劝阻将军,正是因为昔日将军的那番话,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何解?” “刘磐不以我二人为心腹,却依旧令我等率军同往新野征伐前将军。我等不得不劝谏将军,此为忠。当日,将军为刘荆州和刘磐下狱,我等亦为刘磐所逼,也不得不前往狱中看望将军,此为义。 将军身受奇耻大辱,将军父子差点命断荆州,我等原不该劝谏。但我等既是这刘磐的麾下,将军若是今日执意杀了这刘磐,我兄弟二人虽然不济,也只能与将军斗上一斗,哪怕血溅五步战死沙场,也只好尽一尽忠了!” 黄忠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目光灼灼:“若是今日我放过刘磐,你二人又将如何?” 牛魏、马安二人相视了一眼,飞身下马朝黄忠拱了拱手正色喝道:“将军若是能够看在我等的面目上,饶过刘磐一命,此乃将军予我等之义。既然忠已报,那我等就只剩下这腔义气了。 刘磐不爱惜麾下儿郎肆意喝骂,不听我等逆耳忠言百般劝说,致使健儿们葬身沙场,我等早就去意已决。如果将军不嫌弃我兄弟二人武艺低微,我等愿重投将军帐下,誓死追随!” “刘磐小儿,你自己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男儿,真正的武将,你口口声声要融入的所谓的武将体系,不过都是襄阳城中的一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罢了!” …… 同一时间,新野县衙同时发生了一场血战。 当然,所谓的血战,也只是这些新野衙役眼中的血战罢了,流的血也尽是他们的血而已。诸君试想,仅区区的一县衙役,平常也只能欺负老百姓的软脚蟹,又怎么可能是身经百战、浴血黄沙的白马义从的对手呢? 等赵云、太史慈、黄忠打扫完战场随着庞统和徐庶回到新野的时候,新野县衙早已被王黎和贾诩控制。 县衙中,听完庞统的战后禀报,王黎扫了扫其身后背负荆条的老黄忠点了点头,示意赵云将其扶起哈哈一笑道:“汉升,昔时本将军曾和文和先生说过,你之用兵颇有几分廉颇的风采,但本将军可没有说过你也会学他的负荆请罪啊,你这也是向他学的吗?” 黄忠羞愧的抬起头来,王黎已接着说道:“汉升,你讲忠诚重情义本将军颇为欣喜,马安和牛魏二人,本将军同样激赏。但军令便是军令,你在战场上私放敌军大将,违抗军令,亦不可不罚。本将军今日处罚与你,你可服气?” “末将心服口服,还请主公降罪!”黄忠当的一下拜倒在地,头颅砸在地上,砰砰砰直响。 王黎朗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扶起:“刘磐既然为你等所败,麾下的五千大军,除了战死、烧伤和中箭者两千余人以及随他逃回襄阳的百十名亲卫外,其余的 三千精兵已经尽归我等。 刘表在他自己的管辖区域内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必然心不甘情不愿。本将军相信,刘表必然会重整大军直逼新野。你抗令之罪暂时放置一边,本将军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敢应下?” 黄忠直觉的一腔的热血直冲脑门,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多谢主公厚爱,末将万死莫辞!” “既然如此,那就由士元继续讲一讲下一战的军事部署吧!” “诺!” 庞统朝王黎拱了拱手,又朝堂下一干将领点了点头,蓦然走到堂前喝道:“正如主公所述,刘表此人不思进取无意拓疆,但其人却绝对是一个守财之奴。我等刚刚在新野心中大败荆州兵,刘表必将遣重将和大军前来。 刘表麾下精兵足有十余万众,麾下大将文聘、王威以及霍峻等人熟掌军机,绝对不可小觑。而我等麾下包括刚刚加入我军的降兵也不过四千余人,兼且新野城池狭小,并不能固守。所以,此战我等只能退出新野,向雒阳靠近!” “啊?这就不打了?”周仓平素一直护卫着王黎身前,难得有出阵的机会,一听庞统之言立时大失所望。 庞统摇了摇头笑道:“并非不打,而是要将战场推移到新野县城之外,重新部署,以退为进,聚众军之力将刘表打得痛彻心扉鬼哭狼嚎。所以,我命令!” “诺!”众将齐齐上前抱拳喝道。 “令:新野城外以西数里处,有一条名曰白河。子龙将军可率军一千前往白河上流埋伏,背带沙土布袋,断白河之水。待夜间听得下流人喊马嘶,立即掘河放水,顺势杀至下流,不得有误!” “令:白河下流靠近新野处有一渡口,名曰博陵渡口,此处水势缓慢,易走人马。若是荆州大军逃往此处,烦请子义将军率一千健儿埋伏此地并就地掩杀,务必给荆州人马一个迎头痛击!” “令:南阳三十里处,有一坡名曰博望坡,坡之左有禹山,坡之右有安林。汉升将军率马安、牛魏二将,并麾下将士千人,连夜赶至南阳附近。你等携带火油、干草等引火之物,于此处埋伏。 主公昨日已经飞鸽传书雒阳裴元绍将军及长安张文远将军,令他二人连夜率军奔袭南阳。一旦南阳出兵合围新野,经过博望坡你等趁势放火,杀退南阳援军,并协助裴元绍、张文远夺取南阳,不得有误!” “诺!” 众将齐齐抱拳唱喏,周仓却大为不满的走到堂前朝王黎抱了抱拳道:“主公,怎么说着说着又没有我周仓的事了?” 王黎和贾诩等人哈哈一笑,众人亦是面露笑容。 庞统已经站到地图前指着新野道:“元福,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事关此次战役大局,你可敢一试?” “切,军师你也莫拿话来激我,周某有何不敢!”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诱敌和护卫主公之重责尽付于你和马姑娘!”庞统抽出王黎托付于他的中兴剑一把砍在案桌上,朝众将一声厉喝。 “出兵!” 第251章 义烈 翌日傍晚,才刚刚宁静了一个白天的新野县再次闹腾起来,荆州三万大军在文聘的指挥下重新入驻新野县城。 看着从大牢中释放出来的新野县令在自己的面前侃侃而谈,文聘思索了片刻,疑惑的问道:“潘县令,你的意思是说王黎他们才刚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潘县令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朝文聘拜了拜:“大帅,潘某一直被王黎那狗贼困在狱中,不确定他们是否只走了两个时辰,只是根据县衙中的动静进行推断而已。如果大帅想要确定他们是否走远,可到县中打听一下!” “报!” 潘县令刚刚说完,一名斥候队率已经飞奔上堂,“启禀大帅,末将在城外发现王黎大军走过的痕迹和远处的烟尘,据末将的推测,他们离此不过三二十里的路程…” “那城中的消息如何?”不等文聘询问,刘磐便已越众而出,火急火燎的打断了队率的话头。 按说军中自有军中的纪律,刘磐这一行为也算是越权。但,这也确实不能怪他如此冒然,毕竟,他太想报仇雪恨重新证明自己了。 前番他挥军北上,整整五千荆州精锐,竟然一时不慎被王黎打了一个伏击,一千人就将他的整个军队吃下,而且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让自己沦为了襄阳城中的笑柄! 他也曾是纵横荆州数年的将军,他也曾是‘男儿到死心如铁’的昂藏七尺男儿,他又怎能够容忍自己的头上扣着一个败军之将的屎盆子呢? 所以,此番出站,他依旧跟了过来,而且成为了文聘麾下的前锋! 文聘扫了刘磐一眼,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队率急忙朝刘磐拱手说道:“回禀将军,末将刚才已经找了一些百姓核对过此事。他们都说大约两个半时辰以前,王黎的大军开始从新野县城开拔,每隔上一刻钟,他们就出城一支队伍,每队人马大约一千人,前后共计四千余人!” 四千余人? 听到此话,刘磐仿佛又被王黎抽了一耳光,四千余人,特么的这里边三千人都是他的部队! 刘磐的一张脸涨红的像是搏杀中的斗鸡一般,面红耳赤的看着堂上的大帅,眼神里满是滔天的战意:“大帅,请允许末将带领麾下健儿出城追击,末将要用黄忠和王黎的人头来洗刷掉身上的耻辱!” “子慎,仲邈,你二人如何看?”文聘点了点头,扫了左右两侧大将一眼,问道。 原来刘磐兵败新野被夺,刘表心中甚是恐慌,却也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慨。不但从筑阳连夜召回文聘,更是直接钦点文聘为帅,刘磐、霍峻、王威辅之,率领三万大军直接从襄阳杀奔而来。而蔡瑁兄弟、张允以及黄祖等水军则留守襄阳。 霍峻踱步堂前,拱手道:“大帅,末将不曾和王黎打过交道,但久闻其名,听说其人狡诈若狐,用兵亦正亦奇。末将并不担心他的兵力,却担心他时候留有什么后手。 前番大战,刘都尉惨败而归,王黎直接将我荆州三千兵马吞了下去,其麾下兵力顿时涨至四千。且身边还有赵云、黄忠以及不亚于他二人的猛将太史慈三人辅佐。 末将不是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这赵子龙和黄汉升都可算是当世的一流武将,末将还是建议大帅最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能轻举冒进。” 王威也出班奏道:“大帅,仲邈所言极是。王黎虽然兵力不足,但其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之前他暗藏了一千精兵在我新野,便可见一端。 从目前来看,王黎兵退新野,应该是打算悄然从南阳返回雒阳。大帅何不联合南阳守军,我两方军马同时发动,对王黎两相夹击,形成瓮中捉鳖之势,一举拿下王黎?” 文聘点了点头道:“本帅兵出襄阳之时,已经令人前往南阳,若是一切顺遂的话,恐怕南阳驻军如今已经出兵正赶往新野了。” “报!” 文聘话音刚落,便见一名亲卫从衙门外闯了进来,脚步凌乱行色匆匆,“启禀大帅,据探子来报:南阳以南二十里之地突发大火,火势冲天浓烟弥漫,数十里外尚能看见!” 众人齐刷刷的直视着那斥候:“南阳城外突发大火?” 亲卫点了点头,众将脸上一片喜悦,文聘霍然站起,腰中长剑出鞘,一剑劈在身前的案桌之上,厉声喝道:“看样子,南阳守军已经按照约定兵发新野,正在途中与王黎众军交锋。 本帅令:刘磐为我大军前锋,率领八千精锐沿途追击王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霍峻率领五千劲卒镇守新野,捉拿奸细,安定我方后军。王威及其余将校随我坐镇中军,剑指南阳,不得有误!” “诺!” 众将齐齐一声怒喝,抱拳而出。 …… 斥候说的没错,南阳城南二十里外的博望坡确实是一片大火。 但,这把火却并不是南阳守军所放,而是黄忠和马安、牛魏等人放的。说来也是天意,马安和牛魏二人才刚刚在新野外被大火烧了一个焦头烂额,转眼之间自己也变成了南阳守军眼中的纵火犯。 听着林中连绵不断的惨叫声,看着眼前天炽地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中狼狈逃窜的麾下将士,新任南阳都尉张毅眼如铜铃,心如血滴,握着狼牙棒的一双大手兀自颤抖不已。 “都尉,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旁的护卫蓦地朝张毅一声高喝,将张毅从片刻的失神之中唤醒。 看着帐下五千军马已经损失了近四成,张毅朝身侧的护卫摇了摇头:“何开,本都尉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维护本都尉,在你的眼中本都尉便是你的天。但,你还记得我等起身草莽之时吗? 当时我等随太平道张曼成起义,结果张曼成为当时的南阳太守秦颉击杀,我等四散逃往流落江湖。就是这帮兄弟紧紧的护卫在我等身边,策应我等的安全。我们在荆州漂泊闯荡之时,同样也是这帮兄弟一直不离不弃。” “可是,都尉…” “没有可是,这些年来,当初跟随我等的兄弟,从三十六旋风已经变成了十八铁骑,而现在,这十八铁骑同样困于火焰之中,你让我如何走?又往何处走? 你以为本都尉是你们的天,可你却不知道,你们在我的眼中同样也是我身下的这片大地。都说顶天立地方是男儿,光 有天没有地,你又让我如何站得稳?” 何开的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掉了下来:“都尉…” “哭什么哭?男儿大丈夫战死沙场,与兄弟们同归一处,岂不正是你我一直所向往的?” 张毅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何开的肩膀,蓦然一声怒喝,双腿一夹,猛然抽出双手,高高的将狼牙棒举过头顶冲入火海之中:“马安、牛尾你两个亡八,还我兄弟的命来!” 人如猛虎,马似蛟龙,狼牙棒却若雷霆霹雳。 火光中,狼牙棒已经从半空落下,马安长刀横举飞身迎向头顶的狼牙棒。“当”!金戈怒啸如雷贯耳,两兵相接星光四溅,张毅手中的狼牙棒已正中马安手中的长刀。马安在马背上一晃,差点跌下马来,手中的长刀也几乎拿捏不住。 接着,又是一声雷鸣在耳畔炸响,一柄长刀在马安身前飞起一道闪电,劈在狼牙棒上,将马安从困厄中解救出来。马安极目视之,正是自己的好兄弟牛魏。 “姓张的,当初你投身反贼,为朝廷所不容,你的兄弟也死生大半。本来以为你已经改邪归正了,却不想你骨子里依旧还是反贼的那一套,竟然敢与刘表联兵合围前将军,图谋不轨。 张毅,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你还想看着你身边的兄弟们都一个一个的死绝吗?”牛魏和马安对视了一眼,朝着张毅就是一顿怒骂,接着同时将长刀操在手中,直扑张毅。 单棒似虎,含雷霆之力;双刀如龙,藏百万星光;三条昂藏的好汉,三匹俊逸的战马,三把杀人的武器如灯一般的转动,在林间火海中刮起凛凛的寒风。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斗不上二十个回合,张毅已经渐渐落于下风,猛听得身后一声惊呼,身子顿时如遭重锤,连带着马儿一起被撞出场外。 “噗嗤!” “噗嗤!” 两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传入耳中,张毅心中一颤,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他又岂能不知这是大刀入骨的声音?他努力的抬起头来,看着倒在马安和牛魏刀下的何开,双眼立即糊上了一层泪花,就连何开胸前的那两朵血色的玫瑰也变得模糊起来。 “都尉,快走,带着兄弟们走…”何开竭力的嘶吼着,断下最后一口气。 张毅颤抖着看了何开最后一眼,和众亲卫、残存的将士们拔转马头便往南阳方向飞奔,任由泪水在脸颊上飘下,不敢轻易的擦去。战马飞驰,林间的焰火渐渐远去,疾行时脸庞迎面而来的风亦如张毅的心一般寒冷。 然而,张毅不知道的是,他离南阳城越近,他的生命也愈发濒临消亡。他虽然还带着何开的希冀,但,何开的这个希冀显远认可。 三千余人将将行至南阳城外,城门已经遥遥可见,一声梆子声在城外两侧响起,两彪人马从城门两侧撞了出来,仿佛两股钢铁的洪流直冲过来。 “雁门张文远在此,张毅速来受死!” 为首两人之中,一人手持明月戟,快马如飞冲入阵中,一声怒喝,明月戟高高飞起,从天而落。人群之中一道鲜血喷射而出,飞起一颗偌大的头颅。 第252章 连环计(一) 张辽一戟斩了张毅,裴继和黄忠顺势夺了南阳。 军师祭酒郭嘉亲自调度,留下裴继及五千精卒守城,麾下两万余将士兵分两路,一路由黄忠率军一万向西径取南乡郡,另一路则由郭嘉亲自挂帅,张辽做先锋,一万五千大军直逼新野。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刘磐率领八千大军,出了西门,沿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奋起直追。 刘磐虽然急着报仇雪恨,却也不敢不管不顾的蒙头前冲。为了避免重蹈前番凤凰山下惨败的覆辙,他不但将手下的三百斥候悉数派了出去,同时也与中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远离。 天色渐晚,日头已经落到了山的另一边。 离王黎的大军却依旧还是十数里,刘磐沉寂了一傍晚的心逐渐焦躁起来,若是一直这样远远的坠着,莫非他还要跟着王黎到雒阳去吃灰不成? “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刘磐的沉思,刘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斥候队率,眼中掠过一丝希冀:“讲,可是有了王黎他们的新动向?” “回禀将军,王黎的大军确实有了新动向。不过…” “不过什么?” 队率看着刘磐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将军,据末将麾下的兄弟来报,王黎他们如今正在前方五里处安营下寨,看那营寨的架势足可安置四千余人。” “你是说王黎的军马都在此处?”刘磐脸色一喜。 队率摇了摇头道:“但是他们只在此处发现来了五百余人,其余的的三千五百人俱不在营帐中。” “不在帐中?”刘磐心中一凛,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那附近可有什么可藏身之地?” 队率想了想,接着说道:“将军所料不错,我记得兄弟们回报的时候,的确提及起那营寨的前方有一处密林,正是从新野到南阳的必经之地!” 哼!密林伏兵,又是火攻吗? 都说这王黎用兵变幻莫测,依我看也不过如此,竟然还想在我眼前再上演一次火攻?我刘磐有那么傻帽吗,可一而不可再的道理都不明白也想和我斗!王黎啊王黎,本将军今日倒要看看到时候谁才能笑到最后! 想到这里,刘磐心中升腾起一片火热,眼神中的战意和残忍已经掩饰不住:“你速去中军禀报大帅,请大帅分兵两路直奔林前,阻断王黎归路,刘某今日要活捉王黎,一血前耻!” “诺!” …… 新野城外的夜晚异常的安静。夏蝉还没有出来,青蛙和虫鸣却已仿佛销声匿迹,密林中只有晚风刮动树叶的声音。密集的乌云也从天边涌了过来,将那轮惨白的下弦月遮得严严实实,整片大地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在这黑色的夜晚中,刘磐甚至连麾下的行踪都看不清楚,却依旧能够清晰的看见前方数百步外的一道道白色的帐篷。 《东邪西毒》中有句传唱甚广的经典台词: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刘磐没有看过《东邪西毒》,他也绝对不了解王黎,甚至都没有见过王黎,但是这一切,都不影响他对王黎的心心念念。 如今,帐篷就在前方,自己的仇人就在帐篷中,你又让他如何 保持心底的平静? 看着眼前连绵的帐篷,刘磐的脸上全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王黎和那该死的老黄忠在自己大军的杀伐下仓皇北顾,乃至跪在自己的马下磕头求饶。 “大帅…他们的军马现在到何处了?”刘磐低着声音转向一旁的斥候队率。 队率朝两侧指了指,刘磐借着月光看了看,只见两侧大道上静静悄悄的走来许多的人马,仿佛两条移动的黑色长空,蜿蜒在左右。刘磐顿时大喜,朝队率猛然喝道:“掌火,进攻!” 队率手中的火把骤然燃起,好像立刻间打开了希腊神话中那万神之王宙斯手中潘多拉魔盒一般,密林外突然间明亮了起来,数百支,数千支火把同时举起,如同万道星光照耀着密林。 “杀!” 文聘一声怒喝,连珠炮冲天价的响起。 马如飞龙,刀似霹雳,就连文聘麾下的三支军马,两万五千名荆州软脚蟹也变成了出柙的猛虎,或骑在战马之上,或飞奔于田野之间冲向前方的大帐。 冲天的号角和炮声,震动的马蹄早就惊醒了沉睡中的兵士,大帐中的五百余名兵士纷纷爬出大帐,往身后一看,转身就往密林中跑了进去,衣甲和兵器丢了一地。 对方士兵狼奔逃窜的模样和遗落在地的衣甲映入眼帘,一股热血冲上刘磐的大脑,还没有看清楚大帐中仅出来五百余人,手中的大刀霍然飞上天空,猛地往下一挥,一声高喝霹雳般在密林之外炸响。 “杀!” “砍死黄忠,活捉王黎!” 一语既出,无数道回声响起。两万五千名荆州兵士化身一辆辆疾驰中的火车,再也刹不住脚。 大帐越来越近了,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刘磐脸上的狰狞在火光中格外的明显,他的刀尖上泛着幽深的杀气,他的嘴角处挂着残忍的笑容。 看着前方的大帐,刘磐双腿狠狠一夹,胯下的枣红马如离弦之箭闯进大帐,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猛然从半空坠下。“刺啦”一声,大帐从中破开,露出了里面无数的稻草和装在瓶瓶罐罐中的火油。 “不好!中计了,快撤!” 刘磐一声吆喝,旗手将手中的大纛朝天一指,数万支人马齐齐停在大帐跟前,文聘和王威从两侧纵马过来:“刘都尉,为何停住了脚步?” “大帅,请看!”刘磐朝地下一指,文聘和王威二人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背上的冷汗立时涌了出来,这要是一不小心闯了进去,只怕麾下的健儿们又将陷入火海之中。 “轰!” 众人刚刚立住脚步,数百支火箭从密林中飞了出来落在大帐中的稻草和瓶罐上,火苗沿着大帐的路线升腾而起,在众人前方肆掠的挥动着殷红的爪牙,就连密林外沿的树木也在火光中噼里啪啦作响,瞬间就在众人面前布下了一条无法逾越的火沟。 兀的,密林深处一声雷鸣,顿时旌旗招展,鼓角声天,三五百人的呐喊压住鼓角,隔火而来:“天皇皇,地皇皇,荆州尽是软脚郎。凤凰山下一把火,刘磐吓得尿裤裆。天皇皇,地皇皇,荆州儿郎吐血忙。新野城外一把火,文聘王威又哭丧。” 刘磐、王威勃聘却冷静了下来:早闻前将军王德玉用 兵独树一帜,麾下将士更是如臂使指。凤凰山下一把火烧得刘磐头焦额烂也就罢了,如今这新野城外烧得这把火却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自己用兵,肯定也得在密林中放火再以伏兵辅之,届时不管自己如何小心,也必然会有些损伤。为何如今这王德玉却反其道而行之,在林外匆匆的点上一把火,不让我荆州大军进入密林之中呢?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在掩藏什么? 看着密林深处点点的火光渐渐消失,文聘抬起头看着王威:“刚才帐中的军士是否依然只有五百余人?” 王威想了片刻,疑惑的抬起头来:“好像确实只有数百人,难道其余的三千余人皆藏在这密林中吗?” “不!如果本帅没有料错的话,潜藏在密林中纵火应该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些人,王黎的主力肯定不在此处!”密林深处的火焰终于熄灭,文聘的眼中却闪起一道光彩。 刘磐也反应了过来:“主力不在此处?怎么可能?难道王黎只留下这数百人,然后亲率主力悄悄潜逃回雒阳了?” “恩,应该是如此。王黎乃是国之重臣万军职守,其性命自聘颔了颔首,陡然心中一阵不安,一道闪电在心中划过,再抬起头来时亦是满脸的惊骇,“不对,子慎,巨石,你们俩可还记得今天傍晚的时候,斥候曾回报说在南阳附近发现大火?” 王威和刘磐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不是南阳都尉张毅他们协助我等出兵捉拿王黎吗?” “好一招瞒天过海,好一招声东击西,好一个王德玉!” 听见王威和刘磐的回答,心中的想法亦愈发的坚定起来,文聘看着王威二人,苦涩一笑,“下午的那把火应该不是张毅放的,而是王德玉所燃。张毅奉本帅之令追堵,数千大军就地一摆,坐等我麾下大军合围便是,何须放火烧山?难道是为了看烟花吗? 当然不是!所以南阳外的那把火只会是王德玉点的,只有他才会利用这种机会,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同样的,此处的这把火也只是为了阻止我们,而非杀敌。我们都小觑了他的胸怀和胃口,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不是悄然无声的潜回雒阳,而是…” “而是什么?” “兵寇南阳,剑指荆州!”文聘斩钉截铁的喝了一声,转向身旁的潘县令问道,“潘县令,这附近还有什么路可转道南阳?” 潘县令迟疑的看着文聘道:“大帅,救兵如救火,如果王黎真如你说述那般目标乃是南阳,恐怕如今南阳张都尉已经为其所困,若是再绕个十来里路的话…” 文聘大手一挥,打断了潘县令的话头:“这密林已被大火所困,没有一个整夜,估计停不下来。若想要早点解救张都尉,我等就只能另寻他径,否则等这大火一熄灭,张都尉只怕就已经为国尽忠了!” 感受着密林外沿大火的高温,潘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十里外确实还有一处捷径,可以绕过这片密林径直通向南阳城下的大道!” “何处?” “白河!” 第253章 连环计(二) 后汉长歌第253章 连环计时已至亥时三刻,经过一番折腾,文聘终于率领麾下两万五千余将士,基本上也算是全须全尾的赶至白河附近。 “潘县令,此处哪里可以走马!”听着脚下白河中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声音,文聘心中又添了一份忧愁。 此处河道狭窄,水势滔滔,根本就不适宜徒步渡河,他们在白河耽搁的越久,张毅他们就越危险。 潘县令却是眉头一皱,脚下虽然波涛依旧,但他依然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水位没有以前那么高了,难道是这两个月荆州雨水没有往年充沛的原因? 潘县令摇了摇头,将猜疑重新搁置心中,并未诉诸于口,吐了吐口气:“大帅,此处乃是白河的中断,河道弯曲狭窄比降较大,河床冲刷严重两侧河岸陡峭,确实不适合大军横渡。 不过,沿着河岸向东行走大约三五里处,有一处寻常渔民摆渡的河道,地势宽阔水流平缓,大概一百五十步宽,水深也只是刚刚及成年人胸肋,倒也勉强能够渡过。” 水势刚到肋下的话,马军应该是完全无恙,步军横渡或许稍有麻烦,不过只有一百五十步倒也不算太难。文聘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潘县令前方带路了。” 大军再度折向东,又约行了三五里路,果然只见前方河道平坦舒缓,水流缓缓一路向东,并没有在岸边激起半丝的浪花。 如果不是看见刚才那里波涛汹涌的话,文聘一定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里的水面虽不能说是一平如镜,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平如砥了。而且,好像也没有潘县令说的那么深,站在河边,借着火把的光芒,竟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河底的石头。 “马军先行,步军跟上!” 见几个斥候从河中爬了上来,水势也只是及到众人的大腿处。文聘心中大喜,大手一挥,三千铁骑和两万余步兵火速分成数支队伍,好像数条长龙一般跳下水中,直向对岸行去。 “慢着,大帅,快令众军回转!!”前军已经行到河心处,文聘和王威、刘磐等人也正欲下水,正在河边鼓捣什么东西的潘县令已经抓了一团烂泥向众人走了过来。 文聘眉头微皱:“潘县令,你又怎么了?你可知我等若是再有耽搁,南阳可能就不在复我荆州所有?” “潘某已知!” “那你又可知军令不可违,更不可朝令夕改?” “潘某亦知!” “那你还敢让我大军回转,是否想尝一尝本帅军法的滋味?”文聘面色渐冷,双目微张,一道利芒直刺潘县令。 “大帅,昔日这里的水势虽然平缓,却已足有半人高,可淹至众人的肋下。但是,今日这水势却不足往常的一半。”潘县令苦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烂泥递到文聘身前,“大帅请看,这是潘某在河沿高于水位半米处取下的泥土!” 文聘扫了一下,只见那团烂泥,不,或许说是淤泥更加准确。那团淤泥在潘县令手中如浆糊一般,不能成型。 很显然,这并非是在日头下晾晒已久的干涸泥土,而是一直浸泡在水中刚刚显露出来的河泥!文聘面色顿变,心中蓦然一惊,自己虽还未入到水中,但是一股寒意已经浸透了全身。 “快, 掌旗兵,令众人马上回转!”一声怒喝伴随着文聘惶恐不安跌宕起伏的心理脱口而出。 可惜,晚了!文聘清醒的太晚了! 一声炮响在白河上流的夜空中炸响,然后出现片刻的寂静,白河的涛声和河中儿郎们的喧嚣声仿佛都停止了下来,甚至他们浑身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接着,天地间只余下一种声音,洪水卷过的声音。如百丈雷霆骤落九霄,似千匹铁骑横扫原野,又如万道鼓角鸣响军中。 酒酣应对燕山雪,正冰河月冻,晓陇云飞。 白河的河水数月前就已解冻,但燕山雪和陇云飞却还是清晰可见。从上流飞本而下的白河水转瞬便至,其速度之疾,其气势之宏,无语言表。文聘、王威及刘磐等人只见到滔滔的洪水在河岸上激荡起无数的浪花,就如腾空的燕山雪和陇云飞一样。 一片片,一朵朵,雪白妖冶,刺骨森寒。 河中的步兵将士们哀啸一声,丢到手中的兵器、衣甲向两侧河岸拼命划去。马背上的骑兵同样匆忙抽出腰间的马鞭疯狂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东窜西突。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是“曾战蚩尤玉座前,六龙高驾振鸣銮”的玉甲飞龙,那么,现在他们便是那只被大禹锁在桐柏山下的无支祁,“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 遗憾的是,不管是飞龙也好,还是无支祁也罢,在这天地的伟力之下,他们显得那么的渺小,很快一个个就被卷入了滔天的洪水之中,化作成河底的虾蟹龟鳖。 文聘满腔悲愤,在马上摇晃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射出来。整整七八千的荆州将士,就这样淹没在滔滔的白河之中,连一个泡都不曾冒起。 他的身侧和身后只剩下刘磐前锋军的五六千人马,以及他和王威的万余中军。 然而,这并不是压死文聘的一根稻草。 一声炮响,身后一里处的草丛中撞出一彪人马来,红衣红甲配红色的枣红马,仿佛一朵朵火烧云从远处飘了过来。为首一员大将,虎背熊腰,腰间剑鞘熠熠生辉,掌中宝弓弯如满月。 “刘磐小儿,又给我们送兵马来了?” 人未到,声已到,比声音更快的却是掌中的落雕弓。那人并没有直取文聘,而是一行人冲向刘磐。刘磐刚刚拔转马头,利箭已经破空而至,不是一支而是数百支,上千支飞蝗一般,覆盖在刘磐麾下将士的头顶。 “噗嗤!” “噗嗤!” 战马嘶鸣,众人怒号。 刘磐的前锋军顿时大乱,上百匹战马瞬间就被利箭插中,鲜血汩汩直流。前锋军中的将士们则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拼命的击打着呼啸而来的利箭,口中歇斯底里的嗷叫着。 “杀!” 眼见刘磐麾下不敌,而己方的阵营已被刘磐的前锋军搅得乱七八糟,文聘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怒喝,胯下战马一丝长啸越阵而出,手中的白蜡枪亦如出林巨蟒向太史慈缠了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白蜡枪很长,足有一丈余长短。一寸短,一寸险。手中剑很短,只有三尺许寒锋。一交锋,长枪短剑便爆发出惊天骇地的阵势。 一道道寒光在两军阵前激起,文聘和太史慈二人转瞬间便纠缠了十余个回合。王威见文聘已缠住对方大将,怒啸一声,代替了文聘中军主帅的身份,帅旗一挥,岸上的一万五千余将士如滚滚的白河波涛一样扑向太史慈麾下,而自己则与刘磐夹马直奔太史慈。 想要也多打少吗? 太史慈阵中的副将一声冷哼,一丝讥笑挂在嘴角,手中的长剑猛地落下,又是一声惊天的鼓角冲天而起。 王威和刘磐二人还未到文聘身边,心中便涌起一阵惊疑,陡然又感觉地面一震,宛如地龙翻身般剧烈的抖动起来,一彪人马白衣白甲仿佛一股白色的洪流般从白河上游飞扑下来,在黑色的夜里和赤红的烈焰中格外的显眼。 铁蹄阵阵,气势汹汹,看来架势怕不是有数千人之多? 而更为人胆寒的却是那些马匹掠过,身后便扬起滚滚的浓烟,直把飞起的灰尘亦远远的抛到马后。为首者玉树临风,双眼犀利宛如枪芒,手中一把亮银枪在火光中散发出森然的杀气。 “常山赵子龙在此,文聘纳命来!” 一声长啸,赵云已经纵马闯入大阵中来,手中的亮银枪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或如银蛇探路,或如梨花飘舞,或如冰雪降世。亮银枪每次转动,必然带起一蓬蓬鲜血和一声声惨叫,赵云手下竟无一枪之敌,只杀得荆州众军心胆俱裂,望风而逃。 刘磐、王威相视一眼,并做一块直奔文聘身边,朝文聘喝道:“大帅,快走!” 话犹未落,鼓角声再次从他们身侧的草丛里响起,无数的旌旗从中飞出,亦在草丛里响起,而如雷的呐喊声同时亦骤然响彻白河四方。 “休教走了文聘!活捉刘磐,王威!” “刘磐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一声声厉喝,三人惊得差点跌落在马下,齐齐荡开太史慈的掌中剑,仰天长啸一声,各率领三五千将士夺路便逃,留下两三千的逃兵溃勇和满河的尸骸。 …… 火光之中,庞统和身后的两三百兵士缓缓从路边的草丛中站了起来,走到赵云身前赞道:“子龙将军,仅凭你一马一枪以及身后军马绑缚的树枝木干就将文聘、王威等人吓得屁滚尿流,果然不愧是一身虎胆的常山英雄。” 赵云长笑一声:“赵云一身蛮力而已,怎及得你庞士元这一出连环之计?新野城中瞒天过海。千余人马西门进东门出,其余三千人马则早已兵分三路,早早的伏兵各处以待敌军。 新野城下一把火,虚虚实实又使得文聘中计,直奔白河。我军以逸待劳,再以数百兵士和旌旗鱼目混珠,吓得文聘不敢详查弃军而逃。士元果然不愧是兄长看重的人物,初出茅庐便定下如此深远的计策,我等实是自愧不如也!” “不!子龙将军,统如今同样已经是无计可施了,不过,主公却还有一计!”庞统摇了摇头,朝赵云哈哈一笑,“主公已经接到郭军师的密报,军师和文远将军正从南阳飞奔而来。他们打算再给我们这个荆州大将文聘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围魏救赵,智取新野!” 第254章 连环计(三) 后汉长歌第254章 连环计不得不说,古代的生态环境确实非常的棒。远的不说,就说这小树林,王黎他们刚刚才烧了一处,竟然在白河下游靠近新野的一条三岔路口,又发现了一处密林。 此地离新野县城不过五六里路,却刚好卡在白河通向新野,以及白河转道朝阳直通襄阳的大道之上。 此时,王黎就在这密林之中,与他一起的有周仓、甘宁和马云禄,以及刚刚与他们汇合的张辽和郭嘉大军,至于蔡琰,当然还在鹿门山上没有下来。 郭嘉看着些许时日未见的主公眼角微润,就连一旁的张辽神色中也略带激动。 王黎走到二人身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从周仓手中接过酒壶抛给二人,自己却已背过身去:“大战在即,军中早已下达了禁酒令,本不应当饮酒,今日你我重逢,就暂饮一口吧!” 看着身前王黎那宽硕的背影,郭嘉和张辽又是一阵感慨,主公这实在是太善解属下之意了,唯恐看见自己二人落泪的神色,让自己二人生出窘迫之心,竟然背对自己二人。 二人接过酒壶长长的吸了一口,连带着脸上的泪水和心中的激动一起吞到肚中,方回禀道:“主公,自接到你的飞鸽传信,我等与皇甫大帅及公达等人商议后,便立即分兵三路南下。 一路由裴元绍挥军出太谷关,一路由我和文远将军出兵长安直取南阳。另一路则由志才兄挂帅,和文奂二人辅助遣师西城。如今宛城已下,黄汉升提兵南乡。相信不久之后,南阳全郡必能尽归主公!” 王黎叹了口气:“荆州原分七郡,刘景升执掌荆州后更为八郡。王某取南阳,孙文台占据长沙,刘景升却依旧拥有襄阳、南郡、武陵、江夏等六郡,其势力依然庞大,绝对不可小觑。 而今,维新帝在兖州登基,重新打出汉室旗号,袁绍、吕布、张超等人趋之若鹜,曹操新败,袁术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中原战局甚不明朗。此战过后,恐怕我们得重新规划筹策这天下大局了。” 郭嘉颔首笑道:“战国之时,秦国宰相范雎就曾说过:‘得寸即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因而,先秦用其谋远交近攻,先取三晋后伐齐楚,最后一统天下。与此时的中原何其相像? 刘表乃是袁绍天然盟友,袁绍如今又与吕布、维新共盟,主公若要想对中原用兵,应当先固守荆州一带防线,再联合并州丁原、兖州曹操等人,合歼袁绍、吕布、刘表,方能一遂中原。” 前番刚与曹孟德一阵大战,现在看起来又要重新联盟了,乱世无忠义,这诸侯之间果然只重利益哪! 王黎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周仓问道:“文聘和王威他们的败军过来了吗?” 周仓笑道:“主刚才得到前方急报,文聘、王威和刘磐被士元和子龙、子义三人在白河一阵追杀,两万五千大军也只剩下一万五千余人,一个个唯恐被子龙他们捉了去,逃得比兔子都还快,离此地大约也不足两三里路程。” “那就好,看来又该我们几个赤膊上阵了!”王黎转身朝张辽笑道,“文远,等会我还要诱敌及入城,奉孝这个惫懒的家伙恐怕也跑不了那么快,我就将这家伙还有此地一并丢给你看顾吧!” “主公但请放心,有我张辽在,军师就在!”张辽 朝王黎郑重的抱了抱拳,郭嘉早已抱着酒壶躲到一边悄悄品酒去了。 这个烂酒鬼! 王黎无奈的摇了摇头,朝二人摆了摆手,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绝影亦如月光一般飘到阵前,和周仓三人及麾下将校向两三里外的文聘大军迎面冲了上去。 风萧萧,马辚辚,文聘心中如寒冰。 想一想,昨日傍晚时分两万五千大军飞扑南阳,是何等的壮志,又是何等的豪情?可是,不过一夜之间,呃,半夜之间,密林中的一把火,便逼迫的自己改道白河。结果,又在白河将自己麾下的精锐和傲气丢了一个干净。 两万五千大军仅余六成,一个个垂头丧气,军心全失,水中的蛟龙也重新变成了软脚蟹。而身后赵云、太史慈的大军却还遥遥的坠在后边,紧追不舍。 士可杀,不可辱也! 文聘紧了紧手中的白蜡枪,双眼已经喷出火来。虽然刘表就曾说过他是这荆州难得的儒将,他同样也并不以武力著称于世,但是,此刻他就如怨妇一般,恨不得立即飞奔到王黎身前,然后再抬起手中的白蜡枪狠狠的给他扎上几个窟窿。 或许是他的祈祷感动了上苍,亦或者是老天也看不得他落难如斯。说曹操曹操到,哦不,说王黎王黎到。文聘正在心心念念之间,王黎已经率军来到他的身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不要说这个仇人还是他喉咙处无法下咽的一根鱼刺!哪里还记得自己兵马足有一万五千余人? 旌旗翻转,一声鼓角冲天而起,文聘、王威和刘磐一马当先,截住王黎、甘宁和马云禄等人厮杀。六匹战马在双方军前转灯般的飞速旋转,刀起刀落,剑出剑入。 勇气是好的,但…有些事情光有勇气还是不足的。甘宁、马云禄及王黎哪一个排不上当世一流的猛将?不及十数合,直听得阵中两声惨叫,与甘宁和马云禄对阵的刘磐、王威二人双双落马。 甘宁又是一刀奋起落下,刘磐脸色顿变,就地一滚从刀尖闪了过去,但怀中的令牌却已被甘宁勾走揣在手中。眼见二人危急,文聘大惊,急忙挥军抢起二人,一声长啸纵千军万马袭杀了过来。 “荆州儿郎果然都是些江河中的软脚蟹,一旦单挑不过就打算一拥而上,可惜了你文仲业在荆州闯下的偌大名头!兄弟们,走吧,我等不奉陪了!”王黎朗声长笑,拔转马头就往来路飞奔。 “箭来!”文聘气得怒发冲冠面红脖子粗,手中的白蜡枪霍然朝天一指,拍马便追,“姓王的狗贼,今日若是本帅不能拿得你,替我帐下的兄弟报仇,从今以后本帅见你就绕道三尺!” 一声令下,飞羽如蝗,万军奔腾。 但,文聘麾下军马俱是折腾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狼狈不堪,又如何追得上王黎一行人?除了几个倒霉蛋被箭雨射中之外,其他人早已逃出了一箭之地。 大军急匆匆行至三岔路口,见王黎等人过了路口,转左边大道直奔新野,文聘冷哼一声,姓王的,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新野早就落入了本帅的帐下了吧?今日本帅吃定你了! 众人跟着王黎的踪迹踏上左边大道,行了不到一里,猛听得前方一阵连珠炮响,火炬一亮,密密麻麻的飞箭如雨般射来,万余人马从 前方林子中撞了出来,为首一员大将面目堂堂,一把月牙戟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紧接着身后又是一阵万马奔腾之音,尘烟滚滚,赵子龙、太史子义等人已从身后追了过来,将众人团团堵在大道中间。 王黎驻足到张辽身前,朝文聘喝道:“文仲业,本将军奉旨收复荆州,你又何苦为了那刘景升陪葬?念及你一片忠心武略过人,若是你率军投降,本将军必然亲至陛下处举荐于你,否则你身边那二人就是你的下场!” 只怕今日要命归此处了! 见王黎肆无忌惮,而王威和刘磐二人尽皆伤及肺腑,文聘心中顿时寒意陡生,不过他文聘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这条命,自从踏上沙场的那一刻,不,应该说刚从娘胎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再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活着回去! 怕甚?该死鸟朝天,人死了碗大个疤! “姓王的狗贼,枉你贵为朝廷重臣,却不思报效家国,反而图谋我荆州,欲行不义之举,本帅今日拼的一死也要杀了你这狗贼!”文聘一声怒喝,纵马而出直取王黎。 王黎哈哈一声长笑:“文仲业,本将军出言至诚,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不过今日本将军就不奉陪你了,还得前去和霍仲邈接洽,讨论一下如何收取新野呢!” 言讫,王黎口中打了个忽儿,拔转马头便与周仓、甘宁等人朝新野飞速而去,身后跟着的正是原刘磐麾下的一千荆州军马以及张辽麾下的两千勇士。 …… 卯时三刻,天色还是一片朦朦胧胧,新野县城驻守大将霍峻就被亲卫叫醒了。 霍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冷水浸了一下,看着身旁的亲卫:“这么早叫醒本将,可是大帅他们有了新的消息?” “确实是有了大帅他们的消息,不过…” “不过怎样?” 亲卫点了点头,面带愁容:“消息归消息,不过却都没有什么好消息,这是刘都尉的令牌,刘都尉和大帅他们在新野城外二十里密林处,遇见王黎等人于林中放火阻道,遂改道白河。 结果,在白河附近又被王黎大军水淹三军,损失惨重,两万五千余大军整整折了四停人马。大帅挥军新野,又被王黎麾下的张辽、赵云及太史慈等人围困于县城外三五里处的岔道口。” “张辽,张文远?他怎么来了?”霍峻一惊。 亲卫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一块令牌递了过去:“末将也不知,此乃刘磐刘都尉麾下指挥使奉命求救的令牌,他们如今就在城外静等将军的援兵!” “可属实?” “末将已经核对过令牌,令牌确认无疑。另,据军中探子来报,县城外三五里处杀声震天,约有两万余人正于道路口捉对厮杀!” “传令三军,整军出城!” “将军,那这新野县城?” “若是我荆州大军折损严重,南阳失守,大帅及两位将军折戟阵前,这孤立于襄阳之外的区区一县城于大局何益?”霍峻接过令牌瞧了一瞧,插在腰间取过衣架上的衣甲,提起大刀便往大堂飞奔。 “诺!” 第255章 定南阳 后汉长歌第255章 定南阳“前方带路!” 城门缓缓打开,霍峻朝门口那指挥使点了点头,手提大刀纵马而出,两千铁骑及三千步卒紧随其后。 指挥使背转身过去,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双脚在马肚上猛地一踢,和两名兵士箭一般的射向前方。不过离开城门才一里路,三人就已经将大部队甩开了一箭之地。 “嘿!虽说救兵如救火,但特么的,你这厮是来搬救兵的,还是以为就凭你三人就能够将大帅救出来?跑的比兔子都还快!” 亲卫嘀咕了一句,霍峻却心中一凛,看着前方三人胯下的骏马转向亲卫道:“大帅的战马可有如此神俊?” 亲卫摇了摇头:“不要说大帅的战马,就连刺史大人的战马只怕也及不上。末将只听说过那陈武有匹名唤的卢的宝马,一跃可达两三丈,倒是比这雄骏上许多。” “既然本将军、大帅和刺史大人都不曾拥有如此宝驹,为何这三人的战马却高过我等一筹?此三人必定有诈!”霍峻勃然色变,手中的长刀猛地一挥一声长啸传遍全军,“全军立即停止前进,后军变前军,前军改后军火速退回新野!” 这霍峻还真有两把刷子,单从自己手下的三匹战马就能辨识危机,果然不愧是徐元直看重的人!可惜,这霍峻的这一番操作也不过是八月十五过端阳,船到江心才补漏,太晚了! 王黎坐在路旁的树枝上叹了口气,口中打了一个呼哨。 一声石骤响,两千名精锐之士从百米外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分作两阵。前军刀盾为主长枪为辅,后军则尽是强弓劲弩,齐齐上弦弯弓搭箭。 “弓弩阵!” 为首一员大将身长八尺,黑面虬髯威风凛凛,手中的长刀朝前方一指,哐然落下。众军呐喊一声前奔二十来步,前阵刀盾兵和长枪兵猛然蹲下,手中的盾牌牢牢的竖立在阵前,长枪直指敌军,后军的千余名弓弩手则径直将那强弓劲弩挽于手上。 弓弩在手,射杀恶狗。 一箭在手,天下我有! 随着周仓一声令下,弓弩手手中的弓弦猛的一放,千余支利箭尖啸着飞向前方。飞蝗如雨,箭矢如林。 “盾!” 霍峻一声怒喝,刚刚转过身去的将士们再次转过身来,锋刃利剑齐齐出手,同时将身前的盾牌高高举于头顶。 周仓冷笑一声,不待箭雨落地又是一声怒喝,前阵的刀盾兵和长枪兵持盾飞奔上前,手中的长枪和大刀化作夺命的厉鬼,在身前荡起一阵阵冷冽的寒风卷向敌军。 箭矢落地,刀剑扑面。 阵中此起彼伏响起一阵阵哀嚎,霍峻面色一变,已然率领麾下的铁骑从无边的箭雨和己方大阵中纵马飞了过来,两千铁骑如风,三千步军紧随。 一千刀盾兵、枪兵和一千弓弩手近战怎么可能是铁骑的对手?不过,谁说我帐下的刀盾兵和枪兵就是与你正面硬钢的?他们只是来痛打落水狗的! 王黎吐掉口中的树叶,一声长啸,白色的绝影恍如一道月光从远处闪电而至,王黎在树上一蹬,一记大鹏展翅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抛过头顶。 一声脆响,一朵莲花在半空绽放。 “杀!” 两支铁骑从城门两侧直奔而来,如龙似虎,为首两员大将,一人手持双刀活脱脱水浒传中的飞天夜叉一般,另一人却是一名女将,飒爽英姿,手中一杆冰魄银枪。 二人率领麾下勇士左劈右砍,手中的双刀单枪宛如潜龙腾渊、乳虎啸谷在军中横冲直撞,手中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数百计的荆州勇士纷纷倒在铁骑的刀剑之下,一蓬蓬鲜血凋落在城下,荆州军顿时大乱。 “霍仲邈,我大军临近,何不早降?”一声轻斥,王黎已飞马阵前。霍峻则扬身而起凤嘴刀逼开周仓,直奔王黎。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虽然霍峻并不认识王黎,但王黎既然从中军而来,周仓又面带遵从之色,霍峻身为荆州名将,又岂有不知王黎实是此次偷袭新野的罪魁祸首?一把大刀已高高飞起,与王黎战在一起。 只见: 刀名凤嘴,剑呼中兴。 刀名凤嘴,宛如数条吐信银蛇在王黎身侧忽左忽右;剑呼中兴,仿佛万朵翻飞梨花于霍峻头顶时隐时现。霍峻生嗔,凤嘴刀扬起股股寒风;王黎忿怒,中兴剑荡起阵阵杀气。 二人斗不上二十个回合,只听得身旁一缕轻喝如雏凤清音,霍峻麾下一名副将惨叫一声倒撞下马,霍峻大吃一惊,手中一缓凤嘴刀一顿,中兴剑已经趁势而入,点在霍峻的咽喉处。 霍峻只觉得喉咙处杀气森寒,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双目微闭轻轻叹了一口气:“前将军的中兴剑果然天下难有匹敌,霍某能够死在前将军的剑下,倒也算死得不冤了!” “你要死在本将军剑下,我那才叫冤枉呢!”王黎中兴剑归鞘,朝霍峻轻叹了一声,“仲邈,本将军奉圣山旨意访贤求能前往鹿门山寻求庞德公,刘景升竟然敢私自出兵图谋我等,违抗圣意,你何不弃暗投明早日复归朝廷?” 霍峻拖着长刀摇了摇头,叹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前将军之名霍某敬仰已久,前将军所做之事霍某更是耳熟能详心生敬仰,恨不得能够与前将军共饮一樽。但今日霍某既然与将军为敌,那些事不说也罢。 昔日,明公初至荆州,兄长率数百人投效。后兄长去世,明公又将兄长的部曲尽数转交于霍某帐下。明公并不曾愧对霍某,霍某又岂能做那贪生怕死之徒背叛主公?前将军不必多言,要剐便剐,要杀便杀,霍某绝不皱眉!” 甘宁、马云禄和周仓三人已经荆州兵士尽数缴械拿下。 王黎摆了摆手,让众人替霍峻的亲卫解开绳索,从怀中掏出一只酒壶长饮了一口,转手抛给霍峻:“你走吧!本将军说过,你若死在我的手上那才叫做冤屈呢!仲邈,记住你欠本将军一壶酒!” 看着霍峻后其十数名亲卫消失在众人眼中,周仓凑上前来:“主公,为何要放这霍峻离开?若是将他交给周某,周某几天能就能让他服服帖帖!” 其实也不怪王黎选择释放霍峻,实际上是王黎在与霍峻对阵时才想起来这霍峻究竟为何方神圣。 演义中的霍峻或许就是一个酱油党,但历史中的霍峻可谓是一员相当有才的将校。 霍峻原为刘表麾下部将,在随刘备入川后,封中郎将,负责镇守葭萌关。先是严词拒绝了张鲁的劝降,后率兵数百人坚守葭萌关,任凭刘璋麾下扶禁、向存等万余将士如何攻击,我自岿然不动,数百人对抗一万人达一年之久,最后更是伺机将刘璋大军击溃。 这样的人,岂能以死相逼呢? “一个霍峻根本就改变不了荆州的大局,此人文韬武略,对人一片忠诚,自当收心为上!”王黎指着霍峻远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拔转马头奔向新野。 ……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庞统以连环之计先败张毅于宛城,再阻文聘于密林,后白河水淹三军,功劳甚伟。而戏忠、张、高览一夜下西城,黄忠兵克南乡。整个南阳郡全线告捷,南阳终于重新回到了朝廷的怀抱。 至于荆州方面,文聘、霍峻和刘磐脱逃,王威被擒,张毅及南乡和西城守将战死,三万五千荆州军战死或投降的约两万九千余人,仅剩下五六千溃散兵勇随文聘逃回襄阳。 后人曾有篇诗词赞叹庞统区区十五岁刚出山,便以连环之计定下南阳,其词曰:《定风波庞统》 半大小子初登场,山川沟壑胸中藏。驱赶熊罴与虎豹,激昂,热血满腹义满腔。 挥舞祝融逞凶狂,用强,文聘无计转济阳。白河蓦起千重浪,捉将,南阳从此更姓王。 …… 王黎重新坐在新野县衙中,看着麾下众将和一干谋士一个个精神抖擞,那感觉就像是吃了一桶老坛酸菜面格外的酸爽。 左手谋士郭嘉为尊,贾诩、徐庶、庞统和石韬比肩而坐;右手大将赵云当先,张辽、甘宁、太史慈和马云禄紧随其后;周仓、赵野二人门神一般立于两侧。 “奉孝,昨日在三岔路口之时,我曾与你简单的谈论了一下南阳的未来,你如今心中可有计较?”看着郭嘉那惫懒的样子,王黎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中的酒壶丢到郭嘉桌上问道。 郭嘉嘿嘿一笑,捡起桌上的酒壶长饮了一口,顿时心满意足:“主公,此次南阳郡一役,我等虽然已占据南阳全郡,占了上风,但荆州刘表必然不会死心。 其帐下尚有六郡在手,兵源甚广,而且水军之精锐天下少有。而文聘、霍峻等人同样已经悉数逃回襄阳,其手中将校也不过仅去了张毅、王威数名未知名的人物。因此郭某还是前番之意,稳固防守远交近攻,暂缓对荆州的持续用兵。” “计将安出?”王黎点了点头,再度抛出一个问题。 郭嘉躬身道:“刘表与袁绍深厚,却与袁术、孙坚仇隙颇深。刘表大败,必然求救于袁绍。主公可遣使前往袁术、孙坚处请二人佯攻荆湘,另再遣两能言善辩之士至曹操和丁原军**约联盟。 至于袁绍那里,则需主公亲自挥军兵临魏郡、阳平,袁绍必不敢轻动。当然,刘表处主公也当遣使斥责,并将王威暂时归还,如此一来,刘表首鼠两端犹豫不决,则大局可定也!” “我记得李曼成出狱了?”王黎点了点头,忽然转向贾诩问道。 贾诩微咪的双眼微微睁开,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李曼成当日在雒阳为皇甫大帅擒获后一直待在狱中,伯敬先生和文若数次狱中探访劝降,如今已归于主公帐下,任职雒阳城门校尉,辅助伯敬先生。” 王黎点了点头,又看了石韬一眼,蓦地想起诸葛亮对他的评价:官可至刺史、郡守!霍然起身,目视众将。 “虽说试玉需烧三日满,识人需待七年期。但李典乃是大将之选,石韬亦有千里之才。若是任他二人受困于雒阳一城或者掩藏于将军帐下文事,王某岂不是变成了昏庸无能、识人不清之辈? 令:石韬为南阳太守,张辽暂为南阳都尉,李典、梁习辅之。南阳全境水流众多四通八达,丹水、唐河、白河、淮河以及刁河俱皆分布于此,甘宁为水军都督,准备搭建我大汉之水军! 调:荀攸、杨修二人南下,分别为出使曹操和刘表使者,其余诸将随王某返朝,择日启程!” “诺!” 第256章 徒有其“表” 后汉长歌第256章 徒有其“表”“主公,为何让公达去了兖州,而德祖去荆州?”目送杨修一行人带领着三百白马义从消失在新野城下,赵云转向王黎问道。 王黎和郭嘉、贾诩二人对视一笑,拍了拍赵云徐徐说道:“圣人因材施教,故而其三千弟子中方有贤人七十二。我们要想纵横于诸侯之间,同样也必须先投其所好,然后才能得制其命。 曹刘二人性格迥异,所以遣人也得多加考量。曹孟德重天下,刘景升重名士。荀公达虽然暂时还声名不显,但却是真正的老成持重,行事周密低调,计谋百出。且当初在大将军何进府中二人也多有交往,曹孟德对于荀公达也颇为尊崇。 文祖是太尉杨彪之子,笔下龙蛇,胸中锦绣。昔日出使弘农以区区文弱不惧釜镬,骂得牛辅抬不起头,支胡赤儿心生叛意,以致弘农一举而下,早已名闻天下。你说,于刘景升而言,这杨文祖岂不正是一块上好的罢战灵药?”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归还这王威及那一千兵士?”赵云疑惑的看着王黎,“若是将这一千兵士拔到末将帐下,不出半年,必然能够练就一营精兵!” “子龙,可要饮上一口?”郭嘉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赵云笑道,“王威忠于刘表,不可为我所用,且其人韬略一般不过一武夫而已,与那文聘和霍峻相去甚远,归还刘表又有何妨? 至于那一千兵士,不过就是买卖中的一个搭头罢了,主公暂时向刘表释放的一点善意而已。更何况,这些荆州兵士多为荆州本地人氏,亲朋故友都在荆州,若是勉强收于帐下只怕日后也并无多少战意,又何必两两相厌呢!” 赵云点了点头,正打算接过酒壶,脑中忽的一闪,手上猛然一顿,将酒壶迅速推了回去,苦笑道:“算了,军师的酒还是自己喝吧,赵某私藏的酒可经不起你敲诈!” 王黎等人顿时大笑,郭嘉一张脸却皱的像一只苦瓜:这年头怎么大家都学精了,想骗一顿酒都不可得? …… 荆州州衙,刘表与蒯越、蔡瑁、蒯良及黄祖等人对坐后园中。 看着众人,刘表满面愁容:“本州乃皇室宗亲,因大将军何进辟为掾属,出任北军中候,后代王通耀执掌荆州,又在你等辅弼之下才拥有了这荆湘千里之地,带甲十万貔貅。 但前番与王黎南阳数战,仲业、仲邈以及磐儿皆为贼所败,子慎被擒,三万大军也折损七八停之多。而新野、宛城、南乡以及西城等地同样尽入王黎帐下,本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本州原本打算再次尽起我荆湘雄兵,将王黎逐出南阳,以报这失地丧师之仇。无奈仲业、仲邈和磐儿三人都百般劝阻本州,此刻当以防守为主,不可与王黎缨锋,而是只能徐徐图之。 都特么的被王黎打到了家门口,还要本州装作一无所知当一个藏在龟壳中的缩头乌龟吗?以本州看来,他们三人只怕是被王黎打怕了。因此,本州暂时将他三人摒弃于外,便是想与你等商议一下,看看诸位可还有什么良策?” 在座的诸位都是荆州 大户,虽然说不上与刘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毕竟也算是休戚相关。 比如黄祖,其祖上便是汉室名臣黄香,即三字经中‘香九龄’那位,真正的江夏地头蛇,又是刘表的爪牙走卒。比如蔡瑁,襄阳名士蔡氏一族,刘表的舅子。 再比如蒯越、蒯良兄弟,同样也是襄阳名望大家中难得的佼佼之辈,而且兄弟二人俱效力与刘表麾下,蒯越还是刘表的第一心腹。 蒯良瞄了蒯越一眼,叹了口气:“主公,良当初就曾与你和异度说过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名分皆在手中,其麾下更是兵多将广不能轻易沾惹。 结果,你偏听偏信异度之言,以致我荆州兵败如斯,此实乃你二人之过也。不过,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暂且不提,良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主公多加思量!” “今日都是我荆州内部人士,子柔还请但说无妨!”特么的,又提昔日之事,难道觉得刘某脸上的光彩还不够照人吗?刘表眉头微微一皱,扫了众人一眼。 蒯良朝刘表拱了拱手,又朝在座诸位致意道:“前将军王德玉虽已据我南阳,但起因却在主公处,主公还在想着如何复仇,良却在担心王德玉会不会趁势南下,尽两州兵力剑指荆州! 我荆州这些年来全赖你治理有方,使得千里肃清,军民悦服,方能从容自保。但这些年来,我荆州大力发展水军,马军、步军已不能和北方诸侯相比,更不要提王德玉麾下精兵。 若论水战,以我荆州水军的实力,德、张都督、黄太守都可与之一战。但说到马战和步战,文仲业和霍仲邈等人方是荆州的中流砥柱。若是他们亦主张防守,主公却一味寻思复仇的话,只怕我荆州离覆亡就不远了!” “依子柔之言,难不成是想让本州就在这襄阳城中看着他们在南阳坐大,随时将剑锋置于我等头顶?”刘表一张脸挣得通红,朝蒯良冷哼了一声。 蒯良摇了摇头道:“主公,良有两策,不需一兵一卒却可暂保荆州无恙!” “有何良策?子柔请速速道来!” “以良观之,王德玉并未做好南下的准备,若是主公前些日子隐忍不发,王德玉或许早已回到了雒阳!因此,王德玉必然派人前来与主公修好。若是此时主公遣使者前往袁公处,使袁公兵出魏郡、阳平保持对雒阳的威压,王德玉必然不敢他顾!” 对啊,自己和袁绍乃是盟友,现在当小弟的挨了打,这老大难道不应该出面撑起吗?刘表立时反应过来,言语间不再那么生硬,一丝红润挂在脸上:“那还有一策呢?” 蒯良侃侃而谈:“主公可曾记得今年年初之时,许邵许子将在扬州的月旦评?曹操七杀,袁公破军,吕布贪狼,袁术廉贞,王黎天机,而主公的同宗刘玄德却是天梁。 良早就听闻玄德公乃是中山靖王之后,为人甚是忠厚,有机谋。其麾下三员大将,关羽、张飞和陈到皆是当世一流武将。其人现在做客于徐州,若是主公以同宗想请,其人必至也。若是有此人相助,到时候主公又何惧王黎南下,挥 戈襄阳?” “不可!” 蒯良言刚落,蒯越已起身反对道:“兄长之言,越不敢苟同。袁本初乃是主公盟友,去信一封共约抗王,此计大善。但那什么刘备一事,越还请主公务必思量清楚。 主公细想:其一、刘备四处打着皇室宗亲之名,却并无天子以及朝中宗正府明确的肯定,想来无非也就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主公声名远播,岂能与此辈相交,不怜惜自己的羽毛? 其二、王黎昔日与刘备有借清河之恩,而袁公同样也与刘备有冀州之仇。届时,若是那刘备到来,主公可敢保证他私下里不会与王黎勾结,或者与袁公又不起龌蹉? 当然还有更重要一点,那就是刘备毫无根基却能够与王黎、曹操及袁公等人齐名,其心志必然在于寰宇。我荆州如何在刘备眼中,主公难道就不担心异日养出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吗?” 初时,刘表尚觉得蒯良之计颇是不俗,现在却又觉得蒯越之谋更合荆州利益,一时倒也拿不定注意,转向一旁的蔡瑁等人道:“你等觉得如何?” 许是这蔡瑁与刘备注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仇人,许是蒯越之言打动了众人,又或者还有其他,比如刘表身后可自主荆湘…,蔡瑁和黄祖相视一眼,齐齐起身赞道:“子柔之计原是极好,但异度先生的计谋更是老成谋国,我等皆认同异度先生之策!” “那就遣人先去信本初处,玄德之事此次暂时搁置不议…” 刘表点了点头,仅说了一句,便见一名亲卫匆匆走了进来抱拳禀告:“启禀主公,前将军王德玉遣使来见!” “哼,这个王黎当初吞并我南阳杀我兵勇之时,可曾想过又今日,现在又来议和?告诉来人,哪里来的哪里回去,本州不见!”虽说刘表心里已经有了计议,但是…这该端着的时候,还是端的稳稳的。 这刘荆州现在都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里子都快没有了,还要那么多的面子干甚?难道还真是荆州刘表,徒有其表? 蒯越摇了摇头,问道:“所遣何人?” “杨修杨德祖!” 亲卫答了一声,蒯越却朝刘表瞥了一眼,刘表霍然一惊,抬起头来,脸上又多了一分红润。 适才对王黎的满腔怒火顿时抛诸脑后,只觉得这王黎也算得上是一个妙人,竟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派遣闻名天下的杨德祖前来与自己商议荆州一事,实在是诚意满满。 文仲业、霍仲邈以及磐儿等人提倡防守之策,蒯越、蒯良以及蔡瑁等人又提出联盟之术。 而现在,王黎更是让杨文祖直接抬了一架梯子来到襄阳。如此一来,自己虽然丧失了一些大头兵也丢了一郡之地,但在士林中的名望却不再受丝毫的损害,毕竟水无常形兵无常态,人也不可能打一辈子的胜仗,此时还不就着这梯子下房更待何时? 刘表霍然起身,衣冠一整,两袖一甩喝道:“走吧,我等也去迎一迎这名闻天下的名士!” 第257章 出逃 后汉长歌第257章 出逃刘表如何迎接杨修暂且不提,总之,杨修与刘表如今就仿佛那**一般,一个是郎有情,一个是妾有意,简直就是一拍即合,不要不要的。 不出数日,二人便于襄阳城下的汉江畔小舟之中签订了这刘荆州的城下之盟。 王黎将手中的王威和一千残兵归还刘表,并上表奏封刘表为成武侯。而南阳治下所辖之地:西城、南乡和南阳自此正式并入司州,王黎的疆土同时也再次发生变更。 杨修还在荆州游山玩水,荀攸却已经从鲁郡启程返回雒阳。 送走荀攸离开大营,曹操重新返回大营,看着麾下一干将士和谋士:“仲德、元常、宣高你们以为公达之意是否可行?” 宣高就是臧霸,黄巾起义之时,臧霸乃属陶谦麾下,因杀贼有功官拜骑都尉。后收兵于徐州,与孙观、吴敦、尹礼等聚合军众,臧霸自任统帅,屯于开阳一带,成为了历史中赫赫有名的泰山寇。 因看不惯刘备的满口仁义道德和关羽盛气凌人的模样,屡次直言劝谏恶了陶谦,为陶谦打击,又被张三爷所排挤,遂与孙观、吴敦和尹礼、昌转投了曹操。 程昱向曹操拱了拱手谏道:“主公,荀公达老成谋国,此次与主公联盟虽然为王德玉之意,但昱觉得他所言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而主公的内就在于兖州,在于济阴。 太尉身死,我等感同身受亦颇是悲切。维新帝、吕布和张邈等人素怀野心,但主公若是提兵徐州,他们必然虎视眈眈趁机而动,剑指任城和山阳。 而徐州陶谦庸碌之辈,本就不敢与主公为敌,主公若是挥师济阴,昱相信泰山和沛国两郡就算是在陶谦的眼皮底下,他也绝不会伸出他的贪婪之手!” “但陶谦今非昔比,刘备此人历来胸怀大志,如果一旦他欲借徐州之兵,趁我等兵伐济阴之时,寇边沛国和泰山郡又当如何?”曹操略略思索,疑惑的看着程昱。 “主公勿忧!”钟繇起身笑道,“刘玄德此人重名义,时刻摆出一副仁义、悲天悯人的嘴脸。前番主公复仇之时,他曾劝主公撤兵徐州,主公卖了他一个面子,如今他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打自己的脸面? 而且我等兵伐伪帝,与王德玉倒是有些不谋而合,刘玄德根基源于昔日王德玉的清河兵源,岂敢忤逆了那王德玉的正统之名?更何况,属下听闻陶谦病重,刘玄德此时也只怕无暇他顾,眼睁睁的看着徐州沃土呢!” “子扬、伯宁、子恪,你等之意呢?” 刘晔朝满宠和吕虔二人一笑,大步走到曹操身前:“主公,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这维新帝就在眼前,难道你还打算将他拱手让人吗?你可千万莫忘记了袁本初如今近水楼台正耽耽虎视呢!” “若是袁本初持兵救援呢?” “王德玉既然已与主公结盟,自然当由王德玉去解决!” 曹操霍地起身拔剑,一剑劈在案桌上厉声喝道:“我命令:张济坐镇濮阳,以夏侯渊为统帅,刘晔为军师,率张绣、曹仁、史涣、曹休领两万精兵由鄄城、濮阳进兵句阳。 宣高、孙观坐镇泰山,钟繇、曹真镇 守鲁郡,其余诸将夏侯、昌稀、曹洪、曹纯等人随我兵出任城、山阳,领兵五万,克成武,与夏侯渊会师定陶城下,一举歼灭吕布,活捉维新帝!” “诺!” …… “启禀陛下,曹操大军已分作两路向定陶奔来!” “启禀陛下,张太守战败,夏侯渊麾下的两万大军已攻克成阳和句阳;吕将军不敌曹操五万大军,曹操兵马已至成武和单父两县,我们是死守定陶还是出走陈留,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听着前方传来的一个个战报,维新帝面色泛白的看着陈宫、董承以及伏完等人,焦虑的问道:“诸位爱卿,曹操大军来势汹汹,前方将士亦不可抵挡,你等以为朕如今该作何决断?” 陈宫朝维新帝拜了一拜道,“陛下,我等安居一隅,兵力不足五万,将领也只有吕将军、张太守等人,真正的兵微将少。所以,如果我等死守定陶的话,只怕会成为瓮中的那只…” “大胆陈公台,竟敢对陛下言语不敬,该当何罪!” 董承一声怒喝,维新帝已经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时间去找陈宫的麻烦,能够保住性命,东山再起才是当务之急:“公台,依你之见莫非是朕应当弃放弃定陶,前往陈留?” 陈宫摇了摇头道:“陛下,陈留并无险要可守,定陶一旦为曹贼所败,陈留国又以何抵挡?” “难不成,朕在定陶等死乎?”维新帝脸色微微有些不悦。 想当初在长安城头他大骂王黎,是何等的豪情壮志,又是何等的猎猎热血?如今从长安逃至兖州才不过大半年的光景,不但一如既往的如丧家之犬,现在更是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这让他这个一心中兴大汉,誓要做大汉一代“明君”的人情何以堪? 陈宫索性走到维新帝案椅前,指着案桌上的地图解释道:“陛下,微臣之意并非是留在定陶,也并不是要逃往陈留,而是想让陛下跳出兖州,前往冀州!” “冀州袁绍?” “正是!袁本初如今已一统冀州,坐拥沃野千里,可谓是兵精粮足,谋臣如雨,猛将如林。曹贼虽勇,却也只不过数郡之地,数万人马,又如何能够抵挡本初的兵锋?” 维新帝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转向一旁的董承、伏完道:“派往冀州的信使可曾回来了?袁本初有何言论?” “回禀陛下,信使昨日刚刚回转定陶。” 伏完快步走到维新帝身前,俯身启奏:“那信使言道,王德玉旬月前一万精兵数战而下南阳,如今屯兵朝歌,亲率八万大军,并赵云、张、徐晃、高顺、黄忠以及太史慈等大将兵临魏郡及阳平两郡。 袁本初十万大军驻守魏郡,却亦不敢轻举妄动,随意进入曹贼的濮阳一带,希望陛下能够自行前往魏郡,他们将在黎阳白马津与陛下汇合!” 这特么的报应也来的太快了吧?刚才还怕被王黎打了脸,转瞬就让袁绍给了一个大耳刮子! 维新帝闻言跌坐在案椅上。三个月前,曹操兵伐济阴之时,袁绍便曾派审配、颜良等人前来定陶迎接自己入主冀州。 但,当时自己 却也怕袁本初成为了第二个“董卓”,而吕奉先同样担心没有了自己的支持,沦为袁绍的附庸难以为继,因此二人一拍即合婉拒了袁绍的邀请。结果,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重新回到了起点,而且还得自己送上门去!早知道如此,特么的当日还那么矫情作甚? 维新帝一拳擂在案桌上,暂时咽下心中的不甘,转向陈宫:“公台,如今曹操八万大军兵呈合围之势,要从定陶前往白马津,需经过句阳、离狐,正是曹贼麾下夏侯渊的攻击范围,可否有碍?” 陈宫持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将几个点连接起来,笑道:“陛下,从定陶至黎阳和白马津,句阳并不是唯一一条大道,也不是我等必经之路。陛下请看,若是我等兵出冤句,进入陈留国中,再从济阳转道平丘、长恒,则离白马津不过也只有**十里罢了。届时,我军再一个急冲,昼夜便至!” 维新帝点了点头,闭上眼想了片刻接着问道:“走陈留沿途倒是安全许多,但却比句阳远了百多里的路程。你适才也说过,陈留国中并无险要,若是那曹贼追兵如何解决?” “陛下勿忧,微臣已有定计。”陈宫拍了拍胸脯道。 “何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是夜,成武县,吕布大营。 李儒在吕布耳边低语了两声,吕布点了点头,在众将身上扫视了一眼,最后落在新晋副将韩琪的身上:“韩副将,本将军刚刚接到细作回报,曹贼今夜可能会劫我大营。本将军打算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本将军今夜帅魏越、李丰和朱易三位将军前往曹营设伏,但我大营之中却需要一员大将坐守,与贼子对抗数个时辰。你乃陛下亲提副将,如今,本将军将此等重任交于你的手中,你可敢应下?” “哼,这有何不敢?”韩琪黑面虬髯,双眼瞪如铜铃,桀骜不驯的看着吕布,“前将军,末将某虽不及你之武勇,却也是热血男儿之身,又蒙陛下亲授副将,不要说坚守几个时辰,就算是一人独抗数万曹军韩某也至死不退!” 吕布将令箭亲手交于韩琪,抚掌赞叹:“好,好一个韩琪!果然不愧是陛下亲提的勇将!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给你留下五千精兵,你务必要从子时坚持到明日辰时,待本将军得胜归来,亲自与你把酒庆贺!” “诺!前将军但请放心,末将定让那夏侯和曹纯来得去不得!”韩琪接过令箭,双手在胸口锤的哐哐直响。 李儒颔了颔首,捋了捋须,眼中闪过一丝诡异:“韩副将,李某心有一计,你或可一试!” “文优先生但讲无妨,末将无敢不从!” “今夜子时,你可在帐中悬羊打鼓,并多放些干草败絮,你却率兵伏于大营两侧。直待夏侯、曹纯大军的到来,然后以火攻之趁乱杀出,曹军必然大败,或者还能斩得夏侯、曹纯首级!” “托先生吉言,若是末将能够侥幸斩得二贼首级,定与先生不醉不归!”韩琪哈哈大笑,声音洪亮粗犷,仿佛深夜中的一头噬人的饿虎。 第258章 星耀文亭山 后汉长歌第258章但是成武韩琪在,不教曹寇度亭山子时,成武县城外。 看着数里外曹操大营中,火把攒动影影绰绰,吕布拍了拍韩琪的双肩:“韩副将,此战的胜负关键本将军就全交于你的手中了,切记一定要坚持到明日辰时!” 韩琪拍了拍胸脯,双手抱拳:“将军尽管放心,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时辰已至,将军还是快走吧!” “走!”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朝李儒及魏越、李丰和朱易三将招了招手,一个箭步跨上赤兔,将那方天画戟往手中一提飞也似得出了大营。 五月的夜,很静谧,也很凉爽,天边的月牙将淡淡的银辉洒在兖州平原上,也洒在赶路的行人身上。吕布和李儒率领两万余部卒悄悄的沿着成武大营,一路向北。 “将军,这路程不对!”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一道诧异的声音打破了整个队伍的宁静,朱易已经纵马飞奔至列前:“将军,这路程不对。我等莫不是被那向导和斥候给骗了?末将记得刚才经过的那个三叉路口,向左则至可绕至曹营,而向右…” “向右怎么啦?” “向右则是直奔定陶的大道!” “你说的不错,我们现在就是在回定陶的路上!本将军接到圣上的密旨,令我等务必于明日辰时之前赶回定陶,陛下打算撤往白马津!” “那韩副将处…” 吕布冷哼一声,高昂着头横了朱易一眼:“那韩副将乃是陛下亲信,自当为陛下殊死效力,而你和魏越、李丰他们却是本将军提拔的心腹,本将军当然要带着你等离开了。难不成将你等留在成武独力抗衡曹操大军?怎么,你还要质疑本将军的决定?” 这吕布为了能够顺利脱身,顺手就将一员大将抛诸于死地,异日若是吕布有需要只怕自己也会步了那韩琪的后尘哪! 朱易心中一寒,不免升腾起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但脸上却愈发的恭敬,双手紧紧抱拳,看着吕布毕恭毕敬:“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在想那曹营之事…” “曹营的异动确实为真!”见吕布脸上也有不虞之色,李儒急忙扯了扯吕布的衣袖,止住吕布的话头说道,“朱将军,我军中奸细回报,曹操今夜确实会劫营,因此才不得不安排韩副将留于成武。否则曹军长驱直入,我等如何能够按时回到定陶,助陛下走马白马津?” 朱易黯然的点了点头,一缕挣扎在眸子里闪过,半晌才嗫嚅了两句:“那为何不…直言相告呢?这也总比让韩副将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屈死鬼强些吧?” 李儒摇了摇头,紧握朱易双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朱将军,现在我兖州的情形你也知道,用‘朝不保夕、危如累卵’这八个字来形容,想必将军不会反对吧? 单父被克成武被围,成阳和句阳同样也落入曹贼手中。若是将军今日在大营中提出圣上旨意,你觉得韩副将他还会留在成武,替我等阻挡身后的追兵吗? 你和魏越、李丰均为将军心腹,如果你处在将军的位置上,那么你又打算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呢?魏越、李丰还是你自己?朱将军,我等固然可以一热血为国身死,但将军身为你的上司,难道就不应当也为你们考虑一二吗?” 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吧,或者换句话说,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吕布和李儒二人的心思,朱易此刻已经完全明了,无非就是让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韩琪做了一枚替死鬼,为吕布等人争取时间罢了。当然,自己现在也算是这“等人”中的一员。 自从军以来,自己便一直跟随着吕布南征北战,在经历了长安城中成廉、魏续及曹性的陆续倒戈之后,自己也就开始了升迁的道路。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从一名屯长陆续成长为曲长、军司马到现在副将。而数月前,吕布同样还曾在雷泽湖畔救过自己一命。 按理说,吕布对自己不但有救命大恩还有提拔之恩,自己应该心存感激唯吕布马首是瞻才是,但,为何自己现在的去意却越来越强烈呢? 朱易抬头看着愈发陌生的吕布,脸上堆起层层“发自肺腑”的笑意:“多谢将军的提携,末将明白将军的苦心了。将军,末将则就去后军督促一下全军的速度!” …… 马长鸣,风长啸。 吕布大军任凭夜里的清风拂面或是割面,依旧飞速奔向定陶。但夏侯、曹纯以及昌稀等一行人却是人含草马衔环,悄无声息的接近吕布的成武大营。 成武县城较为狭小,人口也不算多,因此吕布之前的大帐并没有驻扎在县城里,而是选择了在县城外的文亭山下倚山扎营,两三万大军数百座白色的营帐,仿佛一条环绕文亭山的白色项链,连绵不绝。 丑时,正是平常人等熟睡之际。文亭山脚下浓密的杂草中,却还生活这一群老鼠。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过,夏侯这只老鼠那张只剩下一只眼的大脸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朝吕布大营扫了一眼,但见营中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就连巡逻的士兵也相互依靠在篝火旁沉沉入睡。 夏侯心中一喜,向一旁的曹纯、曹洪、于禁以及昌稀等人打了个手势,一队队手执兵戈的将士和一匹匹衔环的战马站了起来,望着不远处的连绵大帐,眼中散发出虎狼一般的光芒。 “兄弟们,前面就是吕布狗贼的大营了。前番,那狗贼趁主公不注意勾结张邈等人袭取了濮阳和定陶等地,我曹营万余将士命丧此贼手中。男儿逞侠义重恩仇,吕布狗贼留给我们的耻辱,今天,就通通的留给他自己享受吧!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众人随着夏侯翻身上马,手中金戈朝天怒指:“准备好了!” “杀!” 一声长啸犹如舌绽春雷,夏侯手中缰绳猛地一提,朝吕布大营疾驰而去。身后的曹纯、曹洪等将以及万余兵士撒开四蹄或者双腿飞奔,仿佛文亭山下那乐成河中的激流一般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走马因风疾,千军若雷霆。 鹿角砦、简易的栅栏以及那白色的帐篷如何防得住这许多如狼似虎的大军?夏侯一马当先,曹洪、曹纯二人紧跟其后,于禁、昌稀则亲自挥舞着大纛,命令军士冲入大营之中。 一万余将士如水银泻地一样覆盖了山下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也覆盖了这连绵起伏的白色帷帐。然而遗憾的是,铺天盖地的水银不但没有如刀剑一般犀利割开对方将士的喉咙,甚至在这草原上都没有溅起半朵浪花。 “轰!” 连珠炮响,如夜空雷鸣,五千余支火箭从文亭山脚的草丛中、灌木里离弦而出直奔大帐。 利箭如寒风,火光似星辰。密密麻麻的火箭尖啸着,如奔雷,似闪电,又仿佛一场绚丽的流星雨,飞速的腾空,然后迅速的落下,落在大帐的干草上、帐篷里,以及侵染了些许火油的野草上。 “轰!” 草原上再度响起霹雳的声响。但,这此不再是连珠炮,也不是惊雷,而是那白色的珍珠项链。 火光冲天而起,在夜晚的寒风助威下,肆无忌惮的舞动着殷红的舌头,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哀嚎遍野,成武上空的夜色也仿佛燃烧了起来,红的发紫,点点皆是血色。 “撤!” 夏侯勃然变色,手中的寒铁枪奋力一扬,一把挑翻眼前的一座帐篷,朝曹洪、曹纯等人一声怒喝,拔马便向大营外疾驰。 这不能怪他不敢在火中继续前进,毕竟火龙之下难寻活口,毕竟他已经被这大火烧过了一次。 而就是那一次,主公和吕布狗贼的数万大军灰飞烟灭,二人只得狼狈的逃往兖州。也就是那一次,他夏侯失去了一只眼睛,成为了曹营中赫赫有名的独眼龙。 “快逃啊!” “救命啦!” “唏律律!” 夏侯话音刚落,络绎不绝的哀嚎声、痛哭声、尖叫声、咒骂声和战马的悲鸣声便在营中炸响。 刚刚还如水银泻地的曹军转瞬就成为了被大火炙烤的山猪肉,率先闯入大营中的数千名曹营将士纷纷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营外的曹军兵将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暗自庆幸着自己没有前军跑的厉害,浑然忘记了适才还在捶胸跺脚以为自己失去了立功的机会。 杀敌固然是自己立功的机会,却也同样是别人收割人头的大好时机。但,这次他们不用等太久了,不管是自己立功,还是成为别人的战功。 “咚咚咚!” 接着,数声战鼓再次在文亭山上响起,五千铁骑如滔滔洪流从文亭山上席卷而下。为首一员大将黑面虬髯,手中一杆宣花大斧在火光中熠熠生寒。 “杀!” 听着耳边的风声,感受着大地在战马铁蹄之下颤抖,韩琪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好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燃起了无边的战意和嗜杀。 离大火越来越近了,他已经感觉到了烈火的温度。离曹军也越来越近了,他已经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惊惧和恐慌。韩琪朗声一笑,猛的将双腿一夹,战马再次飙飞,手中的宣花大斧已然从半空重重的落下。 一颗偌大的头颅腾空而起,一腔热血喷洒出来,落在还未熄灭的火光之中,一阵“吱吱吱”响起,那腔鲜血已经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半空。 “夏侯、曹纯及曹洪诸贼听真,老子乃是前将军帐下,你家韩琪爷爷也!”韩琪横斧立马站在火光里,一声长啸威震三军,宛如历史上那横矛喝断当阳桥的张三爷。 但是成武韩琪在,不教曹寇度亭山! 第259章 声东击西 太阳早已落下山坡,天边的云彩也同样悄然离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整片整片的黑色肆意的漫延着天空,早醒的青蛙和蛐蛐在江边低声的鸣唱。 “吱嗝!” 院落的大门霍然洞开,王黎走出大门朝四周扫了一眼,口中打了个唿哨,周仓率领众人从院落前后冒了出来。周仓在王黎耳边低语了几句,王黎点了点头,众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约莫盏茶的功夫,满头白发一身落魄的黄忠五花大绑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赵云和周仓一左一右跟在其侧。 身后则跟着十数名兵士,中间四人抬着一张担架,一路骂骂咧咧。担架上躺着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身上盖着一床破絮,紧随年轻人身后的众兵士中却有一人看上去仿佛猴子一般稍显虚弱。 担架上的年轻人唯恐众人不知道他在咳嗽,不时发出惊天价的咳嗽声,那猴子则一副生怕被那年轻人传染的模样,紧紧的捂着嘴巴。 “黄中郎将,你也别怪本校尉,你是我荆州数一数二的勇将,本校尉和兄弟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只好委屈你一下了,有什么不服你还是径直取找我家都尉吧!”王黎朝黄忠怪笑一声,大手一挥,当先亦向数里外的襄阳水军营走去。 黄忠一口痰吐入小径旁的草丛中,边走边骂:“哼!特么的张允小儿,和那刘磐就是一丘之貉,等黄某异日重新脱得樊笼,定要让他驴日的尝一尝黄某的血饮刀!” “嘿嘿,黄中郎将你落在本校尉手中,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你要是再敢骂刘都尉的话,就别怪本校尉不客气了!”王黎一肘击大在黄忠的胸前,疼的黄忠冷汗直冒眉头紧皱,王黎已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布罩罩在黄忠头上。 赵云会了会意,一脚踢在黄忠脚上,怒喝一声:“特么的,一个老革匹夫废话还这么多,真特么的是作死。难怪刘都尉和我家都督都想弄死你呢,还不快给老子滚!” 可怜的黄忠头上戴着一块黑色布罩,哪里分辨得清脚下的荆棘和草丛,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差点就摔了过去,赵云和周仓二人一把抓住黄忠的胳膊,怒骂一声,跌跌撞撞的跟着王黎消失在前方的路口。 少顷,从小径的草丛中探出一个脑袋,擦了擦脸上的口痰,朝身侧愤恨的骂道:“真倒霉,这黄老儿一口痰竟然吐在老子脸上,特么的,活该倒霉,一个老匹夫也不知道注意路边的花花草草。” “别骂了,人都已经走远了!”身侧的草丛中一阵之声响过,一个士兵也钻了出来,“幸好头儿没有和他们起冲突,不然就那两个鸟人的脾气,只怕我们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倒霉士兵点了点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就因为头儿一个怀疑,就让我哥俩趴在这里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老子还落了一脸的口痰,特么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 半个时辰之后,王黎和赵云一行押着黄忠走到了离大营约三五里的一条三岔路口。 “咕咕咕!” “咕咕咕!” 一阵夜枭的鸣叫在身后两侧的路旁突兀的响 了起来,走在前方的赵云猛地将右手高高举起,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兄长,前方左边大道便是直达襄阳水军大营的道路,右边的小径则通往襄阳城,跟在我们后面的舌头都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转襄阳了?”赵云朝王黎行了个军礼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朝那满头白发的“黄忠”说道:“元福,你和子龙一会越过襄阳城门口,直奔汉江渡口,兴霸和他麾下的水鬼就在渡口处等你们!” “主公,你们沿途险难重重,我是你的亲卫头子,还是陪伴在你的身边吧!”“黄忠”急忙挣扎着跳到王黎身边。 王黎拍了拍“黄忠”一巴掌:“滚犊子,你以为在江中你们就可以放松了?荆州水军天下闻名,蔡瑁和张允为人不怎样,但其麾下的襄阳水军营还是算得上水军精锐的。 你们不但要安全的抵达雒阳,还要为我们吸引住整个荆州的目光,只有你们闹腾起来而且闹腾的厉害,我们从容脱身的机会才会越大。本将军也不再多说,一会你自和子龙带领兄弟们前往江边与兴霸汇合,不得有误!” “黄忠”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王黎已转向一旁的“周仓”道:“汉升,一会在前方见到异度的马车后,就让叙儿坐到马车中去,你和我则扮成异度的侍卫,跟着入城!” “异度先生?” 那“周仓”一声惊愕,王黎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汉升,你以后和异度便是同僚了。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以后王某再解释给你听,你知道是异度先生帮你脱困的便是!” 原来这满头白发的“黄忠”并不是刘表麾下的中郎将,而是王黎的侍卫头子,白马义从现在的老大周仓,而“周仓”却是真正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点了点头,周仓已在赵云的帮助下将身上的绳索全部解下来丢置一旁,又在口中打了一个呼哨,身后的草丛中蓦地闪出来五六名精壮的白马义从。 那担架上的年轻人同样早已止住了咳嗽,一个飞跃便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将担架丢在路边的草丛中,亦扶起身后那努力压制住咳嗽声的猴子,大步走到众人身前。 王黎摆了摆手,众人如飞一般窜上右边的小径上。 又行了一刻钟,王黎大手蓦然一挥,只见前方百十步远又是一道三岔路口。左边的道路一览无余,而右边的道路上却长着一排排的参天大树,树下十数个黑团团的影子围在一起,在月光下影影憧憧,影子的模样看上去显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即从巴峡穿巫峡!” 赵云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上前走了两步,朝那团黑影厉声一喝,那团黑影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人亦上前跨了两步,高声放喝:“便下襄阳向洛阳!” “是异度先生,走吧!” 赵云朝王黎说了一句,当先便向那团黑影走去。王黎、黄忠以及黄叙一行人赶了赶脚下的路程紧随其后,很快便与等在这里的蒯越等人汇合在一起。 “异度先生!” 黄忠看着马车前那道高大的影子,疾步走上去呼了一声,双腿猛地一磕在地 ,“黄某本来对生活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是你给了我和叙儿一个重生的机会。黄某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不言谢,请容黄某日后报答!” 蒯越笑着扶起黄忠道:“汉升,你我本来荆州故人,如今又同在主公麾下效力,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真正救你父子性命的不是蒯某而是主公!” 黄忠又转向王黎,王黎摆手笑着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再提一个谢字了。赶紧将叙儿扶到马车上坐着吧,赶了这半天的路,只怕叙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吧!” 话刚落,人群中又高高扬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黄忠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从士兵手中接过黄叙,缓缓的扶持着黄叙登上马车。 那马车内非常的大,足可以坐下五六人。 当然,此时的马车中并没有五六人,只有一名丫鬟。丫鬟半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仿佛一张卧榻,榻上放着一床精美松软的丝被,榻下点着一鼎手捧香炉,香炉中青烟袅袅,温馨也很温暖。 丫鬟微微起身朝黄忠福了一福,上前协助黄忠将黄叙放置在榻上,将被子轻轻的掩盖在其身上。 黄忠直觉的眼前一酸,回过去仰了仰头,半晌才转过来,朝丫鬟郑重的施了一个礼转身走下马车,又向众人抱了抱拳,默默的退在王黎身后。 见黄忠已从马车上下来,蒯越颔了颔首慢慢的走上马车,挨着丫鬟坐在一旁。 “驾!” 车夫一声令喝,缰绳轻勒马鞭轻扬,在马头上方摔了一朵花,“啪叽”一声,驽马一惊,一声长啸拔腿便往前方奔去,蒯越麾下的侍卫如影随形,紧紧的跟在马车后面。 “小心!”王黎朝赵云抱了抱拳,蓦地一个闪身,如海底游鱼般和黄忠一起消失在侍卫之中。 目视蒯越的队伍渐渐远去,周仓大手一招,十数名健儿纷纷奔上前来,各人手中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一阵打扫和扑腾,那马车留在树下的车辙印已然不见。 赵云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十数名兄弟,轻咳一声,正了正色肃然道:“兄弟们,我们都是或者都曾是白马义从的成员,赵某想问一下大家,你们都还记得我白马义从的誓言吗?” “义之所在,生死追随!”众人在赵云身前宛如标杆一样站成一排,压低着喉咙在胸口上猛地一锤。 赵云点了点头,目光炙热:“记得便好!主公如今已随异度先生前往襄阳。而刘磐和张允等人今晚或者明早发现黄中郎将一家不见之时,定然会在全城大肆搜索,那么主公他们的安危就将置于他们的眼皮底下。 所以,明早我们不但要在这汉江边上给他大闹一场,还要让‘黄忠’大摇大摆的现身于此战之中,为主公他们出城营造机会!兄弟们,我们虽然不在主公身前,但是我们依旧是在守护主公,听明白了吗?” “诺!” 这下,众人不再压抑着喉咙,齐齐怒吼一声,如雷般的吼声在原野中鸣响,惊起了树上和草丛中夜憩的飞鸟,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向远方。 第260章 追杀?反追杀 后汉长歌第260章 追杀?反追杀亥时三刻,曹操还没有就寝。 他就坐在定陶县衙中,身前的案桌上摆满了维新帝走时留下的竹简和书籍,堂下却是满堂的谋臣和武将。 曹操随意翻开一卷竹简,尽是一些维新帝日常的记载,笔锋虽然还有些稚嫩,但见上面的批注却多有老成谋国之言和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这维新帝倒也算得上守成之主了,可惜,生不逢时啊! 曹操叹了口气,扫了堂下的曹纯:“子和,可曾现伪帝及吕布等人的踪迹?” 曹纯起身抱拳,言辞凿凿:“启禀主公,末将派出去的斥候和细作并未现伪帝的踪迹,不过据城中和州城附近村落的百姓所言,伪帝及城中的一干大臣已随着吕布的大军朝句阳方向去了!” “句阳?”曹操诧异的抬起头来,眉毛一挑。 程昱已起身走上前来:“主公,数十名百姓众口一词,微臣相信这些百姓并未撒谎。但百姓之言却也往往流于事情的表面,不能抓住事实的核心,不足为取。” “仲德的言下之意维新帝大张旗鼓逃向定陶以北,是为了瞒天过海、金蝉脱壳?”曹操丢下手中的竹简,缓步行到大堂中。 程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正是!百姓只是看到大军前往句阳方向而已。句阳在定陶以北,但定陶以北却不止一个句阳,成阳和离狐同样也在定陶之北。而且若是由定陶前往乘氏和陈留济阳两地,同样也要先向北行十数里再转道东西!” 曹操微微皱了皱眉:“那你觉得他们应该是逃往哪里去了?” “一切皆有可能!但具体的逃亡路线却取决于维新帝日后的筹策和打算了。”程昱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如果维新帝欲自力从此不再受制于人,则济阳是选。 但若是维新帝打算投靠袁绍,那么离狐、成阳和句阳三处皆有可能。同样的,假如维新帝打算破釜沉舟与主公来一个玉石俱焚,乘氏却也不可不防!” 不错,仲德分析的确实面面俱到,看来要进一步确定维新帝的去向,只有派遣更多的斥候了! 曹操颔了颔,正欲调兵,忽见一名亲卫大步奔上堂来:“启禀主公,夏侯将军麾下张绣求见!” “传他进来!” 不等亲卫呼唤,张绣已经踏步而入,走到堂中遥遥拜下:“启禀主公,末将奉军师和夏侯将军之令,特来求援!” 哼,句阳!看来吕布这厮还果真去了句阳,这分明就是打算借道鄄城直奔冀州,与袁绍沆瀣一气啊。不过,既然明确了这厮的踪迹,这接下来的这场大戏只怕就由不得这厮唱什么独角戏了! 曹操与程昱相视一眼,笑道:“佑维,可是吕布挥师句阳你等抵抗不住?昔日你在孟津渡下的风采本将军时常思及,难道以你之武勇也难与那三姓家奴抗衡?” 张绣羞愧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主公,维新帝的大军确实去了句阳。不过我句阳城下的领军将领并不是那三姓家奴,而是张邈!” “张邈?” “正是张邈!”接过曹操亲手递过来的水,张绣感激的点了点头一饮而尽,“申时时分,吕布大军兵分三路,同时袭取我句阳、成阳和乘氏三个方向。 句阳 有我和夏侯将军,成阳有子孝和文烈将军,而乘氏只有史公刘和董公仁。而且吕布并未出现在我句阳之下,军师担心乘氏难缨其锋,为吕布所趁。因此特命末将前来与主公求援!” 这维新帝究竟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还是真有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决心?竟然敢直接挥兵我乘氏大本营? 曹操蓦然一惊,大步走到堂上,腰中的青釭剑猛然出鞘劈在案桌上:“令:曹纯、钟繇领五千精卒坐镇定陶,吕虔、韩浩领军五千径取句阳,赵俨、牛金领军五千兵寇成阳。 其余人等以夏侯惇为前锋,程昱、满宠、曹洪、于禁、昌稀、典韦为中军随本将前往乘氏,上一次成武之战,吕布那厮让那什么韩琪做了替死鬼,这一次务必要将吕布大军合歼于乘氏之下!” “诺!” …… 兵贵神,丑时一刻,曹操的大军已经挥师东下,但句阳、成阳和乘氏三座城池已经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城墙上的箭痕和那被火烧过的焦灼才提醒着众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今夜无月,嫦娥姑娘早就在云层中打着呵欠,张邈、张和吕布在子时时分已然撤出城池所见之范围,消失或者隐藏在浓如墨汁的夜色中。 成阳的曹洪和乘氏的史涣俱不敢追击,夏侯渊却牢记着刘晔的吩咐,远远的坠在张邈大军的身后。 “将军,前方十余里便是离狐县颈,若是我等再不攻击,只怕张邈这老贼又要逃之夭夭,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看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张邈大军,一员副将凑近夏侯渊低声谏道。 哼!想逃?张邈那鸟人插了翅膀吗? 夏侯渊点了点头,紧了紧手中的寒月刀,拍了拍胯下战马一声长啸:“兄弟们,前方就是那张邈狗贼,这狗贼背叛主公,屡次侵犯我等领地,今日我等定要将此贼斩于马下!小弟们,杀!” 马蹄滚滚,疾风割面。马群疯狂而肆意的践踏着地面,数里的路程在马蹄下急向后飞驰。 “夏侯渊追上来了!” “快逃啊!” 战马还未至,张邈的军队已经大乱,对方后方的将士们纷纷狼一般嚎叫着,没头没脑的往前飞奔,辎重粮草撒了一地。 哼,张邈狗贼,今日你还能往哪里逃? “杀!” 听着前方传来的嘈杂声,看着前方隐隐约约的队伍乱成一团,夏侯渊怒喝一声,众军齐齐把手中的马鞭狠狠一抽,身下的马匹一声声长嘶绕过路上的辎重粮草,踏上平坦的大道,奔得愈的欢快。 大约又行了七八百米,众骑士已将那些道路中的辎重粮草远远的抛在脑后,而张邈的大军就在一箭之外。 夏侯渊仿佛已经看到了张邈授的情形,麾下的将士们同样也好似看到了一枚枚滴着鲜血的军功。 “轰!” 一声炮响,道路两侧的林子中各自转出来一彪人马,纪律严明杀气森寒。为两员大将,一把七尺凤嘴刀,一杆方天画戟在半空中舞得喳喳直响,赫然正是张和吕布。 “夏侯渊,纳命来!” 吕布舌绽春雷,赤兔马闪电一般窜至夏侯渊身前,手中的方天画戟腾空而起, 再重重的落下狠狠的砸在寒月刀上。光华四溅,夏侯渊在马上打了个踉跄,迅向后退了一步方才卸去那方天画戟带起的万钧之力。 “杀!” 前方的张邈蓦地拔转马头,与自己兄弟张肩并肩一起扑向身后的追兵。这场伏击双方都没有张弓飞箭,但比那更狠的却是刀与盾、剑与血的短兵相接。 夏侯渊及其麾下的副将已经被吕布和张邈兄弟二人拖住,原本气势惊人犹如雷霆下九州的骑兵,瞬间就失去了主心骨,一把把锋利的长刀,饮血的铁剑从身旁四周的铁甲洪流中搭了过来。 可怜的曹营骑兵,只不过眨眼的功夫,攻守之势就已经互易。 他们就从贝联珠贯持枪鹄立的阵型中被刀剑分离出来,仿佛一簇簇栅栏中圈养着的待宰的牛羊。当然,与他们分离的不止有他们的袍泽,兄弟,还有他们的四肢和头颅。 刀光剑雨,血肉横飞。 吕布和张邈、张麾下的将士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利刃,看着身前追赶了半宿的骑兵,肆意的泄着满腔的怒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殷红的鲜血顺着手中的锋芒流淌下来,浸染了路边的野花,也浸透了脚下的大地。 吕布与夏侯渊斗得火起,胯下的赤兔和枣红马绕着圈的打转,手中的方天画戟和寒月刀每一次碰撞也都迸出耀眼的星芒。 张邈和张则不慌不忙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器罩向夏侯渊副将二人,那情形倒像是师傅在和徒儿喂招一样,格外的轻松,也格外的写意。 听得身旁一声声惨叫,夏侯渊睚眦欲裂,一声长啸,已渐渐力乏的双臂仿佛突然间挣开了什么枷锁一般顿时焕出第二春,一道九牛二虎的力量猛然灌注双臂,寒月刀猛地朝天一扬,劈开了压在头顶的方天画戟。 “走!” 夏侯渊纵马一跃,寒月刀顺势一荡,荡开张和张邈手中的凤嘴刀,朝两员副将一声怒吼,拔马就向来路奔去。 …… 当身后的喊杀声渐渐不可闻之时,众人已经溃逃了七八里地。夏侯渊骑在马上一时无语,两员副将则默然的清点这麾下的残军。 整整五千人的骑兵,到最后汇集在大纛下的也不过两千余人,这一战竟然折损了整整六停的人马。受伤的兵士相互扶持着,杵着手中的利器依靠着看着三位将军泪目涟涟,颇有一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滋味。 可惜,这种滋味并非他们所希冀的,也并非他们应该享用的。他们只是想猎军功,想追杀背叛主公的恶贼而已,却不料最后反倒成了被追杀的一方。 猎人和猎物往往在不经意间就互换了身份,他们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走吧!” 恨恨的看了一眼离狐的方向,夏侯渊摇了摇麻的胳臂,微微叹了一声,双腿轻轻一夹,纵马走到阵前。 “轰!” 一声霹雳般的炮角再度在前方响起,恰似在一锅滚烫的开水中丢进去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鱼一样,沸水四溅。一大群乌鸦惊慌失措,“呱呱呱”的嘶叫着从林中腾空而起,众将士纷纷抬起头来,背靠着背,手中的“拐杖”再度化为利器,惊恐的看着前方大道。 第261章 树上开花,以假乱真 后汉长歌第261章 树上开花,以假乱真风吹枝头两朵花,一朵枯萎一朵艳。 如今暂且不提四面楚歌濒临枯萎的夏侯渊,单表一表这娇艳欲滴的曹操,呃,威武雄壮的曹操。 丑时一刻,出了定陶县城,曹操亲领数万大军并麾下将校挥师东进,踏上定陶以北的大道,直奔乘氏和成阳。 一路上“翻山越岭驰原野,乘风摘月踏流星”,可谓是风驰电掣流星赶月。不过一个时辰,大军已经过了三岔道,径直踏上独往乘氏的道路。 正行间,曹操猛地一拍脑袋......?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xsxsm.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xxm.x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2章 曹操立岸赋诗,吕布半渡杀敌 后汉长歌第262章 曹操立岸赋诗,吕布半渡杀敌曹操当然没有干掉夏侯渊,反而是与夏侯渊兵合一处继续朝着离狐奔近。 一个誓必要将吕布这是赶出兖州,软禁维新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个坚决要报这反追杀之仇,他们将麾下的兵马催促的如同那转动的风车一般,一路上超轶绝尘,大步流星。 不到天亮时分,他们就已经看见了吕布和张邈等人的踪迹,就在他们的前方两三里外的小树林中。距离之近,足以让他们看到全歼吕布大军的希望,甚至他们相信只要一纵马都能够抓......?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x本站手机端:s:/m.x/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x本站电脑端:sx/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3章 离狐 后汉长歌第263章 离狐吕布一计半渡而击未能尽全功,夏侯渊已经在河岸站稳脚跟,曹操将那大手一挥,万军齐出,百舸竞渡,很快便站在了濮水河岸的另一侧。 濮水和依旧滔滔,河面上却是大战后残留下的残舟、舢板以及带着鲜血和利箭在波涛中起起伏伏的袍泽遗骸。 “短歌声断银壶缺,常记当年烈士吟。听说王德玉兵下长安后在长安城郊起了一座高塔,名曰烈士塔,祭奠所有为国捐躯的勇士?仲德,待我等定下中原,也在此处起一座烈士桥吧!”看着河面飘零的尸骸和殷红的血色,曹操扼腕叹息,朝程昱交待了一句,转向身前的斥候。 “启禀主公,前方密林中并无吕布伏兵!” “启禀主公,前方密林中掩藏了些许绊马索和陷阱,已被我等悉数毁去!” 曹操本就是用兵大家,又岂能再犯冒进的错误?听着斥候接二连三的汇报,曹操向夏侯渊等人点了点头,四万大军重振旗鼓沿着吕布一行人的足迹一路追逐而去。 过了密林,又行了十数里,刚刚转过小丘,便见一座县城巍巍耸立在前方数里外,赫然正是济阴郡最北的城池离狐。 离狐,西汉时置县。《太平寰宇记》中曾记载:旧传初置县在濮水南,常为神狐所穿穴,遂移濮水北,故曰离狐。 城头上早已严阵以待,旌旗猎猎。显然吕布大军已经进入到离狐城中,并已经重新对离狐的防守做了新的部署。 “曹孟德,出来答话!”看着曹操大军飞速行来,吕布站在城墙上遥望城下,一声高喝响彻三军。 曹操骑着青鬃马缓缓行至阵前:“吕奉先,本将军与你无甚往来你唤本将军出来何事?可是想投降于本将军?” 投降? 我吕奉先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英雄,岂有投降你曹操的道理?若不是遵循文优先生之计,暂时与你虚与委蛇,老子特么的现在就下城砍了你的人头! 吕布闻言一滞,差点没有背过气去:“曹孟德,既然你说我与你无甚往来,那你又何苦死死相逼?莫非本将军杀了你的老父,还是本将军夺了你的妻儿? 曹孟德,你从定陶追至此处往返数百里,本将军念及昔日在长安之时尚与你有些因果,一再退让,你却步步紧逼。枉你出生于官宦世家,岂不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本将军好言相劝,你切莫当成耳旁风,否则…” “否则怎样?”哐的一声,腰中的青釭剑出鞘,曹操遥指城头朗声长啸,“吕奉先,本将军确实与你没有多少往来,但是,本将军与你却有切骨之仇,没齿之恨。 昔日,本将军坐镇兖州,你勾结本将军麾下叛贼张邈、陈宫等人袭取了我济阴、陈留、东郡等地,自请州牧。前番,你又在濮水河畔半渡而击致我军中男儿亡故者甚多。 夺地之仇,杀我袍泽之恨,不共戴天。你自己说说,这难道还算不的仇恨吗?更何况,你吕奉先冒天下之大不韪,投效那国贼董卓在前,扶持陈留伪帝收留毒士李儒在后,为虎作伥自甘下贱,人人得而诛之,又何需要什么仇恨?” 吕布勃然大怒,方天画戟在城头上重重一砸,桀骜之态尽显:“曹孟德,你一肚子的坏 水,休要将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当初,你与那王德玉打着所谓正义的旗号共击长安之时,本将军也无话可说。 可惜,你曹孟德想吞并王家军行那阴诡之事,与吕某相约同敌王德玉,今日你又何面目来说本将军,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枉你报读诗书却朝秦暮楚,活脱脱的墙头草作风,羞也不羞!” 程昱、夏侯渊等人面色蓦地一变,曹操摆了摆手,朗声而笑:“朝闻道,夕可死矣。吕奉先,本将军如今亦大彻大悟重新效力于当今陛下。怎么样?本将军再问你一次,你可愿痛改前非,重归我曹军正义的怀抱?” “姓曹的,放你么的春秋大屁,你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那七窍玲珑心有几个空?”吕布脸上浮起一丝讥诮,指着曹操讥笑道,“姓曹的,你说这话的时候就不怕你那死去的曹太尉被你笑醒?” “攻城!” 这回程昱和夏侯渊倒是稳住了心神,曹操却已气得七窍冒烟,手中的青釭剑猛地往前一挥,怒啸一声,大军如箭一般向城下奔去。 夏侯渊一马当先,夏侯惇、于禁、张绣紧随其后,曹洪和典韦以及曹昂、夏侯兰等小字辈则紧紧的守护在曹操身侧。 将是军中胆,兵是军中根。 胆已出,根又岂能留在原地?数杆刻着各将领的旗帜从阵中跟着飞了出来,两万余将士发出一声怒吼,踏着整齐铿锵的步伐,手中的长枪、大刀倒拖在地,激荡起无边的尘烟,仿佛身后濮水中的滔天巨浪一般撞下离狐城下。 飞蝗巨石拍原野,箭雨流星满离狐。 曹操这次出来本来只是以为会在句阳、成阳或者乘氏和吕布发生遭遇战,除了携带了少许的云梯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攻城器械。但,他虽然没有,吕布却有,城头上早已摆放了十数具小型抛石机,数十架床弩和上千张蹶张弩,以及数千具大黄弩。 一声令下,一具具抛石机振臂一摇,百十块巨石已腾空而起,一排排床弩、蹶张弩和大黄弩弦机一松,数千只利箭亦飞驰而下。 飞蝗如雨,落石如雪。 两渡濮水之时,曹军都选择了河床较宽的地方,并没有雄浑的惊涛拍打岸便。但,这一刻的离狐上空却如拍岸惊涛一般,卷起了千堆雪,亦卷起了千堆血。 夏侯渊一刀劈飞头顶的巨石,甩了甩胳膊,朝麾下的健儿一声怒喝,高顺当初潼关下的战歌顺嘴就来:“操金戈兮被犀甲,带长剑兮挟汉弓,兖州昂藏男儿兮,出不入兮往不反! 一人退缩者,杀什长;十人退缩者,杀屯长;百人退缩者,皆斩之!儿郎们,杀!” “杀!” “杀!” 众军将盾牌高高举于头顶,齐齐一声怒啸,抬着手中的云梯不避箭石冲向离狐。 …… 亥时一刻,经过一个白天的拉锯般的厮杀,双方将士早已疲惫不堪,裹着棉被、干草沉沉睡去。 曹操和麾下的谋士大将却还没有睡觉,他们还在讨论翌日如何攻克这座挡在他们身前的小小县城。 吕布同样也没有休息,他此时正和张邈、张超兄弟二人,以及副将魏越、李丰、朱易、离狐守备许汜、 张邈的副将刘翊和董访等人坐在离狐县衙中。 “孟卓,孟高,从昨日辰时至今,已经整整两日一夜了,你觉得陛下他们是否已经快到白马了?”吕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扫了一眼递给张邈二人。 张邈接过信笺匆匆一阅,又将信笺递给张超,点头说道:“文优和公台二人既然已经与本初取得联系,那么我等今夜全起大军,火速前往便是。 至于陛下他们,我相信有文优和公台二人压阵,陛下必然不会再任由董承、伏完二人肆意妄为。想必他们一定会快马加鞭,如今应该已经快至白马津了!” 吕布颔了颔首,看着众将喝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今夜便与城中的精壮百姓换装令其镇守离狐,并在这城头上插满草人,故布疑阵迷惑曹贼。曹操军在东、南二门,现在已经是亥时一刻,我等子时三刻潜出北门,直奔白马!” 子时三刻很快的就已经到来,在吕布及张邈的镇压下,城中的百姓不得不乖乖的与原离狐守城将校换了衣甲,站在离狐城头。 吕布在城头上扫视了一遍,见远方的曹操大营依旧风平浪静悄然无声,城头的“兵士”们却是噤若寒蝉,这才转身走下城头,来到离狐县衙前。 县衙前的街巷中早已站满了人,包括他和张邈兄弟的麾下,以及原离狐的守城将士,约合两万余人,俱是马卸铃人衔环。 吕布满意的点了点头,方天画戟猛地一挥,两万大军趁着朦朦的月色悄悄的消失在北门之外。 …… 寅时三刻,城头上的一名“老兵”见四下里早已静悄悄,吕布大军更是杳无踪迹,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牢牢的绑在箭支上,又将箭头卸下,趁人不注意张弓搭箭一箭射向城下。 那箭支仿佛一只黑色的幽灵一般,从黑暗中飞出,远远的落在城下曹军巡逻将士的后方,“啪”的一声,惊醒了沉睡的夜! 曹军大营。 “报!” 随着禀告声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帐外响起。刚刚才结束了军前会议,议定了明日作战方针的曹操从行军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仲德,何事?” 程昱将手中的一张消息递给曹操,满面春风的看着他:“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刚才兵士在城下巡逻的时候,有人从城中将消息射到他们的脚下。据信中所言,吕布等人已于子时三刻弃城而逃,离狐县城兵不血刃已纳入主公帐下!” 兵不血刃?那白天的那些死在城下的健儿算啥? 曹操白了程昱一眼,将手中的纸张翻来覆去的查看,心中却是疑虑丛生:“这心中所述都是真的?” “正是!”程昱点了点头,郑重的回道,“我刚才已让元让遣散了城头上的百姓,并射了数十支箭,发现城上中箭的兵士确实没有半点声响,应是草人无疑!” “不会有假?” “微臣敢立军令状!” 曹操瞪了程昱一眼,思索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大手一挥,一声长喝:“好!既然如此,令曹昂和夏侯兰率军三千入主离狐,其余众将立刻启程追杀吕布!” “诺!” 第264章 定兖州 后汉长歌第264章 定兖州《满江红?定兖州》 遥望兖州,尘烟外,满眼萧索。念昔年,燕舞莺歌,钓鱼水泊。仓颉陵前翠带绕,濮阳河畔笙歌作。到如今,千里无鸡鸣,怅寥廓。xsxsm. 民安在?俱成兵。兵安在?埋城郭。叹江山难故,九州凋落。今日驾车执长缨,一鞭直渡白马坡。却归来,重游巨野泽,泛碧波。 …… 朝歌,鹿台遗址。 “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王黎打量着眼前这座历史名城,抚摸着地上的焦石,直......?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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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5章 试看风云长剑,英雄两鬓青 后汉长歌第265章 试看风云长剑,英雄两鬓青永安二年五月,天下局势再度发生变化。 曹操逐维新帝、吕布于白马,一举攻克陈留、梁国以及东郡等兖州全境。袁绍屯兵魏郡黎阳,悄然渡河迎接维新帝北上,将维新帝牢牢的控制于自己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寄居徐州的刘备同样也在这个夏天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春。 这一日,刘备正和义弟关二爷、徐州从事孙乾二人在徐州小沛县衙中烹茶闲聊。 忽见门口帘幕骤开,张飞从外闯了进来,手中捏着一份朝廷的......?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xxm.x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x本站电脑端:sx/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6章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 后汉长歌第266章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刘备领了徐州牧,徐州的老百姓张灯结彩拍手叫欢,恨不得普天同庆,但曹操却极为的不爽,甚至可以说对此刻的刘备恨之入骨。 自己大仇未报,陶谦竟然就那么施施然的死在榻上,而该死的大耳贼仅仅因为一封书信,便不费吹灰之力坐上了徐州牧的位置。简直就是踩着自己走上了其前半生的巅峰,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点起三军便欲发兵徐州,忽见程昱和刘晔、满宠以及夏侯渊等数人闯入州衙:“主公稍等,还请暂勿发兵徐州!” “为何?大耳贼如此欺我,难道不应该一雪仇恨吗?”见众人一起前来,曹操面露不虞,脸色颇为难看。 满宠上前谏言道:“我大汉朝以孝治理天下,主公欲报至亲之仇全出自一片孝心,微臣自然不敢阻止。但微臣既然身为主公下属,就必须为主公的利益和前途考量,避免主公头脑因一时发热而失之于计较。” “计较?区区一个刘备大耳贼,有什么可计较的?”曹操怫然不悦,一屁股坐在案椅上。 程昱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昔日高祖皇帝保关中,光武帝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从而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可以坚守,所以高祖和光武帝虽屡有困厄,却能成就大业。 主公之根基在于兖州,兖州之南有袁术,兖州之北有袁绍,此二人极是狼顾鹰视之辈,手下雄兵数十万。若是主公攻击刘备,兖州必然空虚,袁氏二人乘虚寇之,届时主公数面受敌,以何抵抗?主公这是弃大而就小,去本而求末,以安而易危也!” 曹操长笑一声,直起身来:“昔时兖州尚有维新帝和吕布等一干贼子,我军自然不能轻动,但如今兖州也尽在我手中,袁本初也自有王德玉钳制,难道你等还担心袁公路那等庸庸碌碌之辈前来攻击我兖州之地?” 满宠摇头叹息:“主公,并非我等杞人忧天,而是这即将成为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曹操霍然一惊。 刘晔从怀中掏出一纸消息递给曹操:“这是前方细作刚刚送回来的谍报,袁公路指使孙文台逐刘正礼于扬州,接着挥兵南下,取了会稽、新都、吴会和鄱阳四郡。 袁公路大喜之下,遂于寿春登基称帝,大封群臣。主公试想,袁公路此前占领两州之地,早已心怀不轨,但尚能够抑制自己心中的**,显然其人绝非什么庸碌之辈,我等皆被袁公路昔日的表面所迷惑了。 主公尽可深思一下,年少时的袁公路以任侠使气闻名于世,为何如今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正所谓:所谋甚大者其心必坚,袁公路一改往日作风,必然图谋巨大,还请主公务必三思而行!” 程昱颔了颔首:“子扬说的不错,如今袁公路公然僭位,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主公若是此时前往徐州,岂不正中了他的下怀?” “那依你等之意,我如今又该何为呢?”曹操跌坐在案椅上,将双手捏的咔咔直响。 程昱和刘晔、满宠三人相视一笑,齐齐抱拳道 :“袁公路僭位称帝,朝廷必有动作,旨意只怕不日也将到达定陶。主公何妨以大义之名,先寇陈地,兵临汝南、谯郡,即可破城取其粮草以养三军,又能顺应朝廷的号召?” “此言大善!”曹操思索片刻,拍案而起,取下墙壁上的衣甲大步走向校场。 …… 曹操、刘备、袁绍甚至王黎等人都还在揣测袁术的心思,袁术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袁术并非什么无能之辈,实际上反而是聪明异常心有七窍,否则,又如何凭借他的一己之力先于各方诸侯坐拥两州之地?若不是如今天下形势急剧变化,他又如何不想再蛰伏一段时间? 但他没有办法,他已经被架在了火炉之上。 此时,他就在一台“火炉”的旁边。 火炉,呃不,南华真人看着袁术眼神中格外的落寞:“昆仑,你为何不再等上一等,你的这一步还是走的太急了一些,你要知道你一旦行将踏错,我抑佛教必然会坠落至万丈深渊。” “师尊,请恕弟子无能,弟子也是迫不得已啊!”袁术同样一脸的无奈,“当年,师兄起事之时,他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道,甚至比当初先秦时的陈胜、吴广还要彻底的道路。 他与张让、赵忠等阉宦之辈合谋,举起黄巾大旗杀官造反,竟然连他家乡的士族门阀、大户高第都不曾放过,一股脑儿将他们全部拉下马来,结果也导致了我太平道在名义上一直孤立无援。” 南华真人脸上现起一丝缅怀,还有惋惜:“是啊!从你师兄起义之初,到你师兄仙逝,数月之间,你师兄一直都在孤军奋战,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敌人。 纵使当时天下早已如乌鸦一般的漆黑,纵使黄老之术早已进入了大汉朝廷官员的府邸,你师兄和他领导的黄巾军依旧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抵抗,所经之处必然是腥风血雨,一寸山河一寸血!” “师尊说的极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师兄的做法便是弟子的后事之师。”袁术悠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所以,弟子才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一条师兄没有走过的道路。 弟子要利用我袁氏一门的名士和威望聚士子为我所用,弟子也要师兄遗留给弟子的武装和民间力量。弟子要将这两股力量糅合在一起,让他们相辅相成,将他们发挥道极致,成为弟子手中最尖锐的刀锋!” 南华真人点了点头,扼腕叹息:“但是,很显然,当初我为你规划的这条道路好像也走错了!” “不,师尊,弟子选择的路没有错,错的只是弟子而已!”袁术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正色的看着南华真人,“当初王德玉招降韩暹、李乐等人,朝野上下并无反对之意。 若非韩暹及李乐二人为曹操所惑,二人的结局注定会如胡才一般身居高位,坐享荣华富贵。或者也会如早期投降的黄巾将领徐石、龚都、刘辟等人一样领兵在外,镇守一方。 所以,弟子以为弟子选择的道路并没有错,错的只是弟子一人而 已。弟子做不到王德玉那般的大巧无功,弟子与他相比,他的身上显然更具有天然的亲和力和人格魅力。 他不用担心麾下的黄巾将士和门阀高第会陷入不合,甚至因此分崩离析。而弟子却没有办法,早前何仪、何曼投靠于我,白波帅杨奉和黑山军张燕与我有盟约,却不想恰好激起了纪灵、阎象以及雷薄等人的反对。” 南华真人捋了捋颔下长须:“所以,你为了息事宁人,只好以高官厚禄大封群臣,将他们凝聚在自己的麾下。而你自己仅为朝廷后将军,他们的胃口你根本就喂不饱,于是你才选择了早日举起自己的大旗,登基称帝?” “正是如此!”袁术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当然,也不仅仅如此,其中还有两点原因也促使弟子不得不仓促行事!” 南华真人瞥了袁术一眼:“你说说看!” “是,师尊请容弟子回禀!”袁术朝南华真人拱了拱手,起身走到案桌后,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天下大势以变,王德玉先是入主雒阳,接着剑指长安,再到后来兵克南阳,如今已拥有两州一郡,其势力之大,不在弟子之下。 袁本初那个庶子同样将韩馥赶得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己一人独掌了整个冀州。旬月前,那个庶子又南渡黄河,将陈留郡王控入了自己魔掌,挟‘天子’以令诸侯,威望愈发隆盛。 而曹孟德、孙文台之辈却皆是连克数郡,兵力和财力亦同样不可小觑。曹孟德暂且不说,那孙文台虽然名为弟子麾下,但其心思多有不臣一望便知。弟子如果不再奋力一搏,只怕将来也将被湮灭在这群起的诸侯之中了。” “还有吗?” “当然还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袁术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南华真人身边,“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昔日陈留郡王在吕布和张邈等人手中,其二人兵力不足,地域不广,所以那陈留郡王在兖州之时不过是庙里的菩萨摆设而已。 但是,如今陈留郡王北上成为那庶子手中的棋子,那庶子有怎会轻易放弃棋子的作用呢?届时,只要他敢打出陈留郡王的旗号,王德玉必将与他翻脸,中原也必然会重新陷入纷纷的战火之中。 而今这天下,除了王德玉和那庶子两人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与弟子抗衡缨锋,就算孙文台和曹孟德也不能。因此弟子虽然还没有准备好,却也只能趁此时二者尚未分出胜负之时壮大自己。 否则,将来一旦他们决出胜负,必然将有一方灰飞烟灭,同样也有一方独大。到时候,只要他们中那胜者重新举起朝廷的大旗,只怕弟子就再也无还手之力了!” 南华真人拍了拍袁术的肩膀,轻叹一口气:“但是,昆仑,你可知道,你走的这条路极为不安稳,风险亦极高?” “弟子知道,但弟子不悔!”袁术苦涩一笑,坚定的看着南华真人,腰中的长剑出鞘劈在地上,“此生早已奉给大道,为大道而亡又有何惧?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 第267章 千层浪 后汉长歌第267章 千层浪一石激起千层浪,袁术称帝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的鸟儿,一瞬间便传遍了大汉九州。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袁术的意料。 虽然他成功的导演了这一出登基大戏,但所有的演员却都成功的绕过了他亲自制定的剧本,包括他以为必然上演两虎相争的王黎、袁绍,以及“替他”打下江东数郡的孙坚。 …… 雒阳,德阳殿。 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太尉黄琬、大司农王允、尚书令荀彧以及大鸿胪陈纪等人皆在朝堂上。 看着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十六岁的永安帝刘辩勃然大怒,那股深深的屈辱感再次出现在心头,猛地大手一甩将奏章悉数扫在地上,王霸之气尽现。 “王德玉呢?他是吃干饭的吗?他昔日的那些功绩难道都是注水的萝卜吗?为何他执掌京畿一年来,大汉十三州分崩离析的趋势越来越快,而诸侯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朕让他去长安迎接朕那皇弟归京,结果,皇弟竟然从他的眼皮底下溜到兖州去了。朕令擢升他为前将军,河南府尹,结果又让诸侯坐大,袁术次子僭位称帝。 王司农,朕知道你是王德玉的二伯,你自己给朕说说,他如此怠于朝廷诸事,可是重臣的风范?” “陛下息怒,陈留郡王一事以及袁术叛乱之事德玉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德玉也有苦衷,还且陛下容臣与陛下细说一番!”王允急忙拜于殿下。 永安帝按捺住内心的极度愤懑,朝王允点了点头:“那你且将王德玉的难处于朕说上一说,也让朕看看咱这名闻天下的前将军是否真的玩忽职守?” 王允掏出笏板奏道:“启禀陛下,前将军王黎自任职河南府尹执掌京畿以来,先后颁布租用调制等税赋改革,两京百姓受惠者众,两京人口已升至董卓乱朝前的三分之二,两京人口已达一百余万。 亦曾一举收复雍州数郡,及荆州南阳一郡,将其重归于我大汉的怀抱,武略亦是颇有功绩。至于陛下所提及陈留郡王归于兖州及袁术叛逆一事,王黎的确有一定的责任。 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王黎仅为四方将军,而陈留郡王身为王爷,陛下的皇弟,袁术一门四世三公,同为四方将军,陛下以为以王黎的身份可能管制于这二人?” 看着堂下的王允,永安帝心中的耻辱感和怒火愈发的深了,眼中的冷漠亦如寒冰:“依王司农的意思是希望朕继续给王黎放权?让他代朕巡授天下?” “陛下,此言不妥,前将军并无他意,还请陛下收回这等诛心之言。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王允从地上直起身来,眼中的真诚和忠贞同样可见。 “陛下,如果你还想完成我高祖皇帝当年打下来的江山一统,那么,微臣恳请陛下拜前将军王黎为丞相兼大将军,全权处理陈留郡王及袁术一事!” 永安帝目光如剑,扫视着堂下诸位大臣:“那么,卿等又以为王司农之言可否?” “陛下,陈留叛国,袁术反汉,为今之计应当火速派遣大军将这股逆火扼杀于摇篮之中。王司农之言 老成谋国,臣等附议!”杨彪、荀爽、荀彧及黄琬等人齐齐跪在地上,高声齐和。 永安帝努力的撑着龙椅,咬牙切齿的蹦出一个声音:“准!” …… 永安帝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前有袁术叛乱,后有王黎用兵自重要权,心中的屈辱和怨愤越积越深。而他的同胞兄弟维新帝同样也在受着耻辱。 不过,与雒阳德阳殿中不同的是,王黎希望放权昭告天下讨伐逆贼,而袁绍则是不想前往豫州和扬州。 冀州,魏郡黎阳。 维新帝用着同样的目光看着堂下的袁绍,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按袁卿之意是不打算讨伐逆贼袁术了?可是因为其乃是你同胞兄弟之故?” 袁绍摇了摇头,起身道:“陛下此言差矣!当年,那竖子受人挑唆,悍然出兵围攻我冀州之地,微臣与那竖子早也没有了血脉亲情,有的只是袍泽兄弟的仇恨!” 维新帝冷哼一声:“既然袁卿与朕皆视那逆贼为仇人,为何袁卿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朕出兵围剿袁术呢?” “陛下,并非微臣反对出兵围剿逆贼,而是眼下实非陛下出兵的大好时机哪!”袁绍面皮上已经渐渐呈现出一丝不快之色,不耐烦的看着维新帝,“陛下,你出生皇室统率天下万民,却不谙军事,不明天下大势,微臣还请陛下能够多一些耐心!” 见维新帝与袁绍之间的氛围有些僵持,荀谌急忙上前言道:“陛下,袁将军之意并没有不敬之意,只是如今这天下的局势确实有些微妙,袁将军暂且不能出兵豫、扬州而已。 且不说袁术拥兵数十万,麾下将校过百人,绝对不是什么好啃得骨头,我们就单说一说这袁术所在之地扬州和豫州。扬州和豫州深处中原以南,北依兖州,南邻江南,若是我等一旦出兵,必然途径兖州等地。 陛下试想,陛下及吕将军等人才从兖州游猎至此,兖州已被曹贼所控制。前番曹贼兵发徐州,我等趁机纳了其大本营,与那曹贼有着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 陛下,如若我等出兵,请问陛下我等将如何安然度过这兖州的沃野千里?是直接杀入兖州呢?还是派人与曹贼和谈商议,共同出兵袁术?难道曹贼就不担心我等假途灭虢,我等就不担心曹贼将计就计一股脑吞并了我等手中的力量?” 特么的,这袁绍果然又是另一个董卓,其麾下的将校和谋士同样与那李儒如出一辙! 维新帝压抑住心中的不快,脸上浮起一丝讥讽:“友若的言下之意,是要朕继续隐忍,不再追究这叛国臣子的罪恶?” “微臣并无此意!”荀谌朝维新帝施了一礼,向堂下吕布、李儒及董承等人扫了一眼继续说道,“陛下,雒阳城中永安帝对陛下虎视眈眈,曹贼又与陛下有宿怨深仇,此时与袁术大动干戈并非良策。 倒是我冀州与幽州为邻,与并州接壤,幽州公孙瓒不尊王道,残忍嗜杀,屡屡犯我边界,而今又威逼陛下的王叔刘伯安刘幽州。若是陛下以大局为重,先定幽州,再安并州,微臣相信届时陛下的实力必然大增。 而且,微臣同样也相信,袁术此 时反叛,永安帝必然会令王德玉挥兵南下,陛下不妨暂时隐忍一段时间,永安帝与袁术挣个鱼死网破之时,我等再兵锋直指雒阳,何愁雒阳不破?陛下的大仇不报?” 维新帝转头看了陈宫和董承一眼,见二人皆是点头,这才将那一腔怒火生生的按在心头:“准,先定幽州,再按并州!” …… 丹阳郡,郡衙。 看着堂下众人,孙坚的面目上依旧平静,但内心同样是心绪难平。但他与维新帝以及永安帝不同的是,他没有一腔怒火,只有一腔热血和亢奋。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再也不用受制于袁术,他将成为江东的新主人。 不过,他虽然还能隐忍面不改色,但刚刚十岁的孙权此刻哪里还忍得住? 孙权看着堂下的将校和谋士,只觉得满腔的热血直贯脑门,急忙出列抱拳:“阿翁,此时袁术狗贼高举反旗,必然迎来朝廷的滔天怒火,却也是正我等的机会。 阿翁,我们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反了袁术,一方面为自己正名,一方面可趁袁术与朝廷大战焦灼之际,占据江东数郡,壮我孙氏的势力和地盘?” “公瑾,你如何看待此事?”见周尚、吴景以及黄盖等一干老臣并无表示,孙坚对二弟的建议也不置可否,孙策急忙向一旁的好友周瑜求助道。 兄长还是如此急迫,这性子怎么就越磨越锋利了呢?周瑜暗暗摇了摇头,出列站在孙策一旁谏言道:“主公,二公子和大公子的话绝非并无道理,还请主公务必早做决断!” 孙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公瑾之意莫非也要本将军和袁术决绝,但本将军与这袁公路毕竟还有同袍之择,这个时候在他背后捅上一刀,怕是不好吧?” 周瑜拱了拱手,侃侃而谈:“袁术虽然亦曾表奏过主公为破虏将军,但袁术与主公并无提携之德,也无知遇之恩,只不过想与主公结盟,同时作为其打开江东局面的一把刀而已。 成大事不拘小节,主公又何须顾虑这昔日的同袍之谊呢?如今袁术举旗,天下反袁,与昔时关东联军举义反国贼董卓何其相似?主公此时反袁非为小义,乃是天下的忠义。天下人闻之,也必然赞叹主公的深明大义。 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坐拥雍、司两州。而袁绍、曹操也是胸怀天下的枭雄之辈,此二人现在同样各自掌控一州,若是主公再不利用这个机会壮大自己,只怕将来就只能仰视这三人了。” “那么按公瑾之意,本将军应当如何呢?”孙坚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古锭刀鞘。 “主公,王德玉既然挟天子,那么袁术反汉,王德玉必然将以朝廷大义之名,剑指豫州问罪袁术。若是此刻主公利用机会,联络庐江陆康,南起庐江,挥兵北上,同时令人南下豫章、建安、临海以及庐陵诸郡,何愁大业不可期也!” 孙坚欣慰的看着周瑜,手中的刀鞘哐当一下砸在案桌上,目视周尚、吴景以及黄盖程普众人:“公瑾之言,你等以为如何?” “愿听主公调遣,为主公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众人齐齐跪拜于地,声音直冲屋顶。 第268章 忠义 后汉长歌第268章 忠义朝歌,淇河边上。 听着头顶的归鸟伴着怒吼的淇河叽叽喳喳,看着落日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罅隙照在前方的林荫大道上,挽着刚刚从长安赶来此处的皇甫灵儿,王黎心中满是愧疚。 他与灵儿相识数年,真正待在一起的日却不超过半年,甚至新婚燕尔时他连蜜月都没有度,便远赴千里只留下灵儿独守空房。 可他却又在外面招惹了一个女中的汉子崔十娘,还有一个女中的女人蔡文姬。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但招惹了就是招惹了。 而现在,他还要在灵儿的心上剜一刀。 袁术,这个天字号第一的反贼虽然与灵儿并无任何的关系,但他却娶了灵儿的堂妹皇甫珠儿。皇甫珠儿从小双亲亡故,一直都是在他老丈人家中长大的,而灵儿更是视自己这个妹子为心尖上的肉。 “灵儿,要不你写一封书信给珠儿吧,就说…”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好不容易开了个口,王黎就明智的止住了话题,灵儿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夫君,珠儿妹子的命也太苦了。幼年时父母双亡,寄养在我家中。 长大后嫁了袁术这个四世三公袁逢嫡子,当朝的后将军,本以为从此安枕无忧幸福一生,谁知这袁术竟然天生反骨,我这可怜的妹子恐怕又要年少失夫了。” “灵儿…”王黎轻轻的将灵儿拥入怀中,拍打着灵儿的后背,安慰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男儿重美人,亦重亲情,却更重江山。 他已官拜大将军,他将要统率大军征剿袁术,甚至还要亲自将袁术送上槛车或者断头台,你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小姨子? 都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可是皇甫珠儿这个小姨子自己只见过一次面,倒也谈不上是王黎的半拉屁股,但王黎隔着裤子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屁股痛,呃,腰痛。 灵儿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腰间,自己腰间的肉在他的手中变着花样的呈现出各种形状。 灵儿的右手并不停歇,口中的话语却伴随着泪花飞下:“我那妹子命运多舛,平素不见你们疼爱,一到关键时刻,你们却还要成为屠杀我妹子的刽子手…” 王黎揉了揉腰间的嫩肉:“灵儿,为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汉室的江山社稷,总不能因为袁术乃是珠儿的夫君,便任其祸害大好的万里河山千万黎民吧? 灵儿,你知道为夫对珠儿也只有疼爱之情,至今也并没有要捉拿珠儿之意。但珠儿毕竟身在袁术营中,为夫只是想让你去信劝一劝她,并早日将她接回京都,以免大战起时殃及池鱼。” “哼,都是你们这帮寡情寡义的男人,一面祸害我们女子,让我们沉沦于世;一面却又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将我们置于一旁,不以我们为意。” 皇甫灵儿止住泪水眉头微蹙,再次在王黎的腰间狠狠一掐,只疼得王黎差点交出声来才缓缓放下手,在王黎腰间轻轻揉了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按在王黎手中。 刚刚止住的泪水再度从皇甫灵儿的眼眶飘下,落在道旁的尘埃之中,灵儿倔强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过身飘然远去,留给王黎一道斑驳余晖中萧索的背影。 “这是阿翁给你的信,阿翁让你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珠儿,就说阿翁…阿翁病危…想再见上珠儿一面!” …… 丹阳郡,建业。 已经是六月中旬,城中街道上杨树的叶子在阳光底下一动也不动的泛着层层绿意,郡衙上方的半空里挂着一层是雾非雾的白气。这样的天气既带着秋的凉意和畅快,也带着夏的酷热和烦躁,燥得叫人只想杀人。 孙坚、周尚和吴景等人早就站在郡衙外,身上的衣甲早就蒙上了一层层的白盐,这些白盐就是他们在太阳底下的结晶和证明。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他们很热,也很燥,但他们都没有一丝的动弹,甚至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微笑没有任何的改变。 今天,他们将在这里迎接一个人,也要在这里送走一个人,那个便是从寿春飞奔而来的不速之客。 “来了,他们来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孙策从站马上高高跃下落在孙坚和周尚等人身前:“阿翁,袁术的使者刚才已经到了建业的西城门口,按脚程推算,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可能会到郡衙之前!” 孙坚点了点头,依旧大马金刀的站在衙前,静静的盯着西城门方向。 半盏茶过后,一绺长长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数匹飞马飞速而至,身后紧跟着百十名精壮的甲士。 见孙坚等人站在衙前,为首那人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纵身而下:“尊驾可是孙坚孙文台?本人乃是天使戴雷,奉陛下之令特前来将军帐下就任监军一职,还请将军能够与本监军齐心协力,切莫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戴雷口中说的是尊驾,可是头颅高高昂着面带倨傲之色,也不曾扫孙坚众人一眼,而且一来就将自己置于孙坚的位置之上。 孙策勃然色变,便欲发作,却见孙坚轻轻朝他摇了摇头,开口向那戴雷问道:“戴天使,我正是江东孙坚,却不知此次天使来我江东除了出任监军之外,还有何故?” “哼!当然是督促将军出兵江东扫除江东诸寇了。本监军知道将军乃是江东猛虎,但本监军希望将军能够奋发蹈厉、朝乾夕惕,早日肃清江东诸贼,还天下子民一片安宁!”戴雷阴恻恻一笑。 戴雷的一句话中既有奋发蹈厉,也有朝乾夕惕,这是想敲打自己不但要努力替某人打江山,而且还得心怀感激不得傲娇。可惜,某人只怕是要失算了。 自己只是一名征伐沙场的将军,并非什么裁缝,哪里有本事为他人做嫁衣? 孙坚心底冷笑一声,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戴雷:“戴监军说的不错,孙某一片丹心为国,自然心怀忠义朝乾夕惕,朝中之事从来都不敢置喙,也不敢有任何的怨怼。 不过,据孙某所知,监军一职已经被王德玉上表废除。而且数日前王德玉才晋升为大将军,统管天下诸军,孙某敢问戴监军一句,这王德玉身边可有监军?” 戴雷仰天一笑,声音说不出的讥讽和阴险:“哼,王德玉?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他如今虽然被伪朝晋升为大将军,也不过是秋后的蚱蜢,蹦不了几天。 他的建言与陛下有何等关系?翌日陛下必将御驾亲征雒阳 ,将他和雒阳的儿皇帝一起拿下,孙将军问这个话的意思,莫非是想打算效仿王德玉?” 一个草包一般的人物也敢代表某人前来监视孙某夺孙某的权,这某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哦?伪朝?”孙坚脸上同样扬起一丝讥讽,双手抱拳,“请恕孙某无知,敢问戴监军所代表的朝廷究竟是谁的朝廷?是冀州儿皇帝陈留郡王还是寿春的袁术?” “大胆孙猛虎,陛下乃是天潢贵胄,上天指定的天子,他的名讳你也敢直呼?本监军看你是不要命了吧?” 戴雷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猛地就往孙坚的脸上飞去,身后的兵士同时“哐”的一声,将腰中的宝剑抽了出来,围成一团齐齐指着孙坚等人。 孙坚哈哈一笑,身子微微一侧,一把抓住马鞭使劲一拉,戴雷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一个大马叉。接着,孙坚又抬起一脚踩在戴雷脸上轻轻一拧,就在戴雷的脸上留下了一只偌大的脚印,只疼的戴雷呼天抢地,哀嚎连连。 众兵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觉眼前一花,便见孙策已然抢入他们的包围里,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几个兔起鹘落,就将戴雷周围的数十名兵士打倒在地,手中的兵刃散落于众人脚下。 “孙文台,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打了陛下亲封的天使可是欺君之罪,陛下当诛你九族?”戴雷双手强行的掰开孙坚的大脚,爬起身来,双手捂住腮帮子色厉内荏的呵斥道。 “陛下?就凭袁术那竖子也敢称陛下?” 孙坚冷笑一声,双手一招,身侧的三五十名江东健儿已经飞扑到对面的人群之中,腰中的宝剑长刀齐出,顿时一片刀光剑影,鲜血与残肢齐飞,人头同眼泪共落。 片刻的功夫,场中亦为之一清,戴雷麾下的百十名兵士要么惨死于刀剑之下,要么跪倒在众人膝前。 看着戴雷一张脸惨白如纸,孙坚背负双手缓缓行到戴雷身前,目光如炬:“袁术那竖子出生名门,世代身受皇恩,不思报效家国体恤黎民,是为不忠。 多年来孙某与他歃血为盟,他却听信谗言屡屡为难孙某,甚至还让你这种角色前来监孙某的军,夺孙某的权,是为不义。就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人,也值得孙某为之效力?” 戴雷心里打了个突,看着脚下横尸遍野,立时魂飞魄散,“砰”的一下跪在孙坚脚下:“孙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上有**岁的小孩,下有七十岁的老母,还请孙将军手下留情啊! 小人的母亲和两个小孩都被陛下,不,都被袁术那贼子留在了皇宫,呃不,留在了寿春的伪宫里当做了人质。还请孙将军务必念在小人的母亲和小孩的颜面上,绕过小人一命!” 戴雷早已惊恐万状,泪水与鼻涕俱下,一番话说得更是颠三倒四,竟然还能够下有老母,上有小孩之说? 孙坚鄙夷的看了戴雷一眼,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古锭刀猛地划过其脖颈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鲜血怦然绽放,半空飞起一颗硕大的头颅。 孙坚接着将手凭空一探,一把抓住戴雷的人头,怒吼一声,滚滚雷声压过长街:“袁术逆贼背叛朝廷,罪不容诛,即日起孙某与其一刀两断,不共戴天!” 第269章 三军未动,玄德先行 后汉长歌第269章 三军未动,玄德先行永安三年六月底,王黎出任大将军一职,急调太史慈、张郃、徐荣、龚都及刘辟五人东进朝歌,协助河内太守毛玠防止袁绍冀州军马侵犯司州。 自己则亲率八万大军及荀攸、郭嘉、沮授和徐庶等一干文臣,赵云、黄忠、高顺等一众武将南下南阳,准备用兵豫州。 同月,曹操留下曹纯、刘晔镇守兖州后,亦亲自率领夏侯渊、夏侯惇、曹洪、曹仁、于禁和程昱等人,共五万兵马径取陈地,兵临豫州谯郡。 而孙坚则由孙策、周瑜分兵江东豫章、临海数郡,自己同样也带领程普、黄盖、韩当及凌操数人,联合庐江太守陆康挥兵三万直逼淮南郡合肥县。 三路大军合计十六万人,由汝南、谯郡和淮南围攻袁术。 但是,令天下诸侯没有想到的是,这围剿袁术的第一战竟然是在一个叫做怀远的不太知名的县治打响的。 而打响这一枪,呃不对,应该说是这一刀、这一剑的正是新晋徐州刺史的皇叔刘备刘玄德。 …… 时间回拨到十日前。 “哥哥!” 这一日,刘备正在刺史府中处理日常事务,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府外响起,张飞的大嗓门已经破空而至震得刘备耳朵嗡嗡直响。 刘备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额头,抬起头来:“三弟,如此行色匆匆所谓何事?可是市集上又出现了打斗之徒,还是谁家的耕牛又被人盗走了?” 张飞一步跨上前去,抓过案桌上的卷宗放到一旁,不耐烦的说道:“哥哥,张飞只是一个莽撞的粗汉子,喜好的是打斗和沙场,哪里有那个耐心去管甚张家长李家短的琐碎之事? 哥哥,你是一州之首,也是英雄一般的人物,男儿大丈夫自当提三尺龙泉横行天下,这些鸡毛零碎家长里短的事情,公佑和子仲两位先生最是擅长,你又何必事事躬亲呢。” “翼德,公佑和子仲两位先生于我甚有恩德,不得在背后胡乱议论!”刘备狠狠瞪了张飞一眼,接着说道,“而且,这徐州在陶州牧管辖之下方兴正艾,一片清明,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沙场热血? 我兄弟三人十余年来东奔西走,结果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一生飘零。愚兄也刚刚才坐上这徐州刺史之位,也算有了些根基,又怎能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否则又如何对得起陶州牧的知遇之恩? 不是愚兄说你,你立志报效家国扬名战阵,既然有那么多闲逛的时间,何不学一学你二哥在家里多看看春秋,多掌握几门兵法?免得等将来战事来临之事,你却依旧只会莽撞杀人冲阵!” “现在战事就已经来临了。”张飞讪讪的摸了摸头,嘴里嘟嘟囔囔,声若蚊蝇,细不可闻,张飞这个大嗓门应是被刘备训斥的像是一个裹脚的媳妇。 “你说什么?”即便张飞压低了声音,刘备依然清晰可辨,猛地一下站起身来,目如闪电直射张飞,“可是曹孟德又挥军前来我徐州了?” 张飞从怀中掏出一份邸报递给刘备:“这是刚才朝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邸报,曹操没有兵下徐州,而是袁术这个贼子反了!” 袁术反了?看来不用再潜龙徐州这个一州之地了! 刘备猛然一惊,打开邸报匆匆一阅,一丝欣喜和壮志将遂的眼神在眼底一闪而过,朝侍卫扬声长喝:“速传子仲、公佑、元龙和云长及叔至前来府中议事!” 很快的,几人便已经来到刺史府。 “豫州袁术僭位称帝,建号仲氏,定都寿春!”刘备淡淡的说了一句,将邸报递给众人继续说道,“本州差人请诸位前来,便是想请诸位一起协商,看看我徐州此时此刻应该作何打算?” 话音刚落,刚刚还像受气包的张三爷立马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全血复活:“这还有什么可议的?哥哥乃是世间少有的英雄,怎么做起事来总是婆婆妈妈?哥哥何不现在就点起兵马,我与二哥挥师直捣寿春将那袁术小儿捉于马下,也教哥哥天下扬名?” “三弟闭嘴!”关羽努力的克制着脸上的兴奋,满脸通红的朝张飞喝道,“此事自有哥哥和几位先生商议,你在此多嘴作甚?” 这兄弟二人果然不愧是我刘某的手足,一个直接将我的心思述之于众,一个却又替我遮掩一番。 刘备欣慰的点了点头,向孙乾三人拱了拱手道:“让诸位先生见笑了,三弟一向性子急躁,说话也不知轻重,拜托各位看在本州面子上不与三弟计较,还是请各位商量一下这徐州当前的局面吧!” 这张飞虽然为人莽撞,却不失直率,平素也颇为尊重士子,倒是这个关羽平时见到我等皆是一副倨傲的模样,此时却偏要表现出礼贤下士的神情,着实可笑。 陈登暗笑一声,起身朝刘备施了一礼:“主公,三将军的性子率直真实,陈某羡慕至极,又怎会怪罪于他?倒是三将军之言,陈某却觉得正合眼下之势。 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我徐州琅琊、东彭城及下邳均与豫州和扬州接壤,如今袁术拥兵二十万,坐镇豫、扬两州,起兵造反,若是坐看其势大,我徐州必然会成为其口中之食。 袁术叛国天下尽知,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其祸乱中原。而大将军王德玉、兖州刺史曹孟德此二人同样也不会放过此等削弱袁术地盘和势力的机会,而袁术也必然将重兵北上对抗二人。 按陈某之意,主公何妨趁此良机令关、张两位将军由下邳淮陵出兵扬州怀远。一则趁袁术不备,先下数城,二则也好壮大自己的势力扬名天下,在中原诸侯之中脱颖而出?” 这果然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大好时机! 不过,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急于扩张势力起兵抗袁,这恐怕也会引起他人非议哪,虽然袁术那贼子如今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好说不好听啊! 刘备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转向一旁的糜竺问道:“元龙之言面面俱到,甚合本州之意,子仲,你以为呢?” 糜竺起身朝陈登颔了颔首,又向刘备稽了一礼道:“主公,袁氏一门四世三公深受皇恩,本当报效家国忠于陛下。袁绍却在冀州东施效颦挟持陈留郡王,而袁术又在寿春起兵叛国,实在是罪恶滔天。 主公身为当今陛下的皇叔,我徐州一州之长,自当秉持天下大义攻无道而伐不义出兵抗袁,率一旅精兵剿叛军于寿春,擒袁术于伪君都,也正我天下的泱泱大气!” 秉持天下大义攻无道而伐不义,这才是我想要的! 刘备顿时精神焕发,心里仿佛吃了蜜一般的甜,恨不得抱着糜竺亲上两口,正欲起身分兵布置,猛听得刺史府外一阵喧哗,一名亲卫鼻青脸肿的闯入堂中:“启禀主公,门外有一壮士率数十名健儿求见主公,我等阻止不住!” 张飞闻言勃然大怒,不等那亲卫起身,已手执蛇矛飞奔府外。 只见府门外的兵士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其中还有数名陈到麾下的白眊兵精锐,而众人身前却 站着数十名壮士,为首之人年近弱冠七尺有余,赤手空拳,却生就得猿臂狼腰,彪悍之至。 “大胆蟊贼,竟敢来我府衙闹事,你这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吧?今日就让你尝一尝你家张三爷爷的拳头!” 张飞为人虽是鲁莽,但见那人竟赤手空拳将哥哥的一众亲卫和白眊兵打倒在地,众人除了脸上挨了几拳,暂时爬不起身来外,身上无其他的外伤,又如何不知道此人乃是武艺过人之辈,而且并非寻常挑事的市井人物? 当然,俗话说虽有“好汉重好汉,英雄惜英雄”一说。但,这人是不是英雄还得等自己验证了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一声怒喝,手中的蛇矛抛诸于地,蹂身而上与那人战在一起。 但见: 那人赤手空拳,一对拳头钵般大小,出拳时宛如拳打南山猛虎,虎虎生风;张飞身无寸铁,一双大脚铁般坚硬,踢腿处仿佛脚踢北海蛟龙,赫赫扬威。那人拳来拳去,专攻张飞心口肋下;张飞脚起脚落,猛踢那人身前背后。 二人打斗不过十数合,蓦听得一声惨叫,只见张飞一个大脚亦正中那人胸口,那人一口鲜血喷出,如倦鸟归林一般倒飞出去撞在门外的旗杆上。 “刀来!” 旗杆迎面而断,那人爬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身后喝了一声,一把铁索连环刀抛在那人身前,单手稳稳接住斜斜的将刀拖在地上:“久闻将军武艺高强,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勇士,徐盛不才,今日愿与将军一战!” “好汉子,张某喜欢!” 张飞赞许的点了点头拾起蛇矛,刚摆了一个姿势,便听得身后一声“住手”,刘备和关羽几人已经来到大门前。 “三弟,不得无礼!”刘备责备的看了张飞一眼,匆忙走到徐盛身前,轻轻拂去徐盛胸前的脚印,“刘某这三弟性子鲁直,出手不分轻重,多有得罪,还请壮士勿怪!壮士可要到刘某这府中休息片刻?” “三弟?只你便是那名闻天下的刘徐州?”见来人三十出头,说话间如沐春风,徐盛眼中满是疑色。 刘备点了点头:“不才正是刘备,壮士何人?前来州府所谓何事?” 徐盛砰的一下拜服于地,双手抱拳过顶:“我姓徐名盛,表字文向,乃是府君治下琅邪莒县人,自幼亦曾耍得一双拳脚。徐某有一表兄在京中当兵,昨日徐某接到表兄来信告知豫州袁术反叛,中原战火将起,希望徐某能够移居江东暂避祸乱。 但徐某深感府君于我徐州之恩德,因此特率一众兄弟前来投靠府君。府君,袁贼既然已经起兵,而其之下豫州、扬州之地濒临徐州,还请府君先发制人点起军马出征袁贼,否则袁贼一旦坐大,徐州边境安宁再也不复往日。” 听得徐盛言语间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又见其与张飞亦能争斗上十数个回合,刘备闻言大喜,双手扶起徐盛目光灼灼:“本州刚刚已经接到朝廷邸报,决定数日后出兵怀远,文向,你可敢与我三弟同为前锋讨伐袁贼?” 徐盛朗笑一声,抱拳而立:“固所愿不敢请耳,主公但有所差,麾下定当直捣寿春拿下袁术狗贼!” …… 三军未动,玄德先行。永安三年六月二十九,徐州刺史刘备遣张飞、徐盛为先锋,挥兵两万直逼怀远。 第270章 阎象的心思 后汉长歌第270章 阎象的心思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 袁术这话说的倒是极为胆魄和悲壮,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探子还没有打听到王黎、曹操和孙坚三军的行军路线,刘备的前锋营已经开拔的消息却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让刚刚才坐在龙椅上的袁术,顿时觉得屁股下有针扎似的,再也坐不安稳,大手抓住眼前的酒具猛地砸在地上,横眉怒目的看着殿下重臣。 “哼!这狗日的大耳贼,一个织席贩履的伪君子,伪朝还没发兵他就......?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x本站手机端:s:/m.x/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1章 初战 后汉长歌第271章 初战却说张飞领了将令,与徐盛二人挥师两万,过东彭城,经下邳直奔怀远。一路上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不一日,便已来到怀远县境内。 张飞和徐盛二人骑在马上,遥遥望见怀远城上旌旗猎猎,兵甲鲜明,刀戈森寒。城墙左右两侧外三五里处却是连绵不绝的树林,从城郭一直蜿蜒至山岭,足有十数里长。 城墙上一老者身着文士长袍,长髯飘飘按墙而立。见张飞一众远远停在一箭之外,抚髯长啸:“来人可是刘徐州麾下的张......?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xsxsm.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x本站电脑端:sx/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2章 诈降 后汉长歌第272章 诈降张飞和徐盛二人虽然各领一军不曾一起,但二人的反应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见前军受阻,更有百十名健儿伤在绊马索下顿时勃然大怒,已各自纵马阵列前,一马当先,手中的丈二蛇矛和铁索连环刀舞得如同游龙一样,在身前搅起无边的风云。 杀气阵阵,冰冷刺骨。 绊马索已被二人以九牛二虎之力裹挟在矛头和刀剑上,二人怒吼一声,力灌双臂,奋起往头顶一勾一拉,绊马索应声而断。百十名勇士飞将下马,持着刀,趟着脚,如法炮制将身前的一根根绊马索从地上拉了起来。 二人伸手一招,麾下将士潮涌般冲向林间。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将士们虽然并没有熬上许久,也不是什么恶人婆,但是先前他们就如同受了多年气的小媳妇一般,此刻绊马索已去,前方的敌军将士就是一直压着自己的恶婆婆,他们哪里还能忍得住心中的那口恶气? 人都是有尊严的,更何况,他们是刘备麾下的精兵,天下赫赫有名的丹阳精兵。袁术当年就曾经评论过:此地精兵辈出而闻名。 只要有刀在,他们就能将前面杀出一条血河;只要有人在,哪怕一根柴火棍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暂且不表徐盛一支,单道张飞这一处。张飞一声怒喝,麾下的将校如虎狼般齐齐长啸一声,奋勇向前。 前面再无阻挡之物,将校门也勿需再有任何的顾忌,他们的热血和无畏早已经倒灌至脑中,手中的刀剑亦如恶狼的爪牙狠狠的向对面林中的仇人撕咬过去。 一支支长矛,一柄柄短剑,一把把幺腰刀腾空而起,在林间发出呜呜的嘶喊,携带着阵阵森寒之气,劈空而下,将对面的血肉长城钉在林间的地上和树干上。 利器入骨之声不断,哀嚎悲鸣更是络绎不绝。林间梁纲的阵营中飞溅起一层层殷红的血雾,数十名,一百名,数百名勇士接二连三的倒在密林中,倒在对方的利器之下。 “无差别射击!” 见林间外的将士已经倒在血泊中,尚剩余少许的兵士还在苦苦支撑,副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哽咽着怒吼了一声,千余支利箭从林中飞了出来,穿透对方将校的身躯,带起了无数翻飞的桃花,好像在林间下起了一场桃花雨。 “找死!” 张飞长喝一声,胯下的红鬃马好似一道红色的闪电,眨眼间便已穿过人群,透过漫天的箭雨杀到副将身前,一杆黝亮的丈二蛇矛在副将胸前划过,一股鲜血在副将胸膛上砰然绽放。 “你很快也会来见我…的,我…等你!” 副将拧笑一声,蓦地脸上一僵,浑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去,那丝笑容也渐渐的凝结在嘴角上,头一歪向马背的一侧倾斜过去,倒在地上砸在一旁的树干上,扬起漫天的落叶。 张飞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警觉,顿时大感不妙,急忙将头一低伏在马背上,一支黝黑的利箭“嗖”的一声擦着头皮飞过,钉在身侧的树干上入木三分, 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可惜,给这张黑厮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 远处梁纲咂了咂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长弓跨在背上,朝麾下将校一声长啸,拨转马头向城门冲去。 …… 日头已经西落,黑暗笼罩着大地,借着月光,远远的可以看见怀远县城下一片血腥和狼藉,尸骸、断肢、残臂、落剑、短刀在城下散成一团,遍地皆是。 徐盛和张飞已经拥簇着刚刚赶到此处的刘备走入大帐。 见张飞和徐盛满脸愧意,刘备拍了拍徐盛的肩膀安慰道:“行军打仗怎么会没有流血和牺牲?此战虽然没有一举破城,也没有将那梁纲和金尚的头颅摘下来,但此战已经杀出了我军的气势。 此战你处置的极为妥当,若非我这三弟性子暴躁鲁莽,想必今日一战又必然是另一番局面。不过,阎象以有心算无心,结果他们袁军的折损还是和我军相差无几。 本州相信此刻的阎象、梁纲和那金尚定然已经在怀远城中坐立不安。明日,本州再给你们一个雪耻的机会,本州将亲领麾下的两万中军和你们的前锋营一起攻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打他门一个落花流水!” “报!” 刘备刚刚安抚了徐盛,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扭头一看,陈到已经带着一名细作走进大营中:“报主公,属下乃是斥候营甲子号细作,属下有重要军情向主公禀报!” “可是怀远城中出了变故?”刘备点了点头,在帅椅上坐下。 细作诧异的看了刘备一眼,将怀中一纸消息递上,点头说道:“主公说的正是,我甲子号中有一兄弟在此处县衙中当差,今日晚间,他曾亲眼瞧见阎象、金尚和粱纲三人在县衙中大吵了一架。 据他所言,今日一战,阎象从寿春带来的一万大军已折损了三千余人,因此,阎象打算调整作战方略死守城池。而梁纲却因其副将死于张将军手中,坚持出城与主公一战,为其报仇雪恨! 金尚则又与二人意见不合,他虽然没有明言要投降于主公,但其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却是对袁术的不满以及鄙视。只不过,此人颇有城府,言语间并没有确切的信息,也没有留下半丝的把柄。于是他便将信息裹着石块从城头上抛将下来,请主公定夺!” “吃一堑,长一智,金尚这次倒是学乖巧了。”刘备笑了一声朝众人解释道,“这金尚字元休,本是京兆人氏,与韦端、第五巡齐名,号为三休。 数年前,陛下任命其为兖州刺史,结果被曹孟德所逐,遂依附于袁术。但其人虽然寄居袁术篱下,却不与袁术同流合污,一颗心始终向着我大汉朝廷。 袁术寿春僭越之时欲封其为‘太尉’,元休坚决不仕,差点被袁术砍了去,幸好阎象出面,才将元休从袁术的魔爪中救了出来。如此说来,他倒是真有可能反叛袁术,投奔本州!” 话刚落,帐外再度响起一阵脚步声,三五名巡逻士兵从门外闯了进 来,为首那人双手托着一支已经去掉箭头的白羽箭:“主公,这是末将等人巡逻之时,有人从城头上射下来的。” 那箭头处绑着一块白布,刘备匆匆接过白羽箭打开白布,只见上面写着十数个大字:丑时三刻,城东三把火,开门接应贵军入城。而落款处赫然正是刘备适才提及的金尚金元休! …… 夜已深,伸手不见五指,月亮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这片大地上的杀机,悄悄的躲入到乌云之中,天地间一片黑暗。怀远城仿佛一只巨大的野兽睡在原野中,城头上依旧毫无动静。 张飞、关羽和徐盛率领五千名骑士静静的站在城下,屏气凝神的看着城头之上。身后还有刘备亲自率领的三万余步卒,埋伏在不远处的小树林中。 “特么的,我早就说这些官员的话都不可信,偏偏哥哥还就吃准了那一套。都已经丑时两刻了,城头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张飞搓了搓手,满脸的不爽。 “三弟,闭嘴!”关羽瞪了张飞一眼,“既然哥哥说了那金尚乃是忠于大汉之臣,想必那金尚也不会骗我等,此时离丑时三刻还有一小会,你尽管耐心等候便是!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一改你的臭毛病。此次攻打怀远城就是因为你犯了急躁的毛病,才致使我军伤亡惨重。若非有文向在一旁帮衬,只怕整个前锋营全部都因你而做了填漩!” 张飞讪讪一笑,摸了摸额头,陡然见城头上燃起三只火把,急忙一把抓住关羽:“二哥,快看城头上的信号!” 言毕,怀远城的东门已经悄悄打开,门口处一丝微弱的火把向城内招了招,然后悄然而灭,只留下几道影子站在门口。 “走!” 关羽一声轻喝,张飞手中的蛇矛一指,一马当先飞了出去,麾下的将士则迅速跨上裹着马蹄的战马,上身前倾马鞭轻扬,铁甲洪流般冲向城门。 寒风迎面而来,大地在马蹄下飞速后退,张飞和马背上的骑士们却是眉飞色舞神采奕奕,想着城中的梁纲那帮鸟人即将在自己的蛇矛刀剑之下颤栗,就恨不得再给上飞驰的战马一鞭子。 很快的,张飞和两千骑士已经冲入城门口,而关羽、徐盛以及身后的骑兵还在东城门外,刘备的步卒甚至都还没有走出小树林。 “砰!” 黑夜里一声炮响,众人吓了一跳,眼前忽的一亮。 只见数千名袁军将士立于内城两侧房檐之上,张弓搭箭,箭头直指众人,数百支火把擎在众人手中,刮刮杂杂火光冲天,整个怀远城被照得如白昼一般。 前方街道上屯集了上万的袁军,一个个神色冷厉严阵以待,手中的刀剑弓弩和身上的衣甲在火光中却依旧感受不到半分的温暖,它们在火光的照射下泛着光,透着冷,熠熠生寒。 而他们的前方还摆着数架守城弩,守城弩的前方却是一方齐街道宽、长数丈的深壕横在张飞一众将校眼前,仿佛一支巨大的怪兽正在咧嘴嘲笑。 第273章 阎象守怀远,曹操掠陈地 后汉长歌第273章 阎象守怀远,曹操掠陈地人群中一支火把猛地一摇,大阵如碧波分浪豁然洞开,三人纵马而出。 中间那人一袭文士青衣长袍,长髯飘飘,赫然正是袁军主帅阎象阎文纪,其身侧二人却正是今日交锋过的梁纲和金尚。 阎象手捋长髯,按马而立:“张翼德,本帅今日在城头上就和你说过,你若是有那本事就直接登上城头砍了本帅的脑袋。怎么,这才一战便觉得自己没有那番本事了?连正大光明的攻城都不敢了?” “你这贼子,竟敢诳你张飞爷爷?闲话休说纳命来!”看着对面阎象和金尚二人嘲笑的面孔,张飞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立即化身大鹏飞到对岸,将二人的脑袋活生生给拧下来。 阎象淡淡一笑:“张翼德,本帅知道你崇尚武力,能用武力解决的绝对不愿意多说一句。本帅也不与你绕弯子,今日如果你还能从这城中全身而退,你就告诉那刘玄德,但有本帅在此,你等休想兵捣寿春!” 言讫,阎象大手一挥,三人徐徐退回阵里。 大阵再度关上,一排排驽兵怀抱长弓臂弩立于阵前,而前排弩车上的利箭却早就搭在弦机之上,真正的箭在弦上触机便发。 蓦地,阵中一声轻喝,掌旗兵手中的火把悄然落地,驽兵和弩车上的弦机猛然松开。一支支利箭径直飞向对面,在半人高的空中划过一道道直线呼啸而至。 同时,两侧房顶上的长弓兵则手腕长弓向天空呈四十五度夹角抛射,千余支箭矢纷纷脱弦而出,从屋顶直飞上半空,然后一头扎下,仿佛大海中遨游的鲸鲨扎入海面一般,在人群中惊起阵阵波涛。 “举盾后撤!” 这次偷袭的前锋营全是骑兵,并没有一名弓弩手可以还击,而前方的深壕就算赤兔也不能一跃而过,特么的再不退就是留在这里当活靶子! 张飞心中大急,长啸一声双手一阵急抖,丈二蛇矛就地一提,在身前划过一道圆弧接着又化成百十道寒光,好似碧海潮生万顷波涛,紧紧的护在自己的四周。 可惜,这阵中只有一个张飞,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张飞,纵使他将蛇矛舞得密不透风瓢泼不进,他又怎么能够护得住自己的战马?护得住其他的兵士? 一阵阵惨叫声从身后传来,来不及举起盾牌的兵士已经被漫天的箭雨刺了个对穿,纷纷扬扬的血雾在阵中飞溅而起。跨下的红鬃马同样悲鸣一声,前蹄一软跪服于地,低下了它那高昂的头颅。 战马已死,同袍伤损。张飞忍住悲痛,借势在马背上一踮高高跃起,大鹏展翅般落在众人身前,拼命的舞动着手中的蛇矛,抵挡着迎面而来的利箭风暴,双脚随着众人缓缓向后挪动。 梁纲在大阵中觑得亲切,从箭壶中取了一支利箭弯弓上弦全力一拉,弓如满月,箭去流星,冰冷的寒意夹在众多的银光之中,势若雷霆直飞张飞胸前。 这一箭却又和众人的漫天花雨不同,目标明确,速度惊人,在张飞身前激荡起一缕冷然的杀气。 张飞大吃一惊,急忙打起精神力灌双臂,长矛一挑,一矛击在箭头之上,火花怦然四射。但是,张飞忘记了,他还在两军阵前,他还身处箭阵之中,他的矛刚刚离开身前要害,已有两支花雨,呃,两支利箭破空而至,插在他的左臂和右腿上。 张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心中一发狠,咬牙切齿的看着将两支箭大手一握凭空将箭支连根拔起,在身前飚出两股血箭。 “将军!” 几名亲卫和众骑士紧紧围了过来,将张飞围在中央,护着缓缓移向城门口。 然而,箭雨更急了。如果说之前还是四月的绵绵春雨,如牛毛钢针,那么这一刻,却已似七月的瓢泼暴雨,仿佛雷霆降世。每一次弦动都将带起一声声的惨叫和无边的残血。 两名副将相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决绝,怒喝一声带着百十名骑士一字排开,举着盾牌在马背上狠狠插上一刀,直奔深壕前,将众人牢牢的挡在身后。 箭过血溅,马鸣人却无声,百十名健儿将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紧紧的抓住马缰,稳住身躯任由利箭寒芒穿胸而过,仿佛惊涛骇浪中的落锚的舰船一样岿然不动。 张飞心中一寒,却见一骑从身后飞驰而来,九尺身躯,鹦哥绿袍颔下长髯,手中一杆青龙偃月刀在阵中左突右砍,不管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依旧纵马而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那骑士冲到阵前,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猛然落下,在地上砸了一个深深的凹槽,怒喝一声:“关某在此起誓,你等敢伤我手足,关某与你等不死不休!” 声若洪钟,势如长虹,无边的箭雨顿时为之一顿。 好像玩大了? 金尚和梁纲二人面面相觑,阎象却是淡然一笑,胸有成竹:“无妨,那刘备若是真英雄,他又何必介怀部分兵卒的伤损和其弟身上一两个小小的窟窿?他若不是真英雄,我等投过去又有何益?” “那如今之计如何是好?” “今夜暂时放过关张一马,坚守怀远等真正的英雄现身!” …… 说英雄,道英雄。 阎象还在怀远县城验证刘玄德是否真英雄,另一位英雄曹孟德已经率领五万人马向陈地杀奔而去。 午时,一缕阳光透过羊山上的树梢照在峡谷中行进的猎猎旌旗之上。 曹操坐在马上,看着两侧巍峨的高山,朝身前的侍卫头子典韦说道:“此地两侧高山夹着中间小道,形势险要,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传令下去,前军务必要小心行事,切勿中了贼子的埋伏!” 典韦正欲领命,程昱已经指着曹操大笑起来:“主公,虽说这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但是你可莫忘记我们的对手是谁?这陈地黄巾肆掠,何仪、何曼两个黄金余孽蠢货一样的东西,主公又何必介意?” 曹操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谷口道:“不,仲德此言差矣。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凡事小心一些,结果终究不会太坏! 仲德若是不信,可敢与曹某打个赌?我也不要其他贵重之物,只要你手中史游的那卷《急就章》即可。我相信这何仪、何曼只要不是太蠢,这两侧固然没有埋伏,前方也必然会有他们的伏兵!” “主公,这可是你说的,你知道程某素来任侠使气,程某对你手中的那把青釭剑早已垂涎欲滴,正愁没有机会…”程昱长笑一声,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得谷口一阵炮响,谷口处倒撞出两彪人马来。 两彪人马各有两万余人,俱是绿袄黄巾,手中的武器亦多为刀叉棍棒,镰刀棒槌,四万人马远远的站在羊山谷口处,站无站姿,阵无阵型,乱哄哄乱团团的一遭。 为首两员大将身高八尺头裹黄巾,**着胳臂,胳臂上青筋遒劲。一人手提一根丈八长的寒铁棍,满脸横肉;另一人手中却是一杆透甲红缨枪,豹头环眼。 见曹操一行将出谷口,那寒铁棍纵马长前,桀骜的看着众人,头颅高扬:“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买路财?抢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特么的堂堂黄巾旅帅竟然干起了抢劫的营生?这黄巾旅帅难道是一个沙比? 曹操和程昱二人面面相觑,曹洪已经握着镔铁长刀纵马朝二人直奔而去:“不开眼的黄巾蟊贼,居然敢来捋你曹爷爷的虎须?找死!” “老子乃是截天夜叉何曼是也!” 那寒铁棍才刚刚开口,曹洪手中的镔铁长刀已照着寒铁棍劈了下去,嘴里兀自喝骂不停:“乃是?哼!你奶奶是截天夜叉,你爷爷是截天夜叉,你全家都是截天夜叉!” 何曼气得哇哇直叫,手中的寒铁棍风一般的使出,与曹洪激斗在一处。 只见: 羊山脚下万军对垒,两军阵前二虎相争;曹洪掌握镔铁刀左砍右劈,仿佛出柙的东北虎啸傲山林,虎虎生风;何曼手执寒铁棍忽上忽下,宛如捕食的华南虎腾挪原野,阵阵寒意。镔铁刀,刀含杀气,掠过处惊起一片风雨;寒铁棍,棍吐冰霜,落下时卷过无边光芒。 二人斗了约莫四十来个回合,曹洪心中渐生焦躁,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觑了一个空挡,抽身出来拖刀边走。 “小心曹贼的拖刀计!” 何曼提起寒铁棍便欲纵马来追,却听得身后一声呐喊,急忙勒马止住脚步,冷冷的看着曹洪一个人的表演。 见何曼被人叫住并未上当,曹洪复勒马杀回。 曹操却是大笑一声,手中的青釭剑猛地一挥,掌旗兵匆忙将那大纛一摇,夏侯渊、夏侯惇、曹仁以及于禁等人齐齐一声呐喊,率领麾下的健儿如流经陈地的颍河中的滔滔激流一般分作几股,向对面的黄巾大阵卷去。 颍河滔滔,兵士亦滔滔。 “风紧扯呼!” 但见对方大军来势汹汹,直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感觉,仓促间何仪哪里敢上前对敌?迅速将手中的透甲红缨枪往手上一招,朝何曼大叫了一声,拔马便往葛陂奔去。 何仪、何曼二人带领着麾下的亲卫和数百上千的亲兵纵马疾驰,却害苦了麾下的健儿们。 黄巾将士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要武力没有武力,要兵器没有兵器,现在打不过就算是想溜之大吉,要一匹战马甚至毛驴却也是极为难得,数万大军很快便被曹操的大军追赶了上来。 众人顿时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或丢下兵器跪伏于地,或转过头来背水一战,或豕突狼奔临阵脱逃,远远望去满山遍野皆是黄色,就好似开在野地里的金菊,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将它们践踏成泥。 第274章 武平城外黄金甲 后汉长歌第274章 新蔡城外黄金甲唐朝的造反头子黄巢曾经说过: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巾军漫山遍野,就像散落在野地里的金菊一般,亦如满山亡命的狼豕一样。 曹操长笑一声不以为意,一面名手下几名副将赵俨、牛金等人带领千儿八百骑兵搜捕奔逃的黄巾贼寇,一面催动大军直奔葛陂,立誓要将何仪、何曼捉拿归营,还陈地一个郎朗的青天。 然而,他没有想到菊花和松柏都是花中的君子,自然......?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xxm.x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x本站手机端:s:/m.x/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xsxsm.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5章 虎痴 后汉长歌第275章 虎痴何仪,何曼? 他们不是在葛陂就已经兵分两路,往其他地方去了吗?为何他们突然又出现在这新蔡城下,夏侯渊和夏侯惇他们的部队又跟倒哪里去了? 曹操一懵,脑海中的念头已转了好几次,自己还是小觑了这袁曜卿,其人不但仁义忠直,同样也是智计百出。陈地一战先后便用了诸多计谋,比如:羊山之下骄兵之计,比如新蔡城中空城之计,再比如眼下的移花接木。 夏侯渊和夏侯惇的大军不知去向,眼前也只有于禁......?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x本站手机端:s:/m.x/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xxm.x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6章 颍川归王 后汉长歌第276章颍川归王“许诸?老子不曾听过!” 典韦哈哈一笑,许诸顿时火冒三丈,手中的环柄大刀已向典韦飞来,典韦不慌不忙举起双铁戟迎向许诸,与许诸斗在一起。 只见: 许诸飞大刀,典韦挺双戟;许诸飞大刀,刀来刀往,来往时惊起呼呼寒风;典韦挺双戟,大开大合,开合处夹杂森森杀意。大刀如游龙腾挪,铁戟似鹤啸九天。 好一对骁勇之将,果然是今之虎痴,古之恶来。 许诸久攻不下,心中渐渐焦躁起来,......?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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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x本站电脑端:sx/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xsxsm.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xxm.x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8章 龙王 后汉长歌第278章龙王盂兰盆节,将军府天王会龙王? 王黎眉毛一皱,诧异的看了周攀一眼,不是说没有看见过崔十娘吗?那这个天王又是谁?x本站电脑端:sx/ 据他所知,如今这大汉天下好像就那么一位天王,毗沙门天王崔十娘。看来,崔十娘应该早已经到了定颍或者那个虬髯大汉便是崔十娘,毕竟她的那一手百变易容的绝活简直就是举世无双,周攀又如何认得出来? 想着那个画面不要太美的模样,王黎不禁打了个寒蝉,急忙朝周攀问道:“将军府在何......?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xsxsm.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x本站手机端:s:/m.x/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9章 引蛇出洞 魏郡治所,郡衙大堂。 郡衙内两侧案桌旁围坐着六七名官员,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堂中来回踱步,男子身着赤色深衣,头戴切云冠,国字脸,双目虽是焦虑却炯炯有神,颔下一缕胡须,显得颇为精神。 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男子方才抬起头来,却已见到王黎早已上前拜道:“贼曹掾王黎拜见明公!” 原来此人正是魏郡郡守张则,字元修,汉中人士,为人正直清廉,以文名于世间。 “德玉,你来的正好。”张则一把扶起王黎,指着堂上众人说道,“近日来,你屡破奇案,本郡甚是欣慰,但因和琳一事事关重大,本郡和众位同僚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王黎与众人行礼毕,还未入座,就听见那兵曹掾何正站起来气势汹汹的问道:“敢问王参军,那万剑、和琳均乃本曹麾下,不知阁下为何私下捕捉二人?导致一人身死,一人下狱?阁下既未禀告明公,也未曾知会本曹,擅自越权行事,又是何用意?” 王黎向张则欠了欠身,回道:“禀明公,这万剑涉嫌谋杀我郡金曹掾贾安,证据确凿。而万剑乃和琳之卑职,贾金曹一案这和琳必然牵涉其中,甚或这和琳就是此案的幕后主谋也未可知,因此下官才会使人逮捕二人。” “笑话!” 何正见王黎只是向郡守禀告,对自己却不加理会,顿时恼羞成怒指着王黎喝道:“仅仅因为万副指挥使乃和琳麾下,就敢擅拿一郡兵曹指挥使,王参军,这二人俱为本曹麾下,你是否也要将本曹拿下?” 淡然的扫了一下众人,见张则默然不语,郡丞、长史、功曹三人冷眼旁观,门下督贼曹及门下议曹跃跃欲试,那都尉大人却似有维护之意,王黎心里自然明白,自己先斩后奏的作风无意间触动了官场的规则,是以引起众人心中的不爽。 见何正依然一脸怒意,王黎不屑的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何参军确定这二人乃你麾下?” “废话!不是本曹麾下,难道还是你王参军麾下不曾?”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二人当然并非本曹麾下,若是本曹麾下有这样的人,本曹早就将其拿下了,何至于引出这么多的风波来!” “你!” “你什么你?何参军身为万剑和和琳的直属上司,王某请问,何参军可知道万剑与和琳的真正关系?” “什么关系?” 王黎目无表情的看了何正一眼摇了摇头,转向张则深鞠一躬,说道:“明公,魏郡贼曹主一郡之求盗、捕贼及查案诸事。捕盗之事事涉被害人之安危,案件之真相,往往变化不定,时机稍纵即逝。因此下官事先并未先知会明公,还请明公降罪!” 那都尉点了点头,说道:“明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道虽不同,理却一样。末将行伍冲阵之间,战机往往转瞬即逝,因此主政之人必须果敢决绝,当机立断,否则或可致遗祸也。” “恩,元都尉所言不差!”张则点点头,轻拈胡须道,“德玉,此事不提,你适才说述万剑与和琳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王黎起身向元都尉投去感激的目光,接着说道:“明公,这二人虽非贼曹属员,下官未告而越权处置,并非下官刻意隐瞒,而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甚至危及我郡之安危!” “什么!究竟何事?”张则遽然色变,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王黎。 “经卑职察知,这二人不但涉及盗取我郡盐铁诸事,还牵涉到另一极为庞大的组织。” “极为庞大?有多大?” “风云动色,改换天地!” 张则豁然站起身来:“什么组织?” 王黎朝众人扫了一眼,一字一句顿道: “太、平、道!” …… 太平道?! 众人素知王黎辟就贼曹掾以来,执法如山言出法随,王黎既然已经出口,纵使无十足的把握,七八成总是不离的,大堂一时无声。 太平道!这三个字如魔力一般震得众人外焦内嫩,俱皆豁然站起,神色各异的看着王黎。 众人未及开口,一声呵斥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见那何正已勃然色变,指着王黎喝斥道:“且不说和琳二人是否涉及盐铁诸事,单说那太平道尊崇黄帝与老子,信奉黄老之术,我魏郡就不知有多少人尊其为圣教,就是我朝中权贵也多有信奉此者。难道王参军仅凭和琳二人崇奉太平教,就敢乱下妄语,污蔑二人,栽赃太平教吗?” 王黎怜悯的看着何正,真想揪住他的耳朵问问他,熊他妈是怎么死的!是的,王黎的确是有所越权,可那又怎样?若非为了魏郡之安危,王黎又何须僭越行事,惹人讨嫌? 这太平道一事若是不假,必将牵涉到堂上诸人的乌纱帽及阖家性命,一点点的越权,扯淡去吧,郡守都已不再追究,这蠢材还纠缠不清,喋喋不休,甚至替那太平道背书!真不知当初郡守究竟是看中了他哪里的好,竟将此人提到一郡兵曹掾! 果然,只听得堂上“砰”的一声,张则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案桌上怒吼:“何正,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 能让张则这个一介文士魏郡的太守直接爆粗,可想而知张则有多么的愤怒!何正立时吓得目瞪口呆,缩了缩脖子讪讪的坐了下去,张则这才愤愤的转头说道:“德玉,你且将案情细细说来!” 王黎点了点头,也不掺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将所有事情平铺直叙向在座各位讲了一遍,只听得张则等人心惊肉跳。 盐铁亏空,爪牙遍地。这太平道已经将触手伸进了魏郡兵曹,若是一旦有什么事端发生,众人的位置甚至居家性命将置于何处?更为胆寒的是,在座诸位的同僚金曹掾贾安已经因太平道而死于非命,贾安之子身中毒药也差点步了贾安之后尘,而贾府阖家更是惶恐不可终日。 这太平道不是标榜的黄老之术吗?这太平道不是处处宣导“致太平”吗?为何一旦露出爪牙就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如此的不择手段? “何正,你可知罪?”何正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呆若木鸡,听到大堂一声暴喝,两腿战战,差点晕厥了过去。 张则遽然在案桌上一拍,直身喝道:“何正,你玩忽职守,身居本郡兵曹掾,麾下将领犯了如此重罪,你竟全然蒙于鼓中,毫不知情,本郡要你何用?来人啊!除去何正官服,将其打入大牢!” 见两名侍卫将何正架了出去,张则背起身在堂上走了几圈,忽然转向元都尉说道:“子故,你乃本郡都尉,主管兵事,这兵曹一事我看就由你先兼着,何如?” “明公不弃,维本当领命,但这兵曹一职,维倒觉得德玉比维更为适合。”原来这人姓元,名维字子故。元维看了王黎一眼,继续说道,“德玉文武兼备,武艺超群,心思缜密,行事果决,颇有大将之风,明公意下如何?” 张则思索了半晌,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依子故所言,本郡征辟德玉再兼我郡兵曹掾一职!德玉,可敢一试?” 貌似就这样被升官了?虽然职位高低、秩禄多少与之前并无差别,可从今日起就已经迈入了掌控兵权的一方大员了。 王黎暗自苦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头,拱手说道:“明公吩咐,黎敢不遵命!” 那元维见王黎应了下来,脸上甚是高兴,转头向张则道:“明公,既然德玉已经答应,兵曹那边应无大碍,眼下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如何处置那太平道了。” “唔!单从兵曹一案看来,太平道在我魏郡显然已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若非德玉通过贾安一案发现端倪,诸位又有谁会知晓这太平道已经在我魏郡根深蒂固尾大不掉?其组织之严密可见一斑。”张则点了点头,“仅仅贾安一案就已经涉及到兵曹正副指挥使,本郡想知道的是我户曹、仓曹、金曹、尉曹、法曹、水曹、田曹、门下诸事以及都尉府等诸部又有所少人涉及其中?” 说着,张则神色一正,扫了一下众人,严厉的说道:“虽说目前朝廷中并未指定这太平道乃不赦邪教,但本郡现下的状况已经刻不容缓。当务之急便是各位务必尽快厘清本部太平中人,查处各部亏空,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诺!” 众人齐齐抱拳应声。 张则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说道:“太平道人多势众,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据本郡所知,甚至我冀州州牧李文卿家中夫人也是太平道信众,所以如何处理这和琳,还请各位群策群力,既要除掉太平道在本郡的根基,又不能大动干戈,引朝堂州府注目。各位可有何计策助我?” 不大动干戈?太平道明年就要在这片燕赵大地上燃起熊熊烈火,届时张角旌旗一展,天下黄巾马首是瞻,太平道将席卷大汉八州数十郡,大汉江山摇摇欲坠。还不想引起朝堂侧目啊! 王黎一怔,便听得堂上长史呵呵一笑,说道:“明公无忧,我有一小计,定不会引起朝堂注目,同时也能将太平道魏郡根基一网打尽!” “何计?” “引蛇出洞!” “计将安出?” “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和琳此人自是当斩无疑,若明公连同狱中罪大恶极之人犯以杀人罪之,一并上报朝廷及州牧,如九曲黄河泥沙俱下,朝中重臣与州牧又何知之矣?同时将榜文张贴至我魏郡各衙,布置精兵良将于菜市口四周严阵以待,太平道贼子必然自投罗网!” 张则点了点头,鹰视狼顾,环顾了一下众人,拍案而起:“本郡立即请旨,十五日后午时,菜市口行刑!” 手机站: 第280章 遁逃 后汉长歌第280章 遁逃“放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府的大门霍然洞开。 一群精壮的江湖游侠涌了进来,皆是黑衣黑帽,神情彪悍,手上的武器却是长刀、利剑、软鞭、铁索不一而足。唯独中间一人,眉清目秀身形消瘦,一袭长袍文士打扮。 崔十娘等人或许不认识,但王黎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此人正是袁术的从弟袁胤。 袁胤分开众人,大摇大摆走到堂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眼神中充满极端的鄙夷:“我兄长乃......?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x本站手机端:s:/m.x/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xsxsm.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x本站电脑端:sx/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1章 龙王的身份 后汉长歌第281章 龙王的身份街道上虽然冷清,城头上和城下却是喧哗声声,甚至站在大街上都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城头上人影憧憧。 显然夺城之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重新回到将军府中,崔十娘一行人还在堂中翘首以望,王黎也不多说径直走到袁胤身前:“袁大人,今夜之事本将军也不绕弯子,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你告诉本大将军,雷薄在这定颍城中可还有什么窝或者常去的地方,本大将军饶你不死;另一条路则是你对雷薄守......?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x本站电脑端:sx/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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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王黎颔了颔首,又朝崔十娘取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这毗沙门天王不是盖的,肯定有所发现。要不,你先将你的发现或者疑惑给大家说上一说,我再和你印证一下?” 崔十娘无奈的白了王黎一眼,正了正色开口说道:“王将军,如果你的记忆力还算不错的话,应该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我千机堂和师尊当年的事情吧? 当年,我师门为王断所害,罗睺、乾达婆和我三人在定陶寻觅仇人为官府所阻,帮助我等的贼曹掾暴病而亡,我们便怀疑此案幕后还有一只黑手。” “王某知道便是那昆仑吧,当日在下邳的时候不是还有过一次交锋吗?”王黎不暇思索,立即回应道。 崔十娘嗪首微颔:“正是那昆仑,可惜当时我们一直没有追查出来昆仑的下落。直到下邳城的时候,昆仑自己承认乃是太平道张角的师弟,我们才发现了昆仑的一重身份,但是却对昆仑的另一重身份依然毫不知情。” 王黎在案椅直起腰,看着崔十娘,眼皮微微一眨:“还有另一重身份?” “不错,另一重身份。”崔十娘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昆仑隐藏的极深,一直以来他都有两重身份。一则是太平道张角的师弟,南华真人的弟子,而另一重身份则是朝廷中的官员。 以前的时候,我们都被太平道的这个身份迷住了眼睛,所以才有罗睺投奔太平道之故事。却忘记了昆仑朝廷官员,哦不,朝廷重臣的这个身份,所以才干出了这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蠢事!” “你现在有他这方面的线索了?”王黎倒了一杯水,递给崔十娘。 崔十娘接过水,接着说道:“是的,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当年的事情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只是我们一直没有看到,成了睁眼瞎罢了。千机堂我师门一案,因王断的手段过于歹毒现场太过血腥,甚至还惊动了当时的兖州刺史。 可惜此案最后还是无疾而终,甚至朝廷方面还因此失去了一名几百石的贼曹掾,却依旧风平浪静。试想,这幕后之人如果没有天大的势力或者说不是朝廷重臣,如何能够摆平这么大的案件,又如何能够让一州之首将此事压了下去?” 王黎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如果仅仅只有这一条,恐怕还不够吧?” “光是这一条却是不够,但是王将军该不会忘记唐周,呃,罗睺于京中‘背叛’太平道一事吧?当年应该还是王将军和子龙亲自将罗睺送入狱中的。” 崔十娘举起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张角原本约定甲子年起事,结果因罗睺下狱而事泄,于是原本约定的三月五日更改为二月初二,全国七州二十八郡同时响应。 这个年头通信极为不畅,但凭张角一己之力如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将起事的时间通知到全国七州?若是没有朝廷重臣利用官道或者官驿如何办得到?” “所以,你就确定这个昆仑绝对是朝廷重臣?但是你又是 如何确定是袁术的呢?” 想起当年的事情,王黎倒是想笑,这位毗沙门天王当年还假扮过唐周的妹子呢。不过听到崔十娘的分析,王黎心中却猛地起了一个疙瘩。 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师傅就曾告诉过自己,说什么黄巾军组织严明,机构办事效率极高,所以纵然重新更改了起事时间,依旧能够迅速的传达到全国范围里。 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师傅说的那么一回事,反而是崔十娘话里之意确实有几分道理,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崔十娘继续说道:“那个年头,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刚刚去世不久,朝中被张让、赵忠等十常侍把持,重臣中能够在朝廷崭露头角的并不多见。 那个时候,曹操仅仅是一名顿丘令,刘表虽然名列八骏却还在逃亡,江东猛虎孙坚也只是一区区的县丞,甚至你王大将军都还在辽东陪着你阿母辛苦度日。 至于什么刘璋、张鲁也还并未知名,而刘备,那个时候恐怕都还在涿郡街头上卖草席呢!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汝南四世三公袁氏一门和弘农杨氏。 但弘农杨氏中杨彪也好,杨修也罢,不是在朝中为官,便是在你的麾下效力,他们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必然会惊动你王大将军。因此,我将这些梳理一遍之后,发现可能是昆仑本人的就只有袁术和袁绍这兄弟二人。” “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据我所知,当时权倾朝野的还有何大将军一门以及太后董氏一族,你如何确定昆仑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呢?” “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死了,而昆仑没有死,甚至孤傲的王断还肯心甘情愿的雌伏于其麾下!” “袁绍如今也还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你就肯定不是袁绍而是袁术呢?”王黎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 崔十娘摇了摇头:“袁绍其人虚有其表,好名至极。他可以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杀了直言劝谏的谋臣,也可以因为自己的独断专横而一意孤行,但绝对装不出来那种无辜的表情。 反倒是这个袁术,在年轻的时候便以任侠使气和好打不平闻名江湖,临到了中年之时却成为了一个唯唯诺诺、唯利是图的市侩小人。以大将军之聪颖,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吗?” 王黎一时默然,崔十娘说的这些,除了那联系大汉七州重拟起事时间他没有想到外,其他的什么千机堂命案,他和赵云早已心有所虑,甚至都已经推演了好几次。 而且还有一件事崔十娘或许还不知晓,但他同样心知肚明。 王黎吐了吐口气,将心中的块垒一吐而尽,整了整措辞朝崔十娘说道:“其实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依然选择相信你,而且以我了解到的信息,还有一点更能说明这个问题,只是我一直不敢相信,袁术便是昆仑。” “什么信息?” “黄巾余孽!” “黄巾余孽?” “正是!”王黎点头解释道,“太平道渠首张角起事之初,天下黄巾军粗略分为冀州、豫州、兖州的中原三路黄巾军,青州黄巾军、白波黄巾军和黑山黄巾军等。 后来,我与我家岳父、公伟将军、孟德他们清缴中原黄巾之时,张角兄弟三人授首,波才、黄邵、张曼成、赵弘、韩忠等人殒命。至今依旧活跃在这大汉江山中的只有韩暹、杨奉的白波军,管亥的青州军和张燕的黑山军。 韩暹于雒阳反叛打算投靠曹操为我所斩,杨奉则因徐公明的缘故,我放了他一马,于是他领军南下投了袁术,驻扎在弋阳郡。而黑山的张燕虽处幽州,却与公孙瓒、袁术暗通款曲,选择了与冀州袁绍对敌。 当然,更重要的是,曹孟德刚刚在陈地遭遇了何仪、何曼已经纪灵等人的攻击。虽然何仪被杀,何曼溃逃。但是从他们对阵的形势来看,何仪、何曼显然早已投奔了袁术,否则他们又如何能够在豫州袁术的治下生存甚至壮大?” “所以,你也怀疑袁术就是昆仑?”崔十娘抬起头来,毫不避让的直视王黎的双眼。 王黎点了点头:“否则,我又为何要问你和支谶大师有关袁术的一切?只是苦于我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敢想象这四世三公一门竟然会出现黄巾的余孽!” “不,王将军说的是朝廷法度,但我们几人乃是山野中人,并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一丝怀疑便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同样的,你要打下这座江山,要海清河晏四海归一,无论如何你和袁术都会有一战,证据也无关紧要,对吗?”崔十娘看着王黎,言辞犀利,仿佛利剑。 王黎苦笑一声:“你说的固然不错,不过,如果没有证据证明袁术就是昆仑,我这心里终究会留下一丝遗憾。没有将这搅乱天下的昆仑揪出来,念头始终不能畅达。” “可惜,要找出袁术就是昆仑的直接证据何其艰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袁术或者南华真人承认他就是昆仑!”崔十娘亦叹了一声。 王黎已经接过话题,摇了摇头说道:“太平道虽然是因为朝廷的没落和**才揭竿而起的,但是因为其大肆杀戮官吏名士和门阀高第,早已被天下士人所弃。 袁术出生名门富贵,其中的道理怎会不知,他又如何肯承认自己就是祸乱天下的太平道渠首之一的昆仑呢!甚至我敢打赌,就连今夜奉命捉拿你等的雷薄应该也毫不知情!” 王黎的一席话令崔十娘陷入了沉思之中,忽然,旁边的罗睺蓦地站了起来:“或许,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证实袁术就是昆仑!” “如何证实?”王黎和崔十娘同时抬起头来,盯着罗睺目光灼灼。 “承影剑!” 承影剑? 王黎二人眼前蓦地一亮,这承影剑乃是太平道或者抑佛教的传教之宝,当初就在太平道渠首张角的手中,如今却又为昆仑一人所拥有。 如果能够证实这承影剑在袁术那里,答案岂不是一目了然? 看着跳跃的烛火,王黎心中思绪万千,这昆仑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在重重的迷雾之中,和后世中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何其的相似?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第283章 裂痕 王黎做的没有错,他已经将雷薄赶走并趁势拿下了定颍,他说的也没有错,他这一招放“虎”归山用的实在是妙。 虽然在他的眼中,袁胤连大虫、小虫都算不上,但是于雷薄而言,袁胤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哦不,是猛虎,一条雷薄碰也不敢碰、骂也不敢骂的猛虎。 此刻,这条猛虎就站在寿春的皇宫大殿上,好像好几天也没有觅得食物一般,盯着雷薄的眼中散发出道道饥饿的绿光。 “主公,属下不敌王黎…”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x本站电脑端:sx/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xxm.x xsxsm.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4章 战蕲春 雷薄赶到蕲春的时候,孙坚和陆康的练兵已经下了寻阳,离蕲春也不过只有数十里地的里程。 雷薄一面整顿大军布置防线,一面和陈兰、俞涉二人商议如何镇守蕲春,却听得衙们外一阵喧哗,惊天的战鼓在蕲春城下蓦地炸响,恍若阎罗王催命的更符。 “雷某才刚到蕲春,他们就到雷某眼皮底下了,足可见他们的吃相有多么的难看,有多么的不耐烦?”雷薄嗤笑一声,见二人的脸色逐渐凝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道,“无妨,江东诸贼既然想兵寇寿春,攻略蕲春本就是应有之意,两位将军勿需担心。 不过,我蕲春北依横岗叠嶂,南邻长江险要,楼宇森严铁壁雄关,袤延七八里,内藏控弦之士数万。飞鸟亦插翅难过,猿猴都无法攀登,区区数万联军,如何从此处掠过?走吧,我们去城头上看一看这些知心妄想的家伙!” 三人出了衙们来到城头上,举目远望。 只见城头下一望无垠,湖泊棋布,港汊纵横,河流和湖泊中数十艘战舰踏水而行。甲板上兵戈丛生,旌旗猎猎,在晨风中熠熠生寒;战船侧弩机林立,长矛簇簇,令人望而生畏。 而湖泊前、河流畔的岸边上,数杆遒劲的大纛迎风飞扬,孙坚和陆康的两万联军仿佛城下不远的赤东湖和长江中一波接着一波的滔天巨浪一样,山呼海啸着从远处席卷而来,绵延三五里。 黑色的衣,玄色的甲,红色的流苏和健硕长嘶的战马,汇集于城下,在原野上闪烁着摄人的寒芒。 孙坚头裹赤帻,身披烂银铠甲,腰胯古锭刀,骑着黄骠马立于城下,遥遥的看着雷薄三人,高声长喝:“三位将军,孙某素来知英雄重英雄,也知道你等乃是逆贼袁术麾下少数的几名识大局的风流人物。 袁术恶贼妄为名门之后,却僭号建国逆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我大汉子民无不鄙夷唾弃。我孙氏原本袁术盟友,孙某也和袁术互为驰援,相得益彰,只因袁术弄权叛国,只得舍弃私谊守护大义。 三位将军算起来也是孙某昔日袍泽,出身清白,满腹忠义,何须将自己的这一腔热血给污了去?何不效仿孙某举竿起义,与孙某共伐逆贼,将来显祖荣宗光大门楣,岂不比落下千载骂名更好?” “孙文台,妄你自号江东猛虎,一柄古锭刀打遍淮扬,江左难有出你右者,居然也学起了那些长舌妇人饶舌于两军阵前?你羞也不羞?” 言毕,雷薄倚靠城头一声长啸,接着说道,“孙文台,雷某和陈兰、俞涉两位将军,皆屡受陛下提携和颠簸之恩,亦与你当初和陛下的关系仿佛。 但是,我等和你不同,我们知恩图报,也忠心为主,不像你那般两面三刀。一边和陛下称兄道弟,一边又在背后捅陛下一刀,私举反旗割裂江东,你还有何面目在我们面前狺狺狂吠?孙文台,要战便战,要滚便滚!” 最后那一句话,雷薄气冲丹田一声怒喝好似巨石砸在地上,铿锵有声,城头上兵士心中一片安稳。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孙坚心中冷喝一声勃然大怒,古锭刀出鞘猛地一声长啸:“三军健儿听我号令,即刻攻城拿下雷薄狗贼,千刀万剐!” 号令出,万军诺。 骑兵阵营中顿时杀出三支人马,分别袭向蕲春城的东、南、西三道城门。正是孙坚麾下大将韩当、程普和陆康麾下领军校尉陆康的长子陆儁。 接着,数十座抛石机、冲城车和弩车从湖泊边上的战船上推下来,推到蕲春城下,如京观一般摆在三支大军阵前。 不等程普、韩当和陆儁赵虎,众人就急忙撞石填弹,齐齐的将那弹袋一拉一放,数百枚巨石和江东的土特产“毛竹”被抛石机高高的抛起,尖啸着在空中留下一条条完美的曲线,从天而降。 如流星、似细雨,狠狠的砸在城头。 城墙在巨石的击打之下发出一阵正的颤栗呻吟,摇摇欲坠,好像传说中潜藏在长江水底的那只青龙打了一个滚,箭跺、女墙、地面都已拉出一条条深沟险壑,同时也将眼前的将士湮灭其中。 雷薄、陈兰和俞涉三人急忙缩在箭跺之下,守城士兵却只觉得地动山摇,一阵阵的眩晕。 然而,这还只是战前的一道开胃菜。而且开胃菜也不止有一样,还有冲城车、弩箭和毛竹。 冲城车在城下拼命的撞击着城门,弩箭如飞蝗一样在城头洋洋洒洒,而云梯却像是附骨之疽搭在城头上。但,最令人可怖的并不是利箭这些常规的攻城武器,毕竟它们都有迹可循,毕竟袁军早已经历过类似的洗礼。 真正令他们心生余悸防不胜防的,恰恰是那所谓的江东土特产“毛竹”。 一支支三尺余长的毛竹足有手臂粗细,恍若群魔乱舞,“口”中“呜呜呜”直响,随着巨石落在城头,再与坚硬的城墙撞击后四分五裂,化作数百支竹箭猛然炸开,毫无轨迹的溅起、飞入人群之中,带走一蓬蓬四处飞洒的鲜血和声声惨叫。 城头上如同开了一个豆瓣厂和辣椒厂一样,鲜红色的血与剁碎的辣椒一般殷红,汁液飞溅。落在众人眼中,除了一丝丝惊恐,还有无数的感同身受,顿时哀嚎连连喊爹叫娘之声不断,又如在城头搭建了一座硕大的口技培训班,什么怪腔怪调气弱声嘶,什么穿云裂石鬼哭神嚎,不一而足。 三面的城头上皆是一片狼藉,数以百计的将士倒在巨石和毛竹下,任由鲜血长流,无助而茫然的看着一旁的尸骸或者同样无助的袍泽,渐渐的闭上双眼。 雷薄雷霆大怒,一步从箭跺口跳将出来,长刀猛然劈在城墙上一声怒喝:“淮南的汉子们,将所有的圆木、滚油、抛石机和床弩给老子抬出来,老子要让江东狗贼血债血偿!” “诺!” 雷薄一声“淮南汉子”,千军齐声,万民同啸。 虽然适才江东军的攻击让他们成百上千的兄弟死于非命,虽然半空里还有无数的落石和毛竹,但他们的心中却再也没有半丝的畏惧,甚至还为刚才的那意思迷茫感到耻辱。 他们心中的热血重新被雷薄点燃,他们的眼中也只有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 诗仙李白在诗中就曾经写过:君不见淮南少年游侠客,白日球猎夜拥掷。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 不管是雷薄、陈兰和俞涉麾下的将士,还是城头上临时聚集起来的民夫和百姓,他们都 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他们都是淮南的男儿,报仇千里如咫尺的淮南男儿。 众人齐齐一声怒吼,跟随着雷薄三人三列于蕲春的东、南、西三处城墙上。 前排将校跪于地上,其余的则交错排列其后,前排将士手中的雕弓、虎贲弓以及身前的床弩搭弓上弦,如滚滚长江中的洪涛一般倾泻而下。后排的将士则将手中的滚石、圆木以及火油等物高高举过头顶,怒吼着从后插上,奋起双臂之力从城头上抛下。抛石机同样呼啸着,将一块块石头砸入远处的关东联军阵营之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密密麻麻的箭支、滚木、火油和落石,仿佛晴天里陡然汇聚的乌云,奔腾着,怒啸着,快速的涌动在一起卷云挟烟,宛若黑夜一般罩在蕲春城上,灰蒙蒙黑沉沉的一片,万里高空也好像被压低了许多,只压得城下的江东联军喘不过气。 哀嚎声乍起,数千名江东联军就像刚才的守城士兵般在城下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无数的滚石、圆木、弩箭和火油纷纷的浇灌在城下阵营中或者云梯上,在这长江边上浇筑出一片红色的海洋。 “杀!” 孙坚心如滴血,一把夺过一旁兵士手中的鼓槌,狠狠的击打在牛皮战鼓上,无边的杀意充斥着蕲春县城。 韩当手中的长刀猛然一扬,一团炫目耀眼的光轮在城下一闪而过,韩当已经飞身跃在云梯之上,双脚飞蹬,单手频换,很快的便在箭跺口冒出一个人头来。 “孩儿们,火速让开!” 城下健儿士气大振,程普和陆儁恰似心有灵犀,铁戟蛇矛和镔铁长枪同时出手,不约而同一声怒吼,“蹬蹬蹬”数声,爬上云梯健步如飞,亦快赶上韩当的高度。 见韩当即将爬上城头,陈兰奋力一跃,力灌双臂泰山压顶般手中的宣花大斧已劈在韩当头顶。 听得头顶“飕飕”冷风,韩当双臂高举就在那云梯上一架,挡住陈兰的斧头。却不想一支冷箭迎面而来,韩当大吃一惊,单手在云梯上将身子一甩,双脚悬空离开云梯躲过冷箭。 陈兰嘿嘿一声冷笑,手中的大斧再度祭出,将云梯上的铁钩拦腰批断,接着单脚使劲一蹬,云梯就如离了巢穴的雏鸟一般直往城头下栽去。 好一个韩当,见势不妙,急忙从云梯上撤下手来,双手紧握大刀狠狠的按在城墙上,仿佛一条壁虎紧紧的贴着坚硬的墙面。 铁屑四溅,寒光纷飞,一条深深的凹槽从城头上直贯墙角,韩当长松一口气稳稳当当的落在城下。 然而,程普和陆儁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程普直面演义中曾于华雄激战数个回合的俞涉,而陆儁则面对的是袁术麾下除纪灵外的另一猛将雷薄。 一柄铁戟蛇矛,一杆镔铁长刀,本是名闻天下的武器,二人也本来打算在战场上绽放异彩。最终却是一死一伤,程普落地之时摔折了腿,而陆儁则直接被雷薄劈于蕲春城下,死于乱军之中。 雷薄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楚霸王一般睥睨着城下众人,啸声如同滚滚惊雷盖过城下千军万马:“我淮南男儿顶天立地,但有不服者,尽管来战!” 第285章 此后尺素休寄,血脉空口无凭 后汉长歌第285章 此后尺素休寄,血脉空口无凭日头渐渐西斜,陆康强拖着疲软的身躯回到帐中。陆儁的遗骸已经被众人抢了回来,就放在大帐里。 陆康缓缓的走到痛哭的陆逊、陆绩二人身旁,俯下腰身,树皮模样的大手颤抖的抚摸着陆儁的脸颊,轻轻阖上那双闭不上的眼睛,一滴泪花从脸颊上划下落在陆儁的脸上,激起难以言状的悲伤。 “家主,郎君已然远去,还请家主不要太过难过,否则岂不是让郎君在九幽之下也合不上眼?”家将陆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陆康扶至案椅前坐下。 陆逊接过一旁兵士手中的湿帕替陆儁净了净脸面,忍着悲痛将陆绩拉了起来,“啪”的一声跪在陆康身前:“伯父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叔祖父还请不要太过悲伤,我庐江的万余健儿还在看着您。 不过,伯父之仇不同戴天,我陆逊身为陆氏儿郎,岂能坐视伯父身亡城下而不管。还请叔祖父给从孙三千兵马,从孙定然斩下那奸贼之头为伯父报仇!” “逊儿,你今年多少岁了?” “禀叔祖父,从孙儿已有十三岁了。” 陆康暂时止住悲哀,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张稚嫩的面容,摇了摇头:“你伯父的仇自有叔祖父去理会,你和你小叔都还太小,你们应当抓紧时间好好读书,我陆氏一门的未来是否可期,尽在你二人的手中!” “叔祖父,从孙已经不小了。甘罗十二岁孤身出使赵国,凭借奇思妙计,使秦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十几座城池。从孙不敢自比甘罗,却也比甘罗年长一岁,麾下还有三千精锐,怎么就不能替伯父报仇雪恨?”陆逊心中颇为不服气。 陆康依旧摇头:“昔日甘罗出使赵国,凭借的只是审时度势和肚子中的良谋,而要行军打仗攻下蕲春,不止需要满腹的筹划不畏生死的英勇,还需要对双方将士和战局的把控。你说你可以领兵破敌,那么叔祖父问你,处军之要为何?” 陆逊从容答道:“但凡军队行军作战和观察判断敌情,都应注意:绝山依谷通过山地之时,需靠近有水源和草木的谷地,而驻扎时,则要选择‘生地’,居高临下战无不胜; 横渡江河,则需要远离江河。敌军若是发动攻击,则切勿于江河中迎击,而是应当半渡而击。同样的,驻扎之时仍需居高向阳避免深处下游低凹洼地,以免敌人用水淹之计。 大军行经途中若遇见盐碱沼泽地,那么就需要速离开,切不可久留。若是不慎与强敌对阵盐碱沼泽地中,应当快速占领有水草而靠树林的有利地形。 至于平原作战,则需要选择地势平坦之处,背靠丘陵,前低而后高。当然,这些都是兵圣孙子一家之言。孙子距离如今已有数百余年,时已变,势已变。 虽然他的计谋颇为奇妙,但用兵之道却不可生搬硬套如赵括那般纸上谈兵。而是应当以地形、天气以及双方将士寡众、素养和装备辅之以适当的计策,这样才能做到克敌制胜,百战不殆。” “那么,你知道叔祖父为何要让你和你小叔跟随在军中吗?”陆康欣慰的看着陆逊一声长叹,神色却逐渐恢复了过来。 陆逊点了点头道:“从孙儿知道,我陆氏一门虽然以诗书修身治家,但是而今天下,诸侯群起盗贼丛生,需要在乱世中苟活甚至壮大自己光大门楣,就必须拥有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技能。 而从军执掌一都兵马,一郡兵马,甚至以武力报效家国自然都是应有之意。否则,单凭一腔的正义,满腹的诗书又有何用?从孙儿虽然并不完全赞成单纯的以暴制暴,但是如果面对暴力你尚且不能立足,又何谈治理天下?” 陆康沉默了半晌,伤怀的看着堂下陆儁的尸首:“逊儿,你说的和做的都很不错,叔祖父也很放心将振兴我陆氏一门的重任托付于你。但是,叔祖父还是不能让你现在就开始带兵。” “叔祖父,这又是为何?难道逊儿不是陆家子弟吗?难道逊儿就不该为伯父报仇吗?”陆逊双眼直瞪瞪的看着陆康,眼中满是质疑。 “不,正因为你是我陆氏子弟,所以叔祖父才不能再让你去冒险!”陆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阿翁和伯父都已去世,叔祖父年逾七旬,我陆家的门楣就只能交在你和你小叔的手上。 你小叔还小,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还需要你一人独撑整个陆家。所以,叔祖父不能让你去冒险,不能再让你步了你伯父的后尘,攻城决战一事自然有我们这些大人去处理。” “叔祖父,谁说逊儿要攻城了?”陆逊从地上跳将起来。 陆康奇道:“不攻城?不攻城你如何替你伯父报仇?” “伯父的仇人不在城里,逊儿自然不用入城!”陆逊咬牙切齿的看着帐外,一字一字往外蹦,“伯父的仇人不是蕲春的雷薄,而是江东孙文台!” 陆康勃然大怒,指着陆逊斥责道:“孙文台?逊儿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城上城下数万人都看见你伯父伤在了雷薄的刀下,以致于跌死于城下,何来孙文台一说?” 陆逊踱步到陆儁的尸身前,双目含泪:“哼!若不是那孙坚邀请叔祖父共击袁术,叔祖父何至于兵出蕲春?若不是孙坚受激贸然攻城,我大军又何须遭此大败?若不是孙坚心怀不轨,又何至于需要伯父亲自出马? 孙坚先是以天下大义说服叔祖父出兵,接着在阵前上演一出被激将的戏码挥兵攻城,最后又巧妙的利用雷薄之手将伯父活活的逼死在城下。叔祖父,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孙坚一手造成的吗?” “啪!” 清脆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陆康怒不可遏的站起来,狠狠的抽了陆逊一个耳光:“老夫刚才还觉得你懂事了许多,谁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只是一个混不吝。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袁术僭位,老夫欲行天下大义剑指逆贼,与孙文台何干?自古以来战阵冲杀、攻略城池就少不了伤亡,我大军伤折自然也不可避免,又与孙文台何干? 而今日一战,蕲春城高楼险,孙文台两面攻城而我等只负责一面,这已经是孙文台照顾我等。你伯父技不如人死于非命,却又能怪谁?这就是你伯父的命,与那孙文台又有什么干系?” “孙坚狗贼暗藏祸心,借讨伐袁术之名兵下江东,连克豫章等数郡。如今又盯上我庐江郡,这才怂恿叔祖父联手出兵蕲春,借道彭泽湖,这是假途灭虢之计,叔祖父莫非看不出来吗? 而孙坚征战杀伐多年,胸中自有一片江山锦绣,雷薄一个区区的激将法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但他为何要配合雷薄令众军攻城徒增伤亡? 还有,他麾下骁将无数,韩当、程普、黄盖、凌操以及陈武等人哪一个不是天下少有的武勇 之辈,为何又要我伯父这个不以武艺闻名的将领亲自攻打城池? 叔祖父,孙坚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这是想借袁术之手削弱我庐陆氏手中的有生力量,他就是想吞并我庐江一统江东诸郡,您切不可执迷不悟啊!” “滚!你给老夫滚出去!”陆康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身旁的木棍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打,“我陆氏一门如何出了你这个不辨忠奸的狗东西? 从即日起,你陆逊不再是我吴郡陆氏子弟,你立刻给老夫滚出大帐,否则老夫直接杖杀了你这个满嘴胡柴的小儿!” “此后尺素休寄,血脉空口无凭!哼,叔祖父,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异日您可莫后悔!”陆逊揉了揉被打的前胸后背和双腿,朝陆康深深的鞠了一躬,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帐。 …… 孙坚大营。 孙坚听完细作的汇报,摆了摆手示意细作下去,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舒缓开来:“如此说来,那陆季宁并未怀疑本将军?” 韩当和新效力于孙坚的大将陈武二人点了点头道:“那陆康老儿不但没有怀疑主公,反而极为维护主公,甚至不惜将他先兄的后人他那从孙陆逊逐出了陆氏,赶出军营!” 孙坚点了点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吴郡陆氏一门果然非同凡响,一个十三岁的小儿竟然也有这般的智慧,能猜中孙某的心思实在是了不得。可惜,其人不能为我所用啊!” “次子若是长成,将来必为我江东的大敌,主公要不要…”陈武在脖子下比划了一下。 孙坚摇了摇头:“孔文举十岁至雒阳之时,拜见李元礼,太中大夫陈韪就曾说过: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这陆逊以后未必便能如今日这般聪慧,你等切不可因此子私自行动打草惊蛇,坏了我胸中的大计!” “诺!” …… 蕲春城外,长江边上。 踏上江畔的孤舟,陆逊回身朝远处的大营深稽了一礼,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眶流下落在江面消失在滚滚的江水之中。 “家主,您就放心逊小郎君一个人离开江东前往雒阳?”孤舟渐行渐远,两条人影从江边草丛中缓缓走了出来,陆林关切的看着江心那条萧索的身影问道。 陆康摇了摇头,吐了口心中的恶气:“雏鹰总得展翅高飞,才能俯视天下。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他说的不错,孙文台之心已然彰明较著,我总得给我吴郡陆氏留一个后吧。 不过,王德玉已经前往汝南,逊儿不用千里迢迢奔波至雒阳了。这天下诸侯逐鹿,俱皆身怀野心,如果还能让老夫心中稍稍值得安慰的恐怕就是雒阳城中的王德玉了吧!” “王德玉昔日一言虽有大逆不道,但此人倒是也只是想限制一下君权罢了。与这世间心怀鬼胎的枭雄相比,倒算得上是这天下的一股清流。不过,既然家主同样也怀疑孙文台的用意,为何还要答应与他兵出蕲春呢?”陆林感慨一声,将手中的衣物披在陆康肩上。 陆康苦涩一笑:“我陆氏满门忠于家国,忠于汉室。袁术已反而孙坚野心未露,我除了未雨绸缪,也只能将此生尽献于对抗反贼的大事之中。阿林,逊儿已经离开了,你再找个时间将也绩儿送回吴郡老家闭门读书!” “诺!” 第286章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后汉长歌第286章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暂且不说孙坚和陆康猛攻蕲春,单说陆逊离开蕲春打算直奔汝南投靠明主王德玉。 一路上陆逊晓过小镇野郭,夜宿古寺山原,只看日升日落,不计时日。这一日,陆逊已至汝南郡新蔡县城,而新蔡县城中与前番所经过的弋阳郡和安丰郡却又大为不同。 弋阳郡和安丰郡置于袁术治下,又深处袁术地盘心腹之地,百姓倒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哪怕有一时的不法官员和污吏强取豪夺,终究没有直面大......?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7章 老虎发威 后汉长歌第287章 老虎发威陆逊和那少年出了人群,一路直奔城西的城隍庙。终于,他们在还没有被他人发现的情况下,成了城隍庙中的两尊活菩萨。 看着一旁稚气的面孔,陆逊率先打破了僵局:“兄弟,今日多亏有你,否则陆某一个人恐怕还真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陆某单名一个逊,乃是江东吴郡人氏。敢问兄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少年咧嘴一笑,从怀里的掏出几块用油纸包裹着的糕点丢给陆逊道:“原来兄长是吴郡陆氏子弟,小弟失敬了。陆......?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x本站电脑端:sx/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x本站手机端:s:/m.x/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xsxsm.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8章 袭城门 后汉长歌第288章 袭城门“主公快看,新蔡县城中好像走水了,看样子倒像是新蔡的粮仓和军备司方向!” “恩,也不知道是哪路义士帮了我等一把,还是他桥蕤麾下的士兵不小心将他的所有依仗付之一炬。走吧,火速归营,令奉孝和公与即时率军从安城、鲖阳两路夹击,再令士元、元直整顿大军直取新蔡!” 新蔡城外三五里处一座小山丘上,数道人影看着夜空中的无边火焰指指点点。 为首那人点了点头,朝身边那关西大汉喝了一声,众人......?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x本站手机端:s:/m.x/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xxm.x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xsxsm.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9章 狠毒 后汉长歌第289章 狠毒一名屯长带着百余人匆匆的从城头上走了下来,来到众人的身前,扫了一眼身后城墙上的还在和城下朝廷大军激战的“同袍”,手中一把雕弓高高举过头顶。 “兄弟们,你我都是这新蔡城中的人氏,城中的也尽是我等的父老乡亲,本来我等一直驻扎此地,不用背井离乡也算得上是安身立命,而我们的父母也可以安生乐业。 但是自旬日前,桥蕤调至此处后,不但一味的滥用亲信,还任由他的胞弟乔二残害无辜肆意妄为。结果我......?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xsxsm.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x本站电脑端:sx/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xxm.x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90章 将计就计之尔虞我诈 后汉长歌第290章 将计就计我反对! 这短短的三个字说着简单,做起来却着实不易。 要知道王黎身居大将军一职,手掌百万雄兵傲视天下,就连枭雄曹孟德和袁本初也不敢轻易缨其锋,如今又正值火头之上,没有大无畏和不惧生死的勇气,哪一个敢轻易的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众人举目望去,心中一片惊疑。 站起来反对的不是别人,却正是众矢之的诸将反对的新晋“太尉”桥蕤。 王黎同样诧异的看着桥蕤:“桥太尉因何反对此......?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xxm.x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x本站手机端:s:/m.x/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91章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 后汉长歌第291章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桥蕤猜测的没错,杨奉确实不愿,也不会背叛袁术。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并非如桥蕤所想,而真正的原因却是:他杨奉知道袁术就是太平道宗主张角的师弟昆仑,而他则一直都是太平道的教徒。 当初,袁术凭借一枚宗主令和宗主留下的承影剑,他便离开潼关远赴汝南千里迢迢投奔袁术。 而且,他还知道袁术手中并不是只有现在这些明面的力量,他的手中还有太平道的力量,太平道这些年来撒播在大汉这片土壤上却已经勃发出来的种子。 比如汝南的何仪、何曼,比如黑山的张燕。 所以,他坚信袁术能够重振太平道,他也坚信太平道的光芒终将会洒遍大汉的每一个角落。 哪怕这条路是无比的艰辛,哪怕这条路是务必的坎坷崎岖,他依然会坚守初心,一直行进在这条路上。就像宋代的黄庭坚说的那般: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听着桥蕤给他带来的消息,杨奉觉得自己报仇雪恨和将太平道发扬光大的时机来了。 他很快便和桥蕤敲定了出兵的日期和路线,并让桥蕤给王黎送去了一封信,一封他杨奉将要投靠王黎的信。而这封信不过短短的一日之间便已呈现到了王黎的案头之上。 …… 王黎此刻当然不在新蔡,而是已经来到了与弋阳一河之隔的新息。新息也就是后世河南信阳市的息县,县中有息国故城、赖国故城和秦楼的遗址,因此被誉为“中华第一县”。 “这桥蕤二人如此急不可耐,看来他们对王某的仇恨已快入骨了吧?”王黎拾起案头上的信笺,略略扫了一眼,一把丢给一旁的郭嘉。 郭嘉白了王黎一眼:“主公,你可是去抢杨奉的地盘的,那杨奉不对你恨之入骨,难道还想他对你敲锣打鼓夹道欢迎不成?” “你个酒罐子居然敢这样说本大将军,难道就不怕本大将军定你一个藐视上司的罪名?”王黎哈哈一笑,拍了拍郭嘉的肩膀缓缓踱到帐前。 帐中人才辈出,文武泾渭分明。 郭嘉、徐庶、庞统、沮授立于其右,赵云、张辽、高顺、徐晃以及李典、管亥等人则居于其左,陆逊和廖化两只小老虎也笔直的站在堂下。 王黎满意的点了点头,腰中的中兴剑霍然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既然桥蕤和杨奉已经等得如此焦灼,王某又岂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我命令!” “诺!”众将校齐齐抱拳而立,神色一片肃穆。 “令:郭嘉、赵云率兵一万,即刻出兵淮水陂直逼轪县,并于明日午时拿下轪县;徐庶、张辽领兵一万,东进期思县,并于后日辰时拿下期思县城,不得有误! 令:高顺、管亥各领兵五千,伏于弋阳城附近的寨河两侧,但见杨奉兵至,立即挥军掩杀!李典、马云禄各领兵五千,伏于弋阳城附近的潢河东,但见杨奉领军出城,就地起兵夺城; 另令:庞统、廖化、黄忠和周仓等人随王某前往弋阳诱敌;沮授、徐晃和陆逊则负责镇守新息,务必保证新 息的安危!” “诺!”众人齐声唱喏,声音如雷贯耳,中间却又夹杂着一道杂音,“主公,为什么不让徐某跟随前往弋阳?” 众人一惊急目视之,只见徐晃神色激愤,径直出班列来到王黎身前接着说道:“主公,末将不服,为何所有将校都可前往弋阳,而独独留下徐某坐镇新息,主公可是疑徐某与杨奉还有旧情? 徐某虽然曾是那杨奉麾下的骑将,但其知遇之恩,徐某昔日在潼关之时已悉数报答。如今杨奉投靠袁术背叛朝廷,徐某恨不得立即随主公前往弋阳亲手拿下此贼,主公为何却不愿徐某前往?” 王黎缓步走到徐晃身前,凝视着徐晃的双眼,悠然长叹:“公明,王某与你相识于潼关之上,如今已有四个年头。你随我南征北战,先下潼关后定长安,早已立下了赫赫之功,王某自然不会疑心你的赤胆忠心。 但正如王某与桥蕤所言那样: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而忠义同样也不能两全。虽然你已经早就还恩于杨奉,和他算是恩怨两情,不过他毕竟恩遇你于先,天下之人又如何不会腹议?又如何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呢? 公明,你既然投效于王某麾下,王某自然就得为你的声名考虑一二。更何况,此时王某帐下还有子龙、文远诸将,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王某又怎能忍心你披上忘恩负义之名呢?” 徐晃默然,双手猛的一抱拳回到班列之中。 …… “王黎快到了吗?” “快到了,王黎已离弋阳城下不过七八里地,随身将校不过区区数千白马义从!” 杨奉点了点头,朝斥候挥了挥手,转向一旁的桥蕤和帐中将校问道:“王黎已经快入彀中,你等都准备好了吗?” 一名校尉抱拳起身:“禀将军,桥将军麾下副将白三已经率领八千人马埋伏于弋阳城外的密林左侧,而将军帐下副将张明同样带领八千人马埋伏在密林的右侧。 而将军麾下的三千亲卫军同样也早就整治妥当,他们将暗藏弓弩和利刃跟随将军一起出城,只等将军的号令!”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立即前往弋阳城下迎接王黎的到来,务必要让王黎这厮来得去不得!”杨奉霍然起身,整了整衣甲,与众人一并走出郡衙直奔城门。 杨奉一行人走下城头,远远的便瞧见三五千白衣白甲白马的白马义从呈一字长蛇阵型从北方淮水陂方向而来。 为首者乃是一袭白衣的将军和一名金甲老将,赫然正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将军王黎及其麾下老将黄忠。 “大将军一别数年,别来无恙?”杨奉与桥蕤策马而出,一直行到离王黎约莫一箭之地驻马停下。 王黎拱了拱手,笑道:“好说好说,杨将军和桥将军都是王某的故人,有缘之人,何须客气?依王某所见,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大将军,城中早已净街,还请大将军即刻挥军入城,以免让城中的奸细察觉走漏了风声!”杨奉和桥蕤二人同样抱了抱拳,分列在道路两侧,面色及其的恭敬。 “好,既然如此,那王某就不客气了!”王黎点了点头,与黄忠马鞭轻扬双双上前,两骑向二人飞驰而来。 眼见王黎二人已近五六十步的样子,杨奉和桥蕤脸上忽然如绽开一朵花儿一般,一丝讥诮挂在脸颊。二人紧抱的双手蓦地散开,各往自己怀里一掏,一把精致的腰引弩已经出现在二人的手上。 弩在手,箭上弦。 杨奉二人一声长啸,弩机上的弓弦已然松开,两支黝黑的利箭破空而出,直奔王黎和黄忠二人。而他们身后的三千近卫军仿佛得到了信号,同时纵马上前,手中露出一支支早已上弦的腰引弩。 王黎和黄忠却似心中早有感应一般,二人相视一笑,手中的缰绳微微一勒,胯下的月光和红鬃马往两边微微一让,躲过来袭的利箭,接着原地一转,已经掉转马头飞回阵中。 “杨奉,桥蕤,你二人怙恶不悛执迷不悟,莫非你还真以为就凭你麾下的数千蛾贼便能与本大将军对抗乎?”王黎骑在马上,嘴角挂起一缕淡淡的嘲讽。 杨奉勃然大怒,取下战马上的长刀:“姓王的,你竟然敢蔑视我帐下的勇士?实在该死!不错,本将军帐下勇士确实不能够将你等悉数拿下,但是你莫忘记了此地乃是本将军的地盘。 在本将军的地盘上,姓王的,你就是条猛虎也得给老子卧着,是条恶龙也得给老子盘着。你自己回头向密林两侧看一看,看看本将军能不能将你留下来!” 二人向两侧一瞧,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气,两侧的密林中突兀的冒出来无数的旌旗和弓弩兵,猎猎的旌旗和森寒的弓弩在林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一声怒啸,杨奉手中的长刀已高高落下。白三和张奇二人同时将大纛猛然扬起,两侧一万六千余名将士潮涌一般冲出密林,利箭和长矛如乌云聚集又如骤雨落下,交织在密林中间的王黎大军头顶。 “盾!” 一剑磕飞眼前的利箭,王黎一声长喝,众将士急忙跃马大道中间,取过盾牌或高高的举过头顶,或横着身子四周,在密林中铸就成一块钢铁的城墙。 “叮叮叮!” 无数的利箭和长矛恍如密集的暴雨敲打在池塘的荷叶和平静的水面上,激起无边的涟漪。 白马义从天下闻名,区区的箭阵和矛阵自然难不住众人,但是大家胯下的战马却遭了殃,外围百十名健儿胯下的战马纷纷中箭中矛,鲜血一股股喷洒出来,悲鸣不断。 “撤!” 王黎又是一声怒喝,身处大阵后方的周仓拨转战马,手中的大刀猛地一扬,将校们已经将倒在地上的袍泽一把捞起放在自己身后如洪流一般向来路奔去,徒留下百十匹还在血泊中哀嘶的战马和残缺的武器。 “追!” 到手的鸭子竟然还想飞走? 显然,杨奉二人应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二人同时一声冷笑,顾不得地上的战马和武器,只是将那破嗓子朝天一嚷,近两万的将士齐齐发出一声怒吼,已踏上密林中的大道,跟在了王黎的身后。 第292章 请君入瓮 后汉长歌第292章 请君入瓮人如虎,马如龙,王黎的白马义从快如风,很快的众人就已经渐渐奔至寨河附近。寨河上寨水滔滔,河潮滚滚,已没有可以直抵对岸的去路。 王黎冷哼一声,手中的中兴剑高高扬起猛地往下一挥。数千大军“嗖”的一声停在河边,面向来路,背靠寨河,好似一群雄聚山丘的猛虎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杨奉等人,目光和手中的兵刃一样杀气凛然。 “王德玉,我看你这下还怎么跑!”长刀高高的祭起,杨奉看着王黎的脸上充满了讥笑,“想当年,你挥雄兵寇潼关、剑指关中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豪情壮志? 可是如今呢?王德玉,当初你高高在上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我这个昔年的手下败将追赶的像是一条无处安身的丧家之犬?王德玉,你可曾听过那一句话?” “什么话?”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杨奉冷笑一声,王黎已经大笑起来:“杨将军,这话本将军自然听说过。不过本将军还听说过另一句话,却不知道你是否也听说过呢?” “什么话?” “请君入瓮!” 虽然是在问杨奉,但是王黎却知道这故事乃是唐朝则天皇帝时的典故,杨奉肯定是不知晓的,亦开始解释起来。 “昔日远古之时,有一皇帝怀疑右丞协同某将军造反,于是让御史中丞询问该右丞。那御史中丞和右丞皆是酷吏,这二人曾利用诬陷、控告和惨无人道的刑法杀害了许多正直的文武官吏和平民百姓。 御史中丞知道右丞是一个狡猾之人,不可能轻易的定其罪。因此,御史中丞便在家中置酒邀请右丞赴宴。酒过三巡,御史中丞忽然向那右丞问道:‘兄弟我平日办案常遇到一些犯人死不认罪,不知老兄有何办法?’ 那右丞道:‘此事易而,你找一个大瓮,四周用炭火烤热,再让犯人进到瓮里。你想想,还有什么犯人不招供呢?’御史中丞遂令人抬来一口大瓮,四周架起炭火,对那右丞道:‘宫里有人密告你造反,老兄请自行入瓮吧!’ 于是那右丞心惊胆战,手中的酒杯也啪叽掉在地上,跟着噗通跪倒于地连连认罪。杨将军,本将军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机会的,可惜你自己不愿把握,却和那右丞一般的模样。所以,本将军也无可奈何,只有给你也准备了一口大瓮,还请杨将军不要推却才是!” “呜呜呜!” “杀杀杀!” 王黎话音刚落,掌旗兵早将手中的号角吹的价天响。寨河两侧的密林中兀的冒出来万余人马,一个个精神抖擞,满脸杀气,手中的长弓、短弩和利矛笔直的对着杨奉众人。 “箭!” 王黎一声怒喝,数千支利箭飞蝗一样从紧绷的弓弦和弩机上飞将出来,密密麻麻的如乌云般覆盖在众人的头顶,冷冷的凝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一头扎下。 “盾!” 杨奉和桥蕤大惊失色,急忙向众人长喝。 可惜,他们的部下并没有白马义从那般的精锐,那般的如臂使指,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偷袭王黎一行的,他们的手中并没有多少盾牌,他们的手中更多的则是弓弩和刀剑。 众人仓促间那里能够寻得到那么多的盾牌,不得不强撑着手中的利器横在身前来回拨打。 无数的利箭被刀剑磕掉在地上,但更多的却是直接扎进了他们的身躯、四肢、脸上和心上。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入骨之色响起,一蓬蓬的血雨飞溅开来,越来越多的兵士倒在了血泊里,杨奉身后的长龙已经开始一块一块的坍塌,阵型顿时残缺不堪。 “撤!” 杨奉手中的长刀拼了命的挥舞着,王黎却是讥笑一声,现在才想起撤,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看着对面的兵马,王黎脸上的冰冷即可入骨,口中轻轻吐了一个字“矛”! 霎时如银瓶乍破水浆迸,数千支长矛横木一般呼啸着向众人飞去。势大力沉,密集如林,虽然并无利箭的迅疾,力道却是让人难以抵挡望而生畏。 铿锵的金戈声中,人叫马嘶不绝于耳,残肢遗骸充塞于道,众人只觉得眼前和头顶上寒意弥漫,杀气纵横。 一支支长矛仿佛死神的镰刀,映衬得众人的脸颊苍白无力。一时间,血肉横飞,血流漂橹。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有千余人丧身于利箭和长矛之下。 “撤!” 杨奉再次呼叫了一声,却听得身旁一声悲鸣,急忙视之,只见一旁的桥蕤胯下战马的身子已经如筛子的模样,插满了利箭和长矛,鲜血顺着箭支和矛身流淌下来,将大道染得通红。桥蕤则被战马一颠压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杨奉陡然间心一寒,长刀就身前一挡,一支长矛在长刀上猛地一磕变向的飞向地上的战马。桥蕤闷哼一声,杨奉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位上将拔马便转,直往来路飞去。 兵败如山倒,杨奉一逃,麾下将士哪里还敢有丝毫的耽搁,迅速掉转马头跟在杨奉的屁股身后在自己的阵营中纵马驰奔,与原本在身后的将校们撞在一起再度引起一阵混乱,数以百计的将士倒在了同袍的马蹄之下,整个大道变成了一锅浆糊。 “杀!” 王黎长啸一声,中兴剑猛然往前一挥,高顺和管亥早已坐立不住,一马当先便向大道中间杀过去。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青州男儿,天下纵横!” 陷阵营的将士和原青州黄巾比赛似得,将手中的刀剑舞成一团狂风,卷过密林卷向大道,碰之不死既伤。杨奉的军马立时抱头鼠窜,哭爹叫娘的朝四周逃去。 “老管、老高,你们俩吃肉也得给俺留一口汤喝吧!” 周仓嘿嘿一笑,麾下的白马义从尽出,犹如数千只牧羊犬挥动着狰狞的爪牙将漫山遍野的残兵败卒再次驱赶回到寨河边上,紧紧的围困在树林中央。 “降不降?” 周仓一刀将身前一名校尉劈成两段,一把抄起腾在半空的头 颅舔了舔嘴角,凶狠的看着眼前的将士,凶恶的表情仿佛刚刚从地狱出来的魔鬼。 “当!” 一名兵士差点没有吓得尿裤子,急忙将手中的兵刃抛在一旁高举双手蹲在地上。 周仓满意的点了点头,残忍的眼神再次转向他人。兵士们瞬间感觉好像被魔鬼给盯上了,齐齐打了个寒蝉,有样学样的蹲在那兵士身前。 投降和求生总是会传染的,见有人带头投降,越来越多的兵士也加入到投降的阵营之中。 “当当当”的声音络绎不绝,很快的就在王黎大军的包围圈中堆集起了几座山丘,而投降的兵士同样一圈一圈的蹲在里面,就似王黎小时候玩的“丢手绢”游戏一样。 桥蕤无奈的闭上双眼,心却如滴血。 纵使杨奉逃脱,可他的军马也只怕悉数葬身于此了,这弋阳异日又当如何镇守,又如何抵挡王黎的兵锋?而弋阳一下,淮南的西南门户大开,主公又当如何是好?主公的寿春距离王黎大军亦只剩下安丰一郡之地了! 可惜,桥蕤想的再多,也想不到现在的弋阳已经不需要杨奉镇守了,同样也想不到周仓根本就不给他闭目的机会。 “姓桥的,你特么的也忒贱了吧,好好的人不做,却非要做袁术的一条狗,我家主公给你吃肉你不知道好好珍惜,却偏偏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抢屎吃,这下爽呆了吧?” 周仓冷笑一声,使劲在那站马上一踩,疼的桥蕤怒目圆瞪这才把马匹移到一边,将桥蕤从战马下拖了出来,然后五花大绑的绑成一团丢在路边的俘虏群中。 桥蕤倔强的将头扭到一边,王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朝周仓点了点头:“元福,你就留在此地打扫战场收归俘虏,其余将士随我收复弋阳!” “诺!” 万千男儿在高顺和管亥的带领下怒吼一声,铁甲洪流一般冲出密林。 …… “我的头还在乎?” 杨奉伏在马背上,张开干枯的大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迎面而来的寒风一股一股的灌入到肺中。 他的肺和心一样的刺痛,这场“请君入瓮”的大戏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得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的准备,甚至在此之前他还在沾沾自喜,王黎已经入了他的彀中。 遗憾的是,他还是失算了,他比不上王黎的老谋深算,所以弋阳城的近两万大军就这样湮灭在寨河岸边,仿佛在大海中丢下一颗石头那般,浪花也不曾泛起一朵。 现在,他再也不敢想捉拿王黎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火速赶回弋阳城中将所有的兵士和老百姓组织起来,在弋阳城上构筑出一道人肉的长城,阻挡王黎前进的道路。 可惜,他的梦想再度落空。 已经可以远远的看见了弋阳城的城墙了,连珠炮蓦然在密林边缘响起,一彪人马从林外飞奔而来。当先一名女将手按冰魄银枪巍然立于马上,声若凤鸣。 “杨奉恶贼哪里去!” 第293章 几曾著眼看侯王 后汉长歌第293章 几曾著眼看侯王鹧鸪天·杨奉 我是白波男儿郎,天赋反骨与疏狂。手把长刀学陈胜,满腔炽热纵沙场。 尸万首,血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如今兵败且归去,卸甲九幽看残阳。 …… “休教走了杨奉恶贼!” 马云禄一声怒喝,杨奉的一颗心已经跌到了零度以下,看来弋阳城已经落入到王黎的手中了,看来今天自己只怕也会如这弋阳城一般的陨落。 不过,时间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马云禄的马和手中的冰魄银枪已经从林外飞了过来。 是的,就是飞了过来。 马如龙,枪如闪电,马云禄整个人却如涅槃的凤凰,哦不,凤凰是火焰,马云禄却是寒冰,应该说她就像是一只冰孔雀一样带着入骨寒冷从战马上高高的跃起,手中的枪亦如一道闪电刺向杨奉。 杨奉急忙将手中的长刀一举,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火星四冒,杨奉直觉得一股大力直贯双臂,虎口一震长刀差点落地,人和马瞬间便被逼回了原地。 这王黎特么的都是什么玩意啊?手下随便一名女将便能让老子如此吃力! “贼将纳命来,老子今天要与你来一个鱼死网破!”杨奉愤恨的看了马云禄一眼,怒发冲冠一声长啸,长刀猛的一抄卷起一阵寒风直贯马云禄。 马云禄冷笑一声径直与杨奉战成一团。 但见: 长刀如虎,寒枪似龙;长刀如下山的猛虎,刀起刀落,每一刀都卷起无边阴风;寒枪似腾渊之苍龙,枪进枪出,每一枪都掠过漫天杀气。一个破空刀难防难躲,恨不得数刀劈断三山五岳;一个刺风枪怎敌怎遮,恨不得一枪扎透九曲黄河。 刀光枪影,人叫马嘶。 二人斗不上十数个回合,但听得场中一声惨叫,杨奉已经倒撞下马来。 那杨奉乃是二三流的武将,如何会是马云禄的敌手,而马云禄本就三国中第一流的女将,一身的武艺其兄长马超和丈夫赵云都不敢轻视,对付区区一名杨奉还不是手到擒拿? 只不过几个回合,马云禄已经隔开杨奉的长刀,凤臂轻舒,一把抓住杨奉的腰带狠狠一贯将其摔在地上,接着一把长枪亦抵在杨奉的脖颈上。 麾下的西凉健儿们疾步上前,搭钩绳索纷纷祭出将杨奉缚了一个五花大绑抛在一旁。 见主帅已经被擒,而且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直接像牲畜一般丢在两军阵前,杨奉军中勇士勃然大怒,当下已有一名副将和校尉抢了出来。 “杀!” 马云禄冷哼一声,冰魄银枪再度祭起,却见杨奉军阵后方烟尘滚滚杀声大作。两彪人马从杨奉军中穿透而出,一把长剑一把大刀只杀得对方喊爹叫娘人仰马翻。 副将和校尉见不是头,好汉也不冲了,转身拔马便往弋阳城下一侧溜去,却不想正好又撞在另一个杀神的刀口下。 李典李曼成,原本乃是曹操麾下大将,可惜于雒阳一役中被老将皇甫嵩擒拿。 此,他不但失去了冲锋陷阵征伐天下的机会,也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自由。直到王黎拿下南阳,他才从雒阳的城门校尉提到南阳都尉张辽的麾下。 可是,这些并不是他的追求,他可是历史中与张辽威震逍遥津的一代名将,他又岂能甘心雌伏于张辽之下?他的追求至少也得和张辽一样,成为王黎麾下独领一方的大将! 他知道王黎很是看重于他,但是他是一头猛虎,他又怎会践踏王黎对他的信任呢?猛虎自有猛虎的骄傲,更何况他是一头饿极了的猛虎? 看着那副将和校尉渐至身前,李典长啸一声,手中的三尖刀高高抡起如泰山压顶砸在副将的马头之上。战马悲啸副将早被巅了下来,接着,李典又在马背上一仰躲过那校尉的长矛,一刀横砍,鲜血飞溅,那校尉已经拦腰而断,落在尘土之中。 杨奉痛苦的闭上双眼,这副将和校尉跟随了他十数年,早已成为他的骨肉兄弟,虽然他们二人刚舍弃了自己才不战而逃,但他并不责怪他们,反而更希冀他们二人能够逃出王黎的魔爪。 因为,他们二人同样也是当年天公将军的信徒,太平道崛起的希望! 杨奉任由兵士将他推到王黎身前,心中没有一丝胆怯,有的也只是无尽的悔恨。 他不悔自己被擒受辱,也不悔自己命将不保,他只悔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够将王黎斩杀于马下,他只悔自己的智拙,计划还不够周密。 他抬起头淡淡的看着王黎,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嘲笑。既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也嘲笑王黎的逆天而行。 “王德玉,本将军今日既然已经被你所擒,就不曾有半丝苟活的侥幸,要杀要剐,悉听你王德玉的便。不过,本将军相信你也等不了多久就会下来陪我了!” “哦,杨将军,王某听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是宁愿死也不愿投降我王某?”王黎眉毛一皱。 杨奉讥讽的看着王黎:“王德玉,别拿出你那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本将军不吃你那一套。本将军与你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又如何投效于你?” “杨将军,如果王某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潼关之上,王某也并未对你和你麾下将士大开杀戒吧,我们之间能有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王黎抱着双拳,诧异的看着杨奉。 杨奉仰天放肆一笑,只笑得两眼泪花连连,才低下头来朝王黎笑道:“王德玉,你竟敢说你与本将军没有仇恨,那好,本将军且问你,本将军起身何处?” “白波军啊!” “白波军的前身又是什么?” “黄巾军?”王黎霎时一懵,回过神来,“你是想说你是要为张角兄弟报仇?” 杨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丝仇恨:“不错,正是如此!杨某乃是天公将军麾下大将,我太平大道因你而亡,神上使马元义、人公将军张梁、波才大帅以及彭脱旅帅也因你而死,你说本将军与你有没有天大的仇恨!” “哼!”王黎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杨奉,“张角兄弟三人勾结朝中阉党聚众造反杀我汉室官员,戮我天下 子民,致使我本就飘摇起伏的大汉十三州因此瓦解,难道他不该死吗?” 杨奉长笑一声,指着王黎怒骂道:“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若不是你家皇帝老儿将我天下的百姓逼得走投无路,哪一个不想安分守己,哪一个又会选择干这掉脑袋的营生? 还汉室官员,天下子民?那些人不过都是你朝廷的走狗和鹰犬罢了。如果不是他们助纣为孽为虎作伥,我天公将军早就将这天下恶贼给荡平了,我大汉子民也将重享和平,沐浴在天公将军的熠熠光辉之下!” 王黎背负着双手,看着杨奉的目光渐渐转凝:“早就听说你杨奉虽是农民出身,却也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竟不知道你也能够言辞如锋,巧舌如簧。 我大汉虽说已经没落,但那张角一个落魄的秀才,又有何等本事可以将我大汉子民和江山装在胸中?哼,他不过是利用我天下子民对朝廷的仇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居然也能被你说的如此高大上?实在是可笑! 杨奉,你口口声声称你们太平道杀官造反皆是为了这天下的清宁,那么本将军问你,如今我司、雍两州已经一片祥和安宁,百姓也耕有其田,居有其屋。你为何却还要投靠袁术,执意反对本将军一统天下还我大汉子民一个晴天? 你口口声声说继承张角的太平大道,本将再问你,就算是张角在世、张梁重生,他们就能做的有本将军这么好吗?这两州百姓的好日子你看不到,却一个劲的反对本将军反对朝廷,只为报一己之仇,难道你眼瞎心也瞎吗!” 杨奉给王黎堵得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恼羞成怒,朝王黎飞了一口唾沫怒声喝道:“我呸!就一个租庸调制就像抹平我们之间的仇恨吗?王德玉,你休想!你那些所谓的租庸调制不过是打着为民的幌子聚敛天下财力,我杨奉从来就不信你这等狗改不了吃屎的朝廷鹰犬! 王德玉,你家杨爷爷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你杨爷爷屈膝与你,你就做白日梦吧!杨某虽然兵败被俘,但是却依旧可以在九幽之下笑看你王德玉的下场!” “你当真不降?” “不降!” “你当真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屠刀解甲归田,于我司、雍两州寻一方土地耕作与老百姓一同安享盛世太平?” “不愿!” 王黎看着杨奉叹了一口气,徐徐走上前去,将杨奉的双手给解开:“既然如此,你走吧,希望你能去司、雍两州用你的脚步亲自丈量一下老百姓真正的生活!” “王德玉,老子说过坚决不降你王德玉,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你活命之恩!”杨奉揉了揉双手,朝王黎怒骂一声飞身扑去。 “住手!” 王黎怜悯的看了杨奉一眼,话刚出口,李典的三尖刀已经将杨奉扎了一个对穿,汩汩鲜血顺着三尖刀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将路面浇的透湿。 天公将军,末将这就来随你再次征伐地府了! 身上的力气渐渐的散去,杨奉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微微一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294章 离析 后汉长歌第294章 离析跟随袁术不久,却对袁术知根知底的杨奉已经战死;而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偏又不是太清楚袁术底细的雷薄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将命给袁术。 哪怕他在跟随雷薄走出家乡的时候,哪怕袁术替他清理掉雷氏满门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为了谁拼掉自己的性命。xxm.x 这是当年他阿母身亡的时候得出来的道理,可以忠心于人,也可以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但是自己的命运必须自己把握,也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袁术......?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x本站电脑端:sx/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95章 雪崩 后汉长歌第295章 雪崩戌时三刻,孙坚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攻城和巡营回到大帐躺下。 忽然,听得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孙坚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军床上一跃而起,直勾勾的盯着进来的韩当、黄盖、陈武和凌操等人:“出了何事?” 韩当将手中一页信纸递给孙坚,抱了抱拳:“启禀主公,戌时一刻蕲春城中一片喧哗,据城中的细作探听到的信息,雷薄三人有出城的打算,我等特地前来请示!” 孙坚披衣坐起,看了看手中的信纸,转向韩当,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城中的细作可有雷薄军中的高级将领?他们可有法子打开城门?” “主公的意思是趁乱夺城?” 陈武眼前一亮,韩当却已摇了摇头:“主公,蕲春城中的细作只有三五十名,而且多为军中基层的兵士,并没有屯长、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想要靠他们夺城难如登山那。 不过,末将在接到细作回报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在城中开始散播谣言,并策反雷薄三将手下的将校了。只是具体的效果,末将就不知道了!” 孙坚点了点头:“蕲春北依横岗,南邻长江。东、西两个方向都有我们和陆康的联军镇守,南方的江面上更是我水军健儿。若雷薄真的想逃窜,那就只有北方可逃。 兵法讲究围三厥一,那是担心对方死拼到底。我们虽然一直也实行的是围三厥一,但是架不住雷薄这班死硬派硬扛到底。既然他们想逃,那我们就给他机会。 传令众军,做好战前准备。如果城中内应能够拿下城门,我们就立即攻城,争取将雷薄三人一网打击;如果内应拿不下城门,我们也不用强求,等雷薄三人走后,拿下空城也行!” “要通知陆康他们吗?”陈武继续问道。 孙坚摇了摇头:“陆康之子陆儁身亡,如今陆老头应该还处于悲痛之中。先等等吧,等我们拿下城池再说,我们吃肉的时候给他留一碗汤就成!” …… 子时一刻,蕲春城的北门霍然洞开,“雷薄”三人领着大军缓缓走出这座征伐了月余的城池,三人的脸颊在兵士们手中的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注目。 “轰!” 南门城头一声长啸,一名校尉将眼前的两名兵士一刀劈飞,接着长刀一挥,数十人一拥上前将二人剁成肉糜然后迅速的冲到城头上将绞盘放下,吊桥轰然落在护城河上,砸起漫天的灰尘。 “杀!” 孙坚古锭刀一扬,早已整装待发悄悄潜伏在护城河畔的两万三千余军士仿佛黑夜中的幽灵一般踏上了蕲春城下的护城桥,呃,也可能是地府中的奈何桥。 陈武的前锋营已入城门,而孙坚和凌操刚过护城河,那校尉已经率领百十余人飞奔至城门口,见到孙坚纳头便拜:“末将雷薄帐下领军校尉吴明见过孙将军,雷薄、陈兰三人溃逃,蕲春已是空城一座,还请将军火速入城!” 孙坚哈哈一笑,一脚跨 下战马,正欲向校尉走去,突然一匹红色的战马飞奔至眼前,凌操高坐马上朝那校尉问道:“吴校尉,你是雷薄麾下那个部曲的?” 吴明一懵,抬起头来,迟疑了片刻答道:“末将乃是雷薄帐下汝南老军虎啸营校尉,不知阁下是何人?” 凌操朝孙坚眨了眨眼,继续问道:“我是何人你且不管,我再问你一句,既然你就是汝南虎啸营校尉,那么你可认识你麾下的屯长明海?” “当然认识,吴某自己帐下的将校岂有不识之理?”吴校尉颔了颔首,猛见凌操已然变色,暗道一声不好。 急忙将手中的大刀横着一砍一拉,然后一脚踢飞眼前的一名江东骑士,跨上战马打了一个忽儿。麾下的百余骑兵将手中的弩箭纷纷祭出,一阵箭雨劈头盖脸的向孙坚、凌操等人罩了过来。 这特么的才叫做祸生肘腋,前一秒钟孙坚还高高兴兴的等着那吴校尉投降,转瞬之间就成为了吴校尉口中的食物。而凌操同样也措手不及,虽然他已经有所防备了,却没有料到那吴校尉出手更是迅疾果断。 凌操顾不上肚子上长长的刀口,从马上飞身一扑,将孙坚推下战马牢牢的将他压在身下。百十支箭悉数落在孙坚周围的亲兵和凌操的身上,鲜血汩汩,恍如刺猬。 但孙坚身侧又怎会独有凌操一人,韩当、黄盖甚至那腿还不灵便的程普早已纵马身前,将凌操和孙坚扶将起来。 孙坚除了大腿上挨了一箭之外,并无大碍,倒是那凌操身中一刀数箭,口吐鲜血生命危在旦夕,还不等医官到来,就留下一句话后魂归来地府。 “主公,那校尉…校尉是假的,虎啸营中的兄弟叫做明…山,不叫明…海,让众军小心城中…城中埋伏!” 见不是头,吴明长啸一声与麾下亲兵转身就往城中奔去。正逢陈武在城中大肆厮杀,挺起大刀便向陈武砍去。陈武匆匆举起透甲枪猛地一刺,正中吴明的马头,差点将吴明颠下马来。 “雷帅,快走!” 两彪人马忽的从两侧的巷陌中窜了出来,一员战将把“吴明”一把拉到自己马背上,另一名则一剑挡住陈武的长枪,两彪人马就地一阵乱砍,只杀得陈武招架不住,三人这才朗声一笑,飞奔北城而去。 …… 俗话说:雪崩中,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同样的,雪崩也总是从内部开始的,一颗接着一颗,一片接着一片,直到滚成一个硕大无比的雪球从山巅飞速而下,将那旧有的世界掩埋其下。 袁术的倒行逆施和重用宵小让麾下众将去意决绝,蕲春的雷薄刚刚弃城而逃,去了庐江郡边界的天柱山落草为寇,怀远的阎象也开始了自己叛逃的筹划。 怀远城郡衙,阎象、金尚和粱纲正在统计着近日的战报,粱纲的副将游飞已经走了进来:“大帅,两位将军,刚刚接到战报,王德玉下了弋阳,曹孟德兵寇谯郡,而雷薄、陈兰和俞涉三将已经弃了蕲春逃往天柱山!” 阎象一惊抬起头来:“你是说雷薄三人已经弃城而逃,现在我等南方再无重兵可与江东孙坚抗衡?” 游飞走到案桌前,摊开地图,指了指地图上的庐江和淮南两郡接着说道:“大帅,正是如此!庐江郡皖县、松兹及无为等地本归陆康辖制,而六安、博安则隶属陛下治下。 陆康已经率其帐下将校和孙坚联手共叛陛下,如今豫章和蕲春已下,整个扬州再无可敌之将。而横在我们和他们之间的除了庐江的六安等半壁江山外,就只剩下淮南郡的合肥等县。” “坚守了这么久,看来已经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元休、梁将军,不久的将来我怀远必将腹背受敌,所以,我等应当立即前去和刘玄德联系!”阎象挥手让游飞出去,与梁纲二人说道。 “大帅说的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梁纲点了点头,旋即又担忧道,“不过,我等此前镇守怀远杀了他那么多的将士,他还愿意招纳我等吗?” 阎象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刘玄德此人素来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暗藏宇宙之机。而此刻诸侯并起,王德玉、曹孟德和孙文台即将瓜分扬、豫两州,刘玄德又岂甘人后? 我相信以那刘玄德的胸怀和眼界,就算是我等再和他厮杀上一场,此刻他同样也能够包容我等之前的所作所为!元休,你可敢亲自万玄德营中走上一遭?” 金尚霍然起身,也不多话与二人点了点头,点了数名亲卫转身走出郡衙走下怀远,直奔刘备大营。 “站住!老贼,你想往哪里跑?” 还未到刘备大营前,一员猛将已经纵马来到金尚身前,一把丈二蛇矛抵在金尚胸前,“你和那阎老蔫满肚子的坏水,这月余时间坏了俺帐下多少兄弟,今日竟然让你这狗贼落在俺的手里,老子今天就要替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活剥了你!” 金尚冷笑一声:“若非金某要前来与你那兄长商议大势,就凭你一个莽里莽撞的黑厮也敢与金某叫板?金某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将你等一网打尽了!” “呀呀呀,气死你家张爷爷了,老子现在就或劈你了!”张飞气得怒发冲冠,手中的蛇矛就向金尚刺去。 “三弟住手!”一声怒喝,将张飞满腔的杀意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刘备飞马奔到金尚身前,翻身下马朝金尚拱手道:“元休先生,别来无恙!” 金尚先前对待张飞倒是一副冷冰冰视死如归的神情,如今却仿佛川剧变脸一般与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云泥,神色平缓满脸的笑意看着刘备:“金某奉大帅之令前来与玄德公商议一件大事!” “何事竟劳元休大驾?”刘备边说边让开一条大道,搀扶着金尚走入自己的大帐中。 看来这刘备果真如阎文纪说的那样胸怀广阔,此番应是不虚此行也! 金尚接过刘备亲手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站起来仔细的端详着刘备一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模样:“金某奉大帅之令,前来献城!” 第296章 弃城 后汉长歌第296章 弃城蕲春的雷薄遁逃,怀远的阎象投敌,而远在谯郡的纪灵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永安三年七月二十八,曹操兵分两路。夏侯渊、于禁和曹仁一路径直取了苦县,另一路则在夏侯惇、曹洪和许诸的带领下短短两日就打开了谯郡西边的门户宋县。 两路大军挥师谯郡治所谯县,纪灵不敌,于永安三年八月初九退兵城父。 城父县城中,袁涣、纪灵、杨弘、刘勋和何曼五人紧紧的围坐在县衙大堂下,一个个眉头紧锁,颇有几分“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的味道。 纪灵将手中的战报丢给袁涣,袁涣匆匆一略,苦笑道:“主公的大部分领地已被王德玉、孙文台和刘玄德三家蚕食,而曹孟德同样也兵临城父,如果主公再没有什么举措或者援兵,我等只怕无力挽回败局了!” “谁说不是呢?” 纪灵点了点头,苦涩的看了袁涣一眼,忽然一名亲卫匆匆走到自己的身边,在耳边低语了数句。纪灵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朝袁涣道,“曜卿先生,主公令我等今夜出走城父,直奔龙亢方向,他会在离城父二十里外的涡水旁碧峰峡设伏并接应我们!” “主公来了?”袁涣等人齐齐站了起来。 “正是如此!”纪灵目视众将,朝袁涣重重的点了点头,“曜卿先生,还是你来分配出战任务吧!” 袁涣起身看着众人,手按长剑喝道:“既然主公今夜将在碧峰峡两侧设伏,那么我们也不能丢了自己的颜面,我们今夜就先于主公之前和曹贼厮杀一场,再将曹军引到碧峰峡,汇同主公的大军全歼曹贼! 令:杨弘、刘勋、何曼今夜初更时分率两万军马设伏于离城父十里外的韩家村,我和伏义率兵紧随其后。你等三人但见我等过了韩家村,立即挥军厮杀。切记边杀边退,务必要将曹贼引至碧峰峡中!” “诺!” …… 一轮皎洁玲珑的玉盘挂在树上,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间的罅隙将淡淡的光辉洒在城父的每一片土地之上。 唐朝诗人殷文圭就曾经说过:“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 ”永安三年八月十五,又是一年团圆的日子。但,城父县城今夜注定无眠,也注定了分别。或是纪灵、袁涣等一众将领与城父县城的分别,或是众多将士生与死的分别。 初更,刘勋、杨弘以及何曼已经趁着月色率领两万大军走出了城父县城的东门。 “曜卿,你说曹贼会上当吗?”纪灵却还和袁涣二人站在城父城头,看着西城门下绵延数里的帐篷星罗棋布,脸上带着一丝丝疑惑。 袁涣扫了一眼城下,拍了拍纪灵笑道:“伏义,你就尽管把心揣到肚子中去吧,我敢拿人头和你打赌,这曹贼必然会上当。汉皇失其鹿,天下群雄无不想问鼎九州。如今坐大者无非王德玉、曹孟德、袁本初、孙文台以及主公数人。 主公自不必说,袁本初拥有冀州之地,却不愿满足,现在正与公孙伯圭争夺幽州之地。而公孙伯圭自斩杀了刘伯安之后,凭借其麾下的旋风突骑席卷幽燕,气势更胜从前,但此人妄自尊大、刚愎自用迟早会死于本初手中; 王德玉坐拥司、雍两州,又下了荆州南阳、豫州颍川和汝南两郡,兵力之浑,将校之勇,谋士之策天下也无处其右者;孙文台的势力倒是不及王德玉,但他巧借主公之势,一个华丽的转身江东之地便尽归其帐下,同样也不容小觑。 单单只剩下一个曹孟德,两月前才刚刚勉力收复了兖州。但曹孟德此人其势力虽远不及此三者,但其野心却也不亚于他们。以曹孟德之心如何肯屈居人下?而今夜,很显然正是他继续扩大疆域的最佳良机,你说他又怎么会舍得放过?” 纪灵颔了颔首,接着问道:“那依先生之计,我们又当如何引诱他前来?总不能直接将城门打开吧?” “当然不能!曹孟德此人虽善断却多疑,若是我等设计引诱于他,他反而不信,说不得还会裹足不前。”袁涣哈哈一笑,缓步走下城头,“因此,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亲自打开西门,而是直接前往韩家村!” “啊?如果不打开西门,那曹贼如何追逐而来?” “你放心吧,我们不开自有人开。曹孟德戎马倥偬多年,在我城父县城中自然会布置一众细作,甚至收买一些大户人家,我们 一会只需大张旗鼓的逃出城父便是!” “曜卿先生真不愧是主公的头号智囊,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以纪某这个脑袋,只怕是打破脑袋也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纪灵哈哈一笑,快步追上袁涣并肩想城中走去。 果然,纪灵听了袁涣的话,只不过是出个城,居然搞得像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一眼,浩浩荡荡轰轰烈烈。不到半个时辰,全城的乡亲父老就已经知道纪灵要走了。 月光渐渐升到半空,大概已经是子时时分了,城中的百姓还在静静的观望着城东依然打开的城门,久久不愿离去。 十数道灵活的影子悄悄的出现在西城门头上,接着在城头上扫雷一般来回的窜动了好几圈,终于渐渐的汇合在一起,数道嘈杂的声音也从人群中传过来。 “头儿,这边没人!” “头儿,这边也没有人!” “看来他们果然是逃了!” “头儿,那我们要不要马上联系主公,将城父献于主公!” “当然要了,这可是献城之功啊,主公不费一军一马便拿下此城,说不得主公大喜之下还会赏我等一个爵位或者校尉当当!你说我们不献城,岂不成了一个大傻子!” “好,那就听头儿的,争取大家一起博取一个封妻荫子!” 众人齐齐怒吼了一声,飞奔上西门正上头,撸起袖子搬过绞盘使劲一拉,只听得绞盘一阵咔咔咔直响,城西的城门已经高高的吊了起来悬在空中。 接着,那头儿又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来,朝天空就是一抛,一朵蓝色的烟花在城门上空绽放。 …… “启禀主公!末将巡视之时,发现城父城门口传来我军的信号!” 曹操刚睡下,便见夏侯渊和夏侯惇等人联袂而来,而程昱等一干谋士也紧随其后。急忙披衣起身走出大帐,只见前方城头的夜空上方数十道蓝色的星光汇聚,好似盛开着一朵瓦蓝瓦蓝的绣球花。 心里顿时吃了蜜一样的甜,急忙大手一挥一声长喝:“城父城中袁贼已逃,众军即可入城!” 第297章 反击 什么个鸟匹夫,动则就想与你吕爷爷大战百八十回合?真当你家爷爷是泥捏的不成! 吕布被夏侯激得火气,一声怒啸,也顾不上麾下的将士,手中的方天画戟仿佛天外雷挂一把刺啦啦的就向夏侯砸去。点点寒光四溅,铮铮金戈竞鸣,二人于万军丛中杀将在一起。 约莫斗了三五十回合,吕布已渐渐察觉夏侯手中那杆寒铁枪的力道大不如前,正欲使出自己的绝学一力降十会,毕其功于一役,突然听得朱易一声尖啸。 心中一凝,举目视之,只见后军的三五千将士已被夏侯渊率领麾下的两万健儿分割包围,沦为一群群待宰的羔羊。 而副将朱易同样在夏侯渊的刀下左支右拙,形势岌岌可危。 吕布心中大惊,蓦地将右手就地一转,方天画戟一勾一扬,一戟砸在寒铁枪上,顺势一夹双腿,赤兔马便如月光下一团火红色的焰火般飘至夏侯渊身前。 “夏侯渊,纳命来!” 一声怒啸,方天画戟已经刺破寒风来到夏侯渊面前,杀气凛然戟光森寒。 夏侯渊一阵骇然,急忙将伸手那寒月刀一隔拔马跳开。稳过神来时,却见吕布已经拉着朱易杀入前方的两个包围圈中,几进几出,带着数百名吕军往定陶方向逃去。 吕布、朱易二人领着数百残兵宛如脱了樊笼的鸟儿,来不及包扎身上的伤口,甚至也来不及整顿阵型,飞也似的逃向前路。 渐进雷泽湖,已远远的看见左边大道上数里外的隐隐火光,还未踏上左边的路口,便听得前方又是一阵鼓角之声齐鸣。 特么的,还有完没完了?还想学王德玉在给你家吕爷爷来一个十面埋伏吗!吕布朝朱易和身后将士瞧了瞧喝道:“朱副将,孩儿们就交给你了,本将军到前面去看看,你等速速赶上!” 言毕,在赤兔马背就是一鞭,追风逐电直赶了三五里路,飞至阵前。 只见魏越、李丰正和曹操麾下大将曹纯斗在一起,薛兰正紧紧的护在李儒身边,前方数千支黑色黑甲的兵马磨刀霍霍,严阵以待。 吕布也不答话,也不管是否以多打少,也不顾什么英雄主义,双脚猛地一蹬,接着在马背上一踮,高高跃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从魏越二人中间掠过,如天上的明月猛地落在曹纯身前。 曹纯正与二人缠斗,哪里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吕布,见方天画戟已至眼前,措手不及只得将头往旁边一扭避开锋芒,身上一痛,一条血痕从左胸直至小腹,接着一束血光在眼前高高喷起,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便向左侧倒下。 “将军!” 数员副将和校尉急忙飞奔而至,手中的刀剑棍棒各式武器齐齐挡在曹纯身前。 曹纯趁机在马背上一按,高高跃起,跳到一旁的一匹空马之上,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的大刀一扬又杀将回来。 “杀!” 双方将领都憋着一股怒气,曹纯和吕布齐齐一喝,大战顿时蔓延开来,雷泽湖畔杀声盈天。 兵对兵,将对将。 曹吕两万余士兵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恶狠狠的扑向对方,手中的刀枪剑戟直往对方的要害刺去。 长矛与金戈齐飞,残肢共断刃落地。吕布军马和曹纯麾下双方的将士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肆意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一时间雷泽湖畔刀光剑影,人仰马翻。 无论是吕布 军马还是曹纯麾下,身边总有人不停的发出惨叫,栽倒在地上,也总有后面的士兵重新补充上来,接踵而至,源源不断。殷红的鲜血从路边一直蔓延到雷泽湖,碧绿的镜面染上一层凄美的红色。 吕布挟着一腔怒火,冲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的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狠绝毒辣戟戟夺命,不管是校尉还是兵士触之即亡,很快就将前方清理出来一片空地。 麾下健儿顿时士气大振,在魏越、李丰二人带领下仿佛决了堤的雷泽湖一般,将曹纯的军马卷入其中。而曹军却似那出没与波涛中的小舟,在无边的浪花里起起伏伏,时隐时没。 直到半个时辰,吕布才率军马杀出重围,而曹纯同样已精疲力竭无力追赶,麾下的勇士伤折足有六七成之多。 曹纯甩了甩早已麻木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随军大夫在胸前伤口上折腾,看着一旁的副将道:“妙才和元让没有从后掩杀过来,应该是径直前往濮阳支援子孝去了。倒是文烈今日捡了个大便宜,我们在这边累死累活,他那边估计都快睡着了。 传令下去,众军迅速清理战场安置伤员,然后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再赶至定陶附近接应主公。另外派人通知文烈,让他即刻出兵前往定陶,不得有误!” “诺!” …… 卯时,天还未亮,大军刚过了句阳来到蒹密边界,离定陶也还有三四十里路程,也就是大概现在的菏泽市一带。 吕布看着麾下疲惫的将士和匆匆赶到的朱易等人一脸的郁闷,自己不该任意妄为,也不该不听文优的劝阻。 此次出征濮阳,就因自己的一意孤行,不但暴露了陈宫等人早已策反的魏种和毕湛等人,也让鄄城和廪丘的曹仁有了准备,结果鄄城首战不利,还让曹操及时赶回来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若是按照文优之意,以奇兵下濮阳再关门打狗,接着趁曹仁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再顺势兵临鄄城,何来今日一败啊! 吕布摇了摇头,吐掉心中的郁积,亲手扶起坐草地上的李儒道:“先生,曹操从鲁郡分兵袭取濮阳和定陶,却让夏侯渊、夏侯以及曹纯半路伏杀,足以见得定陶城下同样也有他的埋伏。 而我军昼夜奔袭百十里,又遇两场厮杀,孩儿们疲惫至极,军心不安,如今之计我等应当若何?” 本来好好的一个局面,结果却遇上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李儒暗叹了一声,扫了眼前的吕布和魏越等人,勉强振作起精神:“此去有两条路,一条径直通向定陶,另一条则绕道冤句再杀回定陶。 两条路皆有利有弊,第一条可少行三五十里地,但按照曹操的部署来看,这条路必然还会有伏兵。而绕道冤句,则会多行上数十里的路程,但好处是我们可以趁曹操的不备,打曹操一个反击!” “好,那我们就绕道冤句,再杀曹操一个措手不及!”吕布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砸,恶狠狠的看着定陶方向,“哼,曹操这狗贼令我失去众多的兄弟,今日本将军不给他松松皮,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 辰时,天已经渐渐亮开了,虽然二月的中原依旧还有雾气,但百米外已经清晰可见。 “子恪,元嗣,这吕布大军不会是已经被元让和文烈、子和他们给全歼了吧?”曹操看了看时辰,向吕虔、韩浩及典韦、牛金诸将道。 “若是真如此,主公又何必心 急呢?”吕虔摇了摇头,笑道,“按时辰来算,吕布却是应该早就到了,不过那吕布虽然少智,李儒却是智谋深广之人,兼且吕布本人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妙才诸位将军要想留下吕布,恐非易事耳!” 曹操捋了捋须:“是啊,若非吕布此人重利忘义天生的反骨,我还真打算将此人招揽于麾下。可惜啊,此人先后背叛丁建阳和董仲颖两人,天下无人敢用也!” 话刚了,陡然听得后军一声棒子响起,后军主帅赵俨和蔡阳已经远远奔来:“主公快走,吕布率军从后方杀了过来!” 曹操急忙回头望之,只见四路军马铺天盖地的从冤句方向飞奔而来。当先数员大将,正是吕布及其麾下副将魏越等人,旌旗猎猎,气势滔滔。 兵士们手中的弩箭和长矛密集如雨,每出手一次斗将带走百十名曹军的性命,曹军顿时大乱。 “主公快走!” 吕虔、韩浩和牛金等人一声怒喝分头迎向魏越、朱易和李丰,赵俨和蔡阳则掉马头向薛兰冲去。只有吕布无人可挡,如临凡的天杀星一般,手中的方天画戟挥动的瓢泼不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身上的铠甲浸的枫叶一样的殷红。 曹操大惊,立时进退失据,却见贴身护卫典韦已飞身下马,手持一双铁戟,大喝一声:“主公尽管向前,只由典某断后便是!”接着又转过头来朝着中亲卫喝道,“吕贼来十步乃呼我!”言毕放开双脚紧紧的贴在曹操身后。 “十步矣!”见吕布来势较急,众亲卫冲入人群中纷纷抵住吕布麾下的精兵,却依旧挡不住吕布的步伐,越来越多的亲卫成为了吕布戟下的亡魂。 “五步再呼我!”典韦再次怒喝。 “五步矣!”又是一群亲卫冲了上去,挡在典韦身前。 典韦心如滴血亦心急如焚,一把转身过来,双脚在身前亲卫的身上一踮,高高跃起从天而降,手中的双戟脱手而出,如旋风一般在吕布麾下众兵士身前划过,带起一蓬蓬的鲜血和十数道惨叫声。 接着,典韦双手一抄接过飞回来的铁戟,舔了舔铁戟上的鲜血看着眼前的吕布冷笑一声:“三姓家奴,爷爷早听说你戟法无双,今日可敢与你爷爷斗上一斗,看看谁的戟法更厉害!” 吕布一生自负神勇,而戟法更是天下无两,抬头见曹操已被亲卫们拥簇而逃,心下怒火中烧,哪里还经得起典韦的两句撩拨?直接便从赤兔马背上飞将下来,与典韦战在一起。 但见: 吕布发怒,典韦生嗔。吕布发怒,一杆方天画戟出没如流星,或上或下或前或后,落下时阵阵杀气。典韦生嗔,两柄大寒铁戟飞舞似明月,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升起处点点寒光。 流星伴明月,明月罩流星。项羽见之为之胆寒,李靖观后不敢用戟。二人使出浑身解数,斗了三五十个回合,只杀得尘烟四起,天昏地暗。 “将军,速速回城!”正斗间,忽然听得场外一声怒吼,接着又是惨叫,吕布心中一凛,一戟荡开典韦手中的利器,再把戟往地上一撑飞身上马,极目而视。 只见麾下副将薛兰已经被赵俨和蔡阳二人劈于马下,曹军却在二人的指挥下重新掩杀回来,竟已渐渐稳住阵脚。 反击之势已去! “非战之罪,此乃天亡我也!”吕布须发倒竖仰天一声长啸,飞身回到中军,长戟一挥,亲押大军阵脚向定陶转去。 第298章 再次反击 后汉长歌第298章 再次反击“子恪!” 一声咆哮恍若雷霆,后方军马哗的一声让出一条大道,数千铁骑携带着九天霹雳之势从身后冲上前来。 当先三人,一人神色凛然虎目含泪,另外两人则是真正的彪形大汉,长的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分执两把铁戟和一把长刀,率领两支铁骑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过平冈直扑袁军。 辛弃疾说: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但是典韦和许诸并没有气吞万里如虎这一说,因为他们就是猛虎,他们就是啸聚山林威慑百兽的猛虎! 二人仗着手中的铁戟和长刀在人群中飞快的穿梭,他们的亲卫紧紧跟随其后,如清道夫一样疯狂的劈砍着眼前的敌人,两侧的袁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纷纷落下马来。片刻间,他们的眼前便只剩下前方的敌人。 “杀!” 典韦和许诸同时将上衣撕掉,露出长满胸毛的胸膛,仰天一声怒吼,齐齐勒马而出,手中的铁戟和长刀已向数十步外的刘勋和杨弘飞了过去。 刘勋二人手下的亲卫们还没有准备好,铁戟和长刀已经双双飞至眼前。刘勋大吃一惊,杨弘却已经将刘勋纵马上前将刘勋撞到一边,舒展着双臂牢牢的挡在刘勋身前。 “噗嗤!” 三声利器同时入骨的声音响起,两把铁戟和长刀直透杨弘那并不矫健的身躯。 杨弘看着胸前喷射而出的鲜血,舔了舔嘴角,努力的转过头望向刘勋:“子台兄,你的救命之恩兄弟我已经还给你了,兄弟…兄弟手下的健儿们,就…就由你帮我…看管吧!” “撤!” 看着杨弘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身前,刘勋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愤恨和伤痛,紧握大刀的双手颤抖的松开,歇斯底里的朝纪灵等人和麾下众军一声嘶吼拨马便走,任由眼眶中决堤而出的泪水顺着脸颊飘落在道路两旁的尘土中。 “全军撤退!” 铮铮铮的钲声蓦地响起,纪灵朝何曼点了点头,二人同样将手中的武器扬了扬,跟着刘勋向更前方一直前行的袁涣追了过去。 战况本来就在胶着之中,哦不,袁军还是略略占着上风,但纪灵三 人的这一撤退,不但让夏侯渊等人一时猝不及防,更让自己麾下的将士惊慌失措。 听到鸣金声响,原本围在外围的兵士立即抽身而退,可是与曹军正处于激烈厮杀的勇士却又如何能够走脱? 看着从队伍中抽离出去的同袍,他们的表情格外的丰富,包括淡然、希冀、落寞、艳羡甚至破罐子破摔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最后都化为一丝丝的疯狂和决绝,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呐喊着自杀式的再一次冲向曹军。 夏侯渊和典韦等人终于清理完这些残兵败卒组成的路障,曹操却在吕虔的尸骸前蹲了下来,亲手抚摸着那双还未闭上的眼镜,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主公,子恪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将他送回城父吧!”程昱扶起曹操安慰道,脸上同样亦露出不忍的目光。 曹操一把拨开程昱的扶持,勉强站了起来,跨上战马朝四周的将校扫了一眼喝道:“子恪是我军中文武双全的儒将,亦是我曹操的心腹兄弟,他如今却抛石路旁,兄弟们,你们说我怎能让他就这样回到城父,回到九泉之下呢?” “不能!” “不能!” 众军齐齐一声怒喝,曹操点了点头,将眼泪一擦,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继续吼道:“不错,曹某与众位兄弟征战沙场,也难免终究有一天会到九幽之下见阎王,但曹某却绝对不允许我的兄弟死不瞑目! 子恪将军素有谦谦君子之风,这本来是和平时代一位名士最重要的品质,但他和我们却出生在了同样的一个年代,一个没落的年代。所以他弃文从武,所以他选择了和我们同样的一条道路。 当战争的号角传入我等耳中的时候,他就和我们没有两样,他就屏住气息拿起来手中的武器像老虎一样冲杀在前,用他的鲜血和身躯捍卫我们的尊严!兄弟们,你们说这样的一位勇士,我们就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吗?” “不能!” “不能!” 众军听得血脉贲张,又是齐齐一声长啸。 “不错,不能,绝对不能!”青釭剑出鞘遥遥一指,曹操半立于他那宝驹爪黄飞电之上,怒喝道,“我们要让他亲眼看见他的仇人死 在他的眼前,我们要让他和我们一起享受这场胜利的盛宴! 兄弟们,将子恪将军抬起来,让他随我们一起出征,一起灭了袁贼的大军。兄弟们,杀!” “杀!杀!杀!” 愤怒的吼声仿佛天庭中的滚滚惊雷在林中炸响,万余名骑士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精锐的步卒们则咬紧牙关迈动着自己的双脚。更有数名三山五岳的勇士,抬起吕虔就跑,如旋风一样在队伍中穿插。 近了,渐渐的近了,踏入碧峰峡谷之中,曹操的大军又快接近纪灵的队伍了。 “轰!” 看着前方谷中大军狼狈逃窜的背影,夏侯渊寒月刀一扬,正欲飞马而出,头顶蓦地一声巨响,数百块巨石和滚木被人从山腰上推了下来,一道道沟壑在巨石和滚木的摩擦下展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烟尘弥漫,落石和滚木穿空乱舞。众人的眼前和头顶上只有飞舞和跳跃的巨石、滚木,却哪里还能寻得见前方的人影? “躲!” 曹操的心好似冬日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冰冷至极,一声令下跳下爪黄飞电,在众亲卫的护送下躲到一块巨石下边。 可是碧峰峡本来就是袁术给曹操选择的墓地,又岂有多于的躲避之处?众军士进退不得,只好一起举起手中的盾牌,组成一个个巨大的龟壳,覆在头顶之上。 但是,千钧之力岂是人为? 飞溅的巨石击打在盾牌和战马之上,最前方的兵士和战马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便化作了一团团血雾和肉糜。 “啊!”曹操奋力一剑劈飞一块溅来的落石,吐了吐口中的尘土,站直身子长啸一声,“纪灵狗贼,有种就来与你曹爷爷战上三百个回合,尽施这些阴谋诡计算得什么好汉!” “哈哈,一向以诡计著称的曹孟德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一场光明正大的厮杀了,这激将之计未免也太浅显了吧?曹孟德,你就想与伏义将军一战,就不想和我会上一会吗?” 一声大笑透过浓浓烟雾传至曹操耳中,仿佛钟鼓一样敲击着他的耳膜,顿时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不动明王菩萨的石像。 第299章 老友记 后汉长歌第299章 老友记那道声音并不雄浑,也没有什么壮志豪情,但曹操却好像入了魔一般惊在当场。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道声音大熟悉了。虽然这些年以来,曹操再也没有和那人碰过面,但是那道声音却已经深深的印刻在曹操的青葱岁月和记忆之中。 当年还在雒阳的时候,他们志趣相投,臭味亦相投,他们俩经常并肩出入青楼等风月之所,花天酒地谈笑古今,甚至他们还曾一起去抢过新娘,看过戈壁的王寡妇洗澡; 后来黄巾叛乱董卓篡朝,他们又因为对汉室江山的忠诚分道扬镳,一个去了济南,一个去了汝南。等他们再次相聚剑指虎牢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名震天下的朝廷重臣。 曹操本来以为今生恐怕是再难与此人见面了,但却没有想到天下风云变幻群雄逐鹿。此人率先举起反旗,使得他们不但要直面对阵,而且还如此快的就见上了第三面。 他就是曹操昔日的老友,曾经的袍泽,如今仲家的伪帝袁术袁公路! 曹操看着麾下众军从尘土中爬起来,满脸的狼狈,稳了稳心神朝对面高声笑道:“袁公路,曹某也想和你见上一见,可惜你现在身份高贵,只怕是早也瞧不上我这昔日的老友了吧。 曹某从兖州走到这里,辗转千余里的路程,你不知道给曹某端茶倒水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漫天的尘烟将你那张老脸给遮的严严实实。袁公路,你现在究竟是有多么见不得我这老友?那浓密的灰尘究竟是想蒙你的脸呢,还是想蒙你的羞!” 曹操语罢,整个峡谷一片安静。 曹操麾下的将校夏侯渊、程昱等人固然想不到袁术会亲自设伏于此,袁涣和纪灵麾下的兵士们同样也想不到他们的“陛下”竟然“御驾”亲征,此刻就站在他们的身前。 袁术牵着战马缓缓从山腰走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除了乐就和韩浩之外,竟然还有一名彪勇之士,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的身后还有数万气焰滔滔的禁卫军。 “吾皇万岁万万岁!” 纪灵、何曼等人率先跪于道中,身后所有的兵士也齐齐跪在一旁,声势滔滔,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袁术摆了摆手,遥遥的看着对面的曹操笑道:“孟德,这山腰间风大,朕适才听得实在是不甚清晰。你刚才是说这灰尘让朕蒙羞了呢,还是说朕让我袁氏一门蒙了羞? 曹孟德,朕知道你曹孟德虽然与朕贵为昔日老友,但心中却对朕一直颇有不服,也多少有些瞧不上,甚至觉得朕能有今日乃是依靠了父辈的荫庇。那么,朕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可愿再将刚才的话和朕说上一遍吗?” “哈哈!袁公路,曹某与你多年老友,你的那些弯弯绕绕门门道道曹某一清二楚,你觉得曹某会怕了你吗?”曹操手按青釭剑上前两步,放声大笑,“袁公路,你袁氏一族四世三公,本该一心维护朝廷纲纪,你却背叛朝廷背叛先人的忠诚,难道这不是再让你先人蒙羞吗?” “放肆,曹操狗贼,你竟然对陛下如此无礼,你特么的拥兵自重与吕布勾结反叛永安,天下谁人不知?还真把自己当做大汉朝的忠臣不成?”纪灵和刘勋等人勃然大怒,手中的刀剑哐哐出鞘直指曹操。 “伏义,你等不用激动,朕昔年闯荡江湖之时,就曾多次遇见狂吠的恶狗,那个时候朕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这种恶狗,你根本就不用和它讲道理,你要做的便是直接将他的舌头给拔下来,或者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就是!” 袁术朝纪灵摇了摇头,看着曹操一声长啸,睥睨着众军:“孟德,朕知道你刚才那番言语不过是想用激将法让朕与你直面对阵,让你有机会妄图从败局中寻找一线生机。不过很可惜,朕告诉你,你的那些想法都是妄想!你的那些什么端茶倒水之言也不过是些笑话! 朕如今就站在你的面前,孟德,你的曹家军是骡子是马就直接拉出来遛遛吧。不管你是想用计谋还是想与朕正面对抗,尽管使出来,让朕瞧瞧你的曹家军究竟给 了你什么底气,竟然敢在朕十万大军面前狺狺狂吠!” “点火!” “擂鼓!” 袁术话音刚落,纪灵便是一声大喝,麾下的健儿们齐齐将那火把点燃高举头顶,碧峰峡中顿时一片火红,好像几千轮红日在峡谷中升起一般,恍如白日。 同时,掌旗兵将手中的大纛一样,数十名将士抬着数面战鼓走到阵前。鼓槌猛然从手中高高扬起,接着又猛地落下,重重的击打在鼓面上,战鼓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音,好似无边的海潮撞击礁石一样。 “袁公路,你这是想与曹某正面拼杀一场?”曹操按剑长笑一声,踱到阵前,“曹某认识你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重新见到你如此的刚烈。想当年你袁公路惩恶扬善少年侠气,在京中闯下偌大的名声,那是何等的风骨?就连曹某亦为之钦佩。 谁知不久之后,你就像是那入海的沉鱼一般,竟然泯灭于茫茫的人海之中。再次到见你之时,你的侠义、风骨和热血俱皆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都是那种商人的精明和市侩。 曹某还以为你从此就成了一个庸俗的小人,再也不会有昔日的风采了。直到听说你在寿春称帝之时,曹某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带着面具做人。 公路,曹某知道你图谋甚大,所以你这才一改往日的侠义成了今天的冢中枯骨。索性,今日曹某还能再见一见当年那个叱咤江湖的侠客,此生已为不虚,既然要战那就来吧,曹某奉陪到底!” “咚!” 一声鼓响,于禁手中的大纛蓦地一扬,夏侯渊、曹仁和许诸三人同时将胯下战马一拍冲出阵营,径直飞向碧峰峡中央,口中的狂妄之气直逼云霄。 “本将曹公麾下夏侯渊,谁有胆上前一战!” “本将曹公麾下曹仁,谁有胆上前一战!” “本将曹公麾下许诸,谁有胆上前一战!” 第300章 飞燕 后汉长歌第300章 飞燕“夏侯匹夫休得猖狂,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家纪灵爷爷的厉害,你家爷爷今天非要给你放放血!”见夏侯渊三人横刀立马,纪灵勃然大怒,当先便抢出阵去。 袁术上前一步拦住纪灵,淡淡一笑:“伏义莫急,今天这场仗有的是打,这一阵还是先交给他们吧!” “谁?”纪灵急忙滚下马来,看着那彪勇之士面带疑虑,“陛下你是说他吗?陛下他是谁?夏侯渊乃是当世名将,曹仁也算中规中矩,而且听刘将军说那许诸也不是善茬,他一人能顶三?” “不,我说的不是他,是他们!” 袁术摇了摇头,那人已经飞身上马,大手往后一招,身后十余名骑士飞奔出来,一水的站在阵前,另有四名同样精悍的勇士直接分两列仿佛燕尾的坠在他身后。 “曹孟德,你派了这夏侯妙才等三员猛将,朕这边呢就只出一员大将和四名勇士与你赌斗,想起来也不算是欺负于你,你今日可敢应下?”袁术长笑一声,说是不欺负曹操,声音中却明显带着就是要欺负你的味道。 夏侯渊本来就是性子刚硬急躁又一身傲骨之人,哪里禁得起袁术的挑衅,手中的寒月刀已然直愣愣的插在地上,朝着袁术就是一顿猛喝:“姓袁的,有种你就将你手中的兵马都使出来,看看你家夏侯爷爷能不能给你悉数吞下!” “在常山飞燕子面前你还敢猖狂,夏侯匹夫,你的人头老子取定了!”彪勇之士手中两把板斧猛地一提,双腿一夹,战马箭一般的冲向夏侯渊。 身后那四人同样亦纵马疾驰,双双夹攻曹仁和许诸,不过眨眼的功夫,八匹战马已经在两军阵前厮杀在一起。 只见: 夏侯单挑常山燕,曹仁许诸捉对杀。寒月刀虎虎生威,铁胆枪赫赫扬名,环柄刀熠熠透寒,两板斧咔咔猛响。还有那镔铁剑、梨花槊、钩镰枪、毒蛇矛齐齐祭起,直向曹仁许诸飞去。一时间只杀得刀光剑影,大道森然。 好一个常山燕子,虽然还不曾闻名,力气也不如夏侯渊,却依仗着自身的灵活和剽悍捷速与夏侯渊战得不分上下 而许诸和曹仁却又各尽不同,一个手中的环柄大刀一刀重似一刀,仿佛碧海潮生压得钩镰枪和毒蛇矛毫无招架之力。一个掌握铁胆枪正敌上镔铁剑和梨花槊,却不想镔铁剑轻盈,梨花槊势沉,曹仁来回于轻巧和刚猛之间转换,早已汗流浃背岌岌可危。 约斗了三五十回合,场中惊叫连连,三人同时落于马下。众人极目视之,正是曹仁和那钩镰枪及毒蛇矛。 “子孝!” 夏侯渊飞马挡住镔铁剑和梨花槊,俯身一把拉起曹仁放在马背上,只见曹仁胸前血肉模糊,面色如金,已陷入昏迷之中。 而常山燕子同样撇下夏侯渊直奔许诸,两把板斧牢牢的架在身前,镔铁剑和梨花槊亦双双上前将钩镰枪和毒蛇矛扶了起来,但是很可惜的是那钩镰枪已然没有了气息,毒蛇矛同样也身负重伤。 “头儿,白雀已经被那许诸杀死了!”镔铁剑和梨花槊搀扶着钩镰枪和毒蛇矛二人回到阵中,虎目泪流,两把武器在手中直捏的格格直响。 常山燕子面色一寒,抽身出来退至阵前,朝袁术点了点头,两板斧一别一声怒啸:“曹狗侵略宗主杀我兄弟,累及白雀阵亡雷公重伤,我常山燕子今日以黑山军张燕之名起誓:今日务必杀尽曹狗为我兄弟报仇,为我大道报仇!” 原来那钩镰枪名唤白雀,毒蛇矛则叫做雷公,而常山燕子却是赫赫有名的后黄巾时代的黑山军首领张燕。 张燕,本姓褚,常山真定人,赵子龙的老乡。 中平元年,黄巾起义爆发,褚燕聚集了一帮少年为盗,于山水间转战,响应张角的黄巾起义。因其身轻如燕,又骁勇善战,所以军中皆称他为“飞燕”。 中平二年,褚燕率领麾下大军与张牛角合兵一处,并举张牛角为首领,进军攻打瘿陶。张牛角不幸中箭身亡,众人遂拥戴褚燕为首领,褚燕为感激张牛角知遇之恩,随更名为张燕。 后来,张燕不断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以及河内等地的叛匪相互联络勾结,队伍滚雪球一般不断的壮大。 比如:孙轻、王当、杨凤、于毒、白雀、雷公、李大目、于羝根等人俱皆效力于其麾下,部队亦发展到三五十万人,一时风光无二威震河北,天下人称之为“黑山军”。 而在历史上,张燕同样大大的有名。当年灵帝时期,天下大乱朝廷无力围剿,恰逢张燕上书请降,灵帝任命其为平难中郎将。后来,曹魏得了北方,张燕又复降曹操,曹操亲封其为安国亭侯,并食邑五百户。 这人竟是黑山军张燕?他不是应该在冀州和袁绍对战吗?曹操一懵,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袁术的算计,正待挥军后撤。 却见张燕已经重新回到掉转马头,看着麾下众将喝道:“兄弟们,当年张某随同大帅征战瘿陶,大帅不幸中冷箭亡故。大帅弥留之际把张某托付给了大家,亦把大家托付给了张某。 张某那时就发誓,今生今世都将视众兄弟为股肱手足,只要张某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割舍我等的血肉亲情。然而,今天曹贼欺凌我教宗杀害我兄弟,使我兄弟手足分割,你们说我们应当如何处置?” “报仇!” “报仇!” 镔铁剑和梨花槊齐齐一声怒吼,那十余名勇士以及身后众军同时将手中的武器高高扬起,怒声喝道。 “好,这才是我张燕的好兄弟!”张燕点了点头,复转身面向曹军,手中的两板斧举过头顶一声大喝,“辱我兄弟者,我兄弟复辱之,杀我兄弟者,我兄弟复杀之!众兄弟听令!” “诺!” “令:于羝根、李大目、白绕为左路大军,率领五千黑山铁骑直插曹军右侧夏侯惇部队;杨凤、于毒、陶升为右路大军,率领八千黑山精锐步卒攻击曹贼左侧夏侯渊部队。其余浮云、五鹿、左髭丈八、刘石和左校随我直捣黄龙,务必将曹贼聚歼于此!” “诺!” 一声令下万军滔滔,张燕、浮云、五鹿等人一马当先便向曹操迎面而去,于羝根和杨凤同样亦挥舞着手中的大纛,率领着黑山铁骑和步卒如洪流一般向碧峰峡口漫延过去。 第301章 疑虑 后汉长歌第301章 程昱的忧心俗话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曹操本来还想借着东风再下一城,却没有想到这次吹得不是东风而是西风。所以,他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两军僕一交锋,张燕的黑山军、袁术的禁卫军以及纪灵等众将麾下的兵马就爆发出无敌的气势。 虽然袁术的军马都是来自不同的阵营,但是,这一刻他们就是股肱手足,就是拧成一股绳的生死兄弟。 不管是为了战死沙场的兄弟报仇也罢,还是为了太平道的教宗也好,或者就是为了袁术这个伪君的御驾亲征都无所谓,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踢走前面的畔脚石,将曹操逐出谯郡,甚至砍下他的脑袋。 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搞朴而震天下。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相逢不需要长策,需要的是搞朴,而张燕、纪灵以及麾下所有将士手中的武器就是他们的搞朴。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搞朴”鞭笞、殴打和砍杀着前面的敌人。 旌旗如雨,飞箭如雨,兵戈如雨,千万的兵士和战马也如雨。一瞬间,所有的雨点就汇集成从九曲源头奔腾而下的黄河,携带着滔天的杀意,将曹军悉数湮灭在碧峰峡中。 “老典,快带着主公走!”许诸、夏侯渊和夏侯惇三人一声怒喝,不退反进,如一股清流反向冲入到人群之中。可惜,许诸三人虽然猛如虎,但袁术的兵马也不是什么羔羊而是一群群非洲鬣狗。老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蚂蚁多了尚且能够咬死大象,更何况是数不胜数的非洲鬣狗呢? 张燕及麾下的将校孙轻、王当、于羝根、李大目、杨凤、左髭丈八、左校、浮云等十余人许诸三人团团围住,任许诸三人在人群中左右腾挪就是不得脱身,而白绕、陶升、五鹿则和于毒及刘石等人继续冲向曹操的大军。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没有了领军的将领,曹操的左右两路大军仅凭几员副将和校尉怎么是白绕他们的对手?白绕和于毒一群人挥舞着长戈短矛如若无人之境,只杀得两路大军纷纷溃散血流成河。 “夏侯,走!” 许诸朝夏侯渊兄弟二人一声怒吼,站在马背上一跃,奋 起一刀劈开张燕的双斧跳出阵外,从怀中掏出一把石子向场中一抛,石弹破空,众人纷纷闪避。 夏侯渊和夏侯惇借势将缰绳一勒跳出重围,拨转马头与许诸并肩一处慌不迭的向城父方向逃去。 …… 月亮渐渐的落了下去,天却越来越明亮了,碧峰峡中除了满地的尸首、兵刃外也只剩下飕飕的冷风了,但是喧嚣了半夜才刚刚沉睡的城父县城又热闹起来了。 “缚虎不能太急,此次碧峰峡兵败皆是曹某之过,是曹某处事太过于急躁,也太小觑了他袁公路。”曹操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城头上,看着带伤而归的许诸、夏侯渊和夏侯惇三人及于禁众将,叹了一口气,“你们麾下的健儿还有多少能战之士?” 于禁朝曹操抱了抱拳:“启禀主公,因末将率先护卫主公返回城父,麾下健儿尚余六成左右。但左右两路大军肩负抵挡敌军追击的重责,妙才、元让和仲康的队伍也不足五成战力。 末将和妙才等人尚能够支撑数日,但将士们连夜征战杀伐只怕是体力不济,已经无力支撑。而且子孝将军重伤,主公及妙才等人帐下的副将和校尉也折损了十数员,面对即将到来的袁术大军估计有点难以为继!” 曹操点了点头刚欲向身侧的曹洪下令,却见一旁的程昱微微皱了皱眉,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仲德,你可是觉得我们的安排有何不妥?” 程昱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主公,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由子廉守城,你的安排甚是合理。今日一战,儿郎们伤亡惨重身心俱疲,白天确实应当让健儿们稍作休息。 否则,在惨败和疲劳的重压之下,属下只怕儿郎们会心生不满从而产生一系列的不良反应!不过,属下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城父的安排也并不是子廉如何守住城父,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曹操心中一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萦绕,但是无论如何努力却又抓不着一丝的痕迹,急忙问道:“什么事情?” 程昱转向西北,看着东北方向的遥遥关山叹道:“主公,张燕身处冀州黑山,按说应该正和幽州公孙伯圭联手对抗袁本初,定然分不 开身。那么,张燕的大军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呢?难道真想那王德玉说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仲德,你是说这袁公路不但和张燕勾结,而且还和袁本初达成了某种协议?你担心袁本初会于我军不利?”曹操面露疑色,神情逐渐转重。 “若是袁本初只是单纯的与袁公路勾结,属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袁本初如今正在北方与公孙伯圭交战,战事极为胶着,一时半会倒是抽不出身伐我兖州。” 程昱摇了摇头,于禁也接着问道:“仲德,既然你不担心袁本初,那你又在担心什么?” 程昱苦笑一声,朝众人解释道:“主公,你们可莫忘记,张燕的黑山军遥居北方,虽然与我等隔了袁本初的势力范围,却也同样隔了整个兖州。 兖州乃是主公的地盘,张燕的数万大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主公的眼皮底下溜到这豫州腹地的?主公,文则及诸位将军,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吗?” 曹操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疑的看着程昱,于禁和夏侯渊等人同样面露惊骇之色:“你是说我们军中也有袁公路的人,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袁公路一党?” “正是如此!” “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程昱颔了颔首,捋了捋胡须指着东北方向问道:“主公,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曹操疑惑的看着东北方向,哪里只有微微的青山和隐隐的城廓,什么也看不见。 程昱苦涩一笑:“主公,豫州东临徐州,而城父东北方向数百里外正是徐州,其境内有一座大湖名曰微山湖,微山湖以北却是主公治下的泰山郡。 而泰山郡的郡守臧霸和其麾下诸将孙观、吴敦和尹礼等人并非是一同随主公征伐多年的将校,他们与在座诸位不一样,他们是与陶恭祖闹翻后才投效的主公!” “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你们莫要忘记了,他们本身就是泰山寇,与那太平道黄巾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302章 名声未必江山美 后汉长歌第302章 名声未必江山美“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绝对并非你我以及孟德所想的那么简单!”程昱和曹操还在城父揣测臧霸等人是否与张燕有关的时候,袁绍就站在冀州黑山的山巅之上,他努力的张开双臂,尽情的呼吸着山顶新鲜的空气,脸上带着心满意得的神色。 荀谌点了点头,接过侍卫手中的衣服递了过去:“不错,张燕如果和臧宣高等人没有关系的话,他又怎肯借道让黑山大军从他的地盘前往徐州,还要用瞒天过海之计瞒过他的主子? 不过说真的,袁公路这步棋只怕是打破脑袋也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他居然和这黑山黄巾也有关联,而且关联还如此之深。这样一来,泰山郡和谯郡两相夹击,曹孟德这下子估计应该难受了!” “谁说不是呢?”袁绍打了一个哈欠,将衣服披在肩上,缓步走下山巅笑道,“我说这老二只是凭借两州之地,手下几员战将也敢篡朝,原来他手中还有黄巾这个大杀器! 可惜啊,老二这一生机关算尽,却偏偏便宜了本将军。本将军还在筹划如何分割公孙伯圭和张燕的联盟,他竟然直接就将张燕从本将军的眼皮底下给调离开去,让本将军捡了一个大漏,从此坐拥整个冀州剑指公孙赞!” 袁绍意气风发精神振奋,荀谌等人的思绪却回到了半月以前。 …… 永安三年八月初一傍晚,常山井阱。 袁绍看着白天大战后残留下的遗骸和满地的断刃残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焦躁。 因为王黎的原因,袁绍并没有轻轻松松的直接从韩馥手中接过冀州,而是一直用武力和将士们的鲜血征伐下来的。因此,历史上的那一幕幕都没有重现。 比如:朝歌鹿肠山讨伐于毒、左髭丈八;比如:剿灭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羝根等。所以,这些人现在都还在世,而且就在对面张燕的大帐中,而且白天还联手另一侧的公孙瓒和自己大战了一场。 王德玉不但控制了司、雍两州,把永安帝牢牢握在手中,而且趁着刘表发难和袁术篡朝之机顺势南下,将荆州的襄阳和豫州的汝南、颍川两郡同样也紧紧的纳入到怀中。天下之争,王德玉已经占得了先机。 至于其他的诸侯: 曹孟德先逐陈留郡王、吕布于兖州,后据陈地为己有;孙文台联手吴景、周尚剑指丹阳、鄱阳、会稽和豫章诸郡杀了刘繇,占据了江东大半疆土;就连自己一惯瞧不上的大耳贼刘备同样也在徐州作威作福,呼风唤雨。 可是自己呢?虽然麾下的战将如云,豪杰成林,但常山和中山两郡都还不在自己的手中,这样下去自己还如何与诸侯媲美,自己又如何在天下之争当中独占鳌头? 袁绍背负双手满怀忧虑的走进大帐,却见荀谌和审配走上前来,还未近身前便已喜笑颜开:“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何喜之有?”袁绍瞥了荀谌二人一眼略带不满,“友若、正南,你二人也是本将军的心腹谋士,明知道本将军如今正愁没有办法攻破张燕和公孙瓒的联手,竟然还拿本将军消遣?” 荀谌和审配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荀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袁绍笑道:“我和正南兄当然知道主公所忧者为何,不过我敢保证主公看了此信,定然满心欢喜,所虑之事也将迎刃而解!” “哦?什么信,难道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袁绍接过信笺匆匆一阅,果然喜形于色,“友若,正南,这信中所言可已证实?老二那竖子当真愿意劝张燕退出冀州?” 荀谌点了点头道:“主公尽管放心,若是此信所言不差,那么最迟今天晚上张燕必然遣信使前来与主公说和。到时候主公只要悄悄放过张燕,公孙瓒区区一个莽夫又岂是主公的对手?” “不可!此乃袁术和张燕之计也,主公切不可误听了他人言语上当受骗!” 袁绍大喜,便欲令人置酒庆贺,猛听得帐篷外传来一声大喝,极目视之,只见郭图和辛毗二人联袂走入大帐中。 还未近身前,郭图二人已遥遥下拜奏曰:“主公,袁术与主公虽名为兄弟,实则仇人。前番主公欲使刘伯安为帝,去信袁术,结果使者被其痛骂而归;主公袭取冀州时,袁术又派手下大将纪灵直捣我军宁津基地,致使苏将军殉国。 后来,主公名大将周昂为豫州刺史,夺了阳城,却再次被袁术派兵协助孙坚,将阳城纳入他的治下。主公,你觉得袁术之言、袁术之行以及袁术之心可信吗? 更何况,袁术篡朝诸侯尽反举世皆知,若是 众人一旦得知主公与袁术互有来往,甚至相互串通,却不知天下人又将怎样看待主公?主公的声名又将置于何地?” 袁绍一愣,看着荀谌和审配二人脸色渐渐阴沉起来,仿佛一块随时可以拧出臭水的抹布:“友若,正南,本将军视你等若股肱,你二人就是这样对待本将军的吗?你二人可是想让本将军名声扫地?” 这袁本初特么的总是这么优柔寡断,这张脸也特么的就是一张狗脸说变就变,我特么的还真想啐你一口露水! 荀谌心中暗骂了一声,背地里朝审配摆了摆手,面对着袁绍的脸上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主公,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声名这东西从来都是由朝廷史官留下的,而史官却只有天下的当权者才能使唤。 难道主公仅仅因为区区的黎庶之口,便要绝了自己崛起于诸侯的快速大道吗?袁术和主公关系不和确实不假,但袁术至少有一样东西比主公拎得清,那就是利益当前过往的仇恨可以暂且不叙,过往的仇恨亦不如今日的利益! 主公试想,若是我等依照原有计划,徐图张燕和公孙瓒,那么冀州的一统又将等到何时?只怕那个时候,袁术已然兵败,而豫州和兖州则成为王黎和曹操等人的盘中之食。仅凭区区冀州数郡之力,荀某敢问主公如何与他们争天下?” “主公切切不可啊,主公,荀友若之弟荀文若如今在雒阳备受王黎信任,他这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要主公身败名裂啊!”见袁绍又开始迟疑起来,郭图急忙打断了荀谌的话头,直接将苗头对准了荀谌。 “哼!荀某自问从来不曾愧对天地,主公既然不信,荀某就此告别!”荀谌冷哼了一声,霍然站起来,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友若何须如此?本将军何曾说过不信友若之言!”袁绍急忙一把拉住荀谌安抚了两句,又狠狠的瞪了郭图一眼接着问道,“那依友若之言,本将军该当如何?” “须知名声各般好,名声未必江山美!主公,昔日高祖皇帝起身亭长之时也不过是一市井之徒,尚且胆敢一博,而你却贵为四世三公,天下名士,你还在等什么!” 荀谌猛地在案桌上一拍,直愣愣的看着袁绍,目光如炬,目光灼灼。 第303章 袁张议和 后汉长歌第303章 袁张议和“禀将军,帐外有张燕麾下信使求见!” 袁绍还在犹疑不决,蓦然听得身侧亲兵一声呼唤,急忙抬起头来,只见一名身着道袍的大汉走进帐中,远远的朝袁绍一拜:“黑山义军首领青牛角见过将军!” 幸好没听郭图的谗言,看来老二和张燕这次是来真的了! 袁绍一怀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努力的按捺住心中的雀跃,转向一旁的荀谌。 荀谌早已缓缓走回案椅前坐下,冷冷的看着青牛角,疾声厉色的喝道:“青牛角,你家主帅不知死活竟敢与公孙瓒狗贼手对抗天军,如今你居然还闯我军主帅大帐,胆子不小啊! 本待将你斩首示众,无奈你我分属不同阵营,自古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暂且饶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回黑山大帐,告诉那张燕将脖颈洗干净,等我天军一至取了他的项上狗头!” 这友若不是很赞成老二的这番计谋的吗?怎么现在又变了一副嘴脸? 袁绍一急就待说话,审配迅速将袁绍紧紧的按在案椅上,袁绍立时反应过来,朝审配微微点了点头在案桌上猛地一拍斥道:“青牛角,你长了一双牛耳朵是来扇蚊子的吗?还不快滚! 本将军知道你虽然并非敌国之人,但也不想背这个斩杀来使的污名。不妨告诉你,本将军已经令吕奉先和颜公骥各自挥兵两万从真定和上艾袭杀过来,不日就将到达这井阱城下。 青牛角,你和张燕等人虽然屡次违抗我天军,但本将军也敬你等是条好汉,这才将实情告知于你。你尽快回去告诉张燕,你们可以早早的安排身后事了!” 青牛角刚说了一句,就被荀谌和袁绍二人一顿抢白,仿佛挨了一通连珠炮一样蒙头蒙脑的走出大帐,被冷风一激,瞬间重新回过神来复回到袁绍的大帐中。 帐中袁绍和荀谌依旧一副冷峻的模样,而文丑、张南和鞠义等人更是面寒似水,青牛角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寻了一个位置一屁股做了下来,端起案椅上的酒就开喝,浑不拿自己当外人。 “青牛角,这里是我家将军的营帐,容不得你放肆,若是你还不滚出去,休怪本将给你一个痛快!”文丑怒目圆瞪,手中的寒铁枪猛地在地上一砸,好似一声巨雷一般在营帐中炸响。 青牛角冷笑一声,将酒杯放下靠在案椅上伸了伸懒腰,双手朝一摊,恶叉白赖的看着文丑:“文将军,贫道知道你特么的特不待见我,今日白天一战你麾下军马伤损不少吧? 没事,贫道现在就坐在这里,你要想报仇尽管来就是,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反正你家主公不让贫道说上几句,贫道回去也交不了差同样会被我家大帅砍了脑袋的,一样要死,又何必分死在我家大帐还是你家大帐呢,你说对吧?” “你!”文丑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拍明晃晃的钢牙差点咬碎。 “伯牛,你先下去吧!”袁绍朝文丑摆了摆手,在荀谌耳边低语了一句转过头来朝青牛角说道,“好,青牛角,既然你想要机会本将军就给你一个机会,容许你说上三句,不过,如果这三句话都不能让本将军满意的话,那么本将军就只有让伯牛请你出去了!” 青牛角整了整衣角直起身来,神色忽然一正,向袁绍拱了拱手道:“贫道奉黑山军大帅张燕之令,特前来与将军商议和平退兵一事,还请将军听我说上几句!” “一句了!” 袁绍不置可否,荀谌已开始在一旁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青牛角顿时大急,连忙向荀谌作了个揖:“友若先生,可不能这样,贫道是真的奉大帅之令前来与袁将军以和的!” “两句了!” 见荀谌根本就不理会自己兀自把玩着自己的手掌,青牛角急得嘴角长泡:“袁将军,我黑山军足有数十万,对面也还有公孙伯圭的十万大军与万余旋风突骑,我们两家的战力这几日你自己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吧? 如果我们能够同心协力,相信就算那吕奉先和颜公骥率领十万大军来,只怕没有几个月也讨不了好吧?袁将军,若是你真有心在此地待上个一年半载,贫道估摸着你那雄心壮志早就歇菜了吧?” “已经七八句了,伯牛将他推出去!” 等青牛角终于将那长篇大论叙述完,荀谌一挥手,文丑一个箭步飞到青牛角身旁,双手一扭扣住青牛角的衣襟就往外拖。 “哎…哎…”青牛角死死的抓住帐门回头大叫道,“袁将军,我家大帅愿意立即退出这场厮杀,而且…” “而且什么?” 荀谌摆了摆手,文丑手上略微一松,青牛角急忙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大帅让贫道告诉袁将军,只要袁将军愿意让我黑山军借道巨鹿、清河和平原,大帅从此便离开冀州不再与袁将军为敌,而且我黑山军的根基也将留给袁将军!” 特么的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非要文某动手动脚,真是个贱骨头! 文丑白了青牛角一眼,大手猛然松开,青牛角趁机重新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接着说道:“袁将军,不瞒你说,我家大帅愿意就此罢兵并退出冀州,并非是怕了你,而是因为大帅和你那兄弟曾经有过盟约 你那兄弟现在腹背受敌,被王德玉、孙文台和曹孟德他们打得找不着北,所以想让我家大帅赴约。此事是否作假,贫道相信你那兄弟应该也曾给你来信了吧? 袁将军,大帅虽然起身草莽,却一直崇信信义二字,因此才愿就此与你议和然后亲率大军前往豫州,同样也希望你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借道于我等出兵!” 袁绍点了点头,审配已经站起来斩钉截铁道:“不行,袁公路与我家主公虽然是骨肉兄弟,却从来都是两路之人,他的生死和我家主公有何干系?” 青牛角差点没被审配的话给噎死,狠狠的咳了几声,瞪了审配一眼,将姿态放的更低了:“袁将军,贫道知你也是一方豪杰,纵使你不为袁公路考虑,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不是? 贫道的确没有几分见识,但是刚才的那一番话绝对语出至诚不敢隐瞒。袁公路等不了多久,袁将军你也同样需要时间啊,否则你将来必然会被王德玉和曹孟德等人远远的抛在身后!” “噗嗤!” 青牛角正说得慷慨激昂满口飞沫,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就是袁绍帐下的一员,陡然听到营帐中一声讥笑急忙抬起头来,只见荀谌站在帐下掩嘴而笑,不由怒道:“友若先生莫不是以为贫道之言没有道理?袁公路等不得,难道袁将军就等得吗!” “不,青牛角,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荀某并不反对,而且袁公路也确实给主公来过信笺!”荀谌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但是,你说的借道一事,荀某至始至终都不相信!” “友若先生,既然袁公路已经给袁将军来信说明了情况,为何你还不信?”青牛角一懵。 荀谌已经接过话题:“说话一张嘴,青牛角,假途灭虢之计你可曾听说过?适才正南兄已经说过袁公路与主公一直不和,而你家大帅同样也是主公之敌。 你让主公如何相信你家大帅途径巨鹿、清河和平原之时不起歹心?你又如何保证你家大帅不对我中原这花花世界感兴趣?若是你们想要主公相信你们的诚意,你们至少也得表示出来不是?” “那你要怎样?” “很简单,回去告诉你家大帅将你们的粮草悉数留在此地,不得带走分毫,黑山军路过巨鹿诸郡时的粮草由我军提供!” ps:文丑在史书上没有找到其字,丑的解释有:丑陋、恶等解释,同样也有天干地支中丑牛一说,故取字伯牛。毕竟父母起名谁会给子女起一个丑陋、恶毒之意,或者平常叫一叫阿牛更合适吧? 第304章 曹操论人心,袁术布奇阵 后汉长歌第304章 曹操论人心,袁术布奇阵很明显,荀谌这是在探张燕的底线,也同时在挖掘张燕在冀州的根基,一旦张燕将全部的粮草交给了袁绍,那就等于将黑山军的生命线递交到了袁绍的手中。 张燕不是傻子,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但,荀谌还是低估了袁术和张燕的关系,或者说低估了袁术在张燕心中的地位。因为他并不知道袁术就是张角的师弟,也是太平道第二任宗主,而张燕的黑山军正是黄巾旗下一支。 张燕虽然没有接受全交粮草的条件,却依然将黑山军的老巢和一些老弱残兵留给了袁绍,带着十万精锐大军和十余天的口粮出走巨鹿、清河,再通过臧霸治下的泰山郡直抵徐州微山湖。 所以,张燕出现在了袁术的队伍中;所以,张燕和袁术一起埋伏在碧峰峡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 看着东北向的迢迢关山,曹操想了想,坚定的看着程昱:“仲德,宣高此人忠义孝烈,曹某相信他并非朝三暮四之人。当年,其父臧戒为县狱掾,因据守律法不听从太守凭欲私杀狱犯,被太守收押论罪。 臧霸时年十八,获悉臧戒被囚于狱中,遂召集门下食客十数人亲往费县西山营救其父,并将那太守当场格杀。仲德,但凡忠义之人多为孝子,而大孝之人却往往一身忠骨,你说这样的人,他会背叛我曹某?” “可是主公,若非臧霸等人背叛,那张燕如何能够轻轻松松的通过泰山郡?你当知道那可不是千儿八百人,那是十万大军!足以媲美泰山郡下一个小县的人口了!”程昱反驳道。 曹操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仲德,不可否认,你的推测确实有几分道理,甚至连曹某也觉得大致不外乎如是。但是,你的这些推测中忽略了一件事情,你把人心给算漏了。 泰山郡诸位将军中除昌豨外,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皆是忠肝义胆的男儿,听其言,观其行,曹某绝对相信他们并非那种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的小人。 至于你说的张燕如何通过的泰山郡,曹某倒是有一个想法 。据曹某所知,已故的昌豨不但与蛾贼关联深广,而且此人性格狡诈反复。当年,他在陶恭祖麾下对抗蛾贼之时就与蛾贼眉来眼去。 而臧霸与孙观等人皆与昌豨同出泰山郡,与其交情深厚。如果那张燕凭借着昌豨的信物,告诉臧霸等人他打算前往徐州搅刘备一个天翻地覆,你说那臧霸又当如何做?” 程昱想了想,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还是主公想的全面,属下的确是想差了。当初刘备腆着老脸巴结陶谦袭了徐州刺史一职,不但在泰山众将军臧霸和孙观等人心上插了一刀,同样亦让主公颇为不爽。 若是那张燕真的依仗着昌豨的信物和这个理由的话,如果换做是属下,想必属下也会悄悄放行的。毕竟,一则看顾了昔日兄弟的情义,二则替自己和主公报了仇,最后还平白看了一场坐山观虎斗的大戏,何乐而不为呢?” “正是如此。曹某相信等不了几日,宣高定然会有信笺来此说明。”曹操颔了颔首,目光转向城下越来越多的兵马,朝一旁的曹洪说道,“不过,那些事情现在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守住这城父县城,子廉,你可有信心坚守一日?” “主公敬请放心,末将必不辜负主公信任,担忧差错,末将提头来见!”曹洪双手抱拳慨然领命。 曹操点了点头:“城父原驻军约有一万两千余人,足可分守四座城门。今日随我前往碧峰峡的大军就在营中休息,诸将校则可任你调动!” “诺!” …… “呜呜呜!” 激昂的战鼓声,将太阳从山的那一边惊了起来。八月的阳光和煦的照在平原上,数杆遒劲有力的大旗从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突然冒了出来,直扑城下。 袁术身披黄袍,骑着战马,身后跟着纪灵、袁涣以及张燕、于羝根等一干黑山军首领,率领十万大军仿佛天边的乌云一般席卷而来,又如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铺天盖地。 旌旗猎猎,甲戈灼灼。雄健的战马,玄色的衣甲以及红色的流苏 映衬在熠熠生辉的刀剑之下,将整个大地照耀的宛如一片片彩色的海子。 “曹孟德,出来答话!”袁术轻夹马背走出战阵,遥遥的看着城父城头,马鞭遥遥一指一声怒喝。 曹操早已走到箭跺口,负手而立:“袁公路,昨夜在碧峰峡还没有说够吗,还是说你想现在当着众军的面立下一道遗言?” “遗言?哈哈,曹孟德你是睁着眼说瞎话还是昨晚一战被我打蒙了?朕麾下十万精锐之师枕戈待旦,而你手中不过数万残军,如此的瞎话你居然也编得出来?羞也不羞!” 袁术舌绽春雷,长笑一声接着骂道:“本来朕还打算念及昔日情义,给你一个机会效力于朕的机会,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一心与朕为敌,那就莫怪朕今日要杀你给天下的弱鸡看了!” 言讫,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一样,一声号角再次响彻城下。 袁术帐下六名副将各领五百精兵,黑马黑骑,左设三队右立三列,循环往来其势飘忽。 纪灵、袁涣、刘勋、何曼、张燕、于羝根和李大目分作七座旗门站定。分别是青龙旗、白虎旗、玄武旗、朱雀旗、绯红旗、黑墨旗以及杏黄旗。 每座旗门之下,又各有数队骑兵,或两千名,或三千人,数目不等,却俱是精壮彪勇虎背熊腰。骑兵之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队队弓弩兵,两侧分列刀盾兵和长枪兵。 七座旗门层层叠叠,好像海中的岛屿一般环拱着中军。中军前后左右九重剑阵环绕,又立三十六队黄巾力士相伴。这是真正的黄巾力士,乃是当年张角遗留下来的禁卫军。 “攻城!” 袁术骑马返回阵中,看着城父城头的曹操傲然一笑,手中的承影剑猛然一扬,中军霍然闪开。阵中的抛石机、冲城车、云梯、井阑在众军的推动下踏着缓慢却又坚定的节奏行至城下一箭之地。 “杀!” 纪灵、张燕等人带头一声呐喊,七座旗门犹如七道激流向城头漫卷过去。 第305章 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 后汉长歌第305章 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一剑出,万鼓鸣。 七面彩旗千张战鼓,七股激流万道雷霆。纪灵、张燕等人率领青龙、白虎等旗门将士冲到城下一箭之地站定。 杏黄旗下的掌旗兵手中的旗帜猛然高高举过头顶,百十架抛石机、冲城车、云梯和井阑陆陆续续的推出七彩大阵,赫然傲立于千军万马之前,仿佛一只只张着狰狞大嘴的巨型猛兽。 “投石!” 随着掌旗兵口中的命令落下,大旗也轰然落下。抛石机的机括声同时响起,数千名民夫将手中紧绷的绳索猛地一放,千余块石弹如同天女散花一样飞上天空,再从天空倾泻而下,砰砰砰的砸在城父的城头之上。 城墙在飞石的敲击之下,不甘心的发出一阵阵哀鸣,曹军同样也在漫天的石雨中发出一声声的悲啸。 “上盾结阵,就地还击!” 曹洪一声令下,夏侯渊、于禁等将校跟着齐齐一声怒喝,典韦和许诸早已护着曹操躲到女墙之下,而麾下的刀盾兵则驾轻就熟散在箭跺旁,顺便将盾牌举起护在身前和头顶,掩护着箭跺前的弓弩手。 五千名弓弩手牢牢的贴住箭跺,手中的大黄弓、雕弓、角弓、腰引弩以及城头上的守城弩张如满月,一支支利箭宛如九天而下的闪电,一头扎入城下的袁术大军之中,飞箭如雨,初阳似血。 双方的远程武器对开,抛石机和守城弩俨然已经成了这盘开胃菜的主食。 城头上和城头下那些没有避开双方锋芒的将士们,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在落石和羽箭的攻击下惨叫着跌落在城头或者马下。飞溅的血雨和起伏的哀嚎,仿佛同时在城上城下开了一座大型的舞狮会场。 “攻城!” 掌旗兵冷冷看着前方倒下的将士,冰冷的话语从口中吐出。张燕、纪灵、刘勋以及李大目等人同时将手中的武器一挥,众骑兵闪开一旁,身后的枪兵、刀盾兵和工程兵纷纷走上前来,推着攻城车,抬着云梯直奔城下。 一辆辆冲城车撞得城门哐哐直响,一具具云梯的搭钩搭在城墙上,一桶 桶火油和沸水从城头倒灌下来,一根根圆木顺着云梯在半空翻滚,一队队勇士再次将手中的利刃对准了敌人。 巨大的绞肉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 …… 酉时三刻,太阳渐渐沉了下去,曹操缓步走上城头,看着一脸疲惫的曹洪等将领,叹了口气问道:“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曹洪仿佛瘫痪了一般,扶着城墙才站立起来,向曹操行了一个军礼:“今天从辰时到酉时,整整六个时辰,袁术就像发了疯一样的攻击着城父。四道城门频频告急,还好有许仲康和妙才他们帮忙看顾,才不至于让他们杀上城头。 白天这一战,末将麾下兵士足足伤损了三四成,而袁术麾下的大军直到前一刻才停止了攻击,当然,他们的折损也不少,约有七八千人,堪堪是我军伤亡的两倍。 不过,末将担心他们虽然暂时退了下去,但是却根本没有伤折其筋骨,按照袁术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极有可能在今夜重振大军连夜发起攻击!” 曹操拍了拍曹洪,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袁公路就是一条疯狗,如果有人与他为善,他必然倾尽所有满足那人的需求。但是如果有人敢触碰了他的利益,他定然会十倍的咬回来。 其行为乖张使气,不可按常理来推测。当年,他和袁本初也本是亲身骨肉兄弟,结果就因为本初过继给太仆卿元袁周阳,袁氏一族的资源也再不复他独有,他和袁本初的关系便就此恶化。 而今,他面临王德玉、孙文台和刘玄德的三路包剿夹击,军情如火,日子越发的不好过。我们这里只有数万大军,恐怕他早就看上了这一点,想从此处突围北上冀州或者幽州等地。 既然我们触碰了他的利益,白天他又没有拿下城父,那么,今夜一定又是一场硬仗!子廉,你先率队下去休息顺便去看一看子孝,再传令于文则今夜就由他负责城防!” …… “今夜当然会是一场恶杀,我袁某人一生任侠使气,怎可任由他曹孟德打到眼皮底下还当一个缩头乌龟的道理?哼,今夜 若不能将他赶出城父,岂不辜负了前番日子你我的谋算?” 几乎是同样的时间,袁术也正在和袁涣讨论着眼下的战局,不过他们二人并没有曹操说的那种所谓的急迫感,反而洋溢着一脸的笑意,表情轻松至极。 袁涣点了点头笑道:“主公说的极是,曹孟德还以为自己占据了城父从此可以直面主公,将整个谯郡置于自己的掌中,却不知道我们早就给他刨下了一个大坑,就等他钻进来呢!” 袁术面色微微一紧,叹了口气:“是啊,王德玉、孙文台兵进汝南和蕲春,两军相邻颇近,一旦有事两相呼应,而刘玄德那个卖席的小儿暂时也只是攻掠了怀远一地,并无大碍。袁某这也是没有法子,只好拿曹孟德开刀了。 不过说实在的,曹孟德身经数十战,先后曾与王德玉、吕布以及袁绍那庶子交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其韧性足可与黄荆棍媲美,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曜卿,我们切不可有丝毫的大意,城中都安排好了吗?” 袁涣颔了颔首:“主公放心吧,微臣当日接到主公的密信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在城中早已选好了一家粮商作为内应。这粮商祖籍寿春,一家老小俱在主公眼皮底下,微臣敢断言他不有丝毫的迟疑和反复!” “恩!”看着远处山巅的余晖,袁术拍了拍手站起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日这一战,我军中健儿前赴后继,死伤惨重,战况极为壮烈,就连军中副将都伤折数人。 相信曹孟德已然中计,必不会想到这其实不过是袁某的障眼之法罢了,也绝对想不到袁某的真正杀机却并非来源于这些英勇的军中健儿,而是袁某麾下的暗夜之手。 昔日,孟尝君利用鸡鸣狗盗之徒,潜逃出秦回奔齐国,从而趁机避开了杀身之祸。今日袁某也要学一学孟尝君,同样要用这些暗夜之手给曹孟德致命一击!” 袁涣亦起身叹了一口气,猛的神色一正:“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如果说曹孟德还算是一条大虫的话,那么今夜就是袁某为暗夜正名的时候!” 第306章 暗夜 后汉长歌第306章 暗夜亥时刚过,城父城中的将士们已经完成了换防。 曹洪和他麾下的兄弟已经回到营帐中开始寻梦周公,于禁则刚刚开始巡城。而城下的袁术大军依旧灯火通明,也依旧纹丝不动,数百上千的帐篷就仿佛遗落在原上的夜明珠。 平和,静谧。 袁术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今天才在城下吃了一个大亏,帐中的将士们也好似并没有要出兵的打算。 但,袁术真的是一个以为吃亏是福的人吗?当然不是,谁要是胆敢相信袁术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主,可以任由他人欺负,那么他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挤了。 离城父县城约有三五里处有一座乱葬岗,名唤“鬼不收”。 鬼不收顾名思义,就是死了连鬼府都不愿收的孤魂野鬼,他们的生前都是些四处漂泊落叶无根的人,他们既没有后辈前来祭奠,也没有官府为之拜祭。 他们的坟就乱七八糟的横卧在乱葬岗上,无人祭拜,自然也就无人修缮,坟墓早已被那些老鼠、山猫、野兔和刺猪拱出了一堆的破洞,棺木也从中漏了出来,甚至一些陪葬衣物也到处散落。 忽然,百十名黑衣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们黑衣蒙面,头顶黑篷,手中并没有照明的火把,却依旧凭借着坟墓上方漂浮的磷火找到这里。 显然,他们早已经轻车熟路。显然,他们并非军中勇士,而是袁术早就集结好的江湖游侠。 为首那人大手一挥,众人迅速停住脚步分散在乱葬岗四周,惊起数只乌鸦呱呱的叫着,盘旋在枝头久久不愿散去。 为首那人面对众人滔滔不绝:“我等皆是江湖儿郎,自然知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主公将我等聚集到麾下,平日里好酒好肉的供养着,也免去了我等四海漂泊的苦楚。今日,便是我等报效主公的时候了!” “头儿,说那些个废话干甚?要是有人胆敢拖我们的后腿,我寿春五虎立即要了他的狗命!”五名膀大腰圆的黑衣人霍然站在那首领身前,瓮声瓮气的看着众人。 “头儿,五虎说的不错,这里都是过命的兄弟,受了主公大恩的江湖儿郎,你就直接说是吧!”当下又 有十余人围聚了过来。 首领点了点头,双手微微一压接着说道:“既然众位兄弟皆如是想,那么哥哥我也就不再废话。众所周知,主公如今确实遇到了一些难题,形势也迫在眉睫。主公要想重新开创一番局面,就必须将重心向北方动上一动。 而眼下,这城父就是横亘在主公战局面前的第一座城池。曹操拥兵数万,将我们的家园据为己有,并在城中重新布防。要想在短时间内攻破城池,只怕有些来不及。因此,主公命令我等潜入城中去完成一项任务。 而此项任务却正是我等的拿手好戏,杀人放火以及引发城中的混乱,极尽所能的搅乱或者摧毁曹贼在城中的部署。届时,主公自会安排大军紧随我等身后潜入城中,与我等一同接应城外的大军入城。你等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好!既然如此,那就出发!”首领一声长喝,走到一座坟墓前,将那睡到在地上的石碑猛地一掀,再从一旁的兄弟手上拿过一支火把用火镰引燃,举着火把跳入到那墓中的黑洞之中。 …… “黄记”粮油铺乃是城父城中最大的粮食店,“黄记”的老板黄友仁本是寿春人氏,也极具淮南人的精明。 早年间行商的时候,因瞧中了这城父既靠近陈地、汝南,又离梁国和徐州不远,因此便在此处扎下根来,专一在城父做那粮油的生意,又托袁涣的照顾,几年下来竟然在这城中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大商人。 这次袁涣退出城父,大家都以为袁涣会带着黄友仁一起撤离,谁知一向以民为重的袁涣却与黄友仁在衙们外大吵了一架,而且还当众将黄友仁打了一顿棍子。 于是愤恨之下,黄友仁还不等曹操在城父站稳脚跟,就转投了曹军,并将店中的粮草悉数捐了出去,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曹操在城父城中的代理人。 子时一刻,黄友仁的一家老小已经入睡,黄友仁也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巡视独自躺在床上。蓦地,直觉床头微微一震,一道清脆细弱的铃声从床下传来。 黄友仁急忙从床上跳将下来,披衣掌灯将床挪到一旁,再从腰间取出一枚短剑,沿着 地上的一块青石板切割了一番,然后使劲撬出一道缝隙,双手牢牢的抓住缝隙猛地往上一掀,露出一口黑森森的洞穴。 一道魁梧的黑影从洞穴中一跃而出,黑衣蒙面头顶一件硕大的斗篷,赫然正是适才在乱葬岗的那个首领。 “天师定山河!” “宝剑封河妖!” 那首领和黄友仁对上一句,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枚半截的兵符一合,果然天衣无缝。 “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黄友仁焦急的看了首领一眼,首领却已经将头探到洞口轻轻喊了一声,百十余人鱼贯而出,瞬间就将黄友仁那偌大的卧室布了一个满满当当。 “黄掌柜,辛苦了。曹贼的部署都打探清楚了吗?”待众人全部出了洞穴在地上蹲下来,首领朝黄友仁示了示意,询问道。 黄友仁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掀开被褥和草垫,将床板从床上取下横在众人身前。众人极目视之,只见那床板上用刀刻着一道道痕迹,方方正正,中间又有若干椭圆或者小方块布列其间,看似军营、粮垛和城中的建筑。 原来,这木板上赫然镌刻的正是曹军在城父的布防图。 “曹贼在城中拥兵数万,其中曹操本人住在县衙,夏侯渊驻扎在城东,夏侯驻扎在城南,许诸驻扎在城西,而曹仁因为在碧峰峡重伤,其兵与曹洪合在一起驻扎于城北。” 说到此处,黄友仁顿了一顿,转向众人,指着地图的那些椭圆标记接着说道,“而曹营的粮库则主要集中城北和城东的赈济仓和平粮仓,足足有七八万石,可以供应曹军一月有余。 如果我们想要让曹贼大乱并无暇他顾,那么我们就必须利用城中的这几处巷陌,切断这几处军营之间的联系,然后在这两座粮仓再放上几把大火,等其大乱之机便是我等引兵入城取胜之时!”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好,兵贵神速,众兄弟即刻动手不得有误!”首领霍然起身,看着众人目光炯炯大手一挥,众人纷纷打开卧室的窗户跳出窗外,接着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07章 暗战(一) 后汉长歌第207章 暗战“禀将军,末将适才在城东巡逻的时候,隐约听见城东的东平巷有人聚集。” 城下袁术的大帐中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瞧上去与刚入夜之时并无任何差别。于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负责城东的校尉吴琦飞奔来报,急忙问道:“可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琦从袖中掏出一根早已干枯的稻杆递给于禁:“末将赶过去之时,东平巷中早已空无一人,但末将在那里却捡到一截稻杆,也不知此为何意?” “稻杆?这稻子都快收了半个月了,怎么街面上还会有遗留下来的稻杆?” 于禁接过稻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弃之于地,负责城西、城南和城北的三名校尉蹬蹬蹬的也跑到面前。 “禀将军,末将麾下的将士适才在城西的西进巷发现有人秘密聚集,但这些人仿佛泥鳅一般狡猾,还没有等末将的人马赶到,他们就全都溜走了,末将一个也没有抓到。” “禀将军,末将在城南的南安巷也发现有人聚集过的痕迹,只是末将也和吴校尉他们一样,除了南安巷拿泥路上杂乱无章的脚印外,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禀将军,末将在城北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城北却因为子廉和子孝两位将军今夜合兵,至今都闹闹嚷嚷的,好像是两支军中认出了很多的老乡!” “子孝受伤,子廉暂时管制两军,他们合兵又不是合营,那些将校在营中认老乡作甚?” 于禁百思不得其解,将手中的稻杆重新看了一遍,忽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吴琦四人道:“三座城门皆有异常而你等却没有发现有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除城北校尉外,吴琦等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于禁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如果本将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并非军中健儿,而是袁术帐下那些久走江湖的猫猫狗狗,飞檐走壁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你们也就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 同样的,子廉兄弟都是知军的大将,讲究令行禁止,区区合兵必然不会弄出什么大的阵仗,此定是有人打算借机浑水摸鱼!传令兵,你立即前往县衙禀告主公! 另外,吴琦你四 人速拿于某的将令,奔赴妙才、元让、仲康和子廉营中,提醒他们今夜务必小心行事,将计就计,争取今夜将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悉数拿下!” “诺!” …… 吴琦四人刚刚离开,袁术营中一声炮响,纪灵、张燕等七人再次挥舞着利器带领七支人马杀奔城下。 是谁说着袁术是冢中枯骨来着?有特么的这样的枯骨吗?城内城外这样的配合,这是王德玉口中的白骨精吧!若不是于某抢先一步发现异常的话,这特么的就变成白骨精三打我于文则了吧! 于禁嘀咕了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猛地一扬,怒喝道:“兄弟们,给我干!” 一声怒喝,言出法随,城头上的兵士们纷纷抬圆木扛火油,张弓搭箭各式的利刃潮水一般向城下盖了过去。 但,于禁这次可能要失算了。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谁敢保证纪灵和张燕他们的攻城就一定是在配合城内游侠儿的行动呢?鸡蛋又怎会放在一个篮子里呢? 纪灵和张燕虽然已经知道了袁术的机会,但他们同样已经铁了心要拿下城父。决战沙场攻城掠寨,自是他们这些将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帮江湖游侠儿拿了他们的头彩? 数十架抛石机将器械臂抡得浑圆,漫天的落石纷纷撒撒,百余具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头上,上千的兵士咬着弯刀猿猴一样的在云梯上左右腾挪。 “上!” 纪灵和张燕相似一眼,一股惺惺相惜在二人心头油然而生。 二人同时将衣摆一扎,将武器别于背上,双手握住云梯使劲一用力,脚下猛然一蹬,亦向城头窜去。一个猛如铁牛,将云梯踏的蹬蹬直响;一个轻如林燕,身形在半空间上下飘忽。 看着二人竞赛似得朝城飞奔头而来,于禁冷笑一声,三尖两刃在城墙上一砸,数百支利箭便向云梯射去。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如今暂且不说城头的恩怨厮杀,单说一说城中发生的故事。 城东夏侯渊大营,主帅夏侯渊刚刚接到于禁的警示还未走出大营,便听见营外一阵阵呐喊,急忙走出大营。 这个时候本来是夜晚里最黑暗的时候 ,但是大营外却已经一片亮堂。不远处的东平巷口已经被一堆堆的柴火、独轮车和大件的家伙什堵了个水泄不通,空气中还弥漫着火油的味道。 十余名黑衣人高举火把站在其后,冷冷的看着军营,见夏侯渊已经出来,这才将火把轻轻的丢在柴堆上。 “放箭!” 东平巷乃是此处通往城中的主要干道岂容有失?夏侯渊见状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已提着寒月刀向东平巷冲来。 可惜,夏侯渊固然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却为时已晚,只听得“轰”的一声,柴火堆噼里啪啦的一声闷响,数朵火星在东平巷口骤然亮起,火光和浓烟唰得冲天而起,生生的将夏侯渊阻挡在东平巷外。 “傻缺!” 黑衣人隔着烟火咧嘴一笑,双手微微一扬,身后众人跟着一闪,好像十数头蝙蝠淹没在火光里。 …… 夏侯渊反应慢了半拍,但夏侯惇的反应却异常神速,或许是他比夏侯渊更早接到警报的原因。夏侯渊还没走出大营的时候,他已经指挥着麾下来到城西的西进巷中。 “禀将军,末将已经将这巷子团团围住,贼子若是有胆子在此出现,末将定让他们有去无回…”一名校尉刚刚走到夏侯惇面前,话来没有说完,一支利箭便已经穿透黑暗,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敢在老子的眼前杀人,老子今天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麾下的心腹兄弟倒在眼前,夏侯惇气得怒发冲冠,双脚就地猛地一蹬,人已经高高跃起,一把抓住房檐,一个翻身跳将上去,手中的寒铁枪亦向黑暗之中刺了过去。 一股鲜血从黑暗中喷溅出来,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出现在房顶上努力站定,手捂着胸前,斜视着夏侯惇,眼中说不出的孤寂和桀骜。 “早就听说夏侯惇乃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这听风辨位的功夫果然有大家的风范。不过,马上的将军马下的游侠,你这马上的将军今日只怕就得折损于此了!” 来人竟然是寿春五虎中的老大“下山虎”袁奎,袁奎一声冷笑,脚下这座屋顶居然凭空炸裂开来,十数道黑影径直从屋子里冒了出来,流星一般腾空而起落在众人四周。 第308章 暗战(二) 后汉长歌第308章 暗战城东和城西的夏侯渊兄弟二人一个被挡在东平巷外短时间内不能突破,一个暂时被困于西进巷中,但是城南南安巷的许诸却是一路上势如破竹,只杀得黑衣人纷纷溃逃。 毕竟他们也只是江湖游侠,而黄友仁打听到的所有许诸的信息也格外的简单:许诸,字仲康,为曹操麾下数一数二的猛将。 所以,黑衣人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原来这许诸和他麾下的健儿们竟然也会江湖中的招式,而且还都不弱。远的不说,就说他们那手听风辨位手抛石弹的本事就不在他们大部分人之下。 “头儿,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兄弟们都得折在这里!”一名瘦高个咬了咬牙拔掉胸前的长箭,一步一瘸的走到头领身边。 “走?我们特么的能走到哪里去?”头领恶狠狠的瞪了瘦高个一眼,“老子可是给主公拍了胸脯的,如今就折损了几名兄弟就开始打退堂鼓,瘦猴儿,你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瘦猴儿不敢再言语,头领身边的另一名胖子却已开言道:“头儿,如果你真要打算撤退,小弟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保管我们不但能够完成主公的指令,还能保存下大部分的兄弟!” 头领看着尚余的七八人还在巷口与许诸麾下激战,却个个身上挂彩,心中略略不忍,颔了颔首问道:“什么主意?” 胖子嘿嘿一笑,脸上堆起一丝奸笑:“头儿,主公只是让我们将曹贼的粮草付之一炬,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老狐狸他们那两队人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城北的赈济和城东的平粮两处仓库。 如果我们带着兄弟们向城中心转移,佯装奔往县衙,你说许诸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只是为了阻挡他们,而真正的目标则是刺杀曹贼。” 头领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如果用声东击西之计牵着许诸他们的鼻子跟着我们走,然后我们在途中利用有利的地形摆脱他们的追击。 这样既可以完成对老狐狸他们的掩护,也可以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减少兄弟们的伤害。朱亥,本首 领先给你记一此大功,回去再向主公推荐你。兄弟们,走!” 一声令下,头领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事朝地上猛地一砸,一团浓烟凭空升起,南安巷渐渐的笼罩在茫茫的夜色中。 …… 曹洪刚刚看完曹仁还未回到营中,便听得营里沸反盈天乱糟糟的,仿佛城中的菜市场一般,不由火冒三丈,急忙走进大帐。 走入帐中,却见自己麾下的将校和子孝帐下的将校站在自己的帅椅之下分列两排,泾渭分明,正吵个不停。 曹洪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脑袋嗡嗡直响,急忙在那帅椅上坐稳朝众将喝道:“城下袁军已经逼近,于将军正在部署城防丝毫不敢懈怠,你等竟然敢在帐中争吵嬉闹,是觉得本将军好欺负还是本将军治军不严?” 曹仁的部将牛金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将军,不是末将不愿遵守将军的将令,实在将军的部下欺人太甚。子孝将军为国征战受伤不起,将军的部下居然出现,不逊反唇相讥。 末将今日暂且告罪一声,想斗胆问一问将军,子孝将军可是你族中的兄弟?你的部下为何胆敢言语中辱及子孝将军,他们目无尊长又该当何罪?” “是谁敢营中诬蔑我兄长,最好给老子自己走出来,否则休怪老子不讲究昔日的情面!”曹仁勃然大怒扫视着众将,腰中的配剑脱壳而出,“怎么,有胆子说没有胆子站出来?你的那东西被狗咬了吗?” 两员副将战战兢兢的看了曹洪一眼,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将军,并非属下二人不知轻重,有意冒犯子孝将军。而是…” “而是什么?” 曹洪双眼一凝,二人顿觉脚下一软,跪在帐下:“将军,子孝将军重伤却使两军合并一处,我等原来觉得这也堪堪算是为子孝将军冲一冲喜,不合又听了子孝将军麾下几个兄弟的言语,因此在子孝将军帐下认识了一下故旧和同乡。 结果,牛金认为这是军中本就不应该攀亲认友,更不应该因此事在帐中喧哗。我们二人没有忍住就和牛金呛了几句,不经意的就提到了 子孝将军。 将军,我二人触犯了将令,自愿受将军责罚,但我二人并没有故意冒犯子孝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察!” 曹洪眉头一皱,转向牛金问道:“牛副将可知道是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挑唆的?” 牛金摇了摇头,奏道:“末将亦安排亲卫前去查找,但是并没有发现两位副将所述之人!” 曹洪拍案而起,怒视着二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两个蠢货,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尚不自知,竟然还敢在我帐中大言不惭。 哼!本将军刚刚接到于将军的警示,说是城中混有袁公路的细作,本将军还来不及处置,你二人便中了那细作的奸计,你说本将军要你二人何用? 来人哪,将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给我拿下,等本将军将袁公路的细作拿下后,再一并处理!” “诺!” …… 且不说曹洪如何整顿军营,等他处理完这一番事情,再重新在军中搜索细作时,老狐狸和黄半仙已经分别率领两队人马来到了城北的赈济仓和平粮仓。 赈济仓和平粮仓乃是城父城中主要的两座粮仓,其中的粮食堆积如山,足足有七万石之多。不过,按照曹操用兵的谨慎和多疑的性格,自然是知道这粮草才是军中头等大事,早已经安排重兵把守着两座粮仓。 看着粮仓外来回巡逻的兵士,老狐狸和神算子二人虽然远隔数里,却如心意相通,二人不约而同的冷笑一声,朝麾下众人低于一声,当即便有人故意暴露身形将巡逻兵士引到一边,其余的游侠儿却纷纷的潜伏在黑暗中,将手中的弓弩点上了火对准两座大仓。 “放箭!” 老狐狸和神算子二人于两处各自低吼一声,各有一条红色的利箭龙向粮仓席卷过去。 “轰!” 一声惊雷响彻城父,两道浓烟分别从城北的赈济仓和城东的平粮仓冒起,火焰刮刮杂杂,气势惊人,犹如两条平地腾空而起的复仇长龙。 第309章 血战城头 后汉长歌第309章 血战城头看着城内两处粮仓火起,而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同时传来隐隐的喊杀声,还在云梯上和城门下的袁军不由士气大振。 纪灵和张燕在云梯上轻轻一跳,躲过城头抛射而来的箭支、滚木以及火油等兵锋,齐齐长啸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和两板斧猛地一挥,刘勋、李大目、于羝根及何曼、左校等人麾下的五支军队同时飞奔而来。 这一次再没有抛石机的助攻,也没有黄肩弩的辅佐,只有云梯上手握刀剑的将士以及城下滔滔的战鼓。 但,这一次他们的决心更胜之前,他们的攻击也更胜之前。 赈济仓和平粮仓已经燃烧起来,那群江湖游侠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若是他们再不加一把力攻陷城父,一锅端了这城头上的兵士,他们还有何面目去见袁术?岂不是向袁术承认他们不如一群江湖的乌合之众? 纪灵、刘勋忿怒,张燕、何曼狂野,左校、李大目和于羝根却是格外的焦躁,他们都是军中的勇士,又怎甘落后于人?贾岛曾经说过: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纪灵等七把“利剑”如今锋刃出鞘,怎会不斩尽心中不平?七条大汉,七只猛虎,七把“利剑”速速登上云梯直奔城头。 于禁不禁一阵骇然,单是一个纪灵便已足以让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如今却又出现六条猛虎,其中还有一条完全不亚于纪灵的出山虎张燕,如何让他匹敌?挡得住一头,又如何挡得住另一头? 就像你在玩打地鼠游戏的时候,七只老鼠同时冒出头来,你该如何是好?除了努力的加快手速,你等待的也只能是游戏结束。 于是,城上的箭雨和滚木更加的急促了,一声声呐喊和破空声仿佛南天门上托塔天王点兵的将军令,既荡气回肠也重击着众人的心脉,云梯上和城头下片刻间就堆积起了如山的尸体。 但,于禁除了让勇士们拼命的将利刃朝城下抛掷外,根本就提升不了自己的手速,麾下的校尉也不是张燕、何曼、于羝根等人的对手。很快的,这些老鼠,呃,张燕、何曼和于羝根等人便出现在了城头上。 “啊!” 于禁奋起一刀将眼前的云梯劈落城头,跳将起来,朝着众将校和健儿们一声怒吼。 “布阵!” 令出法随,城上本来已经陷入混战的数千名将士瞬间反应过来呼啸而至。整整齐齐的聚集在于禁的身后。枪兵,刀盾兵,各按阵型排列;弩手,弓箭手,皆依战事分开。 “长枪之势,一往无前!” “刀盾合璧,所向披靡!” “一弓在手,天下我有!” 这是一千五百名长枪兵心脏里跳动的壮烈,这是一千五百名刀盾兵胸腔内共鸣的骄傲,这也是两千弩手和弓箭手从血脉中喷薄而出的豪情。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趴在城墙上单纯防守的守城兵士,他们是曹操的敢死队,也是披荆斩棘视死如归的勇士。 他们纵横疆场时英姿勃发有我无敌,他们守城的时候同样值得敬畏,因为他们将城头上的这一方土地也当做了疆场,也当做了他们最后落幕时的坟场。 锋利的枪,尖锐的矛,森寒的刀,黝黑的箭,还有那身上飘着浸骨杀意的铁甲和冷峻的面孔,在城父的城头上汇聚成一片骇然的冰雪森林。 “杀!” 一声高亢激越的嘶吼从喉咙冒出,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亦向刚刚爬上城头的纪灵砍杀过去。 “杀!” 长枪兵和刀盾兵跟在于禁身后迎风怒啸,右手怒捶着胸膛,砸得砰砰直响,左手挥舞着利刃滚滚向前,弩手和弓箭手却冷厉的注视着前方,静立其后。 长枪平举,利矛直刺,大刀高扬,弓弩上弦,每个将士的神情都无比的亢奋,握着利器的双手却格外的沉稳,恍若托着五岳诸山一般,沉重而坚实。 近了,越来越近了。 “杀!” 看着绞杀在一起的于禁和纪灵,看着眼前如山丘一般稳重的将士,狰狞一笑,两板斧高高祭起,嘴里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立时就让这城头变成了一片阿修罗场。 “噗嗤!” “噗嗤!” 两方的人马刚一交锋,锋利的利器和入骨的杀气就一排排的捅进到对方的将士身上。金戈声、破空声、击打声充盈于城头,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遍布满军中。 血花激射,残肢成丘。 不到一刻钟,城头上就已经断刃满地,血流漂橹。可是,这里没有逃兵也没有弃子,这里只有勇士,敢于直面惨烈人生的勇士,所以厮杀还得继续,伤亡也还得继续。 旌旗猎猎半空飘,烈风灼灼带血刀。 城门虽然还没有打开,于禁的人马依然牢牢的控制着城门的枢纽,但城下涌上来的兵士实在是太多了,将士们已经被团团围在女墙之下。 “都安排好了吗?”于禁一刀劈开纪灵手中的“二月伴银峰”跳到一旁。 校尉擦了擦脸上的污血,恶狠狠的看着纪灵等人:“将军,主公早已安排妥当,袁术城中的细作已经被众位将军围困在几道巷子中,如今已不过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 至于这座城门,嘿嘿,末将在接到将军的指令时,就已经安排兄弟们将那绞盘钉得死死的,纪灵他们不管是搬动绞盘也好,还是砍断了也罢,都无济于事。他们想用入城,就只有一条路,一条死路!” “好,那我们等会就让他们在死路上相见!”于禁拍了拍校尉的双肩哂笑一声,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往地上一砸,“你现在带着兄弟们先下去休息片刻,本将军替你们殿后!” “嘿嘿,将军此言差矣,这世间只有替将军扛枪的勇士,哪有为兵卒背锅的将军?孩儿们还是让将军去操心吧,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末将可做不来!兄弟们,跟我杀!” 校尉嘿嘿一笑,手中的兵戈朝身前猛的一挥一声怒喝,亦冲到纪灵等人的身前。 “杀!” 强者之路,勇者无惧。校尉既然已经向前,麾下的兵士岂能落后?他们都是跟随于禁南征北战的青州精兵,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他们又怎能让他们的将军为他们殿后? 无数的大刀、长矛、斧钺和利剑再一次祭在半空,八百名将士如洪流一般奔腾着咆哮着冲向袁军。 第310章 将计就计之关门打狗 后汉长歌第311章 将计就计之关门打狗此时的城头上袁军越来越多,足足有万余人,而纪灵、张燕等人同样也是一方不亚于于禁的名将。 但是,校尉和那八百勇士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以八百人的血肉之躯想阻挡一万头暴躁的雄狮,这是自杀式的冲锋,这是飞蛾扑火! “撤!” 朝校尉及八百勇士默默的行了一个军礼,于禁向身后的将士一声怒喝,率先向城下奔去。身形渐远,于禁眼角的两行眼泪却终于滴了下来,随着他起伏的步伐洒落在城父的巷道两旁。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校尉不是大王,却是一个大闹天宫的猴子。 和纪灵等人搏杀了数个回合,被纪灵一逼一震,校尉不由的退了几步,退到己方阵营之中。 看着身侧一张张或沧桑或稚嫩的面孔,校尉咬了咬嘴唇,拧笑一声:“兄弟们,看来老子今天凶多吉少了。临行前老子问你们一句,你们这辈子的梦想是个啥?今天只要老子不死,老子就特么的都帮你们去实现了!” “头儿,你可莫忘记我兄弟俩可是出了名的打不死,就是你老人家先去见了阎王,我俩说不得都还留在这里呢。要不还是你告诉我们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们去帮你实现?”两名老兵嬉皮笑脸的拥簇在校尉两侧。 “滚犊子,就你们俩那比城墙道拐还厚的脸皮老子就相信没有人能够砍的穿!”校尉一人踢了一脚笑骂了一声,又转向其他的士兵,“大牛,三蹦子,二狗子你们都特么的有什么梦想,还不给老子说一说,过期可不候啊!” “我的家人早已经没了,我也没有梦想,我只想家乡县城里的小桃红!”见校尉一瞪眼大牛急忙将脑袋一缩,讪讪的摸了摸额头,引得众人一阵大笑,也将自己的梦想告知于众。 “我的梦想就是有吃不完的白面馍!” “我就像看着我妹子高高兴兴的嫁人!” “……” “校尉,我们大家都说了,你的梦想又是个啥?也给我们说一说呗!”大家七嘴八舌如吵架的鹦鹉一样将自己的梦想逐一讲了一遍,最后却齐齐的将目光集 中在校尉身上。 “嘿嘿,老子的梦想是当一名将军,就像我们的于将军一样威风凛凛威震八方!”校尉一把抓起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砸,“怎么样,老子现在看起来像不像将军?” “校尉,于将军长得可没有你那么猥琐!”众人哈哈大笑,手中的利刃再次举了起来朝校尉齐声喝道,“将军,你还不带老子们冲锋,还在等什么?” 特么的,这群兔崽子,难道不知道冲上去就是送死吗? 校尉,哦不,“将军”揉了揉眼,手中的长枪猛地一劈:“儿郎们都随老子冲,今天让袁贼看一看老子们的血性!” 一声怒喝,八百勇士和袁术麾下的万余将士在城头猛然撞击在一起,殷红的鲜血在城头上浇灌出一朵又一朵壮烈的花。 …… 于禁像一只饿狼一般潜伏在城门下的东大街两旁,他的身侧是本该在东平巷、西进巷、南安巷、北尾巷以及县衙的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洪和曹操等人。 听着城头上的厮杀声渐渐停歇,于禁的双眼早已模糊不清,大把大把的眼泪将他的脸颊浸透,心神一时不能自已。 一把大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拍了拍于禁的肩膀轻声说道:“文则,身为战士就得在沙场上与贼子见分晓,战场便是战士们最好的归宿。 吴校尉他们都是战士,都是不屈的战士,他们也死得其所。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替他们报仇,把那些杀害他们的刽子手都送到地狱中去!” 于禁点了点头,右手在脸上胡乱一抹转向那人道:“主公,你尽管放心,那些战士都是从青州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都是跟随于某多年的股肱兄弟。今日若不能替他们报仇,于某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阴魂!” 言刚落,一阵铿锵有力的号子在城头上扬起,纪灵和张燕等人已经彻底将城头上的曹军肃清,大摇大摆的走了下来,而云梯上还有更多的兵士正在努力的向上攀登。 “特么的,这帮子贼子果然是上行下效和曹阿瞒师出一门,一样的阴险狡诈,居然直接用楔子将绞盘给牢牢的钉上了,一时间竟然打不开这座大门!” 纪灵边走边骂。 张燕却是将两板斧往腰间一别,自傲一笑:“钉上了又何妨?那曹阿瞒也不过是想缓一缓我军入城的时间,给自己争一个喘息的机会罢了。将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入不了眼的手段都是笑话!” “可不正是如此?曹阿瞒的这些手段除了给自己添堵外,也只能恶心恶心我们,简直就是恶心给他妈开门!” “怎么讲?” “恶心到家了!”纪灵冷笑一声,张燕、刘勋、李大目以及于羝根等人齐声大笑。 蓦地,一声尖叫从前方传来,众人极目视之,只见前方的先锋营一阵骚乱,一名校尉飞奔而至:“启禀诸位将军,末将等人在前方三五百步外的东大街中发现堑坑,已有百十名兄弟不小心掉入堑坑中送了性命!” 中计了? 众人霍然一惊,径直撇开校尉飞奔至东大街,一切果然如那校尉所言。 东大街的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堑坑,长约十余步,宽则恰好与街面齐平,深却足有一人的高矮。堑坑中横七竖八的插上了千余支刀剑,刀剑的间隙中却是无数的铁蒺藜,在众人灼灼燃烧的火炬下散发出森然的寒芒。 “撤退!” 纪灵和张燕等人面面相觑,瞬间反应过来,一声怒喝手中的刀剑盾牌已经横在胸前。 “梆梆梆!” 数声梆子声在长街响起,一彪人马从东大街尽头转了过来,足足有万余精兵。为首的正是曹操、于禁和夏侯渊等人。 “撤?都说客随主便,曹某费劲了心思才将你等请到城中做客,给你们布下了这关门打狗的大礼,你们竟然不知好意还想撤退,可对得起曹某?纪伏义,曹某倒想问一问你们是想撤到哪里去?” 曹操冷笑一声纵马而出,手中的青釭剑微微一划,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一扬,街道两旁的坊市和阁楼顶上霍然冒出三五千精锐的弓弩手,手中的弓弩张如满月,箭指众人。 另有数百支火把插在屋顶上刮刮杂杂熊熊燃烧,将整个东大街照的宛如白昼。 第311章 挖坑等虎豹,撒饵钓金鳌 后汉长歌第311章 挖坑等虎豹,撒饵钓金鳌“曹孟德?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夏侯妙才、夏侯元让?”纪灵脸色一变,悄悄朝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将一枚枚盾牌放置到身前。 曹操哂然一笑,剑指纪灵:“纪伏义,难道你没有听清楚本将军的话吗?本将军要关门打狗,怎么会不在此处?莫非你还真以为就凭江湖中的几个小杂毛也能在我城父城中搅动风云?他们早就被本将军送到地府去了!” “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 纪灵和张燕虽然同样瞧不起那些偷鸡摸狗的江湖宵小,却也知道那些黑衣人的武艺并非一般军中健儿可比,特别是杀人放火、潜踪匿影更是颇为擅长,不然袁术也舍不得花大力气专门培养这样的一支队伍了。 现在曹阿瞒居然说那些江湖儿郎也被一网打尽,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难道城里的那几把火都是假的吗? “哈哈,就知道你们不会信,没关系,本将军今天就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曹操从袖中掏出一截干枯的稻杆丢在地上,指着稻杆笑道,“若是你等不信,尽可问问它!” 问它?问一截早就干枯了的稻杆?扯特么的蛋,曹阿瞒这厮是想糊弄鬼吗! 纪灵和张燕一懵,于禁却陷入到了短暂的回忆中。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于禁刚刚将吴琦他们四人遣往夏侯渊等处报信,正准备重新部署城头防御,突然,城头上两个兵士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月,今日午时的那顿餐用的怎样?奶奶个腿的,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猪大腿,那味道真特么的带劲,咬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老子还真想再吃上一回呢!” “阿杰,别特么的做白日梦了,也就是你脑袋缺根弦,将军给我们猪大腿就是想让我们做个饱死鬼的,平常间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玩意?更不要说现在城中的粮草还这么紧缺!你真当将军们傻呀?” “放屁,不是说城中的赈济仓和平粮仓中的粮草可以供应我们半个月吗,怎么会粮草紧缺?” 于禁脑袋懵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亮起然后嗖的一下又飘的无影无踪,想要伸手去抓却 好像又什么东西也没有。急忙走到那二人身边,盯着二人道:“你俩刚才在说什么?” 见将军满脸严肃,阿杰心中一突冷汗直冒:“将军,我…我二人犯了军令,不该…不该在军中胡言乱语扰乱了军心,还请将军饶恕我等,我等再也不敢了!” 二人求爹爹告奶奶,于禁却并不在意,依旧瞪着一对铜铃似的眼睛:“本将军再问你们一次,你二人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将军!” “将军,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将军恕罪…”阿杰还在一旁请罪,小月已经一把拉住阿杰,努力的稳住心神,“将军,属下刚才和阿杰再说今天午饭吃了猪大腿一事!” “不是这一句!” “呃,属下说中午这顿猪大腿是断头饭,将军是希望兄弟们在黄泉路上也能做一个饱死鬼…”小月擦了擦额角,大汗同样冒了出来。 于禁白了小月一眼,接着说道:“也不是这一句!” 小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将军,你可是想问的粮草吗?属下和阿杰说现在城中粮草紧缺,赈济仓和平粮仓的粮食不足以供应我们长期使用!” “不错,就是这一句!”于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稻杆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对着二人,“本将军现在给你二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立即带领十个兄弟奉本将军手令前往县衙求见主公,本将军怀疑袁军的目标乃是城中两座粮仓,请主公务必小心粮草!” “诺!” …… 时间接着拨到一个半时辰以前。 曹操接到于禁的禀报,朝身旁的程昱笑道:“仲德,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也,这于文则果然不愧是大将之才,仅仅一番言论和一根稻杆便想到了我城中粮草之事。 妙才用兵失之于刚直,元让和仲康却又失之于鲁莽,子孝逢沟不渡却少武勇,子廉屡救吾命为人贪财。今日见着于文则方知吾道不孤也。那王德玉虽有赵子龙和张文远,本将军却也有于文则!仲德,你觉着呢?” “主公此言甚是!”程昱拱了拱手,接着说道,“程某听说文烈已经从鄄城到了此处,主公,要不就让文 烈和我走上一遭,也能给于将军一个交代?” 曹操指着程昱抚髯长笑:“哈哈,好,咱们这位老朋友难得出手,本将军也就去回应一二。否则,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岂不是扫了他的兴,也显得本将军不识趣得紧? 城中四个方向皆有重兵,妙才、元让、仲康和子廉他们自然不用本将军操心,那么赈济仓和平粮仓本将军就全权托付于你了,你可得小心阴沟里翻船啰!” “主公说笑了,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些许跳梁小丑怎么可以撼动我巍巍城池?”程昱躬身而起,长笑一声扬长而去。 程昱自去房中寻了曹休领着兵马奔赴两座粮仓,曹操却从榻上一跃而起,接过兵士手中的衣甲披在身上,将腰间的青釭剑取下在烛光下来回打量。 “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你等去告诉妙才和元让他们,本将军限他们半个时辰内解决掉手中的余孽,然后再与本将军会师东大街,本将军要在东大街给袁公路送上一份大礼!” “诺!” …… “所以,那城中的几处烟火都是你们自己放的?”纪灵面沉如水,一颗心好像跌入到冰谷中一样。和张燕对望了一眼,缓缓走到阵前,遥遥的看着曹操等人。 曹操摇了摇头,笑道:“我曹某人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却也不是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主,你们的人要放火本将军拦着干嘛?要放就放呗,至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本将军也只是帮了个小忙罢了。” 纪灵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他们行事要你帮什么忙?” “纪伏义,你这话可就说差了,你们的人都到本将军的地盘上了,怎么能不帮就不帮呢?不然以后曹某见着你家那主公,让他一说多么丢份啊? 不过你放心,本将军知道你们的人都很忙,所以,本将军也就没有顾着和他们打个招呼。只是悄悄的在粮草、军备等物资前浇了一道隔火线,然后又顺便在他们的身后也跟着放了一把火而已。” 曹操哈哈一笑,手中的青釭剑猛然出鞘,一道寒光从阵前高高掠起,在灼灼燃烧的烛光中显得分外的明亮。 第312章 将对将 后汉长歌第312章 将对将“盾!” “撤!” 明晃晃的青釭剑亮起的那一刹那,纪灵就知道曹操准备开始发起进攻了。虽然前一刻他们还在说说笑笑,但是佯装下的温情面纱又怎么可能持久呢? 纪灵早就清楚曹操的为人,也熟悉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所以他一直关注着曹操的一举一动。 剑刚动,他的人也跟着动,而且他动的还很迅速,张嘴之间就接连下了两道命令。所有的兵士和将领迅速将盾牌高高举起挡在身前,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却。 但是,曹操既然打算放他们进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哪怕于禁麾下在城头上折损惨重之时,曹操也不曾让其他将领上前救援,不过就是在等这一时刻而已。 曹操一声令下,上万的袁军将士仿佛成了移动的活靶子。 堑坑对面,两侧屋顶数千名弓弩手纷纷张弓搭箭,数千支利箭尖啸着从天而降,无差别的落在人群中。 袁军顿时像是困兽一般顾头不顾腚,手中的盾牌也不知道应该是护住头部还是护住身前。幸好还有征伐多年的老将纪灵和张燕等人的指令,外围的将士护住身前,中间的将士却高举头顶,将整个军队覆盖成一只缓慢爬行的大乌龟。 不过,利箭的速度实在是来的太快,就仿佛天空中骤然出现的暴雨一样密密麻麻的砸在盾牌上,又从缝隙间落下,带起一声声惨叫和无边的血色。 纪灵一刀磕飞眼前的利箭,退回阵中疾步奔向张燕问道:“飞燕,曹操在东大街挖了一个堑坑,虽然成功的阻挡了我军前进的道路,却也将他们阻隔在了另一边,他们的骑兵同样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如今我们只能暂时退守城头,然后再利用地形与曹狗进行远程的攻击,并全力打开城门。你军中有没有善于攀爬的高手?你将左校和于羝根借于我,我们带他们去解决屋顶上的麻烦,你在这里负责兄弟们的撤退!” “大帅,你还是留在此处指挥吧,这些事你交给我和儿郎们去就是了,你可莫忘记我这飞燕的名头?” 张燕向纪灵嘿嘿一笑,转身朝左校一众等人喝道:“左校、于羝根,你二人 带领山魈营负责左侧屋顶,飞燕营的兄弟则随我前往右侧屋顶。今天,就让曹贼看一看我黑山军的山魈营和飞燕营兄弟们的风采!” 张燕向纪灵颔了颔首,纪灵自然是一点就透,手中的“二月伴银峰”就地一甩,“龟甲”中间的将士猛地将盾牌一放,露出数千支弓弩,每一只弓弩都已张如满月,弦上搭着一支森寒的利箭,箭头所指方向正是屋顶上曹营弓弩手。 “放!” 纪灵一声长啸,数千只利箭犹如倒挂的瀑布,“砰”的一声巨响倒卷向两侧屋顶。同一时间,早已甄选出来的八百余山魈营和飞燕营的将士已经随着张燕三人在袁军的掩护下分赴东大街左右两侧的檐下。 “上!” 大街上并无遮掩之物,屋顶上同样也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一时间,屋顶上的弓弩手居然被压制了下来,竟无力顾及屋檐下攀爬的山魈营和飞燕营。 曹操冷哼一声,掌旗兵手中的大纛左右各摇摆一下,队伍碧海分波般从中霍然分开,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兵士推着一辆辆床弩来到阵前,两侧的长矛兵同时涌上堑坑之前。 “放箭!” 数十架床弩的弓弩兵将那弓弦齐齐一拨,长矛兵则把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过头顶奋力一掷,数百支巨大的弩箭和长矛顿时宛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以雷电之势飞向对岸。 “噗嗤!” “噗嗤!” 一声声尖啸和惨叫在袁军阵营中响起,前锋营像是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三二百名将士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金瓯一缺,前锋营立时大乱。 曹操再度摆了摆手,长矛兵和床弩悄然引退,一队队的兵士抱着从老百姓家里寻来的寻常杌凳、案椅、柴火以及泥土干草等物抛在堑坑里。 接着,又有一群兵士飞奔上前,也不管堑坑中的那些由杌凳、案椅和柴火等搭建成的支点是否牢靠,扛着一张张厚重的木板悉数平铺其上。 堑坑变通途,片刻的功夫堑坑便渐渐掩盖在木板之下,曹军离堑坑的对岸也不过只有三五步之远。 “杀!” 根本就不给纪灵反应 的时间,也不等堑坑填平,夏侯渊一声怒喝手中的寒月刀猛然祭起,夏侯惇、许诸、于禁和曹洪等人为首的两三千骑兵已经哗然冲上前去,区区的三五步也不过三五米远,又岂在战马的话下? 众人临到坑前将手中缰绳猛地一提,双腿一夹,战马一声长嘶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对岸。 “驾!”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着仇人就在前方,众将士怒火中烧,马缰一勒纵马踏入袁军的前锋营。刀起刀落,剑去剑来,一片片殷红的血花蓦地在东大街的上空骤然飞起。 “杀!兄弟们,和曹狗拼了!” 见前锋营一触即溃,夏侯渊和于禁等人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鲜少能够遇见可以抵抗几个回合的将士,他们的每一刀每一剑都带走一个儿郎的生命。 纪灵勃然大怒,“二月伴银峰”往地上一插,人已借力窜起一人高下,接着在身前将士的盾牌上一踮,从盾牌的丛林中一路飞奔至前,高高跃起,一刀直指夏侯渊。 “哼,跳梁小丑,你还真当自己在梁上啊!”夏侯渊勒马退了两步,猛然在马背上一踮,大鹏展翅般窜上马头一刀飞出,“当”的一声架在纪灵的武器之上。 寒光乍起,金戈同鸣。纪灵和夏侯渊二人同时撇下将士和战马的护持就地上战在一起。 约莫斗了十来个回合,纪灵一时倒也无碍,前锋营在于禁和夏侯惇等人的攻击下却是依旧毫无起色,场上的情势也越发的危急起来。 纪灵纵然心急如焚,一时间却也脱不开身。夏侯渊一身本事本就不在他的能力之下,而他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寒月刀同样也在身子四周窜上窜下,一个不小心,只怕纪灵他自己也得葬送在这里。 “大帅莫急,我等来也!” 正焦急间,忽然一阵怒吼从己方阵营中传来,好似一道巨浪腾空而起倏地将纪灵心中的那股烦躁的明火给浇了下去。 纪灵举目视之,只见刘勋、何曼、李大目、五鹿以及白绕等人同时一声怒喝窜上众将士的盾牌之上,如碧波潭面上的一艘艘快舰分波劈浪向于禁、曹洪等人直冲过去。 第313章 王对王 后汉长歌第313章 王对王纪灵和夏侯渊还没有分出高下,刘勋、何曼等人已经冲到了前锋营,与曹洪、于禁等人战在一处。 十二员大将在场中分作五对斗杀,分别是纪灵对阵夏侯渊,刘勋单挑于禁、何曼力抗曹洪,李大目、五鹿奋搏许诸,白绕、于毒双杀夏侯惇,其后前锋营中还有陶升、杨凤、浮云、左髭丈八和刘石等将领看着场中欲欲跃试。 这一番厮杀终于将前锋营的败局暂时给稳定了下来。 虽然还有两三千的骑兵还在营中肆掠,却终究没有了“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气势,也没有了“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的决绝。 更何况,陶升、杨凤等人也不是摆在庙里的泥菩萨,哪里还由得这些没有了老虎带领的猴子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飞将追曹虏,沙场染红叶。 很快的,曹操的骑兵便屡屡受挫,伤折了三五百人后渐渐的退至堑坑前。不过,此时的堑坑已经暂时填平,中军已经追了上来。 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齐齐护在骑兵两侧。众军手中刀剑齐举,弓弩斜对前方,身后战鼓阵阵,曹操的中军同样巍然屹立阵中。曹休、典韦和程昱、满宠等人护在一旁,独独缺了一个曹仁还在军中将养。 “哼!” 见曹贼重新整饬阵营,军中戒备森严,并不利于突杀,陶升冷哼一声大手高举,与杨凤等人领军站定,紧紧的盯着阵中的十二员大将搏杀。 但见:十二员猛将你来我往,你将长枪递出,我把大刀高举,仿佛转马灯般的厮杀,只杀得东大街上残血飘飞,城父城中剑气纵横。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城父城中曹袁诸将会战,其言辞言之凿凿,绘声绘色,使人读后恍若身入其境。 诗曰: 泗河八月泛碧波,独倚狼山怅寥廓。 忽闻城头铁鼓起,又见匣里金刀落。 二月银峰透森寒,寒月刀芒如写墨。 铁枪独眼奋孤勇,白绕于毒横马槊。 刘勋于禁正酣战,何曼曹洪谁先殁。 许诸单刀飞奇石,李鹿二人显精魄。 十二武将争锋急,五对人 马正胶着。 来来回回兜兜转,鲜血好似红梅朵。 约莫斗了数十个回合,听得阵中数声惨叫,三员大将翻身落马,滚在地上砸起漫漫的尘烟。 众人急忙视之,只见何曼与白绕二人早已跌落街心,身前各有一股鲜血飞溅,进的气还没有出的气多。而另一人却是曹将于禁,身上并未见有和刀伤,但大腿处却有一支明晃晃的利箭插在其上,殷血汩汩,箭尾嗡嗡。 原来,何曼不敌曹洪,白绕和于毒同样不敌夏侯惇,因此被二人劈于马下。而那于禁却已经渐渐占据上风,一把三尖两刃刀压得刘勋左支右绌,眼见也要命归黄泉。 正逢张燕和于羝根、左校刚刚清理掉一部分屋顶上的弓弩手,见刘勋势危,张燕顺势捡起一把弓弩就射,正中于禁大腿,勉强为袁军扳回了一局。 “救人!” 见于禁受伤落马,曹操心中不由一急,这可是他刚刚才在程昱面前夸赞的大将,怎能容许有失?当下也顾不上屋顶两侧的弓弩手,朝众人喝斥一声,便有数十名骑士齐齐抢了出来直奔于禁。 “哼,就你人多是吗?孩儿们给老子杀,拿得曹操首级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这下再也没有什么单打独斗了,见曹操军马抢出,纪灵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和刘勋、于毒、李大目等人合兵一处直向曹军冲去。 “杀!” 仿佛商量了一样,两军不约而同齐声呐喊,那如云的兵戈、甲胄和如雨的旌旗齐齐往中间一扑,就好像是两道滔滔的激流一般在这街心猛地一撞,顿时便激荡起漫天的金戈和无数的血花。 无数的将士捉对厮杀,无数的兵戈卷起千堆血花。 箭密密麻麻,刀密密麻麻,将士密密麻麻,倒下去的尸骸同样密密麻麻。 “大帅他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兄弟们,加把劲,早点将这些祸害拿下好与大帅会师!”张燕一斧砍杀掉眼前的弓弩手,朝另一侧屋檐上的于羝根和左校二人怒吼一声,手中的两板斧再度飞起,宛如两条出海的蛟龙在弓弩手的四周飞旋。 “将军,你就等着吧,看贫道如何度他们去见阎罗!”左校嘿嘿一笑,反手就是一刀将身旁的一名弓弩手劈下,纵 身飞到于羝根身前,二人如同旋风一般卷入人群之中,激起更大的血雨。 …… 激战几个时辰,天微微亮了起来,远处的天空中已经出现一片鱼肚白,但东大街上却依旧一片暗红。 整整一夜,麾下的将士几乎一战而歿,除了倒在地上的三五千名将士的遗骸,剩下的一半人几乎都带着伤,不管是普通兵士还是军中将校,也不管是黑山军还是自己的人们,他们都在自己的身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曹孟德,纪某与你相识于雒阳城,知道你素来野心勃勃,也知道你从来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气。不过曹孟德,老子今天也要让你与那世人都瞧上一瞧,谁特么的敢在你这只老虎的屁股摸一把。” 纪灵嘿嘿一笑,稳了稳心神,努力的撑起身子扶着刘勋等人站起身来,看着前方依然还有一战甚至数战之力的曹军,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往地上一砸,接着一声长啸传遍千军。 “兄弟们,当年太平道的张角就说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主公的大军就在城楼下,城门口的绞盘也快被我们的兄弟给弄下来了。兄弟们,你们还有力气和老子再撑一撑吗?” “有!” “有!”数千人齐声应和,声音直插云霄。 张燕、于羝根和左校三人肃清完屋顶上的弓弩手,亦跳到街心同纪灵站在一起睥睨着曹操众人,仿佛西北那高绝千仞常年冰雪的昆仑,也仿佛他们才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神态说不出的藐视,也说不出的孤傲。 “好,好,果然都是好汉子,既然你们都来求死,那曹某就只好勉为其难再送你们一程!”曹操气极反笑,手中的青釭剑再度扬起就待落下。 “轰!” 蓦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曹操的部署,前方城门处尘烟飞起,城门已然砸落地上,接着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雷鸣般响起,纪灵及其麾下军士霍然分开,一彪人马从城门直达阵前。 袁术承影剑斜指曹操,骑在马上趾高气扬:“曹孟德,你特么的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吗,竟然想依仗人多欺负朕的将军们?曹孟德,有种你就冲朕来!” 第314章 局中局(一) 后汉长歌第314章 局中局谯州宋县,距离城父三五十里的一处山坳之中。 如今已是永安三年八月下旬,满山的枫叶开始泛红,虽然还没有经历霜风,却依旧可以顺着枫叶背上的经络看到那一抹抹流淌着的朱丹。 荀攸捡起一片掉在地上的枫叶爬上半山腰,远远的看着那座诞生过伍子胥和张良两位天才军事家的城池,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也不眨。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虽然城父的整个轮廓都遮掩在前方那座山的背面,但这一切似乎并不影响荀攸的雅致。 自八月初,主公兵下弋阳之后,他就悄悄带兵前往与谯州宋县一山之隔的新阳,随同他到来的有赵云夫妇、徐晃、黄忠、李典以及陆逊、廖化两员小将。当然,这种场合自然也少不了主公王黎以及他身边的周仓、管亥和白马义从。 其实,相对于曹操而言,主公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当主公出兵汝南还未下弋阳之际,庞大的军师团和蚂蚁一般遍布各州郡的谛听营就已经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所以,他们比曹操更早一步知道张燕已经带着黑山军来到了徐州,而且就掩藏在微山湖畔;所以,他们也根据袁术的另一重身份以及目前淮南郡的形势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演。 淮南郡之东北,徐州刺史刘玄德枕戈待旦,兵寇淮南东北门户怀远重镇;淮南郡之正南,江东猛虎孙文台联合庐江郡守陆康占据蕲春,虎视眈眈;而淮南之北,另一头老夫曹孟德已经率领众将领占了陈地,正筹备日夜下谯州。 同样的,在淮南郡之西,主公旬月内下汝南吞弋阳,离袁术的寿春也不过仅限安丰一郡,而安丰一郡却只有一名与陈群父亲同名的部将陈纪。如果主公一旦会师东进兵克安丰,袁术将四面楚歌腹背受敌,再也难逃升天。 所以,袁术如果想要活命,想要继续完成他的大业,他就只有想方设法的逃离寿春。 而他逃命的方向也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北边!或经徐州占据青州,与其兄弟袁绍达成同盟,或者与黄巾余孽黑山军张燕连成一片;又或经徐州、青州渡海直达辽东,与公孙度争夺地盘,重 振东山。 恰好这时,主公接到了谛听营冀州堂的飞报:张燕率领黑山军放弃了冀州大本营直奔徐州而来。 于是,他们便制定了一系列的筹划,打算在袁术背后插上一刀给他一个致命一击。于是,主公将郭嘉、沮授和张辽、高顺等人留在了汝南、弋阳,然后亲领赵云等人出现在这里。 正思索间,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军师,果然不出主公和军师所料,袁术帐下的近卫军和张燕的黑山军已经全部北上,打算在城父与曹操背水一战!” “恩!”荀攸点了点头,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斥候道,“主公都知道了吗?” 斥候目露迟疑,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荀攸回道:“主公听到消息后,已经率领赵云将军夫妇和黄忠几位将军亲自前往城父去了,城中仅留下李典、陆逊和廖化三位将军。末将前来之时,三位将军请军师下山主政!” 荀攸接过令牌,苦笑一声:“主公这是怕我进谏,便直接悄悄溜走先斩后奏了吧?不管是袁公路也好,还是曹孟德也罢,他们都是一世之英豪。如今相聚城父,早已天下瞩目。 无论他们二人中谁人落败,这中原甚至天下的格局都将发生重大的变化,主公作为昔日的袍泽今日的对手,亲自前往这场英雄聚会,送上他们一程自然也是应有之意!你说,我又如何阻拦?” “那军师之意…” “那什么那?主公既然已经将此间托付于我,我自当遵循主公之意!”荀攸拍了拍斥候,“即可启程下山,命令李典、陆逊和廖化三位将军兵分两路,一路向北直指谯县,一路向南俯视涡阳。 若主公行事顺利,两路大军立即兵逼谯、涡两县附近,保持对敌军的威压;若是主公进展受阻,则随时准备援助主公!” “诺!” …… 宋朝的文天祥在诗中曾写道:“又不见睢阳将军怒切齿,三十六人同日死。” 曹操不是唐朝的睢阳将军张巡,麾下的将士也不止三十六人同日死,可也同样气的咬牙切齿。当然任谁被骂作老狗,他的心里一样不会 畅快,哪怕这个人曾经是他的袍泽,他的兄弟。 “公路,你我相交十数年,我手中的这把青釭剑想必你是早就知道的。如今这剑身上已经浸染了不少故人的鲜血,你可知道都有谁吗!”曹操看了看手中的青釭剑,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袁术讥笑一声,讽刺道:“说起来朕还真不知道你那把剑有何用处,莫不是当年借给何大将军宰狗烹羊了?” “宰狗烹羊?说得好!我这把利剑就是专门来宰杀你这条恶狗的,当初的边让,今日的袁公路,不过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曹某不才,今天也让你袁公路尝一尝这血的腥味!”曹操须发倒竖,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青釭剑猛的落下。 一剑出,千军动。 曹孟德虽然不是一言九鼎的皇帝,却也是一诺千金的汉子,言出法自随。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洪以及曹休等人拍马就往前冲。 眼见一场大战又即将打响,忽然,一名斥候腰胯战马从城西沿着大街直奔曹军大阵而来,身上披着两根白色的鸡毛掸子,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汩汩直流。 那斥候一边疾驰一边在马上大叫:“主公,城西富绅贺纬、贺朝宗父子投敌,其家中隐藏密道直通城外,城外袁贼大军正源源不断的从他家冒出来,看情形怕不是有数万…” 言未毕,斥候已经倒栽于马下,背上插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白狼羽箭,那白色的箭尾早已经被血浸染成一片褐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曹操闻言大吃一惊惊骇异常,然而将令已经发出,夏侯渊等人已经开始纵马驰骋。 如果此时更改将令,且不说朝令夕改对于众军的军心有怎么样的影响,单是此刻夏侯渊等人以及其麾下冲了出去的将士同样也不能退回来,否则阵脚大乱,岂非是将自己的这两万余人马径直送到了袁术的嘴下? 但战场的瞬息万变已经不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曹操还来不及下达第二道将领,城西浓烟大起,一彪人马从浓烟中飞奔而来,为首一员大将手中一根马槊直指曹操。 “曹贼,纳命来!” 第315章 局中局(二) 后汉长歌第315章 局中局来人却是袁术麾下大将乐就和韩浩二人。 二人见面也不答话,直呼了一句,便策马奔来。身后五百骑兵和三五千步军仿佛一条蜿蜒的长蛇搅起漫天的尘烟。 “元让、仲康、子廉你们抵住袁术主军,老典你和文烈带着主公速走,我去拿下这两个鸟人!” 曹操刚才还在挣扎着是否更改将令,现在却不用纠结了。夏侯渊一声怒喝,不等曹操的将令就已经分兵斜着插了出去,还未近乐就和韩浩身前,寒月刀已经高高祭起,看准前方的贼军先锋就是一刀。 一只钵大的头颅,哦不,两只硕大的头颅猛然腾空,两股鲜血冲天而起,两道惨叫还未出声就被堵在了喉咙间,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已经被夏侯渊连人带马一刀两断。 “杀!” 鲜血和残肢没有吓退袁军,反而激起了袁军更大的怒火。袁术一声令下,大军分作前后两路,或从东至西,或从西到东,恍如城父境内的那两条大河漳河、涡河一样奔腾而下,在曹军阵前汇拢交集,激荡起无边的杀气。 前路大军众将争先恐后,纪灵奋勇当先,张燕胸怀愤恨,于羝根怒睁双目,李大目匹马单骑,至于刘勋、于毒和陶升等人同样是横冲直撞;而后路大军虽然只有乐就和韩浩两位将军,却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武器摇的震天响,每每落下之时必带走一条曹操勇士的性命。 夏侯渊单骑快马冲到阵前,奋力挡住乐就和韩浩二人,却无奈袁军实在是太多,袁军的将校也实在是太多,挡得了这头就露出了另一头,遮住了脑袋就露出了屁股。 这边厢刚刚抵住后军前进的脚步,那边厢许诸、曹洪和夏侯惇已经陷入了人山人海的苦战之中。 凤嘴刀、缳首刀、弯月刀,七八种大刀全都往头上招呼;梨花枪、白蜡枪、红缨枪,四五样长枪悉数朝身前逼来;还有那些什么连环棍、倒山棍、马槊、铁鞭同样也在四侧飞舞。许诸和夏侯惇他们每每前进或者后退几步,都将付出大批勇士们的鲜血。 “诸事不谐也,老典、文烈,快带着主公走!” 许诸奋起手中的环柄大刀一把将曹洪头上的一杆长枪劈开,身后的亲卫早就将怀中的石弹纷纷打了出来,等纪灵等人的进攻稍微缓上一缓, 许诸一把拉过曹洪就向曹操身前的袁军杀了过去。 “走?到哪里去?朕布置了这么久的局才将你等悉数困在这城父县城中,就这么轻易的让你等离开岂不是让人笑话?” 袁术仰天一啸,手中的承影剑再度落下。纪灵、张燕以及无数的兵勇再次聚了过来。 夏侯惇冷哼一声,力灌双臂一枪挑飞刘石猛地往远方一砸,瞬时砸倒一大片贼军。其麾下的健儿们同样和身扑上前来组成一道坚固的城墙,牢牢的站在许诸和曹洪等人的身前,任由狂风肆虐海浪滔天,半步也不退。 许诸和曹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杀到了曹操的中军身前,而护卫曹操的曹休和典韦同样也松了一大口气,有了这两员虎将的加入,他们还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呢? “走!” 曹休朝典韦怒吼一声,手中的贯石斧已经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再度回到自己手中。而典韦同样也将自己的两支铁戟扬了出去,硬生生将眼前的贼军挤出了一条大的豁口。 曹操随着众亲卫杀出重围直奔南门,惶惶如丧家之犬。正行走间,又听得一声鼓响,一旅铁骑从城北直杀下来,众骑口中嗷嗷叫唤:“曹贼,哪里去?” 典韦和曹休暂时还在前方厮杀,曹操身边再也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众军惊魂未定,却见两员大将分别从左右两侧的巷陌中杀了出来,手起枪落,只一个回合,为首的将领便落于马下。 接着,二人的武器又同时一挥,将领身侧的两名亲卫也随着那将领去见了阎罗。众骑士一时哗然,两侧巷陌中蓦地各涌出七八百军士,手执刀剑拼命上前将骑士杀散,包围遂解。 曹操急看时,那两员大将已经弃了前方袁术的军马奔至身前。 但见二人脸色苍白,气喘吁吁,胸前或手臂处各用一大团白色的绸布包裹着,白布上隐隐透着殷红的血迹,赫然正是曹操麾下大将曹仁曹子孝和于禁于文则。 原来曹仁重伤一直在县衙中静养,而于禁新添伤口,亦刚刚送至曹仁处,恰逢袁术第二支军马从城北偷偷潜入城中。 都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公有难,二人怎能安心养伤?一番商议后遂起兵来援,杀散了围攻县 衙的散兵游勇却正好赶上曹操逃亡之际。 “主公,末将来迟,还请主公责罚!” 二人抱了抱拳就要滚下马鞍,曹操已经一把拉住,轻拍着二人的肩膀大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二人救我于危难之间,何罪之有?不过,袁公路若是知道你二人救了我肯定会抱头痛哭,曹某不死,那他袁公路今日就必须死了!” 如今袁术已经挥军入城,且不说纪灵、张燕、于羝根等人如何武勇,只说他麾下的近卫军、黑山军前前后后从东城门、城西以及城北入城的将士就已经不下七八万,单凭他们这些残兵败卒以及不足四万的将士就能要了袁术的老命?怕不是这一战主公被袁术给激糊涂了吧? 曹仁和于禁二人一懵,曹操早已放声大笑:“我知道你二人现在不信,换作我是你俩我也不会信,甚至还会以为曹某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呢。不过,你二人今日可曾注意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二人疑惑的看着曹操。 曹操仿佛智珠在握的样子,手捋长髯轻声笑道:“你二人可曾发现朱灵和路招不见了?” 朱灵、路招? 说实话,这两个人虽然在曹魏历史上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将领,而且还都是曹魏的开国功臣,但目前来说,这二人在曹仁和于禁的眼中还真是一个小透明,他们的地位也就和牛金仿佛。 曹仁和于禁略略想了片刻,摇头道:“我二人确实不曾注意朱灵两位副将的去处,主公可是令他们伏兵某处,打算将袁术引至此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说,不可说也!”曹操亦摇了摇头,笑道,“朱灵两位将军的去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不过曹某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袁术的这盘棋曹某早就知道,如今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主公早就知道?”曹仁二人再起疑惑。 “当然,所以曹某也就顺水推舟,给他来上一个局中局,将朱灵两位将军派遣出去寻觅另一方盟友罢了。” “谁?” “雒阳朝廷永安帝名下前将军王德玉!”曹操神色决绝的看着二人,青釭宝剑猛然劈下,仿佛一尊永远也打不败的战神。 第316章 局中局(三) 后汉长歌第316章 局中局“王德玉?他不是还在弋阳吗?” 说话间,曹仁好像已有些感觉喘不过气来,曹操急忙令曹昂和夏侯兰等将曹仁扶下马来坐在一旁,自己也顺势下马并肩而坐。 于禁不由一惊,谏道:“主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地离袁贼过近切不可久留。袁贼如今兵众将广,城中又有内应,只怕妙才他们抵挡不住,还请主公上马立即撤离,子孝将军自有于某照应!” 于禁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曹操反而笑了起来:“文则不用太过担心,城北的袁军已经被你们杀散,城东和城西袁军的主力,我相信妙才他们至少也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主公,他们最多也只能再坚持半个时辰啊!”听着前方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近,于禁更急了。 “文则,稍安勿躁!”曹操拍了拍于禁的肩膀,站起身来踱步阵前看着城东的方向负手而立,“你们不是有点好奇曹某怎么联系的王德玉吗?等等吧,想必半个时辰就已经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了!” “主公就那么相信王德玉?主公可还记得当初蒲坂津一役妙才和元让两位将军差点折损于王德玉之手?”将曹操有些得意忘形刚愎自用,于禁忍不住刺了曹操一句。 毕竟这蒲坂津一役可谓是曹操遭遇滑铁卢的第一步,否则以曹操的胸怀和麾下的战将和谋士天下十三州大可去得,也不至于沦落到至今手中仅有兖州一州之地,而且这兖州还是从当初的“盟友”吕布手中硬抢过来的。 曹操老脸一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时势更易,此一时彼一时也。文则,你要相信一句话,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同样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曹操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也极具底气。当年二战时英国的首相丘吉尔先生就曾经说过相同的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不过,于禁还是很担心这战局并不会如主公所料。毕竟这场战役无论是从两军兵力部署和投入的多寡来比,还是整个战局谋士的谋划和布局来看 ,他们都已经输给了袁术,而且还远远的处在下风口。 果然,曹操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是事情往往却如墨菲定律中描述的那般: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曹操还没有等来朱灵和路招,也没有等来王黎,袁术已经率领大军来到了南门内曹操的阵前。 随同他们到来的自然也还有曹操麾下的大将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等人。不过,与之不同的却是袁术及其帐下的军马一个个都仿佛打了激素似的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而夏侯渊等人则如落败的公鸡一般披红挂彩斗志犹存。 “孟德,你当初兴致勃勃的出兖州、掠陈地,以为朕当任你和王德玉等辈随意宰割,可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惨败于此,甚至死于朕的手中吧?”袁术骑在马上,睥睨着一众曹军。 夏侯渊手臂挂彩、夏侯惇血染巾袍,许诸虎目圆瞪,麾下的将校和普通士兵们同样也状态低迷。 曹操却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一切似得,拨开护卫越众而出,走到两军阵前,面无惧色侃侃而谈,脸上的笑容依旧让众人如沐春风心中渐生安宁。 “袁公路你说的不错,曹某确实小觑了你,所以才有今日这一败,也才会拖累了帐下的勇士们从此血染沙场埋骨异乡,曹某甚是自责。 可是袁公路,你戎马倥偬半辈子,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你今日在我军阵前耀武扬威,莫非真的就以为曹某败定了,曹某就束手无策了吗?” 袁术长笑一声,持鞭遥指曹操,一丝讥色挂在脸上:“曹阿瞒啊曹阿瞒,都道你虽出生阉宦之后,却具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不过曹阿瞒,朕真想送你一句俗语:大葱地里种小葱你算那根葱? 朕和曜卿等人潜心谋划了多日,又付出了几多心血才布下了今日这个局,你一句轻飘飘的什么‘真以为束手无策’就打算将朕的苦心经营给抹平了?笑话! 曹阿瞒,别的什么请君入瓮,声东击西以及城中内应这些事朕就暂且不说,单说如今朕手下的近卫军、 黑山军兵雄将勇,难道你就敢保证你的军马能够胜过他们? 不错,你麾下的夏侯渊、夏侯惇不失为一方名将,但朕的手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伏义威猛无敌,燕子灵巧彪悍,其余将士也舍生忘死。曹阿瞒如果你们真的不惧,你又怎会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到此处?” “袁公路,你才当了几日的伪帝就已经飘成这个样子了?”曹操摇了摇头,指着袁术一脸的惋惜,“袁公路,你自己布的局你自己知道,但你又怎敢保证曹某就不知道呢?你又怎么知道曹某就没有将计就计的意思呢? 为人莫作千年计,三十河东四十西。曹某背后就是城父南门,如果是昔日的话,至少你还得静下来想想曹某为何不从这南门逃出去。可惜啊,袁公路,你现在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与你多说几句曹某都觉得口脏!” “故作镇定,强词夺理!”袁术哈哈一笑,眼角中的讥讽之意愈发的浓了,“曹阿瞒,朕知道你素来野心甚大,却也知道你一惯能屈能伸,怎么今日在故人面前还不好意思承认你技不如朕? 曹阿瞒,你的军马部署和兵力寡众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你放心,只要你愿臣服于朕的驾前,朕会依着昔日的情谊赦你不死,还会给你一个体面的位置,你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谁故作镇定还说不一定呢?”曹操冷笑一声,指着袁术身后的东门,“袁公路,劳驾你朝你身后的城外看上一眼,看看那些都是什么?” 袁术及纪灵、张燕等将校齐齐向后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同时在冬天里淋了一个冷水浴一般,脸上的得意顿时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惊疑之色。 城东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来数十堆大火,就好像那农村里高粱丰收后焚烧秸秆一般,数十股浓烟冲天而起。 每一股浓烟的腰围都足有三五米长短,而那些浓烟之中又有无数的火星喷薄而出,熯天炽地的燃烧声裹挟着火星向四周层层的喷射过去,在烟幕中留下千百道火红的划痕。 第317章 局中局(四) 后汉长歌第317章 局中局“曹阿瞒,你这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兵马?”心中有万个草泥马滚过,一口鲜血差点堵在喉咙口,袁术气急败坏的看着曹操脸上青筋直冒。 袁术越是冒火,曹操越是高兴,言语中带着一些戏谑:“变出来的?袁公路,你不会以为这是在雒阳看胡人变戏法吧?你给曹某变几个出来试试,这些兵马当然是曹某留在陈地的兵马啰!” 城外的大火越来越烈,城外的厮杀声和马蹄声也越来愈烈,已渐渐有了滔滔洪水和滚滚雷鸣的感觉,很显然自己努力经营出来的局面正在失去掌控。 要知道自己挥军十万,如今入城的也不过六七成,城外还有足足的三万人马。但是城外的大军此刻竟然不敌那不明的敌军,甚至正在被碾压。 这王八蛋,他究竟是哪里找来的救兵? 袁术越想心中越是后怕,指着曹操就是一顿臭骂,连“朕”也不称呼了:“曹阿瞒,你特么的这是高粱叶子当纸烧,哄鬼呢!你少特么的给老子打马虎眼! 老子知道,前日刚刚围城之时你曾派遣了一支五百人马的军队出城,但是就算是那些鸟人加上你留在陈地的人马也不过两三千军队罢了,如何能撼动老子留在城外的大军?更何况,袁曜卿他还在城外!” “哈哈,袁公路,袁曜卿确实不错,但是曹某兖州的部队你就忘记了吗?曹子和、张佑维以及乐文谦他们哪一个不能掀翻你城外的大军?”难得见到袁术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曹操的谈性也似乎越发的浓烈起来。 正欲再次破口大骂,一旁的张燕拉了拉他的衣角,袁术顿时醒悟过来,两道眉峰逐渐凝成两道利剑,就像手中高举的承影剑那般的锋利。 “曹阿瞒,你想拖延时间?老子告诉你休要做那等白日梦,就算是那曹纯、张绣和乐进一起来,老子也可以在他们到来之前先斩杀了你!” “哈哈,袁公路,按照你目前的兵力确实可以在他们来之前可以杀掉曹某,但是你就敢确保他们不会替曹某报仇,杀掉你?”曹操仰天大笑,神态平和,竟似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袁术却是面目狰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曹阿瞒,你能给他们的老子同样可以给他们,只要你死了,谁特么的还会在意一个 死人,谁还会为一个死去的主公复仇? 而且老子城中还有五七万精锐之士,也还有伏义和燕子他们在老子身旁。就凭曹纯几个人,只怕他们还没有冲到老子的身边,他们自己就先挂了吧!”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只是有一点你可能还不清楚,如果曹某一直都在骗你,来的不是佑维、文谦和子和他们,而是王德玉呢?那你还打算强攻曹某吗?”曹操点了点头,眼神深处藏着一缕得意之色,仿佛一只千年的老狐狸。 王德玉? 我勒个去,如果真是王德玉,只怕自己今天还真不能强攻这曹阿瞒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德玉可没有替曹阿瞒报仇的义务,甚至还巴不得老子二人拼个你死我活呢!但,曹阿瞒素来阴险狡诈,如果来的就是曹纯和张绣等人呢,自己岂不是又白白的放过了曹操这个敌手? 袁术一懵,手里的承影剑已经悄然放下,心中摇摆不定,朝身旁的刘勋扫了一眼。 刘勋顿时融会贯通,正打算领兵前往城门口一探究竟,却见一名斥候已经从城门的方向打马疾奔而来。 还未到袁术身前,那斥候就已经滚鞍落马:“启禀陛下,王德玉麾下大将赵子龙、黄汉升和徐公明等人领军前来,军师不敌,已然向城门口败退,请主公火速救援!” 一语出,四野哗然,斥候的言语好似有魔力一样,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王德玉,来人真的是王德玉! 这下棘手了,筹划了多日的战术转移到头来恐怕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王黎这个对头,袁术倒不是很怵,虽然王黎已经占据了两州数郡,也曾亲自在大汉打出来偌大的名头,但他袁术也不是吃干饭的。他的兵马,他的将士,他相信同样不会弱于王黎。 可是,现在这个关头却绝对容不得他再有任何的闪失。 汝南已失,陈地已失,弋阳已失,蕲春已失,而淮南同样也被孙坚、陆康和刘玄德挡住了南下的道路。如果他的兵马再陷于此处与王黎、曹操同归于尽,他还能够拿什么来复国护教,重新占据中原的花花之地,重新将太平之花插满大汉河山? “曜卿呢?” 想到此处,袁术快刀斩乱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最主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人马,重新打下一片疆土东山再起。 “陛下,军师还在城门口抵挡王黎的大军!” 斥候朝城门一指,袁术颔了颔首,朝纪灵和张燕等人低语道:“如今我等腹背受敌,原本打算重创曹阿瞒后光复我豫州和陈地,然后再一统兖州与那庶子兄弟连成一片,重新剑指中原。 但是很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王黎那厮横插一脚打破了我等的计划。王德玉来势汹汹不可力敌,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暂时避其锋芒,另觅一处疆域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伏义,你和韩浩率军前往城门口救援曜卿;刘勋、于羝根、李大目你们率军在此阻击曹阿瞒的麾下,暂时抵挡住曹贼的反攻;燕子、左校、乐就你等且随朕出兵北门,打通出城的要道。你等完成任务后速度前往北门与朕会和!” “陛下,打通北门,这是要前往兖州的沛国和彭国给曹贼一个教训吗?”张燕颔了颔首问道。 袁术摇了摇头,在马背上朝东北方向望了一望,眼神里尽是不忿和怒火:“曹阿瞒和王德玉本是天下枭雄,孙文台也算得上是一方豪杰,朕败在他们三人的手中还情有可原。 但那大耳贼算是个什么玩意,一个织席贩履之徒竟然也敢在老虎头上瘙痒?既然这豫州和扬州朕已经保不住了,那咱们就从城父北上至相县再直插徐州,将徐州和青州两地据于手中,让那大耳贼有来无回!” “诺!” …… “杀!” 看着阵前的曹操,袁术手中的承影剑猛然劈下,数万大军纵马疾驰,仿佛无数的铁锥一般插入曹操阵中,曹军显然没有想到袁术竟然敢如此决绝,措手不及之下纷纷溃逃,不消片刻时间竟然连逃数百米,渐至南门口。 “走!” 曹军溃败,袁术嘿嘿一笑,暂时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承影剑又在半空挥了一挥,纪灵、韩浩、刘勋、张燕以及于羝根等人心领神会,将那那马头一拨,分作三支铁流分别向曹军、东门和北门飞去。 第318章 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后汉长歌第318章 江山面前,先了恩怨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刘勋、于羝根和李大目三人率领千军万马潮一般的冲向曹军暂且不提,袁术带领张燕等人打通城北的路径也先搁置一旁。 如今单道一道这纪灵和韩浩领军救援城东袁涣又将引出几条猛虎,又将掀起什么样的风云。 随着袁术在曹营中杀了一个进出,纪灵的手上又沾惹上几多鲜血,满身的豪气和热血瞬间又被点燃,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朝天一指一声怒啸已朝城东疾驰而去。 此地离城东也不过两三里,但沿途的败兵却是不少,严重的阻碍了纪灵前进的步伐。宰杀了几个溃逃的校尉和曲长后,士气暂时得到改观,纪灵和韩浩二人的速度得到极大的提升,麾下的队伍也越拉越长。 刚出东城门口,就见城下原有的大帐早已化作一片灰烬,而主公帐下的两三万大军却似待宰的羔羊在原野上狼奔豕突。 四只铁甲长龙在原野上西突东进,南征北伐,风一般的卷过原野,无情的吞噬着淮南的勇士。 为首四员骁将有俊雅青年,有倾城巾帼,有彪勇壮汉,也有遒劲老人。但可惜不管他们的年龄,长相,容貌甚至性别如何,他们此刻都像是一条条猛虎,他们身后的骑兵手中都杵着一杆大纛,大纛上写着同样一个大字:王! 这四人赫然就是王黎麾下的四员大将:赵云、马云禄、黄忠和徐晃。而纪灵和韩浩此次打算救援的目标此刻就在他们的前方百十步远,他的身前也正是那位巾帼女豪马云禄。 袁涣在淮南军中有着独一无二的重要性,但那是指他的智慧、计谋以及仁心,唯独武艺这一块,他只能算作不入流,他腰中的配剑也只是名士的装饰。 实力面前所有的计谋都是徒劳无功,马云禄手中的冰魄银枪左右腾挪或上或下,溅起道道寒冰,而每一道寒冰飞过亦都有一名勇士落于马下。 中军节节败退,袁涣岌岌可危。 “杀!” 见状不妙,纪灵和韩浩二人同时怒吼一声,纵马飞奔,一把三尖两刃刀和开山大斧就向马云禄砍去。 “当!” 一把亮银枪和一支中兴剑架在他们的利器之上,二人但觉虎口一震,星光四溅,王黎和赵云淡然的站在二人身前。 “伏义,一别多年别来无恙?”一个是誓欲歼灭伪 帝袁术的前将军,一个是袁术麾下的大将,两者明明是仇人,王黎此刻却仿佛多年的好友一般,早已收了利剑目视着纪灵。 想起当年御前比试,还是眼前这“敌人”给他留了几分薄面才不至于让他出了一个大丑,如今却身为两军阵营中的统帅,纪灵不免感慨万千,手中的“二月伴银峰”渐渐放了下来。 “前将军,纪某对你当年的所为很是承情,也佩服你这些年来对朝廷的忠贞和百姓的恩德。但纪某身为主公麾下第一大将,主公视我为兄弟股肱,于我也有知遇之恩。 前将军,纪某虽是不才,但《荀子》中的这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还是知道的。纪某不是禽兽,也只有这一腔热血报效主公。 纪某作为主公的重臣,空负一身武艺却不能保全主公的疆土还让主公处于危险的境地已是不忠。前将军,纪某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若是你打算劝纪某归降,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我们还是在沙场上分一个高下吧!” 王黎哈哈一笑,收剑归鞘,正色的看着纪灵:“伏义,你尽管放心。王某不会劝降你和韩将军,也不会要了袁曜卿的性命,甚至还会令众将放了你们帐下的那些兵卒勇士。” “哈哈,前将军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纪某会相信吗?你挥兵数万来此总不会只是赚一个吆喝吧!”纪灵疑惑的看着王黎,满眼的不相信。 他知道以王黎的功夫、胸怀以及智谋,就算他、韩浩和袁涣三人加上他们麾下所有的兵士也拍马不及,而王黎眼下的这些军马吞掉他们固然不能说是易如反掌,却也算不上太难。 “当然是袁公路了!”王黎点了点头刚说了一句,就见纪灵和韩浩手中的武器再次举了起来,不由苦笑一声,“这天下忠贞之士何其少也?伏义,你的忠心王某早知,你就把心揣到肚子里吧,王某并不会要你去取了袁公路的首级!”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纪灵双眼警惕的看着王黎,“二月伴银峰”依旧握在手中不敢放下。 看着城北方向扬起的烟尘,王黎长叹一声:“说起来袁公路还算是王某的连襟,他的续弦乃是王某夫人的妹子,王某就是叫他一声妹夫,他也不敢不应。 但是,这些年来袁公路横征暴敛,滥杀无辜,甚至还企图推翻大汉江山实行他所谓的大道,也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伏义, 王某并不想造下无边的杀戮,王某只想让你能给袁公路带一句话。” “什么话?” “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前将军,你说的话纪某明白。但是你就不怕人走茶凉,纪某和韩将军他们一旦回去就忘记了你的言语?” “袁公路敢不敢应约王某不知道,但让让你带话王某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王某相信你,因为你是纪伏义!” …… “兄长,此战正是绝佳时机,纪灵和袁涣可以算得上是袁术的左膀右臂,你为何不借此机会先废掉他们然后一举拿下袁术?”看着纪灵和袁涣一行渐渐消失在城门口,赵云叹了一口气。 “纪灵他们或许不足为你等对手,却不可小觑了淮南精兵,他们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勇士!”王黎摇了摇头道,“王某不是不想直接将他们拉下马来,早日平定天下。但是时机还不成熟也! 袁公路坐拥两州,麾下大将雷薄、陈兰等人遁逃,杨奉、杨弘战死,甚至治下的地盘也被孟德、文台、玄德和我等瓜分。但是有了张燕的黑山军投效,其兵力未减多少,战力或者更胜从前。 若是我等一定要在此毕其功于一役,那么,我们将要面对的就是袁术帐下将校们的临死反扑。两军相若哀者胜,我们未必就一定能够拿下袁术,就算拿下也必然付出惨痛的代价! 此时的中原群雄逐鹿,本初河岸向往,文台占据蕲春,玄德由怀远入主淮南,三雄虎视眈眈,若是我和孟德与袁公路拼一个两败俱伤,绝非上策!” “那我们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府算了吗?”赵云双手一摊,满脸的无奈。 “当然不是!”王黎斩钉截铁的看着城门口,目光灼灼,“我来谯州之前就与奉孝、公达、元直、公与以及士元等几位军师商议过,若无张燕及其黑山军,定拿下袁公路的人头。 若是事不可为,则必须尽力压榨袁公路的生存空间,将其逐出中原!而且天无绝人之路,此路不通还有彼路。我还让纪灵给袁公路带了一句话,你忘记了吗?” “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不错,正是如此!江山面前,先了恩怨!至儿、崔十娘以及抑佛教为祸九州的帐也应该和袁公路算一算了!如果袁公路欣然赴约,这未尝就不是另一条捷径!” 第319章 赴约 后汉长歌第319章 赴约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浍水旁的费亭早已没有了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写的“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那种景象,却依旧可以听到半空中阵阵雁鸣。 王黎就坐在费亭县的费亭中举目眺望,说起来,这费亭还是当年汉桓帝给曹操的便宜爷爷曹腾的封侯之地,而曹嵩和曹操亦曾经世袭过费亭侯。 但此刻这费亭显然不为曹操所有,费亭中只有十数人。 他们是王黎、赵云夫妇、崔十娘、至儿、龙王那伽、罗睺以及周仓、管亥等白马义从,可谓是有男有女,有僧有俗,唯独没有这费亭名义上的主人曹操。 昨日一战王黎放了一个水,袁术经过一番折腾终于从王黎和曹操二人的夹击中带着纪灵、袁涣、张燕等人去了相县。 其实,城父一战原本应该是袁术的得意之作。 他合理的利用了这个时代信息不通畅的特点,玩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将张燕和黑山军调往徐州,打算趁机来一个斩首行动直接干掉曹操,重据豫州、陈地,再一鼓作气吞并了曹操的兖州一地,企图东山再起。 只是很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张燕兵出冀州的那一刻,他的行动计划和目标就已经暴露在了王黎的眼前。 所以,他败了,他一路曳兵弃甲仓皇北顾,逃到了离此地百十里地的相县。至于城父、谯县以及宋县等地,自然也就成了王黎和曹操的盘中之食。 王黎现在就在费亭等他,而这个地方就是他定下来的。 “阿兄,昆仑那个狗贼回来吗?”至儿站在王黎的身后轻轻的替王黎揉着肩,口吐芬芳。 昆仑当然就是袁术,虽然他们的推论还没有得到来自袁术自己的证实,但是在至儿以及崔十娘等人的眼中早已经咬定了此人。 “地方是他选的,他就应该回来!”王黎点了点头将至儿拉到身前坐下,轻轻拍着她的手怜惜道,“阿兄不累,你就在一旁陪着阿兄就行,不用你给阿兄揉肩捶背。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帝释天王了,居然还像以前那样给阿兄做这做那,要是让你的教众看见了肯定心里会不爽的。你自己瞧瞧,你那师姐的眼睛,已经瞪得像个铜铃大小了!” “嘻 嘻,那不是以后阿兄欺负了至儿,至儿也有人帮忙揍阿兄一顿了?”至儿朝王黎做了一个鬼脸,双手紧紧的搂住王黎的左手摇个不停。 王黎朝崔十娘无奈的一笑,崔十娘翻了个白眼走上前来:“前将军,现在的袁术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诺千金的江湖游侠,而是一个标准的政客。 而且,他现在已经逃往到了相县,于他而言自然是江山和教义大于一切。你如何就如此笃定他一定回来呢?难道他就不怕你会在此布下重兵擒杀于他?” “怕?当然怕!”王黎扶着至儿起身依栏而立,看着前方蜿蜒的浍水,听着浍水拍打着岸边的声音,“崔姑娘,袁公路确实会怕王某就此斩杀于他,但是王某相信他还是回来此地的!” “为何?”崔十娘娥眉微蹙,诧异的看着王黎。 王黎转身看着崔十娘笑道:“这次费亭相约固然是王某杀他的良机,同样也是他干掉王某的绝好时机,你说他愿意放过吗?更何况,我允许他此次前来可携带三十名勇士! 另外,我和他的军队都已经严令停止于十里之外,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大军前来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算是战败逃亡也有很大的生机。所以,王某相信他一定回来,这局赌斗,他愿意跟!” 正说间,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袁术已经领着三十余名勇士来到费亭前。 “德玉,当年雒阳城中一别经年,别来无恙乎?”袁术飞身下马远远的站在费亭前三五十步远,也不再上前一步。 王黎哈哈一笑应声而出,大步走到费亭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袁术道:“公路也太没有记性了吧?王某与你可没有相隔经年,几个月前我们不是还在下邳的浴佛节见过一面吗?” “下邳?德玉也太会说笑了吧?袁某在寿春待着不爽去那种穷乡僻壤作甚?”袁术双手一摊反问道,脸上挂着一缕笑容,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都说袁公路狡诈,今日一见方知果然是一只老狐狸也!”一声轻斥,崔十娘走到王黎身旁指着袁术骂道,“可惜啊昆仑,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陷阱。 昆仑,你再怎么掩藏也遮掩不住你自己的行踪。本座找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是你化成灰也休想逃过本座的法眼。若是 不服,你大可将你的配剑出鞘让我等一观!” “看起来,德玉你是打算站在她们这一边了?”袁术哈哈一笑,索性将腰中的承影剑取了出来,“袁某本来还敬重你的为人,也以为你约我前来只是因为令小姨子我那珠儿夫人的家事。 想不到这些都是袁某的一厢情愿罢了,你约袁某前来原来也不过只是为了讨好两个小美人而已。名震天下的前将军,我呸,两面三刀虚情假意,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王黎淡然一笑走出费亭:“袁公路,那些垃圾话还是不用多说吧,与我而言毫无意义,也并不能影响什么心志。王某说过今日之约只是: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王德玉,袁某和你有什么恩怨?说起来,袁某还得称你一声大舅哥吧!”袁术嘿嘿一笑,麾下的勇士已经拥簇在他的身前。 “你当真不知你我的恩怨?”王黎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袁术目光如炬,“那王某今日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袁公路,你听清了,你与王某恩怨有二! 其一、王某当日在下邳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不管是你抑佛教也好还是这毗门教也罢,只要你等不祸害百姓危害社稷,王某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袁公路先是参与谋杀千机堂一门老小,后则怂恿太平道张角祸乱天下,最后干脆自己篡位称号,以致我大汉十三州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伤折何止三五十万? 袁公路,你种种罪行擢发莫数罄竹难书,王某代天子巡授天下神州,既然发现了你的罪行,岂能再容你于世?” “哦?原来袁某的罪孽还不小呢?”袁术冷笑一声,撕了一截衣摆轻轻的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头也不抬的问道,“不是有两个恩怨吗?还有一个呢?” 王黎徐徐踱步上前,接着说道:“其二、至儿乃是王某嫡亲妹子,你竟然敢唆使亲信雷薄于我妹子不利。若非王某及时出手,我那妹子只怕也早就深陷你的囹圄了吧? 袁公路,你口口声声说王某乃是你的大舅哥,你就这样对待王某的妹子吗?袁公路,既然你今日来了,那就让我们将这笔账好好算一算吧!” 言讫,王黎在腰间一拍,中兴剑“铮”的一声出鞘,一道明亮的光华从王黎腰间划起,斩下一片银灰。 第320章 龙战于野(一) 后汉长歌第320章 龙战于野“王德玉,既然你执意要与袁某为敌,那就战吧!” 袁术冷哼一声,手中的衣摆一甩,已经擦得锃亮的承影剑亦如银蛇一般盘旋而起向王黎飞去。脸上的表情庄重肃穆,神情也仿佛一块千年未融的寒冰。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子弟袁公路,也不再是那个一脸谄媚市侩商人模样的诸侯,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握两州百万黎民生死的伪天子。 他只是太平道第二任教主,天下第一大教的教宗昆仑! 昆仑山,中国第一神山,万山之祖,亦是西王母居住之地。东方朔《神异经》曰:昆仑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员周如削,铜柱下有屋,壁方百丈。正所谓:昆仑铜柱高隐天,河流九曲东南被。 他是昆仑,所以他的剑亦如昆仑山一般孤傲,剑法亦如昆仑山一般高绝。 一剑出,一剑鸣。 他的剑本是商天子之剑,但王黎手中的中兴剑同样也是汉灵帝亲制。两把天子之剑出鞘,万道光辉从二人手中升起,盖过了浍水畔费亭前的月色。 “当!” 一声金戈之音击碎了浍水的宁静,两道光华骤然相聚又骤然弹开落在地上,卷起亭前的枯草落叶飞向二人。落叶如枯蝶,亦如金色的光芒在半尺高的空中盘旋,好似一道道小的龙卷风,在二人身前形成数个斗大的漩涡。 “杀!” 王黎和袁术站在一起,赵云管亥、周仓和黄忠等人同样也不甘示弱,一支银枪,两把长刀,一把血饮刀杀入人群之中。袁术麾下的将校张燕、左校、于羝根、李大目等人或单挑、或二对一纷纷跳下战马加入战斗。 但场中还有数人没有出手,他们的目标不是王黎或者王黎麾下的大将,他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崔十娘和龙王那伽等人的身上,他们当然就是南华真人和王断等人。 “走吧,我们也该上场了!” 南华真人一把掀掉身上的衣甲和头顶的毡帽,露出一身淡黄的羽衣,朝身旁的王断等人到了一声,手中拂尘一摆,腰间一扭在战马上一踮,大鹏展翅般扑向崔十娘。 “哼!” 崔十娘未动,龙 王那伽支娄迦谶却已经动了。 支娄迦谶虽然是佛教大乘教高僧,一生度人无数教化人无数,也翻译经书无数,可谓是胸怀众生,心中静若止水。不过眼下,他却是真的动怒了。 佛家虽然讲究度化教众,但是佛门不但有菩萨慈悲,同样也有金刚怒目。抑佛教灭了千机堂,甚至还想谋害千机堂遗脉毗沙门天王以及帝释天殿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佛主就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今日他支娄迦谶就算是杀尽这抑佛教的异类,在地狱中重新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支娄迦谶一声佛门狮子吼,阵阵梵音已经破空传入南华真人的耳中。南华真人拂尘一挡,身形一变,与正面而来的支娄迦谶绞杀一起。 而罗睺唐周、马云禄以及至儿却已掏出手中的疯魔棍、冰魄银枪以及七星剑挡在崔十娘身前。芊芊素手,一直横笛,崔十娘檀口轻启,一曲婉转哀伤的笛声从横笛中隐隐传出,随着亭前的江风徐徐散开弥漫在空气里。 拍岸声更加的清晰了,月色更加迷茫了,夜风更加凉了,费亭前的杀伐也愈发的激烈了。 袁术带来的江湖游侠和军众将校已经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左校左臂骨折,李大目双腿挂彩,还有一些游侠儿甚至已经命归黄泉成为了地府中的一员。 赵云、黄忠以及管亥就像三头下山的猛虎一样凶狠异常,他们这些一般的江湖或者军中的人物根本就不是三人的对手。但,他们还在咬牙坚持,他们还在紧紧的盯着袁术和王黎的战场。 他们这群人中老道南华真人武艺高强,王断性格狠绝,张燕身轻如燕。不过,他们都知道,决定胜负的并不在于这三人身上,而在于他们的主公,他们的教主袁术的身上。袁术胜,则他们胜。袁术败,则这一战就有可能成为他们平生的最后一战。 遗憾的是,他们虽然寄希望于袁术,袁术的情况却并不比他们好上几分。 高似孙曾云:“一峰玉削昆仑柱,一天冰夹蓬莱阙。”王黎不是高似孙,却也同样可以一峰玉削昆仑柱。自从他练习了便宜老爹王越留给他的《庄子心经》后,他的武功就仿佛开了挂一般,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昆仑虽然高绝,却也不再是一座巍巍的孤峰,峰顶还有翱 翔万里的雄鹰,也还有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王黎就是雄鹰,就是那峰顶的白雪。 袁术还没有死,可看起来他和阎王之间好像也仅仅隔了一座奈何桥,他的右臂和前胸已经被中兴剑刺了两剑,他甚至已经嗅到了死神的味道,寒若昆仑山上的风雪。 他的脸色惨白浑身乏力,胸前鲜血殷殷,呼吸亦愈发粗重。他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飞剑如虹,却依旧斩不断王黎手中碧海潮生的中兴剑。他还不想死,他还想一统江山教化天下,套用一句俗话来说,他还大有可为。 可惜王黎并不给他机会,甚至是一丝喘息的机会。所以,他只能逃,逃往一个王黎意想不到的地方! 袁术又喘了喘粗气,知道不能再等了,手中的承影剑在半空一划复卷向王黎,单手却在身旁的大石上猛然一拍,双脚一曲一弹就势滚出中兴剑笼罩的范围,接着两袖一甩接连几个跳跃,稳稳的落在百十米外浍水河心的一艘小船上。 “哪里逃?袁公路,你不是要与王某了断恩怨吗?”王黎一声长啸,飞步追赶,将至河边双脚同样在岩石上猛然一弹,如捕猎的鹰隼一般,冲天而起再从天而降,手中的中兴剑带起缕缕杀气罩向袁术。 剑刚出手,人亦在空中,袁术蹒跚的站在孤舟上,好似在沙海中穿梭了数日的将死之人,失去了驼队也失去了维系生命的水源一样,茕茕孑立,孤立无援。 然而,剑刚刚点上承影剑锋芒之时,王黎已经将身一扭借势退回,他去得快,退回来的更快,不过眨眼之间就回到了岸边。 变生肘腋,众人一惊,王黎却是心中一凛,他刚刚腾在河面的时候,除了河水起伏和拍打岸边的声音,他竟然还听到了夹杂在其中的一些杂音。 虽然很微弱,他却知道那就是呼吸声! 这里离费亭不远,不过一百二三十步的距离,子龙和汉升早已经清理过,除了一艘泊于水面的孤舟之外别无他物,而且他们也一直盯着这里的河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现在这里却多了很多的呼吸声,这些呼吸声究竟又从何而来? 第321章 龙战于野(二) 后汉长歌第321章 激变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常年走在河边上,自然也对河水的起落了如指掌。 多年来的征战杀伐以及来自黑暗中的刺杀虽然不胜其烦,却已培养出了王黎警惕的好习惯。那河崖间、乱石下甚至草丛中的十余道呼吸声深沉而绵长,显然这些人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兵士,而是来自江湖中的好汉。 所以,他暗自心惊;所以,他很快的退回到岸边。这里只有他和袁术,这些人是谁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时间是袁术定的,地方却是他定下的。他和赵云、黄忠一直坐在亭中等袁术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河面上有任何可疑之人,甚至连渔夫也没有看到一个。 而如今这河畔却出现十余个江湖人物,只能说明这些人都是袁术处心竭虑安排从河底悄悄潜入的。他想要袁术的性命,袁术又何尝想放过他呢? 不管他是否站在袁术的对立面,他袁术都不会放过自己。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好女不嫁二夫。他不是什么好女,却和袁术一样都是“一啸风生下山去,依然爪迹枕痕傍。”的猛虎。 想到这里的时候,袁术已经从舟中高高跃起,手中的承影剑如一道残阳陡然从河面升起。 残阳如血,残阳外却是泼墨般的夜色,整整十余道,他们就是袁术潜藏在浍水中的杀手。他们的身上清一色的黑色水靠,他们的手中同样清一色的短剑。 鱼肠剑短,却是天下名剑。 他们手中的短剑不是鱼肠剑,同样亦和承影剑一样散发出夺命的光芒。但这些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手中绝对不止一把短剑,他们的手中还有暗器。 十余道剑气,十数道暗器,伴随着残阳向王黎罩了过来,瞬间就将王黎的身前头顶以及两侧都覆盖在其锋芒之下。看样子王黎好像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或者退,或者死! 而且包括袁术在内的人都以为王黎也只会选择第一条路,他们甚至都已经计算好了王黎所退的路线和大致时间,他们重新给王黎安排一个惊喜,南华真人拼着挨上支娄迦谶一记铁棍落在了王黎退回的路上,手中的拂尘已经笔直的对准王黎的背心。 然而,王黎的行动总是出乎意外,他的官越升越大,冒险的性格却一直没变。 眼见众人的剑锋来势汹汹,王黎忽的往下一蹲双脚牢牢的钉在地上,身子猛然一僵向后仰天斜倚,接着向侧面一滚翻身而起,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袁公路,失望吗?你是不是很失望王某没有按照你的脚本来演戏?”王黎站在众人斜对面,轻轻的擦拭着中兴剑,那剑身没有缺口,依旧很明亮。 袁术看着身边十名武士心中大定:“不,王德玉,你错了,本座一点也不失望。你虽然侥幸逃过了一次,但是本座相信你绝对逃不开第二次!” “你对他们倒有信心,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得起你的信任?”王黎斜视着那帮披着水靠的黑衣人,眼睛说不出的蔑视。 袁术哈哈一笑,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出阵前负手而立:“王德玉,本座可不是曹阿瞒那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们都是跟随本座多年的教中兄弟,本座自然相信他们! 倒是你,说起来也正是可怜,帐下的名将一堆,什么荆州黄汉升,雁门张文远,以及什么高顺擅攻、徐晃善守,到头来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就连那常山赵子龙如今不一样被本座困在这里吗? 王德玉,本座如果是你,就绝不会在此浪费口舌,而是应该好好想一下一会想要一个怎么样的死法。你放心,再怎么说本座也是你的连襟,这点要求是一定会满足你的!” “是吗?难道你就不怕王某安排了伏兵于此?毕竟这个地方还是王某定下来的。”王黎淡然一笑。 袁术桀骜的看着王黎放声大笑:“王德玉,你也太小觑本座了吧。本座昨日就已经派人前往此处,此地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过本座的法眼,你的大军如今还在五里外的小树林中呢!” “照你的意思,王某今日只能认栽了?”王黎喃喃一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中兴剑猛然一扬。 袁术霍然一惊,只听得一声厉啸,一道红色的光芒仿佛从天际陡然落下一般划破虚空直直的插在地上,接着一名须发皆白的将军站在眼前:“袁公路,荆州黄汉升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你,你…”正和李大目等人打斗的黄忠突然来到自己身前,事情的发展已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袁术面色微微一变,“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是应该还在…” 黄忠一把抽起地上的血饮刀,睥睨了袁术一眼:“还在何处?袁公路,就凭你手下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就想困住我等?你是没有睡醒吧! 若不是主公一再叮嘱要逼出你的底牌,老夫又如何与他们做戏那么久?那些废物被老夫干掉了一半,其他的都交给子龙在处理呢!” 黄忠确实没有睁着眼说瞎话,袁术带来的三十名好手已经倒下了十余人,其中还包括刚刚受了伤的左校、李大目等人,除了南华真人、以及王断等人外,张燕和于羝根等人同样在赵云的一干亮银枪下左挡右支大汗淋漓。 “哼,就算众将为国捐躯,只要本座能够拿下你王德玉,这场交锋的胜利者依旧是本座!”袁术气急败坏的扫了场中一眼,脸色蓦然一冷,承影剑再度祭起。 但是袁术心中的想法又错了,这一次,他面临的不再是王黎的中兴剑,而是黄忠的血饮剑。 黄忠将背上的铁胎弓和箭袋朝王黎一抛,血饮剑也如初升的朝阳一样掠向袁术。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残阳垂陂,血卷天幕。 血饮剑是朝阳,承影剑却是残日。袁术和黄忠齐齐动手,两道血色瞬间便照亮了浍水河畔。但这一次究竟是初生的朝阳获胜,还是即将下山的残阳更胜一筹呢? 王黎不知道,暂时亦不想知道。黄忠和赵云打了一个配合,给他创造了如此绝佳的机会,他又岂能轻易的错过? 王黎暗哼一声,接过黄忠的铁胎弓,双脚一勾将箭袋高高抛起一把抓住,亦从箭袋中取过两支箭,嘴中含着一支,另一支已经搭在弓弦之上,远远的一瞄张弓如满月,接着右手轻轻一松,利箭如闪电一般直窜前方的身影。 “噗嗤!” 一朵血花高高溅起,夜色中一条人影惨叫一声仰天倒下,仿佛奈何桥畔濒临凋谢的彼岸花。 第322章 其色玄黄 后汉长歌第322章 其色玄黄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传言花分两色,红色盛开于地狱,白色绽放于天堂。彼岸花很美,血花并不美,只是有些凄艳,但是它们之间却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一样的要命,要人的性命! 当第一人中箭倒地,第二支箭再度从王黎手中飞出之时,场中的水靠武士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十名武士,哦不,现在站着的还有八名武士,他们不待打个招呼就已经手握短剑冲了上去,不计生死,也不管一旁袁术和黄忠对战的形势。他们不但是想替兄弟报仇,更主要的是只有王黎死了,此间的事情才能有一个了断。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在王黎的预料之中。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身形变化奇快,脚下一闪一挪如海底游鱼一般,人亦远远的脱离了众人的剑气范围,铁胎弓一张,第三支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箭簇和他的眼神一样的冷厉。 一箭飞起,一箭落下。一箭落下,一箭又再度飞起。 那八人顿时骇然,急忙在地上一滚,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逃离王黎的眼前。 他们知道王黎的箭法厉害,百步穿杨之术更是天下独步,但他们却从来都不知道王黎的箭术竟然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还不等他们近身,王黎只是张了张弓,他们就已经失去了两名兄弟。 当第三支箭离弦之时,他们就只能躲。 不过很可惜,他们虽然想躲,王黎却并不见得会绕过他们。 他们都是太平道的死士,也是袁术的死忠。他们不死,今日袁术就会多一张保命的王牌。他们不死,翌日的战场上就会有一个兄弟可能倒在他们的剑下。 一箭逼退众人,王黎朝场中扫视了一眼。 赵云、管亥以及周仓三人带着白马义从将张燕和于羝根等人打得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而另一旁支娄迦谶和崔十娘、罗睺等人合战南华真人和王断已处在胶着之众,至儿却依靠在马云禄身边不时捡个漏,笑脸盈盈。 王黎心中大定,他虽然很想立刻就要了袁术的性命,但是如果至儿不小心受到一点点伤害,那么这次约会纵然他大获全胜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想到此处,王黎手中的铁胎弓却重新张开,单手往背上的箭壶一抓,两支箭同时扣在弓弦之上。 王黎没有干过一箭双雕的事情,不知道是否能够一箭双雕,但是他却已经学会了一弦双箭,一只弦上搭两箭,这是他在使用连弩的时候想出来的办法。 当然,这样一来箭支的威力骤减,也没有了一弦一箭那样的迅猛和准度。不过应付眼下却好像已经足够,谁让那八人离他不过十来步远呢? “砰!” 王黎将铁胎弓平托身前,一声巨响,两支箭呼啸着同时从王黎手中飞出,一左一右分别射向眼前两名水靠武士。两名武士呆若木鸡,还来不及躲避,就已经惨叫一声手捂着喉咙跌倒在地。 霎那间,场中的空气立时如同凝固了一般。 余下的六名武士心中狂震,如果说刚才那手百步穿杨之术以及以王黎的成名绝技箭御箭之术他们还曾见过或者听闻过,那么现在这一弦双箭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神技 ,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曾梦见过的箭术! 六人压住心中的惊骇,相互看了一眼,手中的短剑猛然一举翻身跳开,分六个方向围了过去。 他们除了前进已经没有了退路,单独逃离的话躲不过王黎的百步穿杨,分散躲的话又怕逃不开王黎的一弦双箭,只有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上。 王黎以质取胜,他们则打算以量取胜。 六把剑,六道剑锋,恍如六条银蛇从夜色中飞出。王黎冷哼一声手中的中兴剑一拍,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接着在周身四遭一卷一带,好似春江潮水扑面而来,众人眼前和耳边只有一片艳艳的银线和那滚滚的春潮。 “恶贼,竟敢以多欺少辱我主公,纳命来!” 六人死死的招架这王黎的宝剑,额头上冷汗迭出。却听得场外一声凤鸣初音,一杆冰魄银枪和一把利剑蓦地从天而降,落在王黎身前的那片江湖江潮中,接着嗖的一转,那银枪利剑潜龙腾渊一般带起漫天的怒潮洋洋洒洒向众人扑来。 端的是:银龙飞舞,万道波涛。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已有三人喉咙、胸前或者四肢已经纷纷中枪中剑,血色的彼岸花再度绽放在这浍水河畔。 三人手脚一软就向地上栽去,另外三人却如见了鬼一样,一张脸上早也没有了血色,纷纷将手中的短剑朝王黎和马云禄二人一抛转身就奔向浍水。 他们不蠢,反而相当的聪明,否则在这乱世之中他们又怎么能够苟活到现在? 兄弟的仇固然是仇,袁术的命固然也是命,但他们早已并非当初随着张角一起造反的黄巾死士了。张角既死,黄巾军和太平道同样垂垂老去,他们并没有像袁术那么坚定的信仰,他们如今不过是依附在袁术麾下苟延残喘的可怜人。 此时不走,一会就走不了啰。 “噗咚,噗咚!” 王黎赶到河边的时候,只听见三道入水的声音,河边再无三人踪迹,河面上亦只有一层层浮动的涟漪。 看了半天,王黎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厮杀的袁术等人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邀请他们一起坐在亭中看一看浍水夜景的,结果这三人自己却跳到浍水中表演去了。可惜这美丽的夜景,袁公路麾下的将校竟然不懂得欣赏!” “主公所言甚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夜果然不愧是费亭最美的夜色!”马云禄拍了拍至儿,点头笑道,“夜色、月色和血色都已经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点缀,如果要是再放上几束烟花,那就真的是完美了!” “既然云禄姑娘想放放烟花,那就放吧!” 王黎哈哈一笑,双手猛地一拍,崔十娘口中的横笛声音蓦然一变,一道尖啸从笛中传出。 袁术等众人的耳膜微微一震,就听得浍水对岸及上下游三五里处“砰砰”直响,一束束烟花在夜空中燃起,宛如一道道划过夜空的流星,气势恢宏,景象瑰丽。 “有埋伏,速走!” 两声怒喝从南华真人和王断的口中传出。王断右手刀左手剑同时朝罗睺一劈,借势跃起落在张燕和于羝根二人身前,三人齐齐架住赵云的亮银枪,猛地一荡,趁赵云一个不小心直奔浍水。 而南华真人同样将手中的拂尘猛然一拨,扫开支娄迦谶手中的铁棍,双袖迎风而鼓,双脚一踮跃在袁术头顶,接着一个梯云纵左手一捞拎起袁术就向王断等人砸去。 “噗嗤!” “砰!” 袁术还未到王断身前,两道金戈之声亦同时响起。 白袍刺啦一声破开,南华真人背上重重的挨了两下。血饮剑和铁棍同时击中其背,一道一尺长短的刀痕从左肩直到腰间,其背脊处同样还有一道拳头大小的淤青。 白袍支离破碎,伤口鲜血淋淋,淤青皮开肉绽。 “师尊!”王断三人站在岸边稳稳的接住袁术,袁术面色哀伤的看着南华真人泪如泉涌。 “快走,切莫忘记了咱们的理想,振兴我教!”南华真人一个踉跄坠落在地,跟着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手中的拂尘一提,反向支娄迦谶和黄忠掩杀过去。 想走,哼,问过王某和王某手中的箭吗? 王黎暗哼一声铁胎弓再张,一支利箭离弦而出,如流星一般直窜袁术。 王断急忙将袁术一拉,和张燕、于羝根齐齐跳入浍水之中,随同河畔的野草消失在河面上。少顷,一股鲜血从河底冒了出来,血色将附近的河面染成一片殷红。 “兄长,要不要安排将士们在这河畔搜上一搜?”等了半晌也不见河面有何动静,赵云目视着王黎问道。 王黎看着河面摇了摇头,又转向一旁倒在血泊中的南华真人叹了一口气:“坤卦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新的龙星宿即将出现于此,而旧的气象早已结束。 走吧,袁公路经此一战,南华真人身亡,左校、李大目等人殒命,其麾下将校和教中人伤亡殆尽,不管袁公路是否身亡已经不足为患了,我们也该回汝南重新布子天下了!” …… “龙战于野,其色玄黄!”王黎说完这句话的半个时辰后,离此地三五里的草丛中,袁术也在咬牙切齿的说着这句话。 只不过,他在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捏着一支临行时王黎赠送给他的羽箭,他的背上还流着血,身上和头发上亦在滴着水,样子颇为狼狈。 张燕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向袁术谏言道:“主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们身在王黎腹地,暂时不宜动手,我们先回军中再做打算吧!” “燕子,还记得本座给你们说过的战略吗?这次回到相县后,本座麾下的大军暂时让伏义统领大军你为副,祭出你们二人的旗号直奔徐州,争取早日将刘备那个小儿逐出徐州!”袁术点了点头,神情坚定起来。 张燕和于羝根一愣:“主公,那你呢?” “树大招风,名高引谤。本座已经吃了这个大亏,怎么还能再上这个当呢!”袁术将手中的箭支狠狠的插在一旁的泥土中,面色狰狞的看着远方的费亭喝道,“十年不鸣,一鸣惊人。本座从今日起便要隐于这天下的夜色中,重振旗鼓报仇雪恨!” ps:《天无二日》暂时告一段落,但中原却将重新进行洗牌。书友们,敬请继续关注长歌新卷《国无二君》! 第323章 此去无归日,来生亦远征 费亭一战,袁术溃逃不知下落,豫州和扬州终于暂时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可惜,王黎和曹操等四人还没有来得及分蛋糕,中原的另一个地方却也燃起了熊熊的战火。 冀州,中山望都。 奋武将军、自领幽州刺史的公孙瓒看着大将严纲和邹丹、单经等人摇了摇头:“自张燕狗贼离开冀州之后,我军屡战屡败,竟然先后丢失了井阱、灵寿、南行唐和上曲阳,最后蜗居在这区区中山望都。冀州这大好河山逐渐为袁本初蚕食,你等真的就没有一丝办法了吗?” 大将严纲朝单经和渔阳太守邹丹二人颔了颔首,起身道:“主公,并非我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前番井阱战败虽是应张燕的不辞而别让袁贼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但终究还是让袁贼占了上风。 这一涨一消之间,我军已经处于不利的局面!且不说袁贼帐下颜良、文丑、荀谌、审配等武将良臣,也不说袁贼麾下有数十万军马,甚至还有那三姓家奴和张邈、陈宫等辈也依附在他的翼下。 咱们就单说一说这中山郡的形势,同样也于我军不利啊。中山之西有常山,正南有赵国,偏东和正东却是安平和河间两国,袁贼坐镇冀州,常山、赵国、安平和河间同样也在袁贼的治下。 为将之道不谋胜先虑败,我军正处于袁贼的包围之中,主公定制作战计划之时,还请主公优先考虑我军的胜败。如果袁贼同时从四郡出兵,中山区区弹丸之地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么多的兵马?主公又拿谁去抵挡这些汹汹兵锋?” “那你的意思是说败了就败了,我们不用再找补回来吗?”公孙瓒双手猛然在案桌上一拍豁然站起,虎目直视严纲冷哼道,“严将军,莫非你以为我公孙瓒是那种向形势低头之人,连兄弟们的仇都不敢报了吗?” “主公息怒!”单经和邹丹二人相视一眼,同时拉着严纲单跪于公孙瓒身前齐齐谏道,“主公,严将军并非此意,还请主公恕罪。不过末将等人曾听闻他人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中原大地的形势同样也是波诡云谲时移势迁。如今我军地处袁贼兵锋之下,依我等之意,主公何不暂时避其锋芒,以待来日袁贼兵势颓废之际一举攻克整个冀州呢?” “你们都有此意吗?”公孙瓒看着堂下三人勃然大怒,一双银牙要的铁碎。 他本就是刚愎自用却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如今麾下三员重将居然都劝他暂时做一个缩头乌龟,这如何能够让他不恼?特别是他的对手竟然还是袁家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如果一战就这样认怂的话,又让他这个威震塞外的白马将军情何以堪! 公孙瓒还在气头上,公孙越等不敢触其锋芒,也没有叫邹丹三人起身,堂下忽然转过一人指着三人破口大骂。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严纲你等与袁贼交锋一战而败,居然还想让主公替你们背下这战败的骂名,还想让主公就此退出这幽州之争。严纲,主公乃是在这燕赵之地闯下赫赫威名的一方诸侯,你告诉我,你等这样做究竟安的是什么居心?” 一席话气得严纲三人吹鼻子瞪眼,公孙瓒却转怒为喜,看着那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关长史,那依你之见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关靖朝公孙瓒深鞠了一躬,谄媚的看着公孙瓒,“主公,你的威名早已传遍中原,乌桓和鲜卑听风而逃,又岂能不让那袁贼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呢?” 公孙瓒虽然一意孤行却也不是傻子,听闻关靖的谏言略略思索了片刻:“关长史,你所言虽合本州之意,但严将军他们三位之言也不是空穴来风,袁军数十万枕戈待旦磨刀霍霍,你可有何妙计?” 关靖脸上谄媚的笑容不见了,反倒露出一副坚定的神态:“主公,妙计属下却是没有。不过这袁贼虽然兵强马壮,我军同样也不是吃素的,今日的时局难道还及得上当日主公兵闯刘虞大营时危急吗? 虽说主公已经斩杀刘虞独得幽州,但是这幽州的区区贫瘠之地已经装得下你的雄心抱负了吗?主公,属下想问问你可还记得当日所言?虽知此去无归日,拔剑来生亦远征!” 虽知此去无归日,拔剑来生亦远征! 公孙瓒口中喃喃两句,眼神中滔天的战意喷薄而出,关靖的一句话又将他带回到了当日的战场。 …… 永安三年八月初十。 正在常山与袁绍对抗的公孙瓒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幽州刺史刘虞认为他穷兵黩武动则兴师动众,而今又与袁绍交兵于冀州,实是对治下老百姓严重的迫害。因而打算节制于他,趁公孙瓒与袁绍交战之际率兵十万窃取了幽州重镇渔阳。 “这刘伯安实在可恶,老子在前方作战,他个狗养的竟然想断了老子的归路!哼,虽知此去无归日,拔剑来生亦远征,众将士随本将军去砍了刘伯安的狗头!” 公孙瓒闻言勃然大怒,拔剑一把斩断身前的案桌,看着众人威风凛凛,仿佛依旧是当年那个威震边疆的白马将军。 是时,严纲、单经及公孙越均镇守于南行唐和上曲阳等外地,公孙瓒身旁仅剩下长史关靖、族弟公孙范和渔阳太守邹丹。三人应声而诺随同公孙瓒及部卒数百人连夜奔至渔阳城中,在内应的协助下乘风放火趁势杀入刘虞兵营。 刘虞固然坐拥十万大军,可惜,刘虞的品行虽然为政宽厚,善待百姓,心中却满是宋襄公之仁。 听闻公孙瓒领军入城,急忙领众将士不得骚扰百姓,不许损害民居,再加上刘虞的兵士历来少战,麾下的十万大军竟然不敌公孙瓒帐下数百熊罴之士。 一夜之间,众军溃散,胜利的天平逐渐倾向公孙瓒。无可奈何下,刘虞带着鲜于辅等人逃往居庸县(今北京延庆东)。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公孙瓒没有听过这首诗,却牢牢的记住甚至掌握了这诗歌中的精髓,在渔阳留下公孙范收拾和整顿残兵败卒后,自己则亲领关靖和邹丹二人再度踏上了讨伐刘虞的征程。 而这场战役最终的结果便是:居庸城三日而下,刘虞授首,公孙瓒也成为了幽州真正之主。 …… 如今关靖口中重新提到这两句诗,公孙瓒如何不心潮澎湃热血汹涌? 要知道那一战他公孙瓒以数百部卒大胜刘虞的十万大军,着实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得意之作;而且也正是那一战让他从此独自君临幽州,成为了幽州之王。 公孙瓒朝关靖示了示意,走下堂下将严纲、邹丹和单经三人亲手扶起喝道:“关长史说的没错,我幽州男儿自古以来便是慷慨血性,天下无双,岂能因为与袁贼数战便丧失了必胜的信心。 严将军、邹太守、单将军,形势不用本州多说,现在正是我等同仇敌忾一报南行唐和上曲阳之耻的之际。你等的罪过本州暂时记下不做处罚,本州希望你等能与本州一起重振我幽州男儿的血性,将袁贼逐出常山!” “诺!” 严纲三人相视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双拳紧抱再一次拜服于地齐声喝道,声音如雷贯耳,直插霄汉。 第324章 再见白马将军 后汉长歌第324章 再见白马将军公孙瓒一声令下,公孙越和公孙范兄弟二人各自领兵五千负责镇守魏昌和高阳,依城下寨,抵挡可能来自赵国、巨鹿、安平和河间的袁军。而他自己则亲领严纲、公孙续等诸将坐镇卢奴,与邹丹和单经二人统领的唐县、望都相互倚成三角。 各军兵马自去准备,公孙瓒当然也不闲着,每日里不是在军营中泡着就是在去军营的路上。 这一日,公孙瓒刚刚起床便听得城外一声炮响,还不待将士来报就急忙挥鞭纵马城门口飞身直扑城头。 举目一眺,公孙瓒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袁绍这个狗养的他知道不好惹,麾下的将校也算得上多如牛毛,但特么的他什么时候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袁军聚集城下,枪骑兵、弓骑兵、长枪兵、刀盾兵、弓弩兵和工程兵保持各自的阵型穿插其间有条不紊,在城下赫然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方阵。 而整个方阵又分作五支大阵横在平原上,左侧雁形阵和鱼鳞阵有张有弛,右侧锋矢阵和鹤翼阵攻防兼备,中间的偃月阵形如弯月暗藏杀机。 一道道激越的战鼓声从大阵中骤然响起,初阳也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猛然从乌云中跳将出来。 五支大阵中一杆杆苍劲有力的大旗同样哗啦啦的冒了出来,旌旗猎猎,甲戈灼灼,明亮的衣甲,红色的流苏,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万道金光,恍若一片七彩的海洋。 袁绍骑着大马立于偃月阵前,身侧自有吕旷、吕翔和张南、焦触等人护卫,鞠义、韩猛、牵招、淳于琼以及吕威璜、于夫罗等人分列其余四道大阵旗下,四座大阵层层叠叠环拱中军。 袁绍大手一招,鼓角共灭,万马齐喑,一名小黄门脚跨战马手捧一纸诏书大摇大摆走出大阵来到城下,长声喝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诏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汉室即殆,必有忠臣。原北平太守公孙瓒欺上瞒下作恶多端,不尊号令擅杀重臣,罪该万死。 今有冀州刺史大将军袁绍胸怀忠诚碧血丹心,故朕后汉第十三代天子维新帝遣其领军三十万挥师幽州,务必挽狂澜于既倒,囚公孙于槛车,还 我冀州百姓一个朗朗晴天,不得有误!”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袁绍小儿,你罔顾袁氏满门忠义之名囚禁当今郡王,私立伪帝侵州占府。老子没有出兵伐无道,你竟然还敢前来捋老子的胡须!” 公孙瓒靠在城墙上面带讥笑,怒斥一声,手中的玄铁弓猛然一张,“砰”的一声巨响,一支利箭离弦而出,仿佛一道闪电一般直奔城下小黄门,小黄门惨叫一声,手捂前胸倒栽马下,砸起半米高的灰尘。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众将士齐声喝彩,城头上一片喧哗。袁绍却是冷冷一笑,厉声长喝:“公孙贼子不服王化,先是擅杀当今王叔刘伯安,如今又敢当众箭射天使,恶贯满盈罪不可赦。众将士听令:但凡有斩杀此獠者,官升一级,黄金百两!” “诺!” …… “公孙贼子,速速下来受死!” “公孙娘们儿,别将你那乌龟脑袋缩在龟甲中,快将你那狗头送下来给老子当军功!” 袁绍长啸一声,鞠义、韩猛、牵招和淳于琼等人同时将手中的武器举过头顶异口同声放声大吼。四人麾下的将士吕威璜、于夫罗、张南、郭援等人也齐齐跟着大叫,声音响彻云霄,将城头上将士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特别离谱的是,袁绍身旁那吕旷和吕翔兄弟二人更是挑出一袭女人的淄衣在阵前耀武扬威。 “父帅!袁绍狗贼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待孩儿这下去拿了他们的狗头!”城下的吼叫直听得公孙瓒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往外跳,其子公孙续却早已怒发冲冠,手中的马槊往城墙上一砸,当下请命。 公孙瓒点了点头,朝一旁的严纲道:“这袁绍狗贼狗仗人势视我父子如草芥,宗纪你在此处镇守,负责城头的防守,本帅亲自与续儿前去拿了袁贼的狗命!” “诺!” 严纲领命严守于城头上,公孙瓒却将大槊往手中一拎,领着公孙续以及副将张超、王顺、林缚等人飞奔城下。 “咚!咚!咚!” 三声鼓响,城门大开,数千旋风突骑迈着厚重的铁蹄,疾风一般从城下疾驰出去,“轰轰轰”的马蹄声在卢奴城下汇聚成令人窒息的雷鸣声,城墙也为之一颤。 众人刚刚在袁军大阵一箭之地站定,公孙续和副将张超已经纵马而出,各自手中握着一把马槊直指吕旷、吕翔兄弟二人:“姓袁的狗贼,你不是想找你公孙爷爷吗?你家公孙爷爷在此,快叫你旁边那两个狂吠的野狗出来送死!”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吕旷、吕翔二人哈哈一笑,双腿一夹迎面而上,将那枪尖的女淄衣往公孙续头上一甩,不等淄衣罩在公孙续二人头顶,两杆红缨枪就向二人刺去。 一见那件淄衣,公孙续怒火中烧,与张超拍马就上和那吕旷吕翔兄弟二人站在一起。 但见: 一对河北大地两员骁将,一双幽州境界二名猛士。河北骁将各自一杆红缨枪,幽州猛士双按两把长马槊。红缨枪势如霹雳,枪起处点点寒芒,寒芒中掠起丝丝红缨;长马槊猛若奔雷,槊落时阵阵虎啸,虎啸里带着屡屡杀气。 四人捉对厮杀,武器在他们手中或如黄河变化莫测,或似诸山岳峙渊渟。 斗了约莫十五六个回合,场中传来一声惨叫。只听得“当”的一声,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把马槊从四人中飞上半空,公孙瓒的副将张超胸前正中了吕旷一枪,倒跌下马来。 吕旷冷笑一声,和吕翔二人合并公孙续。 公孙续本就并非武艺所长的大将,今日一战也本就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若是单斗独斗还勉强还可以支撑,吕旷一旦加入,立马就左支右拙岌岌可危。 公孙瓒大吃一惊,一声怒啸,一马当先率领铁骑奔入场中。 “哒哒哒”的蹄声在城下骤响,公孙瓒的旋风突骑虽只有两三千人马,气势却不下于万人,两三千匹白马奔若惊雷冲向吕旷吕翔二人。 公孙瓒一槊架在吕旷身前,颔下一缕长髯无风自动:“吕旷狗贼,白马将军公孙瓒在此,速来受死!” 第335章 雄鹰 后汉长歌第335章 雄鹰“吕旷狗贼,吃你公孙爷爷一槊!”公孙瓒一声怒喝,手中的马槊已向吕旷挥去。 吕旷刚斩了一名副将,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时,一个都快要过气了的老虎他哪里还放在眼中,当下挥动红缨枪便向公孙瓒挺去。 可惜,僕一交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战场上错了的代价往往就是自己的性命。 是的,相比王黎、曹操和袁绍等人而言,公孙瓒确实是已经快过气了的老虎。但老虎就是老虎,不管是病了的老虎还是受伤的老虎,老虎的尊严都不容挑衅,老虎的凶悍也绝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就能够抵挡的。 公孙瓒一槊横扫,吕旷的红缨枪应声而断;公孙瓒再度祭起马槊,吕旷就连人带马倒在了尘埃之中。 实际上,吕旷和吕翔兄弟二人的武力在整个三国时期的武将中勉强还可以算作二流下等,而公孙瓒同样也仅仅是准一流,平常时或者他们还可以斗上十来个回合,吕旷方能落败。 但,他却忘记了,老虎啸傲山林首重的并不是武力,而是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区区牙都没有长全的乳虎尚且如此,更何况这只猛虎曾经以三千精锐大败过乌桓和鲜卑,驱逐过张纯和丘力居;亦曾亲率数百勇士深入十万大军营中数战便解了渔阳之围,并攻克居庸斩杀了当今陛下的王叔? 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这就是老虎的气势,这就是公孙瓒的气势! 严纲等人战败连连丢失灵寿、南行唐、上曲阳等重镇,愤懑和不甘就已经开始在公孙瓒心中积聚;卢奴城下袁绍、鞠义和吕旷兄弟等人的嘲笑让公孙瓒的怒气值一路飙升;而儿子公孙续面临危局生死难料,公孙瓒胸中的气势也终于达到了顶峰。 所以,吕旷死了,公孙瓒仅仅用了两招就将这个袁绍麾下的大将斩杀于马下。 吕旷既死,吕翔还会远吗? 公孙瓒历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对待敌人亦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残酷,但他同样也不介意偶尔做一做好人。骨肉分离这本就是世界上最令人悲痛的事,吕旷已经走了,他又何必将他的兄弟独自留在世间整日以泪洗面呢? 旋风突骑已经来到身边,公孙瓒马槊往地上一插,直接贯穿吕旷前胸后背,一声怒啸将吕旷高高扬起,猛地往前一砸,吕旷便脱离了马槊的 约束径直飞向吕翔的头顶。 “不好,吕翔亦危也!” 才折了一将,岂能再度失去一员大将?虽然这吕旷和吕翔亦只不过是他麾下的副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仅仅一战全部就抛在了这卢奴城下啊! 见公孙瓒那个恶贼再次将马槊对准了吕翔,袁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声高喝,鞠义、韩猛、淳于琼和牵招等人纷纷纵马疾驰。 可惜,遗憾的是他们的行动已经晚了,等他们赶到公孙瓒身前的时候,吕翔已经被他的兄长亲自砸落下马,又被公孙续补上一槊,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将军威武!” “两只仓皇之犬也敢捋老虎胡须!” 旋风突骑与城头上的守军同时举臂高呼,声音直上云霄,落在纵马前来救援的鞠义等人耳中仿佛是无尽的嘲笑。 “公孙老贼,竟敢杀我袍泽兄弟,纳命来!”鞠义气得银牙咬碎,怒喝一声单臂单刀,并韩猛的的开山大斧,淳于琼的长矛,牵招的狼牙棒齐齐向公孙瓒招呼过去。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姓鞠的,今日与你对战的可不是那白川之上的韩文节!”公孙瓒麾下四员健将和副将王顺、林缚急忙举戈迎上,并公孙瓒父子二人将鞠义四人团团围住战在一起。 十二名骑士,十二员猛将,刀剑齐出兵戈相向,只杀得场中浓雾缭绕,尘土飞扬。 公孙瓒等人已为鞠义等人所困,城头下也不过两三千的旋风突骑。这才是真真的天赐良机,时不我待! “杀!” 袁绍须发俱扬,既然救不了吕翔,那就拿你公孙瓒的狗命抵偿吧!掌旗兵手中的大纛猛然一扬,左右两翼的雁形阵和锋矢阵两路人马在鞠义和韩猛副将吕威璜和郭援的带领下,如决堤的山峡大坝一样,卷起漫天的洪流直奔阵前。 铁骑滚滚,车马滔滔。 旋风突骑的首领乌延手中的铁骨碌一招,三千旋风精锐迎头赶上,冲向鞠义的先登营和韩猛的先锋营。 “旋风突骑,席卷幽燕!” 这是旋风突骑从口中发出来的呐喊,也是旋风突骑在塞北与乌桓和鲜卑等胡人数十场战役中厮杀出来的斗志!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这是先登营从胸中喷薄出来的热血,也是先登营在冀州与韩馥和刘备联军十余场战斗里拼杀出来的不屈战魂!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吕 威璜和郭援并不是什么智者,他们俩仅仅只是袁绍帐下的一名副将,以往打仗也多以勇气冲锋陷阵为主,什么指挥若定、因势利导和他们二人并无太大的干系。 不过,旋风突骑的首领乌延却是一名智勇双全之士。 原来,在历史中的长河中,这乌延也算得上是勇健而有计谋的大将,因丘力居兵败选择了与其一起投靠了刘虞。后,袁绍平定公孙瓒,乌延重新择袁绍为主。 但因为乌桓另一首领贪至王的原因,这乌延也走向了历史的拐点。当初,公孙瓒在平叛张纯和丘力居时攻占右北平郡以及辽西郡属国,张纯兵败身亡,贪至王投降公孙瓒,而丘力居则选择投靠了刘虞。 不久,丘力居病死,将乌桓托付给了其义子蹋顿。贪至王挑拨离间,乌延、那楼遂率领丘力居亲子楼班随同贪至王前往幽州成为了公孙瓒的亲信大将,而蹋顿却和速仆丸归降了袁绍领了单于的印绶。 乌延手中的铁骨碌一提,朝另一旁的大胡子那楼笑道:“草原上的雄鹰能够捕食,那是因为它们快,它们准;草原上的狼群能够捕食,那是因为它们猾,它们狠。 我乌桓勇士就像是这天上的雄鹰和地上的狼群,虽然屡败于白马将军,却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挑衅的。那楼兄弟,你手中的弯刀准备好了吗?” “嘿嘿,乌延兄弟你就放心吧,咱们草原上的勇士从来都是翱翔在天空上的雄鹰,奔跑在原野里的狼群,汉人的那个狼顾鹰视不正是形容我们的吗?今日就让他们瞧一瞧真正的草原勇士!”那楼嘿嘿一笑,手中的弯刀一举顺势左右两边各劈了一下,旋风突骑哗的一下分作三列。 中间一列两千余人直插前面袁军,他们皆是土生土长的幽燕男儿。左右两列各只有五百余人,却是乌桓骑兵。 金戈声中,旋风突骑如乌云般飘渺轻盈,特别是那些乌桓骑兵更像是长在马背上一眼,任由战马颠簸腾挪身子依旧稳坐马背纹丝不动。 “矛!” “弯刀!” 那楼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落地,中间的幽燕男儿齐齐挺身而起将手中的长矛纷纷抛射而出,而乌桓勇士们却已在阵营前一滑闪过迎面而来的袁军绕道两侧,手中的弯刀同样如暴雨般飞向袁军。 “噗!噗!噗!” 长矛,铺天盖地。弯刀,路线诡异。 千百道破空声像是割破了虚空一样,三千只长矛和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在众人头顶。 第326章 杀狼 后汉长歌第326章 杀狼一令出,千军动。 如云的弯刀刮过一阵寒风,高速回旋着飞向袁军。显然,乌延和那楼将当初败给公孙瓒,又为速仆丸所逐的怒火发泄到了袁军的身上。 草原上的儿郎们血液和灵魂中充满了狼性,所以识英雄更加重英雄,因而也并不影响他们给公孙瓒这个昔日的仇人打工。当初乌桓败给公孙瓒,那是因为他们实力不济,他们也打不过公孙瓒,公孙瓒比他们表现的更加英雄。 但是,袁军或者说袁绍貌似暂时还不在英雄之列吧! 天际乌云含雨重,楼前红日照山明。 没有雨,但有云。没有红日,却有银月。眨眼之间,袁军头顶上的乌云终于散开,但那些由弯刀和长矛组成的乌云却化作片片银光,罩向袁军,将阵前照的一片透明。 “噗嗤!” “噗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对阵的袁军阵营中响起,那是弯刀和长矛入骨的声音,也是银月入骨的声音。 银月千里寄相思,夜色茫茫罩四周。 银月已经入骨,相思也如影随形。鞠义和韩猛麾下的先登营和先锋营固然不怕死,但他们同样惧怕相思,相思一旦入骨,就如附骨之疽再也无从缓解。 锋利的矛尖,锐利的刀锋和那冰寒的杀气,一排排钻入袁军的前胸后背、躯干四肢,带走一蓬蓬鲜血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惨叫之声充盈于道。 不管是先登营的死士还是先锋营的勇士,这一刻他们的勇气和无惧生死的斗志也抵挡不住这入骨的相思,一排排的倒在旋风突骑的兵锋之下。 吕威璜和郭援大吃一惊,一时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这边厢却惹急了主帅袁绍袁本初,想一想王黎和曹操如今已经将自己那兄弟打得满地找牙,而自己手掌数万大军帐下数十员猛将居然还不能将公孙瓒擒于马下,实在是屎可忍尿不可忍,额,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 袁绍长剑一挥,一声怒吼,鹤翼阵和鱼鳞阵两军尽出,在于夫罗和眭元进的带领下直插公孙瓒左侧,而雁形阵和锋矢阵剩下的万余人马则有韩莒子和蒋义渠统领直扑公孙瓒右边。其余张南、焦触以及袁绍的子侄高干、袁谭、袁熙和袁尚等人则依旧守护在袁绍的中军。 左翼,鹤翼阵和鱼鳞阵攻守皆备。 鹤翼阵在于夫罗的带领下如箭头一般奔向那楼,两翼左右包抄张合自如,机动灵活协同密切,很快就将那楼从旋风突骑中分割出来;鱼鳞阵却将尾侧的防守交给于夫罗,集中兵力,随同眭元进层层推进杀入到旋风突骑中军。 右翼,锋矢阵和雁形阵威力无穷。 雁形阵呈梯次排列,锋芒和两翼分别是几名校尉带领着上前骑兵和弓骑兵,迂回包抄,同样将乌延紧紧的围在其中;锋矢阵排成两支利箭,韩莒子和蒋义渠就是这两支利箭的箭头,他们每上前一步,旋风铁骑就将付出血的代价。 乌延和那楼刚才还在藐视袁绍的军马,这一刻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自己老眼昏花,错把冯京作了马凉。 草原儿郎和袁绍的将士僕一交锋便是舍生忘死的搏杀,一方打算杀出重围博得一命,一方却只想着为刚才阵亡的兄弟报仇。 激越的怒吼声震碎苍穹,数千支锋利的长矛和大刀同时刺出或者劈下,无情的锋刃以不可抗拒的气势插入对方的身体,任由敌人的鲜血顺着武器喷薄出来,浇灌到城下的泥土中。 两军交锋,实力为尊。 纵使乌延和那楼麾下的那千余草原儿郎是如何的桀骜,如何的勇猛,也终究敌不过三五万手执兵戈的中原精锐之士。 那是兵力上的压制,也是数字上绝对的压制。 看着麾下的儿郎们如田地中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茬接着一茬的倒在血泊中,乌延和那楼虎目含泪心如刀绞,袁绍的嘴角却扬起一丝残忍的讥诮,大手再度高高的举起。 是的,他确实没有想到公孙瓒麾下的旋风突骑竟然有乌桓和鲜卑蛮夷的影子,也没有想到吕旷和吕翔这兄弟二人竟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这一切并不能左右他的部署,也并不影响他拿下卢奴。为了这一战他已经准备了数年,他的兵力、谋士和武将或许还赶不上王黎,但是也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威震兖州的曹操不可与他匹敌,幽州的独狼公孙瓒同样也不能!而且今日自己就要在这里杀狼! 看着场中飞溅而起的断肢血雨,袁绍心中的残忍越来越盛,嘴角边的讥诮逐渐化为一丝冷笑,大手也猛然落下。 “全军进攻!” 一声令下,除了守在三千工程兵和攻城器械旁的五千余刀盾兵外,偃月阵其余的一万步卒和五千骑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的逼近城下。脚步声整齐划一,气势浑然。 “将军,袁绍那贼子七八万大军全军出动,主公危也,我们是不是要立刻出城营救?”一名副将指着城下的公孙瓒凑到严纲身前低于一声。 严纲摇了摇头:“主公既然将卢奴城池托付给本将军,本将军又岂能擅自出城?敌我悬殊太大,袁贼麾下足有七八万人马,数十名勇将,这卢奴城中有多少兵士和将校莫非你忘记了? 主公兵分多处,两位公孙将军镇守魏昌和高阳,各自带走了八千人马,邹丹和单经又各自统领一万人马去了唐县和望都,如今这卢奴城中加上老弱病残满打满算也不过袁绍一半的人数。 若是单论守城,我等凭借城中的粮草、城池的坚固和守城弩等守城器械,还能坚守十天半个月。若是出城一战,只怕我等就将淹没在袁贼的大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那…那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公深陷绝境吗?” “当然不是!你我皆是主公的将校,这卢奴城池也是主公的地盘,我等岂有见主公危急而不救之理!” “将军,既然要救主公,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援兵!” “援兵?哪里来的援兵?”副将心急火燎的看着严纲,嘴角都快上火了。 严纲却拍了拍副将的肩膀笑道:“卢奴、望都、唐县和魏昌互城掎角之势,相距也不过半日的急行军路程。袁绍大军从上曲阳袭击卢奴,卢奴告急,唐县、望都和魏昌必然已得其报。 公孙范和邹丹、单经他们既然已得报,他们就一定正在赶来的路上!本将军只要等到他们的到来,再起尽城中所有兵马,与主公和几位将军一起内外夹击,袁贼的七八万大军必然破也!” 副将点了点头,突然指着城下数里外的几处村落和小树林满脸的喜悦:“将军,那两处是不是就是公孙将军他们到来了?” 严纲顺势望去,只见那几处村落和小树林上尘烟弥漫,仿佛一团团灰色的云层由远及近。滚滚的马蹄声也从云层下传过来,恍若雷霆。 第327章 此花不发彼花开 后汉长歌第327章 此花不发彼花开副将说的没错,村落和小树林里那几处扬起的灰尘正是几支从唐县、望都和魏昌赶来的公孙范、邹丹等人。 没有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路吗? 很显然,公孙范、邹丹和单经等人不但见过猪跑,也还吃过猪肉。他们都是公孙瓒麾下杰出的将领,他们虽然并没有约定同时出兵,但是他们都曾通过上曲阳兵马调动的蛛丝马迹判断出袁绍的行军方向,并及时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所以,他们先后出兵,却不约而同的赶到了卢奴城下,而且正好是公孙瓒命悬一线的时刻。 “邹太守、单将军,待会你二人率领你们各自的兵马分袭袁贼左右两路军马,我再自领中军直捣黄龙与兄长里应外合,趁势活捉袁绍!”公孙范朝邹丹、单经二人颔了颔首,手中的镔铁枪往前一挥,直奔袁绍。 “杀!” 邹丹和单经同时一声怒喝,麾下两路铁骑仿佛分道扬镳的洪流分别从左右两侧卷向于夫罗和韩莒子等人。 “兄弟们快看,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被雁形阵、锋矢阵、鱼鳞阵以及鹤翼阵围住的旋风突骑眼见不敌,突然一名眼尖的骑士朝外围扫了一眼一声惊喜。众军士顿时士气大振,眼前的敌人好像也不再那么凶狠了,手中的长矛枪剑也不如刚才那么沉重了。 乌延和那楼厉啸一声,众骑士手中的利器平平托起,胯下的战马如得了失心疯一般驮着骑士疯狂的向外疾驰,一排排的利器闪着锋芒从内至外插到眼前敌人的身上。 “乌延,你往哪里逃?” 鱼鳞阵和雁形阵两阵大乱,携带着锋矢阵和鹤翼阵也是一片纷杂,眭元进和韩莒子勃然大怒,两声呼叫几乎同时从阵中响起,二人分开人群纵马进去两杆大刀分别就朝乌延和那楼刺去。 “来得好!” 好一对草原英雄,见一柄大刀从天而降,乌延和那楼真的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冷哼一声一杆铁骨碌和开山大斧递了过去,直接架在大刀上,震得眭元进和韩莒子二人虎口一麻,手中的大刀也差点掉落马下。 这蛮夷果然厉害! 眭元进和韩莒子面露惊疑,却见邹丹和单经已经领兵从外杀进阵中,与于夫罗、蒋义渠二人所率的锋矢阵和鹤翼阵斗在一起,仿佛数千头大虫在阵中左突右奔,搅得大阵七零八落。 这边厢乌延和那楼战事正急,那边厢公孙瓒和公孙续同样也迎来了转机。 公孙瓒虽然号称“幽州孤狼”和“白马将军”,但是他并不是以什么武艺擅长的将军。 他之所以能够闯下偌大的名头并且威震幽州,也不是因为他的武艺,更多的却是来源于他的气势,来源于和他一直对战的乌桓和鲜卑乃是整个大汉民族的敌人。 之前,他在阵前斩了吕旷、吕翔兄弟,也因此惹怒了袁绍激起麾下大将鞠义、淳于琼、韩猛和牵招等人。若不是王顺、林缚和几员副将不惜生命替他抵挡,他和公孙续只怕早也倒在了这几人的刀锋之下。 王顺伤折一臂,林缚胸前中刀,四员副将中同样也只有两人还在身旁。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所以,公孙瓒只能等待只能坚持,他相信他的将领不会对他置之不理,他也相信他能够坚持到他们的到来。 索性,他等到了这一时刻! “袁绍狗贼,竟敢欺侮我兄长,纳命来!”一声怒吼从阵外传来,犹如之音落入公孙瓒的耳中,也惊醒了一旁的袁绍。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员大将手握镔铁枪飞奔而来,其麾下的将士们更是弓弩齐出,一阵飞蝗般的利箭直接穿透了偃月阵,落在众人身前。 张南和焦触急忙上前抵住,却不想这时一直紧闭的城门同样豁然大开,一支比公孙范部队更加精锐更加犀利的骑兵冲了出来,为首者手握一把凤嘴刀,刀锋森寒光芒熠熠,赫然正是卢奴城守军大将严纲严宗纪! 不得不说,严纲这一时机选的太正确了。袁绍还没有来得及啃下公孙瓒这块硬骨头,城下就接二连三的冒出四支这样的军队,对袁绍来说,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公孙瓒的兵马在内,邹丹的兵马在左,单经的兵马在右,严纲又和公孙范同时首尾夹击而来,你让他如何防守?他的阵型总体来说虽然还没有大乱,但是他的军心却已经老了。 老了就意味着没有了冲力,老了就意味着没有了热血,老了同样也意味着不再坚持。 “撤!” 眼见公孙瓒的首级就在眼前却不能亲手取下,袁绍无奈的摇了摇头朝众人招了招手,在张南和焦触等人的护送下一马当先奔出大阵撤出了这场对公孙瓒的剿杀。 …… 一场打仗就这样结束了,好像有些虎头蛇尾的样子。 此战袁绍挥师数万兵出上曲阳却没有赢得绝对的优势,也没有拿下卢奴县城,更没有将公孙瓒的首级从他的脖 颈上取下来,甚至还为此付出了两员副将的性命。 但离城十里外的袁军大营中却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 主帅营中除了袁绍有些闷闷不乐之外,包括鞠义、张南、牵招和于夫罗等人都是面露轻松的神色,仿佛今日一战他们已经取得了审理一般,好像那死去的吕旷、吕翔兄弟也不是他们的袍泽一样。 “主公,你还在为两位吕将军的死神伤吗?”荀谌走上前来朝袁绍行了一礼,“吕氏兄弟皆是我军中骁将,今日一死固然令人痛惜,但他们泉下有知想必也不希望主公如此难过的。 沙场乃是战士们最好的归宿,浴血沙场更是对英雄的褒奖。吕氏兄弟身为将军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们求仁得仁也算得上是天从人愿。主公又何必为了两位将军介怀伤神呢?” 审配亦上前谏言道:“正是如此!主公,友若说得不错,今日虽然我们没有拿下卢奴,也没有砍下那公孙老儿的头颅为两位将军报仇,但是我们的战略却已经得到了完全的实施,卢奴县城不日定将纳入主公的治下。” “冀州处处有仙境,此花不发彼花开!”袁绍抬起头来看着帐下的谋士和武将,点了点头道,“本帅又何尝不知道当初的战略部署呢?无非是出其所不趋,攻其所必救罢了。 邹丹、单经和公孙范三人远途营救公孙瓒,此刻定然不敢返回驻地,怕我等继续围攻卢奴。如今唐县、魏昌和望都兵马空虚,已是我等掌中之物手到擒来。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只要唐县、魏昌和望都一下,卢奴就成为了一座孤城,公孙老儿无论如何也只能弃城而逃。但本帅想着吕氏兄弟为国捐躯就是不安,想着魏昌等地可能落入吕布手中心中更是不爽! 特么的,本帅费尽心血,牺牲了两员副将和诸多将士一番血战才到手的战功,就因为那个傀儡皇帝的一句话就要拱手让给三姓家奴,实在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公,还请禁声!”郭图、逢纪等人倒是没有说话,荀谌和审配却已经正色道,“陛下乃是当今天子,主公还需继续保持对其的恭敬,此类话语还未勿要诉诸于口!” “就你们俩小心?”袁绍狠狠的瞪了荀谌二人一眼,“傀儡皇帝”的话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口,而是朝众人怒喝一声,“传令吕奉先、张孟卓以及许子远三人,令他们明日辰时立即攻打唐县、魏昌和望都,不得有误!” “诺!”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仿佛已经传到了唐县、魏昌和望都三地! 第328章 战与退 后汉长歌第328章 战与退永安三年八月二十,袁术败北费亭,潜藏影踪远走徐州,正式退出中原之争。而远在卢奴的公孙瓒同样也迎来了人生中的一场大考,形势岌岌可危。 昨日凌晨,还在城下的袁绍突然发力,其麾下的吕布、张邈以及许攸和臧洪等人趁邹丹三人离境之时,拿下了唐县、望都和魏昌三地,将公孙瓒紧紧的围在了中央。 不日前,中山郡所有的县府还在他公孙瓒的手中。结果短短两日的功夫,公孙瓒就只剩下了卢奴、安熹和蠡吾以及中......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本站手机端:s:/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xxm.x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29章 毒士贾诩 后汉长歌第329章 毒士贾诩“贾文和的信?”公孙瓒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那亲卫,“你确定就是王德玉帐下那个贾文和?” 亲卫点了点头躬身答道:“启禀主公,守城将士已经和属下确定过,正是那个贾文和。” “贾文和?”公孙瓒捋了捋胡须,缓缓的走下堂来,满脸的疑惑,“上一次本帅与袁贼联手攻打韩文节,就是王德玉坏了本帅的好事,这一次他又让贾文和送信来是何道理?” 亲卫为难的看了公孙瓒一眼,迟疑了片刻回道:“属下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今晨守城校尉突然接到驿站的一封信,信封上插了三根鸡毛,而且还留有贾文和的字样。至于其他的,比如贾文和信中的内容以及这封信是怎么到的驿站,属下的确不太清楚!” 公孙瓒接过亲卫手中的信笺,打开信笺匆匆一阅,眼神中的猜忌、疑虑以及各种不爽渐渐消失,脸上一片释然和震惊,好像贾诩的一封信笺就让他拥有了一颗原子弹解了自己的围一般。 公孙瓒放下信笺沉思了半盏茶的功夫,心底终于有了决断,毅然决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严纲和那楼。 “宗纪,那楼将军,你们二人皆主张本帅与袁贼一战,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本帅很是欣慰。如今本帅手中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二人,你们可愿意接受?” “我等愿意!”严纲和那楼齐齐出列双手抱拳喝道。 公孙瓒满意的点了点头,神色间逐渐凝重起来:“宗纪,那楼将军,此行你等将作为孤军诱敌分兵,可谓九死一生。而本帅除了能够保证可以暂时一雪前耻,打袁贼一个措手不及之外,并不敢保证你们是否能够活着回来,你们可还愿意?” “十死无生严某尚且不惧,何况九死一生乎?”严纲剑眉一扬长啸一声,推金山倒玉柱的伏在公孙瓒身前,“主公,战场上生死之事过于频繁,末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可能倒在敌军的锋芒之下。 但末将虽是粗人,可也知道淮阴侯昔日受漂母一饭之恩千金以报,荀巨伯远看友人疾愿代友人受死。末将出生低微,却屡受主公提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就让严某替主公征伐一场,尽一尽严某的心意吧!” “好,这一趟那就辛苦辛苦宗纪你了!”公孙瓒拍了拍严纲双肩,又将他扶起来,强行从眼中挤出两滴眼泪,“本帅果真没有看错你,你就是本帅的李牧、卫青、霍去病和王翦。 宗纪,你我兄弟二人袍泽多年,今日你愿代本帅一战。本帅甚为感激,今日当着众兄弟的面拍着胸脯向你承诺:从今日起,你的父母就是本帅的父母,你的儿女就是本帅的儿女,你的妻子就是本帅的嫡亲妹子!” “多谢主公隆恩,末将万死不能报!” 严纲又打算翻身下拜,公孙瓒已经一把搀起,转向一旁的那楼问道:“那楼将军,本帅知道你与乌延将军最早投效本帅是因为令少主楼班不容于乌桓新单于蹋顿之故。 如果让你身赴险地的确有些为难,但本次任务事关重大,光凭宗纪一人还不足以诱使袁贼兵分三路,本帅想请你与宗纪各自引开袁贼诸多军马,可好?” 这公孙瓒哪里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莽夫了? 虽然那楼和乌延早已成为了他的侍卫头子,却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那楼和乌延的命脉牢牢的了自己手中,少主楼班尚在公孙瓒麾下,那楼又岂敢不听公孙瓒的号令,或者阳奉阴违? 果然,不等乌延出声,武夫那楼就已然走了出来:“主公且请放宽心思,我们草原上的儿郎都信奉狼神,同样也铸就了狼群那种坚忍不拔睚眦必报的灵魂。 那楼在草原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那只狼会轻易放过它的仇人。袁贼那厮不知死活,竟然还敢侵犯我等,主公放心交给那楼和严将军就是,那楼一定让那狗贼有来无回!” “好!既然如此,那此战就拜托宗纪和那楼将军了!”公孙瓒霍然转身走回案椅前,腰中宝刀出鞘猛然劈于案前厉声喝道,“袁绍老贼欺人太甚,本帅决定在此与老贼对战一场,让老贼也看一看我幽州男儿的血性!” “诺!” “本帅令:邹太守、单将军你二人各率步兵五千伏于城北黑水池左右两侧的密林之中,待黑水池中火起之时,你二人立即率队杀出,务必将逃往黑水池左右两岸的贼军悉数拿下! 公孙范、公孙续,你二人各率弓弩兵五千伏于黑水池北 岸,但见黑水池火起,则直接率弓弩兵就地掩杀,以强弓硬弩逼迫贼军不能等岸! 王顺、林缚,你二人率领骑兵五百,护送本帅及各位将军的家眷于今日未时由北门出城直奔易京,沿途务必恪尽职守,但凡哪一位将军的家眷有所伤害,本帅拿你是问!” “诺!”邹丹、单经、公孙范等人拱手而退,站立于旁。 公孙瓒放下腰刀缓缓的走到那楼、严纲身前,看着二人神色肃然:“那楼将军、宗纪,你二人于今日申时各率骑兵五千与本帅出城挑战。 待本帅佯败,与乌延将军挥师卢奴之时,你二人则立即领着自己的兵马从卢奴左右两侧沿城奔逃,直奔易京。本帅相信,袁贼定然会调遣大将重兵追击你等,还请你等务必保重!” “诺!”那楼、严纲亦同邹丹等人站立一旁。 公孙瓒再度转过头来,看着乌延道:“乌延,其余的事情就等你和本帅去办了,今日申时,你率领旋风铁骑与本帅一同出城,待袁贼上钩之后,再随本帅将袁贼入城并穿城而出,将袁贼引诱至黑水池上,再纵火焚之!” “诺!”乌延、那楼、严纲和邹丹等人齐齐喊了一声,抱拳退出衙们直奔军中准备。 待乌延、严纲和邹丹一行人出得门去,公孙瓒却缓缓的踱到案椅前坐下,背靠案椅苦涩一笑,眼睛重新定格在案桌上的那封信笺上。 这贾文和还真特么的不负毒士之名,仅凭一封信就要让我公孙瓒和袁本初在这冀州拼一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哈哈,老子喜欢!袁本初,既然你屡屡让老子深陷狼狈,那么今日就休要怪我公孙瓒与你来一个两败俱伤!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句,却如惊涛飓浪一般在公孙瓒的心头掀起滔天的风暴。 信曰: 前将军麾下军师中郎将贾诩致幽州公孙将军阁下,悉闻卢奴有池名曰黑水池,水色黑而不流,水黑曰“卢”,不流曰“奴”,故曰“卢奴”。 而诩又闻水色黑者是为火油,当地百姓多以池中火油为家中燃料,若是将军能引诱袁贼至黑水池中以火纵之,再以伏兵击之,卢奴之围或可解也,袁贼也必败也! 第330章 诱敌 后汉长歌第330章 诱敌申时,袁绍大营。 袁绍和众人还在商议如何攻打卢奴,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亲卫疾步闯了进来:“禀报主公,卢奴城的东门忽然大开,公孙老儿带着麾下三将正在集结麾下的队伍,看那架势倒像是打算与我军搦战!” 搦战?这公孙老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前番大败之后竟然还敢前来捋本帅的胡须? 袁绍眉毛一挑,鞠义、韩猛和牵招等人已经上前请战道:“主公,吕旷、吕翔两位将军与我等多年袍泽情同手足,上一战却无端惨死于公孙老二的槊下,末将等人愿各领兵五千前去拿下公孙狗贼替两位兄弟报仇!” “慢着!”袁绍闻言大喜,正待拍案而起,忽见郭图和逢纪二人联袂而来,“主公且慢,前番大战公孙瓒伤折几员副将并数千精兵,而唐县、魏昌和望都等地也在一夜之间落入主公的治下。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来讲,他此刻要么就应当潜逃,要么就应当乌龟一样缩在城中等援兵的到来。此番他竟敢主动搦战,要么他心中必有所持,要么就是他的葫芦里装了什么毒药,主公还是小心为妙!” “哼!区区一个公孙老儿,三万余残兵败卒手下败将,能奈我何?你等整日里要本帅小心行事,谨慎出兵,都按你等之意本帅还如何征伐天下?” 袁绍勃然大怒,朝二人瞪了一眼,却见荀谌、审配和辛评亦走上前来:“主公,公则和元图之言却为正理。主公及鞠将军等人固然不用惧怕公孙伯圭,但凡是也应当多一些思虑才是!” 这荀友若、审正南向来和郭公则、逢元图不合,既然他们都是这个意见,看来自己是要小心一点了,免得到时候大将死在阴沟里徒惹他人笑话! 袁绍无奈的看了众人一眼,又一名亲卫匆匆走入帐中:“启禀主公,城中细作传来消息,今日未时时分,公孙老儿遣副将王顺和林缚护送城中众将校家眷离开了卢奴直奔易京!” 刚刚还在想着要谨慎的袁绍闻言顿时大喜,向众谋士白了一眼,一拍案桌朝众将喝道:“这公孙老儿明显就是破了胆,打算以进为退潜逃易京,你等不查,居然还以为公孙老儿另有玄机,哼! 本帅令:鞠义 、韩猛、牵招、淳于琼,你等各率精兵五千直扑东门,务必将公孙老儿堵在城门口,让他进退两难出城不得!其余吕威璜、郭援、张南、焦触、高干以及熙儿、谭儿众将则随本帅守护中军,但见公孙老儿败相,立即掩杀入城夺了卢奴!” “诺!”众将校齐齐一声长喝抱拳而出,声音如雷,直欲将袁绍的大帐给掀了开去。 …… 千军咆哮,万马奔腾。 一声令下,袁绍率领众军直扑卢奴城下,大地在脚下或者马蹄下飞快的向后疾驰,耳旁的树叶在凉风中唰唰直响。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众军就已经来到了卢奴城下。 果然,公孙瓒率领的两万余大军也恰恰赶到城门口。 “公孙老儿,哪里去?速速留下你的狗头来!”韩猛只是怒吼一声,也不与公孙瓒打话,手舞开山大斧胯下战马一夹,纵马就朝公孙瓒飞奔而去。 “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等韩猛进到身前,双方的将士已经直奔两军中央,战火顿时如草原上的野火一般飞快的蔓延到城下各处, 利箭如飞蝗,杀声震冀州。 公孙瓒一根横槊大开大合大杀四方,淳于琼一把长矛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乌延、那楼一双弯刀上演野狼扑食,鞠义、牵招两把利器对杀草原英雄;严纲一杆大刀舞得密不透风,韩猛开山大斧飞起当头劈下。 “再杀!” 众人杀的难分难解,早已惹怒了袁绍军中的吕威璜、郭援和高干、孟岱和蒋义渠等人,一声怒吼,袁绍阵中再度飞出数名英雄。 “撤!” 滔滔嘶吼恍如惊雷骤落,滚滚马蹄搅起城下无边的尘土。 公孙瓒心中暗喜,脸上却是一副怒容,手中马槊猛然一击,荡开阵脚翻身策马就向城内奔去。乌延也一把撇开鞠义的单刀紧随其后,那楼和严纲二人则是又拖了片刻,直到袁军众将赶了上来,这才撤出阵营,率领麾下将校逃向城池两侧。 “追!” 眼见公孙瓒和乌延等人已快入城,而那楼和严纲二人又向城下逃窜,袁绍差点急的口上长泡,手中的宝剑一挥。 淳于琼、鞠义以及吕威璜和郭援等人已经纵马上前,紧紧的咬住了公孙瓒的屁股。而韩猛则和孟岱、赵睿三人直奔严纲,牵招、韩莒子和蒋义渠同样也对那楼紧追不舍。 “放箭!” “滚木!” “火油!” 守城校尉看着城头下犬牙交错的两军,狠了狠心,手中的长刀一挥,猛然咬牙大喝一声,一瞬间三道命令脱口而出。 守城兵士齐齐一声应和,床弩、大黄弩、长弓和蹶张弩以及火油、滚木同时从城头上倾泻而下,无差别的落入到人群之中,溅起一片片的血花和惨叫,也带走了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城门下的公孙大军和袁军顿时一片哀嚎,仿佛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中上下翻滚的木筏小舟,随时都会倾覆。 “特么的,是哪个亡八下的命令?老子都还没有回城,你就敢让兄弟们将利器往老子头上招呼?” 公孙瓒一声怒骂让城头上的兵士箭不敢射,油不敢倒,滚木也不敢放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鞠义一行人跟随公孙瓒入了城,反手又占据了城门。 天亡我也! 城门既已占领,自家的军队又搅合在敌军之中,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城头上的防守武器也排不上什么用场,自己和帐下的兵士难道就这样成了摆设吗? 守城校尉一声长叹,大手一挥,所有的兵士立刻狼奔鼠窜,抛下手上的家伙什,纷纷抓了一把趁手的武器逃下城头紧紧的跟随在公孙瓒大部队的屁股后边。 等袁绍和其帐下的谋士将军赶到城中的时候,城头上早已空无一人,而城中同样空空荡荡。 城头那些兵士的去向自然不用赘述,城中的百姓却是哆哆嗦嗦的藏着自家的房中不敢出来。 “正南,友若、元才,你等负责清理城中奸细残军并公告城中的百姓,尽快恢复其日常生活。其余诸将且随本帅去活捉了公孙老儿!” 眼见公孙瓒和鞠义等人快消失在长街尽头,袁绍朝身旁的荀谌等人交待了几句,手中缰绳一勒双腿一夹,战马高高的窜起,在长街上划过一道长虹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第331章 中计 后汉长歌第331章 中计袁绍很快的就追上了鞠义和淳于琼等人,当然并不是他的战马就比鞠义他们的好上几分,而是他们在向北追出城外三五里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办法再纵马勇追了。 因为他们的面前蓦地出现了一条大湖,湖水浩浩荡荡,碧波万顷,呃,是黑波万顷。 他们跟着袁绍南征北战也算是见识非凡,也在战场上磨砺出了不凡的心志,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像眼前这般令人不解的事情,更没有见过这世上竟然会有黑色的湖。 湖水一片漆黑,湖面上漂浮着一层黑色的液体,就仿佛是谁在湖面上铺了一层煤炭。 更为诡异的是,日头西落在暮色中却看不见这周遭青山和蓝天的倒映,只见到那液体上泛着残阳的余晖。而液体上则行驶着数十艘大船和二三百条小舟,一眼看去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小舟长仅一丈,船上蹲满了公孙瓒麾下的将士,密密麻麻,约有三二十人。而大船却高五层,长约六七丈,看样子足足能够装下五六百人。 小舟全靠桨橹没有桅杆,而大船的桅杆也谈不上高耸入云,却也足有三五丈长,偌大的布帆正挂在桅杆上悬在半空,在晚风中的吹拂下哗哗直响,推动着大船向前疾驰,公孙瓒和乌延以及他麾下的旋风突骑就在这些大船之上。 小舟速度尚可,大船速度却并不快,但依旧能够在这黑色的湖面上劈波斩浪。 袁绍等人没有渡船,要想追上大船无异于痴人说梦,也只能在岸边跺脚捶胸,看着公孙瓒在船上的背影干着急。 天色渐渐昏沉了下去,湖面升腾起一丝丝雾气,船只渐渐的隐没在暮色中。 袁绍站在岸边,只听得到船桨击打湖面的水花声,敌军的锣鼓声,无数水鸟的鸣叫声以及艄公们的号子声,心中微微一乱:难道这次又要让公孙瓒这狗贼再次逃脱吗? “报!”一名斥候从远处飞马奔来,在袁绍和鞠义等人面前落鞍下马,“启禀主公,末将等人在湖边搜索的时候在野草丛中发现公孙瓒那狗贼还藏了三百余条渔船,应该是他们还来不及毁掉和带走的船只!” “此言当真?”袁绍闻言大喜,转 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那名斥候,双拳紧捏,手上的指甲掐到了手掌上也不自知。 主公一副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即斩杀了公孙瓒的样子,斥候心中暗笑,蓦又见自己的顶头上司鞠义冷眼扫来,急忙收回心思点头回道:“末将不敢欺骗主公,确有此事!” “那你细细说来!” “启禀主公,末将奉鞠将军之令,亲率儿郎们前去探寻湖岸小径。经过一番搜寻,终于在离此十多里路找到一条湖岸小径。不过那小径道路蜿蜒曲折杂草丛生,走人行马极为困难。 幸好,这一次就连老天爷也主动站在了主公这一边,我们在回来的途中竟然发现离此三五里处的湖边水草中藏了约莫三百余条渔船,而每条渔船大约可装载三十名将士!” “好,干得好!”袁绍拍了拍斥候的肩头,脸上绽放出一缕缕发自内心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速带我等前去,若是此次本帅能够将公孙老儿一网打尽,本帅亲自给你记上一个头功!” “诺!多谢…多谢主公,末将这就带主公前去!”斥候顿时激动的语无伦次,上马的时候都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一行人随着斥候飞奔了一刻钟来到一出湖湾,果然只见数百名斥候从草丛中撑出三百余条充满希望的渔船,星罗棋布的点缀在湖湾上,恍如夜幕上悬挂着的繁星。 袁绍一阵欣喜便欲翻身下马,鞠义和淳于琼等人吓得匆匆落鞍下马拦在面前:“主公,杀鸡焉用牛刀,这湖面上的事情还是让末将等人去吧,末将保证将公孙老儿的人头割下来给主公当夜壶!” “上船,追击!”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马鞭一指,鞠义和淳于琼早已带领麾下儿郎们登上渔船,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约莫又行了一个时辰,鞠义等人来到茫茫的黑水池中央,暮色中前方的大船已经遥遥可见,数十艘大船的两旁都挂着一串串红色的灯笼,指引着鞠义等人前进的方向。 “快,快,兄弟们,再加把劲!” 看着前方的大船,鞠义和淳于琼、郭援等人心中一片火热,好像已经看到了无数金光闪闪的铜钱和赫赫军 功,一把抓过身旁兵士手中的桨橹猛烈的撞击着湖面。 “咚!咚!咚!” 两军渐渐靠近,一阵阵战鼓声从夜幕中传来,火骤然亮起,不知不觉间鞠义等人的渔船外竟然已经转出来两百余条小舟,好像深林中的群狼一样,紧紧的围在众人的外面,虎视眈眈。 每条小舟的舟头都站着三名粗壮的汉子,他们的手中紧握着一根燃烧的火炬,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手臂上的虬筋、上身的水靠以及身前的盾牌清晰可见,而他们身后的船舱中还巍然坐立着二十余名将士,但那些并不是真正的将士,而是二十个稻草人。 “不好,中计了,快撤!” 鞠义不愧是袁绍麾下身经百战的大将,一见中伏急忙喝令手下掉转船头,打算撤出包围。 可惜,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而鞠义醒悟的也太迟了! “轰!轰!轰!” 军令刚刚落下,前方两三里外的浓雾中就传来一声声巨大的涛声,那是公孙瓒他们所乘坐的大船靠岸触礁的声音,也是公孙瓒大军吹响反攻的号角声。 “杀!” 鞠义麾下的将士还在踌躇之中,一声号令陡然从包围他们的船只上的校尉口中响起,让他们惊恐万状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只见前方渔船上的汉子们从身后掏出一根长长的细竹枝含在口中,然后将手中的火炬猛然砸在船舱里坐着的稻草人身上,接着一个扎猛子跳下渔船,宛如游鱼一样消失在湖面上。 “砰!砰!砰!” 一声声炸响,那两百余条渔船中的稻草人轰然点燃,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好似天上的整个星空掉落在了湖面。 接着,渔船也被那些稻草人“感化”,在星空里努力的燃烧着自己。凉风轻拂,无数的火星在火光中四处飘飞摇曳,然后溅落在铺满一层浅浅火油的湖面上,湖面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残阳已然坠地,晚霞还依旧挂在天边,丹霞似锦绚丽多彩。但黑水池不用晚霞的映照同样的美丽,黑水池上火光熯天炽地,烟雾弥漫,整个黑水池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第332章 一页信纸引发的血案 后汉长歌第332章 一页信纸引发的血案来路已断,周遭俱是火海,数不清的袁军在烈火中扯着嗓子拼命的嘶吼,纷纷弃甲刃跳入黑水池中。 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这黑水池面早已是一片火海,纵使他们可以凌波击水三五丈那又怎样,难道他们还能像鱼儿一般在水下呼吸吗?他们跳入水中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看着湖面越来越多的尸体浮在湖面上,鞠义捏着手中的桨橹心如刀绞。 这里边有淳于琼的将士,有吕威璜的亲兵,有郭援的卫士,同样也有他的先登死士,这些都是主公重塑山河君临天下的根基。 可如今呢?万余精锐仅仅一战就差点失去了他们的战斗力,他们的意志和他们的战魂!整整三百条船上仅剩下六七千灰头灰脸的残兵败卒,这让如何对得起主公,对得起当初和他一起征战沙场的兄弟!这又让他情何以堪! 湖面上的烈火越来越大了,鞠义和淳于琼等人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甚至在浓烟中他们已经渐渐的感到窒息。 突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鞠义猛然从船上跳将起来,单刀向前一划厉声喝道:“兄弟们,舍生以取义,杀身以报国,置之死地而后生。前方两三里处就是公孙狗贼码头,要想活命的兄弟就随鞠某一起冲出火海,宰了那公孙老贼的狗头!” “杀!” “杀!” 鞠义的一番话好像一盏明灯,瞬间就照亮了彷徨中的将士们前行的道路。 淳于琼、吕威璜和郭援三将顿觉眼前一亮,迅速起身响应。而渔船上的将士们更是齐声应和,纵使老子今日注定战死沙场也要咬下那公孙老贼身上的一块肉,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和桨橹高高的举过头顶,杀声震天。 周围阻拦他们的那两百条渔船上早已没有了敌军,只余下一具具燃烧的稻草人;脚下的黑水和那些跳入湖中的汉子同样也看不见了,映入他们眼帘的只有无穷的火海。但此刻,这些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火焰如海,火焰带给他们的压力同样亦如海深。 尽管鞠义和淳于琼他们将身上的衣甲脱了下来在湖面上浸湿再穿在身上,尽管他们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但他们依旧难以抵挡火焰的滔滔毁灭之意。他们的汗水已经和身上的湖水搅在了一起,根本 就分不清哪些是湖水哪些是汗水。 无数的火星蹦到他们的身上,蹦到他们的船中,再度引起他们一阵阵的恐慌和炽痛。 半刻中后,鞠义和淳于琼他们在付出了三五十条船只和七八百条勇士的性命后,余下的两百余条船终于冲出了火海,驶向黑水池的彼岸。 “弃船登岸!” 岸边仍然火焰滔天,鞠义仿佛人猿泰山一样,站在船头单臂捶胸一声怒吼,众将士急忙将那沉重且有些发烫的甲胄披在身上,紧了紧手中的利器向岸边奔去。 公孙瓒早已不见了踪影,前方小树林的枝叶和灌木丛在火光的照耀下,随着火光的跳跃不时露出斑驳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张着巨口等待他们的怪兽。 “射!” 刚行了百十步,只听得林中一声梆子响起,漫天的箭雨飞蝗般从林中窜起直扑众人的面门。 众兵士还来不及防守,那些利箭就已经来到身前,在他们惊恐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穿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牢牢的钉在岸上。 接着,整齐的脚步声在耳畔骤然响起,恍若雷霆。小树林左右两侧的道路旁齐刷刷的各冒出万余将士,他们身着银色的铁甲,肩披银色披风,手握银色的兵刃,头盔上红色的流苏如眼前的烈火一般娇艳,滴着红,流着丹。 “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前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贼子,身后同样已经没有退路,鞠义知道他们如今就和当初的淮阴侯韩信一样,只有背水一战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鞠义一声呐喊,单刀一挥,便和淳于琼、吕威璜和郭援等人率先冲出大阵向林子中杀了过去。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就凭区区五六千的残兵就想阻挡我大军的步伐?哼!痴人说梦,老子今天要是还拿不下你等,老子的名字从此倒过来写!” 公孙续一声怒吼,手中的马槊一扬,密集的战鼓和号角声猛然划破夜空,数杆大纛从林中飞了出来插在道路中央迎风招展。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自从大军从灵寿兵败开始,公孙瓒麾下的将士就一直被袁绍压着打,如今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们又岂能放过? 道路左右两侧的两万余 步卒和弓弩兵以及领头的数百名骑士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如黑水池中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山呼海啸般卷向鞠义等人。 刀落剑出,臂折血溅。两万精锐之师围着五六千的败兵使劲的蹂躏着,人群中不时飞起一颗颗偌大的头颅,冒出一声声的惨叫。 “走!将军您快走,我们已经抵挡不住了!” 吕威璜一刀将眼前的敌军砍成两截,朝郭援扫了一眼,双双靠向鞠义和淳于琼二人。 “走?还能够走到哪里去?且不说如今我等深陷重重包围,单说我等就算有路可去,又怎么能够跑得过这无边的箭雨和公孙老儿先锋队的马匹?而且主公哪里又能作何交待?” 看着前方数百名敌骑在大军中舞风弄云,鞠义咬了咬牙,让亲卫将自己的单刀和手臂紧紧的绑在一起,眼中满是愤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军,主公处如何交代我二人只怕爱莫能助,但是于我等报仇的事情就得麻烦您二人了!” 吕威璜和郭援哈哈一笑,双双飞起,如大鹏展翅一般落在两名骑士身前,一刀一剑将那两名骑士斩落马下,顺势翻身上马,手中的利刃再度挥起,朝身后的将士们一声怒吼,飞蛾扑火一般杀入到重重的敌军之中。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舍生取义,杀身报国!” 一股股灼热直冲先登营和淳于琼河东营将士们的脑门,他们的热血更加沸腾了。先前袍泽们的鲜血已经浇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们岂能再失去他们的将军和领路人呢? 数千名勇士高举兵刃,齐声怒吼,好似铁血铸就的万里长城一样挡在鞠义和淳于琼身前,任凭敌人利箭如蝗,我自岿然不动。 “走吧!” 鞠义擦了擦了眼角的泪水,和淳于琼黯然的对视了一眼,一把拉下身前遗漏进来的敌骑复上一刀,翻身上马,沿着大阵边缘杀出重围疾驰进茫茫的夜色之中。 马蹄阵阵,迎风割面。身后的箭更密了,火更大了,喊杀声也更急了。 二人坐在战马上任马纵奔,心乱如麻,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了麾下的健儿们拼尽了最后的一滴血,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了吕威璜和郭援二人已经倒在了敌人的赫赫兵锋之下。 第333章 借你头颅一用 后汉长歌第333章 借你头颅一用唐朝最为著名的造反头子黄巢曾经在《不第后赋菊》一诗中写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虽然已经是九月初,满山遍野的菊花一朵朵、一簇簇、一丛丛竞相绽放,红的如火,黄的若金,白的像雪,绿的似翡,粉的好似天边的云霞。 但鞠义和淳于琼在一路潜逃的时候,他们却并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菊花,因为他们感受到的不是冲天而起的阵阵异香,而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磅礴杀气。 他们马不停蹄一路亡命,最终逃出了公孙瓒的天罗地网,而公孙瓒同样也在此战大胜后安然的回到了易京,冀州大地终于又暂时的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不过远在数百公里外的徐州,战争的烟火却又重新被点燃。 …… 徐州,上古时期尧帝封彭祖于此,故称之为彭城。西汉设彭城郡,东汉则更为彭城国,建都彭城。 徐州素来有“九朝帝王徐州籍”之说,在我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历史长河中,其中就有数位开国皇帝出生或者籍贯于此,是为“千古龙飞地”之所。 比如本朝高祖刘邦便是徐州丰县人氏,比如三国吴大帝孙权同样也出自徐州下邳,再比如蜀先祖刘备、魏文帝曹丕以及明太祖朱元璋等,他们的祖籍同样也来自徐州。 彭城国新任国相曹宏,本是前任徐州刺史陶谦的亲信,为人一惯的谄媚狡诈心狠手辣。 当初徐州还是陶谦掌舵之时,虽然有赵昱、糜竺等徐州名士辅佐,却依旧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而这一切正是陶谦背道任亲所致,这曹宏就是陶谦手中的一个爪牙。 刘备初得徐州,自然希望大有作为。但毕竟这曹宏乃是前任故人,而且曹宏也突然修身养性不再作恶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十世的大善人,我们的刘皇叔不便立即拿其开刀,索性就将其放到彭城国相的位置上。 他相信只要给曹宏一定的空间,曹宏就一定会故态萌发,重新成为那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坏人。 不过很可惜,刘皇叔的想法是好的,他的剧本也写的极好,曹宏也正在按着他的剧本演绎。 但,本来应该掌握了曹宏的作恶证据然后雷霆出击一举拿下此獠的刘备此刻却还在豫州的寿春,他正在和孙坚等人讨论如何瓜分淮南,而远在彭城的曹宏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九月初九重阳节,曹宏正陪着一干美人在园中赏菊。 当然,所谓的美人生就的的确很美,她们中不但有曹宏自己的妻妾,下属的妻女,甚至还囊括了彭城国中那些青楼中著名的倌人。 正放荡形骸间,忽然,一群人从园外匆匆的闯了进来。 来人不多,只有十余人,他们俱是短褐裤袍一身黝黑,若不是他们手中的刀剑泛着森然的冷意和殷红的鲜血,任谁看上去他们都像是刚从地里回来的庄稼汉,除了为首的那一人。 为首那人年约三旬,身材彪悍却有一股轻盈的味道,虽然也穿着和同伴们一样的服装,但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农夫,反而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那人走入庄园也不答话,两道剑眉牢牢的锁在曹宏的身上,一股杀气凝聚在半空:“你就是曹宏?” 特么的,这驴日的曹源居然让这帮人混进老子的庭院打扰了老子的雅兴,老子今天晚上不让你媳妇喊爹叫娘要死要活,老子就和你一个姓! 听着那人冰冷的声音,曹宏气得浑身颤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和曹源本是一个姓,指着那人就破口大骂:“你这孙子是什么狗东西,胆敢擅闯本相庭院,你信不信本相立即着人将你的父母妻儿全部拿下再砍了喂狗?” 那人也不生气,抬起头来看着曹宏嘴角扬起一丝讥诮:“早就听闻彭城国相曹宏不是个什么东西,一惯来欺压良善作恶多端,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也! 只是某家实在是想不通,这让刘玄德也暂时束手无策的恶名远播之人竟只是一个蠢物,你这蠢物连某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想怎么去拿某家的父母妻儿呢?” 平素哪一个人见了他不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更遑论还在他面前侃侃而谈? 曹宏一懵,又说出来第二句蠢话:“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然而曹宏蠢,那人却好像更蠢。 那人好似并不知道曹宏言语中带有试探的意思,竟然一本正经的向曹宏抱了一拳回道:“禀国相,某家家居常山真定,与前将军王德玉麾下大将赵子龙是正经八百的同乡,家中父母妻儿俱在,某家姓褚,双名飞燕,常年居住在冀州黑山。” “褚飞燕,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曹宏闻言仿佛炸了毛的野猪一般指着那人就开骂,刚刚骂了一句,满肚子的话却如鲠在喉硬生生的堵在喉咙间,半晌才颤抖的问道 ,“您是仲家陛下袁公麾下的大将…黑山军张燕张大帅?” 张燕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看来曹国相虽然愚蠢,却也并不是无知嘛,身在徐州竟然还知道张某的恶名!” 见张燕承认了自己的来历,曹宏惊出一身冷汗,满腹的酒意早飞到爪哇国去了,急忙弯着腰双手紧紧放在膝前,毕恭毕敬的向张燕回道。 “大帅过谦了,大帅文武双全天下无双,世人谁不知道?小的就算是身居这穷乡僻壤也颇为知道大帅的声名,对大帅的敬仰之情更是犹如滔滔黄河绵绵不绝!小的不知大帅驾临寒室有失远迎,还请大帅恕罪!” 张燕摆了摆手,脸上却依然神色不改:“恕罪就免了吧,本帅来此也是有求于曹国相,还请国相大人务必要助张某一臂之力!” “不知大帅降贵纡尊来我彭城有何贵干,大帅但说无妨,小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听闻张燕竟然有求于自己,曹宏满怀激动谄媚的看着张燕,眼中的小星星直冒。 张燕拍了拍双手,斜眼睥睨着曹宏:“曹国相还请放心,本帅并没有什么贵干贱干,只是想找你借几样东西,不知可否?” 曹宏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下终于不用死了,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朵灿烂的花儿:“大帅您太客气了,您能看中我曹某人的东西,这是小的天大的荣幸。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帅你但凡看重的东西,不管是钱是物还是人,小的都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办到,我的就是您的,哪里需要说一个借字!” 张燕哈哈一笑,负手上前:“既然国相说你的便是我的,那本帅也就不用客气了。曹国相,实不相瞒,本帅此次前来一路上多曾听闻你欺压良善罪恶滔天,本帅欲平息老百姓心中的怒火,打算借你头颅一用!” 借你头颅一用? “你…”曹宏闻言“花容失色”,肥硕的“猪蹄”再次高高举起,指着张燕嗓子里发出猪一样的叫声,“来人,快来人呐,府中有刺客!” “砰!砰!砰!” 数道硬物砸在身前的声音传入耳中,又有两名道士打扮模样的中年人缓缓走进府中,走到曹宏身前,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寒芒恍若冰霜:“曹国相,你可是在呼叫他们?” 盯着脚下那血肉模糊的硬物,曹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那些物什不是别的,赫然正是他刚才还在心中痛骂的曹源等人的首级! 第334章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后汉长歌第334章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宋末三杰”之一的文天祥曾经在诗中描写过楚汉相争之时西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交锋徐州,逼迫刘邦退至荥阳的场景。 诗曰:茅舍荒凉旧固陵,汉王城对楚王城。徐州烟火连丰沛,天下还来屋角争。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四百余年的时光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当年遗留下来的箭痕和刀光甚至都已经和城墙融为一体,成为了城墙上斑驳的影子。 但,战斗的号角声并未彻底消逝,徐州的烟火依然还浅埋在城墙的脚下。黑山军大帅张燕只是在彭城相国曹宏的脖颈上轻轻的挥上一刀,烟火就再度喷薄而出,冲天而起。 “主公,就这么一个蠢物竟然令刘玄德差点计无所出,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刘玄德只怕也是浪得虚名吧!”一脚踢飞曹宏的头颅,张燕轻蔑一笑,朝身前那道士问道。 原来身前那一身道士打扮的男子正是数日前还高高在上的仲家陛下袁术袁公路! 袁术摇了摇头,拍了拍张燕双肩道:“昔日曾听闻曹孟德有一番英雄之论,袁某深以为然。他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燕子,方今秋深,天下战局扰乱纷纷,龙亦根据天下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王德玉、曹孟德、孙文台以及我那庶兄都好似那腾空的蛟龙,短短数月间便杨威海内名动天下,一时间光芒万丈无光无两。 但正如曹孟德所言: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如果说王德玉和曹孟德等人已经开始飞腾于宇宙之间,那么刘备定然就是那隐伏于波涛之中的潜龙。燕子,你可曾听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 虽然他将这曹宏放在彭城国相上的位置,好似并不符合他昔日的作风,但想必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此人一惯的隐忍不发,又善于以仁义的面目迷惑百姓,数年之间就从一名白丁混到如今堂堂的州牧,绝对不能小觑!” “既然如此,属下倒是有一计或可将这刘备赶出徐州,还让他有口难言,有苦也说不出来!”张燕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袁术,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 “什么计?” “以己之矛攻己 之盾!” “确定可行?” “确定可行,主公尽管放心,属下和纪大帅一定能够演好这一出戏!” 见张燕斩钉截铁言之凿凿,袁术捋了捋胡须颔首一笑,双手猛地一震如大鹏展翅一般腾空而起,接着几个纵跃消失在相府的屋顶之上。 …… 未时三刻,在城外登高眺远甚至遍插茱萸的士子和小姐们刚走到城门处就被城门口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以前素来清净的城门口处竟然聚集了两三百人,他们当中有士子、渔夫、农夫、猎户、商贾以及一些大婶和小姐姐,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城下,将城门口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张兄,里面发生了何事?这么多人聚集于此,难道他们就不怕那曹敲骨一会又按着人头来收聚集税吗?”一名士子模样的年轻人从马车上探出头来,远远的瞧见人群中正好有一位自己熟识的学子,急忙开口问道。 曹敲骨自然就是彭城的国相曹宏,因其任职彭城之后,对治下的百姓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每次出手不是扒皮就是敲骨吸髓,总是要将百姓榨得身无余财方才罢手。 老百姓势单力薄背无靠山,往往都是敢怒不敢言,因此满城人俱呼之为“曹敲骨”,而那士子口中的所谓聚集税就是其所立的名目之一。 张兄听得友人呼唤,急忙转过头来,见是那熟识的青年士子顿时呵呵大笑:“于兄弟,这次你可失算了,你说的那曹敲骨这次只怕不能再来收缴我们的聚集税了!” “此话何意?难道刘徐州已经将曹敲骨给调走了吗?”于兄弟闻言一惊,继而大喜转身从车中拿出一壶酒痛饮了一大口,“曹敲骨这一去,我彭城终于迎来了朗朗的晴天。痛快,就听张兄你一言便值得浮上一大白!” 张兄手中捏着一张纸,拨开人群走到于兄弟身前:“你这酒鬼倒是与前将军麾下的军师中郎将郭先生有得一拼,不管什么事高兴不高兴都要先拿一壶酒来灌上一灌。不过,你这次却是猜错了,那曹敲骨并未被刘徐州给调往他处!” “啊?既然那曹敲骨还在此处,拿为何张兄你说这曹敲骨再也不会征收聚集税了?总不成是他良心发现了吧?” 于兄弟闻言一 懵,张兄已然接过话题笑道:“当然不是,那个狗东西他能有什么良心?这世间但凡有曹敲骨的地方天都要高上三尺,他又怎么会善心大发呢?” 挖地三尺,天也就高上三尺,张兄说的这个梗他自然清楚,于兄弟摇了摇头问道:“那张兄之意却是为何?” “曹敲骨再也不能敲骨,当然是他已经被别人敲骨了呗!”张兄哈哈一笑,指着前方的人群笑道,“曹敲骨的人头如今就挂在城门口示众呢,于兄弟,你要不要进去瞄上一瞄?” 于兄弟摆了摆手:“人已死,围观还有什么情趣?可惜啊,今日我等出城登高去了,否则就不会错过围观曹敲骨被人砍头的这场大戏了,想必那场景定然是格外的壮观! 这曹敲骨任职国相不过数月,却已三番五次逼得治下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刘徐州这次能够不顾自己的声名当机立断杀了曹敲骨,也可以算是大快人心了!” “哼!刘备刘徐州?于兄弟,你快拉倒吧。那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若不是他怕担上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名声,我彭城又何须遭受曹敲骨的迫害?”张兄勃然大怒,朝于兄弟冷笑一声。 于兄弟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兄,于某知道你出生贫寒,对那些皇亲国戚没有好感,有些愤世嫉俗,但这一次你不得不承认刘徐州确实是为我彭城百姓干了一件大好事!” “于兄弟,你醒醒吧,刘备要是真的杀了这曹敲骨,张某纵然对这汉室宗亲再没有好感却也不会昧着良心说瞎话。于兄弟,你自己好好瞧瞧吧,曹敲骨之死和刘备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 张兄将那页纸扔在于兄弟手中,犹自愤愤不平,向于兄弟抱了抱拳扬长而去。 于兄弟匆匆摊开那纸,霍然一惊,只见那张纸上写道:昔闻刘备任徐州牧期间,不拘贤良任人唯亲,今彭城国相曹宏狗仗官势倚强凌弱,其罪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曹贼屡屡欺我百姓,实在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今平难中郎将见之,不忍我等诚恳之百姓依旧受苦于刘备及曹贼治下,愿于民做主手刃此獠,也正我朝廷泱泱正气,还我徐州朗朗晴天! 而文字最后一行的落款赫然是:平难中郎将黑山军大帅张燕! 第335章 背刘 后汉长歌第335章 背刘平难中郎将这还是当初先帝刘宏在位之时,因黄河以北包括常山、赵郡、中山、上党以及河内在内的郡县皆受到黑山军侵扰,朝廷无力派兵围剿,特诏安和册封的军衔。 却不想张燕竟然用在了此地,而且效果出奇的好。 毕竟黑山军只能代表那些已经快要生存不下去的农民阶级,但朝廷册封的中郎将却足以体现出朝廷的意志,也能够吸引住一些寒门学子,甚至可以让整个彭城,哦不,应该是整个徐州的士子门阀阶层不至于有大的反抗。 当然,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这种大义上的争锋还只是张燕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他真正的杀手锏依旧是他的黑山军和纪灵麾下的淮南精兵。 九月初九午时,他的黑山军就拿着曹宏的人头和官印兵不血刃的接管了彭城的郡衙、城门、军营以及下辖吕县、梧县、甾丘、傅阳、留县和武原等县治,彭城从此改刘姓张。 而九月初九华灯初上之时,经过了一个白天的短暂修整,他和纪灵也终于向刘备治下的下邳和东海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 郯国,原是徐州东海郡治,陶谦任徐州刺史时州衙所在,后刘备当政,迁治所至下邳境内。 时已至戌时三刻,东海郡太守曹豹才刚刚躺上床就被门外的亲兵给叫了起来:“启禀太守,门外有一道人求见,他说他是您昔日故旧,他有一桩大富贵送于您!” “本州故旧不都在徐州吗?他们的底细本州都一清二楚,他们能有什么富贵送于本州?”曹豹诧异的看了亲兵一眼,想了想还是起身步入书房,“让他进来吧,既然有人送礼于本州,也总不能让他在外面等着吧!” 亲兵点了点头悄然出去,未及便领着一个年约三旬的道士走了进来。那道士满颊络腮胡,脸生横肉,头上胡乱的挽了一个髻,虽然身着一袭灰色的道袍,看上去却与屠夫仿佛。 “阁下是何人,竟敢冒充本州的故旧?”直愣愣的瞪了半柱香的时间,曹豹也没有从脑海中搜到有关此人的任何线索,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道士唱了一个喏,上前一步道:“明公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明公莫非已经忘记了当年一起求学时的曹青牛了?” 曹青牛? 眼前这道士的轮廓和脸型倒是和当年自己求学时身后跟着的那个鼻涕虫曹青牛有几分相似的模样,但是那又怎样呢?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曹青牛也只是徐州曹氏远门的一个庶子而已,他能有什么富贵献给本州? 曹豹略略一想,便已经认出了这人正是自己昔日的同窗,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很冷淡:“曹青牛,本州与确实有数载同窗之谊,不过本州向来与你并无深交,你既然说有富贵送于本州最好就不要欺骗于我,否则本州可不管之前的什么狗屁同窗!” 曹豹言语中虽带威胁,曹青牛却并不慌张,而是找了一张案椅大摇大摆的在曹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明公或许不知道,贫道如今也不叫曹青牛了,而是起了一个法名,名唤青牛角!” “本州管你什么曹青牛还是青牛角,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条吃草的野牛?”曹豹讥讽一笑,忽然一怔,急忙危坐起来紧盯着那曹青牛道,“你是说你叫青牛角?可是那只青牛角?” “正是那只青牛角!”青牛角点了点头,也不管那一旁的曹豹亲兵是否能够听懂他们二人的哑谜接着说道,“若是张帅应允,明公可还觉得贫道能够带来这泼天的富贵?” 曹豹眼神微微一眯冷冷一笑,寒芒直刺青牛角:“青牛角,既然你我相识,那么本州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张帅统领百万黑山大军征战冀州十余年,本州相信亦他定会有诸多私藏的珠宝财物。 但本州听闻张帅早已弃了冀州远投袁术,与曹孟德和王德玉两相交锋麾下死伤惨重,如今正困守相县岌岌可危。你说张帅要送本州一场富贵,莫不是打算让本州前往相县亲自取之?” 青牛角哈哈一笑,嘴角挂起一丝讥诮:“明公所言正是,不过很可惜,你那主公和麾下的将士并没有将最新的消息带给你吧?实不相瞒,我家大帅和纪灵将军早已脱了樊笼,如今正在你隔壁的彭城做客呢!” “什么?你是说张帅已经占领了彭城?”曹豹脸上那缕冷意顿时荡然无存,立时直起身来,指着青牛角满脸的惊骇。 青牛角颔了颔首,微微一笑:“我家大帅知道贫道原本是徐州曹氏族人,与明公有旧,因此并不愿与你在沙场上刀剑相逼,所以特地命令贫道前来送明公 一场造化,顺便叙一叙旧!” “不愿刀剑相逼,再送本州一场造化?笑话!”曹豹在案桌上猛地一拍,长啸一声,“哼,青牛角,你那大帅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本州不知吗?想要夺我东海,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青牛角当日在袁绍面前进退失据,但今日在曹豹面前的表现却堪称完美,言语间进退自如,与曹豹相比倒更像是这郯国的主人。 青牛角拍了拍曹豹双肩将其扶坐在案椅上,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曹豹这才徐徐说道:“明公还请稍安勿躁,务必容贫道先行把话说完!” “哼,你要说便说,本州又没有将你的嘴巴缝起来!”曹豹没好气的扫了青牛角一眼,两袖一甩背靠在案椅之上。 曹豹坐了下去,青牛角却站了起来:“我家大帅的确曾先后败于袁本初和王德玉手中,但是这二人乃是天下少有的雄主,就算一时不敌却也不足为奇吧。 更何况当日在城父城中,我黑山军可是差一点就将曹孟德斩于马下。如今,我仲家陛下费亭一战下落不明,大帅和纪将军打算为主报仇,挥兵十余万剑指徐州,以报当初刘备挑起战端之故。” “哼,本州雄武谋算虽然不及那曹孟德,但我郯国城墙之固只怕亦远胜于当日的城父吧?”青牛角一句话说到了曹豹的痛脚,气得曹豹勃然变色。 青牛角哈哈一笑宽慰道:“明公,贫道与你自幼相识,知道你胸有大志,志向高远。但是贫道想请问明公一句:你就甘心任由刘备摆布,携带郯国满城老小与那沽名钓誉的大耳贼陪葬? 贫道出来之时,我家大帅曾与贫道言:明公乃是百里之才,大耳贼嫉贤妒能滥用亲信,竟然将那原本那应予明公的下邳让给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孙乾,实在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明公投诚,我家大帅愿将这下邳城拱手让于明公!” “此言当真?”曹豹激动的看着青牛角,眼中发出一道精光,仿佛一条饿狼一般。 青牛角从怀中掏出一纸信笺,郑重的点了点头:“当真!” 曹豹霍然起身,接过青牛角递过来的信笺一剑劈下:“本州早就瞧那大耳贼不顺眼了,既然张帅如此看重本州,那本州就反了他娘的!” 第336章 徐州烟火连丰沛(一) 后汉长歌第三336章 徐州烟火连丰沛在后世的时候,王黎曾经听说过广东有一句俗话叫做: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说的就是在相同条件下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甚至相反的遭遇。 孙乾当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是想必他的感受却并王黎来的更深,因为同为一州之主的他和竟然曹豹的命运完全相反。 戌时三刻,曹豹刚刚和青牛角达成协议,举郡投敌,而他却迎来了纪灵的刀锋。 “呜!” “嗡!” 三长两短的号角声和雷霆般的战鼓声仿佛将军令在夜里蓦然响起,从远方一直延续到城头经久不散。下邳城前方空寂的原野中骤然出现五条长龙,火一般的殷红,漫山遍野席卷而至,恍若钱塘江大潮那般磅礴澎湃。 大军临到下邳城下,阵中那杆帅旗忽然一摆,中间的三条长龙猛然一顿停在城下一箭之地,而左右两侧的长龙却是倏地一转,分作两股激流向下邳城两侧飞奔而去。 其势宏伟壮阔,仿佛银河之水骤落九天;其行快疾迅猛,又如山林虎豹飞身扑食。 马蹄滔滔,烟尘滚滚。 透过茫茫尘烟往下看去,城头的兵士早已胆寒。 只见城下的三条长龙旌旗猎猎,火光烛天,森寒的兵甲熠熠生辉,暖色的流苏绯红残映。淮南郡虽是纵马疾奔,却如臂使指,一声号角便伫立在下邳城前,严阵以待。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往城下一站,就已经给城头上的刘军带来无穷的压力。 “咚!” 一声号角再次在阵营中冲天而起,中间的大阵豁然洞开,一名金甲金盔的将领已经纵马而出,一辆辆冲城车、一具具云梯和一台台抛石机紧随其后被推到阵前。 “孙公佑,出来答话!”金甲将军驻马而立,手按二月伴银峰遥指城头,一声长啸威震城头。 孙乾从箭跺中探出脑袋向下一瞧,仰天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叛贼袁术麾下的纪大将军。夜也深,却不知纪大将军来我徐州有何贵干?莫不是打算前来与孙某叙旧吗?” “哈哈,投降刘备?孙公佑,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可惜纪某今日前来却是前来寻你家大耳贼报仇的!”纪灵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猛地往地下一戳,指 着孙乾就是一顿怒骂。 孙乾捋了捋胡须,高昂着头颅,冷笑道:“纪伏义,你家那主子不忠不义背弃朝廷,合该受死,我家主公秉承天心民意征伐狗贼正是为国除害。 你这厮身为朝廷大将居然不知好歹,还敢擅自动兵侵扰州府军民,你就不怕遭了天谴与你那主子一个下场吗?纪伏义,孙某念你也是难得的人才,何不归降与我家主公,共扶天下大义?” 这孙乾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将谋臣,但其此番言语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师出有名才是一个军队前进的大旗。不过,主公心中早就有了决断,将麾下的兵士交于纪某和燕子自己却隐藏其后,否则还真怕曹孟德和王德玉等人揪住不放! 纪灵心中暗忖,一声长啸:“孙公佑,我家主公一门三公,主公自幼便以霍骠骑窦冠军为目标,致力于我大汉疆域安宁,故先有守护皇宫捉拿十常侍,后有征战蛾贼讨伐董贼,乃是我大汉少有的忠臣。 虽其用意不为世人和朝中知晓,不合身陨费亭,但功过自有历史定论,岂容你这等泼才在此大放厥词满嘴喷粪?孙公佑,废话少说,今日纪某前来只为主公之仇。若你早降纪某尚能保你一命,否则大军入城寸草不生!” 孙乾手指纪灵,朗声长笑:“自古以来邪不胜正,纪伏义你统领的大军不过是些背恩负义的乌合之众,如何奈何我皇叔麾下堂堂的正义之师?” 哼,果然是秀才用兵书生意气,开口道德闭口正义,却不知在这两军对阵中有个屁用?狭路相逢勇者胜,难道你还想指望你的一番言语就抵过纪某的兵锋吗? 特么的,这刘玄德果然沽名钓誉,这下邳城的行政主权竟然交给这个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的孙公佑,实在是搞笑,就算那陈珪老儿也比此人强上太多了吧! 想到这里,纪灵冷笑一声从背上取过落日弓,怀抱满月张弓搭箭一声怒喝:“孙公佑,我纪灵今日为主复仇,你等既然身为刘贼帮凶,那就速速前来受死!” “砰!” 一声巨响,晨钟暮鼓一般如雷贯耳,利箭好似一道闪电从众人眼前消失,直扑城头。箭矢之凌厉如九天雷霆,纵使城下兵卒齐齐高喝,城头军士众声惊呼,也难以掩盖此箭的威势! 过眨眼的功夫,利箭就已经来到孙乾的身前。 “府君小心!” 一声厉喝,一名亲兵纵身上前一把将孙乾按在身下,寒风一缕杀气凛然,利箭已经擦着孙乾的头皮从亲兵的前额穿脑而过,笔直的插在身后的箭楼之上。 “保护府君!” 又是一声高喝,数名亲卫已经将那死去的兄弟抬到一边,扶起孙乾将他紧紧的围在中央。 孙乾面色苍白的看着那支利箭,箭簇红白相间,其上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校尉傅士仁、都尉糜芳、典农校尉陈登以及原小沛相陈珪急忙走上前来:“府君没事吧?” 孙乾使劲揉了揉额头,抬起头来:“本来本州还想劝降这纪伏义,但如今看来这厮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我下邳城也少不得要经过一场血战了。陈老,你们可有退敌之策?” 陈珪朝城下打望了一眼,见城下淮南军已作攻击之态,立即缩回头来:“府君,这城下淮南军足有五万之众,而我城中精兵却不过数千,恐怕长时间内我等难以力敌,所以,陈某以为我们只能暂时固守城池以待主公来援。” 孙乾点了点头,朝陈珪等四人说道:“纪伏义兵分三路袭击我南、西、北三门,士人、子方,这南北二门本州就交给你们了!至于援军,看那纪伏义大军来的方向,若本州没有猜错的话,这彭城应该已经失陷于其手中了。 陈老,广陵太守赵昱与本州一样擅长内政却不善武事,想必对于这数万大军他也束手无策。本州想劳烦你和元龙二人分别前往寿春和郯国,向主公和曹豹请兵,可好?” 向曹豹请援?你这家伙抢了曹豹的财路,你还想让曹豹帮你退兵?只怕到时候等来的是敌军吧! 陈登翻了一个白眼正欲上前,陈珪已经一把抓住陈登的手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率傅士仁和糜芳等人上前鞠躬喝道:“府君但请放心,我等必然坚守城池,等候主公援兵,绝不负府君之意!” 众人齐齐一鞠躬,孙乾仿佛已经看到了主公率领关张陈和曹豹会师城下,长笑一声:“那本州就借众位一句吉言,只要等主公等人的援兵到来,我等务必毕其功于一役将淮南军全歼于下邳城下!” “诺!” 第337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二) 后汉长歌第337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城头上一阵齐应,城下却是一阵喊杀。 掌旗兵将手中的帅字大纛一扬,城下战鼓齐鸣,精兵齐出。 韩浩、乐就、杨奉、陶升和于毒各率领五千步卒越阵而出,云集影从如百川归海一般齐聚城下,男儿气、英雄怒和满腔的热血长歌倒映在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利器之上。 “生为淮南儿郎兮,誓死捍卫我家乡。手持兵戈剑刃兮,纵马热血洒疆场。英魂万古不灭兮,磨刀霍霍向豺狼!兄弟们,杀!让这帮狗贼看看我淮南男儿和黑山勇士的雄风!”看着城头上手忙脚乱,纪灵手中的三尖两刃在头顶一举,一声长啸响彻四方。 “杀!” “杀!” 上百架云梯从大阵里被兵士们推了出来,不顾城墙上的怒火和狂箭,也不顾自己伤亡多少,径直飞奔城下,将那一道道的铁钩牢牢的嵌在城头。 同样的,十余辆冲城车在前锋兵士们的护卫下跟在云梯大部队之后,仿佛一头头狂奔的犀牛,厚重却又极具攻击力,向城头上的刘军展露出它们狰狞的獠牙。 紧接着,三十余具抛石机亦推了出来,一一陈列在阵前。上千名工程兵开始装弹、拉绳和放绳等动作,一气呵成,百十枚巨大的石弹和铁弹高高的抛起,如流星雨一样从天而落,狠狠的砸在城头上,巨大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杀!” 趁他病,要他命!纪灵再度将手中的三尖两刃高高祭起,于毒和杨奉等人匆忙率领五条长龙约莫一万五千精兵,旋风一般直扑城下早就枕戈待旦的云梯。 “放箭!” “火油!” “巨石!” “滚木!” 随着西门上的孙乾以及南北门上的傅士仁和糜芳一声声将令的下达,那些刚才还被落在城墙上的巨石震得头晕目眩的兵士们迅速翻起身来,握着弓,张着弩,举起火油,推动滚木以及拉开抛石机上的绳索,开始了他们的反击。 往来的利箭如暴雨似瀑布,倾泻在城头城外;飞滚的落石若闪 电像巨雷,往来于空中地面。丛丛滚木在云梯上手舞足蹈,桶桶火油靠着城墙飞流而下。 纪刘两军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孙乾、傅士仁和糜芳已经投入了战斗,陈珪却拉着陈登飞奔东门而去。 刚下城头跨上战马,陈登就一把抓住陈珪手中的缰绳,满脸的不解:“阿翁,你刚才为何拉着孩儿,不让孩儿言语?” “为父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本想着将你打磨打磨,今后就可以退隐山林并将陈氏的未来尽付于你。但如今看来,你却还有一段路要走。”陈珪摇了摇头,叹息道,“登儿为父问你,你觉得曹豹此人如何?” 陈登略略思索了片刻,回道:“曹豹此人有勇无谋,为人少正气多贪鄙。不过因其一直混迹军中,他的经验和军事素养倒也可以说是我徐州城中少有的知兵之人。 若是单纯论守城的话,哪怕是三五个孙公佑也难及曹豹。但可惜,当初刘使君得了徐州后论功行赏将这下邳城丢给了孙公佑,而将原来的府君曹豹却赶至了郯国。 虽然郯国也曾为一国之都,也算得上是我徐州的富庶之地,却终究还是和下邳城有些差距的。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以曹豹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又岂能出兵营救孙公佑?所以…” “所以你就想前往郯国,以你的辩才唤得曹豹来此?”陈登话还未完,陈珪已接着说道,“登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为父料定若是你此次请缨前往郯国,为父与你可能从此就将天各一方了!” 陈登一惊,急忙问道:“阿翁,这却是为何?我陈氏一族和曹氏俱为徐州大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在商贾一事上还多有往来,那曹豹他敢如此乱来?” “他敢!纵使我陈曹两家不曾有过什么合作,但只要为父还在徐州,量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 这老儿简直就是老当益壮嫉恶如仇,陈登只是简简单单的问了一句,而且那曹豹亦还远在郯国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陈珪就已经勃然大怒,开始吹胡子瞪眼睛。 陈登心中一暖,继续问道 :“阿翁,既然曹豹不敢对我陈氏心生恶意,那您适才为何会认为孩儿去不得郯国呢?” “为父不是担心曹豹,而是担心其他人哪!”陈珪轻捋长须摇了摇头看着陈登,“登儿,你仔细想一想,袁公路兵败豫州,生死不知,其麾下数十万将士皆归了纪灵和张燕二人。 纪伏义原本是袁公路帐下头号大将,而张燕却是黑山军百万大军首领。他二人联手统领袁公路的大军,纵然未必相得益彰却也绝对称得上是强强联合,若是两军合一,孙公佑如何匹敌?” 见陈登陷入了沉思,陈珪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徐州田地肥沃物产丰饶,袁军打着复仇的旗号前来下邳,显然是打算占据徐州重新开辟疆土,并顺便报当日刘使君出兵之仇。 那么,既然是开疆辟土,为何今日在这下邳城下只见到纪灵而不见张燕呢?登儿,孙公佑有句话说的不错,纪灵能够突然在此地冒出来,彭城也一定失陷于其手中了。彭城既失,其接壤的下邳和东海还会远吗?” 陈登立时顿悟过来:“阿翁,你的意思是说纪灵和张燕打算在我徐州落地生根,所以他们先从豫州相县突袭了彭城,然后兵分两路径取下邳和东海?” “孺子可教也,虽然目前为止为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但如果不出意外,此番言论绝对**不离十!”陈珪颔首笑道,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而且为父还觉得曹豹应该已经改旗易帜,投效于张燕麾下了。” 陈登亦点了点头:“曹豹被逐郯国,生财之路活生生的给刘使君和孙公佑二人掐断,他又岂能心甘?如果张燕利用这一点,想必曹豹是不介意改变门楣的!” “想通了就好,那么我们现在出发吧!” “去哪儿?” “当然是径直取道寿春,请刘使君回师下邳了,然后在路上顺便打探一下郯国的具体情况!” “孩儿遵命!” “得!得!得!”二人言尽,马鞭轻轻一扬,身后数十骑战马齐齐打了一个喷鼻,一声嘶鸣,直奔下邳东门。 第338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三) 后汉长歌第338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西曲阳,刘备刚刚送走孙坚的使者周尚,哼着小调满面桃花的走进县衙,端起案桌上的酒灌了一口,一屁股坐在案椅上。 由他打响第一枪,呃,挥出第一刀的剿袁行动经过数十万大军几个月的征伐终于结束了。他和王德玉、曹孟德以及孙坚等人也开始坐在一起了瓜分大计。 王德玉以谯州的龙亢、蕲县、山桑和符离六县换得曹操手中的陈地一郡,将颍川、陈地、汝南、弋阳和安丰五郡俱划归治下;曹孟德一人独吞整个谯州,将自己的地盘紧紧的连接在一起;而孙文台则吃下了整个庐江郡,同时也将包括合肥、成德在内的淮南郡半壁江山,纳入帐下。 他刘玄德虽然只是得了寿春、西曲阳、义成和下蔡等地,但是他已经非常的知足了。 他很清楚,这一次他能够在众诸侯口中分的一羹只是因为当初他占了一个先机,他的功劳与其他三人相比,简直可以用萤火之光来形容。 所以,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乐以忘忧,甚至都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有徐州一个落脚之地。还好这种得意忘形的局面并不持久,很快就有人来提醒他了。 当然,上来提醒他的并不是坐在一旁的阎象和金尚,也不是自己的结义兄弟关张二人,而是从下邳城来的不速之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进来,刘备不悦的抬起头来定睛一看,顿觉心惊肉跳,一颗心嗖得一下跳将起来悬在半空,仿佛十五个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 只见本应该远在下邳城中的陈珪、陈登父子二人霍然站在自己身前,那陈登或许是年轻的原因看上去除了风尘仆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陈珪老爷子的面色却是异常的惨白,精神也颇为不济,好似病入膏肓一般。 “陈老,你怎么来了?可是下邳城出了什么事?”适才的喜悦随着陈珪父子的到来烟消云散,刘备急忙起身搀扶起陈珪坐在一旁焦虑的问道。 陈登给父亲端了一杯水服侍他饮下,方回身向刘备禀道:“启禀使君,昨日未时袁贼麾下大将纪灵和张燕率领麾下精兵骁将由相县偷袭我徐州城池 ,当场斩杀彭城国相曹宏,将彭城据为己有。 戌时三刻,二人又同时分兵数万,进攻东海和下邳两郡。东海太守曹豹因不满使君当日的封赏,举城投敌,与张燕合兵一处。而纪灵则带领淮南精锐和部分黑山军直逼下邳城下,率众与孙府君决战! 关张陈三将以及徐文向俱随使君征战在外,如今这下邳城中仅剩下傅士仁和糜子方二人算得上是军旅战将,城池岌岌可危。因此属下随同家父奉孙府君之令,前来请使君回援下邳。还请使君务必及时发兵,否则下邳城从此将不复使君所有也!” 人们常说:成大事者必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刘备是一个成大事的人,但是他依旧感到片刻的惊慌,虽然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安宁。 这才真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刚才他还踌躇满志,大有几分指点江山的风采,下一刻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没有想到他不过才得到了袁术的半个淮南郡,结果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袁术的人马抄了老窝,反倒丢了东海和彭城两个大郡。 好一个王德玉!好一个曹孟德! 哼,都特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在费亭、相县和袁贼上演了一出双簧戏,将袁贼的兵马驱赶出境引兵入徐! 刘备暗恨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阎象等人问道:“文纪,而今袁贼兵寇徐州,东海和彭城已然陷落,徐州危急,你可有和良策?” 阎象同样亦在震惊之中,不过他毕竟乃是当初袁术麾下的第一谋士,转瞬就已经恢复了心志:“主公,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火速援助孙公佑,避免下邳城重蹈了东海的覆辙。 不过,阎某倒是以为,这下邳城固然危急,但是我等在出兵援助下邳之时,主公还应再分兵一路,由云长和文向两位将军挥师彭城,务必抢在大败下邳贼军之前一举拿下彭城!” “先生此言何意?”刘备眉头微蹙,疑惑的看着阎象,“刘某听说打人的时候必定紧握拳头,而不是张开手掌,乃是因为兵力集中方可一击而中直击要害。如今下邳 城形势险峻,为何先生却还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阎象起身拱手回道:“主公所虑即是,但主公却忘记了另一个问题。袁术已死,麾下大军由张燕、纪灵二人统率。而此二人一个原是袁术麾下第一大将,另一个却曾指挥过百万雄兵。 短时间内二人合作或许还能愉快,但是时间一长必起膈应。他们二人究竟应该由谁为主呢,若是所料不差,他们之中的争斗应该还是按照军旅习惯,强者为大吧! 如今,纪灵挥师下邳而未得,张燕出兵东海曹豹降,正是张燕大展雄风抢得军功的先机。张燕如果想为淮南军之尊,必然会将兵锋指向琅琊和东莞两郡。所以…” 陈珪已经缓过气来,朝阎象点了点头,复转向刘备谏道:“所以彭州空虚,正是我们重新夺回彭州之时!使君,文纪先生之言暗藏军机人心亦正亦诡,正合用兵之道! 如果关、徐两位将军能够及时拿下彭城,也等于切断了纪灵的退路。到时候我主力大军、下邳守军和关徐二军三路同时夹击,纪灵必然大败甚至授首,也未可知!” 刘备一拍案桌,双股剑捏于手中,厉声喝道:“既然文纪和陈老都是此意,那本州就下达将令了! 令:云长、文向二将统兵一万挥师彭城,务必于明日未时拿下彭城,然后屯兵吕县阻挡纪灵归路。 翼德统兵五千随元龙立即出发,夤夜疾行,过夏丘、下相及司吾等地,悄悄从下邳城东门潜入城中,接管下邳城的防守,并于明日未时开门厮杀。 叔至为前军,统兵八千直奔下邳,待近下邳城下之时,伏兵于下邳城郊小树林中。明日未时但见城头军马出动,立即挥军掩杀不可放过一人。 梁纲为淮南都尉,统兵五千坐镇西曲阳,严防各地山贼。其余文纪、元休众将谋臣及各部副将校尉且随本州重镇中军一起回师下邳,不得有误!” “诺!” 号令一下,旌旗猎猎,众将齐出。刘备仅留下梁纲一人挥师东进,数万大军仿佛几股洪流一般漫卷过淮南大地,直扑徐州。 第339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四) 后汉长歌第339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阎象所料不差,张燕的大部队确实还在东海,彭城这边不过是只留下了几个小虾米,比如大计、司隶和罗市之徒。 这三人对付寻常的百姓或者兵卒或许能够一个打十个,但是面对着名扬千古的武圣,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就算他们一拥而上也不过是给关羽挠痒痒,更何况关羽的身旁还有一名后来威震东吴的大将徐盛呢? 张燕和纪灵已经率队分袭东海和下邳,大计和司隶他们不过是黑山军中的一些副将,矮子里面拔的高个,本身就没有多少真正的军事素养。 而且大帅已经拿下了东海,下邳同样在纪帅的掌控之中,他们又还有几分心思在这彭城的守护上呢?除了城墙上和城门口站了一些兵士外,整个彭城的城防形同虚设。 关羽和徐盛不过是略略乔装一下,带着数十名亲卫给守城士兵缴了缴供,又顺便亮了亮肌肉,麾下的大军便长驱直入,顺利的控制住了整个彭城。 而大计、司隶、罗市之徒以及一些坚决拥护张燕反抗刘备的力量就成了关羽和徐盛盘中的菜,很快的就到地下去追随他们共同的主子张角去了。 “将军,城**有五千黑山军,俱已被末将下了大狱,彭城的城防已为我等接管。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就挥兵吕县等待纪灵他们的到来?”关羽刚刚在郡衙坐下,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徐盛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关羽摇了摇头:“不,不,不是我们而是我!文向,我军初得彭城,百姓尚未安宁,必须要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驻守于此,防止城中有和袁术或者张燕关联的势力死灰复燃。 而且张燕那是若是得知彭城被袭,必然会率军前来厮杀,若是由一员副将或者校尉镇守,关某担心他们并非张燕的对手。所以关某希望你能够留在此地。至于吕县,关某率领两千人前往足矣!” “两千人?”徐盛闻言一惊,霍然抬起头来,好像看怪兽一般上下打量着关羽,“关将军,非徐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两千军马是不是太少了?要知道纪灵可是待了数万大军!” 关羽捋了捋颔下的长髯,一拍手中的大刀倨傲长笑:“哼!文向也太瞧得起他纪伏义了 吧?不是关某吹牛,这等插标卖首之徒若是遇见关某或许还能抵挡上几个回合,若是遇见关某那三弟,只怕即可魂归地府!” “三将军有那么厉害?”徐盛砸了砸嘴,关羽之言并不能令他信服,毕竟张飞的武艺他也是领教过的,而且当日在怀远城下的时候亦曾与其并肩战斗过,好像当时张飞亦没有将梁纲拿下吧! 关羽睥睨的扫了徐盛一眼,留下一句话,握着青龙偃月刀大步走出郡衙:“文向,我三弟是个出了名的打架狂人,一旦其狂性发作,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 没错,在历史上张飞的确是一个能够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大将。比如义释严颜,比如一声喝断当阳桥吓死曹营副将夏侯杰。 不过,此刻的张飞还并不如后世那么出名,所以他现在对纪灵也并没有几分震慑。哪怕他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灵将一拨又一拨的淮南郡赶上城头,而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些虾兵蟹将重新赶下去。 他还要继续忍耐,因为大哥刘备给他的时间还没有到。 终于,未时到了。 一朵烟花从城头上高高飞起,腾在半空,漫天的银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孙头巾,你和糜子方就在这城头负责防守,傅士仁你跟着俺老张出去一战!”见时辰已至,而部将张达已然升起信号,满腔的愤懑瞬间化作战意,张飞朝孙乾三人一喝立时冲下城头。 纪灵还不知道城中大将已经易主,还在想着或许今晚就能够坐在下邳城中叫上几个妞儿左右拥抱,忽见城门大开,一彪人马直奔过来,为首者赫然正是当初在孟津渡矛挑杨定的燕人张三爷。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纪伏义,爷爷还没有去找你,你居然敢背地下黑手,张某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还不速速上前送死!” 好一个猛张飞,见了纪灵顿时如炸了毛的公鸡,场面上交待了一句,手中的丈八蛇矛一挥就将身前两名贼子挑落马下,胯下坐骑宛如一朵红云直朝纪灵窜来。 “哪里来的杂毛, 竟然敢前来捋我家主帅的虎须!”雷公和白波一声怒吼,手中的大戟和马槊猛地向下一砸拦在张飞身前。 张飞冷冷一笑,双手一动一拉,蛇矛亦如灵蛇一样盘旋在雷公二人头顶,将二人牢牢的罩在锋芒之下。 但见:灵蛇吐蕊,戟槊飞花。灵蛇吐蕊,点点寒芒闪现丈八蛇矛锋尖;戟槊飞花,片片银光伴随大戟马槊前端。张三爷好似天杀星下界,长矛只顾上劈下刺,不离二人周遭;那二人恰如双魔将临凡,利器拼命左砍右突,格挡张飞身前。 三人战得场中烟尘滚滚,人仰马翻。 张达、范强和傅士仁相视一笑,哪里还顾得上那雷公和白波二人,有将军在此便已足矣,三人舞刀弄棒急忙催马疾驰。 刚行了不足三二十步,便听得人群中两声惨叫,两道人影腾云驾雾一般从众人头顶飞过砸向前方的贼军。二人还未落地,就已经被贼军手中高高举起的大刀长矛刺了一个对穿,顺带着将那帮手下的兄弟砸倒一大片。 鲜血飞溅,哀鸣戛然而止。 哎,可怜这雷公和白波二人,果然不愧是黑山军中几个难得的生意人,临死前也不忘拉下几个垫背的。 “雷公!白波!” 眼见自家兄弟死在自己面前,陶升和于毒心中如丧考妣,一声怒喝齐齐跃马抢了过来。 “你二人不是那燕人的对手,他就交给纪某吧!你二人速去援助乐就和杨凤,务必拿下那三个贼将!”纪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纵马拦在二人身前,接着一声长啸,纵身一跃如大鹏展翅般从马上高高飞起,二月伴银峰猛然挥出。 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 这一刀,并非纪灵最强的武术,也并非他最强的杀技,但却是他磨炼了数年才自创出来的招式。 不,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招式,只有气势,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 万山浮动乌云盖顶,银色的光芒穿云而过直扑张飞面门,大刀一震,鹤唳雁鸣。众人霍然一惊,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只孤雁孤注一掷从云端振翅而下,撞向天尽处那巍峨的孤峰。 第340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五) 后汉长歌第340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在三国演义中,纪灵曾于关公大战三十个回合,后来兵败出逃的时候因士气等原因十回合折于张飞之手。 但,现在的纪灵显然不是演义中的纪灵了,否则袁术又怎敢放心将大军交到他和张燕的手中?当日与王黎德阳殿一战,让他冲破禁锢跨入了准一流名将的行列;受王断的指点,又让他多了几分江湖的侠气。 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这是他独创的招式,张飞又岂愿放过与他对敌的机会?当下将那丈八蛇矛一挑,纵身一跃已经高高的从马头窜起接住纪灵手中的二月伴银峰。 “杀!” 陶升和于毒相视一眼,大刀长剑就向张达、范强二人头上招呼过去,至于傅士仁,自然还有韩浩、乐就和杨凤等人。 刘备他们懂得用拳头打人的道理,韩浩同样也懂。 城中出来的兵士迅猛,并非之前城中交战的软脚蟹可比,显然这是下邳城最后的底蕴。韩浩凤嘴刀一扬,上万淮南军跟随众人从云梯上退了下来合兵一处将张飞等人团团围住。 三股洪流一撞,猛地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厮杀声。 张飞麾下的人马玄衣玄甲,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湖;纪灵手下的将士皆着银甲银刀,仿佛一团迎面而来的云层;而韩浩旗下的兵卒却是红甲和红色流苏,宛如一支支熯天炽地的火炬。 碧湖浩浩荡荡,火炬猛烈迅疾,云层波澜诡谲。 三方,不,两方人马在下邳城下搅在一起。森寒的刀光、锋锐的剑芒以及冷厉的箭簇,都沉浸着一片片死寂。数万大军恍如捕食的虎豹一样的凶猛,他们争先恐后的扑向眼前的敌人,每一次挥手之下都将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 他们在拼命,他们的主将也在玩命。 张飞一杆蛇矛敌对纪灵那把三尖两刃,陶升、于毒两把利器搏杀张达、范强手中的钢刀,而乐就和杨凤却是两个打一个,两把武器就如两条蛟龙盘旋在傅士仁身侧,逼得傅士仁步步后退。 见傅士仁在乐就二人手下摇摇欲坠,韩浩一声冷笑,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凤嘴刀又是一扬,身后的骑兵就欲上前。 忽然,一声山崩地裂的声音在前面两三里外的小树林中炸响,又是两彪人马从林中转了出来。陈到挥舞着一把银剪戟 如螃蟹一般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刘备手中的两股剑同样也不甘示弱的飞舞在人群的前方。 “大帅快走,不可念战!” 韩浩一声怒喝,藏在人缝中觑着亲切张弓搭箭朝那傅士仁就是一射,听得一声惨叫,傅士仁心窝中箭倒跌于马下。杨凤拍马赶上复起一刀,顺势就结果了关二爷麾下的这员部将。 可怜的傅士仁跟着关二爷已有数年,还未见寸功就已经命丧九泉。也不知关二爷知道后是否应该感谢韩浩和杨凤的这一配合,毕竟翌日关二爷镇守荆州之时,就是因为糜芳和傅士仁这二人的叛变才让他陷入了绝境,这一箭、这一刀可能阴差阳错的改变了他魂归东吴的命运。 当然,历史这玩意都是后知后觉,当事人是绝对猜不到历史车轮的具体走向的。关二爷生不生气暂时还不知道,反正现在的刘备和陈到却是绝对的生气。 傅士仁就这样被韩浩他们给宰了,而且就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又如何能忍住心中的怒气? 刘备手中的双股剑一招,陈到的银剪戟亦如一条丛林中的森蚺卷向韩浩和杨凤,而他们麾下的一万五千余徐州精兵同样直扑城下的贼人。 “杀!” 城下张飞兵马士气大振,副将手中的大纛一挥,数千兵马齐齐将刀戈一敲齐声怒喝。同一时间,下邳城中的都尉糜芳飞身跑下城头,亲提一旅守军打开城门冲了出来。 铁蹄滚滚,战马如虹,新一轮的大战又将爆发开来。 “大帅快走!黑山的兄弟快走!” 韩浩和乐就感受到手中武器传来的压力,同样也感受到来自徐州军的杀气,朝纪灵高喝一声,率先荡开陈到的长戟,带领着自己的部卒向彭城方向纵马飞奔。 纪灵早已经听到了韩浩二人的呐喊,但是很可惜,他已经有些骑虎难下进退失据了。 他本想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下张飞瓦解徐州军马的士气,却不想那张飞竟然也抱着相同的目的,也想拿下他的人头给予袁军重重的一击,一杆蛇矛在他的身侧若隐若现,给他带来无穷的压力。此刻的他就像壶口瀑布下的一只破烂的羊皮筏子,在湍急的激流中忽上忽下,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将倾覆于波涛之中。 陶升、于毒和杨凤三人倒是比他轻松得多,张达和范强不过只是 张飞的一员部将,庸庸碌碌之辈,又岂能架得住三人的联手?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冲出包围来到了纪灵的身边。 “大帅速走!” 三人齐齐舞动兵器架住张飞手中的长矛,一声怒吼,纪灵顿时觉得手中压力一松,一刀斩向张飞胯下的战马,逼得张飞向后猛地一退,四人就拍马朝韩浩二人追去。 “姓纪的狗贼哪里去?还不来与你家爷爷再战三百回合?”到手的鸭子竟然让他给飞了,张三爷气得须发倒竖,以矛为箭瞄也不瞄,奋起一臂,蛇矛脱手而出,闪电一般飞向落在最后得到于毒身上,将他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纪灵等人一惊,马鞭纷纷扬起,胯下的战马逃得更急了。 …… 冰冷的寒风刺痛着纪灵的喉咙,也刺痛着他的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向彭城疾行了数十里,终于渐渐摆脱了刘备和张飞的追击。 站在吕县的城门下,他才渐渐的松了一口气,看着麾下三万大军,一阵悲哀倏地一下就从心中冒了出来。 出征时鲜衣怒马,而如今他却仿佛一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整整五万精兵强将随他一起出征,回来时却只剩下三万的残兵败卒和几员落荒而逃的将领。 这让他情何以堪?又让他如何面对常山燕子和主公袁公路? “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安顿好孩儿们吧。只要彭城还在我们手中,末将相信这下邳城早晚还是会回到我们手中的!”乐就拍马来到纪灵身边,轻轻的安慰了一声。 看着前方城池上飘扬的军旗和百十名守城的兄弟,纪灵点了点头:“乐江军,你去叫城吧!” 乐就颔了颔首,长鞭一扬纵马来到城下:“城头上的兄弟听清楚了,本将军乃是乐就,大帅回营,你等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梆!梆!梆!” 话音刚落,梆子声在城头猛然响起,袁军的旗帜霍然从城头跌落下来,又有数十杆青龙旗蓦地在城头上升至半空迎风而舞。 “射!” 一员大将轻捋长髯,手按青龙偃月刀,指着城下舌绽春雷一声怒喝。百十张守城弩和千余张硬弩同时松弦,“嗡”的一声,密密麻麻的利箭飞蝗一般直扑城下。 第341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六) 后汉长歌第341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一大团的乌云从城头上陡然升起,又陡然向城下逼压过来,在夕阳的残照余光中,千余支箭簇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仿佛一条披着金甲的巨龙腾空而来。 “箭!” 乐就惊骇的看着头顶的奇观,抬起的手指还未指到关羽,利箭便已经来到他和亲卫的身前。 “噗嗤!” “噗嗤!” 千余支箭,千余名将士,却只有利箭穿过乐就和亲卫两人身体的两道声音。声音整齐划一,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这是绝对的如臂使指,也是真正的强兵。 纪灵和韩浩看着乐就二人被钉成筛子,转瞬间就从两个有血有肉的大将化作两堆血尽的干肉糜,眼睛好像见了鬼一样瞪得如同两对铜铃,滴溜溜的圆。 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刚刚在下邳城将那个终会背叛关二爷的傅士仁给送下了地府,关二爷就披星戴月的赶到吕县给他们上了这么一份大礼。 看着城头上招展的青龙旗和倒在血泊中的乐就,满腔的愤懑直冲韩浩脑门。 那座掩藏在吕县之后的城池是他们在失去豫、扬两州之后重建的家园,也是他们生命升华的精神所在;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是他的手足兄弟,也是他的股肱骨肉。 而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韩浩紧了紧手中的凤嘴刀,怒色溢于言表:“大帅,这关老二既然已经出现在吕县城头上,末将估计我们彭城的老巢也应该让他给连锅端了。 大帅,主公临去之时将我大军交于你和燕帅二人。如今燕帅已经拿下了东海,我就把我麾下淮南军的种子就全交给你了,你带着他们速往东海吧!” “去东海?开什么玩笑!”纪灵一把抓住韩浩的衣领,恶狠狠的看着他,一双眼睛透着血一般的红,“韩将军,你与乐将军都是纪某的袍泽兄弟,乐将军身死,你却让纪某带着儿郎们投奔张燕。 韩将军,你是想让纪某背负上逃兵的骂名吗?纪某忝为主公麾下大将却不能护得你 等身全愧对主公的厚爱,亦是不忠;如今又岂能再做出这种贪生怕死,弃兄弟于不顾的事情来?” 韩浩抬起头,看着纪灵目光如炬:“大帅,韩某和乐兄弟随你南征北战十余年,虽非兄弟,却是情同手足。乐兄弟既去,我等自当替他复仇也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但是大帅,你贵为全军之首,心中当有大局,怎可意气用事轻易涉险?且不说关老二麾下的精兵有多少掩藏于此,单说他一杆青龙偃月刀就极不易对付,更何况我等身后还有大耳贼的追兵。难道你就真的忍心所有的兄弟都命丧于此吗? 大帅,主公将兵马交于你的手中是想让你重新振作,将主公和我淮南军的大旗插遍天下,并不是让你为了某个兄弟的情谊而以身殉国。大帅,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言毕,韩浩猛地将纪灵一推,朝陶升、杨凤一声怒喝:“你等还不护送大帅离开,更待何时?” 帅旗动,千军从。 陶升和杨凤二人急忙飞马上前,拽着纪灵就向武源、郯国方向飞奔。三人麾下的副将、校尉和儿郎们火速的跟在他们的身后,宛如长江之水滚滚而去,只留下韩浩和他的三五千飞虎军留在吕县城下渊渟岳峙。 “纪灵狗贼,哪里去!” 三人听得一声暴喝急回头时,只见吕县城门轰然大开,关羽率领一彪人马冲了出来,韩浩却将凤嘴刀一摆,麾下众军呈八列摆在关羽大军的前面,牢牢的占据在他们前进的方向。 “韩浩,你找死!”关羽不屑的扫了韩浩一眼,傲笑一声,双腿猛地一夹,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祭起,战马和大刀已经向韩浩的头颅窜去。 大刀还未来到韩浩的身前,韩浩就已经看见了关羽脸上的桀骜和傲慢,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容。 关羽是在傲笑,他却是在冷笑。 他冷笑的不是别的,而正是关羽的傲气,看来关羽的傲慢已经入骨,与传闻中的毫无差别一模一样。 哼!姓关的匹夫,韩某的确不是你这恶贼的对手,韩某同样已早就心存死志,但是今日若 不将你一起拉于马下同归于尽,韩某又如何对得起乐兄弟呢! 韩浩冷笑一声,并不拍马上前,而是往自己的飞虎军身后一躲一让,八名飞虎一般的大汉已经在马头上一按高高跃起,他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枚盾牌和一把明月弯刀。 盾牌在前,弯刀在后。 他们将盾牌一合,就成了一朵乌泱泱的压顶乌云;他们将盾牌一散,明月的光辉就将君临大地。 韩浩并不认识他们,但是却知道他们。他们是主公手下的江湖义士,也是主公悄悄留给他们少数几个大将的护身符。纪灵有,他韩浩同样也有。他相信这群人,就像相信主公的眼光仿佛,他曾见过这群人是如何的嗜杀和迅猛,他亦曾亲眼见过这群人合力杀虎的场景。 关羽是人不是虎,老虎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遑论人乎! 所以,他一直将他们隐藏在自己的亲卫之中,他要花钱花在裉节儿上,好钢用在刀刃上。 而现在,正是好钢出鞘的时刻! 盾牌一散,明月清光。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关羽身首异处魂归九泉的下场。 可惜,关羽的确不是老虎,却是比老虎更可怕的人。 见乌云罩顶,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就已经拖在地上开始蓄势,而明月出现的那一刻,青龙偃月刀刚好蓄势完成。只听得关羽一声暴喝,青龙偃月刀猛然举过头顶,一道比明月更耀眼、更迅疾的光芒霍然从马下飞上半空。 “砰!”的一声,雷鸣般的声音在两军阵前炸响。 仅仅一招,刚刚还飞在半空张牙舞爪的八头飞虎就已经跌落尘土,他们手中的盾牌化作两段,他们的胸前亦多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鲜血汩汩直流,呼吸中也只有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八人就从噬人的猛虎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死虎。 特么的,这么猛?这关老二不是吃了什么药吧? 韩浩目瞪口呆的看着关羽和他的青龙偃月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中的凤嘴刀顿时无可安放。 第342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七) 后汉长歌第342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将军快走!” 数声怒吼齐鸣,数名亲卫虎狼一眼扑到关羽身前将韩浩挤出人群,以自己的血肉硬生生的在韩浩的前面铸就了一道血肉的城墙。 刀起鲜血飞,刀落手臂折。 数滴袍泽的鲜血溅落在韩浩的脸上,脸上陡然一冰,韩浩立即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乐就兄弟、把头猛虎和自己亲卫的残骸就摆在眼前,适才和纪灵说的那些话同样也开始在脑海中萦绕翻滚,韩浩顿时一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拨开......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x本站手机端:s:/m.x/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xxm.x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3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八) 后汉长歌第343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没错,这就是绝对的契机。 韩浩他想的没错,做的也没有错,只不过他还是把关羽想的太简单了。 关羽的确很孤傲,但是他有孤傲的本钱,他毕竟是名扬千古的武圣人,韩浩一个区区的二流将领给他提鞋也不配,荆州之战若非他手臂上中了药箭,就算是巅峰之时的徐公明又岂能奈他何? 说时迟那时快,见韩浩飞扑上前,关羽将青龙偃月刀往马肚子下猛地一插,也不管马下那人是死是活,腾出双手左右开弓,俯身将缠......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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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xsxsm.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x本站电脑端:sx/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4章 弃城 后汉长歌第344章 弃城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刘备从大桑树下的一介白衣开始努力经营,经历了多少白眼多少磨难,才终于有了今日的局面。他的事业就好似那蒸馒头的饭锅蒸蒸日上,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他一直以仁义示人,先以仁义取得了徐州刺史的位置,后又举起仁义的大旗率先反抗袁术的伪朝博得了半个淮南郡,却没有想到原来有的时候仁义也是一柄双刃剑。 曹孟德......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x本站电脑端:sx/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xxm.x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x本站手机端:s:/m.x/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5章 楚歌 后汉长歌第345章 楚歌刘备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还面带笑容,但心中一直都滴着血。正正一个半郡的疆土,岂是他说割舍就割舍,说放弃就放弃的? 但是很可惜,行事不由人,谁让他贵为一方父母官根基却近乎为零的? 他在徐州这个大湖中扑腾了几个月,武将仅增了一个徐盛和糜芳,并无多少建树,文官亦只是多了几个算不得尸位素餐却依旧中规中矩的人。至于民心,很抱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除了以仁义之名稍稍笼络了一些地主豪强和士子之外......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x本站电脑端:sx/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xsxsm.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6章 承诺 后汉长歌第346章 承诺三尺青锋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吴疆。刘备带着他的千军万马走了,走的淡然,也走的气势如虹,仿佛整个徐州就真的已经不放在他的心上一样。 但风萧萧兮易水寒,人们常常追思荆轲在易水河中留下的最后那一道背影的时候,也会看到易水河畔的高渐离击筑高歌,声音和身影是那么的落寞。 陈珪父子就是易水畔的高渐离,目送着刘备远去,他们的眼神中同样充满落寞。不过和高渐离不同的却是刘备并非踏上死路一去不复返的......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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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x本站手机端:s:/m.x/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7章 围追堵截 特么的,这才真的是王德玉口中的说曹操曹操到,早知道自己当时在过洪泽湖时应该提醒陈到一声,也不至于让贼子摸到自己的边上了吧。 一步错,步步错,以多算对不算,哪里还有半分的胜算?原本还想将西曲阳、义成、淮陵和广陵连成一片,形成战略纵深进可攻退可守,结果倒好,我特么的还没有准备在这里扎根,就只剩下一个退了! “整军备战,兵发西曲阳!”刘备懊恼的摇了摇头,一声怒喝飞身上马,领着众兵士率先冲了出去。 “大耳贼,哪里去?” 刚行了约莫一两里路程,一阵梆子声从林中响起,一彪人马窜到道中,威风赫赫兵甲如林,为首者赫然正是曹操麾下的大将夏侯渊。夏侯渊冷笑一声,手中的寒月刀亦如一块凝结千年的冰霜向刘备砸了过来。 “当!” 金戈骤响,银光四溅,一把银剪戟架住寒月刀,陈到领着百十名白眊兵纵马上前抵住夏侯渊,回身朝刘备疾呼道:“主公,速速带着兄弟们走!” 刘备点了点头,哪里敢留下来当成曹军的活靶子,急忙挥动双股剑飞也似的向前方继续逃窜,身后大纛飘零,将士亡命,千余名白眊兵裹挟着刘备仿佛海潮退却一般,除了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些残缺的衣甲、军备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战马疾驰,寒风割面。 刘备大军又行了三五里,右侧小丘背后又响起一阵雄浑的战鼓声,一彪人马再度从小丘背后飞奔出来。 黑衣黑甲金戈铁马,为首一员大将头缠白巾将左眼结结实实的遮住,一把寒铁枪紧握手中熠熠生寒。那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夏侯渊的族兄,曹营双夏侯之一的独眼龙夏侯惇。 “大耳贼,你跑那快干啥啊?是要赶去奔丧呢还是打算跑到淮南去卖草鞋席子?” 这夏侯惇本不是多话的人,也不知道是曹操的交待还是什么原因,见到刘备就是一阵讥讽,直刺得刘备额角泛红,青筋直冒。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夏侯亡八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了吗?刘备虽然天生就属弹簧能屈能伸,但是如果连这个鸟气都要忍受下来不敢反抗的话,还谈什么带领众军恢复昔日楚国的荣光? “夏侯瞎子,纳命来!” 刘备双腿一夹,双股剑一挥,白眊兵和众将士齐齐向夏侯惇冲去,直接将夏侯惇麾下的五千人马裹在人群中。 刀光剑影,飞羽扬沙,血流漂橹。 刘备奋起一股气与夏侯惇交战十余合,气力已经渐渐不支,忽见一把大刀从头顶落下,恍若一条从九霄骤然落下的青龙一般将夏侯惇紧紧的罩在其中,一道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大兄,你带着儿郎们先撤,这里暂时交给小弟!” “二弟,你可还行?要不愚兄先和你合力拿下夏侯瞎子再去接应叔至?”刘备迅速撤出战阵,却见关羽双颊青红交加,显然是因为其伤势未好而勉为其难的原因,心中一阵阵的忧虑。 “大兄,你尽管放心吧,就算小弟让这瞎子一臂,他也不能那我怎么样!”关羽仰天长啸一声,狂妄之态尽显,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舞动如春天原野中的绿草一样,一茬接着一茬的向夏侯惇疯狂的生长。 “走!” 刘备双目一闭,两行眼泪从眼眶悄然落下,胯下的战马却是再次将速度提了起来。 但,刘备可能失算了,或者也是他今日出门之时竟然没有翻一翻老黄历,他的第三次逃亡也不过行了三五里路就再度被他人所阻止,而阻挡在他前面的正是恨他入骨的老对头曹操和曹操麾下的许诸、典韦诸将以及万余曹军。 曹操轻夹战马,信步阵前:“刘玄德,当年你与本将军曾一起讨伐过国贼董卓,亦算得上是老朋友了。为何我这个老朋友日前去徐州拜访你,你却对我避而不见还要逃之夭夭,非要我追上你百十里路程?” “哼!老朋友?曹孟德,都说你为人奸猾,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刘备亦跨马上前,长剑直指曹操冷笑一声,“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曹孟德,你想要本州的徐州尽管直说,何必假惺惺的说什么拜访,将自己伪装得如此高大上?你也不嫌恶心的慌?” 曹操轻轻拍了拍马头一声长笑:“身逢绝境却临危不惧,而且还敢将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给直接扯下来,曹某的这一席话倒显得是曹某太过于虚伪了,你刘玄德果然不愧是一世枭雄也! 刘玄德,既然你想听实话,那曹某不妨和你说道说道,当日曹某为父报仇却为你所阻,最后这徐州也落入到你的手中,你就像一根刺一样插在曹某的心中让曹某不得畅快。 刘玄德,你贵为一州之首,天下难得的英雄,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落得这般的下场,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到处逃窜?只是可惜,当初陶谦恶贼在徐州之时还有你帮忙写个书信解个围,却不知今日你又能靠谁的书信为你解脱呢?” “生,亦我所欲也,义,也我所欲也。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曹阿瞒,你因父仇欲血屠徐州,我刘备心怀大义自当阻止,也自然无可厚非。曹阿瞒,你想征战天下举起你的刀锋就是,又何须在此之乎者也满嘴喷粪?” “满嘴喷粪?刘玄德,你当真就不想再和我说道说道,顺便等等你的救兵了?” “哈哈,曹阿瞒,你特么的别像个娘们儿一样叽叽歪歪,要战便战,刘某奉陪到底!”刘备哈哈一笑豪情勃发,双股剑猛然向曹操一指,一声怒喝传遍两军。 “好,既然你刘玄德想战,那我曹某就陪一战!”曹操长啸一声青釭剑霍然出鞘,一道明月划破长空,许诸、于禁和曹纯等人率领千军万马铁甲洪流一般冲向刘备大军。 “箭!” “矛!” “刀!” 随着许诸、于禁和曹纯纵马飞出,随着掌旗兵口中的命令一道道落下,数千支利箭飞蝗似得从紧绷的弓弦和弩机上飞将出来,数千支长矛标枪一样密密麻麻的爬升到众人头顶,还有数千把环首刀仿佛死神手中割人命的镰刀横在众人的身前。 第348章 刘备走淮南,吕布谋乐平 王黎和贾诩背负着双手站在船顶,凝望着这一江碧水穿城过,十里青山半入城的襄阳城。 冬季刚过,春天还没有睁开惺忪的睡眼,初阳也还未升起,远处披着黛青色轻纱的古城刚刚的露出她的面容。 近处的码头上却已热闹起来,往来的船只和人群嘈嘈切切,脚下的汉江水依旧滚滚东流。掬一捧江水,浪花里便能激荡起无数的金戈铁马,借一缕晨风,波涛中就可寻觅到多少的战船横槊。 “主公、先生,我们是否可以启程了?”甘宁“蹬蹬蹬”的跑上船顶。 自昨夜归顺王黎后,甘宁就当然不让的接管了蔡管家及船老大的全权业务,其麾下水鬼也牢牢的把持着船只的各个职位,比如掌舵、导航、旗语以及指挥等等。 开什么玩笑,这甘宁乃是三国时期数一数二的水军大将之才,沿途非江即湖,王黎不将众人的性命交于甘宁之手,难道还眼巴巴的看着蔡管家和船老大? 至于蔡管家、船老大以及船上的水手们,那就只能暂时软禁船舱中,等王黎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取消禁令了。没办法,谁让王黎的身份还不能曝光呢? 就当他们陪着王黎一起做了一回驴友吧。 王黎朝甘宁点了点头:“径直取道江夏,然后再沿江而下,直到丹阳秣陵。另外,告诉兄弟们,好生对待这太平船帮水手兄弟,如果你有看中之人,也可以就地招募至你的麾下。” “主公还别说,甘某还真的看上了几个好苗子!”甘宁大嘴一咧嘿嘿一笑,朝王黎二人抱了抱拳匆匆向底层走去。 …… 船舱中,三二十名水手正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众口纷纭。 “大头,你走过南闯过北,你可曾遇见过此等怪事?” “是啊,我们这些穷哈哈既不需要划船,也不需要翻浆,只是从这里到秣陵一个来回,便可以凭空得上百钱,大头,你说那什么少主莫不是骗我们的吧?” 那叫大头的青年人扫了眼前众人一眼:“我算什么走南闯北,当年亦只是陪同我兄长一起从颍川逃到荆州而已。” “但你终归与朝廷打过交道,总比我们知道的多一些吧?” 大头苦笑一声:“打什么交道?只是和兄长一起杀了人,一起被官府追罢了。不过说到官府,这刺史大人你们比我更为了解,你们觉得刺史大人会这样做吗?” 众人顿时仿佛小孩的拨浪鼓一般齐齐摇头:“这刺史大人虽然较之于以前的王大人更为亲民,也曾扶农办学,爱人乐士。但这世道上哪里有将自己家的钱往外拿的道理?” “别瞎想了,我们都是一群苦哈哈,身无长物也无余财还担心什么呢,兄弟们,既来之则安之吧。”大头只拿言语安抚着众人,心里却同样打鼓,若是我那堂兄在此,或许他能够看透这一切吧! 众人心思稍稳,人群外却突然又冒出来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切!一群憨货,大头不过一介山民,他的话你们也信?” “卜仁,那你说说那少主是个什么意思?”众人又围在了一尖嘴猴腮的人旁边,如十五只麻雀一般七嘴八舌。 卜仁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摇头晃脑滔滔不绝:“这世上就没有做亏本生意的买卖,那少主如此行事无外乎两个目的,要么抢钱,要么抢人!我们都是一群苦哈哈,钱是没有,但却还有一条命啊! 如今朝廷没落,天下都是乌鸦一样黑的官吏,诸侯们正忙着瓜分疆土,听说那雒阳城里的永安帝都成 了儿皇帝。你们说,谁还顾得上我们这群小屁民?还想白拿人家的钱?我呸! 我估摸着,他们抓我们应该是要送去当兵帮着他们打天下呢。年前的时候,孙坚那家伙攻打襄阳城,老子正好被抽调上城池,你们不知道,城下尸山血海,当兵的尸骨堆起来怕不是比屋檐还高,老子现在想起来腿都发软!” “照你这么说,那我等岂不是…”一个精瘦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着卜仁,嘴里结结巴巴,脸上全是惊惧的表情。 卜仁翻了一眼,露出一双白眼瞳:“文大叔,别怪我卜仁说话不好听,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最多也只是让你去烧火做饭,人家要的是你家三儿这样精壮的年轻人!” 三儿?文大叔闻言顿时觉得一阵寒风穿透身体冷彻骨髓,心里仿佛十五个水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一双牙关咬得格格直响,一把抓住三儿将其紧紧的护在身后。 三儿却是不满的从文大叔身后钻了出来:“阿翁,当兵吃粮饷有啥不好?霍骠骑二十一岁横扫漠北,马伏波马革裹尸。我今年都快十八岁了,难道你也想让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而且,如今你和阿母年事已高,阿母身体也不好,秀儿都已经十三岁了,嫁妆都还没有准备。我和你从这里去秣陵一个来回,就得两百钱,如果我在跟着那少主,怕不得还有两三百钱?” 文大叔一巴掌拍在三儿的脑袋上:“别整日里听茶肆那些人胡说八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是自古的正理…” 还真是日了狗了,人家只是说让我们待在船舱,不要随便下船就行,怎么就变成这个局面了! 大头哭笑不得看着文大叔父子,正待说话,却见船舱大门豁然洞开,那个头戴鸟毛的大汉风一般的闯了进来,将众人一阵打量,最后落在三儿、猴子、牯牛以及自己等十来个青壮年身上。 “你们那几个小崽子,老子乃是前将军麾下水军都尉甘宁,你们愿不愿随老子一起吃皇粮?” 甘宁一口一个“老子”再配上他那凶神恶煞的神情,众人早就惊呆了,就连刚刚还跃跃欲试的三儿也哑了火。 更何况,还有那卜仁的一番铺垫,众人躲都来不及,谁敢往他身前凑? 一阵吆喝,并无一人站出来,甘宁失望的摇了摇头,朝船舱大摇大摆的走去:“格老子滴,荆州男儿的热血都被狗吃了吗,十数个爷们竟然不敢应老子一声!” “将军,谁说荆州男儿死绝了?老子…”甘宁一激三儿只觉浑身热血都在沸腾,刚刚跳起来就被文大叔一把抱住,紧紧的捂住鼻口。 甘宁霍然转身虎目圆瞪直逼众人:“谁说的?” 舱中再度陷入一片沉寂,大头看了文大叔父子一眼,暗自摇了摇头,压制住心中的惊疑越众而出,站在众人身前:“将军,是草民说的!” “你说的?”甘宁饶有兴趣的看着大头,“敢给老子充老子,龟儿子滴,你就不怕老子把你丢进河里喂王八?” 众人只觉得一阵胆寒,大头勉力的挺起胸膛抬起头:“将军,草…草民并无恶意,那只是平常的口头禅而已,还请…还请将军勿怪!” “格老子滴,我还以为是个犟种呢,结果一句话就露怯了,怎么这就怕了?” “不怕!” “哈哈,够味!是个爷们,从此你就是老子的兵了,今日你再与他们好好告个别,明日来船上寻老子!” 甘宁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大头肩上,直拍得大头眉头直皱,这才又扫了三儿、猴子、牯牛 几人一眼:“此去秣陵还有数百里地,你们几个也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施施然走出船舱。 甘宁刚走,船舱又炸了起来。 “卜仁,还是你说得对,看来这将军真的是要拉我们上战场去当填漩。”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否则那天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要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大头默然的看着众人,想好的道别之词已然说不出口。文大叔却领着三儿走上前来,朝大头鞠了一躬:“大头对不起,都是三儿惹的祸,文大叔给你陪不是了!” “文大叔,不必客气…”大头扶起文大叔心中却是一片苦涩,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和兄长道别呢,从此就要天各一方了。 “阿翁,要不是你拉住我,又怎么会让大头哥哥替我背黑锅?”三儿挣脱文大叔的拉扯,凑到大头身边低语道:“大头哥哥,你明天去见那将军的时候,就给他说一声,我也要和你一样去做他的兵。” “三儿,我和你阿母就你一个独子,你可不得瞎说…”文大叔顿时大急,急忙拉过三儿远远的退到一边,和猴子、牯牛以及卜仁他们几个站在一起,开始商讨从那里开溜。 …… 日近正午,数十里外的铑蟠山下柳家湾,走来两个年仅弱冠的青年士子。 一人脸型微胖,鼻梁高挺,肤色温暖如玉,身着一件名贵的灰白色大氅。另一人略显单薄,脸庞棱角分明,眸子乌黑深邃,虽然一身寒酸长袍,腰间却挂着一把长剑,行走间神色飞扬。 “广元兄,当初我在故乡犯事,是你陪同我寻了阿母从颍川来到荆州,今日你又陪小弟走了这么远的路,小弟无以为报,要不就给你唱上一段?”那寒酸之人朝着身旁那人微微欠了身,笑道。 “元直,你我兄弟何须客气?”广元摇了摇头,接着哈哈一笑说道,“不过,当初在颍川故居之时,石某就曾闻你颇是喜欢戏曲,却不想原来你也会上那么几句,既然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唱我听倒也无妨。” “雕虫小技,无伤大雅罢了!”元直笑了笑,轻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一曲‘脱樊笼’脱口而出,声音忽高忽低曲折萦回,时而恍如撕裂锦帛,时而又似高山流水。 “铑蟠山下景物新,柳家湾前净无尘。昨日里上元佳节与兄同游赏,开春之前偷得闲酒一樽。几杯酒下肚,不由思及那年春。那年春,我把白面涂满身。 石兄啊,当年我逞豪雄一怒杀人,却不料散发兽困故城。幸得你施以援手,才能脱困从此脱离朝廷那破樊笼。 脱樊笼,离樊笼,脱得樊笼把那马儿纵。或向南,或朝东,石兄啊,全靠你的助力和宽容,徐某如今才能鱼翔浅底鹰击长空,身若天边渺渺之飞鸿…” 徐某?原来那元直却是姓徐! 徐元直正唱的高兴,突然前方的“扑通、扑通”接连十数声,仿佛十几块巨石绵绵不绝的砸在江面上,激起巨大的声响和浪涛,打断了他的兴致。 二人极目而视,只见一艘高数米宽数丈长约十丈的大船缓缓靠在江边,一群兵士飞奔出来,直往江面而去,手中长箭直指江中,熠熠生寒。 十数道人影在江中扑腾,好似觅食的凫鸟般在水面上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第349章 中原烟未灭,边陲火再起 后汉长歌第349章 中原烟未灭,边陲火再起乐平? 李儒迎着吕布期待的目光,狠狠的点了点头:“将军,俗话说金边银角草肚皮。征战天下如同博弈,每一条边、每一处角以及每一个点都可作为博弈的转折点。” “金边银角草肚皮?这有什么说法吗?”看了半盏茶的地图也没有看出乐平的好来,吕布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李儒。 李儒微微一笑,接过地图解释道:“我大汉原西域都护府今凉州一带,辽东以及沿海一带,均可以算作金边。它们以草原民族和海上风浪为剑锋,进可攻退可守,可立于不败之地; 交州、并州、幽州等地则可以为银角。它们地域上不及金边来的深广,却有纵横天下的好男儿。将军出身并州自是不必多说,但幽州和交州同样亦有幽燕男儿旋风突骑和南蛮山民,都是彪悍的勇士。 中原兖州、豫州、扬州、荆州和徐州等地虽然富庶,于征战天下而言固然有富庶丰饶的后勤,却并没有可与西凉大马、旋风突骑和白马义从等抗衡的将士,故只能算作草肚皮。” “所以…当初袁公路败的那么快,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草肚皮而不是草包?”吕布闻言一愣,忽然想到袁术坐拥豫、扬两州却数月而亡,急忙向李儒问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将军果然智慧超人,一语中的。”李儒颔了颔首笑道,“将军,你莫要看如今曹孟德和刘玄德二人闹腾得欢,但是他们迟早会和袁术一个下场,反倒是王德玉、袁本初和孙文台三人却越做越大。 天下形势瞬息万变时不我待!王德玉左抱雍州右揽司州,袁本初染指冀州坐望幽燕,孙文台更是以一把古锭刀打下江东鄱阳、庐陵十数郡,他们手中都有了金边银角,成为了天下诸侯中的诸侯。 所以,如果将军还打算和他们三人一般的话,属下建议将军可以维新帝的诏书身居乐平,奉诏讨伐并州丁原。丁原部将侯成、宋宪和郝萌皆与将军有旧,将军何妨前往乐平与故友一会呢?” 好! 李儒的一席话说的吕布怦然心动热血潮 涌,至于占领并州是否会得罪王黎早已抛诸脑后,霍然起身一把抓住身旁的方天画戟大摇大摆的走出衙们:“吕某现在就去请旨!” …… 唐朝诗人王昌龄曾在《塞下曲》中写道:从来幽并客,皆向沙场老,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幽并之人,冲来都是宁愿战死沙场或者终老战场,而不愿在乱世中碌碌苟且,而这幽并当然就是指如今的幽并二州。 永安三年九月二十日,张燕、纪灵刚刚据了彭城,维新帝麾下前将军吕布奉维新帝旨意出镇乐平。 乐平,光和元年汉灵帝置郡。因其南邻乐安江北接平林,故曰乐平。其地处黄山和怀玉山余脉向鄱阳湖平原过渡地带,境内下辖一江七水,分别是乐安江、洎水、官庄水、长乐水、建节水、车溪水、安殷水以及潘溪水,水系非常发达。 吕布的大营就北山之下乐安江畔,与对面的并州太原郡遥遥相望。 当然,说是遥遥相望,其实也隔了百二十里的路程,甚至还隔了太行、吕梁二山以及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汾河。 但,吕布坐在大营中依旧能够看清楚远在百十里地的城楼。毕竟他当年就起身于并州,毕竟那里留下过他那矫健的身影,毕竟那里还有他曾经的“兄弟”和“父亲”。 “将军,并州刺史丁原已经率领宋宪驻扎河对岸,其麾下侯成和郝萌两位将军则分别驻北山两侧背面,三人互成犄角势,来势汹汹!”一名斥候手持军报走入帐中。 吕布接过军报匆匆一略递给李儒:“先生,看样子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你以为当如何?” “领兵打仗不但要察天时地利,同样也要因人而异。”李儒摊开军报,微微一笑,“众人都道犄角之势最为难破,但是亦属下观来其实也不过尔尔。既然丁原兵分三路,将军何妨分化击之? 若是李某没有记错的话,那宋宪和郝萌虽因张辽、高顺二人得王德玉厚爱之故对丁原颇有微词,但其二人却依旧对丁原一片忠心,而侯成与将军却是私交不错。 将军大可夜会 侯成,与之动以情义说得其投奔将军。再令副将朱易辅之,二将夜袭郝萌。将军则亲率魏越、李丰强攻丁原,必将一战而下奠定将军在并州的根基。” “先生之计暗窥内心果然精妙,不过若是吕某还在兖州,此次或许还是会按照你的部署来筹措。”吕布将军报丢在案椅上,一声长笑神采奕奕,“不过先生,今夕非同往日,吕某这一次恐怕又要再度辜负与你了!” 李儒闻言心中一怒,差点一把揪住吕布的衣襟喝道:“这却是为何?将军,你莫非已经忘记了你在冀州与属下的承诺?” “片刻也不敢忘!”吕布正了正色,朝李儒鞠了一躬,“正因为吕某不敢或忘,因此这一次吕某打算直接兵发太原,与丁原和宋宪他们来一个正面的对战。 先生,昔日吕某名夸天下,一杆方天画戟打遍诸镇无敌手。但今日的天下,吕某已经沉寂了太久。天下人所熟知的英雄中唯王德玉、曹孟德、袁本初以及孙文台等人。 吕某既然打算重新振作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这复出的第一战若是不能换回儿郎和天下人对吕某的记忆,吕某又怎么能够留得住这儿郎和天下人的心呢!” “说得好!我幽并男儿自当终老沙场横行天下,有顽强不屈之风,将军有死战之意,我等亦当生死追随!”数声怒喝从帐门口传来,朱易、魏越和李丰三人联袂出现在大帐中。 吕布走上前与三人轻轻相拥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李儒:“先生,你以为如何?” “是李某考虑不周,还请将军恕罪。曹孟德那二子曾经写过一首诗,诗中曾言: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将军既然打算以雷霆之势重新出世,李某心中只有高兴和喜悦,这就请将军立即调兵一战定并州!”李儒转怒为喜,猛然往下一拜,再起身时眼神格外的明亮。 吕布扶起李儒,朝朱易三人点了点头,喝道:“令:李儒镇守乐平,朱易、李丰、魏越三将为副,随某出征太原不得有误!” “诺!”李儒四人齐齐一声吆喝,声音响遍全军。 第350章 猛虎出柙 后汉长歌第350章 猛虎出柙南山北山树冥冥,猛虎白日绕村行。 吕布是猛虎,而且是天下皆知的猛虎。既然如此,他这复出之战又怎会干那些潜踪匿影的事呢?天刚亮,吕布的大军就已经越过了北山,渡过了汾河,直逼榆次城下。 一队队乌泱泱的骑兵和他们的主帅吕布一样,势若雷霆,疾如闪电,仿佛一群出柙的猛虎,亦如山巅奔腾而下的泥石流,从榆次城东至西席卷而至,践踏起漫天的沙尘将榆次的上方罩了一个不见天日。 一杆黑色的狼旗......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xxm.x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x本站手机端:s:/m.x/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1章 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 后汉长歌第351章 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永安三年十月初五,雒阳前将军府。 天已入冬,雒阳虽然还没有开始下雪,但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寒冷,前将军府院落里水槽中的那些残留水渍已经开始结冰。 不过水槽前的厢房此刻却是高烛照烧,一片通红。而前将军王德玉同样亦如热锅上的蚂蚁火燎了一般,披着一件披风焦躁的在厢房前走来走去,不敢推门而入。 赵云缓缓的行到王黎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长勿忧,灵儿主母虽然只是头胎,但她本就是我大汉朝中的巾帼,身体素质一般的男儿都不能比,而且这里面还有整个雒阳城中最为著名的稳婆和太医…” “啊…” 王黎刚刚点了点头,忽然又听得厢房中灵儿一声痛呼,放下去的心弦立刻又绷得笔直。 灵儿自幼习武,是一个胳膊上能走马、拳头上能站人的女中豪杰,她都痛的难以忍受,足可见要想成为一个母亲是一件多么疼痛又多么伟大的事情? 从日暮到此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产婆们不断地进进出出,他的心亦随着她们的身影忽上忽下,整根心弦都快紧张的崩断了。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当初和灵儿定情红枫渡、庭院舞落雪以及禹山观山景的场景,至于那些和崔十娘、蔡琰的一点点小暧昧早就抛诸脑后了。 “啊…”不容王黎多想,屋内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差点把王黎的魂都给吓掉了一半。王黎刷的窜到厢房门前,一张脸纸一样的白。 “将军,胎儿体位不正,夫人恐怕难产!”一个产婆急匆匆的打开大门一把跪在王黎身前。 难产? 产婆一句话,王黎脑中轰的一下炸了,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那样有多少种法子救人,也不像后世那样还可以剖腹产,这个时代难产,那就几乎是在和阎王老子抢人! 王黎脸上青筋直冒,一把抓住产婆,冲着她就开始怒吼:“那么多废话干啥,快去找大夫啊?你们都给本将军听真了,本将军可以战死,可以没有孩子,但绝对不能没有灵儿,如果灵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将军要了你们这些庸医的命!” “兄长,她们就是这里最好的产婆和大夫了…”赵云同样有些神伤的将王黎紧握产婆的手给松开。 王黎黯然的替产婆整理了一下衣角又给她道了一个歉,一屁股坐在厢房前:“子龙,灵儿与我相交多年,又与我相爱多年。然而这些年来因为家国事,我都没有好好的抽个时间陪陪她,你说她如果这一关不能迈过去,你让我如何是好?” “兄长,灵儿主母吉人自有天相…” 赵云话刚出口,蓦然听得屋内又是一道婴儿的啼哭,王黎的双眼瞬间就被泪水打湿,这啼哭声仿佛天降福音将王黎的一颗心给抚平。 他从后世而来,虽然袭了王黎的身躯,虽然已有了疼爱自己的母亲,可是他的灵魂和血脉中却依旧孤独,就好像一个人站在巨浪中一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根基。 而这一刻,他终于在这个天下站稳了,并不是因为他手执重兵笑傲大汉,而是因为他的血脉有了传承,他和这个世界终于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王黎任由眼中的泪水肆意的抛洒,努力的站了起来,看着从厢房门口出来的两名产婆和大夫,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孩子和大人怎么样了?” 产婆和大夫齐齐跪于地:“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产下一名麟儿,母子俱安!” “好,如此多谢你们了!”王黎揉了揉双眼,扶起二人,却见赵野急匆匆的走到赵云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声,又将一份战报递到赵云手中,急忙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九月二十日,吕布奉陈留郡王伪诏兵下榆次,并州刺史丁原不敌退回太原。十月初三,吕布再次兵伐太原,副将侯成投降,丁原和郝萌战死,仅余宋宪受伤逃脱正奔雒阳而来!”赵云叹了一口气,将战报轻轻奉上。 丁原死了? 王黎一懵,刚才那份喜得麟儿的喜悦顿时冲散了一半,看着院落中的芭蕉、梧桐和绿杨陷入了沉思,眸子里满是疲惫、黯然和些许缅怀。 丁原,虽然在历史的长河和演义中都算不上什么英雄人物,他的名字也并不怎么响亮,但是,王黎却绝对没有想到丁原会离开的那么悄无声息,又那么的让他措手不及。 他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他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张辽和高顺交给了王黎,是王黎最好的盟友; 他安于现状偏安一隅,当诸侯都在企望天下的时候,他依旧困守并州不愿逐鹿群雄; 但是,他亦有一腔为国为民忠贞不渝的热血,当初国贼董卓叛国祸乱天下之时,他却是第一个赶到司州的诸侯,甚至比王黎还早上了一步。 可现在,他居然就这么不告而别,甚至在大汉这个乱世之中都没有砸起拳头大的浪花。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本来,王黎还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也邀请他前来雒阳一起叙叙旧的,却不想当初雒阳城下的一别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二人的最后一次同框。 王黎轻轻叹了一口气:“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 建阳已经离去,那就让他的故人再去为他送送行吧!子龙,灵儿刚刚生产,愚兄暂时还不能离开,这一次北伐愚兄就全权托付于你了。” “诺!” 第352章 戏耍李文优 后汉长歌第352章 戏耍李文优王黎既然已经产下麟儿,自然是要等满月之后再行离开。而赵云、徐庶、张辽等人则早已经率兵奔赴并州,不一日,大军便连克了西河全郡、太原郡平陶、京陵、大陵等地直逼太原城下。 城下绵延的大帐中,帅字营稳居中央。 扫了一眼地图,赵云拍了拍宋宪的肩膀,转向身侧的徐庶、张辽等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昔日的吕布寡谋少智,刚愎自用,仅需小小一则激将计就能将其引出城外拿下。但是如今的吕布,不用......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x本站电脑端:sx/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xsxsm.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3章 最后的挣扎(一) 后汉长歌第353章 最后的挣扎军心即军魂,军心不可欺,军心更不可乱! 赵云已经出手,吕布哪里还敢怠慢?急急忙忙将最后一名副将侯成给派到了城南,衙中也只剩下自己和李儒二人大眼瞪小眼,努力的期盼魏越、朱易和侯成等三将能够逢凶化吉一举断了赵云入城的道路。 但,这些事又岂是他们三员副将能够说了算的?至少还要问一问徐庶、庞统和陆逊三人吧? 明月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吕布的衙中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徐庶三人却......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xxm.x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x本站电脑端:sx/ xsxsm.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4章 最后的挣扎(二) 后汉长歌第354章 最后的挣扎退兵? 难道我堂堂九原男儿、纵横天下的大丈夫真的只能退兵了吗? 吕布愤愤的回到郡衙,李儒、魏越、李丰、朱易和侯成等人早已等候了多时。吕布大手一挥在帅椅上坐下:“我军的形势想必诸位已经清楚了吧,你们都有什么建议说来一起议一议!” “主公,末将昨夜奉命巡查和监听西北两个方向的贼军,从大瓮中传来的声响可以判断:赵云大军所挖掘的地道已经快进城墙之下了,今夜只怕就是他们进城之时!”......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x本站电脑端:sx/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x本站手机端:s:/m.x/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5章 最后的挣扎(三) 后汉长歌第355章 最后的挣扎烟花绚丽多姿优雅婀娜,不但扰乱了世人的目光,扰乱了黑夜的安宁,也扰乱了太原城中的寂静。 哼,这王德玉麾下果然都是老鼠一样的东西,除了暗夜,他们喜欢的就是这些地洞吧! “杀!” 见那些黑衣人从地道中爬出来散向四方,早就潜伏在黑暗中的吕布冷笑一声,一声怒吼一马当先向地道口奔去,手中的方天画戟高高祭起向下一劈,一颗硕大的头颅腾空而起。 朱易率领数千铁骑和步卒紧随其后,在地道四周冒了出来,一支支火把已迅速点燃,让那些见不得天的黑衣人悉数显露在灼灼火光之中,手中的武器亦如牧羊人手中的长鞭一样,舞动着各种鞭花将黑衣人驱赶至地道口团团围住。 百十名精锐已经折损过半,首领心中微微一恸:“吕奉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在挖掘地洞了?” “当然,赵子龙的区区雕虫小技怎能瞒过文优先生?”吕布哈哈一笑,纵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首领,眼中的得色仿佛口袋里的锥子一般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哦,原来如此!”首领点了点头,虽然这地道之计已经为吕布所破,但他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反倒是眼中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吕奉先,都说人死为大,某家今日既然已被将军所困,想必也没有什么生还之机,某家想亲眼见一见文优先生,询问几句话可好?” 当然可以! 吕布被王黎先逐于长安再逐于太原,心中的一腔愤懑本就无可发泄,如今有人赶着趟的前来受辱,他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宣泄怒火和证明骄傲的机会?否则岂不是富贵不还乡,锦衣夜行?更何况这人还是王黎的帐下! 吕布桀骜的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插,颔了颔首,李儒已经纵马而出来到吕布身旁:“我便是李儒李文优,你那贼酋有何话说?” 首领与剩下的五六十人背靠着背围在地道旁,轻轻拂拭着刀尖上的血液笑道:“文优先生,你靠这么近就不怕我等奋起搏杀于你或者地道中再涌出数千精兵将你等 斩杀于此吗?” “既然已经算出你等打算通过地道潜入城中,难道我们还不做准备吗?说实在的,今夜不管你们有多少人都被李某吃定了!”李儒大手一挥,又是数十支火把在黑暗中亮起,百十道黄肩弩和弩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首领颔了颔首指着一旁的数口大瓮道:“果然是早有准备,只不过文优先生的这番准备应该不是算计而是听出来的吧?” “算出来也好,听出来也罢,只要能将你们斩杀于此,给王黎迎头一击就已经足矣!” 李儒哈哈一笑,正欲退下却又听得那首领冷笑道:“都说文优先生智深如海,今日一见却也不过是一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庸才罢了。文优先生,你可知道我等为何要将这地道口选择在这些残破的院落之中?” “哼,不过是掩人耳目方便你等行事罢了,这还有什么可猜测的?故作神秘!”李儒不屑的瞥了首领一眼,“你这贼酋有这时间在此与李某闲聊,还不如想一想你等今夜的死法吧!” 首领将身上的衣甲一去露出满身的腱子肉,仰天一笑:“大丈夫傲立于世终究也要成为一抔黄土,又何须在意是怎么死的的?不管是烧死、溺死或者病死还是战死沙场,都逃不开这自然规律成为阎王麾下的一名鬼卒。 文优先生,我家军师讲了你这人固然智慧高深,可能会发现我军的地道奇兵,但毕竟独木难支,难免会一时技穷算漏了很多的东西。譬如太原城中缺水厉害不能水淹地道,譬如这地道中出现的不是伏兵而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大杀器!” 大杀器? 开什么玩笑,大汉的军备还有我等不知道的吗,除了床弩、黄肩弩等利器,哪里还有什么可以攻击群体的短距离武器? “兴平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握长箭,刺破青天一缺。壮志饥餐乱贼肉,笑谈渴饮强盗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兄弟们,为了家国,为了未来,来吧!” 李儒嗤笑一声,却见那首领和诸黑衣人齐齐一声长啸,那些幽深的地道中蓦然飞出 来数十块沙包,跃于众人头顶之上。 还不等吕布大军有所反应,那数十名黑衣人亦齐齐挥刀刺破头顶的沙包,漫天的白色灰尘洋洋洒洒飘落在院落中,烟雾弥漫,呛得吕布大军咳嗽不已。 白色浓雾中,一支火炬忽然在首领的手中燃起,仿佛深夜里海上的灯塔。接着,一阵“嗤嗤嗤”的“虫鸣声”传入众人耳中,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雷声”在太原城中骤然响起。 “轰轰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空中的白雾迎火骤燃,如荒原中的野火遇到大风和干草一般瞬间便席卷四方。火光冲天而起,在寒风的助长之下,肆无忌惮的吐着殷红的舌头,将周围的院落、兵士和战马通通围在中间。 “算无遗策的李文优先生,请问你可曾想到了这一幕吗?”滔天的火光中,首领忽然朝李儒咧嘴一笑,纵身一跃跳入地道之中,其余的黑衣人也紧随其后渐渐的消失在地道口。 首领最后那嘴角的狞笑映入吕布麾下将士的脑海,仿佛地狱中魔鬼的眼神一样令人胆寒,众将士心中一冷,急忙拾起手中的兵器火光中左突右避。 但怎奈火势滔滔,麾下的将士根本就避不开火龙的袭扰,很快的就被火龙卷入其中。他们的须发、衣甲甚至胯下的战马都已经被火龙点燃,炽烈的高温炙烤着他们的肌肤,也炙烤着他们的壮志雄心。 他们都是吕布亲自打造的雄兵,他们都是刚刚出谷的乳虎,面对成倍于己的敌军他们可以迎刃而上毫不怯懦,但火的可怕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承受力。 他们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付之一炬,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将和祝融氏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马在大火中疯狂的嘶鸣、逃跑和殒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袍泽在大火中歇斯底里的惨叫、哀嚎,最后化作一块块的焦炭。 “啊!” 吕布气得怒发冲冠,一声怒吼,方天画戟猛然擎于手中向前一挥,胯下的赤兔宝马亦如游龙一般冲向院落的大门。 第356章 最后的挣扎(四) 后汉长歌第356章 最后的挣扎“轰!” 一声巨响,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从天而降,一戟砸在门上,接着胯下的赤兔宝马一声嘶鸣高高跃起,前蹄腾空踏下,还在燃烧的大门霍然从中间断裂,远远的飞落在院落前数丈的街道中,灰尘四起,门口的大火却渐渐的熄灭了下来。 “冲啊!” 吕布打开院落的缺口,朱易手中的长刀一挥,数千兵士顺着狭小的门口鱼涌而出,缓缓的汇聚到街心。 他们的脸上、手背还印刻着缕缕火痕,他们的衣甲和额......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xsxsm.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xxm.x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7章 最后的挣扎(五) 后汉长歌第357章 最后的挣扎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你王黎特么的这是不拿豆包当干粮,不将我吕布当做勇士吗? 吕布勃然大怒,双腿猛地一夹赤兔马背,手中的方天画戟高高举过头顶,就欲向前冲去与王黎搏一个你死我活,李儒已经飞马上前一把拉住谏言道。 “将军,这是王黎之计,切记不可与之交战!还请将军速速整军绕开曲阳直奔狼孟,否则王黎的大军若是从太原追击而来我军必将腹背受敌,生死存亡就在此一念之间了!” 李儒的一番话仿佛冬日清晨的一桶冰水一般,从吕布的头上径直浇下,将吕布差点冻了一个透心凉。 吕布迟疑了片刻,结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名斥候背上“背”着一根白色狼羽纵马飞奔,一直从大军最后方飞速赶至前军,背上的那根羽箭亦随着他的身躯在马背上上下颠覆,每前进一步都将带出缕缕血液。 如果不是麾下兵马拉的并不是太长,吕布甚至都要怀疑这斥候是否还能够撑到他的面前。 但,很快的吕布就不用再怀疑了,那人终究还是强撑到了他们的身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之后才倒下战马溘然长逝。 “将…军,后方辎重…部队遇袭…侥幸逃脱,还请将军…速速赶至…九原!”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看来王黎这个大舅子是铁了心的想将自己逼死在这并州了?不是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难道王黎和那个丁原老亡八才是一家人?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尽早逃到九原接了昌儿前往草原才是正理,也不知道昌儿是否已经将阿母的遗骨入了土! “全军听令,速走狼孟沿途不得耽搁,违令者斩无赦!”吕布摇了摇头,吐了吐心中的块垒,方天画戟向前一扬,胯下的宝马如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 …… “将军,吕布他们已经绕过阳曲逃向狼孟了,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追击?”阳曲城下无边的火把中,一员副将聆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靠近张辽满脸的笑容。 张辽摇了摇头,回过身来指着阳曲上城墙的火把笑道:“吕布早非当年那个九原大丈夫了,我等不过区区疑兵之计就已经将他吓得狼狈逃窜直奔狼孟。你就不用再随我前往孟县了,这里我就交给你了!” “是啊,这位当年曾经威震天下的吕将军早已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里有将军坐镇,狼孟却还有太史子义将军,想一想这吕布还着实可怜啊!” 副将叹息了一口气,猛见张辽脸色微微一沉,急忙改口,一脸的肃然:“将军尽管放心,这阳曲尽管交给末将便是,若是末将三日内不能拿下阳曲,提头来见!” …… 吕布大军如落荒而逃的野狗一般在大道上飞速的狂奔,也不管沿途是否还有王黎的伏兵,只是把所有的斥候都铺天盖地的撒了出去,然后一个劲的埋头赶路,从阳曲到狼孟竟然只用了一个半的时辰。 天已擦亮,但初冬的浓雾依旧还笼罩着狼孟城下的密林。 刚至狼孟县城不足三五里的路程,众将士还在感受着来自肺部的火辣,一名斥候就已经从狼孟县城方向跑了回来,满脸狼狈,豆大的汗珠如雨滴般浇打在膝下的地面上。 “启禀主公,末将等人奉朱将军之令负责狼孟军情侦查。但因大雾的原因,我等并不能看清楚城头上的将士和旌旗究竟是否我方阵营,而城头上也不见一丝火光。 反倒是我等以主公之令前去叫门之时,被一阵箭雨射退,末将麾下的三五十名斥候悉数死于此地,仅余末将一人逃脱前来于主公复命,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哼,这特么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肯定是王黎和赵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对付太原之时就已经悄悄下了阳曲和狼孟等地,否则这二处的守军如何敢违抗主公的号令! 李儒冷哼了一声,一阵无力的感觉从心头升起:“主公,阳曲和狼孟两县已经改姓归王,就连前方的孟县恐怕亦是如此,整个太原郡再也无我等立身之处。 王黎大军前来太原也不过是这几日的功夫,想必就算他全力以赴,新兴郡应该还在我们手中。主 公,兵贵神速,既然孟县也难免沦陷,主公何妨径直赶往九原,再修整两三日,等我大军元气恢复之时再经云中直奔雁门?” 想当初老子在孟津关下一杆方天画戟打遍诸雄无敌手,就算是关老二、黑张三和那姓赵的小白脸都不是老子的对手,如今竟然仿佛一条野狗一样,被王黎和赵云这厮赶的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哎,特么的英雄落幕,风水轮流转啊! 吕布叹了一口气,看着散坐在密林中的将士乱作一团,满脸的落寞:“就依先生之言,朱易、魏越你二人传我将令:大军原地休息一刻钟,然后速速整军前往九原!” …… 秋风起,蟹黄肥。 冬风起,肥的却不是蟹黄,而是前面敌人脖颈上的脑袋,看着前方逃窜的兵士,太史慈双眼直冒金星,好像看到了一个个军功一样。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这吕布已经入了我们的彀中。”一名亲卫走到太史慈身旁,透过稀疏的草木,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叹一声,“想当初,吕布心高气傲,仗持着一身武艺小觑天下英雄,而今也不过成为了一只彷徨在家门口却不敢进门的丧家之犬!” 另一名亲卫也凑了过来:“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也不能全赖吕布无能。文远将军在曲阳城下闹上一场,让吕布和李儒等人误以为曲阳已经落入到主公的手中。吕布初来乍到自然先入为主,哪里还敢浪费时间判断狼孟是否真的在我们手中? 却不知道将军昨夜伪装成吕布大军兵临狼孟,乃是故意让狼孟守城兵士识破的,这才导致在浓雾中看不清对方人马的时候,守城兵士不敢轻易的给真正的吕布兵马开门。否则一旦将军以虚虚实实之计取了狼孟,他们这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也不能说都是我等之功,若不是从主公的帐下找出来一个与吕布身材仿佛的军士,只怕我等的戏也演不下去了吧?”太史慈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指着九原的方向喝道,“速令众军转道九原,务必要抢在吕布之前到达九原与主公兵合一处,让这九原的大丈夫从此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第358章 最后的挣扎(六) 后汉长歌第358章 最后的挣扎大禹治水之时三过家门而不入,吕布却是三过阳曲、狼孟和孟县而不入。当然,大禹想到的是天下芸芸众生,他吕布想到却只是他自己。 吕布绕过狼孟和孟县,在路上又行了大半日,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他的故乡新兴郡九原。 九原,乃是中原防御匈奴的军事重镇,秦时置郡,汉时曾更名为五原郡。但其郡治九原县依旧保留至今,隶归并州新兴郡。 战国时期,赵国胡服骑射,军队实力大增,横扫晋北和内蒙古南部,......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x本站电脑端:sx/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9章 最后的挣扎(七) 后汉长歌第359章 最后的挣扎流星坠,杀声起。 数道烟花冲天而起,山坳两旁蓦然响起无边的喊杀声。两彪兵马如同滔滔黄河巨浪一般从山坳里转出来,直插九原城下。 领头二人金甲银盔如狼似虎,一人伟岸昂藏颔下钢针硬须,背跨落雕弓手舞长缨枪,在人群中纵马腾挪;而另一人却是虎背熊腰长髯飘飘,掌握一把月牙戟,策马扬鞭直扑吕布。 此二人赫然正是王黎麾下大将张辽张文远和太史慈太史子义。 “三姓家奴,休得欺我主公!”......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xxm.x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x本站电脑端:sx/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0章 决战前夕 后汉长歌第360章 决战前夕一缕寒风从山坳中窜上来,给夜晚的山丘又增加几分肃杀,张辽等人齐齐朝王黎抱拳辞别跨马离去,王黎却独自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巅凝望着山下渐行渐远的火把沉默不语。 “主公,吕布已经逃走,接下来我们是回雒阳吗?”周仓手捧大氅轻轻给王黎披上,问道。 王黎摇了摇头,转过身指着南面隐隐绰绰的关山:“不,吕布已然逃走,袁绍又兵发易京与公孙瓒斗得难分难解,陈留郡王麾下的势力只怕再也无法与朝廷抗衡,正是......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x本站电脑端:sx/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x本站手机端:s:/m.x/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1章 四面歌残终破楚 后汉长歌第361章 四面歌残终破楚天刚亮,清晨的风还没有将夜晚的寒露吹散,鞠义和蒋奇就已经挥师来到易京城下的南境营寨前。 猎猎的旌旗在寨外飘扬,赫赫的兵锋在兵士手中耀武扬威一般散发出森然的寒意。鞠义巍然坐于马上,手中的长刀遥指营寨前方的那楼军马,满目仇恨。 试想一下,他鞠义一生戎马倥偬能征善战,在袁绍帐下屡建奇功,手下的先登营同样名扬九州,乃是天下稍有的貔貅之士。 当年冀州白川一战,区区两百将士就将韩馥帐下的精兵打得望风而逃,而他的副将林磐更是以一己之力拼掉了上将潘凤,为先登营正了正名。 但在那之后呢? 先登营先是在卢奴与公孙瓒的旋风突骑僵持不下,后来又在黑水池被公孙瓒一把大火烧得抱头鼠窜,数千出征将士仅剩下他只身脱逃,他亦只能集合残余的先登死士重新打造一个全新的先登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那楼并不是他的仇人,但是谁让他跟随了他的仇人呢! “杀!” 鞠义一声怒喝,朝前方的营寨一指,四千军马如洪流一样直奔正那楼。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一阵阵怒喝从喷张的血脉中涌出,箭雨齐飞,刀剑共鸣,无尽的戈矛高举手中,先登营的将士们亡命也似的扑向对手。 “弯刀!” 那楼本就是纵横塞外的男儿,平生崇尚的也是草原狼群的那种嗜杀,见了鲜血和杀伐比见了亲爹还亲,又怎会惧怕不久前才败于主公的手下败将?而且兵力也仅和自己仿佛! 一声厉啸,兵马尽出。 五千余弯刀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嗜血的弧线卷向前方,与空中的利箭、锋刃和长矛交织一起,撞了一个正着。千儿八百支夺命的利刃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而更多的却成功的绕过了双方的武器罩向众人,乌云一般密密麻麻的压在众人头顶之上。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两方的将士哪里顾得上来自头顶上的威胁,他们的眼中只有对面的仇人。万余将士齐齐将盾牌竖立身前,听着利器刺穿队友的惨叫声和砸在盾牌上铿锵 的金戈之声,脚下的步伐一刻也不停止,坚定不移的迈向对方。 “轰!” 剧烈的声音犹如冬雷在易京城下炸响,鞠义麾下的先登营和那楼手中的旋风突骑终于再次碰撞在一起,犹若两股江水经过重重峡谷和关山在狭小的弯道处猛然汇流一般散发出滔天的气势。 僕一交锋,那些兵刃就带起了无数的鲜血和性命,双方的将士就好似饿极了的虎豹,他们争先恐后的与眼前的敌人近身肉搏,或将敌人劈于自己的刀下,或把自己的性命送给对方。 哼,姓鞠的狗贼,上次在黑水池就让你侥幸逃脱了,你特么的当你是属泥鳅的吗,这次老子要是再放你走脱,老子就是这个! 那楼暗暗比了一个亡八的手势,粗重的狼牙棒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胯下战马猛然一夹就欲向鞠义奔去。 蓦地听得两道号角冲天而起,接着大阵两侧响起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两股铁甲洪流带着千钧之势突然从左右两侧冒了出来,重重的撞击在大阵腰间,直撞得大阵七零八落,儿郎们喊爹叫娘。 “将军,我等不敌,请速回营中镇守!” 两员副将纵马来到那楼身前,脸上惊惶不定,头发一绺一绺的搭在额前。那楼定睛一看时,只见鞠义麾下的两员副将蒋奇和蒙顶已经各率领三千军马将儿郎们给分割成了若干个包围圈,儿郎们在包围中惨叫连连。 这些该死的中原蛮子果然狡猾,这是老子们在草原上围猎的法子他们竟然也用的得心应手! 那楼麾下只有五千兵马,虽然这其中近一半的兵力都是公孙瓒的旋风突骑,但是另一半却是陪同他从草原上来的族中儿郎。刚才面对鞠义四千兵马一战他或许尚有余力,但是现在若是他还想强行在这一万兵马中杀个几进几出,那是扯淡! 这些都是将来要追随少主楼班重振草原的儿郎,岂容有失? “撤!” 心念起,那楼当机立断,也不再去找鞠义对战了,狼牙棒的棒头一转已经径直回身飞马向蒙顶杀了过去。 …… 易京城头上,公孙瓒看着数里外的东南西北四境营寨全都被袁绍大军所困,那股“四面歌残 终破楚”的悲怆再次涌上心头。 不过,他还是心怀坚定,他相信王黎必然将出兵中原,他相信四方龙争虎斗之时袁绍并不敢在此与他纠缠许久,所以他也相信只要坚守他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主公,那楼将军派人前来求救!”长史关靖手持一枚令牌快步走到公孙瓒身前。 公孙瓒点了点头,接过那楼的令牌朝一旁的刘纬台问道:“刘兄弟,那楼将军请求本帅支援五千军马前往南境,你以为如何?” 那刘纬台不过一占卜的神棍如何懂得军中之事,这一听见公孙瓒询问,急忙朝天一稽将手中的木卦抛掷于地,瞅了瞅卦象回身言道:“兄长,此卦为兑为泽,其意为上下相和团结一致,乃是大吉之兆。虽然袁绍兵马暂时看起来略占上风,但是持久必败,兄长何妨再等上一等? 更何况那楼将军和鞠义对峙也只是微处下风,远没有到需要兄长显露底牌的时候。以小弟愚见,那楼将军不过是想保全他麾下的草原儿郎罢了。如果每座营寨都和他一样,稍微愚挫便寻求兄长支援,敢问兄长这城中还有多少兵士可派呢?” 要说刘纬台在占卜上还是真的有一手,但是他解卦却明显只是一个半吊子,竟然忘记了兑为泽必须两兑相叠、两泽相连方能上下相和,团结一致。 如果公孙瓒任由那楼孤军奋战,那楼那路军马又能和谁去相叠相连呢?当然,这些都是公孙瓒的事,并不在他刘纬台这个卜数师的考虑范围之中。 公孙瓒闻言略略一想,拍了拍城墙点头应道:“关长史,刘兄弟所言正是。如果救一人,必将使其他将领以后都依赖于本帅的救援,他们又如何再肯努力奋战?你告诉那楼本帅暂无精兵可援,让他务必再坚守十日。 他也是一方大将之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想必也勿需本帅重申,只要能够将袁绍军马拖住十日,届时袁绍兵困马乏粮草衰竭,本帅再穷尽所有兵力与之决战城下,定然能够将袁绍一举击溃!” 一缕寒风从城头吹过,刮得公孙瓒的衣襟呜呜作响,配合着他那俊朗的容貌和高大的身长倒颇像是一位临风而立傲笑天下的英雄,但一旁看着他的亲信却不由得齐齐打了一个寒蝉。 第362章 说客 后汉长歌第362章 说客打寒颤,这个本来只是人体的一个正常反应,但是在这个冬天却仿佛会传染似的。 公孙瓒的一句话,亲信们只是在城头上打了一个寒颤,但易京城下的南境营寨中那楼和他的部下却觉得心都快凉透了,虽然帐中的火也还未灭,虽然他们的身前也还摆着一只烤熟的羊羔,那羊羔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启禀将军,速仆丸单于求见!” 那楼和帐下几员副将正值心如潮涌怒气难消,忽然听得门口亲卫一声高喝,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胡袍的络腮胡从营门口走了进来,那人正是乌桓部落的另一名首领,袁绍矫制单于印绶之一的速仆丸。 速仆丸走到堂下,右手按在左胸微微朝那楼弯了弯腰:“我亲爱的那楼兄弟,你与我亦有一年未见,不知一向可好?” “速仆丸,我那楼顶天立地,没有你那样背主的兄弟!”那楼冷笑一声,“当初我乌桓王丘力居单于仙逝,你和蹋顿贪图权利接受了袁绍的矫制,都成了我乌桓的单于,却不知你们又将楼板少主置于何处? 我那楼和乌延固然不忿你等作为,但你二人过去也是我们的兄弟,不愿再与你等见面也不愿与你等兵戈相向,因此才远赴幽州寄身于公孙瓒麾下。 速仆丸,你我交情在当初你选择投靠袁绍之时就已经了断,你也勿需再与我攀什么交情,今日究竟因何事前来还请直言,如果你只是前来当一会说客,那么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众副将齐齐将刀从腰间一拔,一阵铿锵之声响彻营帐。速仆丸却是咧嘴大笑:“那楼兄弟,你那些下马威就算了吧,你知道我速仆丸从啦不怕这个! 你放心,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想和你解释一句:当初是你和乌延兄弟误会我与蹋顿单于的忠心了。我速仆丸今日敢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我速仆丸与蹋顿一直都奉楼班少主为我草原共主,但有违背万箭穿心!” “速仆丸,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名高约八尺的胡人将领走上前来,一双牛眼睛瞪着速仆丸。草原人最讲信诺,长生天乃是草原人共奉的天神,如果有人以长生天的名义 起誓,结果违背了长生天的意志必遭整个草原的耻笑,死后其灵魂也将无处安放。 速仆丸这样一说,众人自然不再疑他。而当初在袁绍矫诏册封蹋顿、速仆丸和那楼及乌延四人为单于的时候,那楼和乌延二人就是担心这是袁绍的分化之策,蹋顿等人会对楼班不利,所以才力辞册封带着楼班出逃幽州。 速仆丸认得那人是那楼的心腹大将呼延陀,也不再辩解直接就地坐下,从怀中掏出腰刀在那烤熟的羊羔上削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嚼了半响打了一个饱嗝,将腰刀一把丢在案桌上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若非如此,为何当初你们投奔公孙老儿的时候,我和蹋顿并未派一兵一卒追击你们,而是在你们入幽州之后却屡次遣人送信于你们呢?若非如此,我今日又如何敢只身前来? 那楼兄弟,我速仆丸虽然武力不及与你,智力也不及于乌延和蹋顿,这颗忠心却并不弱于你们。我速仆丸既然敢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自然当一诺千金,否则日后岂不被长生天诅咒?” 那楼心有所动,当初他和乌延带着楼班出走之时,速仆丸和蹋顿的确并未派遣任何兵马出营追击,否则等他们到达幽州之时他们的族人至少将会少一大半。 但是速仆丸说的信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迄今为止,不知道乌延是否有收到过他们的来信,反正他是连信皮都没有见到一眼。 见那楼已经心思活泛却依旧心存疑虑,速仆丸接着下了一道猛药:“我草原男儿识英雄重英雄,当初公孙瓒确实也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和乌延兄弟选择投靠于他,我和蹋顿也无可厚非。 但是,如今的公孙瓒早也不是当年那个马踏黄沙槊舞残阳的热血男儿了。那楼兄弟你自己好好想一下,他现在身边重用的都是那些人?除了刘纬台、关靖,就是乐何当和李移子这样的卑劣小人。 鞠义将军一战将你等困于营寨之内,公孙瓒非但不派兵支援反而还要求你等务必严守,只不过是打算用我草原儿郎的热血消耗掉袁绍的精兵罢了。这些儿郎们都是我草原上的雄鹰,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命丧于此?” “将军,速仆丸单于说的没错,这公孙老儿让我们独抗帐外万余大军明显就是见死不救,不如咱们直接反他娘的吧!”那楼还没有回话,身旁的呼延陀已经跳将起来。 所谓一呼百诺,呼延陀这壁厢刚刚开口,那壁厢另外几员副将什么拓跋龟、慕容豹也同声喝叫起来。 “将军,反了他娘的!” “将军,反了他娘的!” 那楼看着壕沟外林立的鞠义大军和数里外十丈高矮的城池,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速仆丸:“速仆丸,你我虽已断交,但我亦深知你的为人,既然你敢用长生天的名义起誓,那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但是,乌延兄弟和楼班少主尚在城内,公孙瓒如果不傻就一定会将他们牢牢捏在手中以便控制我们草原儿郎。如果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危或者将他们从公孙老儿手中救出,本将军便与你再重新做一回兄弟!” “哈哈,乌延兄弟处你勿需担心,蹋顿单于数日前就已经悄悄遣人到他和少主身边。对了,那几人就是当年伺奉在我主丘力居帐下的勇士卓陀雄和夹谷英他们。如果我所料不差,相信过不了几日你、乌延兄弟和少主都将和我们一起回归草原!” 速仆丸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再度朝那楼行了行礼,这才一把搂住那楼在他耳边笑道。 那楼颔了颔首,一道利芒从眼神中一闪而逝:“公孙老儿,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呼延陀、慕容豹、拓跋龟,你们都是我草原上的神箭手,也是我草原上的雄鹰,今日我那楼打算反了公孙瓒重归大草原,你们可敢再次追随?” “长生天在上,我呼延陀、慕容豹、拓跋龟愿以性命效力那楼将军,务必救出少主同归草原,若敢违背此誓人神共诛!”呼延陀三人右拳猛地在胸口一砸,齐齐拜服于地。 那楼霍然转身大步走到帐中,一把拿过亲兵手中的狼牙棒砸在案椅上,任凭案椅轰塌在地,看着众人厉声喝道:“我那楼今日为公孙瓒所逼,愿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从此脱离公孙老儿旗下,奉我少主楼班为主转战草原,重振我乌桓雄风!” 第363章 破寨 后汉长歌第363章 破寨永安三年十月十八清晨,浓雾。 公孙瓒还在昨夜的宿醉之中,易京城已经被浓雾中的喊杀声给吵醒。 那楼既然已降,而且又收到速仆丸送来的一封乌延亲笔信,喜出望外再无后顾之忧,遂点起帐下兵马和鞠义副将蒋奇并做一路联合韩猛、蒋义渠穿寨而过,直扑西境单经和公孙范。另一头,鞠义则同样率领麾下的另一半人马与牵招、眭元进围攻东境的严纲、公孙越二人。 冈穷得水马不进,雾暗失道人相呼。 单经和公孙范二人正在营帐中商议如何对敌韩猛,忽见亲卫来报韩猛又在帐外搦战,二人勃然大怒。 昨日他二人才与韩猛、蒋义渠交过锋,双方从午时杀至傍晚不分上下各有胜负,不想今日这厮又来找死,二人提起马槊和点钢枪点起军马就往营帐外飞奔。 刚打开鹿砦出得营帐,猛听得营帐后传来一阵鼓角声,犹如霹雳落在营外,接着大地震动雷声滚滚,似有万余匹战马同时踏在河桥之上。 二人急回头时,只见一杆大纛从身后一两里处飞奔而来,数千名将士紧随其后,浓雾中虽不能辨得清楚,但是大纛上那只白狼却是忽隐忽现。 “那是那楼将军的大旗!” “那楼将军来援助我们了!” 将士们欢呼雀跃,盾牌和刀剑齐齐砸在地上,好像他们已经战胜了对面的韩猛一般。 单经顿时喜上眉梢,朝公孙范嘿嘿一笑:“那楼将军果然不愧是草原上的虎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破了与他对阵的那一营人马。公孙将军,看来你我兄弟二人要抓紧时间了,今日务必要将韩猛和蒋义渠那厮拿下,否则我们就得为那楼等人笑话了!” “单将军所言正是!”公孙范点了点头,手中的马槊一横厉声喝道,“孩儿们,那楼将军已经攻破贼营拿下首功,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们连最后的这些汤汤水水都不想要了吗?” “幽燕男儿,天下无双!孩儿们随我冲!” 单经亦高高举.asxs.钢枪怒喝了一声,一 马当先便向韩猛等人冲去。战马四蹄翻飞快如闪电,跨过鹿砦,越过壕沟上的木桥再行百十米就是韩猛和蒋义渠的大军了,单经傲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韩猛脸上的悲戚和无奈。 然而,令他惊疑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发生了,面对他气势汹汹的冲击,韩猛大军并没有如昨日那般退避三舍,也没有像前日那样迎头赶上半渡而击,而是手握弓弩箭簇和火把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仿佛草原上围猎的健儿们一样。 “单经,韩某等你多时了,怎么这么磨蹭啊?” 单经刚刚过了桥,对面的韩猛已经冷笑一声策马来到阵前,接着大手一招,身后的队伍立时丛中劈开,两百名重甲骑兵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身着铁甲铁盔手上一把把长刀寒光闪闪,胯下的战马同样也身披铁甲,与骑士一样只露出鼻子和森寒的双眼。他们每挥动一次长刀,身上便哗哗直响,而长刀带过他们和战马的铁甲之时,也只是荡起一道道明亮的火星,衣甲并无半点伤损。 这特么的哪里是骑兵啊,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果然有陷阱! 单经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点钢枪一举,公孙范和二人麾下的亲兵纷纷将缰绳一提勒住战马驻足桥边。但其后面赶来的将士却是刹不住脚,一头撞在前方袍泽的背上,阵营中一阵骚乱,还在桥上的兵士同样亦被挤下了壕沟,一时间尖叫四起,哀鸣阵阵。 “杀!” 开山大斧一提,韩猛纵马直奔,紧跟着蒋义渠将大纛一招,旗下所有弓弩兵急忙张弓搭箭,左手如抱婴儿,右手如托泰山,一支支利箭闪电也似的罩向桥头。 前日韩猛也曾半渡而击,不过那个时候单经和他的军队都还在桥上,而且凭借胯下战马的脚力他们很快就冲入到了韩猛的阵营之中,所谓的半渡而击也只能伤及一小部分的士兵。 但现在的情况却又和前日不太一样了,只要韩猛将这两百名重甲骑兵在桥头上一堵,就仿佛峡谷中放置了一块泰山石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单经他们进退两难,就只能在桥头上当做敌军的活靶子。 今日还是不能拿下韩猛了,看来这斩将夺旗之功只能任由那楼独享了,罢了罢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反正主公也只是让我们坚守营寨! 单经叹息了一声,手中的点钢枪再次举起:“众将士听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速速退回大营不得有误,其余兄弟且随本将挡住韩猛,为兄弟们争取时间!” “轰!” 单经不愧是公孙瓒麾下数一数二的战将,对战场上的形势把握还是非常准确的。 但可惜的是,今天注定不是他的吉日,整个战局给他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他刚刚下达退兵的命令,就听见背后一阵巨响,如同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他的头上。 转头望去,只见自家的营帐火光冲天,无数的火星在浓雾中腾空而起,白色的帐篷在无边的火光里呜咽哭泣。一彪人马赫然屹立于桥的那一头,他们手中的利箭和弯刀直直的对准桥上的将士,而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援兵”那楼。 那楼叛变了! 单经一懵,就欲挥师冲向桥那头,战马的缰绳却已经被一旁的亲兵牢牢的拉住:“将军,撤吧,兄弟们已经保不住了,再不撤公孙将军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两军夹击,而且两边都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还特么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局,就算是白起在世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公孙将军,我们回城!” 电光火石之间心中百念转过,单经长叹一声朝公孙范吆喝了一句,带着桥头上的千余人护送着公孙范箭头一般杀入韩猛大阵。几进几出,二人终于杀出重围,再回头时麾下的千余将士亦仅仅只剩下百二十人。 看着已经快要熄灭的营帐和倒在敌人刀锋之下的兄弟,两行眼泪终于从单经的眼眶中滑过滴落马下。默哀了片刻,单经收回心思拨转马头就向城北的邹丹营寨飞马疾奔。 忽然,“砰”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前方敌军大营中破空而至,迅如疾风快如闪电,还不等单经格挡就已经穿胸而过,带起一蓬鲜血落在尘土之中。 第364章 同归于尽 后汉长歌第364章 同归于尽一箭东来,单经西去。 刚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战友倒在马下,至于他的遗骸,公孙范哪里还敢停下来拾掇,长鞭猛地一扬落在马背上,战马亦如闪电一般向城北窜去。 等公孙范赶到邹丹大营的时候,公孙越同样已经赶到此地,身上衣甲残破,脸上一道疤痕,身后仅跟着千余残兵败卒,而同他一同镇守东境营寨的严纲却不见身影。 公孙范心底一沉,心情亦越发的焦躁起来:“越儿,你如何也到了此地,可是东境已经被破,严纲战死?” 公孙越苦涩的点了点头:“那楼那狗贼背叛了父帅,鞠义和他的先登营从南境营寨穿营而过直奔我军大营,侄儿和严将军一时不查腹背受敌,严将军为掩护侄儿撤退,死在了牵招和眭元进二人手下。” “为叔也是如此,韩猛和蒋义渠出奇兵将为叔困在桥头,而那楼却率领他的狼骑断了为叔的归路,单将军也因此而亡!” 公孙范叹了一口气,下马掀开营帐,径直走到营帐前,转向邹丹、田楷二人继续说道:“两位将军,我易京城下四境营寨已破其三,袁绍狗贼的四路大军即将逼近于此,北寨只怕也收不住了,你们还是先随本将和越儿回到城中再做商议吧!” “当日我等就曾劝谏主公应当退守幽州,可惜主公听信谗言一意孤行如今也只能困守城中,我等上不能劝谏主公纳善言下不能退敌于城外,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邹丹与田楷相视一眼,走下大堂朝公孙范二人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兵符递给公孙范,接着说道,“两位将军,今日兵败之事邹某和田将军早已从败军口中知悉,烦请你二人立即回城并转告主公易京已是一座孤城。 一味的死守只怕难也长久,若是能够寻得一二战机,还是尽快带领儿郎们逃回幽州以待他日。另外,邹某和田将军麾下的将士也请你们一并带回城中吧,我二人已经选了一千死士决定留守此营与袁贼后续追兵同归于尽!” 邹丹和田楷已经萌生死志,其挑选出来的死士同样已经做好了捐躯的准备,公孙范接过兵符朝其余的 将校大手一挥,走出营门跨上战马直奔城门。 二人刚刚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那楼、韩猛、鞠义、牵招以及淳于琼的五路军马就已经赶到了北境营寨。 虽然同为四境营寨,但北境却又与其他三处营寨不大一样。不管是东境西境还是南境,它们都没有直接连接到易京的道路,它们与易京之间有一条巨大的壕沟,而北境却恰好有一条道路直通易京城下。 北境的营寨就坐落在道路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看着营前的邹丹、田楷二人,鞠义一声长笑,纵马上前:“邹丹、田楷,鞠某久闻你二人乃是公孙伯圭麾下最为聪颖之人,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尔尔。 这易京城下本来有四寨相辅相成相互支援,如今已为我等破掉其三,难道你还想凭借这一处孤寨和数千将士便能挡住我数万人马四路大军吗?” “两位兄弟,公孙老儿早已非当日的白马将军了,他如今尽管听信刘纬台、乐何当和李移子等小人的谗言,弃我等于不顾,一心只想着他自己的性命,你二人何必还要死心塌地的效力于他? 本初将军久慕二位兄弟大才,求贤若渴。二位兄弟何妨与那楼一同归顺将军,届时也可以谋一个王侯将相的出身庇佑后人?”见鞠义正在劝诫二人,那楼趋步上前言道。 “哼!一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无耻鼠辈也敢在我等面前狺狺狂吠,也不怕羞杀了你先人!”邹丹和田楷二人闻言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双双取过亲兵手中的弓箭张弓搭箭就向那楼射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竟敢捋你那楼爷爷的虎须,找死吗!”那楼匆匆将身子往马背上一藏,避开双箭,重新在马背上坐稳,手中的狼牙棒一挥,已经踏马向北寨飞奔而去。 “杀!” 队伍已有箭头,只需冲锋便是。鞠义见那楼和其麾下的狼骑已直扑邹丹二人,急忙大手一招,与韩猛、牵招、淳于琼等人率领旗下大军紧随其后如潮水一般漫向北寨。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五员猛将手中的武器好似秋天扫落 叶,将阻挡在前面的敌人一一扫落马下。鹿砦、箭楼、绊马索以及飞逝而来的利箭已经招架不住他们的冲锋之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突破防线来到了北寨面前。 整个北寨百十座帐篷按纵深排列,层层推进,仿佛一枚落在原野上的大铁锥。但此时的北寨,除了当先数座营寨的兵士正与袁绍大军交锋外,其他的营寨竟然没有半点的声响,死一般的沉寂。 “退!” 鞠义等人既然已经入彀,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呢?邹丹冷笑一声,轻轻一喝钲音随之而起,众将士闻令急忙放弃与敌人争锋匆匆散入到四下的帐篷之中。 哼,在鞠某面前玩伏兵这一套,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你爷爷吃剩了留给你的吗! 鞠义暗笑一声,朝韩猛、牵招、那楼和淳于琼笑道:“北寨邹丹和田楷帐下约有五千余人,而今我们所看到的却不过只有一千多一点,想必另外四千人应该就是藏在营帐之中。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镜花水月。我等帐下均有万余人,烦请四位将军率兵分作四队由帐篷两侧冲穿大阵,本将军径直跃马中军拿下邹丹、田楷,与诸位将军会师易京城下!” 一声令下,五股洪流席卷大营,而鞠义则带着他的先登营直奔中军帐。 然而,鞠义所想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营寨依旧安静的犹如坟场一样,除了洒血帐中的将士遗体之外,他们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直到鞠义走入中军大帐与邹丹、田楷二人面对面的时候。 “滴!” 邹丹张弓搭箭,一支鸣镝穿透营帐飞向半空,营帐中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纷纷翻坐起来,将怀中的火折子往嘴上一吹,接着迎风一撩丢到一旁的衣甲杂物和粮草之上,星火就在所有的帐篷中蔓延开来。 百十座帐篷瞬间点燃,帐篷里虽然也不再是寂寂无声,却依旧带着死亡的气息。“吱吱吱”的火焰声伴随着百十颗星星在易京城下点亮,巨大的火龙咆哮着舞动着妖艳的爪牙冲天而起,将北寨染成一片血色。 第365章 英雄末路 后汉长歌第365章 英雄末路杜甫在《火》一诗中曾写道:风吹巨焰作,河棹腾烟柱。势俗焚昆仑,光弥焮洲渚。腥至焦长蛇,声吼缠猛虎。神物已高飞,不见石与土。 公孙瓒没有听过这首诗,甚至也不知道杜甫此人究竟是谁,但是此刻的他如果手中拿的不是马槊而是一杆秃笔的话,相信他也能够写出类似的诗篇。 看着数里外熯天炽地的大火和乌云一般的浓烟,听着那大火和烟雾中传来的惨叫声和嘶鸣声,两行眼泪从公孙瓒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公孙范和公孙越兄弟二人一刻钟前刚刚回到城中,城外的消息他已尽知。那楼叛主,严纲、单经战死,而邹丹、田楷二人却用自己的身躯和热血为他驻扎起最后一道防线选择了与袁绍主力大军同归于尽。 大火越来越旺,远处的哀鸣声也越来越小,公孙瓒的心亦沉得越来越深。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听信邹丹等人的建议,他也恨自己为何听信了刘纬台的意见。 他虽然刚愎自用,却也纵横沙场多年,当然也知道邹丹和严纲等人劝他离开易京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是他没有选择。他重用刘纬台、李移子和乐何当等人,甚至和他们结拜兄弟其实只是想扶持另一方势力与邹丹等人分庭对抗。 刘纬台三人虽然没有军中的势力,但是他们钱多,而且他们也只有他这个后台,所以他们也只能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这数百年来,不管是先秦还是大汉朝廷不都是这样经营的吗?不都是将平衡这两个字当做法宝吗? 可惜,他等不到那一日了,他的平衡之术让他彻底的败在了袁绍的手下。 “乌延和楼班抓住了吗?”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公孙瓒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声,他知道这是他的兄弟公孙范和公孙越二人,他刚刚知道那楼叛主的消息后便让这二人去了乌延的将军府。 公孙范和公孙越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大兄,乌延狗贼和楼班带领数十狼骑于大半个时辰前离开了将军府,适才城门校尉来报说那狗贼二人已经持将军令离开了易京,现在乌延府中只剩下数百旋风突骑的兄弟。” 终日打雁,今朝却被雁啄了眼,谁也 没有想到乌延和那楼这两名贴身侍卫头子竟然成了压死他公孙瓒最后的一根稻草。 公孙瓒心中一阵憋屈,邹丹、严纲、田楷和单经等兄弟都已经为他尽忠,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盯着肇事者悄然离去,他必须给邹丹他们一个交代,否则以后在泉下相遇,你让他情何以堪? “将刘纬台、李移子和乐何当三人拿下,以他们的头颅送众位将军最后一程吧!”公孙瓒退而求其次,朝身旁的亲兵交代了几句又转向公孙范二人道,“北境内营寨大火,邹丹、田楷战死,想必袁绍大军多数已经葬身火海,二弟、三弟你二人速去整顿大军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城。” “出城?”二人一懵,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坚守吗? 公孙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邹丹兄弟虽然一把大火阻挡了鞠义等人的道路,但毕竟数万人马怎么可能悉数付之一炬,更何况鞠义、淳于琼等人征战天下数年,最是能够把握战场契机,并非一般将士可比。 若是我猜测没错的话,相信他们应该已经逃出了火海,正准备对我等进行疯狂的报复!三弟,等我们出城之后,你带领续儿转向正西,由范阳经中山前往雁门找王德玉替我复仇,二弟则随我直奔幽州,若是我等不死来日再与袁绍重新一较高下!” “王德玉他会收留我和续儿吗?” “当然,王德玉乃是天下枭雄,且不管我之前与他的交情究竟如何,至少送上门来的出师名义他是绝对不会拒之门外的!” …… 邹丹一把大火将北境营寨烧了一个精光,等公孙瓒等人赶到之时营寨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满目疮痍满目焦炭,残留的余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灼烧,浓烟中还有隐隐的烤肉味道。 “走吧!” 公孙瓒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邹丹和田楷二人的遗骸,无奈的摇了摇头朝众人说了一句就欲纵马离去,忽然一阵鼓角从前方小丘后急促响起,密集的声音仿佛暴雨打梨花骤雨落芭蕉一样,重重的击打在众人心上。 “公孙老儿,哪里去?” 一声长喝,数道人马从小丘的两侧转了出来, 为首之人正是鞠义、那楼、韩猛、淳于琼和牵招等人,至于蒋义渠、蒋奇和眭元进等人却已不见踪影。他们的身后也仅仅只剩下万余将士,而且一个个都是黑脸黑手,好像刚刚才从西山挖煤归来。 “哼!鞠义,老子今日想去哪里只怕你还拦不住吧!”公孙瓒长啸一声,朝公孙越和公孙续点了点头,马槊一横纵马上前直扑鞠义,其身后的公孙范、关靖、王顺和林缚等人也跟着他如潮水一般席卷前方。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公孙越带着公孙续转道西去,公孙瓒却已经和鞠义、那楼等人杀成了一团。 但见: 将军猛如虎,兵士急似豹。 将军猛如虎,公孙瓒、公孙范双敌鞠义、那楼,关靖、王顺、林缚合斗韩猛、淳于琼、牵招,刀来剑去戟落槊飞,招招直往敌酋头顶覆盖,式式带起鲜血腾空; 兵士急似豹,一队队冀州精兵催动着手中的长枪短刃呐喊着斩向眼前的贼人,一列列幽燕男儿挥舞着利箭戈矛怒啸着暴雨一般将敌人覆盖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中。 有你无我,有我无他,双方将士两万余人怀抱无边的仇恨就在这废墟之中亡命的搏杀,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鲜血共断肢横飞,刀枪和箭矛齐落。 约莫半个时辰,听得阵中数声惨叫,数道人影倒撞马下。公孙瓒旗下仅剩他和公孙范兄弟二人,而鞠义一方却也伤了牵招和那楼二人,幸得兵士们拼死抢回,才没有被乱马践踏成泥。 鞠义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单刀一紧,直指前方:“公孙老儿,你还有何话可说,亏得你往日还敢自诩打遍幽燕无敌手,我瞧你今日也只能在地府中称雄了吧!” “一点英雄气,四顾浩无边!鞠义,老子虽然没有你狡诈,却也不是你一介匹夫可随意置喙的,若不是胡酋小儿背叛了老子,今日一战老子岂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公孙瓒转头看了看西边,公孙越和公孙续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长笑一声,与公孙范点了点头,手中的缰绳猛地一勒恍如扑火的飞蛾急速的插入到鞠义军中。 第366章 腊八粥 后汉长歌第366章 腊八粥正所谓天下形势纷纷扰扰,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易京一战,公孙瓒一战而歿,公孙续不得不得夹着尾巴逃往并州投奔王黎。 永安三年腊月初,王黎在接到公孙瓒战死的消息以及公孙续本人的时候还在厉兵秣马准备一举拿下整个中原,却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悄悄向他笼罩过来。 …… 腊八节晚一更时分,冀州信都。 一轮弯月已经升到半空,当初王芬亡命的那座古寺外的草坪上已经黑压......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x本站手机端:s:/m.x/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x本站电脑端:sx/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7章 遍地英雄下夕烟 后汉长歌第367章 遍地英雄下夕烟雁门山,又名雁门塞,位居并州雁门郡辖内,今山西省代县西北。 《山海经·北山经》中曾写道:水行五百里至于雁门之山,无草木。而袁珂校注的《海内西经》亦云:雁出其门,在高柳北,高柳在代中,其山重峦叠嶂,霞举云高,连山隐隐,东出辽塞。 王黎此时就在雁门山上,陪同他的不但有赵云、张辽、太史慈等一干武将,亦有徐庶、庞统的数位谋臣,当然也还有不久前才效力于他帐下的公孙越和公孙续叔侄。 腊月中的雁门山天气格外的寒冷,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洒在山巅、山腰、巨石和树木之上,将整个雁门山雕刻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经久不化。天色渐晚,附近山脚下的几处村落中已经燃起袅袅炊烟。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巨石后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落入众人耳间。 王黎抬起头一扫,只见周仓已经疾步从巨石后走了过来,手中捧着数道信笺:“启禀主公,荆州西城郡守黄忠、水军都督甘宁、豫州汝南郡守荀攸以及乐平郡守高顺飞鸽传书,汉中张鲁、荆州刘表、刘备、豫州曹操和冀州袁绍同时出兵我西城、汝南和乐平等地,还请主公定夺!” 一起来伐?这是打算四面开花吗? 袁绍、曹操和刘备这三人原就是枭雄一流,仁义和诚信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手中征伐天下的手段,其用心自是不用多说,自己倒是早有防备。 只不过没有想到,就连张鲁、刘表这二人居然也敢在那角落中蹦跶出来,这是想把本将军当做董卓还是袁术,或者还是他们都把自己当做了下夕阳的遍地英雄? 哼,几根杂草还真把自己当做一盘菜! 王黎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山顶上的茫茫白雪朗声道:“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本将军原本还打算先破塞外再平中原的,不过既然袁绍他们都悉数跳将出来,那就只有先满足他们的愿望,将他们一起打入到谷底之下。” “主公 ,这里还有一封曹孟德的亲笔信,是由曹孟德遣人送至荀郡守手中,再由荀郡守飞鸽传过来的,主公可要一阅?”周仓从那数道信笺中检出一封呈给王黎问道。 王黎摊开信笺,只见那信上赫然写着几行汉字,其文曰: 德玉兄台鉴:弟操与兄数年交往,深感弟之为人侠骨柔情忠贞不屈,亦曾获兄之宽赦才成就今日之基业。然,兄这些年来统掌天下雄兵屡破州郡,已成为天下之霸主。 本初、公祺、景升和玄德等人奉陈留伪诏意欲以伐兄之名义瓜分天下。操虽不才,却也不敢忘记陛下之隆恩兄长之厚德,故操欲与绍等人暂为一体作兄之内应,待他日兄之战事正急时,及时拨乱反正与兄一道将鼠辈驱逐于天下。 “你们觉得这曹阿瞒之言可信吗?”王黎晒然一笑,将信笺复递给徐庶和庞统等人,“这曹阿瞒颇具枭雄之姿,竟然因本将军的原因打算作对方一内应,小媳妇一般潜伏在袁本初的帐下,实在也是委屈之至。” 徐庶收起信笺哈哈一笑:“宁信这世上有鬼,也不敢相信曹孟德的嘴。主公帐下谛听营之美名早已传遍天下,虽然袁绍等并不知道他们身边有哪些人效力于主公,但是终究还是有些顾及不是? 曹孟德身具枭雄姿态,又岂能不注重军中消息,他又怎敢保证主公不会知道他们的谋划?他这一出戏不过是想卖主公一个好,他日与主公对阵之时,也好让主公手下留情罢了。” “元直之言颇有几分道理,不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以我看来这曹孟德恐怕不止是想卖主公一个好那么简单,更深层次的或许还有隔火观望、将计就计之类的意思在里边。”庞统亦点了点头。 张辽、赵云还在深思,公孙越和公孙续一头雾水,周仓却已焦躁起来:“军师,你就不要打哑谜了,你知道俺脑子不够用,你说话能不能直接一点,不要再那什么云山雾罩的?” “这隔火观望不过是想看一看主公是否能够抵住联军,想必曹孟德如今虽然挥师汝南,但其肯定还未正式与公达交战。”庞统捋了捋颔下短髭自信一笑 ,拍了拍周仓的肩膀,接着解释道。 “至于将计就计,那就更简单了。如果主公一旦与联军交战不利,曹孟德则会迅速挥师攻城,将汝南据为己有,同时出兵颍川直奔雒阳在主公的心窝上再插一刀。 而联军失利,曹孟德却将调转枪口在联军的背后捅上一刀,与主公瓜分他们的地盘。毕竟他是主公的内应,主公也不好意思与他较真,不给他分个三瓜俩枣不是?” 周仓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笑道:“这么说起来,曹阿瞒如果去行商倒是能做的一手好买卖,首尾两端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那要看他是和谁做买卖了?”庞统轻蔑一笑,缓步走到王黎身前,“主公,属下以为主公当立即回信曹孟德,告知其意俱已悉知,主公愿和他一道为我大汉永镇国土!” 瞧着庞统那奸诈的神情,徐庶抚掌而笑:“主公,冀州、兖州和豫州同属中原,人丁兴茂,商旅繁华,切不可操之过急,倒不如按着士元之意将计就计徐徐图之?” 王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既然曹孟德敢算计本将军,本将军又岂能不给他一个回礼,否则世人不是要笑话本将军为人不够大方?” “主公之意何解?”徐庶和庞统二人齐齐问道。 “着令贾文和为征东主帅立即前往乐平主持冀州战役,太史子义、徐南翼、龚都随道前行,与高伯循、成廉及曹性等人一起辅助贾文和,务必维持冀州目前局面。 着令徐元直为征南主帅,士元辅之,文远为前锋,领军一万直奔西城,黄汉升和甘兴霸俱为麾下大将。魏续和宋宪统兵一万坐镇雁门,非战事紧急不得出关,务必将吕布牢牢的困在关外。 子龙、元福且随我一同前往汝南与曹孟德会上一会,再着人奔赴雒阳向陛下请一道圣旨,加封曹操为车骑将军、谯侯,等联军交战激烈之时告之于天下!” 王黎缓步走到崖边,背负双手遥望群山,只见群山白头,数道炊烟从山坳里飘了上来,在空中飘飘荡荡氤氲缭绕,仿佛中原山河重新燃起的浓烟。 第375章 年将尽 后汉长歌第368章 年将尽夜幕渐渐降临,落雪依旧轻轻的飘舞在半空,西城郡治城中依旧繁华热闹。 青楼和酒肆里张灯结彩,士子和富绅们或聚在一起谈论着哪家姑娘,或拥簇着几名长相美好的女子倚靠着栏杆饮酒观灯。一些卖衣物和古董的店铺倒是早已经关了门,店家和伙计已经纷纷赶回自己家中团聚,但是街面上却还有更多的老百姓挤在一起品上一壶小酒张家长李家短的,满脸的喜悦,他们的小孩则拥成团捡上数枚爆竹在一旁的巷陌里亲手点燃。一点也......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xxm.x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xsxsm.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x本站电脑端:sx/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6章 徐庶的大礼 后汉长歌第369章 徐庶的大礼“看样子应该是汉中城外起火了吧?” “应该是吧,徐帅你不是已经传令下去了吗?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汉中谛听营明确的消息,但是看样子想必就是张、王、李那几家大户的地面吧!” “嗯,应该差不离吧。这张、王、李三家的是主公前年就已经安置过去的暗桩,他们所购买的粮食和棉布都来自关中,此事也只有我和贾文和寥寥几人知悉。 幸好他们经过谛听营的洗脑后还能够抵制住心中的贪欲,坚定不移的完成了......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xxm.x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x本站电脑端:sx/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xsxsm.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8章 盟约 后汉长歌第370章 盟约徐庶一计将张鲁的大军暂困汉中不敢主动攻击,又给杨松送了好些银票,方才可以全心备战荆州刘表、刘备族中兄弟二人。 王黎却并没有如徐庶一般分心二用,他此刻就坐在宋县的县衙中,手中捏着一份信笺来回的翻看。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扫向一旁的荀攸问道:“公达,曹孟德快到了吗?” 荀攸点了点头:“据探子来报,曹孟德与夏侯渊领了一百余人出了城父正向桃花渡而来,算算时间大概一个时辰便至。主公,微臣想想......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xxm.x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x本站电脑端:sx/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xsxsm.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9章 破镜 后汉长歌第371章 破镜王黎说的没错,刘备已经率领关张陈三人统领两万大军离开了襄阳,目标正是他治下的弋阳。 刘备这一年来过得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高开低走。数月前他还是春风得意统领徐州六郡的徐州刺史,如今他却只是一名飘蓬四海寄居在他人篱下的过客。 在数月前最后那一战之时,根据关羽和陈珪等人的建议,他没有选择坚守徐州,而是选择了投靠荆州刘表。他本来以为他的选择正确无误,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命运依旧如往昔一......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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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x本站手机端:s:/m.x/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0章 二桃杀三士 后汉长歌第370章 二桃杀三士破镜? 赵云紧紧盯着案桌上的那张消息字,眼睛都快长出花了却也没有发现那纸上除了这两个字外还有其他的东西,但这两个字又代表了什么呢? 破境,他倒或许知道,毕竟他就是当世少有的枪术大师。从学武之初的窥径、登堂入室到如今的一流武将,他经历了多少次内力提升和灵魂的洗礼,而每一次的提升和洗礼他便要破一次境,破境对于他来说已经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寻常之事了。 但是破镜呢?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赵云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转向王黎:“兄长,谛听营传回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们打破了谁家的铜镜?” “不是他们,而是诸葛亮!”王黎将纸条丢给一旁的郭嘉和荀攸,淡淡一笑,“鱼儿既然已经上钩,那我们的二桃杀三士之策也可以开始实施了!” 赵云一懵,一改往日沉稳的作风口中如连珠炮一般问个不停:“诸葛亮?他不是现在正效力于刘备麾下吗?他打破别人家的铜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扯着我们的二桃杀三士之计了?” 王黎笑了笑,指着纸上那两字解释道:“昔日楼兰古国之西有一小国,其国中太子舍人徐德言与妻乐昌公主情比金坚,唯恐国亡后二人不能相守,因此以刀破一铜镜,各执其半,约于他年正月望日卖破镜于都市,冀得相见。 果不其然,不久国亡家破,公主没入楼兰国某国公家中。德言逃得性命,依约至京都,见有苍头卖半镜,于是拿出自己手中的半镜相合,发现苍头的半镜正是其妻子乐昌公主所拥之物。 德言百感交集,于镜上题诗一首,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乐昌公主见诗如见昔日二人相聚之时,数日内悲泣不食。国公闻之,遂召德言,将乐昌公主重新归还于他。这便是破镜的典故,破镜重圆之意!” 当然,破镜重圆并非什么前朝楼兰之事,而是发生在汉朝三百年以后的隋朝,而典故中的人物除了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外,其国公也不过是以隋朝的越国公杨素映射罢了。 说到越国公杨素,王黎倒是颇为敬佩。 不管是徐德言和乐昌公主的啊“破镜重圆”,还是成全李百药的“成人之美”,抑或是李靖携红拂上演一出“红拂夜奔”,这些后世中耳熟能详的典故都是发生在杨素的府上,但杨素却并不因此而记恨,反而是大度的助三人一臂之力抱得美人归,实在是人世间一名奇男子。 呃,扯的有些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当下赵云闻言一惊,急忙问道:“兄长,你以徐德言和乐昌公主之事暗示破镜重圆,莫非是想说曹操和刘备打算抛弃往日成见和仇恨重新携手对敌我等吗?” 郭嘉举起手中的酒樽长饮了一口,笑道:“铜镜既然已破,哪里还能那么容易的重新粘合在一起?又有谁能清楚的知道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后续之事呢?这些故事的结局,大抵上都是人世间需要美好才编撰出来的罢了。 昔年刘备借陶谦之手占据徐州,曹操一直深以为恨,这才趁纪灵和张燕用兵之际,亲手将刘备逐出徐州,如丧家犬一般投在刘表麾下。刘备痛失往日根据地,征伐天下更是远远的落后于主公和曹操等人,只怕那大耳贼连杀曹操的心都有了。 而不久前,陈留郡王借腊八节在冀州招待天下诸侯,约定统一联盟,更亲自出面与程昱、孙乾交谈,并许诺日后给曹操和刘备二人各一州之地,才隐隐的将二人的矛盾给压了下去。 不过,铜镜既然已经破了,不管怎么粘合,怎么修复,那道疤痕终究还是太过显眼。所以,我们决定干脆顺势而为,利用安丰和弋阳两郡挑起曹刘的矛盾,顺便也将江东孙权给拖下水,使得我等可以安心备战袁绍。” “兄长,这就是一女许几家的意思?但这和诸葛亮又有什么关系呢?”赵云低头思索片刻,重新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如水,“我明白了,想必是我们撤军为刘备知悉,所以诸葛亮打算趁曹操还没有反应趁虚而入,顺便再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虽不中也不远矣,果然不愧是文武双全的赵子龙,不过刘备能够知晓此事,却并非是他能够自己打听出来的,而是我们的人主动给送上门去的!” 王黎抚掌而笑,酒樽朝郭嘉、荀攸和赵云三人遥遥一敬,三人举樽一碰,朗声长笑 …… 夜,已经很深了,弋阳城下的风并未停下,依旧如将士们手中的刀剑一般锋利。 前方那座巍巍的黑影万籁俱寂,城墙上的旗杆上好像也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于禁紧张的心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信马由缰来到队伍前,看着身侧的副将笑道:“宣高,我们特么的终于到了,主公白日得了安丰,令我等夤夜前来弋阳,并告诉我等弋阳也将会和安丰一样,王黎将会丢给我们一座空城。 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会不会又是王黎使的空城之计,沿途会不会埋有重兵,只等我军入网然后再来一个瓮中捉那啥,将我们一网打尽。毕竟此人善于用计,也非浪得虚名之辈。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此人能够在短短数年之间便闯下偌大的名头,安丰和弋阳两郡之地说丢就丢,说转手就转手,倒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有着大心胸的信人啊。” “久闻王黎大名,却始终擦肩而过未能谋及一面,今日倒是因他之恩惠让我平白捡了一场功劳!”宣高点了点头和声笑道,“看来,我这副将的职位又待不久了!” 原来这宣高正是原泰山郡郡守臧霸! 只因当初张燕借道泰山郡之时,臧霸、孙观、尹礼和吴敦他们四人犯了欺瞒之罪,导致曹操险些葬身城父。 军中谋士、大将程昱和夏侯渊等人都欲问其罪,幸而一向多疑的曹操难得这一次居然没有生出猜忌之心,故数罪齐罚,曹操也只是将他们四人贬为军中副将,随大军出征安丰和弋阳等地,允许他们戴罪立功。 这臧宣高果然还是耐不住寂寞!听闻臧霸类似复出的宣言,于禁心中暗笑一声,三尖两刃刀一举策马就向弋阳城下奔去。 “咚!” 于禁一行还未近城下,一声鼓响,适才还黑黝黝的弋阳城忽然间灯火通明白夜如昼,五千余貔貅之士傲立城头,手中的弓弩早已上弦,在灯火中熠熠生辉。 他们身后的那根光秃秃的旗杆上不知何时亦飘起一面大纛,大纛随风起舞,一个银钩铁画的“刘”字跃然其上,在火光中格外的刺眼。 第371章 一败于禁 后汉长歌第371章 一败于禁一声鼓响,城下夜色如墨,城头灯火通明,刘备赫然巍立于银甲金刀的人群之中。 他的身旁却立着一名头戴纶巾、手摇羽扇的青年儒生,那儒生虽不到弱冠,见到城下兵马却也格外的兴奋,手中的羽扇遥遥指着于禁喝道:“赵子龙,本军师知道你等上演空城计不过是想引诱我等入城,以便你与城内贼子里应外合,阻杀我大汉天军。 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皇叔既然已洞悉王黎那厮的阴谋又岂会上当?现在皇叔与我等俱已在此,你城中的内应却为我军铲除,你孤身城下,还不束手就缚更待何时?” 言毕,城中鼓声大作,刘备身侧的健儿们纷纷从城头上抛下数十枚殷红色的球形状物事,落在城下砰砰直响,鲜血飞溅,赫然正是那儒生口中所谓的内应的头颅。 这王黎在城中莫非还真有什么内应?但主公在安丰时经过数次清洗也没有发现有王黎细作的行踪啊! 于禁一愣,心头数道疑虑泛起:常山赵子龙闻名天下,谁人不知其所用武器乃是一杆盘龙亮银枪,老子手中的不过是一把三尖两刃刀,那儒生莫不是眼瞎了? 还在思索之中,忽觉手腕一紧,于禁急忙抬头一看,却见臧霸已经纵马身前紧紧的拉住自己:“文则,快令大军撤退,刘备这孙子是想黑吃黑!” 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 臧霸当头一棒道破刘备用意,于禁顿时幡然醒悟:不错,刘备那老小子就是此意。想当初刘关张与王黎多有交往,他们岂能不认识王黎帐下的大将赵子龙之理?他们错把冯京作马凉故意将于某喊做他人,其目的就是打算鱼目混珠,黑了主公治下的弋阳! “传令三军,火速退至光山!”于禁一声怒吼,大军后军作前军调头就向光山方向飞驰而去。 “咚!” 众人行了不过三五里路,忽听得前方三五百米外一道鼓角声冲天而起,一彪人马从黑暗中转了出来,众人腰间钢刀生寒,手中火把熊熊。 为首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一柄丈八蛇矛如森蚺一般巍然插在道路之中。 见众人迎面而来,那人一声长啸,手中的长矛一抬挑起一块巨石向空中一抛,接着长矛从中劈下落石纷纷,那人的声音亦穿过这石雨飞入于禁耳中:“赵子龙休走,燕人张翼德在此!” 原来那人便是刘备麾下大将,关羽口中那个可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张飞张三爷。 于禁闻言一惊,若是阵地战他自是不把这莽夫放在心中,但是这遭遇战嘛,而且还是后有追兵的遭遇战,他恐怕就不能与之纠缠了,毕竟他自幼便饱读兵书,这两军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想到这,又仿佛隐隐听到身后弋阳城门洞开的声音,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向前一挥,猛然喝道:“众将士听令,想要活命的就随本将冲吧!” “杀!” 万余将士齐声长啸高举兵戈,跟着于禁、臧霸和孙观等人分作六路便向张飞冲杀而去。 声声嘶吼,道道剑光,惊醒了弋阳城西沉寂的夜色,也割破了道路两旁枫林中的枫叶。一枚、两枚、十枚、百枚、上千枚…无数枚枫叶如蝴蝶一样从枝头上飞下。 飘曳如雪,殷红似血。 长矛如银蛇飞入于禁军中,左劈右扫,上下腾挪。张飞每挥动一次就在人群中溅起一蓬鲜血,带走一条人命,飞起一颗偌大的头颅,盏茶的功夫道路中已经被染成一片血色。 “逆贼纳命来!” 于禁、臧霸和孙观三人相视一眼默契在胸,一声怒吼,手中的三尖两刃、霸王刀和吴钩等纷纷祭起,将张飞围在中央。吴敦和尹礼则率领众将士如决堤的潮水一般漫过张达和范强以及他们身后的兵士,冲入到黑暗之中。 “走!” 见吴敦等人已经冲过路口,于禁又是一声长喝,力灌双臂,奋起九牛二虎之力荡开张飞的丈八蛇矛率先撤出战斗,臧霸朝孙观点了点头,同样亦将霸王刀往马下一拖,紧紧的跟在于禁身后。 但,张飞既然能够以武力名闻这个时代,又岂是好相与的? 于禁和臧霸二人同时一撒手,整个压力瞬间就交到了孙观的身上。就算那孙观有三头六臂也尚且抵力不住,又怎么能够从张飞手下撤得出来呢? 不及两三个回合,孙观便已经气喘吁吁臂软筋麻。 “狗贼,去死吧!” 张飞舌绽春雷一声暴喝,长矛荡开双钩直抵中门,竟然一矛从孙观前胸插到后背将其刺了一个对穿。接着张飞将孙观一举挑过头顶,猛然向前方的臧霸一甩。 “嘶!” 孙观落下,战马哀鸣。听见身后杀气骤然袭来,臧霸双腿猛地一夹,战马撒开四蹄狂奔。但张飞暴怒之下出手,这一击之力何止百十钧?孙观的尸体亦如石弹一样落在臧霸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吃力不住,一声长嘶就向两侧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来一去都不过眨眼之间。 臧霸从马背上颠下,又见孙观的尸首就在眼前,心中的怒火和悲伤顿时犹如春天里田野间疯长的草木一样,霎时就呈现在他的眼底。 想当初,他和孙观、昌豨、吴敦以及尹礼四人最是投契,因此才一起聚义在那泰山之下。 可谁知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昌豨和孙观就已经离他而去,他的兄弟也只剩下吴敦和尹礼二人。这怎么能够不让他怒火中烧,又怎么能够不让他悲痛欲绝? “宣高,走!孙将军之仇来日再报!” 臧霸在战马倒下之前一跃而下,他手上青筋直冒,手中的霸王枪也紧了又紧,心中还在百感交集。忽见前方一匹战马飞奔而回恍如天边的月光出现在自己身旁,于禁已经弯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抛于马背之上。 第372章 再败于禁 后汉长歌第374章 再败于禁江动月移石,溪虚云傍花。 弋阳没有滚滚长江,光山也没有潺潺小溪,移动的当然也不是江中的石头和溪畔的花朵,而是月光和月光下的兵马。 从弋阳城下发现那杆挑着“刘”字的大纛开始,于禁就知道刘备的将士早已经布下了一个大大的口袋,正在等着他们钻进来。所以他只能当机立断命令大军撤向光山。 但是很可惜,当刘备发现弋阳是一座空城的时候就已经火速的占领了城池并将大军都撒了出去,而且并不仅仅......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x本站手机端:s:/m.x/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x本站电脑端:sx/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3章 宿命 后汉长歌第373章 宿命关羽、徐盛纵兵而来,远处还有张飞带着数千人马正行走在他们来时的路上,刘备麾下四员大将已现其三。 一股寒意骤然从他心头升起,如果说他用兵还算是一只狐狸的话,那么徐盛口中的那个所谓军师就是一匹恶狼。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 狗既吃肉,也吃屎,更多的时候还是以屎为主要食物。但狼却不同,狼只吃肉。狼既拥有狐狸的狡猾,也拥有猎豹的凶狠,而且还有独特于其他动物的隐忍。 军......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xsxsm. xxm.x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4章慎勿说道人已去,归时禅院近黎明 后汉长歌第374章慎勿说道人已去,归时禅院近黎明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冬雨从天而降,雨虽然不大,却已将朝歌城外的灵山寺遮的严严实实。 冬雨淅淅沥沥,如丝如线,在寺院外激荡起一层层薄雾。四方朝拜的信徒,因雨停步于此地的行脚商,早课的僧侣以及小桥流水阁花榭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天虽然已近辰时,却因小雨依旧灰蒙蒙一片。信徒和行脚商们聚集在寺外的屋檐下,两人一伍,三人一群,看着远处的山景指指点点高谈阔论。 忽然,众人眼前一亮,只见......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x本站手机端:s:/m.x/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xxm.x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xsxsm.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7章 贾诩的谋划 后汉长歌第377章 贾诩的谋划永安四年大年初一,徐庶给张鲁送了一份厚礼,让张鲁差点感谢他的八辈祖宗。 此刻的王黎也正在思虑,今日过后整日里一惯以四世三公世家自诩的袁门名士袁绍会不会也和张鲁一个格调,将他的八辈祖宗给供起来。 “主公,各位将军都已经聚于帐下,还请主公移步!” 一道声音打断了王黎的沉思,王黎抬起头朝赵野点了点头,与赵野并肩走入中军大帐。 大帐中文臣武将各分两列而坐,文臣只有三人:贾诩......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x本站手机端:s:/m.x/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xxm.x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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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8章 战书 后汉长歌第378章 战书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句话虽然最早始于王黎之口,却因为其浅显的道理和戏谑的台词很快的就传遍了天下。其中,身为袁绍军中少有的大将之才颜良和文丑二人也少不得将这句话叼在嘴里时时念叨。 不过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二人也成为了荀谌和审配口中的猪队友。 午时。 颜良和文丑二人刚刚巡营回来,正坐在郡衙中觥筹交错杯酒言欢。左右坐着的也是军中的谋士和将领,譬如:荀谌、审配,以及韩莒子、王门、严敞、何茂、周昂和孟岱等人。 今日是永安四年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 房子城中锣鼓喧天笙歌鼎沸,而对面乐平郡中同样也是鼓乐齐鸣花天锦地。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袁绍不在军中,整个赵国当然以颜良和文丑为尊。二人辰时前往军中与那些校尉和司马们饮了一番酒猜了猜拳,便回到郡衙中打算趁此时机和帐下的将领们搞一搞新年团建顺便促进一下将士之间的感情。 但他们才刚饮了一杯酒,就遭到了审配的抵制。 颜良手中的酒樽重重的落在案椅上,看着审配满脸不悦:“正南先生,颜某素来敬重你的人品和学识,但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我等亦不过在军中和袍泽兄弟们凑个景,你又何必非要找不快呢?” 审配摇了摇头,苦笑道:“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将军,并非审某刻意苛责,只是主公将整个冀州西线的安危悉数托付于你,你切不该掉以轻心哪! 王黎初入仕就以白衣银狐之名闻达天下,如今更是执掌雄兵数十万,而贾诩同样以狡猾闻名,主公和曹孟德都不敢小觑,我等又岂能等闲视之呢? 兵者,诡道也。将军,今日虽是大年初一,对面的乐平郡看上去也暂时一片安宁,但是身为主帅难道你不该更加谨慎吗?若是我等在此畅饮喝得一个酩酊大醉,而王黎却派大军前来攻城,试问将军你是打算放弃城池吗?” 审配本来只是一番劝解之语,落在颜良和文丑等人耳中竟是格外的刺耳。 什么叫做‘切不该掉以轻心’,什么叫做‘更加谨慎’,什么又叫做‘放弃城池’?难道我等趁这个节日良辰饮上一杯酒,便成了怠慢军心、不懂自爱、放弃抵抗的懦夫吗? 颜良脸上腾起一丝冰冷还未说话,文丑拍案而起,指着审配骂道:“大头巾,你少特么的大放厥词,在座的将军哪一个不是追随主公从血火中走出来的?哪一个又不是果敢忠贞的好男儿?你特么的句句不离王黎,是何居心?” 审配闻言心口一堵,座中的周昂、王门、韩莒子等人已经纷纷起身指责。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王黎那小儿来了就来了吧,难道老子们还怕了他吗?” “王黎那贼子来了更好,老子一把将他拿下自去主公处请功便是,何须你审正南一介大头巾在此聒噪?” 这才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审配气得面红耳赤,荀谌目视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谏道:“颜帅,主公自去年平了公孙瓒之后一直便有西征之心,而王黎枭雄之辈,同样也按捺不住本身的野心,想必很快就将兵临冀州。 大战即将来临,我等切不可闹出什么文武之争将相不和。正南适才并非有轻视诸位之意,反倒是忠贞谋国一片拳拳之心。王黎此人喜欢兵行险着,为人又是老奸巨猾,并非一般大将可比。 颜帅,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正是万家团圆之日,所以颜帅也会和诸位一起把酒言欢。但是我等谁又能料定王黎的心思,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颜帅,荀某以为当前还是应该谨慎小心的好,似此宴席何不等异日退敌之后再饮呢?” 王黎毕竟也算得上是天下诸侯中的翘楚,凶名在外。 荀谌如是一说,又一口一个颜帅,虽然韩莒子和周昂等人依旧不依不饶,颜良倒是安静了下来,正准备撤掉宴席让卫士上一碗醒酒汤,突然听得门外一声呐喊:“启禀大帅,王黎派遣使者前来求见!” 颜良摆了摆手,一名大头兵模样的使者走了进来,双手托着一件木盒在堂下站定:“颜将军,在下乃前将军帐下太史子义将军亲兵,今奉我家军师将令前来送礼。 我家军师说了,颜将军和文丑将军二人武艺非凡天下闻名,虽然他还未与将军照面,但心中实慕之。因此他特地从并州搜寻了两件与两位将军相匹配的战袍送于将军,还望两位将军务必收下!” “哈哈!你们那军师贾文和不过是一介文士,平日里只怕杀鸡也战战兢兢,今日前来送礼,莫不是打算异日乐平城破后好想颜帅讨饶吧?” “哼!刚才大头巾还说贾文和怎么样,如今看来同样也不过是一个怕死的酸儒罢了!” 听着堂中众将肆意猖獗之词,看了看审配面犹不甘,一缕精芒从使者眼底一闪而过。 不出军师所料,赵国将帅失和久矣! “呈上来吧!” 颜良暗自得意的扫了审配和荀谌二人一眼,接过亲卫地上来的木盒亲手打开,脸色猛变,一张脸顿时如远处的山峦一般的青,接着一把将手中的木盒砸在堂下,腰中长剑出鞘将眼前的案椅劈落一脚,猛然起身虎目怒视着那使者。 “好一个贾文和,竟然以戏子之服侮辱本帅,左右速降那使者拿下,退出郡衙斩首示众!” 众将领还在口不择言的讥讽贾诩,忽见变生肘腋,皆是一惊,举目看去,只见那木盒早已砸碎在地,里面露出两件金丝银袖柔软明亮的服装来,赫然正是两件戏服! 这是贾诩送给颜良的战袍? 这是贾诩给颜良下的战书! 众人同仇敌忾,便有王门和何茂二人跳出坐席,向那使者窜了过去。 那使者竟似毫不在意,依旧淡淡的看着颜良,眼底的嘲讽却遮掩不住:“颜将军,我家军师说了,如果你还有几分武人的羞耻之心,两个时辰之后军师自在房子城外等你。 如果你不敢出城,那么你也只配穿这样的战袍,也只能与在下这等下人比拟。在下就在这里等你的回话,要杀要剐、要放要留悉听尊便!” 贾诩老匹夫,竟敢如此欺我! 颜良恨不得立时将那使者劈于刀下,却又想着使者之言唯恐自己亦成为那种下人,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冷静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回去告诉贾老匹夫,让他洗净脖子在城下等着,两个时辰之后老子要亲手扭断他的脖子!” “既然颜将军已经允诺,在下自会回去回禀军师,还请将军切莫失信不敢出战,让在下做了小人!”使者拱了拱手,抖了抖衣甲上的灰尘,施施然走出郡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得。 也不知使者是否故意的,还是使者本姓如此,他故作淡然的神态和那一番话再次将颜良掩藏的怒火从心底够勾了出来。 颜良提起长剑一脚踢翻案椅,朝众将怒喝道:“众将听令,速去整顿军马,两个时辰后咱们城下见,今日若不能砍下贾诩那狗贼的人头,誓不收兵!” 第379章 诱敌 申时,袁绍大营。 袁绍和众人还在商议如何攻打卢奴,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亲卫疾步闯了进来“禀报主公,卢奴城的东门忽然大开,公孙老儿带着麾下三将正在集结麾下的队伍,看那架势倒像是打算与我军搦战” 搦战这公孙老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前番大败之后竟然还敢前来捋本帅的胡须 袁绍眉毛一挑,鞠义、韩猛和牵招等人已经上前请战道“主公,吕旷、吕翔两位将军与我等多年袍泽同手足,上一战却无端惨死于公孙老二的槊下,末将等人愿各领兵五千前去拿下公孙狗贼替两位兄弟报仇” “慢着”袁绍闻言大喜,正待拍案而起,忽见郭图和逢纪二人联袂而来,“主公且慢,前番大战公孙瓒伤折几员副将并数千精兵,而唐县、魏昌和望都等地也在一夜之间落入主公的治下。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来讲,他此刻要么就应当潜逃,要么就应当乌龟一样缩在城中等援兵的到来。此番他竟敢主动搦战,要么他心中必有所持,要么就是他的葫芦里装了什么毒药,主公还是小心为妙” “哼区区一个公孙老儿,三万余残兵败卒手下败将,能奈我何你等整里要本帅小心行事,谨慎出兵,都按你等之意本帅还如何征伐天下” 袁绍勃然大怒,朝二人瞪了一眼,却见荀谌、审配和辛评亦走上前来“主公,公则和元图之言却为正理。主公及鞠将军等人固然不用惧怕公孙伯圭,但凡是也应当多一些思虑才是” 这荀友若、审正南向来和郭公则、逢元图不合,既然他们都是这个意见,看来自己是要小心一点了,免得到时候大将死在沟里徒惹他人笑话 袁绍无奈的看了众人一眼,又一名亲卫匆匆走入帐中“启禀主公,城中细作传来消息,今未时时分,公孙老儿遣副将王顺和林缚护送城中众将校家眷离开了卢奴直奔易京” 刚刚还在想着要谨慎的袁绍闻言顿时大喜,向众谋士白了一眼,一拍案桌朝众将喝道“这公孙老儿明显就是破了胆,打算以进为退潜逃易京,你等不查,居然还以为公孙老儿另有玄机,哼 本帅令鞠义 、韩猛、牵招、淳于琼,你等各率精兵五千直扑东门,务必将公孙老儿堵在城门口,让他进退两难出城不得其余吕威璜、郭援、张南、焦触、高干以及熙儿、谭儿众将则随本帅守护中军,但见公孙老儿败相,立即掩杀入城夺了卢奴” “诺”众将校齐齐一声长喝抱拳而出,声音如雷,直将袁绍的大帐给掀了开去。 千军咆哮,万马奔腾。 一声令下,袁绍率领众军直扑卢奴城下,大地在脚下或者马蹄下飞快的向后疾驰,耳旁的树叶在凉风中唰唰直响。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众军就已经来到了卢奴城下。 果然,公孙瓒率领的两万余大军也恰恰赶到城门口。 “公孙老儿,哪里去速速留下你的狗头来”韩猛只是怒吼一声,也不与公孙瓒打话,手舞开山大斧胯下战马一夹,纵马就朝公孙瓒飞奔而去。 “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等韩猛进到前,双方的将士已经直奔两军中央,战火顿时如草原上的野火一般飞快的蔓延到城下各处, 利箭如飞蝗,杀声震冀州。 公孙瓒一根横槊大开大合大杀四方,淳于琼一把长矛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乌延、那楼一双弯刀上演野狼扑食,鞠义、牵招两把利器对杀草原英雄;严纲一杆大刀舞得密不透风,韩猛开山大斧飞起当头劈下。 “再杀” 众人杀的难分难解,早已惹怒了袁绍军中的吕威璜、郭援和高干、孟岱和蒋义渠等人,一声怒吼,袁绍阵中再度飞出数名英雄。 “撤” 滔滔嘶吼恍如惊雷骤落,滚滚马蹄搅起城下无边的尘土。 公孙瓒心中暗喜,脸上却是一副怒容,手中马槊猛然一击,开阵脚翻策马就向城内奔去。乌延也一把撇开鞠义的单刀紧随其后,那楼和严纲二人则是又拖了片刻,直到袁军众将赶了上来,这才撤出阵营,率领麾下将校逃向城池两侧。 “追” 眼见公孙瓒和乌延等人已快入城,而那楼和严纲二人又向城下逃窜,袁绍差点急的口上长泡,手中的宝剑一挥。 淳于琼、鞠义以及吕威璜和郭援等人已经纵马上前,紧紧的咬住了公孙瓒的股。而韩猛则和孟岱、赵睿三人直奔严纲,牵招、韩莒子和蒋义渠同样也对那楼紧追不舍。 “放箭” “滚木” “火油” 守城校尉看着城头下犬牙交错的两军,狠了狠心,手中的长刀一挥,猛然咬牙大喝一声,一瞬间三道命令脱口而出。 守城兵士齐齐一声应和,弩、大黄弩、长弓和蹶张弩以及火油、滚木同时从城头上倾泻而下,无差别的落入到人群之中,溅起一片片的血花和惨叫,也带走了一条条鲜活的命。 城门下的公孙大军和袁军顿时一片哀嚎,仿佛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中上下翻滚的木筏小舟,随时都会倾覆。 “特么的,是哪个亡八下的命令老子都还没有回城,你就敢让兄弟们将利器往老子头上招呼” 公孙瓒一声怒骂让城头上的兵士箭不敢,油不敢倒,滚木也不敢放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鞠义一行人跟随公孙瓒入了城,反手又占据了城门。 天亡我也 城门既已占领,自家的军队又搅合在敌军之中,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城头上的防守武器也排不上什么用场,自己和帐下的兵士难道就这样成了摆设吗 守城校尉一声长叹,大手一挥,所有的兵士立刻狼奔鼠窜,抛下手上的家伙什,纷纷抓了一把趁手的武器逃下城头紧紧的跟随在公孙瓒大部队的股后边。 等袁绍和其帐下的谋士将军赶到城中的时候,城头上早已空无一人,而城中同样空空。 城头那些兵士的去向自然不用赘述,城中的百姓却是哆哆嗦嗦的藏着自家的房中不敢出来。 “正南,友若、元才高干字,你等负责清理城中细残军并公告城中的百姓,尽快恢复其常生活。其余诸将且随本帅去活捉了公孙老儿” 眼见公孙瓒和鞠义等人快消失在长街尽头,袁绍朝旁的荀谌等人交待了几句,手中缰绳一勒双腿一夹,战马高高的窜起,在长街上划过一道长虹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第380章 杀机 后汉长歌第380章 杀机赵云、太史慈带着两千余人脱离了众人的视线,颜良、文丑二人同样挥动两千骑兵紧随其后。 常言道:自古华山一条路。房子到元氏也只有一条路,颜良二人倒也不用担心会迷了路,一路上紧赶慢赶,马不停蹄,终于在离房子三十余里的暮峪口将二人截住。 两军在暮峪口重新摆开阵势,颜良拍马阵前,刀锋直指赵云:“姓赵的,老子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就连我军中的孩儿们也时常说起常山赵子龙是如何如何的了得。 今日一见却难免让老子大失所望,原来你这厮最了得功夫的不是你的枪法,而是你那白白净净的面皮和一身打不过就缩头的乌龟神功!” 文丑亦出马冷视着太史慈:“太史慈,老子也曾闻你姓名,听说你便是王黎口中的天下第一义士?王黎那厮面临我家主公和曹孟德等人的合击,你不思与老子来个真枪真刀的赶上一场,却特娘的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特么的哪门子的义士?” 赵云和太史慈对视一眼,淡然一笑策马上前,各自从受伤的手臂上接下一件物事砸在阵前。 “啪叽”一声,那物事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一股股殷红的液体飞溅出来掉在地上,顺着倾斜的地面缓缓流动,似鲜血,却又有些凝稠。 原来这才是从赵云和太史慈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原来赵云和太史慈根本就没有受伤! 文丑勃然色变,颜良同样也色变。 文丑色变是知道太史慈根本就没有受伤,那么城下一战太史慈明显并未尽全力。而颜良色变却是因为他想的更多,既然赵云和太史慈都没有受伤,那么他们的溃逃仅仅只是因为诱敌而已。 房子危也! 房子除了周昂、孟岱尚可一战之外,王门、韩莒子以及何茂和严敞等人不过三流武将,平日里打一场顺风战或许还不错,但是要独当一面守城,恐怕就是猪都比他们强。 当初主公将房子交于自己之时,就任命荀谌和审配二人为军师辅帅。军师者,出谋划策也。辅帅者,辅佐颜良的副帅也。自己刚刚与他二人闹翻,他二人的将令又能使得动谁? 难道自己仅仅只与贾诩相争一个回合,甚至都还没有和王黎打一个照面就要将房子拱手相让吗? “撤!” 颜良心急如焚,嘴角上都快起泡了,朝文丑怒喝一声,拨转马头撒开四蹄就欲狂奔。 可惜迟了! 一杆亮银枪挡在了自己的去路上。 赵云信马由缰来到颜良身前,亮银枪一提横在胸前,枪簇寒光四射:“颜将军,既来之则安之,你刚才不是还想和赵某再斗上百十个回合吗?现在就这么一走,是不是失信于人啊?” 话刚落,太史慈和帐下那两千军马亦如激流一样漫延过来。 …… 颜良预料的不错,贾诩等的就是这一刻。 颜良和随他们出城的兵马消失不到一刻钟,贾诩就已经张牙舞爪的露出了他的峥嵘。 “呜呜呜!” 大纛轻扬,阵营中鼓声雷动号角长鸣,房子正前方的大军是沿着中线碧海分波一般霍然分作两列。 徐石、高升和裴继三人带领百十名骑士大摇大摆的从中军走到阵前,眼神不时的瞥向队伍中央,显然队伍中央就是他们的护卫所在。 极目视之,只见那中央除了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之外,赫然还有一名青年人,白衣白甲白色披风的青年人。 城头一片哗然! 虽然大家都没有与那二人照过面,但是没有人不知道那中年书生就是贾诩,那白衣青年就是王黎! 该死的,这王黎怎么到前线来了?他不是应该还在雒阳城中准备大摆筵席宴请宾客吗? 荀谌口中泛过一阵苦味,审配已经走上前方按在城墙上厉声喝道。 “王德玉,你太原王氏本为我大汉权贵,你屡受先帝遗恩一路升迁,如今更是执掌天下机要权倾朝野。你本该忠贞为国以报先帝之殊遇,为何却满腹野心扶持伪帝登基,并屡屡出兵寇我新帝? 莫非你欲效仿先汉之王莽、当今之董贼吗?今日我天兵聚集于此,你若是识时务下马受降,审某还能拼的一命向新帝谏言一二饶你不死。否则按你一意孤行,我天兵一出,你太原王家俱为齑粉也!” 审配言辞犀利,言语间更是泱泱正气,城头上袁军将士闻之无不意动,士气瞬间便提升到了顶点。 “荀友若口才无双,审正南一身正气,可惜却投错了主公,竟然成为了袁绍的爪牙!”王黎看着城头上的荀审二人摇了摇头,朝贾诩笑道,“文和,你觉得他二人可能降我吗?” 贾诩双眼一眯,叹了一口气:“审正南正而迂阔不思变通,而荀氏兄弟分别效力于袁绍和主公皆因家族利益所致。友若可降,审正南却绝对不会!” “主公,要不要俺杀上城头亲手将他献于主公?俺就不信一顿棍棒不能将他的脊梁打弯?”大名徐石的徐二狗瓮声瓮气朝王黎嘿嘿一笑,急迫的看着审配就像看着战功一样。 这也难怪他,自他投效王黎后,比他晚来的胡才、徐晃、甘宁等人早就开始独领一军了,而这才是他的第一战。 是啊,这是徐石的第一战,却也是很多将士们的第一战,只是不知道这一战下来又有多少新兵变成老兵,还有多少新兵埋尸荒野成为了深闺梦里人? 王黎叹了一口气驱走了心中的那道块垒,眼神渐凝,一缕杀机骤现眼底:“忠臣良将王某平生所求,但如果是一根筋的忠臣,王某也就只能亲自为他送行了。” 徐石一阵愕然,贾诩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解释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忠臣不死,死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了!” 徐石默然,王黎已经摆脱众人的护卫纵马飞出来到阵前,于那一箭之地站定遥遥的望着城头上的审配,左手如托泰山,右手怀抱婴儿,一声大喝一箭飞起直奔审配面门。 箭如寒风,亦如闪电。 第381章 初战 后汉长歌第381章 初战一声炮响,高览和成廉一队,徐荣共曹性成伍,四员大将各领五千人马直扑房子的南北方向。东方无人,西方却留给了王黎和他亲率的裴继、徐石和高升等人。 这是典型的围三阙一! 当年兵下长安之时王黎用过,一月之前逐吕布出太原时王黎也用过,甚至孙坚讨伐蕲春之时同样用过。 他现在又重新拾起了这条计策。 王黎知道颜良、文丑虽已远去,城中却还有荀谌、审配以及周昂和袁绍麾下的两万将士。 他也知道围三阙一最讲究的便是压迫式的气势,必须让守城之人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才能放弃守城只求一条生路。 按照目前袁绍在冀州的部署,他更应该采取蚕食的计策徐徐推进稳扎稳打,但他还是觉得这样一来耗用的时间实在有些太长,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从光和七年张角兄弟三人在巨鹿吹响起事的号角以来,大汉十三州先后历经董卓篡朝、十八诸侯讨董、袁术僭号、袁绍平冀州等大小百十起战事,至今也绵延十余年。 他或许还可以再等等,但是天下已经等不及了。 这些年来,多少次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将他从梦里唤醒,又有多少嗷嗷待哺的灾民无助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无辜、痛苦、浑浊甚至绝望,唯独没有揣着一丝希望。 所以,他坚定的放弃了贾诩的蚕食战略,一意孤行选择了围三阙一。 虽然这样一来,他或许将承受更多的压力,也或许将牺牲更多的兄弟,但他没有多余的选择。他从战火中走来,他的心却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坚硬,他的心很痛,一直都滴着血。 他要尽快拿下房子,逼迫袁绍与他在巨鹿进行最后的决战。 曹操明里暗里和他以及袁绍组成了联盟,官渡之战已经无法在这个时空上演,那么他就送给袁绍一场官渡之战! “呜!” “轰轰轰!” 一声号角将王黎从思绪中唤醒,接着又有数声连珠炮在房子的西、南、北三个方向同时响起。 这是进攻的号角! 也是他即将拉开的巨鹿决战的序幕! 审配受伤,士气受挫,房子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亦如落水狗一般狼狈,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王黎回了回神,双眼一凝,手中的中兴剑猛然一落,一道破空的声音在城下响起。 虽然那道声音并不十分的响亮,也没有过度的凄厉,但是那声音却如魔音一样灌入众人的耳中浮现在众人心间,就仿佛扫落叶的秋风那般决断、决绝和肃杀! 阵营中大纛随着中兴剑的起落来回变化,徐石、裴继和高升所率领的锋矢阵、锥形阵火力全开。 两万余将士齐声怒喝,三五千工程兵和民夫们踏着铿锵的步伐推着百十余座抛石机和巨型弓弩出现在城下。 飞沙走石,声势滔天,宛如阿修罗重临凡间,又似在房子城下滚过了一串串春雷。原野、湖畔、田垄上的那些绿已经开始从地面上冒了出来,渐渐的聚集,宣告着春的到来。 “放!” 大纛落下,抛石机身旁的小旗同时将手中的彩旗一挥,工程兵和民夫们急忙将手中绷直的缰绳一丢。机括声动,数百枚石弹从弹袋中鱼涌而出,飞到半空,冷冷的盯着城头。 “这是白玉京!” “这是绿映红!” 城头上的兵士一声声尖叫,急忙举起手中的圆盾惊恐的组成一块块龟壳趴在城墙的角落中。 白玉京飞舞潼关林徐晃束手无策的故事他们都听说过,绿映红落长安让新帝狼狈逃窜的典故他们也耳熟能详。 天上白玉京,结发受长生!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这是王黎的攻城秘诀,这就是王黎的攻城秘诀! 他们不想让白玉京赐予他们所谓的长生,他们也不想在绿映红的俯视下千里莺啼,他们就只能躲避! 但,战局岂能因他们的心愿而改变呢? 王黎的攻城秘诀已经天下皆知,至今却依然没有哪一方诸侯敢说可以完全的破解。 当然,王黎既然已经决定强杀房子,又怎么会放过任何打击他们信心的机会呢?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摧枯拉朽的击碎袁绍大军的士气让战争的方向行驶到他拟定好的轨道之中! 百十道雷鸣掠过城头,数百枚白玉京和绿映红在荀谌、周昂等人的头顶上凌空炸响。 一团团白色的石末、绿色的粉尘以及红色的砂砾从天而降,洋洋洒洒淅淅沥沥,如雨似雾般飘落在城头,将整个房子都笼罩在这场雨雾里。 雨雾飘飘扬扬的飞舞了一刻钟,城头上已堆积起如山丘一般的破碎石弹,或许这些石弹还可以让袁军将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作为守城的武器,如同他们准备的滚木一样。 “放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抛石机停下来的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们反击的机会!荀谌在护卫的护卫下来依靠着城墙站起来,向袁军将士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但是,他想看到的令行禁止以及热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周昂和韩莒子、王门他们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命令,而且城头上的兵士也还没有从石雨中缓过神来。他们现在被落水狗更惨,他们已经成为落汤鸡! 有谁见过落汤鸡还能爆发出死士的斗志呢? 还好,周昂和孟岱等人虽然不愿听从他的将令,终究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自然明白这的确是他们的契机。不等荀谌发怒或者苛责,他们手中的刀已经猛然落下。 瞬间便有数千名将士抬着守城弩、黄肩弩来到箭跺口,或数人一组,或二人前后站定。上万只利箭搭在弦上,泛着森冷的寒芒冷冷的俯瞰着城下。 刀落,弦松,箭出,雨起。 万箭齐发,白色的翎羽、黑色的箭簇如群蜂一样尖啸着穿透虚空来到城下,在空中织就了一匹方圆百十丈的幕布,霎时又如春天的雨滴一样在空中跳着欢快的舞步落了下来。 城下的盾牌早已备好,但仍有千余支利箭成为了漏网之鱼,从盾牌中间的缝隙穿梭而过,顺便带走一蓬蓬殷红的鲜血。将士们的惨叫声、战马的哀鸣声夹杂在利箭和盾牌撞击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时起彼伏。 第382章 流星飞来熟油香 后汉长歌第382章 流星飞来熟油香香气很浓烈,却并不像那些青楼女子脸上抹的劣质香粉那般令人呕吐,反而有一股生活的味道,很接地气。 这是火油! 味道只是一触鼻,荀谌、周昂以及被护卫扶在内墙的审配便立时失色,心中寒意渐生,仿佛城下的青草一般吐翠,发芽,然后燎原。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火油,冀州那些富绅们的家奴生火做饭时有时也会用于引火,他们守城时也曾经用过,而且现在城头上都还摆着百十桶火油用于退敌。 这么大规模的用于攻城,甚至还配合着白玉京和绿映红一起使用,他们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心中忧虑愈发强烈,荀谌、周昂和审配牢牢将目光锁定在守城兵士的身上。 城头上烟雾缭绕,哀叫连连。士兵们经过石弹的洗礼,有的还躺在城墙角落里舔着伤口,有的刚刚冒了个头又让从天而降或者脚下溅起的火油彻彻底底再给洗了一遍。 他们或者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头上的落石、皮囊,或者心惊胆战的龟缩在盾牌下,或者麻木的握紧了手中的钢枪长剑从箭跺口探出头去。 他们都曾是袁绍帐下的精兵,经历过攻城之时的石雨,同样也见过卢奴的大火,可是他们也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旧时的伤害将会集中并且加倍的再次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所以,此刻他们不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精锐之师,只是一群散落在城墙上握着武器的散兵游勇。 他们的阵型已经开始乱了! 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慌乱了! 一股戾气从心底窜起,周昂昂首阔步的走到城墙前,拉起一名吓得躲在墙角的士兵,一剑插入兵士的胸前厉声喝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慌什么?还不好好准备迎战,难道要等老子现在就将你们杀个干净吗?” 将是军中胆! 颜良和文丑不在城中,周昂就是他们心中的那颗胆! 周昂一声怒喝,那兵士迎面倒下,鲜血洒在城头。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又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迅速归位守在城墙箭跺口,形成一层层忽高忽低忽厚忽薄的长城。 高和厚自然是那个位置上的兵士还健在,低和薄则表明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人受伤或者死亡,后排的兵士正在补上。 不管怎样,刚才除了飘零的旌旗外毫无生机的城墙终于有了一层护甲。兵士们就是旌旗的护甲,城墙的护甲,也是房子城中老百姓身前最后的一层护甲。 不过,这些还不够! 周昂朝城下看了看,见正面的王黎等人已经开始指挥军队准备云梯攻城,城南和城北两侧同样传来冲车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以及将士们的呐喊声,脸色微微一变理,也不理荀谌和审配二人的呼叫接连下了几道命令。 “滚木!” “火油!” “弩箭!” “石弹!” “所有守城军备火速准备妥当抬至箭跺旁!” 军令流水一般迅速的往下传递,一颗颗硕大的滚木,一只只装满火油的木桶,一具具露着锋芒的床弩以及一堆堆原已准备好或者王黎大军帮忙准备的石弹堆积在箭跺后,好似检阅中的军队一样有条不紊错落有致。 周昂悬了半天的心渐缓渐舒,王黎的白玉京、绿映红固然和他的军队一样可怕,但是他相信只要有眼前这道城墙和身后的将士和军备,他就不惧一切的对手,哪怕那人是天下宵小之辈闻之而丧胆的王德玉! 可是为何闻着空气里还飘荡着的淡淡油香他心中仍然还是有一点不安呢? 周昂抬起头来目视着荀谌,却见荀谌早已气得面红耳赤,一手扶着审配一手指着周昂满脸的怒意:“周将军,你还不将火油和滚木立即撤下去,难道是想让我们大家都葬身火海吗?” 原来这一切的不安都是因为空气中的这个味道! 看着脚下还流淌着的火油,周昂猛然醒悟过来,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面容瞬间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周昂满脸惨白的指着亲卫破口大骂:“还特么愣着干啥,没有听见军师副帅的命令吗?” 靠!这个时候就是军师副帅了?刚才两位大人呼叫你的时候你特么的不也是没听将令吗?亲卫低头白了周昂一眼,心急火燎的朝众兵士挥了挥手,城头上再一次乱了起来。 周昂反应过来了。兵士们动了。那刚刚布置好的军备也动了! 可惜这一切都太迟了! 王黎布了这么久的局,又岂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呢?周昂又不是他的儿子!荀谌和审配也不是他的舅子! “火箭!” 见城墙上人头攒动,王黎冷笑一声,中兴剑轻轻一扬,掌旗兵手中的大纛猛地落下,一声命令响彻军中。 所有还在准备云梯、冲车的弓弩兵,迅速将手中的攻城器具就地一放,从身后取过利箭,将箭头那层紧裹着箭簇且沾满火油的麻布用火镰点燃,搭在弦上,齐齐呐喊一声,火箭从弓弦上腾空而起飞向城头。 箭如流星,火箭却是无尽的流星火。 是的,不是流星,就是流星火! 城上城下的数万兵士都抬着头看着空中飞速划过的流星火,得意、惊恐、震撼、失神或者无力等表情不一而足,皆呈现在他们的脸上。 如果说刚才的白玉京、绿映红甚至城上飞下来的羽箭都是一团团乌云的话,那么这流星火就是照亮天空,掀开漫天黑暗给大地投向光明的巨手。 巨手从天空中轻轻的按下,数千上万支火箭噼里啪啦的掉在城墙上,掉在满是火油的城墙上。 “轰!” 第383章 决战先机,围三厥一 后汉长歌第383章 决战先机,围三厥一西城火起! 南城火起! 北城火起! 房子城中三面火起! 审配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团青烟,嘴角的残留却如那大火一般的殷红。 荀谌好像也忘记了自己还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也不知是气急还是惧怕,亦或更多的是愤怒,努力的拔了两次终于颤抖着从腰间拔出那把配剑,狠狠的朝眼前一名溃逃的兵士刺了下去。 一声怒喝伴随着兵士胸前的鲜血飞扬在城头:“周昂、孟岱和韩莒子你三人迅速组织将士们坚守城池,王门、何茂和严敞你三人亲自带人灭火,若是因你等的过失导致房子失守,荀某立刻将你等就地正法!” “还不快去组织水龙更待何时?”又是一声厉喝,将众人从迷茫和恐惧中唤醒,审配亦扶着城墙缓缓撑起身子,那只伤了的手努力的抬了起来,将士们似乎也从那手腕的小孔处看到一丝光明。 谁说的虎落平原被犬欺,又是谁特么的说得书生就不敢杀人?那荀谌和审配二人又在干什么? 周昂、孟岱以及韩莒子等人看着靠在城墙上满脸狰狞的两名书生,齐齐打了一个寒蝉,这才想起这二人不止是军师,也是他们的辅帅,副帅!能够坐到大军副帅位置的人,又岂能轻易的倒在犬牙之下?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们都是猛虎!平常的时候这二人温文尔雅,神色间也总是云淡风轻,并不是他们懦弱无能,只是他们在寻找那一束蔷薇罢了! 周昂、孟岱和韩莒子迅速回到各自的位置,扯了一片衣摆用水打湿缠在嘴鼻之间,冒着滚滚浓烟和烈火和箭跺旁的将士们肩并肩的站在箭跺口。 王门、何茂和严敞同样急忙组织人手一边将水龙推上城墙,一边把滚木和油桶搬离火龙肆虐的范围。 烈火无情,大水却注满生机。水龙握在将士手中,水柱从前端喷薄而出,烈火渐渐的变成浓烟,刚才城头上还如六月的酷暑顷刻间就变成了寒冬。 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将士们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生活在乱世之中希望本来就是比较奢侈的一件事,王黎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就那么的轻易实现呢? 围三厥一,要的就是让他们失去希望,让他们看不到希望,这样才能让他们不得不从从房子撤军,然后自己便可据房子直面巨鹿牵着袁绍的鼻子鼻头他与自己决战城下。 这是决战的先机! 这就是决战的先机! 城头上或桑拿或水浴,袁军的将士们尽情的享受着冰火两重天带来的快感。城下却是一声炮响,万军雷动。 高览、徐荣、成廉、曹性、裴继、徐石和高升七员大将手中的武器从头顶齐齐划下,抛石机闪在一边,将士们将地上的云梯重新搭在肩上,冲车推在身前,一声呐喊虎狼一般从阵中飞奔出来直到城下。 烟火烈烈,利箭茫茫,沙海滔滔。 袁军将士不顾城头上的浓烈烟火,将一支支利箭搭在弦上激射而出。王军将士同样不管头顶的茫茫箭雨一口气奔到城下,搅起原野上漫天的沙尘。 终于短兵交集了! 云梯的索钩搭在箭跺口,无数的兵士口中咬着钢刀利刃,手脚并用如山林间荡秋千一样的猿猴在云梯上攀登。 冲车前方的矛头和滚木撞击在城门上,发出猛烈的巨响,好似一道道惊雷在城门口炸响,直将城门惊得晃晃悠悠,摇摇欲坠,差一点就臣服在冲车的意志之下。 城头上,袁军同样已经准备妥当,利箭如瀑布飞下,石弹如暴雨落下。又是瀑布又是暴雨,云梯上、城头下那些来不及躲避的兵士仿佛已经被浇了一个透心凉。 滚木和火油呢? 呃,或者已经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化成残杀自己人的凶器,或者已经被王门等人抬到了离箭跺口百十步的距离。箭跺口的袁军顺手摸了一个空,只好苦涩一笑继续握着弓弩举着石弹将满腔的怒火和愤懑一起抛向眼皮底下的敌军。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彻底被黑幕完全笼罩,只剩下房子城头上点点火光。颜良和文丑还没有从暮峪口赶回城中,高览、徐荣却已经爬上了城头。毕竟没有两位大帅坐镇,也没有滚木和火油的防守,单凭孟岱和韩莒子等数名二三流将校的指挥和手中的利器又怎么能够压得住这些猛虎以及他们麾下的狼群呢? “挡我者死!” 一声咆哮,高览从云梯上高高跃起,手中的开山斧在火光中划过一道寒光,一颗碗大的头颅还来不及与孟岱那矫健的身躯说一声再见,便从脖颈上腾到半空跌落在身后已经快要熄灭的残火中。 火光骤然一亮,倏地窜起两尺来高,然后彻底的暗了下去。 徐荣也从云梯上爬了上来,不过他和高览终究有些不同。他眼前之人乃是房子城中的副将韩莒子,他对付韩莒子选择的也不是长刀,而是劝降。 如果说高览是落在城头的流星火,宛如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暴烈嚣张;那么他就是水龙里喷出来的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如果说高览的开山大斧是火中的流星,那么他的言语便如他手中的长刀一般锋利,无可抵挡。 言语如刀,长刀还未出鞘,他身前的韩莒子已经招架不住,徐荣的话语直刺他的内心。 “曹操已经和主公达成了协议,如今正和刘备在豫州为了区区一郡之地斗得你死我活!” “张鲁如老鼠一样被困在汉中不敢出来,刘表故步自封在襄阳城下看着我数万大军望风而逃!” “颜良和文丑他们回不来了,他们已经被子龙、子义两位将军拦在暮峪口不能脱逃,迟早也是他们碗中的菜!” “鞠义、韩猛同样敢不过来,元氏和中丘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天下四路大军已去其三,房子即将成为我军决战和强杀袁绍的前线。将军,你还不为自己打算,难道还想等着和袁绍一起去地狱中征战吗?” 王黎跑了上千里路,四路大军便只剩下眼前的袁绍一人。这是何等的豪情,又是何等的轻描带写! 苏轼那曲念奴娇中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抵不外如是! 韩莒子虽然还不知道曹操、刘备、刘表和张鲁的大军如今的具体情况是否真如徐荣口中说的那样,但是王黎既然敢选择主动出击而不是龟缩一方,那么徐荣之言只怕不假! 徐荣的言语如水娓娓而来,他的眼神亦如水一般平静无波,但是落在韩莒子的心中却似惊雷一般。 第384四章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后汉长歌第384四章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大将颜良、文丑被困城外,审配伤,孟岱死,韩莒子降。其余荀谌、周昂数人纵然有心杀敌,却已回天乏力。 王黎大旗一挥,徐石、高升、裴继、成廉、曹性等人随在徐荣和高览身后攻入城中,短短几个时辰数万大军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了横在王黎与袁绍中间的这座重镇。 城中的厮杀声已经停歇,火光依旧。 “我军和房子守军战况如何,现在统计出来了吗?”王黎骑着绝影缓缓通过城门,看着城门上那道仿佛怪兽嘴巴一般的破洞,手扶城门双眼紧闭,好似在聆听城门的沧桑。 贾诩眼中同样有仿佛说不出来的寂寥:“我军前后共出动五万大军,除了曹性腹部中了一支冷箭以外,副将以上并无伤亡,不过普通兵士却整整伤折一成。 而守城一方,只有周昂、王门二人抓住战机趁我军刚刚攻入城池之时护送友若和正南二人逃脱,其余孟岱、何茂战死,严敞也在韩莒子的劝说下归降了主公,五万守军仅逃脱一半。 至于颜良、文丑二人,刚才子龙遣人来报,这二人裹挟在败军中连夜潜往杨氏方向,应该是打算直接有杨氏奔往瘿陶吧!如今房子在握,主公若要和袁绍正面决战,左右两翼的广平及常山则尤为重要!” 王黎点了点头道:“颜良、文丑既然已经败逃,就让子龙和子义分别去常山、广平协助儁乂与伯循二人,让他们务必在决战前夕将两地纳入治下!” 贾诩挥了挥手,传令兵在十余骑的护送下向暮峪口奔去,王黎却是下马缓步走上城墙。 城墙上的血还未干,也还未来得及做任何的清洗,斑斑血迹落入众人眼中仿佛在提示众人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场大战。王黎背负双手,踩着那些斑斑点点走到箭跺口凝望着夜空。 今夜的星空好像也不如往日那般繁闹,天河已然不见,只剩下百十颗星星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就如这脚下的城墙一般,没有熠熠的光华,只有几团散乱的斑点。 “这真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时代,可惜百花刚刚齐放,就已经开始凋零了!”望着星空,王黎叹了一口气。 这话说的那般的突兀,没有任何的铺垫,好像也没有任何的特指。但贾诩却已知其意,亦跟着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董仲颖、袁公路身具反骨,仅凭数十员战将就妄图逆天而行全然不顾天下安危,自有取死之道自是不提。 公孙伯圭壮于刚硬死于刚愎,丁建阳心老血亦老,故退却天下之争,同样也因心老而死。吕奉先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群雄,为人却是利字当头,心性卑劣,最终不得不黯然出关去与草原上的狼群为伴。 曹孟德和刘玄德二人倒是少有的枭雄,但曹孟德一代枭雄终究意难平,又与刘玄德结怨太深,所以豫州才成为了二人的泥潭。如今主公正面的对手和昔日故交,好像也只剩下孙文台和山那边的袁本初了。 至于马寿成,既有韩文约兵力牵制,又有马云禄和主公的亲情恩义牵绊一时无碍。剩下的刘表、张鲁、刘璋以及等人亦不过是花丛中的几束野草罢了,不足为提!” 王黎点了点头,静静的感受着夜晚的寒风,眺望着巨鹿上空的那颗耀眼的恒星一时默然,也不知道这颗星是否已会在不久的未来陨落凋零。 …… 王黎在感叹鲜花凋敝,天下诸侯逐渐陨落。 远在巨鹿的袁绍好像心生感应一般,同样也在惆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不同的是,他感叹的不是昔日的对手董卓或者兄弟袁术,而是他帐下的将军和谋士。 荀谌、审配已经回来了,二人却再也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荀谌精神萎靡,审配面色惨白右手残废。 颜良、文丑也跟着回来了,但他们麾下的将校和兵士却并没有全部跟着回来,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从他们的队伍中彻底消失了。 比如韩莒子和何茂,又比如孟岱和严敞。 袁绍很忧伤,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忧伤的人,无奈战局如此,颜良、文丑以及荀谌和审配等人也在身前,他亦只好装着深沉一下。 从他起兵讨伐董贼之初,帐下可谓谋士如云,武将如雨。毫不夸张的说,他帐下的谋臣甩一下袖袍,天下就是一片乌云,武将挥一把汗,天下可能暴雨成灾。 可惜天不作美让他遇见了王黎和曹孟德二人,皮鞭在他的身后摔得啪啪直响,赶着他拼命向前。冀州还未全境,吕旷、吕翔、吕威璜、张顗、郭援、眭元进、苏由、严敞以及孟岱等人已经先后战死,帐下大将十去其三,不得不说上天待他不厚。 如今颜良、文丑战败,丢了冀州重镇房子,而几大谋士中的审配同样也身负重伤,成了残废。这又怎么能够不让他心生感慨,不让他心生忧伤呢? 还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相信他的底蕴绝对比王黎来得深厚,大汉朝四世三公之家又岂是区区太原王家可比拟的? 当然,他不知道的还有在历史上他和曹操还未决战之时,他帐下的谋士便因为袁尚、袁谭、袁熙三人四分五裂相互猜忌,比如审配和逢纪效力于袁尚,辛评和郭图则紧随袁谭,导致他的军队也只能跟着窝里横外面怂。 而今却由于王黎的腾空而出,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紧悬他的头顶,他到现在都不敢休息片刻也没有立什么世子,手下的谋士反倒紧密的连接在一起大大的增强了他袁绍的战力。 所以,一场战役能看出什么来呢?当年高祖被楚霸王逼得龟缩汉中,最后还不是暗度陈仓夺了天下。一郡之地又能如何呢?反正他的手上还有大半个冀州,一个青州。 第385章 决战的序章 后汉长歌第385章 决战的序章王黎与袁绍并不是什么道侣,也不是什么好的基友,最多也就算是昔日的雒阳故人或者当日的关东联军袍泽罢了。 但,不可否认他们和曹孟德、刘玄德以及孙文台等人一样,都是心怀天下的好男儿,他们都是“挥剑决浮云,虎视何雄哉”的枭雄。 此刻,他们就表现的完全像是两名枭雄。 赵云、太史慈回来了,张郃、高顺取了常山和广平;颜良、文丑回来了,鞠义和韩猛也从常山、广平两地溃败回来了。双方将校齐整,重新布阵于高邑和柏人一带。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名枭雄今夜同时擂鼓聚将,天下疲惫的太久了,曹操和刘备的虽然依旧还在豫州纠缠,但是他们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决战必须提前,决战就在巨鹿! …… 春天到了,小草从地里中冒了出来在原野间织就一片绿色,空气中弥漫着生命的味道,远处的河水、近处的溪水涓涓流动将解冻后的喜悦传递到岸边的大帐中。 大帐依然还是白色的,白的像一桶桶倾倒在原野上的牛乳,错落有致星罗密布。 袁绍却是红色的,红的脸红的手,甚至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也是红色的,仿佛一只煎炒过的大虾,红的吓人。他的双眼同样也透出狰狞的目光,紧紧的锁在右侧那谋士的身上。 那谋士就坐在袁绍下手,一只手臂吊在胸前,看着袁绍吃人的目光依旧不为所动,还是固执的反对道:“主公,属下还是以为此时并不是决战的好机会!” “哼!不是好机会?”袁绍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指着审配厉声喝道,“当初说好的几路大军联合伐王,结果曹刘二人在豫州打得不亦乐乎,刘表和张鲁却因为自身的实力和保守被困在荆州和汉中不敢出来。如果袁某再尸位素餐不思进取的话,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豫州、荆州和汉中的消息虽然晚了些许时日,但终究还是传到了袁绍将校的耳中:四路援军,两路无功而返,两路却成为了生死之敌! 审配摇了摇头,起身继续谏道:“正是因为刘表、张鲁以及曹刘二人拖了 主公的后腿,所以才绝对不能轻易冒进轻易的决战,以防中了王黎的奸计! 众所周知关中产粮,王黎的粮草就来自于关中,而荆州、豫州等地的大军都需要关中的粮草,其运输线长达足有千里。主公何不仿效他们稳住战线将王黎彻底的按在此处,静候时机,待其粮草将尽之时再徐徐图之?” 袁绍闻言心中怒火渐平,郭图却是眉毛一挑冷笑一声:“审正南以往总是临战不惧意气昂然,这一次却为何屡屡阻止主公与王黎决战巨鹿,莫不是被王黎打怕了,怯战了? 审正南,王黎军中的粮草固然皆来源于关中,但关中至荆州或者我冀州交通便利,又有其征辟的民夫兵士尽心尽力,这运输线纵然再长,只怕我等也看不到其粮草将尽之时吧?” 话音刚落,辛评也接着言道:“主公,公则所言正是!天下从来都是打出来的,先秦至我朝数百年来,除了王莽因礼贤下士妄盗了我大汉数年,属下还从没有听说过可以等到一个江山。 王黎这厮的确有枭雄之姿,一出手便将刘表、张鲁数人困在西南线,但是他也同样进退失据,不得不派遣大军钉在荆州和豫州等地。刘表和张鲁数人或许无能,但他们毕竟也将王黎给拖进了泥潭。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如果我军能够在巨鹿一举歼灭王黎主力大军,相信刘表、张鲁等人无不影从,而曹操和刘备也只能跟在主公身后摇旗呐喊。到时候主公挥冀州数十万貔貅俯瞰雒阳,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辛评一语说到袁绍的心坎上,袁绍狠狠瞪了审配一眼,又瞧见他掉在胸前的纱布上还浸着血,这才平息了一下怒气,却又见到郭图再次站了起来。 “主公,王黎那厮曾经说过: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面对王黎部分军力我军尚不敢力战,一旦王黎解决掉荆豫两州的烦恼重兵来袭,敢问主公何去何从!”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敢问主公何去何从! 郭图两句话听得袁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霍地站了起来,朝众将喝道:“王黎也不过一个嘴巴两只眼睛,决战之事就此定下毋庸再议!” …… “主公放心,袁本 初当然要决战了!不管审正南还是荀友若他们都阻止不了袁本初的决心。”在另一头城池王黎的房中,贾诩和戏忠等人同样也在和王黎商议着巨鹿决战诸事。 戏忠接过樊阿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吐了吐口中的药渣接着说道:“袁本初好高骛远,其心在天下权柄而不愿成为主公附庸。如今主公四面临敌,他必作四面楚歌之声。所以这一战会是他唯一能够翻盘的契机,也将是他最后一战!” 言毕,戏忠突然扫了贾诩一眼,贾诩心知肚明会意一笑:“主公,前几日刚下房子之时,属下就已经去信雒阳,请文若先生来此议战了。 审正南一身傲骨不侍二主,友若先生却不比审正南迂阔,其人智略深长,性格恢弘。既然文若来此地,那么袁本初兵败之时就是友若效力主公之日!” 会战之事早就有文和与志才二人商定了,哪里还需要文若千里迢迢前来置喙呢?不过是因荀谌之故罢了。 说到荀谌,王黎不觉哑然失笑,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如今袁绍兵败弟劝兄,未来汉廷没落之时却不知兄是否可劝弟呢?荀文若王佐之才国之栋梁,他可不想这位将来去给腐朽的王朝陪葬。 想到这,王黎不再纠结荀谌之事,向贾诩继续言道:“会战之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贾诩点了点头,将地图摊开放在王黎身前:“袁绍屯军十二万于巨鹿,颜良、文丑、鞠义、韩猛等皆在此处,高邑和柏人更是壕沟深铸严防死守,正面交锋只怕一时不能下。 而袁绍的粮草全部都屯于安平信都,我军兵马不能绕过袁绍的视线。所以属下已按主公之意兵分三路,一路由子龙为中军,率军五万直逼高邑和柏人,让袁绍不敢轻易放弃此地。 左路儁乂挂帅,领兵一万出丸门直捣下曲阳;右路则由伯循为主将,同样领军一万兵出平乡。三路大军同时进发,袁绍难免顾此失彼,相信我军围剿袁绍主力之日指日可待!” 安平郡信都吗? 王黎看着眼前的地图,突然一拳擂在地图中央放声大笑:“我等并非三路大军而是四路兵马也,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却不想昔日的一步闲棋今日竟成为取胜的关键!” 第386章 野哭闻战伐,夷歌起渔樵 后汉长歌第386章 野哭闻战伐,夷歌起渔樵春天到了,春雨同样不期而至,春雨就像那日房子城墙上飘落的白玉京和绿映红一样,淅淅沥沥氤氲缭绕,一层层雨雾扑打在脸上,冰冷肃杀。 冷雨夜,秋月亭,新都城外十余里。 秋月亭,本名归来亭,与贝丘县的折柳亭齐名。据说两座亭台同时修筑,一曰别离,一曰归来。后来袁绍入主冀州,因其志在天下,便觉得这归来二字实在是不合时宜,遂更名为秋月亭,取春花秋月之意。 虽是冷夜,秋月亭依旧傲然矗立,亭中也还有数点火光。 远远看去,亭阁的八角飞檐仿佛把雨从空中切断一般,雨水顺着屋檐流下织就一层薄薄的纱布,将秋月亭的灯火隔绝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此时,就有两人也同灯光一样被隔绝在亭中。不过,这纱布虽然密集,夜色也不能进,但人或者人的声音却能够挤进去。 “凌谷主、曹档头,孙某来迟,有劳两位久等了!”一道爽利的声音刺破夜色钻入亭中,一名背着一捆柴火樵夫打扮的中年人穿过雨帘来到亭中二人身前。 凌飞雁和曹正方闻言大喜,急忙起身双双抱拳,脸上却掠起一丝疑惑:“属下见过堂主,堂主一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今夜亲自前来所谓何事?” 孙堂主就是孙才,谛听营的第一任将领。 因天下局势变化越发频繁,原来的谛听营已经不足应付今日的形势,需要扩建和更强大的组织能力。孙才能力稍逊,王黎遂将谛听营交给了贾诩,孙才便留在冀州继续负责中原谛听堂。 雁回谷谷主凌飞雁和漳河十三连环坞总档头曹正方正是孙才在冀州发展的得力干将,当年就是这二人将王芬联络的江湖宵小一网打尽,顺便又将王芬的心思一语道破,逼迫王芬畏罪潜逃最终惨死在盟友襄楷的手下。 孙才衣衫敝旧裤管高挽,脚下的草鞋还沾着亭外的泥水,满脸的皱褶,一双眉毛倒吊着说不出的愁苦,双臂露出来的部分,皮肤黝黑强健有力,脸上的表情亦像樵夫一般的木讷,如果说他不是樵夫就连猪都不信。 但他将柴火放置在脚边的时候,双眼扫过凌曹二人,那神色却又如指挥万马千军的将军一般,充满淡然、镇定以及见惯了热血和生死的杀气。 孙才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二人,一道精光在眼底呈现:“巨鹿决战在即,主公已打听得袁绍粮草囤积之地,这就是袁军大将淳于琼的相 关信息,孙某就托付两位兄弟了!” 凌曹二人摊开纸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淳于琼,历任西园校尉,袁绍军中大将心腹,为人忠义,但贪杯好事酗酒无备,其妾淳刘氏贪财无德,却深得淳于琼之心。 凌曹二人心中一动,孙才已经起身将脚边的柴火重新架在肩上缓缓走出亭外,一曲歌声传入二人耳中,歌词朴实歌声沧桑,仿佛一名祈盼雨停方便上山砍柴的樵夫。 “春雨绵绵兮人发霉,柴火衣衫兮尽是水。带到旬月兮骄阳照,火光冲天兮闻旱雷!” …… 永安四年正月初十,高邑县东南二十里外。 袁绍整合巨鹿、安平、清河以及中山四郡兵马五十余万亲赴前线,于高邑和柏人一线驻扎,数万只帐篷安置其间,宛如山林间白色的野花一般,点点缀缀,绵延数十里。 王黎听得消息冷笑一声,率众将迎了出来,两军列阵,隔河相望。 只见袁绍帐下的四十余万大军悉数聚集于大帐前,挨挨挤挤密密匝匝,好似女娲在此处甩手丢了一堆的泥石,又像天公在这原野上种植了一片片的密林。 袁绍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马阵前。 颜良、文丑、鞠义、韩猛等大将各执利器凶刃率青龙旗、白虎旗、玄武旗、朱雀旗四旗层层叠叠拥簇四周。两侧雁形阵、锋矢阵旌旗节钺甚是严整,内藏弓弩手、长矛兵万余伏于两翼。 速仆丸、乌延、那楼、牵招、周昂、焦触、张南和臧洪等副将各领一千骑兵,皆是精壮彪勇虎背熊腰之辈,玄衣玄甲,按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站定海中的岛屿一般环拱中军,飘逸于四侧,循环往来其势飘忽不定。 战鼓隆隆,杀气腾腾。 见对岸赵云、太史慈诸将胆色豪迈,徐石、裴继目瞪口呆,而曹性、成廉脸上却已带着惊惧之色,袁绍哈哈一笑,纵马轻出来到阵前,隔着前方那道丈宽的小河遥指王黎喝道。 “王德玉,你我当年雒阳一别已经数年,今日之后或许再也不能相见,可敢出来叙一叙?” 两军对阵杀气正盛,袁绍竟然提出叙旧的请求,这个要求可谓有些好笑。 毕竟当年他和王黎二人也不过数面之缘,如果一定要说有旧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伐董之时的一袍泽而已。而且他们因孙坚一事关系一度紧张,伐董联盟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的,而且还是在 两军阵前? “一个纸老虎而已,何须惧他?”王黎却是轻笑一声,拍了拍曹性、成廉二人的肩膀,胯下绝影轻纵,离河岸处一箭之地站定舌绽春雷,“袁本初,可是想好了,打算拨乱反正重新回归朝廷的怀抱吗?” 王黎言语朴实并没有什么机锋,可两岸数十万将士却是闻之色变。 颜良、文丑等人看着河对岸一人一骑临风而立的雄姿,岳峙渊渟,想起王黎的过往顿时心生敬仰。虽然依旧还是仇人,却亦觉得大丈夫处世不外如是! 而成廉和曹性等人同样心折,他们追随过丁原、吕布,但丁原和吕布的后背从来没有王黎这样的宽厚,仅凭一句话,便如定海神针一般让他们足以依靠。 谁敢在数十万大军面前面不改色? 又有谁敢在对方兵势滔滔之下劝其主帅投降? 成廉和曹性心神渐定,却又听得袁绍长啸一声:“王德玉,汉室腐朽,先帝重用阉竖祸害天下,永安伪帝品行犹如先帝,唯我维新帝奋发图强立志重振汉室。 以你之才干和胸怀,怎么会选择与这片阴云一同沉沦呢?想你我当年雒阳宫中诛杀奸宦,虎牢关下共抗逆贼,今日你何不顺应大潮与我共效维新帝陛下,携手并肩还天下一片安宁?” 王黎正色道:“本初此言谬矣!想你四世三公巨宦之家自当明白事理,先帝遗命传位于陛下,董卓逆贼篡权扶陈留郡王登基,此大不敬大不义之举,为何你却猪油蒙了心,打算和董贼同走一条路呢? 当今陛下先帝嫡出,虽曾受制于董贼却隐忍而勃发,于司、雍两州整饬朝廷,厚待生民,颁租庸调制激发农耕,雒阳和长安等地已重现昔日文景二帝之辉煌。 本初,王某提举雄兵代陛下巡授天下乃为苍生、大义所向,你若是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本将军必将上奏朝廷依旧保你四世三公之荣华。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休怪王某今日不顾昔日友情替天行道!” “好!” 王黎言语正义铿锵,麾下将士听得无不热血沸腾,特别是那些来自司州和雍州的兵士更是热泪盈眶,众人齐齐一声怒吼,钢枪长刀霍然举过头顶,好像在王黎身后撑起一片彩云。 “好一个死不悔改的王德玉,希望你麾下的兵士能够及得上你一半的言辞!”见王黎将自己与董卓并提,袁绍勃然大怒,纵马飞回阵中,大手一挥,一声鼓角冲天而起。 第387章 巨鹿决战(一) 后汉长歌第387章 巨鹿决战一声炮响,两骑从袁绍阵营中飞奔出来。 战马长嘶,矫健如游龙,壮士怒吼,矫健更胜游龙。只见那两骑一个头戴朱缨盔顶身披狻猊黄金甲,一个头顶凤翅金盔身着翡翠征袍,纵马奔至河岸昂然四顾,眼神中满是傲娇。 正是袁绍麾下大将,河北二庭柱颜良和文丑二人。 二人勒马驻足,镔铁刀和寒铁枪直指对岸:“赵子龙、太史子义,那日你二人使诈诱我兄弟出城,致使我兄弟二人败你手下,我等不服,今日万军阵前,你二人可敢再战?” “你两兄弟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你们服不服?”太史慈仰天一笑,直气得颜良跺脚文丑忿然。 众将齐笑,众军亦跟着齐笑。 太史慈挂枪马鞍,从身后一把取过落雕弓弯弓搭箭,一声怒喝白羽箭离弦而起,在颜良文丑二人眼中骤然放大掠过河心上空如闪电一样插在二人的战马前方一步的距离,箭尾遥遥,箭身还带着空气的湿润和一腔杀气。 两匹战马蓦然一惊,双蹄腾空齐齐嘶鸣,嘶叫中还带着一丝恐惧的味道。 颜良和文丑勃然大怒,手中的武器一紧,双腿一夹战马直奔河心:“太史慈小儿,纳命来!” “既然两个儿子都这么强烈的想给你老子过过招,那么老子就再陪你们玩一玩又何妨?”太史慈冷笑一声,与赵云相视一眼,双双脱阵而出。 四员大将就在河中捉对厮杀,只杀得浪花朵朵河水四溅,不时有月光从河心跃起,释放出万丈光华后再消失在众人眼前。 “主公,赵云和太史慈已经被颜良、文丑二位将军缠住了,王黎帐下再无猛将之才,何不趁此机会强攻拿下王黎贼子?”郭图越过荀谌等人,轻策战马来到袁绍身边。 袁绍点了点头,掌旗兵手中大纛展开,鞠义、韩猛、乌延、速仆丸、牵招、周昂和臧洪等人手中利器向前一摇,各率一支兵马如海浪漫延过去。 “王黎狗贼,你的死期到了!”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王黎鸟人,今日就让你瞧一瞧我幽燕男儿的风采!” 一阵阵咆哮如魔音灌入众人耳中。 见袁绍帐下兵马攒动,王黎中兴剑一挥淡然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添油灯似的选择题实在没有多少新意。 高览、徐荣、成廉、曹性、徐石、裴继和高升得令,马背上只是一拍,众人就已经踏碎原野的青草和河中的白波,与对方的大将斗在一起。 双方兵士亦搅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不是身上服装的差别,根本就分不出你我。 野花绽放,生命凋敝。 剑或者刀不停的撕裂虚空收割着对面的敌人,河水或者鲜血时而飞溅半空时而跌落众人脚下,仿佛穴崖燕筑巢时吐的口水或无色或一片殷红。 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和长矛的破空声、兵器相击的铿锵之声、利刃刺破身躯令人牙酸的声音以及时起彼伏的惨叫与哀嚎声也在无名河畔同时响起。 以十万血肉之躯对阵四十余万钢铁战士,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讲都只是以弱对强,就像当初项羽率领数万楚军与大秦名将章邯和王离所率领的四十万秦军主力对战巨鹿那样,如果没有项羽的破釜沉舟和诸侯的齐心协力,哪里来的今日的大汉? 压力如山一样压在王黎和贾诩二人的肩上。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兵马都散了出去,身边只有五千骑兵。 而袁绍帐下还有三五万军马并未出动,他们依旧静静的站在河对岸,身姿依旧如松。 但王黎和贾诩脸上并没有多少焦虑,甚至还能够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 难道说他们觉得赵云和太史慈还真能以一敌万不成?又或者期望袁绍的军队来一个集体自杀? 当然不可能! 就算是放一万头猪在河岸,单凭赵云二人从早上杀到晚上,杀得枪头断裂,杀得人困马乏也不可能将这一万头猪变成死猪。而且袁绍的军队也不是会笨到自杀的猪,他们都是心中有英雄气的幽燕男儿,他们的勇敢、热血和意志都配得上幽燕这两个字。 王黎和贾诩面带笑容,只是因为自信而已。 他们相信袁绍还不知道他们学了一回汉高祖玩了一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们的决战决胜契机其实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或者多个地方。 他们现在还在等,等袁绍所有军马全部投入战斗。虽然已经有很多的将士丧身于此,虽然他们已经看到了曹性和高升不敌对方将士,在混战中岌岌可危,但他们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终于,袁绍再次动了,或者应该说他最后的兵马开始动了。 河水已经飘红,岸边尸骨成山。三十五六万大军将王黎的十余万军队压着打,却始终迈不过去眼前那条无名河。王黎的将校们用身躯在河边铸就了一道长城,他们的军队依然还是在河的这一边,这条河已经成为了两军的分割线。 如果再不动,最后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就只能彻底沦为河边上看河水起起落落的观众了。 袁绍脸上阴云骤起枭雄的心思终究占据了上风,心中一狠一声冷哼,鼓角再度从阵中冲天而起在河畔鸣响。 蹋顿、于夫罗、焦触、张南、韩荀和冯礼等人嗷嗷叫嚷着,高举手中的武器,双脚猛地在马腹上一踢,战马腾空而起,数万匹战马和将士跟在身后。 旌旗迎风招展,大军一波接着一拨的从河对岸呼啸而至,赤色的长缨,银色的铠甲和玄色的战袍在原野上飘扬,大地则在脚下飞快的向身后驰骋。 他们之中有的是恩怨分明的江湖游侠,有的是热血屠龙的幽燕儿郎,有的是崇尚强者的草原勇士。不管他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他们现在都只有一个名字,近卫军! 是的,这就是袁绍的近卫军,也是袁绍心中压死王黎那只大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夫罗和张南一干人等飞奔至河边,却并没有立马渡河,而是绕着河边战成数排,眼神凌厉的看着前方,或抱婴儿托泰山弯弓搭箭,或长矛和弯刀俱捏在手心。 弦出。 手出。 第388章 巨鹿决战(二) 后汉长歌第388章 巨鹿决战王黎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丝阴霾浮现在瞳孔里。 就像一碧如洗的晴空里突然飘来一朵乌云,静静地遮在众人头顶。阳光依旧万丈,但乌云就在空中,谁也不清楚下一刻这乌云是将消散呢,还是会聚集成更大的云团直到挡住所有的阳光。 这狗日的袁绍怎么就敢无差别的射击呢? 虽然那些羽箭、长矛甚至弯刀的目标是自己的将士,却不能否认袁绍的先锋营已经缓慢的踏上了河岸。 无差别的射击,固然会让王黎的大军伤亡加剧,但是他的将士同样也会遭受来自身后的屠杀。袁绍那狗日的难道就不怕被自己将士的灼灼目光给烧死吗? 袁绍当然也不愿意这样行事,但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历史上的袁绍虽然谈不上爱兵如子,但至少不会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说白了,这一切都是让王黎自己给逼的。王黎已经渐有横扫中原之势,而袁绍却还偏安一隅,你又让他如何看着王黎的背影奋起直追呢? 只有兑子,不停的兑子。这样袁绍或许才能觅得一线生机! 袁绍据冀州以后大肆扩兵,麾下控弦之士已有七十余万。而王黎呢?十余万,整个中原王黎的队伍只有十余万! 王黎微微一顿就已经明白了袁绍的想法,心中略有不忍,转头看了贾诩一眼。 贾诩的脸上云淡风轻古井无波,眼前的冲天血气和震天的喊杀声好像也没有让他聚焦片刻,双眼依旧凝望着云端,好像云端上有婀娜多姿的撒花天女或者美轮美奂的天宫一般。 片刻,贾诩才徐徐吐了口气,眼皮轻轻的耷拉在眼帘上:“主公,袁绍的前锋营虽已有数千人过了河,但他的大军依然还寸步未前,现在还不是撤兵的时候。” “不管敌军是否已经全部过河,我觉得就算现在佯败,袁绍也一定看不出来!”寒风迎面,王黎的眼神落在河岸上,“如果再让袁绍这样继续射下去,只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贾诩终于转过头来与王黎对视着:“佯败终究只是装的,何妨让他们小败一场呢?而且,为了遮住袁绍的眼睛,那支部队是和我们同时从高邑城中出发的。 主公,为了最后的大军,为了天下的安宁,不管是军备、勇气还是鲜血,我们都已经准备了很多年。我们在这里多坚持一刻,他们就准备的愈发充分!” 王黎一时无语,贾诩叹了口气向王黎问道:“主公,你是否觉得诩亦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心狠手辣,乃是千年不出的一毒士耳?” 毒士? 如果不是亲临大汉跨越千年,只怕自己也会像历史中那样认为吧?但和贾诩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自己又怎会再相信那些浅薄的记载呢? 贾诩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雕心雁爪之辈,他的毒恰恰在于对人以忠和对江山的热爱之上,所有阻扰这个大局之外的人或者事都将被他一脚踢开。 比如历史中效忠西凉时李傕、郭汜、樊稠三分长安,又比如前不久一封书信公孙瓒火烧卢奴,让袁绍生生吃了一个大亏。 历史素来公正,但也只是素来而已,历史终究还是人写的! 贾诩一问,胸中的烦闷顿时驱散了一大半,王黎整了整衣冠,正色说道:“文和,你虽然是我的军师,但军师终究只是军师,如果我坚持撤兵你依旧阻止不了……” 话并未说完,贾诩却已知其意,心中的感激油然而生。 你只是我的军师,军令在我的手中,撤兵与否并不是你一介军师能够说了算的。 所以,将士们的生死也不在你的一念之中,而是掌握在我的手中。所以,如果要论心狠手辣,那绝对不是你而是我! 试问,这样的主公又如何不让自己心服口服呢?又有谁不愿意舍身相助呢? 日头已经跳到半空,漠然的看着那几十万只在无名河畔相互厮杀的蝼蚁,散发出来的光芒依旧淡然冷漠,不带一丝的温度。 王黎和贾诩二人并肩阵前默契的看着前方的大河不再言语。 突然,一声惊叫将二人从安宁中唤醒,转目看去只见高升已经从马上掉落下来跌在河中,河水如烟花四散开来,滴滴水珠在半空中反衬这太阳的光芒格外刺眼。 接着,又是一道落水的声音响起,一柄长刀从水中窜出来,笔直的插在高升身前那员将领的胸前,正是前些日子房子城的首将周昂。周昂随之跌下,与高升一起淹没在无名河的浅浅波涛中。 高升战死! 王黎心中微微一恸,双眼也微微有了些湿意。 高升跟着他不过数年,已经从一名农民起义军的首领演化成一名不折不扣的朝廷将领。 他本来还可以有几十年的时光,他也本来不应该默默地战死在此处的,但为了自己的大业,为了天下的安宁,他却用最后的力气将袁绍帐下有名的将领周昂拉下战马,从容的走向鬼门关! “主公,是时候了,下令撤军吧!” 高升落马,所在队伍的阵型再也不能保持,袁军在臧洪的带领下突了进来,同一时间张南和蹋顿等人已经开始渡河,贾诩双眼微微一闭就算是为高升默了哀,抬起头来眼睛重新一道精芒。 “呜呜呜!” “铮铮铮!” 王黎点了点头,大手一招中兴剑亦擎在手中,鼓角和钲鸣同时在营中响起激起无名河中的浪花朵朵。 鼓声代表进攻,钲鸣代表撤退。 鼓钲齐鸣,自然是撤退和进攻,这是古往今来的战场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信号,因为这是乱命!没有那一支军队可以一边撤退一边却要组织进攻。 但王黎就是这么任性,他就是将鼓钲同时用在了战场上! 袁绍和荀谌、郭图以及正在交战中的袁军将士们同时一愣,这王黎莫非是因为高升之死得了失心疯吧? 旋即就见河对岸的赵云、太史慈以及高览诸将同时奋力逼退颜良等人,转身领着帐下兵马迅速的撤出战场直向平棘方向奔去,走的是那么的毅然决然,好像身后有鞭子抽打他们似的。 他们身后的确没有鞭子,但是却有比鞭子更狠、更具杀伤力的大刀、短剑、长矛以及各式各样的武器。 不过,这些东西很快也没有了。 因为王黎自己却带着留在阵地上的数千大军和白马义从飞扑了上来,他们的战马肆意的践踏着河岸的草坪,他们的弓弩肆意的收割着河岸上的袁军。 他们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军中的袍泽不时的跌到河中,又眼睁睁的看着袍泽们从河中浮起,他们的心在滴血。 但是他们是军人,军人的第一道军规就是永远服从命令。所以他们只能等,而现在他们等到了! 鼓钲齐鸣,一进一退,这就是他们的军令! 他们要用自己的武器和身躯将袁绍的大军和自家撤退的队伍切割开,他们要让交战之初就一直纠缠在一起的健儿们一刀两断。 他们就是这把刀! 刀已经举起,谁敢再试锋芒呢? 王黎中兴剑高高祭起,一剑砍向眼前的一匹战马。战马一声长嘶,马头从马身上剥离开来,马身却和骑士一起掉下河岸。砸起漫天的水花,也惊起一股殷红的鲜血,如花一样绽放半空。 王黎的杀气和空中的血腥味刺激着白马义从和他的骑兵,手中的弓弩射的更急了,一支支利箭疾逝而出,刺破河边的寒风,也刺破从天空落下来的阳光,直抵河中央以及对岸的袁军。 袁绍一时呆了。 第389章 巨鹿决战(三) 后汉长歌第389章 巨鹿决战呆若木鸡,这个词来源于《庄子》,《林海雪原》中也曾经用这个词形容过匪首侯殿坤。 这一刻,袁绍和他的将士们就仿佛一只只真正的木鸡,痴痴呆呆的看着王黎远去,一万匹草泥马在心中踏过。 这太不要脸了!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同时传达一进一退的军令吗?难道王黎小儿就不怕军令的混淆会让麾下将士无所适从吗? 当然,这也怪不得袁绍他们,军队素来讲究令行禁止,军队中针对不同的军队或者不同的需求可能下达不同的命令,但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在战斗中还能同时下达两道旨意完全相反的命令。 战斗中永远只有一道命令! 或前,哪怕前方是泥坑、水潭、高山乃至龙潭虎穴刀山火海眉头也不能眨一下;或退,哪怕前面是金珠、钱粮、无尽的宝藏或者一群没有穿衣服却又娉婷袅娜的少女也必须依令而退。 可惜,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们未曾听说过却不代表没有,他们刚才就见到了,而且还因此吃了一个大亏! 幸而袁绍不是木鸡,就算是木鸡也是大汉十三州最有权势、最有名声也最有势力的木鸡。 “追!”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不过停留了片刻,这只木鸡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腰中宝剑一扬,一声怒喝,四十万兵马如风一般淌过无名河掠过脚下的原野,向前方即将消失的烟尘追赶过去。 “主公,王黎主力大军溃逃,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收复高邑和房子?”郭图一把抓住正要随着大军前行的袁绍正色说道。 荀谌亦谏道:“主公,公则之言甚是有理,王黎看似大败,但其兵马未乱,而是有次序的撤出战场,强追恐中王黎之计。而且如果,我们能够收复高邑和房子,整个乐平郡又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呢?” 袁绍朝二人冷哼一声,挣脱郭图的拉扯:“房子就在那里,高邑也在那里,本帅想什么时候收复都可以。但是王黎却会逃,今日若不能击溃他,你让本帅何日才能平复中原剑指天下?” 郭图一懵,荀谌默然无语,眼睁睁的看着袁绍的身影与他们越来越远。 …… 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 四十万袁军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如猫逐老鼠一般踏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风驰电掣的追赶,不知不觉竟已行了三个时辰,而他们同样已经离开了高邑、柏人,来到了隆尧境内。 从清晨战斗开始,袁军足足整整四个时辰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但众人还是不敢下马生火做饭,唯恐误了袁绍的大计,各自掏出怀中揣的干粮垫吧了几口,又在河边、溪边饮了几口水,重新上马大刀阔斧的杀奔前方。 “主公,王黎一行怎么看着像是有意绕过我军沿高邑和柏人布置的战线直奔巨鹿,莫非他的目的是想引蛇出洞,借此攻打巨鹿动摇我军根基?” 荀谌和郭图终于赶上了大部队,看着前方道路的指向,心生疑虑,急忙飞马来到中军。 袁绍正欲上马,闻言一滞一脚差点踩了个空。 逢纪暗道一声不好,讥笑一声,眼神中说不出的鄙视:“友若和公则此言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你们的勇气是否都已经随着房子的失陷跟着消失了? 我巨鹿城中有维新帝陛下和三公子显甫坐镇,还有正南、元才、孟卓和公台等人辅佐,五万雄兵助阵,你说单凭王黎手中的七八万败兵如何能够急切得下? 更何况,众所周知王黎麾下只有一只水军,那就是以甘宁的锦帆贼为班底打造的所谓大汉水军,而今,这帮水鬼都还在荆州和刘表对峙呢。 此路通向大陆泽,而大陆泽位居南、任县、柏人和巨鹿的中央,烟波茫茫横无际涯,方圆十数万亩,王黎那厮没有战船、没有水鬼如何渡过?他们又怎么绕道巨鹿城下?” 荀谌苦涩一笑,并不理会逢纪的嘲讽,整了整冠朝袁绍稽了一礼正色道:“主公,王黎一向诡计多端其手段想来也多有匪夷所思之事,荀某不知道他将如何渡过大陆泽,但是其目的绝对是巨鹿城池,还请主公务必仔细思量!” “谋士之责是替主公指点江山出谋划策,荀友若,你一句不知道就算是分忧解难了吗?难道主公因为你的一句不知道就要重新调兵遣将更改之前的部署吗?哼!荀友若,你这是居心不良,你这是动摇军心!” 见荀谌正言劝谏,袁绍略生感动,突然又听逢纪之言,一股怒火直窜心头:原来你荀友若也只是拿本帅消遣是吗? 袁绍抬起头来,冰冷的看着荀谌,目光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川一样,一脚跨上马鞍,剑指荀谌满脸的漠然。 “荀友若,你扰乱军心本当以军令示众,本帅念及你多年的忠心暂不与你计较。既然你担心王黎会偷袭巨鹿,那你现在就回巨鹿与正南作伴辅佐尚儿守城,此处用不到你了!” 言讫,也不管荀谌孤零零的留在原地,策马就向前方飞奔。 …… 众人沿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迤逦前行,又行了数十里,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开朗,荀谌所言不错,他们竟然真真的来到了方圆十数万亩的大陆泽旁边。 但见两三里外的大陆泽浩浩荡荡,烟波辽阔,柳叶飘飘,芦苇巍巍。虽然现在还只是初春,但是刚刚冒出头来的青芽绿叶依旧将大陆泽染成一片碧绿。枝头摇曳着朵朵柳絮,春风剪碎万顷碧波。 这本来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但是袁绍的心情却格外的糟糕。 首先,他发现荀谌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不该那么的武断,武断的相信了逢纪的一人之言;其次,湖面上并不平静,湖面上不知道何时竟然漂浮着两百余只帆船,而帆船上满是影影憧憧的人影。 看那样子帆船上足足装载了数万人马,看那样子帆船上应该就是他们刚才所追击的王黎大军主力! 一声炮响,岸边柳叶野鸭齐飞,一片呱呱乱叫,一片茫茫飞絮。湖中那两百余只帆船霍然分开两边,一条大帆船从中间徐踏清波出现在众人眼前。 帆船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金色大旗,旗上一条青龙蜿蜒缠绕,龙头凶悍狰狞,嘴角前方一个“王”字随风招展。 第390章 巨鹿决战(四) 后汉长歌第390章 巨鹿决战“袁本初,巨鹿城下再见!” 一句话,短短九个字,就算言语中带着强烈的感叹号也不过十余个字符,很平淡的描述,就仿佛是一个邀请,却已震得袁绍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如同滚滚的春雷覆盖在大陆泽畔。 王黎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点点白帆之中,袁绍突然心生侥幸,幸好自己之前没有收押荀谌而是把他赶回了巨鹿,想必有他和审配等人的帮助尚儿一定能够坚守巨鹿。 但看着在湖中踏浪如履平地的帆船,袁绍的心思又再次忐忑起来,此去巨鹿无非两条大道,或向北绕道广平郡任县境内,或沿着瘿陶方向前行数十里再折向东,但不管哪一条线都足足比直接渡湖远了百十里路。 而王黎那个家伙用兵一向又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比如攻城的白玉京、绿映红和流星火,比如让出豫州两郡以空间换时间丢一块骨头让曹操和刘备去争去抢,再比如这次大陆泽中突然冒出来的两百余艘帆船。 这百十里路程的距离会成为巨鹿一战的转折点吗? 袁绍越想越烦闷,恨不得立即将逢纪吊起来毒打一顿,也恨不得能够插上一对翅膀变成鸟人飞到巨鹿城中。但荀谌已经离开,身边只有逢纪、郭图和辛评等人,实在是没有多少可用的谋士了。 看着低眉垂眼的逢纪,满腔的怒火终于化成无奈。袁绍徐徐吐了一口气,腰中长剑出鞘,斩落半空数片飘落的柳叶:“全军立刻起程,取道瘿陶直奔巨鹿!” …… 豫章江南朔风惊,浩荡帆船破浪行。 大陆泽虽然不在江南,此刻也没有什么朔风,但两百余艘船挂起帆后依旧乘风破浪很快的就将袁军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四十万袁军也渐渐的从黑压压的兵马变成黑黢黢的蚂蚁,再从黑黢黢的蚂蚁变成一条围系在大陆泽畔的湖岸线,最后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王黎回到船舱,贾诩已经等候多时,他的身旁坐着两员身着战袍的将领,不是赵云、太史慈、高览,甚至也不是曹性、成廉以及裴继和徐石,而是刚刚取了广平的高顺和远在荆州的大头,就是徐庶的兄弟大头。 赵云、太史慈等人去哪里了呢? 高顺和大头又是怎么在船舱里的呢? 如果袁绍看了肯定会大吃一惊,莫非王黎还会大变活人?但王黎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改变。 王黎只是从腰间取下牛角饮了一口水,才抬起头来朝二人点头致了致意,向三人说道:“这次能够瞒天过海骗过袁绍,伯循和大头功不可没,接下来就看子龙和子义他们的了。” 贾诩亦点了点头道:“伯循初一强攻广平,韩猛溃逃巨鹿,而大头自年前接到调令后,不顾路途艰辛率千余水军夤夜从荆州赶至广平,并强征民间的船只亲领工匠两艘并作一排挂帆掩饰改造成如今的模样,确实当记首功!” 大头满脸的惊喜,高顺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仿佛这些事于他来说不过是举着苍蝇拍打苍蝇一样轻松。半晌后,待大头心情渐渐平静,高顺才拉了大头一把双双朝王黎行了一个军礼。 “主公,袁绍肯定以为我军将强渡大陆泽偷袭巨鹿,而广平郡已入主公之手,想必他此时正沿隆尧向瘿陶方向飞奔,末将请求前往瘿陶与袁绍过招,还请主公同意!” 王黎与贾诩相视一笑,贾诩就在船舱中摊开地图,指着大陆泽西北方向一处山坳,正色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袁绍此次统兵四十余万,所以,硬碰硬的生意我们是不做的。 如果强攻巨鹿或者干脆拿下瘿陶,我军肯定会损失惨重,说不得就连主公在中原的部署都有可能化成云烟,因此我们这次布子并不在瘿陶,而是在此处! 由大陆泽向西北方向三十里处,有一村名曰东陈村,此村地势险峻又在隆尧到瘿陶的必经之路上,正合用兵之道。先前,主公已令子龙、子义率先乘船渡湖十里后前往村中去了。 但子龙和子义虽有万夫莫当之勇,又是把持要道一夫当关,终究却也要面临四十万将士的怒涛。所以,我和主公想给他来一个关门打狗。伯循,你可敢随我等在袁绍背后捅上一刀吗?” “固所愿不敢请耳!”高顺大喜,脸上立时布满和大头一样的笑容,仿佛船舱外春风拂过湖面的道道波纹。 …… 日头已经西斜,牧童骑牛横笛晚归,农夫背着猪草柴禾缓缓走向村落,村落中已经升起道道青烟。 一副夕阳西下的美好画卷。 可惜,袁绍此时并没有打算在这幅画卷上勾勒山水的心情,他心中的怒火还未平息。 都说望山跑死马,他的大军自清晨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时辰没有休息,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了。他们沿着地图上的那座名唤东陈村的村庄跑了二十余里,却依旧并未见到村庄的影子。 虽然他依旧豪情万丈,相信王黎终究将败在他的手下,但他的马已累,兵士们的心已倦,所以他的怒火越来越盛,看着地图上的那个小黑点一发不可收拾。 突然,一名斥候飞奔而至:“主公,东陈村已经不远了,大约就在前方十余里处!” 顺着斥候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的密林后数道隐约可见的炊烟在空中画了几笔简体画后渐渐消散。 袁绍的怒火也跟着消散,脸上也渐渐的堆起一丝笑容:“速令儿郎们迅速通过密林,在东陈村稍作休整,待吃饱喝足后再取道瘿陶!” 一声令下,四十万大军持长剑、握大刀、扛铁盾如暴雨来临前搬家的蚂蚁一般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各将领身后,飞快的向密林中那条唯一的道路插过去。 “咚!” 行了不足三五里路,密林中一声炮响,前锋营将士惊呼战马齐嘶。 数百名骑兵好像一枚枚炮弹从马背上弹起落在前方,战马悲鸣着躺在道路中央,前腿鲜血模糊,更有百十截断掉的马腿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四方。 第391章 巨鹿决战(五) 后汉长歌第391章 巨鹿决战赵子龙! 这身白衣映入眼帘,颜良便已经感觉到他手中的镔铁刀已经开始发烫,他的双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这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而是满腔的战意! 白衣,如天山上沉睡的冰川,不带一丝尘世的浮华;亦如冬天里空中飘舞的雪花,冰清玉洁。但是,在颜良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可恶,那么的刺眼! 当初就是这袭白衣将他骗至暮峪口从而丢掉了房子,接着又是大陆泽畔船上王黎那袭飘飘的白衣让他们绕道......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xsxsm.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xxm.x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2章 巨鹿决战(六) 后汉长歌第392章 巨鹿决战袁绍现在很为难,他想干脆退出密林直接沿着大陆泽的湖畔赶往巨鹿,想了想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今晨无名河畔的战役会延伸至此,将士们怀中只有少许的干粮充饥,他的粮草却都还在瘿陶。 军心已疲,将士们都需要稍作休息。他们的干粮也不足以应付将士们赶到巨鹿以及沿途出现的种种状况,比如长达这两百余里的路况,比如王黎的伏兵。xsxsm. 他不敢赌,他需要就地修整,至少也要补充一下将士们的军粮和士......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7章 巨鹿决战(七) 后汉长歌第397章 巨鹿决战王黎并没有下毒,只不过让人在东陈村的几口井中丢了一丢丢的巴豆,便让袁绍打算休息片刻顺便再吃一顿饭的想法化成泡影。 四十万大军追着王黎十万大军跑了一天,除了跟着屁股吃了一肚子的灰之外,他们还没有将王黎的头发砍下一根,就已经因为无名河、小树林和东陈村减员三万,只剩下三十七万余人。 当然,三十七万对于王黎来说依旧是一道大山,但袁绍却已经出离的愤怒,军中的士气极具下降,都已经快到谷底了......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xxm.x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xsxsm.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4章 巨鹿决战(八) 后汉长歌第394章 巨鹿决战刚才还喧嚣的峡谷突然陷入安静之中,这本来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但是无论是正在攀爬山坡的兵马,还是在谷中的将士心中都没有惊惧,反而渐渐升起一丝希望。 王黎的伏兵怕了! 明月的光辉还没有洒向大地,他们的眼神却已开始明亮。 他们看着从山坡上滚下来抖了抖身上灰尘继续攀爬的袍泽和已经快要靠近山腰的勇士,眼睛里发出明月般的光辉。 蓦地,远处一束火光从黑暗的山腰亮起,在黑色的夜幕中......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x本站手机端:s:/m.x/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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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决战夜已经很深了,明月当空,万道银光洒在东陈村院落里,树影婆娑。 袁绍坐在树下看着树下的银辉,听着村外草地上的虫鸣,一颗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就像原野上的野草一样随风起舞。 想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袁绍索性起身,蹬了郭图、逢纪和鞠义等人一脚道:“公则、元图,你们觉不觉得今日一战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文丑在睡梦中挨了袁绍一脚,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袁绍暗道:我看主公你才......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xsxsm. x本站电脑端:sx/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x本站手机端:s:/m.x/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6章 巨鹿决战(十) 后汉长歌第396章 巨鹿决战“咚!” “咚咚咚!” 连珠炮如同九天雷霆在山野中炸响,接着又是一阵急促而且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好像蛮荒人舞蹈时敲击的无边战鼓,夜色终于在这一刻被撕破。 王德玉,你终于舍得来了! 袁绍心神激荡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飞奔至院落外负手而立,瞅着远处的仿佛密林一样的深黑影子,仿佛倚门而立企盼郎归的农妇。 然而,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 袁绍已经站成望......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xxm.x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7章 巨鹿决战(十一) 后汉长歌第397章 巨鹿决战“都说汉室重如泰山,我看江山危如累卵。满目疮痍,遍地黑暗,可惜了这大好的万里关山! 横跨黄河新雒阳,灞河塬上故长安。我愿身披双翼化作南去的雁,策马向前,烈酒一碗,与那吃人的世界杀个天昏地暗!我就是我,我就是幽燕大地的好儿男!” 雄浑的战歌拔地而起,一员大将手握两把铁鞭穿阵而过。数万将士跟着应和,高亢的歌声响彻云霄。原野上的树木随风摇摆,天边的朝霞骤然散开,仿佛天地也为这歌声激荡......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sm.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x本站电脑端:sx/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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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长啸,刀光剑影。赵云、太史慈、高顺、高览等一干大将如出柙猛虎一样在袁军大营中纵横驰奔,时不时得带起一蓬鲜血浇铸在原野上。 袁军本就四倍于人,当然并不惧怕与王黎大军的厮杀,甚至颜良、文丑等人也算是赵云之敌,而鞠义的先登营同样也正和陷阵营杀得如火如荼。 李白也说过:澹然养浩气,欻起持大钧。 可是没有一把子力气,光凭一腔浩气又如何能够敌得过如狼似虎的猛士,持起千钧重的大钧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袁军已经整整一日一夜再加上半个白天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眯一下疲惫的双眼。他们的前胸已经贴着后背,他们的嗓子已经在冒烟,他们的眼皮如泰山一样沉重,他们的武器也如泰山一样沉重。 越来越多的将士倒了下去,其余的将士却还在努力的撑着。但他们也快撑不下去了,袁军的阵型渐渐开始收缩。 …… “虽然他们数倍于我,但他们终究太疲惫了,战场已经开始陷入僵持。过不了一时半会,平衡一旦打破,袁绍必败也!”微风轻拂,贾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王黎的身后。 看着山下兵马纷纷,袁绍的大军渐渐的缩在原野中,王黎点了点头:“筹备了这么久的巨鹿决战终于要落下帷幕,此战一过,袁绍的主力大军伤亡殆尽,相信他再也没有称雄天下的机会了! 不过,这袁绍毕竟也是一方枭雄,既然他将彻底的退出天下之争,儁乂和公孙越、公孙续又怎能不亲自送上一送呢?儁乂他们的人马都到了吗?” 退出天下之争,当然就是与过去征战生涯的诀别,甚至与生命的诀别。 袁绍自中平六年诛杀阉宦开始,先后历经了十八诸侯讨董、驱逐韩馥以及斩杀公孙瓒统一河北诸多战事。 十余年来,他用带血的铁甲将他的名字写在天下的诸侯、士子和百姓心中。不过今天之后,他的名字或许将开始隐晦,甚至将和那些已经故去的前贤豪杰一起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 这样一个掀起了大汉朝诸侯反董,并且瓦解大汉朝廷根基拥兵自重的人,不管其私德、野心与自身的能力是否匹配,终究还是一个值得让人惦记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让他悄然离去不送上一程呢? 作为袁绍的故交,王黎自然不能让他寒蝉凄切,孤身离去,所以他还是将远在常山的英雄张郃以及袁绍的仇人公孙越和公孙续叔侄都给请了过来,打算给袁绍开一个欢送会,诀别诀别。 江声不尽英雄恨,天意无私草木秋,这是英雄的诀别! 仇家莫记从前事,今日朝廷靖虏军,这是仇人的诀别! “儁乂和公孙越的一万大军已经悄悄真定过高邑绕道瘿陶,离此不足三五里的路程;公孙续的五千兵马则直接兵出任县,同样也快到此地了!” 贾诩将军报递给王黎,王黎看着阵营中大纛下的那道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落寞,也不知道是因为提前缅怀袁绍的离去呢,还是那种打遍天下英雄无敌手的如雪般的孤寂! “袁绍已经在开始硬撑了,儁乂和公孙越叔侄到来后就让他们直接参与战斗,让他们做压死袁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 “这狗日的日头,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下落了呢?”鞠义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水,抬起头来眯眼扫了一下已经过了中天的太阳,心里叹了一口气。 陷阵营攻势太猛,他的先登营已经顶不住了。不管凤凰经过多少次的涅槃,现在终究只是一只雏鸟,面对穷凶极恶的金翅大鹏也只能节节败退。 高顺已经闯入大阵,他帐下的陷阵营已跟着闯入大阵。阵营中刀光剑影,箭雨飞洒,先登营将士的鲜血也跟着飞洒,他们的防线也正如中天的日头一样开始倾斜。 “主公,准备撤吧,再顶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鞠义将指挥交于副将,策马来到中军。 一万头草泥马从心中滚过,袁绍怒目圆瞪,脸上青筋暴涨,一副吃人的模样:“老子四十万大军正面居然拼不过王黎帐下区区十万人马,你们特么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鞠义的先登营不是高顺陷阵营的敌手,老子不想追究,但高览、徐荣同样已经率军突破了王摩以及那楼、乌延的防线,直逼中军而来。老子就想问问你们,你们都是吃干饭长得吗!” “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不睡,儿郎们实在是太疲惫了。”鞠义默然无语,郭图和辛评急忙上前劝谏道,“主公,王黎的大军既然已经悉数聚集于此,显然其围攻巨鹿城只是一个幌子。还请主公务必以大局为重,先退回巨鹿稳固冀州的半壁江山,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常山、广平、赵国都已经归于王黎治下,而河间和中山两郡初定人心不服,如果自己再退守巨鹿城,特么的仅凭半个州如何能够再与王黎抗衡? 想当初自己雄心壮志,立誓要在这大汉的天下闯出一片天地和一个诺大的名头,甚至不惜叔父的性命成了十八诸侯反董联盟的扛把子。 可惜,如今这名头倒是有了,如画的江山却已经付诸东流,今日这原野上的四十万将士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够安安稳稳的跟随自己回到巨鹿城中! 还想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个屁,自己在诸侯眼中特么的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袁绍苦笑一声,喉咙一甜眼前一黑,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摇摇晃晃的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主公!” “主公!” 一阵惊呼,郭图、辛评和逢纪顿时惊慌失措,如果袁绍在这个时候病发,且不说当前的形势危急,就是整个河北也必然陷入危局之中,再无新兴的可能。而鞠义、张南和焦触等人则迅速飞马而下,堪堪在袁绍坠地前将其抱住。袁绍双眼紧闭,一张脸纸一样的卡白,嘴角上飘着一抹殷红。 张南抱着袁绍轻轻的在其胸口按了按。一口鲜血喷出,袁绍缓缓的睁开眼睛:“传令大军,撤回巨鹿!” …… 第399章 金瓯从此缺 后汉长歌第399章金瓯从此缺张郃和公孙越叔、公孙续侄二人出场的时候,袁绍已经昏厥了过去,自然不知道这二人也来参加了自己的送别仪式。 等他再一次清醒过来,王黎为他组织的这场仪式已经完美的收工。当然,完美也只是针对王黎而言,于他这个主角倒没有多少的关系,他已经躺在了巨鹿城中的大床上。 巨鹿决战的结果他已经知悉,天下诸侯同样已经知悉。 永安四年正月,大汉朝前将军王黎挥兵十二万与维新帝大将军袁绍四十万大军决战巨鹿。 初,王黎以身诱敌,与敌战于高邑附近无名河畔。未及,率兵突围,将敌引至任县附近,令一日前暗藏于大陆泽附近的高顺、石头二将接应,并渡船佯攻巨鹿城。 袁绍一时不查,领兵转战东陈村。王黎遂以火箭、巴豆和火油等数次困袁军于东陈村,再趁袁军疲惫之计一战而下。战火足足持续了一日,原野上白骨遍野,血流成河。 此役双方共投入军队五十余万,战将数十员,堪称黄巾起事之后最大的一场战役。 此战中,王黎十二万大军折损一半,大将高升、曹性战死,除赵云、太史慈外其余大将均受了不同轻重的伤。而袁军方面,战损更是达到十一万,降者七八万,大将那楼、冯礼和王摩战死,伤者不计其数,严敞、于夫罗为王黎所擒。 巨鹿决战落幕,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刹那间便传遍天下,天下皆惊。 …… 此时已是正月底,巨鹿城下的溪水已经解冻,叮叮当当的唱着歌儿一路向东。 溪畔的杨柳、青草吐着绿含着翠,开始迎接春天的到来,就连天空中的乌云也在春风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一会做一个鬼脸,一会又伸一伸懒腰,像极了刚刚春睡起床的慵懒美人。 可惜,城下如此的良辰美景也没有让城中的大人物们心情能够片刻的舒缓,维新帝站在窗前,脸上的表情冷如严冬,眼神也酷似三四月份间或许还会出现的倒春寒。 他没有想到,去年他辛辛苦苦捣鼓出来的腊八计划,王黎只是亲自去了一趟豫州,他的计划就泡了汤。张鲁被困汉中,刘表受阻襄阳,刘备和曹操这二人成了一对生死的冤家。 他更没有想到,从巨鹿过去不过百十里路的路程,区区十余日的功夫,他很厌恶却又不得不寄予厚望的大将军袁本初,帐下四十万人马,谋士如雨,武将如云,结果一个跟头栽倒在一个小小的村落之中,再也爬不起来。 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他也恨自己帐下为何没有一个王黎般的人才,否则他必将像先辈一样名留青史,成为大汉朝的一代中兴之主。 指甲 紧紧的扣在掌心,手在窗棂上砸的哐哐直响,一丝丝鲜血从指甲和掌心流下来,给白色的窗子凭添上一朵窗花。 “陛下不可!”董承和伏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走上前来紧紧拉住维新帝,接着说道,“袁本初已经战败,数十万大军整整伤损一半,单凭其一己之力恐怕再也不是王贼的对手。 其麾下的荀友若、审正南、郭公则以及逢元图等人都是有智之士,颜良文丑等人也是大将之才,但他们都奉袁本初为主,而袁本初却又一意孤行,所以才遭此大败,也让陛下的谋划成了泡影。 陛下何不诏陈公台和张孟卓等人前来,此二人自兖州其便一直追随陛下,披肝沥胆忠心耿耿。而且那陈公台同样也是智深如海才华横溢,说不得他们就有什么妙计可以助陛下摆脱困境重登我大汉的宝座,陛下又怎能在此自怨自艾做出伤害自己之事呢!” 维新帝点了点头,自有董承等人亲自前去传召陈宫,而他则在一旁的案椅上坐下,拾起案椅上的《两都赋》翻看,渐渐的沉浸到书中。 他的心情随着书中的内容跌宕起伏,窗棂外的城墙仿佛已经变成故长安和雒阳。 夕阳的余晖洒遍大地,一道道城墙蜿蜒而起,一座座庭院错落有致,一潭潭碧湖波光荡漾,一列列雄兵昂首挺胸,而他则威严的坐在美轮美奂的德阳殿中,俯瞰着自己的江山踌躇满志。 “陛下,微臣奉诏见驾!” 陈宫的声音唤醒了维新帝,维新帝急忙阖上书册亲手将陈宫扶起,将当前的形势细讲了一遍,双眼热切的看着陈宫,一眨也不眨满是情义,好像陈宫在那一瞬间伏皇后和董贵人同时附体了一般。 陈宫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有皇后和贵妃的待遇,不着痕迹的抽出双手,向维新帝苦涩一笑:“陛下,微臣确实有一计,但是此计有伤天和,而且…” “而且什么?”一听有辙,维新帝恨不得立马抱起陈宫亲上两口,急忙打断了陈宫的话语问道。 陈宫的神色却越发的愁苦,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陛下,此计有伤天和,而且…陛下也将会背上我大汉皇室…不肖子孙的名号,还请陛下容臣再做思量!” 思量?王黎大军已经占据了巨鹿郡数座城池,都快火烧老子的眉毛了,还思量个屁! 刚才还在想是否要亲上两口,现在却只想一脚将陈宫踢到爪哇国去,见陈宫言语间吞吞吐吐,维新帝微微一皱眉:“公台尽管说来便是,朕赦你无罪!” “陛下,请恕微臣斗胆!”陈宫又朝维新帝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阴晴不定的神色终于渐渐趋于狰狞,藏匿于胸中的那道重逆无道的话语终于脱口而出。 “敢问陛下,您是想保全我大汉江山的完整,还是愿独自拥有半壁江山?” 惊雷一声,室内一片安静。 一道厉啸骤然响起,伏完奔至陈宫身前一脚踹了过去,指着陈宫破口大骂:“陈公台,你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意图使陛下蒙羞成为我大汉皇室的千古罪人,该当何罪!” 陈宫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脸上一道血痕满身灰尘,显得颇为的狼狈,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如先前一般狠绝,紧紧的盯着维新帝句话也不说。 维新帝显然也没有想到陈宫的计谋中会有分割江山之意,一时间竟然愣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漠然的看着陈宫,大有一句话不合便砍下陈宫人头的意思。 “保全江山如何?半壁江山又待如何?” “王黎剑指巨鹿,袁绍岌岌可危,陛下若是想保全我汉室江山的完整,则请陛下下罪己诏,返回雒阳伏罪,至于是否能够再做一太平王爷需看雒阳永安的脸色!” 陈宫已经发了疯,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微微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陛下如果想拥有至少半壁的江山,则请下诏令天下诸侯勤王!” “勤王?之前朕不是已经下诏了吗?但你看诸侯可有拼死效力之态?”维新帝讥讽的扫了陈宫一眼,脸上满是落寞,自己堂堂大汉的天子竟然命令不动一州甚至一郡之首。 陈宫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墙边,沿着地图上的长江画了一条线凄笑:“之前诸侯逢战便退,那是因为筹码不够。如果陛下愿意以此为界,告诉天下诸侯,杀王黎破雒阳者愿江山半壁以待,何愁天下诸侯不尽心用力?” 巨鹿城中消几语,却令汉室缺金瓯! 语落天惊,陈宫的话再次如惊雷般在维新帝耳中炸响,维新帝脑海中闪过先辈们征战沙场的雄姿,闪过先帝和永安的面孔,最后出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刚才看的那本《两都赋》。 赋中有云: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 纵使朕退避三舍,纵使永安念及兄弟之情,但真的就能保全自己吗?永安的性命在王黎手中,朝廷的命脉在王黎手中,如果王黎要学昔日之王莽,今朝的董卓,朕、永安以及汉室江山还不都是王黎的囊中之物? 哼,只要能将王贼清除,就算割让半壁江山又有何妨?更何况刘氏先祖以一亭长尚能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朕这后辈又岂敢落后?王贼一旦覆灭,朕携大胜之姿重新君临天下,收复另外半壁河山又算得了什么! 一念至此,维新帝再无半分犹豫,腰中宝剑出鞘,狠狠的劈在案桌上,厉声喝道:“立即传召天下,分兵勤王,朕以半壁江山虚位以待!” 第400章 举世反王 后汉长歌第400章 举世反王维新帝是王黎眼中的伪帝,雒阳朝廷眼中的伪帝,但伪帝也是帝,伪帝的诏令同样也是诏令。 伪诏落,天下惊。 分兵勤王,半壁江山虚位以待,这道由维新帝亲自手书的伪诏如瞬息万里的金翅大鹏,转眼间就传遍了大汉十三州。 …… 豫州弋阳郡,期思县城下十余里外的荒原。 千尸塞河,血流漂橹。堆积如山的尸体狰狞可怖,血红色的腥味弥漫在荒原的每个角落,死亡的气息和天上浓墨般的云层一样越压越低,沉重的让人几乎窒息。 夏侯惇看着前方马背上的大汉和他掌中的青龙偃月刀擦了擦嘴角上溢出的残红,紧了紧手上的寒铁枪和马缰,刚刚伴随着雨滴消散在地下的刀光剑影仿佛又将在荒原绽放。 “刺啦啦!” 闪电从半空落下,如同一道白挂将乌云陡然撕裂成两段,顺便透过那道缝隙从云层中伸出一只举爪,将万丈银光印在十里荒原的残肢白骨和满腔怒意的勇士们身上。 旁边的小树上栖着一只通体发黑的乌鸦,它歪斜着脑袋,眼睛紧紧的盯着树下的残肢,正欲上前填饱自己的肚皮。突然,那乌鸦好似听见了什么骤然一惊,振翅飞起绕着小数盘旋了两圈,呱的一声斜插着飞出荒原,消失不见。 几名传令兵从两头飞奔而来,他们手中各执一卷诏令,呐喊声与闪电同时落下。 “陛下诏令分兵勤王,我等暂时退兵,联兵讨贼!” “巨鹿落幕,贼子犯紫微星,陛下诏令分兵勤王!” 滚滚的马蹄声掩盖着云层中的惊雷,数千骑士拥簇着曹操和刘备从荒原两侧相向而行。 这一对仇家终于要相见了! 从刘备承继了陶谦的徐州刺史起,曹操和他就已经成为了天下最负盛名的仇家。 他们因此也曾厮杀数场,淮陵下还掩埋着刘备大军的尸体,光山上孙观的血还未干,甚至就是这期思县荒原中的将士们腹腔中还流着怒火般的血液。 但是,曹操和刘备二人此时并没有流露出一丝决战的快意,他们的眼中只有努力压抑的兴奋、隐忍和勃勃的野心。 …… 汉中太守府。 太守张鲁正在郡衙中翻看军中粮草的账目,谋士阎圃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上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兴奋:“禀告主公,益州此时刘璋遣主簿黄权前来拜见!” 刘璋? 他竟敢遣人前来汉中? 张鲁闻言猛然抬起头来,将手中的账册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朝身侧的亲卫怒喝道:“你等还在此作甚,还不快速速将黄权小儿拿下,给本郡劈了他的脑袋?” “主公且慢!”阎圃向那几名亲卫摆了摆手,弯腰拾起账册放在张鲁身前谏道,“主公,益州刺史刘璋乃主公杀母仇人,与主公不共戴天。 今日其既然遣其心腹黄公衡前来汉中,必然是益州发生了什么大事,主公何先传黄公衡上前将具体情况说上一说,主公再根据详情另作打算?” 原来初平二年时,刘璋的父亲刘焉任命张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共击汉中太守苏固。苏固败亡,张鲁遂杀张修,夺其兵众,截断斜谷道刀斩朝廷使者。 后来,刘焉病死,刘璋代立益州刺史,以张鲁不服调遣为由杀了张鲁的母亲及其母系一家,并遣部将庞羲攻打张鲁。张鲁与之决裂,袭取了巴郡,从此割据汉中,也和刘璋成了一世之敌。 张鲁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想了片刻,朝阎圃点了点头。 阎圃刚刚走出郡衙,张鲁还未见到黄权的身影,就听得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衙外传来:“王黎用兵巨鹿,君父困守孤城。久闻张太守满腔忠义,为何不先国仇再私仇呢? 陛下诏令各郡诸侯勤王巨鹿,愿以江山半壁以待。我家主公希望能够和张太守暂时握手言和,一起出兵西城郡剿灭叛贼为君父分忧,其后平分州郡!” …… 枹罕,宋建的王庭。 宋建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上的文武百官问道:“大汉朝维新帝昭告天下,如果能够起兵救其于巨鹿者,愿割让长江以南之领土,与其共分天下。韩文约建议朕兵出长安,诸位爱卿,你等有何看法?” 羽林军将领摩罗走出班列,瞪了坐在殿下的韩遂一眼,嘴角扬起一缕讥讽,眼中满是鄙视。 “陛下!韩文约狡诈反复,胸中弯弯绕绕犹似九曲黄河,当初韩文约和马寿成称兄道弟,结果转眼间就将马寿成给卖了,此人之言切不可轻信! 而且,巨鹿远在中原,与枹罕隔了千山万水。纵然我等有心助大汉天子一臂之力,却也伸手莫及。就算陛下或许出兵致胜,难道日后我们还要尽迁王庭于长江之南吗?” “不错,摩罗将军所言正是!”禁卫军将领石怀德也走至殿前谏道,“陛下,微臣听闻巨鹿一战王黎和袁绍双方共投入五十余万大军,王黎十万兵马以少胜多,将袁绍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而王黎坐拥两州数郡,天下雄兵不知多少,我河首不过区区十万控弦之士,又如何能够与其对抗?王黎收复雍州数年却与我军互不侵犯,陛下如今莫非打算撕毁约定,给王黎一个兵临枹罕的名义吗?” “哈哈!”宋建还未答话,凳椅上的韩遂朗声长笑,起身朝宋建抱了抱拳笑道,“愚弟听闻王兄帐下多有熊罴之士,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也尽是贪生怕死之辈也! 两位将军,我河首骑兵确实不过十余万数,但是你们莫要忘记了草原男儿的英勇和狼性,也莫要忘记了整个大汉的疆域尚有雄兵百十万! 维新帝诏令上言江山半壁以待,敢问诸侯谁不动心?江东孙文台、豫州曹孟德、刘玄德、冀州袁本初、汉中张公祺等人哪一个又不是虎视眈眈?甚至凉州马寿成恐怕也开始想入非非了吧? 王兄,我等国小力弱,不敢奢望长江以南,但是凉州呢?难道你们就打算一直窝在这个贫瘠之地?群雄逐鹿,如果马寿成一旦出兵,我们为什么不能趁此机会拿下凉州,扩大我河首的疆域呢?” 摩罗、石怀德无言,宋建却是满脸的喜色。 第401章 荀彧论战 后汉长歌第401章 荀彧论战只不过还在正月下旬,天气却已仿佛入了秋,中原大地接连刮起数日的寒风,数枚刚刚从树枝上伸出绿色小掌的树叶被寒风无情的扯落下来。 天地间一片肃杀。 瘿陶郡衙中,赵云、太史慈以及高顺等一干将校围坐在堂下默然无语,脸上也几无表情,好像是这春寒太过料峭,彻底冻住了他们的笑容。 不过,王黎和贾诩二人的脸上却还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好像这缕春风来的正是时候。 岑参在诗中曾写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漫山遍野的梨花都已经被春风吹开了,王黎和贾诩的心情又怎么能够不舒畅呢? 在赵云、太史慈以及高顺等人眼中,陈留郡王的这道伪诏可能是倒春寒,是春天的梅雨;在袁绍、曹操以及刘备等人眼中,这道伪诏可能是大旗,是向王黎发起最后攻击的冲锋号。 但在王黎和贾诩的眼中,这道诏令就是一夜的春风,将他们心中那最后的一缕阴霾都彻底给吹散。 皇室垂拱而治,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 这是王黎心中谋划许久的未来国策,也是王黎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 先秦二世而亡在于胡亥,大汉天下大乱却因灵帝。 他们并非愚蠢痴呆之人,他们所在的时代也并不是没有贤臣良将,但是他们的天下却依旧败亡依旧糜烂,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在为他们的肆意挥霍和一言九鼎买单。 一国的兴盛绝对不能仅仅寄希望于龙椅上那一个人的贤愚。 孤雁难飞,孤掌难鸣,单凭龙椅上那人决断天下亿兆百姓的出路,这不是王黎想看到的! 多一个铃铛多一声响,多一枝蜡烛多一分光,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才是王黎所追求的! 可是要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边,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权从先秦立国到现在已经数百年之久,早已深入士子的骨髓之中,忠君的思想乃是时代的主旋律。 不管这天下再怎么浑浊,也不管百姓已经活得生无可恋,士子们依旧相信一个国家的灭亡只能是因为天子身边有太多小人馋臣的缘故,而从来不会去质疑龙椅上的那个人。 所以,当初王黎在彭泽湖畔与陆康聊及此事之时,心怀百姓的一代名臣陆康才会将王黎与他那本家王莽相提并论。所以,王黎第一次与贾诩密谈的时候,这个历史上的毒士也差点吓得将手中的酒樽抛下。 如今虽在乱世君权至上却依然刻在人们的心中,在面对帐下群臣时,王黎担心激起反弹依旧不敢轻举妄动,他将这个问题深埋心中,知晓他心意的除了贾诩便只有郭嘉和赵云二人。 他还在等待一个机会,等一个可以撬动君权的机会,而现在这个一直横亘在王黎心中的问题终于出现了转机。 诏令就是转机,陈留郡王也是转机! 王黎和贾诩相视一笑,转向一侧的青年谋士眼也不眨,好像那谋士的脸上仿佛有一朵花。 花当然不在谋士的脸上,而在他的心中。 谋士便是从长安远道而来的荀彧荀文若,他的心里此刻正在天人交战。 心中的这朵洁白如玉的皇室冰花还没有彻底的消融,却又因陈留郡王那道割让半壁江山的诏令折了一瓣,花朵化作的水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冰寒彻骨。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就要塌了! 泪水从眼中滑落渐渐的浸入地面,荀彧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决绝,向王黎抱了抱拳:“主公,属下离开雒阳之时,伯敬先生曾与荀某有过商议,我等也有退敌之策,但荀某需要一个承诺,可否?” 承诺?这么说荀彧已经过了他心中的那一关?看来阎伯敬已经知道自己心中所思,早也和荀彧有过沟通。 王黎起身诚挚的看着荀彧:“文若但请放心,陈留郡王乃是先帝遗脉,王某对天发誓:若是能够将陈留郡王请回雒阳,王某定保他一世平安,绝不会伤及他一丝一毫!” 荀彧起身朝王黎深深鞠了一躬,复抬头,眼中的那缕痛苦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清明。 “昔日太史公曾经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留郡王一道伪诏,诸侯必然群情汹汹,像是闻到血肉的虎狼都恨不得能在主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曹孟德和刘玄德因当年陶谦之事互为寇仇,但此二人都是枭雄之辈,绝对不会因为私事耽搁了自己的抱负。诏令一至,他们定会在第一时间内休兵罢战将苗头对准豫州! 益州刘璋虽是坐成之主,但因益州这些来安定富庶,其野心同样也开始冒出来。他或许将和张鲁暂时放下世仇,联合约兵出祁山下汉中,窥伺我西城和天水两郡。 袁绍刚刚与我军大战一场,自己气得吐血,兵力也耗损近二十余万,但其毕竟在冀州经营多年,再加上张邈、董承等助力,总兵力依旧在四十万上下。主公要想全面收复冀州,仍非一时可定! 至于凉州,外有韩遂宋建虎视眈眈,内有马腾父子依然心怀野心,特别是子龙那舅子马儿更是不安分的主,属下听闻其在草原上每日练兵不止,其心思可见一斑!” 天下形势分析完毕,荀彧饮了一口水长长的舒了口气。 王黎和贾诩对视而笑:“文若,只怕你还有些言不尽意吧,你和阎伯敬商讨一阵难道只是想告诉我们,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敌人吗?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奉孝那酒鬼一样的惫懒了?而且,还有一处你好像忘了吧?” 荀彧笑了笑,将杯子放在桌上继续说道:“主公所言不错,江东孙坚虽与主公有旧,甚至主公还曾救过他一命,但对于他而言这种机会确实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据属下所知,江东已经尽在其手,若是主公一旦败北,天下诸侯唯其势力最大。不过,属下未将其列入这些诸侯当做,是因为庐江太守陆康的原因!” “陆康?”王黎挑了挑眉,那个老头的身影仿佛又重新映入眼帘。 荀彧颔了颔首:“陆康乃天下名臣,一心忠于汉室,思想因循守旧。陈留郡王一道诏令,固然让天下诸侯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却也让这些老臣大为失望。 战争频起,百姓流离,绝非他们眼中的汉室中兴;而割让半壁江山,长江以南不复姓刘,更是对汉室的出卖。所以,陆康定不会奉诏,而且一定还会全力阻止孙坚北上!” “那其他方面呢?” “虽然不能排除马腾和韩遂有合兵的可能,重新兵寇长安,不过却也不足为虑。属下来冀州之前,已经和马姑娘各书了一封书信快马送至凉州,相信马腾接到书信后定会重新考量出兵的利弊! 至于张鲁、刘璋和刘表,那本就三个跳梁小丑,都是守成之主少了七八分的血性,皇甫将军、徐元直、黄汉升和甘兴霸便足以应付。长安城中还有伯敬先生、胡才以及主母坐镇,可保无虞。 其实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曹操、刘备以及还在徐州的纪灵和张燕等人,但属下已经将文远、公明、田迟和曼成几位将军都调至豫州辅助奉孝和公达去了,相信他们至少可以撑上数月!” “如此说来,就只剩下袁绍一路了?” “正是,还请主公早日剿灭袁绍,再兵出荆、豫以震群侯!” 王黎点了点头,霍然站起,中兴剑猛然出鞘,一声怒喝如雷霆响彻瘿陶:“传令全军,三日后兵伐巨鹿,收复中原!” 第402章 两封鸡毛信 后汉长歌第402章 两封鸡毛信人性果然经不得诱惑,也经不得起任何的考验! 维新帝一道诏令,不过区区几个字,却如同草原儿郎手中的弯刀,瞬间就割亮了朗朗晴空下的每一个角落里的黑暗。 弯刀很锋利,也很残忍。 一刀落下,血糊糊的面皮撕裂,诸侯罩在身上的那袭仁义的外衣落下,露出他们暗藏胸中的狼子野心和狠绝无耻。 复起一刀,天下风云再起。关洛、中原、江东无数的金戈铁马艨艟战舰践踏起漫天的黄沙碧水奔向中原。 豫州的曹操和刘备已经收起投向对方的那道饱含厌恶、仇恨甚至狠毒的目光,好似一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相互欣赏和关切着,甚至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大被同眠。 江东猛虎孙坚率领族中子弟孙策、孙权、孙静等人将王黎的画像高置堂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转身踏上战舰,向适才叩谢过的救命恩人驶去,胸怀激烈,满腔豪情。 张鲁与仇人开始刘璋谈笑风生,袁绍重新联系起昔日最厌恶的兄弟袁术的帐下大将,雒阳深宫中的永安帝和灵思皇太后则去了一趟太庙,并在先帝的灵位前烧了一炷香。 凉州却依旧宁静,一切如旧。 马儿还在原野中吃草,牧人还在荒原上放牧,看上去整个凉州宛如天上的明月边关的春风,平和,安宁。 武威郡,姑臧城衙们中。 “阿翁,该有决断了!”马超大步走入衙中,接过亲卫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汗,又将虎头湛金枪抛向一旁,朝堂上的马腾行了一大礼,“此事已经拖了些许天,阿翁,我们不能再等了。 王德玉深陷冀州的泥潭里,维新帝一纸诏令群雄纷纷响应,曹孟德、刘玄德和孙文台以及刘景升等人已经开始进军,王德玉挡无可挡,此时正是我马家重塑当年先祖雄风的时刻,还请阿翁切莫犹豫不决!” 马腾看着马超,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孟起,你、铁儿和休儿都是我马家的好男儿,自当决战沙场建立千秋不世之功,你们有此豪情为父深感欣慰。 但是,云禄毕竟是为父最疼爱的女儿,而且她现在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产。你敢保证为父的大旗一扯,王德玉不会那你妹子和她肚里的孩儿威胁为父吗?” “身为马家儿女,自然该有先祖遗留下来的血性,同样也该有先祖一样的担当,军国大事岂能因一儿女之情就轻易放弃呢?”马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而且云禄虽是我马家女儿,却也是子龙之妻。赵子龙从冀州起便一直追随王德玉,如今也有十余年。王德玉一向倚为心腹,又怎敢做此下作之事,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马腾不得不承认马超言之有理,对自己这个只知争勇斗狠智谋不足的儿子倒也多了几分激赏,略略思索片刻,指着案椅上的地图向马超考较道。 “孟起,即便王德玉不会以你妹子作为要挟,但不管我们是想要入关抢得天下争斗的先机,还是想独霸西凉,这长安城仿佛大山一样横亘在关中,一定是要捏在手中的。 然而,长安城如今却在王德玉手中,你当知道王德玉帐下的将领校既善攻也善守,当年董卓的西凉兵和吕布的并州军都没有一丝办法。现在更是由皇甫将军亲自坐镇长安,你可有什么办法?” 马超拍了拍腰中的宝剑,朗声长笑:“阿翁何必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皇甫将军的大名的确也曾威震过西凉,但那终究不过是十余年前的事了。 现在,他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依靠王德玉老丈人的身份才当上这雍州一把手的。阿翁,你说这样的人,我马家军还不敢与之一搏吗? 更何况,这西凉也不止我马家军一处兵力,如果孩儿没有猜错的话,韩文约和宋建的大军恐怕早就在枹罕厉兵秣马了吧。阿翁,如果我们与韩文约联手,皇甫老儿又拿什么来与我们争斗呢?” 超儿今日竟然不与自己谈武艺而开始有勇有谋了,这实在是我马家的幸事。 有此麟儿,足慰平生也! 马腾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心中蓦然一惊,欣慰的表情渐渐凝固在脸上,抬手指着马超道:“孟起,是不是韩文约已经私下与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所谓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马腾终于明白了马超的头脑为何如此的清晰,一丝丝怒意和心惊开始在心中升起。 他知道那人心生九窍,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犹如九曲黄河一样的多,对人却毫无真心。想当年自己还曾和他、王国有过袍泽甚至结拜之谊,可结果呢,王国身死,那人一家独大。 如果说超儿是头恶狼的话,那人就是恶狼身旁的狈,随时随地准备给敌人或者同盟最凶狠的一击! 超儿头脑简单,怎么可能是那人的对手?只怕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幸好自己头脑还没有发热! 马腾缓缓坐在案椅前,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心中已经逐渐的平静下来。 马超却并没有注意到马腾的脸色,还想继续说服马腾。 忽听得衙们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庞德山一般的身影出现衙中,双手捧着两封信拜倒在马腾身前,信封上插着三根鸡毛:“启禀主公,这是雒阳荀文若先生和小姐送来的急信!” 这个时候来信,看来雒阳方面早就料到这些变局了,或者长安乃至整个凉州、雍州未来的形势就在其中了! 马腾的心思更加的安宁,扫了马超一眼,接过庞德手中的信笺轻轻打开,先打开马云禄的来信,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阿翁: 大兄颇有武者之风,一直以来便希望能够以武力证明自己,故孩儿知道陈留伪诏阿兄必然动心。 但孩儿即为子龙将军妇,则当替将军尽忠。孩儿如今身怀麟儿虽不能亲赴长安,却也愿在诞下麟儿后携子前往关中,与阿翁、大兄军前一会!” 言辞诚恳犀利,马云禄的心思尽在其中。 马腾知道这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向自己明志,或者说拿她和自己还没有见过的外甥的性命要挟自己,心中略略有些不爽,这丫头嫁人后就一门心思的胳膊肘往外拐。 马腾冷哼了一声又打开荀彧的信笺,只见信中写道: “寿成将军钧鉴: 韩文约狼子之心不可不防,将军可与之虚与委蛇,佯装联盟合击长安,趁其出兵之计反攻枹罕必能一战而下。如此,凉州及枹罕则尽归将军也!” 这是荀彧或者说王黎在向自己抛出橄榄枝,也是他们给自己定下的计谋和未来疆域的界线! 刚才对自家闺女那微弱的一丢丢不满慢慢的消失,对韩遂的不满与忿怒却再次从心底升起。 马腾将信笺放到案椅上抽出腰中的弯刀,淡然的看着马超,喝道:“孟起,就按你说的办,立即知会韩文约,两家共同起兵直逼长安!” 第403章 死志 后汉长歌第403章 死志离冀州最近的曹操、刘备还在确定最后的战术,远在凉州的九曲黄河韩文约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率领帐下兵马和宋建一起渡过了赐支河曲。 赐支河曲,滨于赐支,至乎河首。 韩遂骑在马上,踩着脚下蜿蜒的河曲,听着河水拍打岸边的涛声,遥望着对岸茫茫黄沙中的那座绿洲,心情亦如黄河水一般开始激荡起来。 越过对岸的西平就是他的故乡金城,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心血和付出,也见证了他一生中所有的故事。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也在那里成为了一方巨擘。 可惜,昔日的李文侯、北宫伯玉和王国等人都已在化作大漠中的一抔黄沙,而他同样也离开家乡来到河首,在宋建的庇护下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整整两年了! 他从对岸至此,已经整整两年了! 河央的波涛涨了又落,落了又涨,河畔的杨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可他依旧不能忘记自己曾经那么挚爱的土地,就像不能忘记当年被王黎和马腾逼到黄河北岸的屈辱一样。 世人都道他有黄河九曲的奸诈和谋算,却不知道他还有一颗坚忍的心,坚忍不拔的心。 从王黎手中失去的土地,他一定要亲手拿回来。马腾加诸于身上的耻辱,他也要亲手洗掉。 而现在,正是他亲手拿回失地和清洗耻辱的时刻! 看着对岸摇摇晃晃过来的两三百只羊皮筏子、孔武有力的骑士以及被骑士们围在中央的那个握金枪斜靠在树荫下的年轻人,一缕仇恨和阴狠从韩遂眼底闪过。 “下马渡河!” 韩遂收起心思朝众人淡淡一笑,右手一握,仿佛凉州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一声厉喝将对岸的年轻人从惺忪的睡意中惊醒。 黄河的怒涛犹如大地上裂开的缝隙,而羊皮筏子恰好便是缝补这些裂缝的针线,在河面上来来回回的穿梭。八万大军,整整费了半天的时间才全部转移至对岸。 “伯父!”马超已于河畔接过韩遂,亲自陪同韩遂步入西平城墙上,“你日前的意思,阿翁已经悉知。阿翁也正有此意,因此特命侄儿前来迎接!” “天下风云,英雄聚会,马寿成终究还是那个热血的凉州好男儿!”韩遂站在箭跺口抚摸着身前的城墙,感受着粗犷的砂砾轻轻从手掌传来的刺痛,转向马超问道,“孟起,韩某与令尊也有数年未见,你可知令尊今日为何没来?” 马超抬起头,眉宇间踌躇满志颐指气使:“伯父久掌军机自然知道兵贵神速,阿翁担心走漏风声,已于武威郡中磨刀霍霍,准备进攻长安,打下这片土地都姓马!” 都姓马?那特么的要我们来干什么?阎行、杨秋等人眼中闪过愤然之色。 韩遂瞪了众人一眼,依旧谈笑自若如沐春风:“好一个兵贵神速,数年不见,我那义兄豪气干云一如往昔,实在令韩某佩服,只是不知道面对皇甫老将军坐镇的长安,义兄有何打算?” 马超闻言一惊发现刚才有些失言,脸色中略有一丝尴尬,却听得韩遂刚才还是一口一个令尊,现在却已经改口义兄,遂不再复以为意。 阿翁乃是名震凉州的英雄,而自己也将成为天下第一名将,更何况自己和阿翁身上都流淌的是大汉朝那个大呼马革裹尸的将军的血脉,老子乃是天上展翅高飞的雄鹰,那些草鸡何须解释? 于是,马超的神色更加的高傲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城墙外的万里关山,手中的马鞭一指。 “伯父,我阿翁令侄儿协助伯父和宋国主兵出金城,直取陇西和南安两郡。而我阿翁则亲率马家军由武威经祖厉,夺取天水和广魏,并与伯父共击扶风,会师于长安城下!” 韩遂双眼微咪一道精光一闪而逝,成宜急忙上前一步,在韩遂耳边低语道:“禀主公,马将军已经率领马铁、马休和马岱以及六万大军飞奔祖厉!” 韩遂点了点头,长鞭一挥:“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在此伤春悲秋,传令众军与孟起合兵一处,马踏陇西!” …… 流失如飞蝗般从天空中掠过,在襄武县城的上方织就一块黑色的帘幕。帘幕外是颓败的村庄,残垣断壁,烟火弥漫;帘幕里是城墙的下方,旌旗猎猎,战马长嘶。 大军拥簇着韩遂、马超以及枹罕国主宋建等人缓缓来到城门前一箭之地。 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骑兵和攻城器具。 陇西太守傅干扶墙而立,看着城下叛军如林,神色中没有一丝害怕,只有无尽的嘲讽。也不知他是在嘲讽城下的韩遂呢,还是在嘲讽傅家的命运。 当年他的父亲傅燮在天水汉阳任太守之时,恰逢韩遂和王国等人叛乱,最终剑断黄沙星陨孤城。却不想自己为继承父志来到陇西,仍然要面对当日父亲的局面。 但,哪又何妨? 既然是父亲遗志,自己又是父亲唯一的血脉,当然就得继续沿着父亲的老路走下去,哪怕自己也终将变成城下的一抔黄土! 马超还在城下耀武扬威,韩遂还在马上趾高气扬,宋建还在阵前意得志满,傅干却依旧沉默如雪。直到某一刻,傅干眼神中的嘲讽渐渐消失,一缕漠然涌了上来又缓缓的退下,最终这一切都化作平静。 平如死水,静若坟场,也如冰雪世界中的那缕死寂。 在他的眼中,这座曾经象征着陇西的最高政权的城市已经变成一座死城。 城里血流漂橹,尸骨如山,寻遍全城也找不到一线生机。 良久,傅干终于抬起头来,轻轻挥了挥衣袖,仿佛城下那十余万大军亦不过只是一群嗅着臭味而来的苍蝇,或者一群围在牛尾前飞舞的牛虻一般,长啸一声: “我傅干,原汉阳太守傅燮傅南容之子也!中平四年,家父镇守汉阳,适逢韩遂、王国叛乱,围城十数日,城中粮草殆尽。家父不愿拖累城中父老,数千人马于城下直面叛贼,最终以身殉国。 然王国已死,韩遂却再次卷土重来,城下叛军更胜往昔,但我不惧也!不过,我终究不及家父,家父敢于舍弃弟兄们独自面对死亡,我却更希望与兄弟们一起和叛贼厮杀一场然后并肩走向地狱。 所以,我想问一问众兄弟,你们今日可敢可愿与我共赴死亡吗?” “我敢我愿意!” “我敢我愿意!” 声若雷霆,直冲霄汉。 这是城中将士和百姓齐齐发出的嘶吼,这是五千将士喷薄而出的热血,这是数万余百姓鼓起来的勇气,这也是这座城池向傅燮以及傅干的敬礼! 当年的傅燮,如今的傅干,都曾将或准备将热血和生命永远的与城池镌刻在一起。 他们父子二人不欠将士们的,也不欠老百姓的,而是所有的将士和老百姓欠他们的! 傅干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舌绽春雷,将领瞬间传遍全军。 “传令下去:自今日始,我襄武与叛军势不两立。若我战死,都尉代之。都尉战死,郡丞代之。郡丞战死,校尉代之。校尉战死,屯长代之。生生息息,直至我城中最后一人!就算我等不等与叛贼共生死,也只能给叛贼留下一座死城!” 第404章 关塞重横行 后汉长歌第404章 关塞重横行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死士胜。对于城下的联军而言,攻城或许并不可怕,但如果城墙的背后站在的是一群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那就绝对可怕了。 无视自己的生命,当然更不会在意他人的生命! 傅干的声音并不雄浑,但落入耳中,城下联军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杀气,心中微微一寒,脸上也有了几分怯意。 “孟起,这傅干果然不愧是傅南容的后人,颇有傅南容当年的几分风采,短短几句话,竟然让我帐下男儿差点失色!”韩遂心中杀意横生,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道红晕,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这话还真特么的不是乱盖的,想当年这韩文约与阿翁并驾齐驱合称凉州双雄,谁知今日居然闻傅色变,哪里还有昔日那个九曲黄河的风姿? 马超鄙视的看了韩遂一眼,喝道:“哼,也就是伯父帐下的骑兵这些年都在枹罕养尊处优早就忘了我草原儿郎的血性,区区的一个襄武又岂在我马家军的眼里?” 阎行及杨秋、李堪等人闻言色变,一缕怒火在眼中烧起。却见韩遂在背后摆了摆手,众人心中一凛,自然再也不敢多说,怒火悄悄熄灭,脸色也渐渐趋于平缓。 马超并没有看见韩遂等人在背后的动作,或许他也知道韩遂激将的心思,不过这些他都觉得无所谓。 他是西凉一流的猛将,呃,或许身后姓阎的那家伙也算吧,毕竟当年二人斗殴的时候那家伙也只是稍稍落了下风。 眼前的这座土墙和那几千兵卒于他也不过只是些毛毛雨,算得了什么?而且马家军的名声从来都是打下来的,马家军不讲道理只讲拳头! 马超高傲的像一只野鸭群中的白天鹅,手中的虎头湛金枪猛然向前一挥,一声厉喝:“马家军听令,全力攻城,拿下襄武,纵城三日!” 一声令下,一万五千余骑兵兵分三路,变成三道黑色的海浪前赴后继的向城门压了过去。骑兵的身后却是十数架冲车,仿佛海浪中劈波斩浪的点点帆船。 韩遂、宋建相视冷笑一声,带着其余的人马按兵不动,立在城下稳如磐石,安若泰山。 “弩!” 竟然敢用马军攻城,真不知道将来你特么的是怎么死的! 傅干居高临下,看着如蚁般的人群践踏起马天的黄沙,听着城下滚滚的马蹄声,冷笑一声手上的令旗已经飘然落下。 “嗤嗤嗤!” 众将士齐齐张弓搭箭,守城弩也同样弩箭在弦,松弦之声起起伏伏在四野激荡。特别是守城弩的弦声更是如雷贯耳,每一次声响总令众人一阵心悸,整座城池也好像跟着颤抖了一下。 利箭如雨,守城弩的巨大箭支却似黑色的寒光。 这是马钧升级过后的守城弩,弩车大,弩箭更大。一道道黑色的寒光刺透空气从城头上倾射直下,插入城下骑兵的队形,与骑兵和战马来一次亲密的接触然后穿胸而过,留下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孔和爆开的血花。 当然,守城弩主要的打击目标并不是马背上的骑兵,否则那是高射炮打蚊子太浪费了,它们的目标还是联军队伍中携带的攻城器具冲车。 毕竟骑兵不能攻城,冲车却是攻城的利器。 “呜!” 破空声起,寒风扑面。 一支弩箭准确的命中了一架冲车,尖锐的箭簇在惯性的作用下轻易的就撕裂了宛如龟壳一样的硬牛皮,狠狠的撞击在冲车上。 声音犹如雷霆,气势更胜闪电。冲在在守城弩强大的冲击力之下,猛然一震一侧的车轮突然离地,在另外一侧的车轮的支撑下跳了一只圆圈舞,然后轰然倒塌,将城旁的数名工程兵活生生的压成人形大饼。 一时间惨叫连连,人仰马翻,马家军开始出现明显的伤亡。 不过,马家军毕竟是纵横草原和黄沙的勇士,他们的心脏里镌刻了勇猛果敢的灵魂,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一往无前的意志,纵使四周流矢成林,他们口中的喊杀声却从未停歇。 马超人在阵前却没有一支利箭能够到达他的身边,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就好似一枚金色的盾牌,舞动起来密不透风瓢泼不进,他的身前、两侧已经散落着十数支利箭。 但是,他依旧很生气,破空的寒风强劲冰冷,他的眸子中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怒火。 那火似乎可以焚烧掉时间的所有一切! “杀!” 一声怒吼从脖子中挣出来,马超手中的虎头湛金枪猛然一提一划,一道弧线在众人眼前一亮,叮的一声,一支飞逝而来的利箭黯然坠地。 接着,一阵肃杀的马蹄声雷鸣般密集地响了起来,身后五百玄衣黑马的铁骑洪流一般冲向城下,仿佛一大片铺天盖地的乌云。他们手中的弯刀同时飞起,每一道铁痕都在阳光下闪耀着,恰如云层上的闪电。而城门前的冲车则是在云层里酝酿了许久的冰雹,疯狂的冲击着城门。 杀气滔滔,蹄声滚滚。 弯刀落入城中,城中瞬间就升腾起一片血海。冲车撞击城门,城墙上一阵摇晃。 于是,血海中的将士开始嘶吼,摇摆以及颤栗,襄武城也跟着颤栗起来。郡衙前的那颗歪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脖子树微微一抖,刚刚冒出来的数片嫩叶从枝头飘下,跌落在尘土中。 老树掉新芽,不知道是否在暗示着什么,是老树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呢,还是新芽失去了老树的滋养,或是意味着代表傅家传承的老树新芽今日也将断在城下那凶残的马家军手中? 傅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甚至都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看衙们前的那棵歪脖子树上。 他还在城墙上,他亦曾亲手张弓射杀了三名贼人。一波攻击之后,虽然他的弓上看上去依旧如茫茫白雪并未沾惹上半点血丝,但他的心也在滴血。 马家军不惧生死的强悍作风硬撼着他心里的防线,他只有紧咬牙关,牢记着他的使命。 头可断,血可流,襄武不能丢! “枪!” “矛!” 匈奴天未丧,战鼓长登登。傅干朝天两声怒吼,向旁边一跃一把抢过身旁士兵手中的鼓槌,使劲在战鼓上猛地一敲,鼓声如雨点打在芭蕉上,密集,急促。 千余杆白蜡枪和长矛凌空飞起,尖啸着,带着刺骨的寒风投向城下的马军。 第405章 破城 后汉长歌第405章 破城“韩遂已经到襄武了吧?” “启禀主公,属下刚刚接到凉州堂飞鸽传书,韩遂和宋建的两军已经开始渡河。按照他们行军和鸽子飞行的速度,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襄武城下了!” “那马腾呢?” “马将军已经出祖厉,到了会宁!” “所谓的伪诏大义,所谓的半壁江山,这是何等的诱惑?马寿成这人虽说还是有些首鼠两端,但是他既然这个时候还敢坚定的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么以后凉州照旧以他为首!” “诺!” “傅彦材傅干字不愧是南容膝下儿郎,这一腔热血终究还是与众不同。不过,南容数年前便已经为国捐躯,我们切不可让傅家从此断了血脉,告诉马寿成三日之后驱兵襄武平定凉州,让韩遂和宋建有来无回!” “诺!” 晨风猎猎,旌旗飘飘。 赵野向山崖前的王黎行了一个军礼,接过刚刚写好的纸条塞进信鸽脚下的竹管中,双手轻轻伸开。信鸽扑棱扑棱的飞到半空,接着双翅一震,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消失在远方。 …… 时光匆匆,大漠的阳光已经将指针调到了第三日的未时。 襄武城头血流成河,襄武城下尸骨如山。 城墙上,无数的汉军将士倒在血泊中,他们手中长剑、弓弩已断,他们的身上早已没有了温度,但是他们依然趴在箭跺口,就是死也朝着叛军的方向。 城头下,更多的草原儿郎如山一般堆积在城墙下、城门前,残肢断臂,血染黄沙。他们之中有马家军,有韩遂的部队,也有宋建的骑士,他们虽然已经付出了生命,但是他们依旧不屈的书写着勇士的壮歌。 马超,这名铁打的汉子,嘴角上已经开始皲裂,他已经开始上火,他心中的怒火直欲将城墙上的傅干给活活烧死。 整整三日了,十万余联军依旧被阻挡在这座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高大的城墙下。他们为之付出的努力、鲜血甚至生命,都让他们这些不可一世的草原儿郎成为了一个笑话。 “再来!” 一道声音在马超身旁响起,显然这并非马超的将令,显然激起怒火的也不止他一人,还有一直在他面前示弱的老狐狸韩遂。韩遂一声怒喝,阎行长枪一挥,又是一万勇士直扑城下,再度激起漫天的飞血。 三天的激战,双方将士你来我往你死我活,身心早已疲惫。 疲惫得举不起刀,张不开弓,甚至已经疲惫得不愿去想慈母的白发、春闺的遥望,或者自己的亲人、朋友和袍泽又有多少人再次跌倒在这一波的攻击中爬不起来。 但他们依旧举起了刀,张开了弓。 长剑和大刀齐出,断肢与残血飞溅,战斗更加的激烈了。 “城门破了!” 忽然,城门口咔擦一声,一名兵士手舞足蹈的跳到冲车上大吼大叫,韩遂和马超心中同时一震齐齐向城下望去,只见城门不知道何时已经破裂了一道口子,仿佛巨兽身上不可磨灭的刀痕。 “嗖!” 又是一道黑色电闪照亮城下,一支守城巨弩穿胸而过,那兵士还在舞蹈,胸前却已经如同那城门一般,一个明晃晃的大洞透着血色和死寂的光。 “入城!” 马超、韩遂哪里还会在乎那名破城的勇士,二人一声长啸,大纛一挥,十万余大军直冲城下。黄沙漫漫,马蹄滔滔,如九霄雷霆一般的震撼,亦如狂风骤雨一般乱凑,仿佛没有什么秩序,也没有什么规律。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古代战场的悲壮和热血之美! 余秋雨先生不就是说过: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咆哮时的怒目以及丢盔弃甲后的军旗。这一切都是中华历史的荒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现在,这一幕又在历史的荒原上划过。 …… 十万男儿,哦不,除去这几日的伤损,九万三千余男儿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嗷嗷直叫奔向城门。 马超和阎行拍马阵前,两支长枪闪电般劈在那已经破碎的城门上,城门再也承受不住这万钧之力,“哐”的一声砸在泥土中,激荡起无边的黄沙。 草原铁骑蜂拥而入,他们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凄艳的寒光,他们眼中的目光犹如噬人的猛兽。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杀掉城中残余将士替袍泽报仇,迫不及待的想一睹城中那些大户人家闺女和青楼女子的风华,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看着那些汉人匍匐在马前磕头求饶。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他们虽然已经进了城门,却也只是进了城门,并没有步入到襄武城里的大街小巷中。 他们的眼前早已撅起了三五道数米宽的壕沟,数不清的竹尖鹿砦和残刀断剑倒立在壕沟里,一看便知那是用来阻止联军入城的防守利器。 壕沟的对面三五丈处则是一道由泥土和砂石堆砌而成五六尺高的土墙,城门后通向城墙的楼梯上同样也被数米高的土墙截断,土墙后摆放着数架守城弩,弓弦紧绷宛若饕餮张口,口中一支支利箭散发出森然的蓝光。 傅干及其帐下的将士就站在几处土墙之后,他们脸上的表情亦如利箭一样的冰冷。 “咕噜咕噜”,马超身边的一名兵士吞了一口气,傅干的手却已经渐渐放下,雄浑的嘶吼声伴随着数千支利箭从城门的对面和两侧飞了过来。 利箭如雨,杀声盈天。 马超和阎行措手不及,只得握起手中的长枪拼命的清扫着迎面而来的杀气。 可惜,他们的战马和手下的骑士却享受不到那么好的待遇。 虽然仓促间他们亦曾将盾牌举在身前,但这种由马钧升级后的守城弩威力巨大,一排巨弩过后,盾牌破裂人仰马翻,更多的利箭从那些打开的口子穿了过来。而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身后同样是来自联军的队伍,城门已经被他们的袍泽堵得严严实实。 无数的勇士倒在他们的身前、两侧,鲜血溅在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丝温暖,亦带着一丝丝寒意。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退即死,前或许还能生! 马超和阎行冷哼一声,将几名后退的战士一枪搏杀,其余的勇士咬了咬牙再度飞身而上,抱着袍泽们的尸首直接向壕沟和土墙冲了过去。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指针又向前拨转了一个时辰。 箭雨还在继续,壕沟已快渐渐填平! 但马超和阎行二人的脸色却愈发的不堪了,忿怒就写在他们的脸上。 攻城三日伤折五六千,破城一个时辰却整整丢了三千孩儿们的性命!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这让他们如何面对天下群雄,告诉大家他们方是西凉的第一或第二的勇士? 直到胯下战马长嘶,战马的鲜血从他们的眸子里亮起,二人再也按捺不住了,一声长啸从马背上高高跃起,蜻蜓点水一般在前方的勇士头上或肩上一踮,好似两只展翅的金鹏落在壕沟前。 “退!” 听得傅干一声暴喝,一阵钲鸣响起,箭雨忽然不见,土墙前的将士们亦如潮水般退去。 等马超和阎行二人再次跃上土墙之时,土墙前已是大地一片干净,除了土墙下抛却的守城弩、尸体和血泥外,一个活着的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一片落叶都寻不见。 他们前方纵横交错的巷陌口依然横握着数道壕沟! 第406章 夜袭 后汉长歌第406章 夜袭果然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看着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土墙下那斑驳的泥土,染血的黄沙以及残缺的尸首和利器,马超和阎行站在土墙上朝远处的黑影悲愤的吐了一口浓痰。 狗日的傅干!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老子们在城外与你约战,你躲着不出城毫无身为大将的血性和勇气也就罢了,结果老子们入了城你特么的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玩躲猫猫算怎么回事! 城门已经打开,通往城墙的道路却已经被截断。 如果继续攻城实在是没有必要,伤亡也实在不小,但是入了城却不能占据整个城池,还要被迫和傅干他们进行巷战,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这又是哪门子的战术? 关键是天已经擦黑,难道我们还要挑灯夜战吗?这傅干莫非就不怕我们将这座城池付之一炬消我等心头之恨,他真的就敢将整座城池百姓的性命都押上吗? 马超二人都不是以智胜的统帅,相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又同时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数年前的那次搏杀还横亘在心头,各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数着两旁大树上的嫩叶。 “孟起,彦明,为何停留在此?”一道声音从城门口传来,韩遂和宋建已经在亲军的护卫下踏入城门。 马超、阎行闻言同时收回心中的那点思量,跳下土墙疾步走到韩遂身前将战况和形势细述了一遍。 韩遂苦涩一笑,那双一惯精明的眼睛中也透露出一丝黯然。其实不用马超二人介绍,单看眼前惨死的将士和那几处堆满尸体的壕沟,他就已经粗略的猜测到了傅干的用意。 没错,西凉大马横行天下这句话一直在中原广泛的流传,而且他们也的确配得上这个说法! 但,如果没有战马了呢? 没有了战马的将军依旧还是将军,没有了战马的骑士却不再是骑士! 在联军攻城的这三天时间里,不管守城将士伤亡有多大,也不管城下的攻击是如何的激烈,城墙上始终没有出现一名帮忙守城民夫或者说老百姓。 很显然,傅干就是在用汉军将士的热血和性命硬抗,他将所有的老百姓都放到了城中,用三天的时间将整座城池都变成纵横交错的田陌。 他就是要拿自己和全城老百姓的性命搏上一回,他就是要让西凉大马再也跨不了战马! 已经酉时三刻,晚风带着残阳最后的温暖从城外吹来,吹乱了众人的头发,也吹乱了西凉联军心中必胜的心念。马超无语,宋建无语,就连一向野心勃勃的韩遂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此次出征凉州是否正确。 毕竟时势已易,这几年他一直龟缩在宋建的枹罕,因摩罗和石怀德的制约,始终不能明里的发展自己的力量。 他的帐下总共只有五万人马,而现在仅仅这一座城池就已经要了他两千余人,如果前面的每座城池都需要这样的坚持,等他拿下长安之时手中还有多少力量呢? 还好,韩遂就是韩遂,他始终还是那个打不死的小强,这么些年来的失败,早已经将他的筋骨和雄心磨练得如大漠中傲立的白杨树那般的坚强。 很快的,他就走出了心里的雾霾。 看着土墙对面十余帐外的壕沟和壕沟背后的土墙巷陌,以及那边笼罩在土墙之后巷陌中的黑暗,韩遂朝宋建、马超和阎行等人淡淡一笑:“传令下去,我们今夜就在此扎营!” 在此扎营? 众人一懵,虽然他们已经占据了城门,但是却并未将整个襄武拿下,就在敌人前方一箭之外扎营,数万大军聚集在城池一角,这是不是有些儿戏了?如果敌人来一个火攻,他们岂不是只能活活的变成烤乳猪? 韩遂露出神秘的笑容,附在众人耳边轻声说道:“傅彦材自执掌陇西后,行事之间颇有规矩和爱护,因而在陇西树立了好大的名头,再加上其父傅南容的遗泽,陇西子民倒也愿与其共赴生死。 所以他倒也有这个挟满郡百姓的勇气,他也能够号召所有百姓挖掘壕沟与我等进行巷战…” “主公,如果真的按照傅干的想法进行巷战,我西凉男儿岂是失去了最锋利的利器?”众人闻言冷嘶一声,身为韩遂心腹的杨秋却知道这笑容的背后一定有什么计谋,急忙打断韩遂的话语,做了一回捧哏。 韩遂捋了捋颔下的胡须,傲娇道:“我凉州男儿都是马上的勇士,离开了战马或许会的确少了几分的战力。但勇士就是勇士,又岂是他临时组建的那些土鸡瓦狗能够抗衡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对阵,或靠将勇胜,或靠兵威胜。既然这数日以来傅干死活都不愿和孟起、彦明等人对将,那么我们就逼迫他和我们对兵。 他帐下五千人马,守城之时也折大半,估计也就剩下近两千的兵力。至于城中那些百姓,如果他们不拖后腿,傅干就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来捋我等的虎须? 所以,如果傅干想要有一丝的胜算,那么他就必须出奇兵。比如夜袭,比如火攻。所以,韩某之意就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将他们从对面引出来。只要我们今夜摆出一副驻扎于此的模样,傅干必然中计!” “主公的意思是说,今夜摆出驻扎的阵势实则埋伏于城外,引蛇出洞然后将计就计一招制敌?” 捧哏杨秋一句话便将韩遂的心思公之于众,众人恍然大悟,帐下的兵马开始行动,在傅干等人的眼皮底下搭帐篷的搭帐篷,生火的生活,一副常居于此的神情。 …… “明公,韩文约这厮中计了!” “韩文约不愧是就去黄河的心思,倒也猜出我们今夜会火攻会夜袭。可惜,很多时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我们今夜的确会如他所愿,但我们的目标并非城中,而是城外!” 傅干看着远方忙忙碌碌的联军,拍了拍亲卫的肩膀,双眼透出缕缕森寒之意,“寿成将军已至原道,与我等只不过一山之隔。传令下去,今夜三更时分全军出动驱赶来寇,务必要将韩遂和宋建赶出凉州,重新纳襄武城于我等手中!” …… 夜,银辉洒向大漠。 茫茫月色下,隐约之间依旧能够看见那些轮廓清晰、层次分明的沙丘。而沙丘与沙丘相连又形成了一道道如山的丘脊,丘脊线平滑顺畅,迎风面沙坡似流水,背风面黄沙如平砥。 离襄武城七八里的几处沙丘下,围着百十来座白色的帐篷,按阵营分成三处,各相隔两三里路程,在月光的掩盖下恍如沙丘一般与大漠浑然一体。 突然,远方城池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匍匐在沙丘上的斥候急忙沿着沙丘飞奔而下,帐篷中顿时明亮起来。 韩遂听着斥候的急报,长笑一声,朝传令兵喝道:“火速报于宋国主、孟起二人,令他二人速与我军汇合,飞奔襄武将傅干等人聚歼于城门之下!” “诺!”传令兵抱拳领命而出。 未及,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韩遂急忙步出大帐,只见宋建和自己帐下的阎行等人早已整军完毕。 数万名健儿危坐马背,战马套着口笼,马体上绑着布袋,手中火炬高举,腰间弯刀闪烁,脸上镌刻着修罗一般的杀气和狰狞。 韩遂满意的点了点头挥鞭上马立于阵前,正欲行军,忽然眉头一皱,向杨秋问道:“怎么没见到孟起的军队?难道他们已经我们先一步向襄武城去了?” 杨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陡然心头一寒。 只见前方的丘脊线上千支火把突兀的亮了起来,一群群骑兵沿着丘脊线傲然站立,黑衣红马,弯刀在手,利箭上弦,在明晃晃的火炬下,仿佛一群从地狱里杀出来的幽灵。 一名首领纵马上前,手中一杆长枪遥指韩遂,厉声喝道:“韩文约,你可是在等老夫?” 声音从丘脊上传下来,在夜空里晃晃荡荡,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暗自心惊。 韩遂更是如遭重击,脸色大白。 这不是小马,而是小马他爹马寿成!这厮怎么来了?这厮什么时候来的?从祖厉数百里地悄然而来,却又不露面不惊动众人,这厮必有图谋! 马腾仿佛听懂了韩遂心中的疑虑般,长啸道:“韩文约,你这厮果然不愧是黄河九曲,竟然想利用孟起的单纯挑拨本州对朝廷的忠诚,老夫与你本是结义兄弟,你却行此下作之事实在可恶! 可惜,你再怎么精明,始终天算不如人算。前将军早就知道你按捺不住心中的野心,早也命老夫火速拿下驰援襄武。韩文约,老夫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悄然来到此处,你却浑然不知,你还有什么本事可以蹦跶出老夫的手掌心!” 韩遂一张脸气得面红脖子粗,那白色的面容早已换成一缕红云覆盖在脸上,握着马缰的手不停的颤抖。 “兄弟们,杀!” 马腾自是看不见韩遂的脸色,就算看见却也并不在乎,只是冷笑一声,长枪猛然一指,丘脊线上的数万幽灵大军摇着手中的火把顺着沙坡飞驰而下。 黄沙洪流一样漫过急速越过的马蹄,水银一般扑向丘陵之下的大军。 弯刀齐飞,利箭如雨。 第407章 枭雄逃枭雄走,枭雄复又来 后汉长歌第407章 枭雄逃枭雄走,枭雄复又来看着马腾大军从山丘上飞马而下,韩遂的心在滴血。 在城门口的时候,他还在想如何才能够尽可能的让自己的部队少一些减员,现在看来能不能保全还是两回事。 马腾的数万大军从数百里外的祖厉飞奔至眼前的山丘,再从沙丘飞奔而下,犹如九霄落下的闪电,数百里的路程眨眼而至。他们来的太快了,快的让他反应不过来,快的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雄图大业烟消云散。 本来,韩遂还以为自己将马超拿捏在手心,结果到头来才发现他自己才是被那个马腾或者雒阳方面拿捏住的人。 丘脊线已经被马蹄踩断,黄沙还在视野中肆意的飞舞,明月再也看不见,众人眼中只有无边的黑色。 黑色的沙尘暴,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骑士和黑色的刀。 大漠中白日和夜间的温差本来就大,狂风骤起,眼前那被黄沙遮挡住的月色也有了一些冷意。 韩遂双眼微眯,不敢直视刀尖上的锋芒,害怕一不小心双眼就会被这杀气刺伤。阎行却已接过大军的指挥权,一声怒吼,众军逆流而上,与马腾的大军在沙丘下撞在一起。 “轰!” 一声巨响,沙丘下猛地掀起滚滚黄沙,数万大军悉数淹没在整片沙帐里。 阎行虽然勇猛,也号称是与马超齐名的西凉猛士,而摩罗和程银同样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仅凭他们三人的发挥又有多少作用呢? 在军团作战的战场上,个人的武力终究有限。 马腾、马岱以及麾下七八员副将的数杆长枪和大刀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缠着他们,让他们根本不能分心。 其他的骑士则在马休和马铁两兄弟的带领下犹如一把利刃,冲进韩遂大军的阵中。他们或五人一组,或七人成团,一人领头其余则身居两侧,整个队形如箭头,似铁锥。 他们手中的弯刀便是箭头上那支森寒的箭簇,他们弦上的利箭则像是张良在博浪沙行刺秦始皇那支铁锥上的寒芒。 他们在阵中不断的变幻位置,时而左突,时而右击,时候快速向前,时而突然停下天女撒花一样同时散开,让敌军摸不清他们的状况,也让敌军如老鼠拖龟无从下手。 很快的,他们就在马休和马铁的带领下刀剑齐出,杀开一条通往韩遂的血路。 然而,韩遂和宋建根本就不知道,沙帐迷了他们的眼,也迷了麾下将士的眼。 众人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沙帐,沙帐犹如张着大嘴的洪荒巨兽。 阎行和摩罗帐下的将士飞蛾扑火般冲了进去转瞬间又被抛了出来,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但这些将士已经失去了生命,成为了沙漠中的亡魂,就像丝绸之路下埋得那些白骨。 但韩遂和宋建二人根本就不敢挥兵上前,因为马腾帐下最能打的马超和庞德还没有现身,因为丘脊上还有手握弯刀的万余骑兵俯视着他们。 鲜血浸染着黄沙,黄沙渐渐凝结,渐渐变色,逐渐稠的如同殷红色的沼泽。 蓦然,一声尖叫从沙帐里传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沙皮狗,声音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接着,一把铁蒺藜骨朵从沙帐中飞上半空,然后一头扎下,斜刺在宋建的马前,溅起半米高的黄沙。 战马长啸,宋建和韩遂齐齐变色。 那是摩罗的武器! 那也是摩罗的性命!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撤!” 一声惊呼,杨秋、李堪、成公英以及石怀德等人迅速拨转马头护着韩遂、宋建二人就向临洮方向纵马疾行。 可怜的韩遂本来还想趁着王黎自顾不暇之际重新崛起,结果却遇上生命中的宿怨纠葛了十数年的结义兄弟马寿成,一战而退,不得不将一腔枭雄志付诸大漠黄沙。 哎,这才是:月黑黄沙高,韩遂夜遁逃。本想下凉州,谁知走临洮。 …… 李白说过: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这是想告诉大家天命自有定数,还需安守自己的本分。 韩遂不安守本分,只能重新逃回临洮。而孙坚罔顾王黎昔日的救命之恩,带领孙家一门老少驾长车踏巨浪兵临庐江,同样也遇到了江东孙氏打江山过程中那个绕不开的人。 毗水穿过大别山,从林间谷壑中钻出来,咆哮着轰鸣着奔腾而过,卷起一道又一道雪白的巨浪,彼起此伏,仿佛奔驰的白马撞击在岸边,岸边的岩石被冲刷得圆滑光洁。 微风轻轻拂过河面,与巨浪稍稍接触便分走些许水汽,落到毗水两侧陡峭的崖畔化作濛濛的水雾浇了下来。 孙坚甩开孙策、黄盖等人的拥簇缓步来到崖边,看着崖下奔腾的河水,感受着带有水雾的气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离开扬州不过两日,便有些想念这水的味道了。 只可惜这大别山和天柱山横亘豫州和扬州边界,水流湍急地势险要,艨艟楼船均不能逆流而上,否则大旗一招,我江东水军百舸竞渡千帆齐发,那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磅礴?” 孙策上前一步来到崖前,扶着孙坚点了点头应和道:“父帅说的极是!我江东水军天下无敌,昔日共伐袁术兵下蕲春之时,数百艘艨艟战舰和楼船直往江面上一摆,那蕲春守将雷薄和俞涉等人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程普从亲卫手中接过长袍给孙坚披上笑道,“大帅和少将军难道只看见我江东水军乃是水中蛟龙,难道就忘记他们同样也是山中猛虎吗?” 孙坚闻言朗声长笑,双眼微咪,虎目中闪过一道光华:“德谋所言正是。昔日平刘繇,定会稽,伐临海,取丹阳,转战庐陵、豫章,都是依靠这帮儿郎们才致胜的,他们的勇猛和强悍着实不可小觑! 从董贼入京至今十数年,天下闻名的精兵无非是指董贼的西凉大马,王黎的白马义从和陷阵营,公孙瓒的旋风突骑,大耳贼的白眊兵,曹操的虎豹骑以及鞠义的先登营,何曾将我江东水军以及丹阳精兵放在眼里? 不过,如今西凉大马早已不在,旋风突骑已然作古,先登营同样起起伏伏不复当年,还在天下驰骋的也只有白马义从、陷阵营和虎豹骑等寥寥几支军队。 既然已经探得陆康老儿敢在庐江阻击我等,而我江东的艨艟战舰和楼船又不能横渡大别山,那么今日就让天下人看一看我丹阳精兵的厉害,有何不好!” 众人应声大笑,惊起几片落叶,惊起数朵浪花,声音之雄浑恍若脚下滔滔的毗水。 第408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后汉长歌第408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春风习习,草木渐茂,沉寂了许久的庐江郡衙中不时响起太守陆康和副将陆云山的声音。 “孙坚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霍山,正奔六安而来,至此也不足百十里地!” “江东素来不产战马,大别山和天柱山又恰好阻挡了江东水师的脚步。若是没有步军,单凭少许骑兵孙坚绝对不敢轻易攻城。百十里?看来要等到他们的主力大军,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 “回太守,据斥候传来的消息来看的确是如此。孙坚这次北上共调动兵力六万,其中江东水军和丹阳步军足有五万五千余人,而骑兵却则只有五千。 其中孙坚、孙策、程普、黄盖和韩当五人各统领骑兵八百,其余一千骑士则分散在陈武、蒋钦、周泰以及吕蒙四人帐下,并未将骑兵单独建制。因此,他们日行确实也只有八九十里!” “嗯,倒是与老夫所料不差!告诉陆云清和陆云海,让他们各领八千子弟即刻前往搏安,在搏安通往六安的密林间设伏。陷阱、竹箭以及前将军托逊儿送来的火箭随便用用,务必要给孙坚当头一棒!” “诺!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太守指教?”陆云山拱了拱手,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人之所以立德者三:一曰贞,二曰达,三曰志。贞以为质,达以行之,志以成之,君子哉!必不得已也,守于一兹,贞其主也。 孙坚曾与太守共事一同反过袁术,此次不过是奉维新帝诏令讨贼,而且昔日前将军与太守彭泽湖一会,闹得也并不愉快。若按立德而言,太守当言行抱一,但为何今日太守却要与孙坚刀剑相见力阻其兵入中原呢?” 座椅上的陆康闻言终于抬起头来,满脸的皱褶仿佛庐江的山川河流一样,眼神里带着一丝睿智和决绝:“此一时彼一时也,前者袁术僭越称号,视汉室如草芥,视江山如自己手中之物,如此大贼岂能不灭? 可现在呢?王德玉执掌东都以来,两州子民安居,侍奉宫中太后陛下也并无不妥。虽说其权势滔天,在朝中一家独大,却终究也是为我大汉江山一统考量。 而陈留郡王贪念皇位,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愿将高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割让。届时江山凋零,生民涂炭,大汉朝终会国将不国,如此之人岂配先帝血脉? 你说的不错,言行抱一谓之贞。但你也看见了,并非老夫言行不一,实是先帝之子打算分家,陈留郡王不贞于天下。我陆氏一门选择忠义选择生民,自然应以大义当先,难道不应该阻止金瓯从此一缺吗?” 陆云山眉头微皱劝谏道:“但孙坚自执掌江东诸州后其兵力已不下王黎,此次又是来势汹汹,若是我等执意反抗,恐怕我陆氏一门…” “都说千古艰难惟一死,但忠义面前,生死何足道哉?不过从此长眠不醒罢了!”陆康挥了挥手打断了陆云山的话语,起身走出衙们,看着门外春光明媚一声长叹。 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夜幕来临,一弯明月爬上树梢,从搏安通往六安的大道和两侧的密林中一片宁静,仿佛死海一般的沉寂。 但,沉寂毕竟不是死寂,三五只归巢的鸟儿不知道是被林中拨弄嬉戏的松树惊醒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盘旋而起,一匹快马从密林中穿行而过,直奔三五里外的江东军团而来。 “报!前方十里外的一线天两侧曾见有草丛涌动,其间刀剑的反光隐约可见,疑是伏兵,还请大帅定夺!”山间伏兵?难道就不怕老子一把火将整座山给烧了吗? 孙坚冷笑一声,向众军喝道:“看来陆康老儿是铁定一条道走到黑了,伯符,本帅令你和子烈陈武字、公奕蒋钦字二人统领我江东所有的骑兵,快速通过此间密林,绕道三十里由江畔小路直扑一线天后,截断伏兵的归路。 公覆黄盖字、义公韩当字为左右两军,各率一万丹阳步兵,悄然抵达一线天谷口,一个时辰后发起攻击,以火焚山将陆康老儿山间的伏兵烧一个片甲不留!” “诺!”众人齐齐抱拳,孙策、陈武和蒋钦已经率领江东军中为数不多的骑兵当先就向前方的密林冲过去。 五千骑兵趁着黯淡的月色仿佛长龙一样在大道上疾奔,洪流滚滚,大地飞速的向后退却。铁甲长剑,银盾弯弓在月色下反射出淡淡的寒光。 “砰砰砰!” 刚进入密林不足两三里地,前方将士一阵惊呼,胯下战马悲鸣长嘶向前栽倒。 战马的前蹄猛然少了一截,一片血色,看样子竟是已经被什么物件活生生的割断了一般。马上的骑士同样被战马高高的抛起,然后在空中翻了几个滚,摔倒在地。 “唏律律!” 孙策缰绳一勒,大手一举,所有将士齐齐按住马头,只见前方的道路上突兀般的升起百十条铁丝一样的绳索,绳索上寒光四射鲜血淋淋,在林中略显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有伏兵,速速入林!” 果然不愧是江东猛虎孙坚钦定的接班人,根本不用思考也不用去查看前方将士的伤亡,孙策大手向两侧一挥,在马背上一按纵身跃起,已如一只黑色的蝙蝠般投入林中。 一时间,林中忙成一团,将士们纷纷弃马,撵着孙策的背影追随而去。 “嗡嗡嗡!” 孙策、蒋钦、陈武以及三人的亲兵刚刚消失在道路两侧,数千支利箭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密集的镝鸣声和破空声在林中响起,其余的骑兵还来不及躲避或者举起盾牌就看到漫天的锋芒已在眼前。 紧接着,身前呜声不断,一支支利箭在眼前炸开,无数的箭簇和竹筒的碎片亦如林间的落叶一样落了下来。飘飘洒洒,覆盖在众人的肩上和胸前。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一声声战马的悲呼响彻林间,众人顿觉身体一阵阵的疼痛,眼前便是一片殷红! “轰轰轰!” 连珠炮响,前方的密林中忽的转出一彪精锐骑士来,足有把千余人,俱皆黑衣黑袍,铁马银弓,银色的头盔上飘着一缕红色的流苏,头盔下却仅露出一双森寒的眼睛。 一员大将手提马槊危坐马背,看着身前的惨状朗声长笑:“江东狗贼,胆敢入我疆土,可知死字怎么写,要不要你陆云清爷爷教教你?” “哼,一些见不得人的鼠辈,竟敢如此辱我江东儿郎,狗贼哪里去!” 一声暴喝在大将耳旁响起,大将闻言一惊双眼急剧收缩,只见一点寒星在林间一闪,一杆霸王枪从树上急速而下,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气势惊人,恍若雷霆。 枪的那一头赫然站着一名年方弱冠的青年,面色平淡,眼中无物,自有一股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概。 寒光稍纵即逝,大将来不及纵马闪过,便觉得喉咙一凉,一朵红色的花朵在喉间悄然绽放。大将苦涩一笑趁着眼睛还未闭上,再次瞧了瞧那青年,眼帘缓缓的阖上。 原来这就是狗日的小霸王! 第409章 陆门忠烈 后汉长歌第409章 陆门忠烈霸王枪出,陆云清身死。 这是陆康族中的子弟,这也是继陆儁战死疆场之后吴县陆门以身殉国的第一人。 孙策不认识陆云清,甚至连他的名头都没有听过,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吴县陆门的认知。 陆云清明知并非江东诸雄的对手却敢孤军深入离城数十里,此谓之曰勇;以绊马绳和火箭杀伤丹阳精兵数百人,废掉江东稀有的战马数百匹,此谓之曰狠;将军血染征袍,庐江子弟利箭长弓面对孙策却依旧稳如泰山,此谓之曰绝! 集勇、狠、绝于一身的人或许并非什么大智大勇之人,而只是一个疯子。但是,集勇、狠、绝于一身的军队却绝对不是疯子,而是一支钢铁一样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是一支英雄的军队,这样的军队也值得孙策和陈武等人肃然起敬。 既然这支军队值得众人尊敬,既然这是一支英雄的军队,那么他们自然当以英雄的方式落幕,就像当年王国在汉阳送别傅南容那样! 从陆云清落马的一刹那,孙策心中已经转过千百遍的念头,等他再次举起霸王枪之时,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尊敬之色。 “兄弟们,杀!” 一声唳啸,枪芒在霸王枪头爆裂炸响,孙策虎入羊群般当先冲入敌阵,陈武、蒋钦率领亲兵从树林里杀了出来,而那些还在他们身后的丹阳精兵同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杀气凛然。 但是,饱含杀气的并不只有他们,还有对面的庐江子弟。 主将走了,同样是陆氏儿郎的副将陆云聪和陆云慧兄弟二人当仁不让的接过了军队的指挥权。二人心有灵犀般大手一挥,数千支火箭再度腾空而起,接着相视一眼同时纵马向孙策杀去。 长箭遥射,短兵相接。 无数的火箭碎片倾覆在众人头顶,无数的刀光剑影交织在众人身前。一声声惨叫从胶着的阵型中发出,一条条胳膊从小道的中央腾空而起,鲜血很快就将路面染成血红色,小草叶上滴着露水一般的血珠。 论武艺,陆云聪和陆云慧二人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孙策的一合之敌。纵使他们二人乃是同胞兄弟,联手对敌心中亦颇有灵犀,却依旧不及十个回合就先后追随族兄陆云清而去。 主将已死,副将已死,对面的庐江子弟也只剩下几员校尉,但孙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畅快。 这并不是因为死在他枪下的是什么无名小卒,也不是因为死在他枪下的是什么英雄,而是因为他发现队员残存的校尉依旧还在领着庐江子弟负隅顽抗。 他需要大胜,也更需要时间! 孙策一枪挑飞眼前的一名士兵,来到一校尉身前,冷冷的看着那人,眉宇间凝结成冰:“降,或者死!”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那校尉朗声而起,转头向身旁司马低语了一声,抬起头来怒喝道,“孙伯符,我承认我等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告诉你:我陆门子弟中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偷生的鼠辈!” 言毕,司马反身回到后阵率领一半的将士撤离战场向搏安方向疾奔,而校尉同样也重新回到阵中。 孙策暴怒,扫视了一遍战场,握着霸王枪的手背青筋直冒,眼中也几乎快喷出火来:“主将、副将已经战死,你还让那司马带领三四千将士逃亡,莫非你以为单凭你和剩下的两千残兵败卒便能守住此地?” “守当然是守不住了,不过,能和名闻天下的江东小霸王死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幸事!” 校尉凄然一笑,突然向余下的庐江子弟打了一个手势,面目狰狞的看着孙策,猛然取下长弓搭上一支火箭顺手点燃,笔直的朝天上一射,和身扑到孙策身前,握紧长弓猛烈的朝孙策砸了过去。 那火箭仿佛是进攻的信号,校尉刚刚腾空而起,人还未至孙策身边,剩下的两千庐江子弟同样将壶中剩余的火箭一一点燃搭在弦上射向头顶的天空,好像要将这昏暗的苍穹刺破一般。紧接着,他们亦如校尉一样解下弓弦纷纷杀入到对面人群。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手中没有刀剑,只有长弓和飘着的弦。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是要与敌人争斗,而是要用弓弦缚住敌人同归于尽。 既已战败,何须生还? 既已战败,火箭的秘密又怎能曝光于敌人的视线中? 所以,他们没有退路,他们只能和火箭一起消失,只能同敌人同归于尽。所以,他们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道路,两千庐江子弟向敌人发出了最后的邀约。 让我们一起死吧! 孙策、陈武和蒋钦大吃一惊,却也是见机最快,三人一枪将身前的敌人挑落马下飞身跃到林中。 但其余的将士却没有这个眼色,他们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刀剑插入敌人的胸口下腹,还来不及将刀剑拔出抽身而退,就已经被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然后便听到耳边阵阵的雷鸣。 校尉最先射出的那支火箭从天而降,然后更多的火箭也从林子上空落下来。 火箭纷纷扬扬,被火引爆的箭簇碎片也纷纷扬扬,犹如冰雹击打在众人的身上,树林中猛地升起一片烟雾,林中顿时一暗,伸手不见五指,而呛人的火药味同样随之弥漫。 惨叫声声,烟雾重重。 孙策打了一个寒颤,站在树下静等烟消。 过了半刻中,浓烟终于消散,场中的情形映入众人眼帘。 场中一片狼藉,数千名庐江子弟倒在大道上,倒在树林畔。他们或者早在火箭来临之际便已被敌人杀死,或者还剩下一口气,但他们都不孤单,他们的表情都很安然,他们的胸前都紧紧的抱着一名江东儿郎。 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邀请了敌人一起去赴死亡的约会! 孙策愤怒的扫视着场中,提着霸王枪狠狠的向每一个尚存一口气的庐江子弟补去。 这一战,包括副将在内的所有陆门将领全部战死,庐江子弟折损四千余人。但他们同样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五千名骑士伤损过半,战马的伤亡率更是接近六成,所谓的江东骑兵也仅仅剩下两千完整的骑士! 陈武亦跟着搜寻着剩下的活口,蒋钦默然无语,从横七竖八的尸骸血山中捡起一支火箭,瞧了瞧复递给孙策。 火箭的箭簇完好无损,但是绑在箭杆上的竹筒早已破碎,根本就发现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 “贼子还未逃出密林,公奕,留下一百余人在此打扫战场,其余儿郎都随我去吃了陆氏剩下的那一半军马,替兄弟们报仇!” 孙策将手中的火箭一折两段扔在地上,霸王枪在脚下一踮纵身上马,面沉似水,却还有两点幽火在眼中闪烁。 第410章 小霸王密林再中计 后汉长歌第410章 小霸王密林再中计从霍山至搏安的这一段路程足有十余里长短,小路和密林一如既往的蜿蜒绵长。月亮虽已至中天,密林中还是显得那么昏暗,仿佛这里便是被光辉遗忘的世界。 但,孙策、陈武和蒋钦却依旧在赶路。 庐江的溃兵在司马的带领下正在飞速的通过密林,他们必须将其悉数留在密林中,否则他们如何对得起已经战死的丹阳精兵和那些勇敢的江东骑士?又如何能够悄无声息的绕过一线天打庐江伏兵一个措手不及? 离开密林入口处的尸山血海和嘈杂哀鸣,又行了三五里路,将将要到密林出口处,便见得前方千余支火把正向密林外蜿蜒。 “兄弟们加把劲,那些狗贼就在前方,我们今日务必要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孙策先是欣慰,继而愤怒,最后化作一阵春雷般的怒吼。 陈武和蒋钦同时应和了一句,双腿猛然一夹,奋起一鞭拍在马背上,战马长啸一声如离弦之箭直向密林出口奔去。 战马雷动,杀气腾腾。 两千余剩下的丹阳精兵亦跟在三人身后拍马疾行,好似一支硕大无比的黄肩弩,其速度之快气势之狠,几欲将密林直接刺穿。 “唏律律!” 忽的,数十匹当头马一阵悲鸣,前蹄霍然腾空,半立于路,驻足不前。 孙策、陈武和蒋钦眼疾手快,再加上骑术不凡,缰绳一勒猛地抓住马鬃抱住马脖子,才没有在麾下将士面前展露一下“屁股向后平沙落雁”的绝学。 但其余的数十名将士则惨了,他们不会什么“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却自创了更新的招式“空中转体三百六”,一个个犹如抛石机抛出的石弹一样砸落在身后的队伍中。 众人纷纷纵马躲避,却依旧有百十名骑士刹不住脚,撞在了前方已经停步的马儿身上,阵营一时大乱。 “特么的,这帮狗贼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之前是绊马绳直接将道路拦断,现在来不及布置绊马绳,却一边逃跑一边在道路上洒满铁蒺藜,这帮狗贼实在可恶!” 孙策翻身下马从马蹄上取出两枚铁蒺藜,接连骂了两句狗贼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却见前方的火光渐渐变暗,知道刚刚拉近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怒火又重新升至脑门。 “众人火速下马,趟着出林!” 言罢,孙策也不管那些摔倒在地的蠢货,率先做了一回二师兄牵着战马就向前行。 适才的这一幕,就如同烧着沸水的锅里突然被人浇了一瓢冷水一样,众人心中的怒气越积越多也越来越大,但速度和气势却再度降了下来。 等众人小心翼翼的趟着双脚行至密林口的时候,早已累得腰酸背痛差点直不起腰,而一直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庐江溃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凭空消失,所有的火把都湮灭在这浓浓的夜色中。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大家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异常的诡异。 “少将军!” 陈武刚刚叫了一声,孙策突然心中悸动,猛然直起身起来向众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焦躁的喝道:“兄弟们快将火把灭掉,迅速找地方躲藏起来!” 灭掉火把,难道不成要摸黑赶路吗? 陈武和蒋钦一愣,耳中陡然数千只蝗虫在夜色中“嗡嗡嗡”的振翅声,心中猛地一寒:这个时候哪里有如此密集的蝗群?这不是飞蝗,而是来自地狱的利箭! 二人大吃一惊,急忙躲在树后,无边的飞箭已然从黑暗之中冒了出来,雨打芭蕉一样落在他们刚才憩息的地方,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乱石上、树干上和道路旁全是横七竖八的长箭,森然的箭簇在还未熄灭的火把之下露出骇人的寒芒。然而,更多的箭支却落在了那些还未找到躲避点的士兵和战马的身上,鲜血四溢,惨叫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众人这才领悟过来孙策的那声疾呼,一边迅速将手中的火把在地上按熄,一边上前扶起受伤的袍泽轻挪脚步向林中退去。 但,他们似乎又忘记了一件事。 没有了那些火把,他们又如何看得清脚下的铁蒺藜呢?后退的人群中不断的发出惊呼声,脚掌被一只只铁蒺藜刺伤或者刺穿,鲜血淋淋,不利于行。 陈武、蒋钦相视一眼,骇然的看着前方的夜色中那根本看不见的伏兵,他们已然中了陆氏的奸计。 原来,那密林入口处陆云清等人的设伏其实都只是为了给此处埋下伏笔而已。 陆康老儿真正的用意就是要拖延他们进攻的速度和步伐,就是要大力杀伤他们的骑兵让他们再无骑兵可用,就是要引君入瓮利用他们自己的眼睛和固有思维给他们下套。 毕竟他们在入口处都曾眼睁睁的“看见”了那些溃兵的仓皇逃走,也“看见”了溃兵从林中逃出,既然这些溃兵能够顺利的通过密林,那么他们理所当然的不应该有事。 但,陆康老儿不愧是有名的老狐狸,竟然蛮横的骗过了他们的眼睛,给他们这些江东的青年才俊上了一颗! 耳边的惨叫声终于渐渐的消失了,剩余的将士已经悄悄的退回林中。 “布谷布谷!” 两声布谷鸟的鸣叫在林中骤然响起,一条黑影拖着长枪扑了过来,陈武和蒋钦急忙接住,声音中带着焦虑:“少将军,现在进退两难,若是一直拖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一线天之后?” 孙策放下霸王枪,揉了揉眉宇间的愁苦和不安,叹了一口气:“公奕,子烈,先别考虑一线天之事,我总觉得这还不是他们最后的手段,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打算突袭一线天!” “这不是最后的手段?”陈武和蒋钦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升出一丝寒意,身子微微一抖,打了一个寒颤。 孙策点了点头,面色沉重:“你们不觉得他们的这一波箭雨来的很是奇怪吗?” “奇怪?” “是的,如果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杀伤我军主力,那么他们其实只要在道路的两侧设伏,相信在箭雨覆盖下的效果定会比现在来的更加严重!” “少将军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在林中和我们纠缠厮杀,而是要将我们逼回林中?”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想不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阻挠我军出林,这样做有何意义呢?只要天一明,他们留在林外的部署就将尽入眼底,根本再无任何的险阻!” 第411章 孙文台割发代首 后汉长歌第411章 孙文台割发代首利箭落在草地和树枝上,火光冲天而起,整片天空都好似烧着了一样,浓黑的夜色败给了光明,压得极低的云层滴红泛紫,密林内外一片火红。 “撤!” 孙策一枪挑飞一支破空而来的冷箭,跳到大道中央捂着口鼻朝两侧闷声怒吼了一句。 前方已经出现一道火墙,将他们阻隔在林中。 进则死,退…则有孙坚的将令。 不过,现在嘛…… 蒋钦和陈武苦笑一声,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如果不是孙策在此,他们又哪里敢违背孙坚的将令?既然少将军有令,自当以少将军为尊。更何况,他们不退,难道还在此等死吗?至于那该死的将令,该咋地就咋地吧! 幸好,陆康那老儿没有料到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孙策,一个能抗住军令的少将军! 想起就是后怕,二人相视一眼,迅速带着余下的一千六七百人从密林中钻了出来,紧紧的追上孙策的脚步。 将士们整了整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残血,牵着战马重新从密林深处向入口处走去。他们身心疲惫,满脸尘灰,看上去倒不像是精锐的骑兵,倒是和那遇到山贼抢劫的商队仿佛。 …… “走吧,孙策他们应该不会出现了,我们也撤回一线天吧,云清兄长和云聪、云慧兄弟二人的仇只有来日再报了!” 等了良久,也没有发现有半个身影从那火海中窜出来。 陆云海将口中的青草狠狠的吐在地上,从密林前方小丘后的草丛里探出脑袋,向身后大手一挥,跳下小丘借着火光循着大道向一线天走去。 草丛的两侧立时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万余黑衣将士猫着腰跟在陆云海身后消失在道路的远方。 …… 天已亮,晨风轻拂着林间的树叶,激荡在人们的心头,带去无比的惬意。可惜,孙坚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舒畅,他的心头窝着一团怒火。 五千骑兵,伤折六七成,仅余一小半死里逃生狼狈不堪。 对于不产战马的江东来说,绝对也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够再重新打造出这样一支骑队。 看着半跪于地的孙策三人,孙坚就气不打一处出,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兵法有云: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又: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 伯符,必杀可死,是告诉你一味的硬拼可能战死疆场;敌近而静者,是要告诉你对方有险要可以依仗,行军必须小心;而远而挑战者,则是告诉你对方将引诱你等前进。 这些都是当年本帅从凉州回来之后就教给你的道理,难道你都抛诸于脑后了?整整五千骑兵,如今却只剩下三成左右,届时两军对阵你让为本帅拿什么去掩护侧翼,又以什么作为机动?” 越说越来气,越想心中的怒火越旺,孙坚的唾液都快奔到孙策的脸上了:“数千儿郎就因你的莽撞和一时大意从此留在江北,魂归无所依,你让本帅如何向我江东父老交待? 伯符,你虽贵为本帅长子,却也是本帅帐下的前锋大将。本帅治军一向严正,赏罚有度,如今你却因蛮干冒险而失机致使儿郎们血染沙场,按律当斩,你切莫怪本帅狠心!” 言讫,古锭刀猛然出鞘,宝刀所向直指孙策。 众人大惊,黄盖急忙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孙坚,其余韩当、程普两位老将以及周泰、吕蒙两员小将迅速跪拜于地,纷纷劝谏。 “主公不可,此战之败固然有少将军指挥不力,但充其量也只是误中陆康老儿奸计也!” “此战之败主要是因前锋斥候军情不详甚至错误所致,与少将军无关。少将军不过是听信了消息才做此行动罢了,真正有罪的乃是前锋营斥候,还请主公明察!” “主公,少将军能够从火海中带领兄弟们逃生,足可弥补此战之罪,否则我江东雄狮将再无一匹可用之战马!” 众人一阵劝解,孙坚握着宝刀的手终于垂下,却见跪在一旁的斥候身如筛糠毫无将士之勇,顿时火冒三丈,心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双手一震猛地从黄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脚将斥候踢翻在地,古锭刀一扬,一腔热血高高喷起,一颗硕大的头颅离开脖颈直窜半空。 孙坚一把抓起那颗带血的头颅往马鞍上一挂,接着取下头盔和发髻,脑袋一摇摇散那披肩的黑发,古锭刀轻轻一横,一缕长发从肩上掉下,缓缓落入尘土。 “因斥候探听消息不利以及前锋营孙策指挥不当,以致我军惨重重击,按军中将领,本帅本欲将其二人斩首示众,已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但碍于众将校和兄弟们的颜面与苦谏,本帅暂且放过孙策和蒋钦、陈武等人一马,斩斥候之首,割本帅之发以正军令。若有再犯者,本帅决不轻饶!” 言出如山崩,众人俱皆凛然。 中国古代政治伦理著作,儒家十三经中的《孝经》就讲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而且在古代还有一种刑法称之为“髡刑”,即割发为奴。 孙坚割发代首,不但将自己置于不孝之地,同样也把自己的身份从豪门世家降到了低贱的奴隶身上。 要知道,在汉末这个年代阶级的层次是何等的明确和森严,孙坚敢于割发代首,虽然付出的不是自己的脑袋,却是自己的尊严和心灵上的惩罚。 众人如何不惧? 孙坚缓了一口气,遥望着十里外的浓烟宛如重甸甸的乌云压在林子上空,心情颇为烦闷:“既然陆康老儿已经知道本帅前来,并在林中设伏阻挡我军前进的脚步,不能再以奇兵致胜。 那么,本帅就索性光明正大的摆出阵势缓步推进直逼六安。此处距离六安也不过百十里地,相信以区区庐江的兵马孱弱和陆氏将领的中庸,纵使陆康再如何排兵布阵,也绝对挡不住我江东男儿的血勇。 令:公覆率两万步兵为前锋,并调孙策、蒋钦和陈武三人至公覆帐下听令;德谋和义公为左右两军,各领军一万,掩护大军左右两翼并随时支援锋线的攻击;其余人等均随本帅坐镇中军,缓步推进拿下六安,不得有误!” “诺!” 黄盖、韩当和程普以及孙策等人齐齐抱拳高喝,声音震耳发聩响彻寰宇,宛若春雷滚过密林,又如同一支长剑几欲刺破压下来的乌云。 第412章 老将出马 后汉长歌第412章 老将出马孙武倾心与万夫,削平妖孽在斯须。才施偃月行军令,便见台星逼座隅。 经过一番折腾,江东军重新启程。 行了约莫七八里路,离出口起火处大约一里的路程,前锋大营却再次停在里路中央。经过半个夜晚的燃烧,大火并未熄灭,反而有一种越燃越烈的态势,铺天盖地的热浪瞬间就在众人的额角上涂满了豆大的汗珠。 黄盖看着头顶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将旗轻轻一摇。 三千铁斧兵和千刀盾兵迅速从阵中走出来,分作两列来到小树林中,七八人一组,团团将身前的大树围住,只待将军再次令下,他们手中的铁斧就将化作雷电劈向树干。 他们相信老将军的经验,也相信他的判断,只要手起斧落,只要给他们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将这一片树林给清理出来形成一条隔火带。 但,他们等了三五息的时间,老将军的命令却依旧还未传来。 老将军还在马上,还在看着头顶的天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已经聚集起一团团的乌黑色的云团,手拉着手向搏安的天空涌过来,掩去了头顶那边明亮色,仿佛结满果实的树木沉沉欲坠。 一缕凉风在林间凄厉的叫了起来,树枝不断的拍打着邻近的树木和空气,旗帜也呼啦呼啦的在旗杆上悲鸣,前方的大火却愈发的肆掠了,长长的舌头舔过林间,露出狰狞的笑容。 众人一阵惊呼。 老将军依然不为所动,双眼紧紧的盯着头顶,好像云层里会忽然跳出来一名绝世的仙女一般。 风,越刮越烈了。 云,也越压越低了。 众人还在迷茫,忽然眼前一亮,一道白色的闪电从高空落下稍纵即逝,密林亦跟着亮了一下,然后再度陷入昏暗中。 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在大家耳边响起,“哗哗哗”的落雨声同时也开始敲打众人的心田。乌云渐渐散开,瓢泼大雨从九霄倾泻直下,豆大的雨滴浇在枝头、路旁以及火龙的身上。 道路上雨花四溅,火龙顶雨滴成雾。 “天佑江东!” 孙策将霸王枪猛地插在地上,取下头盔,任由雨水从脖子上灌入全身,双手使劲的在脸上搓了一把,朝天怒吼一声,发泄着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愤懑和怒火。 蒋钦、陈武以及经历过昨夜那场大火的将士同样也跟着在林中怒吼和叫嚣。 今晨孙坚割发代首的那一幕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也同样给他们套上了一层心灵的枷锁。 三军的主帅竟然为他们的失败而买单,这不是主帅的耻辱,而是他们的耻辱! 当然,他们并不是懦弱,也不是无能,只是在那场熊熊的烈火面前他们好像能做的确实不多。但是,如果…如果昨夜也有这场暴雨,那么他们的结局一定不是这样! 知耻而后勇,孺子可教也! 三人不屈的姿态在黄盖视线里一闪而过,黄盖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出发!” 雨正滂沱,火焰却已经熄灭。 两万步卒在嘴上扎着布巾从烟雾弥漫的林中走了出来,脸庞和衣甲上的雨珠让他们重新做回了“水军”。但他们并不以为意,袍泽的仇恨还镌刻在心底,他们的热血亦如昨夜的大火那般滚烫。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已来到一线天峡谷口。 一线天地处两座大山的夹道,两边山势峻险,悬崖峭壁雄奇伟岸,两厢的石壁仿佛刀削斧凿危峰兀立好似两栋巨大无比的摩天大厦迎面压下,山顶的石头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便能吹下。山腰间草木丛生,几面旗帜随着山风轻摆慢摇,隐约可见。 哼,好一个故弄玄虚的陆康老儿! 黄盖暗中鄙视了一声,将孙策三人招至身前说道:“此间地形险要,颇有一夫当关之势,乃是我军前往六安的必经之路。先前陆康在林中设伏,唯恐走漏消息;如今却又放置几面旗帜于山间,唯恐众人不知。 依老夫看来,这应是陆康老儿迷我心志、乱我军心之计,此间理应并无伏兵,其真正的埋伏活在峡谷之外。但兵家亦有云:虚虚实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事关我前锋营全体将士性命,也不得不防。 公奕、子烈,你二人各领三千步军从峡谷两侧悄悄上山,如遇伏兵悄然杀之不得打草惊蛇,然后踞险固就地埋伏,但等响箭升空便将山顶巨石抛将下来。 至于越峡谷诱伏兵之事,就交于伯符和麾下的骑兵为之。主公将所有的骑兵都交到我前锋营的手中,老夫也将他们重新尽付于给你。你切莫再让老夫失望!” 众人领命而出,蒋钦和陈武率兵马上山设伏自是不提,单道孙策率领江东军中残余的一千七百骑兵直奔谷外。 冒着风雨一路风驰电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众人就已经通过了那狭长的谷道。 看来黄盖所料的果然没错,这一线天两侧的山腰竟然没有任何的动静,显然一线天中的确没有陆康的伏兵,那些旗帜也真的不过是些旗帜而已。 孙策小心翼翼的看着谷外,谷外只是一片纵横交错的田陌,田陌中间一条数尺宽的马路蜿蜿蜒蜒,马路上覆盖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落叶和枯草,在滴滴答答的雨雾中安静如常,并无一丝一毫大军过境的痕迹。 谷中无敌,谷外有兵,这是黄盖的判断。 没有痕迹,便是痕迹,这是孙策的理解。 否则又如何解释那些从密林溃散的将士到哪里去了?这世上又不曾有真正的鸟人,难道他们还能变出翅膀飞走?岂不知他们越是掩饰,露出的破绽更大! 孙策手中的霸王枪微微一指,便有几名将士纵马上前,纷纷挥刀挑枪,将数米外的那些落叶枯草移开,枯草下赫然露出一块长宽高各两三米长的洞穴。 洞中竹尖倒插,铁蒺藜遍地。 哼,果然有鬼,若不是黄老将军的提醒,只怕自己莽莽撞撞的一阵冲杀,又将损失部分兵士! 孙策冷哼一声纵马至洞口,双腿猛然一夹,战马前蹄高高跃起然后猛地落下。“轰”,洞口霍然塌下塌陷,泥土四处飞溅,道路上沉积的雨水顺着已经改变的地势向塌陷处流去,洞中的竹尖和铁蒺藜就此掩埋。 “呜!” 一声尖啸破空,一支利箭仿佛黑色的闪电穿过雨帘,直奔孙策眼前,如丝如雾的雨水刹那间就被那道光芒隔成两段。 孙某不上当,你就等不及了吧! 孙策看着利箭行来的方向,冷冷一笑,霸王枪轻轻一提竖在身前。叮的一声,枪尖恰恰挡在利箭飞行的路上,利箭从中折断,一滴雨珠从枪尖上飘下,落在脚下,与地上的泥水融合在一起,再也难分彼此。 “箭阵!” 孙策的行为好像惹恼了暗藏在草丛中的庐江子弟,陆云海一声大喝,八千,不,还有司马撤回来的近四千余人,合计一万两千将士齐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挽弓托泰山,张箭如满月。 万余支隐藏在雨雾中的利箭携着强劲的破风声倾射而至,雨帘再次被割断,雪亮的寒光映入众人眼中,雨滴击打在箭簇上,立刻便被箭簇上的杀气刺碎,四分五裂。 “有伏兵,快撤!” 孙策力灌双臂,将霸王枪舞得密不透风,牢牢的护住自己和身前的几名将士。 但,依然有无数的箭支越过他的头顶落向身后的士兵,依然有数支利箭透过间断的枪隙插到胯下战马的头上。 哀嚎声起,战马悲鸣。血液从兵士的前胸、大腿、双臂以及战马的头颅上流了出来,如潺潺的小溪缓缓的汇聚在一起,将脚下的泥水染成一片血色。 “撤!” 孙策再次朝众将士一声怒嚎,不待胯下战马倒下,飞身跃起落在邻近一名骑士的马背上,勒住马缰一拨马头,长鞭直接摔在马屁股上,战马一声长嘶腾空而起,率先冲破眼前的雨雾,冲向不远处的一线天。 “追!” 孙策慌不迭忙的骑在他人马背上落荒而逃,江东骑士同样也是狼狈万状。 陆云海自然是不知道孙策一行此来就是诱敌之计,还以为孙策等人不过是现在才利用暴雨从火海中逃出来。 毕竟这一行只有一千七百骑士,这与他估算的江东残余骑兵数量大致相差无几,而且在这支队伍中竟然没有一名步兵! 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他飞了呢? 陆云清兄长和陆云聪、陆云慧兄弟还在天上看着他替他们报仇呢! 热血已经被复仇的心思点燃,冰冷的雨珠击打在陆云海的脸上也浇不灭他心中的仇恨,陆云海一声长啸挎弓于背插箭入壶,一杆长枪向前一挥,万余将士齐声一诺踏着齐脚背的雨水便向一线天掩杀过去。 战马早已在设伏之时就已经着人聚集到前方三五里外的山坳中去了,但是却依然没有延缓众人的速度。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已经来到一线天。 雨还在下,谷中已经没有了孙策一行的身影,只有密集的马蹄声还在谷中回响。 陆云海冷笑一声,当先闯入峡谷中,麾下的将士也跟着纵身而进。万余将士铿锵有力的步伐践踏起无边的雨水,如雷轰鸣,就算是天上正在浇打的滂沱大雨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声音。 第413章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后汉长歌第413章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一万两千名将士排成四列足有两三里路长短,后方的军马还没有踏进峡谷一步,陆云海就已经来到了峡谷中央。 马蹄已经消失,背影早就不见。 前方能看见的除了两侧巍然耸立的石壁,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雨帘。 雨滴从头盔灌入衣襟,脖子一阵冰凉,陆云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云清兄长和孙策小儿对敌之时,孙坚就已经离密林不远了。而今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时辰,孙坚怎么可能还在原地踏步? 陆云海侧耳听了听,只听到峡谷中呜呜的风声和雨滴落在岩石上的声音,寂静的有点可怕。 急忙大手一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瞬间消失,队伍齐刷刷的停在原地,任由雨水浇泼在他们的衣甲和兵锋上激荡起朵朵雨花也不再挪动一步,不动如山。 副将陆云涛疾步上前:“将军,可是发现了敌情?” 陆云海将心中的担忧细述了一遍,接着说道:“孙坚虽号称江东猛虎,却并非只是一味的打打杀杀莽莽撞撞,其心思反而是极度的缜密为人也极善未雨绸缪。否则,他又如何能够一统江东成就一番大事? 想当初,他镇守关内之时便向张温屡屡谏言,可惜张温不思进取兼且刚愎自用,竟将其言论悉数抛诸脑后。后来所发生的董卓篡国以及张温死难等一系列事件,无不印证了孙坚昔日之言。 这样一个兼有猛虎志向和鹰隼眼光的一代枭雄,怎么会看着前方军情如火自己却还按兵不动?更何况,这先锋营中还有他寄予厚望的长子?” 陆云涛点了点头:“将军所言极是,孙坚的大部队虽然只是江东水军和步兵,不过按照时间来讲,的确应该早就过了密林,现在也应该到了谷外。 但此行我们所接到的命令是尽力将孙坚的江东军阻击在搏安境外,如果我们敌人都没有看见却就此退去,这张树皮一样的老脸怕不是都得给丢干净了!” “脸丢了捡回来就是,命丢了却到哪里再去寻一条命?战争说到底,靠的无非是金钱和人力而已。明知谷外可能有伏兵,结果我们却一味蛮干不思变通,你当我傻啊?” 陆云海摇了摇头,拍了拍陆云涛的肩膀凝望着谷口,坚定和死志浮上双眸,“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来都来了,总要看一看才能安心。你和兄弟们先撤到谷外,且让前锋营随我去那谷口走上一遭!” “将军…” 陆云涛刚刚喊了一声,就被陆云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再抬头时,陆云海和三千前锋营已经重新踏入雨帘,峡谷里重新响起激越整齐的步伐声。 雨雾重重,仿佛在众人眼前挂起数十匹白纱。 陆云涛忧心忡忡,众将士也忧心忡忡。他们的心如春雨一样的冰凉,他们也感觉到将军此去可能会有无尽的危险,雨中那消失的背影或许就是将军留给他们最后的印记。 但,将令不可违! 陆云涛叹了一口气,手中的令旗刚刚举起,一支鸣镝便在峡谷的山腰间窜了出来。 利箭穿破雨帘,声音响在谷中。 紧接着,前方再次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数十道春雷同时从天而降,众人的耳膜一阵刺痛,大地也跟着颤抖;又好像无数的恶鬼掰开谷底那层土壤,嗷叫着从地狱里杀出来。 不好,孙坚贼子果然另有计谋! 陆云涛心中一惊,也不管是否违背将令,令旗一摇直接挥师冲向前方。 雨水愈发的急了,脚下践踏起的泥水和着雨水覆盖在陆云涛的脸上,冰冷刺骨,好似陆云涛现在的心情。 峡谷上那几块巨石已经掉了下来,无数的碎石和树枝却还在谷中飞跃,前方的谷道上突兀般横起一座座百十米的山丘。一杆杆破碎的战旗坚韧的从石缝里探出来,旗帜上满是泥水。一具具袍泽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上落满石子。 将军的身影却杳如黄鹤,或许他也埋在了此间。 “将军,将军!” 陆云涛用衣襟擦干脸上的泥水,站在一块巨石上向四野焦躁的呼叫。旗下的兵士同样飞奔到前方,奋力的将袍泽身上的石头挪到路旁,心中的悲伤、不忿和怒火化成一句句歇斯底里的呐喊。 “别在那里嚎叫了…咳…不要让头顶的贼子…咳…发现你们也来到谷底!” 一只手从石缝中伸出来,陆云海满面尘灰的从罅隙中钻出来,靠在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雨水裹挟着他脸上的泥土顺着他的脸滑进他的嘴巴、喉咙直至胃里,陆云海才好像又重新积累了一些力气。 数百名将士也从石缝中爬过来靠在他的身边,他扶着身旁一名兵士努力的站起来,看着陆云涛欣慰中带着怒意:“陆云涛,你特么的居然敢违抗老子的将令,快滚你娘的蛋!” “我娘就是你婶子,我娘没有蛋…”陆云涛声音有些呜咽。 陆云海眼睛有些湿润,嘴角上却扬起一丝笑意,大手猛然向前一挥伤口微微一痛,汗水如注,声音也略略有些变形:“陆云涛,还记得老子刚才和你说过的话吗?人在城池在疆域方在。 我陆氏满门忠烈,战死疆场亦死得其所,不要像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老子和兄弟们已经走不动了,我们打算就在这里和江东水鬼再干上一场便值了! 你特么的要死就滚远一点,老子身旁死的兄弟都是个顶个的好汉,你那娘们儿样,老子一刻都不想看到你,带着中军和后军的兄弟们给老子滚!” 说完这段话,陆云海又弯腰咳了好几声,直咳得撕心裂肺,脸上青筋直冒双脚微微颤抖。 陆云涛更咽着说不出话来,朝陆云海行了一个军礼,又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过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身前的将士吼道:“立即回师搏安,违令者杀无赦!” …… 六安,陆氏祠堂。 陆云山神色黯然,将军报递给陆康:“云清、云海、云聪、云慧兄弟四人战死,将士伤折近万,一线天已破,云涛正率领将士们苦守搏安!大帅,不如让云涛带着兄弟们撤回来吧!” “撤回来?那云清和云海他们岂不是白死了?” 一滴浊泪从眼角滴下,陆康将战报轻轻放在案桌上,接过仆人点起的香支朝堂上新添的几副灵牌拜了一拜,转身走下大堂,怒视着陆云山。 “告诉族中兄弟和将士们,我陆氏一门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云清云海死了,云聪云慧也死了,但死上几个人怕什么?我们的热血就是要捍卫天下正义朝纲,如此就算我陆氏一门满门俱灭老夫也在所不惜!” 声音一刹那便传遍了六安的大街小巷,“满门俱灭也在所不惜”更是刻在众将士的心中,热血猛然沸腾起来。 族长都如是说了,他们又当如何?无非就是一条贱命罢了,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第414章 镜已断,计可续 后汉长歌第414章 镜已断,计可续春风化雨,遥想着百十里外的那几场战役以及未来可能会在这座城下的僵持和激战,陆康眉间紧锁,亦如雨一样的愁。 但,与他相隔不远的两名邻居却是心情迥异。 陆康因为一颗忠心将自己和陆氏一门紧紧的困在城中,拿着一份家谱的“皇叔”刘备以及前太尉之子曹操却欣喜万分,以至大喜之下还放弃了他们之间的仇恨。 半壁江山,虚位以待! 短短八个字,让曹刘二人从中看到了利益,看到了希望,甚至还看到了未来的某一日他们驱赶着战马长车来到了雒阳。 所以,春雨才刚刚落下,他们就已经趁着春风迈向前方的汝南。 …… 汝南安城郡衙。 郭嘉半趴在案椅上,摇着手中的酒壶,睁开惺忪的双眼迷离的看着荀攸:“公达,你从新阳到安城一路车马劳顿马不停蹄,也不知道稍作休息,竟然铁青着一张脸跑到郭某的郡衙之中,还将郭某的酒坛给摔碎了。 幸好郭某手快将这壶酒牢牢的抱在怀中,否则郭某又到哪里去寻这般好的酒?公达,不是我好为人师,你这人啊,活的就是太无趣了,闲暇时间饮饮酒听听曲不好吗?就瞧不惯你那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荀攸恨不得把郭嘉手中的那个酒壶也抢过来给他泼在脸上,却也知道这浪荡儿一辈子最好杯中物,偏偏身体还不是很好,揍也揍不得,骂一句却能还上十句。 一时之间,荀攸倒也必无他法,只好依旧板着一张臭脸,在案桌上猛地一拍瞪着郭嘉叱道:“姓郭的酒瓮子,你还知道这是你的郡衙?那你知不知道你在这样混下去,过几日这郡衙就要姓刘或者姓曹了?” 郭嘉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呵欠,开始自吹自擂:“姓刘、姓曹?你是说那个卖草鞋的大耳贼和阉宦后人曹阿瞒这两个家伙吗? 切,不是郭某小瞧他们,就算于禁和吴敦已经被刘备退还给曹阿瞒,就算他们烧黄纸斩鸡头甚至来一个滴血认亲,郭某照样将他们的狗屁联盟给拆了!” “你是说你已经有了对敌之策?” 急切的脸色渐渐平复如初,荀攸暗自点了点头,还好这家伙并没有饮酒误事,否则若是汝南在他手中给丢了,只怕自己和叔父也不好向主公求情。 “那是当然,要不然郭某怎敢在这个关节口还在郡衙中畅饮一番?”郭嘉嘿嘿一笑,从杌凳上坐了起来,双手使劲一搓,又从案桌下掏出一支酒樽放在面前,脸上的醉态全无。 “枉费郭某与你相交十数年,你这家伙竟然还不如主公了解我信任我,你看主公就从来不曾问责过我,甚至还给我送来了几坛好酒。来来来,给郭某将酒斟满,郭某亲自与你细说一番!” 酒樽在手中捏的嘎嘎直响,荀攸眉角一挑忍了又忍,终于按捺将酒樽砸在郭嘉头上的想法,续了一杯酒推到郭嘉身前,咬牙切齿的看着郭嘉道:“郭大爷,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声音看似淡然平和,偏偏却又透着一丝冰冷,寒可刺骨。 郭嘉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坐正身子整了整衣冠,说道:“主公常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大耳贼和曹阿瞒就是盘踞在豫州的两头猛虎,而且还是有一对仇怨的猛虎。 大耳贼帐下关羽、张飞和陈到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又添了一个据说智力冠绝天下的诸葛村夫。而曹阿瞒麾下同样也有夏侯兄弟、曹仁兄弟、许诸及典韦等猛将以及程昱、钟繇和刘烨等有志之士。 所以,我等不能力取只能智取,否则要同时直面刘备和曹操两军,文远和公明只怕也无能为力。届时,如果腹背受敌,我汝南岂不是将陷入曹刘二贼之手?” 荀攸点了点头,直接问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还是直接说说你的计策吧?” “不管是刘备也好曹操也罢,他们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从郭某手中夺去一郡一县之地,总得付出一点代价吧?”郭嘉哂然一笑,脸上露出几分冷漠,“公达可还记得之前主公提过的破镜计划?” 破镜计划乃是当初陈留郡王设宴腊八粥之时,主公担心数面受敌,暂时以安丰和弋阳两郡为代价,挑拨曹操刘备二人关系所设定的战略。 此计划一直进展比较顺利,最后却因为陈留郡王一封“割让半壁江山”的伪诏搁浅。 荀攸一怔:“奉孝的意思莫非是要继续这破镜计划?” “镜子已破,岂可重圆?妙计偶断,却可再续!”郭嘉一拳砸在案椅上,眼角一挑,一股寒意在衙中散发,“大耳贼和曹阿瞒竟敢背信弃义向我汝南用兵,就不怕给撑死了? 虽说主公现在为冀州局面所制,我军主力暂时还抽不出身。但是只要平了袁绍活捉陈留,哼哼,这天下还不是主公一家独大?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郭某定要让他们吃了我的就给我吐出来!” …… “刘备那厮已经开始攻占城池了吗?” “开始了,听斥候快马传回来的信息,说他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新息,如今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兵分两路直取安阳和褒信!” 曹操向程昱点了点头,青釭剑出鞘在案椅上一批,朝堂下一声高喝:“既然大耳贼已经向王黎射出了第一支箭,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还需要等什么? 令:夏侯渊为左路大军主帅,满宠为军师,曹洪、于禁、吴敦以及曹真和牛金等人为辅,领大军三万取原鹿! 令:夏侯惇为右路大军先锋,臧霸、曹仁、曹纯、乐进以及朱灵和路招等人为辅,随本帅领兵三万兵取富波!” 曹操顿了一顿,又向于禁和吴敦投去勉励的目光:“文则,吴敦,你二人之前在光山为关羽所败,此乃我曹氏兵马的耻辱,也是你二人的奇耻大辱。 如今你二人既然重归行伍,那本帅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希望这次你们不要再辜负本帅的期望,也希望你们能够用敌人的鲜血洗掉身上的屈辱!” “诺!” 众将齐齐抱拳,于禁和吴敦二人更是热血澎湃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即穿越关山,提金枪纵烈马,浴血沙场,让天下英雄重新认识一下。 老子于禁和吴敦重新回来了! 第415章 钉子 后汉长歌第415章 钉子于禁和吴敦重获重用? 郭嘉将手中那封从安丰传来的飞鸽传书丢在案桌上,嘴角微微一撇,砸了砸嘴。 曹孟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区区激将之法就让两员大将彻底归心。可惜,那夏侯渊生性狷介,又一惯的自视清高,如何能够将这两员败军之将放在眼中? 当然,兵败并不可耻,毕竟先秦前汉成名的大将都曾有过这些经历;被俘,或者也不可耻,毕竟当年灭吴的一国之君越王勾践尚且做过夫差的阶下囚。 但兵败被俘后不能以死尽忠甚至不敢直言怒斥贼酋,这就让人看不起了。 曹孟德固然有胸怀天下之志,敢于打破陈规唯才是举,可夏侯渊那孤傲的性子沾不得半点尘埃,如何肯将帐下兄弟的性命托付于此二人? 哼,少了一个善于用兵的于禁从旁协助,夏侯渊这次只怕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郭嘉在案桌上重重一拍,抬起头来看着堂下的徐晃、田迟和樊稠诸将,眼中的利芒如刀光一般的锋锐:“曹贼昔日与主公称兄道弟,主公待之甚亲,但其人奸诈无诚信,先后两次背叛主公,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主公身在冀州,又正逢全面剿灭袁绍和陈留败军之时,分身乏术。而我等往日身受主公厚恩却一直无以为报,今日便替主公全面清扫掉这些臭虫,以报主公之万一。各位将军,可愿助郭某一臂之力?” “固所愿不敢请耳,我等在军中这些年都快发霉了,军师你就直接下令吧!”徐晃和刚刚从弘农和雒阳赶过来的樊稠、田迟齐刷刷的在胸口猛烈的一锤向郭嘉请命道。 郭嘉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虎符一一放到三人手中:“此去原鹿南二十里处,有一沃野名曰汝北原,背靠汝水三面环山,正好适合安营扎寨。 夏侯渊远道而来,从安丰到原鹿小路崎岖大河田陌,今夜必然将修整一夜养足精神方敢一战。田迟、文广,你二人近日才入我汝南,曹操暂不知悉,我等正好可以奇兵应对。xsxsm. 公明,田迟,你二人各率一万精兵埋伏于两侧山间待凌晨寅时夏侯渊军中安睡之时,发起攻击! 文广,夏侯渊一败必将原路退回安丰,汝北原之后七八里处有一小丘,你子时乘船渡河悄悄伏于小丘背后,待夏侯渊兵败逃往之际,趁乱击之,务必要将夏侯渊赶出汝南!” “诺!” 田迟和樊稠双双抱拳而出,徐晃却是迟疑了片刻,问道:“军师,公达先生已经领文远、曼成以及梁兴等将军前往富波,对抗曹贼,但安阳和褒信似乎并无兵马。 据末将所知,刘玄德占了新息之后,已经打算由关羽和张飞兵分两路直取安阳和褒信。这关羽和张飞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安阳两县不过区区几百守城兵士,如何能敌?x本站手机端:s:/m.x/ 甘兴霸虽领两万大军于新蔡,廖化、陆逊两员小将亦由公达先生拨了一万兵马坐镇正阳,却也怕是鞭长莫及。所以,末将不明白为何军师一心对抗曹贼却弃刘备于不顾?” “哈哈,你徐公明不愧是和高伯循齐名的将才,大局观果然在诸将之上!”郭嘉示意徐晃在一旁坐下,笑着解释道,“这安阳和褒信的确是郭某卖的一个破绽,公明你知道这是何故?”xxm.x 徐晃思索了片刻,脑海中一亮,眸子里闪过一道异彩:“军师莫非是想继前面之计?” “哦,你说说看?”郭嘉知道徐晃用兵颇严,森法有度,却不知道徐晃同样也善谋,顿时兴趣盎然急忙开口问道。 “昔日主公置安丰和弋阳两郡于曹操,乃是惰其兵顺便示好以方便主公冀州成事。结果,弋阳被刘备不告而取,坏了曹操打通淮南、谯郡和两郡的大局。 至此,这几个月以来,曹操和刘备兵事连连,只杀得两军两败俱伤,曹操麾下大将于禁和吴敦更是被关羽一战而擒,成为了曹军之耻。如果没有伪诏之事,他们二人此时应该还在对战。 而今形势与昔日大同小异,所以,末将是想,如今军师可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在曹刘二人心中扎下一颗尖锐的钉子,以攻心之计诱使二人再度反目? 一方面,军师不惜代价将汝南原本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原鹿和富波,与曹操大杀四方;另一方面,却又暗中将安阳和褒信顺手丢给刘备,而甘兴霸和廖元俭等人则按兵不动。 曹操如果获悉定然心中不忿,自己费了无数的兵力却让刘备不劳而获,再想起之前弋阳和于禁之事,只怕同样也会来一个暗度陈仓,曹刘二人纵使不以兵戈相向,其同盟却也绝对告破!” “知我者,公明也!”郭嘉长笑一声,朗声而起,拍了拍徐晃的肩膀,“既然如此,公明可知今晚我要的结果是什么?” 徐晃猛然离地抱拳,斩钉截铁的答道:“徐某今夜若不能大力杀伤夏侯渊大军主力,让曹操撕心裂肺的痛,徐某誓不罢兵!” …… 亥时,深蓝色的夜空仿佛仿佛一大块一大块的墨水在宣纸上缓缓渲染泛开,色彩也跟着向远方浸润,逐渐的变淡变浅,最后变成棉花一样的白。 月牙却害羞了,半遮半掩羞羞答答的隐藏在头顶上那大片的墨染中,恍如伊人一笑,然后手中的翟扇轻轻一摇,便颜面遮住了朱唇。 樊稠在河水拍岸声响的掩盖下正准备悄悄渡河走向小丘,汝北原上的曹兵亦还坐在地上,或三五成群吹牛打屁,或独自牵着战马前往河边汲水,无数的营帐已经拿了出来散乱的放在地上。 夏侯渊和于禁却还在争吵,对于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暂时还一无所知,却又各抒己见。 于禁朝夏侯渊行了一个军礼谏道:“大帅,末将还是以为此地不适合扎营,至少说今日不适合扎营!是的,正如大帅所言,此地平缓辽阔又背靠汝水,方便将士们汲水甚至战马亦可以畅饮几分。 但,大帅切莫忘记了前方两三里外便是几处山林,如果原鹿守将在此地埋伏上几路兵马,夜半待将士们深睡之际再从中杀出,大帅将以何挡之?届时进不能进,退却有汝水阻隔,我军必败也!” “放肆!”夏侯渊猛地从地上站起,指着于禁破口大骂,“于文则,你一个败军之将竟敢口出狂言乱我军心,信不信本帅立马将你斩于此地?” 于禁眸子一黯,脸色却愈发红起来。 当初夏侯渊与他可谓是曹操帐下相对比较投契的两员大将,只可惜自己一旦被擒背上了这千古的耻辱,夏侯渊待他就再不复往日的情谊,自己的话于夏侯渊而言也不过是一阵耳旁风,甚至有时候在看着他的眼神中全是藐视和轻蔑。 于禁叹了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当然心中是否还在滴血他也顾不上了,抱了抱拳诚挚的看着夏侯渊:“大帅,我知道光山一事也成为我这一生之耻,我也知道你现在根本就看不起我。 但我还是希望你仔细思索一下,半夜时分将士们本就困顿,山中敌骑突至,背后又是汝水切断去路,除了败北沿原路溃逃,大帅你将带着将士们何去何从?”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16章 两营飞将拥月戈 后汉长歌第416章 两营飞将拥月戈夜已深,帐篷早已搭好。 于禁拖着疲乏的身躯独自向营帐缓缓走去,背影落寞寂寥,就如天上的那轮孤月。 夏侯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惋惜的表情。 可惜自己昔年与他交好,也深为他的军事素养所折服,却不知这丫居然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听说光山被俘后他在刘备面前表现的也颇为不堪,真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xxm.x 虽说主公唯才是举,可自己的眼里又怎么揉得下那些污垢中淘出来的沙子?论起自己对这天下人物的厌恶程度,只怕他也只比那个三姓家奴和卖草鞋的大耳贼少了几分而已。 夏侯渊心思重重,直到于禁消失在前方营帐里这才放下门帘转身回到营帐,却又想起于禁言语间的信誓旦旦,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向一旁的部将牛金一招。 “于文则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打仗还是有几分见识的。今夜你就辛苦一下,多安排一点兵士进行巡逻,特别是要注意那几处山腰下,确保并无任何伏兵!” 牛金点了点头,抱拳而出。 …… 寅时一刻,大营一片宁静,所有人都已进入深眠,除了巡逻的兵士还在打着呵欠,就只剩下一轮如戈的月牙还挂在天空。 夜风乍起,春寒料峭。天空中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赶至中央,乌黑的云层就像画家笔下的浓墨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黑色,任凭月牙儿用那银辉的光芒洗涤,也毫不改色。 巡逻的兵士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一名微胖的士兵揉了揉冰冷的脸颊,一口痰吐在道路旁。 “狗日的于文则,若不是他出的什么馊主意,老子现在正抱着被子梦周公呢。特么的巡逻巡逻,老子都巡逻了半夜了,连只蚊子都没有发现,却要被这寒风给冻死了!” “少说两军,一会别让头儿听见了!”身旁一名士兵拉了拉胖子的衣角,“那于文则再怎么说都是你我的上官,军中辱骂上官该是一个什么罪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呸,一个战败被俘偏还怕死的将军算是个鸟的上官,不知道你们在怕逑啥!” “不管怕不怕,终究那是头儿的上司,我们的将军!” “鸟的将军,你们要认便认,反正老子不认,说出去老子都觉得丢杀了人…哇呜!” “啪”的一声,长鞭响起,一条红色的鞭印刻在胖子脸上打断了他还咽在喉咙中的话, 校尉手执长鞭站在他的面前,眸子中一片寒光:“原鹿不过徐公明一人,巡逻之事也就是做做样子。你特么的要休息便休息,要是嘴里再叽叽歪歪说三道四惹怒了将军,休怪老子不顾情面割了你的鸟头!” 胖子讪讪的摸着脸上的鞭印,低着头不敢说话,众人心底却是一阵雀跃。 如今虽已是春天,毕竟春寒犹在。众人沿着山脚和汝北原走了两圈,一双脚倒是暖和了,曝露在外的大脸和双手却在夜色里愈发的冰寒。 如果能偷偷懒找一个山坳避避风,傻子才不干呢! 见校尉只是怕被人知晓他们在背后议论将军的是非,却并不反对他们去寻一块宝地悄悄休憩片刻,众人急忙拥簇着校尉来到先前发现的那处背风口。就连那胖子也顾不得脸上的血丝,匆匆的寻了一块大石,一脸谄媚的放在校尉的屁股下面。 众人围成一圈坐在背风口,不过片刻时间,便鼾声四起。 校尉哭笑不得,交待了两名放哨的亲卫几句,同样靠在胖子的身上进入沉睡之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也不知道是冬眠过后的长蛇苏醒了,还是蟋蟀蝈蝈之类的小动物在草丛中一跃而过,眼前的草丛微微一阵晃动。x本站手机端:s:/m.x/ 两亲卫却不敢放松,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草丛,一边按着腰刀,一边想着将军的命令,随时准备将校尉叫醒。 直到草丛复归平静,两亲卫脸上的肌肉才彻底松弛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松弛之际,变生肘腋,两名黑衣人从身后的草丛中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他们身后,左手捂住他们的嘴巴,右手一横,两把短刀闪现在二人手中。 月如戈,刀似月。 短刀轻轻一划,鲜血从脖子上喷出,喉咙咕噜咕噜不停,两亲卫拼命的想摆脱对方的控制,却再也无能为力。仅仅片刻间,他们的头和手就耷拉了下来。 他们最后努力的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陷入永久的黑夜。 血腥味顺着寒风飘起,那月牙儿好像也不忍直视人间的自相残杀,悄悄的收起惨白的脸色藏在了云层之后。 黑衣人顺势将两亲卫的尸体轻轻的横放在地上,向身后打了一个招式,一大群黑衣人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宛如山魈一样从草丛里跟着窜出来,直扑身前还在打着盹的校尉及其他的士兵。 接着,那首领双手轻轻向众人一摇,众人随之消散,然后渐渐的在夏侯渊大军营帐外围冒了出来,开始汇聚,直等大营外围的暗装全部消灭才重新出现在山坳中。 这朱厌堂果然不愧是主公手中的尖刀! 远处山石后的两员副将看着一个个还在睡梦中就已经去见了先帝的士兵,不禁抖了一个激灵,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以及去掉曹军眼睛后的喜悦,轻轻咳了一声,两声布谷鸟鸣在山腰响起。 夜静春山空,月没惊鸟鸣。 一声声布谷鸟从近到远传递到山的那一头,此起彼伏。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xsxsm. 第417章 一个人的战斗 夏侯渊高枕无忧,于禁却是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 主公一向唯才是举,肚量虽然还不能撑船却已可以泛舟,这一次能够重新将他和吴敦提拔为领军大将,已经算是主公对他二人格外的恩遇。 但他知道光山之后,他开始与曹营将领格格不入,初夜时分他和夏侯渊的那一场谈话就已经代表了曹营所有武将的态度。主公可以不计较他的过失,但战场上的袍泽呢?他们还敢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吗? 当然不能! 所以,夏侯渊虽然还念及了些许往日的情义,言语间却依旧犀利如刀,将他的心一片一片的割裂开,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曹洪、曹真甚至以前还跟过自己的副将牛金等人却根本就不曾露面。 他们已经将他彻底的排斥在外,或许在他们心中以前的那个于禁已经死了!要想重新真正的回到曹营的怀抱,这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帐外寒风忽起,夜色笼罩着整个营帐,于禁的眼睛却越来越清晰。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哪怕那个人就是夏侯渊本人。所以,他要亲自巡逻,他要亲眼看着这座大营安然无恙,他还要第一个登上原鹿的城池! 于禁翻身而起,将衣甲穿在身上,握起三尖两刃刀在门口士兵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走出大帐。 风还在刮,他却并没有感到有一丝的寒冷,反而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 于禁伸了伸懒腰,突然耳尖微微一动,一丝不同于夜风的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血液瞬间开始喷张。多年的行伍经验告诉他:那是万马奔腾的声音,也是两军对阵冲锋的令旗! “敌袭!” 这徐晃特么的真的不愧是主公亦曾看重的大将,独守孤城依旧敢于出城伏击! 于禁一声怒吼,拖着大刀就向马厩的方向奔去。 大营中好似装了声控开关一样,于禁的怒吼瞬间就将整个大营齐刷刷的给点亮。 一束束火把将大营照的透亮,不论是将军还是兵士全部都手忙脚乱起来。衣服就在身侧,武器就在身侧,战马也在马厩中,仿佛他们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看着汝北原上突然开始闪烁的点点繁星,看着就在眼前不愿的马厩,想起这将是他最后证明并正名机会,一丝渐渐笑容爬将上来将于禁脸上的那道已经沉寂了多日的阴霾驱离,他的脚步亦开始变得轻快起来。 他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已经喊破了徐晃大军偷袭的计策,他只需要跨上战马挥动千军将徐晃拦在营外,他就成功了! 但很可惜,诸事往往不遂人愿。 他还没有步入马厩之中,远处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了,抬头便能看见鹿砦外的千军万马,密集的声音在耳中如雷霆炸响。 “呜!” 一支利箭尖啸着破空而至,打破了他最后一次正名的希望。 利箭落在数十步远的马厩上,一股青烟腾空而起,火光开始在马厩上闪耀。紧接着,数百支、数千支、上万支利箭也跟着越过他的头顶落在四周的营帐顶上。 悲鸣阵阵,哀啸声声。 火光中,数千匹战马和无数的将士群魔乱舞,从帐篷中奔出来在原野上齐齐嚎叫着,恰似在汝北原上奏响了一曲多重唱。 “徐公明,我干你老·娘!” 于禁的脸色一刹那间从微黄到苍白,从苍白到铁青,再从铁青到红润,愤怒的神色刻印在他的脸上,如千万支银针插进他的心里将他希望的泡沫戳破。 一声怒吼,不管马厩是否就要倒塌,也不管周围的大火如何肆掠,于禁一头扎进马厩中跨上一匹战马,长刀一挥马缰断裂,一人一骑径直越过火海奔向前方的敌人。 仿佛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马蹄声声,一百多步的距离,于禁越过燃烧的帐篷,跨过袍泽的遗骸,一个人独自前行。 落寞的背影落在帐外那些将士的眼中显得那么的孤寂,那么的悲壮。 “将军,我来助你!” “将军,俺老陈愿随你前往!”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从将士们的喉咙中吼了出来,一名两名、百十名、甚至数百名兵士已从混乱中清醒出来,握起兵器跟在于禁的身后,就连刚刚走出大营的夏侯渊、曹洪以及曹真等人也牵过了马匹。 然并卵,徐晃和田迟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大手只是一招,数千支利箭和长戈同时从骑士的手中飞起。 仅仅眨眼的功夫,那利箭和长戈就刺破了寒风的阻隔和空间的距离,来到他们的头顶和身前,宛如夜空中的一片散发着嗜血光芒的血月。 单凭一腔热血和愤懑的曹营兵士根本就来不及整军,也来不及躲避,就被这片长矛林穿胸而过插在地上。 鲜血淋漓,尸横遍野。 于禁身旁少了许多的人,仅剩下几名亲卫还护在身旁,他好像又重新回到刚才单枪匹马闯雄关的姿态。 两万余铁骑飞奔而来,数百名眼中只有前方营帐的勇士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于禁好像被遗忘了一般,茕茕孑立,在钢铁的海洋中时隐时现。 老子是名震天下的青州军将领于禁于文则,就算光山兵败,也只能主公瞧不起,你们特么的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眼中无我! “啊!” 满腔的愤懑化作点点怒火,于禁猛然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亦如一泓明月在他的身前亮起。 光华如水,银辉泻地。 两名骑士刚刚经过于禁的身边,光华便已罩在他们的身前,硕大的头颅离开脖颈,带着两腔鲜血腾在半空,胯下奔腾的战马也忽然失控,前蹄猛地一曲,怦然摔倒在地,溅起偌大的灰尘。 “找死!” 数名骑士不约而同一声长啸,数把长枪便向于禁递了过去。 “让开,我来!” 金戈声刚起,怒火接便踵而来,两匹战马闪电而至,骑士们还未来得及腾出位置闪到一边,两把开山大斧便已经穿开人群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三尖两刃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虎口一麻,虎躯在马背上晃了一晃,本就在心情跌宕之间的于禁,深深的受了徐晃和田迟一击再也忍捺不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擦了擦嘴唇间的血色,于禁冷冷的看了看徐晃又转向一旁的田迟:“他既是徐公明,阁下又是何人?” “老子前将军帐下大将田迟是也!”田迟口中长啸一声,手里的开山大斧却并不迟疑,一招接一招的劈向于禁,如碧海潮生,又似钱塘潮汐。 原来这田迟已经悄悄到了这里,他们竟然一无所知。于禁大吃一惊,却已经失去了先机,手中只有招架之力。 徐晃扫了于禁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在谛听堂见过于禁的画像,自然知道这便是主公曾经提及过的五子良将,也知道正是这位因为光山之事成为了曹操军中的弃儿。 刚才愤怒出手,眼下却只有怜悯。 徐晃一斧架住二人的利器,横在中间:“于文则,徐某奉军师之令与田将军亲率两万铁骑剿灭汝北原之贼子,帐下俱是皇甫将军在西凉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士。 你等已经失去了先机,营中火势滔滔,任夏侯渊、曹洪等人如狼如虎也再无半分获胜的机会,你何不就此归顺于我家主公,重新踏上征程一雪前耻?” 一听“归顺”二字,于禁气得的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徐公明,老子敬你是一条好汉,为何竟出言侮辱撩我逆鳞?” “嗤!”田迟一声冷笑,“少特么的在这里装好汉,当日光山一役,你于文则的大名天下尽知,怎么今日公明好言相劝却不识得好人心?你于文则昔日又不是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田迟话一出口,徐晃就知道要糟糕,当着和尚骂秃驴这让人情何以堪? 闻言,光山的一幕幕、刘备营中的一幕幕以及回到曹营后的一幕幕在于禁的脑海中纷至沓来,后悔、愤懑、痛苦、热血以及最后的那些不屈全部涌现在眼中,于禁悲凉的看着徐晃,身形是那么的落寞。 “正是因为昔日曾动过这样的念头,今日便不能再动了。自于某重新回到曹营后,昔日的袍泽和朋友便离我而去,你二人可知那千夫所指是什么样的滋味? 徐公明,于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今日只怕又要让你们失望了,那种滋味于某不想再次尝试。来吧,今日只有战死的于禁,再无苟且的将军,死在你二人的斧下也不算委屈!” 徐晃身为军中大将自然是感同身受,换做是他,也不敢将轻易的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曾经背叛过的人。 “那就来吧!” 两声高喝,两把斧头再次祭起,卷起漫天的杀气和尘烟,将于禁笼罩其中。 “轰”一声巨响,战马哀鸣,银光悄然而逝,于禁捂着胸口随着战马缓缓倒下,一朵血花在他的胸前绽放,他眼中的那缕痛苦和愤懑终于消散,只剩下无尽的解脱。 第418章 尊严 后汉长歌第418章 尊严斧落马摔,于禁身死。 徐晃收回怜悯的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站在远处的夏侯渊却似心如刀绞。 他和于禁相识于青州,初次见面他便见识了于禁的不凡,二几番长谈和合作后,他更加的认可了于禁的军事能力,他和于禁的关系也愈发的亲密起来,甚至在心中还隐隐将其引为知己。 光山兵败于禁被俘,他恨不得立即亲率帐下儿郎手提大刀杀入弋阳,亲手取了大耳贼和关大胡子的首级,将他的兄弟用八抬大轿给接出来。 于禁因求生而行谄媚,他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于禁再度从刘营中拎出来抽上几个大耳光,然后将自己的双眼挖掉,当做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交过这个兄弟。 所以,于禁回到曹营,他眼中再也没有这个人,心中再也没有这个兄弟。他与于禁割袍断义,言语间更是刻薄至极,甚至恨不得能够用言语将于禁千刀万剐。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于禁的战死而散了。 今夜,是于禁第一个发现敌军夜袭,也是于禁独自上前力扛徐晃和田迟的两万骑兵,于禁的表现足以证明他依旧是那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他和于禁相隔不过百十米远,这距离却割断了生死。 铁骑如龙,刀剑如虎,他和于禁之间不但相隔了百十米,也相隔着徐晃帐下的两万骑兵。他才刚刚从营中出来,还来不及整军上前,便眼睁睁的看着于禁倒在血泊里。 士兵们在呐喊,营帐在燃烧,夏侯渊心中大恸,徐晃和田迟却已经挥动着大军越过了第一层营帐靠近了中军,汝北原上那星罗棋布的朵朵白云变成了一片血色。 “大帅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一声呐喊将夏侯渊从悲痛中唤醒,牛金牵着战马来到身边,曹洪、曹真以及吴敦三员大将已经组织起那些在大火和箭雨中残存下来的将士直扑前方的铁流。 “走,往哪里走?文则已然战死于此,你我又怎能苟且?” 夏侯渊再次悲愤的看了于禁的遗骸一眼,寒月刀一提,纵身一跃跨在马上,双腿猛地一夹便欲向阵地冲去,却觉得马缰一紧,胯下的战马纹丝不动。 夏侯渊心中一动目如闪电扫向牛金,牛金神情已有了几分焦躁之意,手中却依旧紧紧的抓住马缰:“大帅,快走吧,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徐晃、田迟二人趁势而来,帐下的铁骑也绝非普通的马兵。 子廉、子丹和吴敦三位将军只来得及跃马而战,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甚至反攻。况且,我营中将士死伤近半士气低落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败亡或在盏茶之间,还请大帅务必以大局为重速度离开此地!” 说话间,杀喊声离他们又近了几许,曹洪三人以及万余曹军将士组成的防线再度逼近中军大帐。 “牛金,本帅命令你立即放开马缰,否则休怪本帅不将昔日情面!” “大帅,来日方长,我们不争一时,快走吧!” 夏侯渊本就性子急躁刚烈小觑天下英雄,于禁又直接死在他的眼前,岂愿做那临阵脱逃之主?可惜,任凭他吼破喉咙,牛金兀自立在马前,紧捏着马缰就是不松手。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吴敦从前方飞奔而来,拖着一杆长枪来到二人身前,枪锋上的鲜血如山间清泉滴个不停。很显然,吴敦已经历经了一番激战。 吴敦朝夏侯渊抱了抱拳:“大帅,贼兵突然而至,我军来不及布阵,前番随文则将军迎敌以及葬身火海和箭雨中的将士约有三五千人,而受伤的兵士更是逼近七千之数。 我们能够组织起抵抗的仅有一万五千之众,但因军心混乱以及仓促备战之故,刚刚一番血战又有不下一千五百余人的伤亡,子廉和子丹两位将军令我转告大帅,务必请大帅火速撤离!” “撤离?说得好听,撤离和逃跑有什么区别?本帅若撤了,他们又当如何?” “大帅尽管放心,末将已经与两位将军商量过,末将自愿率两千将士殿后,只要末将还在,就绝不容一兵一马越过汝北原!” “你留下?你可知此是九死一生之局?” “末将知道!昔日光山之战,文则将军与末将战败被擒,此乃末将一生之耻。文则将军已然以身殉国,末将又岂敢独后?还请大帅早作决断,末将这就追赶文则将军去了!” 吴敦朝夏侯渊和牛金抱了抱拳,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拨转马头将一道伟岸的背影留在二人眼中,孤寂,悲壮,让人肃然起敬! “传令全军,火速撤离战场!” 夏侯渊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寒月刀一挥,朝牛金一声怒吼,曹洪和曹真二人同时将身前的武器一荡脱身而出,众将士也迅速的脱离战场跟在他们身后扒开脚丫子就逃。 徒剩下吴敦率着他帐下的两千精兵逆流而上,仿佛一群扑火的飞蛾。 …… 汝水畔,夜风寒。 一万两千余大军跟在夏侯渊身后仓皇东顾,刻着“夏侯”两个大字的帅旗在风中摇摆,就连那残留的鲜血和残破的窟窿也跟着寒风肆意的飞舞。 夏侯渊、曹洪、曹真以及牛金四人却是默然无语,他们的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甚至烈焰滔滔的出安丰跨汝水,本想一举拿下原鹿清除掉王黎在汝南的一个据点,却没有想到徐晃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更没有想到王黎早已经派了援兵来到此处。 当然,他们最没有想到的是于禁和吴敦。这两人自从重新回归曹营后,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将领都深鄙二人,日常见面时他们基本上也不会正眼看过他二人。 可是这一次,却是他二人救了他们,他二人也因此将一抔鲜血抛在了原上。 身为大将能够战死沙场本就是最好的归宿,如今于禁和吴敦就战死沙场,他们与有荣焉,甚至对杀死于禁的徐晃和田迟二人也有了些许的敬意。 毕竟徐晃二人保全了于禁他们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但他们依然恨,恨那个出奇迹偷袭了弋阳的诸葛村夫,恨那个光山擒拿了于禁二人的关大胡子,更恨那个传谣于禁二人在刘营中种种不堪的大耳贼。 正如他们所见,于禁和吴敦二人今夜能够不惧生死的逆行,日常能够在曹营中忍辱负重,他二人早就将生死度外,他二人就是当今世上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 又怎会如大耳贼口中描绘的那般?那大耳贼不但偷袭了我曹营疆域,捉拿了我曹营大将,居然还敢口出狂言,污蔑我曹营将军的声誉践踏我曹营将军的尊严? 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来火。 夏侯渊猛地将寒月刀一劈,一支树枝从树干上飞下,斜斜的插在地上,一道声音传遍全军:“大耳贼,老子今生必与你势不两立!” 第419章 曹操的愤怒 后汉长歌第419章 曹操的愤怒富波,虽名富波,其实根本就名不符实。 它并没有任何一家人可以富裕到金银成山琼浆泛波,反而极为的贫困,不要说和安丰、弋阳两郡相比,就是和两郡治下的县城相比都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县城,曹操亲自带了三万大军以及夏侯惇、曹仁、曹纯主将轮流攻击了一天,却连城墙的一块砖都没有给薅下来。 那座城墙并不坚固,城墙的表面沾惹了许多曹营将士的鲜血和箭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斑驳沧桑带着一种古朴和腐朽的味道。 但是,那个张辽和曹操的前麾下李典二人就牢牢的站在那座城头上,一步也未退却,仿佛两颗崖畔的黄山松,又好似两颗楔在曹操和汝南之间的两颗钉子。 他们用眼神告诉曹操:他们将一直驻守在这里,而且还能够守很多天。 曹操很郁闷,也很生气。 当初王黎是那么的大方,弋阳和安丰两郡刚拿到手转手就扔给了他,好像扔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毫不在意。 可现在呢,王黎简直就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座穷得只剩下满城叫花子的县城都牢牢的抱在怀中。以至于他整整折损了三千精兵甚至就连刚刚痊愈的曹仁再度受伤,却还是停留在城下望门兴叹。 想着张辽和李典的决绝,曹操叹了一口气,觉得当初拟定的战术应该有所改变。 朝程昱苦涩一笑,曹操开始了他的筹划:“仲德,既然张文远和李曼成二人能够悄然从荆州来到此处,那么原鹿那边王黎也应该有其他的安排,妙才和子廉他们或者也正如我们一样,被阻挡在原鹿城外,进退不得。 所以,本帅在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战术。毕竟,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趁着王黎不能脱身之际壮大自己,以便将来天下之争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硬碰硬对于我们而言终究有一点得不偿失。” “主公的意思是打算实行怀柔之计,就算不成也可以在王黎和张文远、李曼成之间插上猜忌的钉子?”程昱果然不愧是曹操的首席军师,开口便是一语中的。 曹操起身伸了伸懒腰,朝程昱点了点头:“张文远和李曼成都是当世少有的良将,如果他们坚守城中不出,与他们一味的争锋是不是落了下乘? 而且,本帅听说那张文远虽是一员猛将却颇有儒将之风,更何况,曼成当年也曾是本帅帐下大将,如果我们示之以好,并告知以天下形势,他们会不会弃暗投明?” “主公不可!”程昱还在思索,满宠已经站了起来,“主公可还记得张文远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原因跟在王黎麾下的?” “当然记得,昔年董卓初掌朝廷雄踞雒阳之时,董卓欲遣吕布谋刺丁建阳作为投名状。王德玉不知道如何知晓了此事,救了丁建阳一命!” 曹操想了想,目光中有了一丝惋惜,“后来,丁建阳为报救命之恩便向王黎举荐了张文远和高伯循二人。可惜,当年曹某还不知这二人的价值,终究与他们失之交臂。” 满宠颔了颔首,接着说道:“主公既然记得昔年之事,那么就应该不会忘记当时的王黎还只是一个草创班子,结果却为张文远单独设立了一支骑兵尉。 张文远是一个重情义之人,王黎又以国士以待,他怎肯放得下心中的忠义呢?主公若是将心思放在招降纳叛之上,还不如想一想我们应当如何打开富波的城门…” “伯宁之言虽然有些道理,但主公之谋又何妨一试呢?”程昱打断了满宠的话语,说道,“就算张文远对投靠主公没想法,那李曼成呢?李曼成当年也曾深得主公之心哪。 更何况,即使他们不降于主公,只要他们二人默认了与主公的军前交往,这颗猜忌的钉子也就算插在了他们和王黎之间。 假以时日,若是王黎能够从冀州平安归来,猜忌心一起,他定然会彻底清算此事。而一旦王黎留在了冀州,他们也将重新择主,对于其他诸侯来说,我们岂不是占了一个先机?” “仲德之言固然有理,但那也终究是将来之事,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如何破城吗?”钟繇也起身反对道,显然他也并不赞成此事。 程昱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大军昨日从安丰至富波,一路上颇多辛苦,再加上今日一战更是身心俱疲。我们何妨就此暂时修整几日,一则养兵,一则可以实施此计与张文远二人来一个跨越两军的友谊?” 友谊? 友谊个屁,劝降就劝降吧,说的这么文绉绉的,也不嫌膈应的慌! 夏侯惇眼睛一翻,白了程昱一眼,向曹操抱拳道:“主公,那张文远确实是一员少有的良将,行军打仗和排兵布阵都甚是对我等的脾胃,如果能够劝服张文远投效,我举双手赞成!” 臧霸、曹纯和乐进亦纷纷起身谏言。 “既然如此,那就让全军暂时休息两天,另派人前往城中劝降张文远和李曼成二人……” 曹操点了点头,正打算依计行事,一道急促的脚步从帐外传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语,顿时勃然大怒,指着那斥候喝道:“出了何事,竟然如此慌张?莫非已经忘记了我曹营的军规!” 曹操一顿喝骂,让那斥候心中的七分不安变成十分,急忙将手中的消息呈上前:“启禀主公,昨夜徐晃和田迟突袭汝北原,夏侯将军大败,于禁和吴敦两位将军战死。 夏侯将军率众突围,却不料在汝北原七八里处的小丘中伏,王黎帐下大将樊稠率兵埋伏于此以逸待劳,夏侯将军不敌,只好撤军退回安丰,三万大军也只剩下一万余人!” “哐当!” 一声脆响,案椅上的酒樽砸在地上,曹操莫名的惊骇。 他们刚刚还在商讨王黎可能会在原鹿留有后手,却不想夏侯渊已然兵败,而于禁和吴敦两位将军居然已经战死沙场。 “主公…”众人齐齐呼唤。 曹操摆了摆手,撑着案椅努力站起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作风早已抛诸脑后,手指直指斥候,满脸的悲伤:“妙才是如何大败的,文则和吴敦是如何战死的,你与本帅一一说来!” 斥候急忙走出帐外,从帐外拉了一名风尘仆仆满面悲容的兵士重新走入大帐:“主公,这位兄弟就是夏侯将军帐下的传令兵,个中详情还需这位兄弟细述!” 曹操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待那传令兵将整个事情回顾了一遍之后,本来已经趋于平淡的脸色再度绛紫色,青釭剑猛然出鞘劈在案桌之上:“大耳贼欺我太甚,若不能为两位将军报得此仇,本帅异日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言讫,程昱等谋士固然不惑,夏侯惇等将领的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其实,曹操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战死更是战场上的家常便饭。直接导致于禁和吴敦二人身死的是徐晃的伏兵,但间接害死他们的除了他自己和曹营将领外,就是卖鞋子的大耳贼。 于禁的死,与其说是战死沙场,不如说是死于心结。 因为心结,所以逆行。 因为心结,所以死志。 而这些心结都是大耳贼以及关大胡子给他们带来的,否则以于禁的军事素养和夏侯渊的配合,他们又怎会遭此大败,于禁二人又怎会孤军逆行? 曹操戎马倥偬多年,自然是明白帐下的将军们不管打了多少次仗骨子里还是那个武夫,心中讲究的也只是快意恩仇,他很想趁王黎远在冀州之时火速拿下汝南,但他同样也知道大势不可逆,军心不可逆。 现在的大势和军心便是复仇! 而程昱年少时也颇有侠气,同样心有戚戚,钟繇和满宠却站起来谏道:“主公,我军与刘备乃是对抗王黎的联盟,如果单方撕毁盟约,会不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甚至将刘备逼到王黎一方?” “非议?难道文则和吴敦两位将军就白死了吗?”夏侯惇气得火冒三丈,两只眼睛等如铜铃,怒视着钟繇二人。 “夏侯将军,主公如今的目标是汝南,我们是否应当以大局为重?更何况,于禁两位将军都是在与王黎大军交战时牺牲的,就算是要替他们报仇,也应该把矛头对准徐晃和田迟吧!” “冤有头债有主,报仇当然得找源头了。徐晃和田迟等人固然该死,但最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个污蔑文则将军的大耳贼吗?” 一向莽撞的夏侯惇这一刻仿佛化身张仪,在营帐中与钟繇唇枪舌剑争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道声音再次从帐门口传来,又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启禀主公,刚刚得到战报,刘备遣麾下张飞和徐盛率兵万余直接袭了褒信,沿途并未遇到王黎大军任何的抵抗!” “好一个大耳贼,本帅与王黎战得你死我活,足足伤折了两万余人,甚至还包括两员大将,你特么的却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两座县城,敢说你与王黎暗地里没有勾结,哄鬼吗?”曹操气极反笑,声音如夜枭一般在帐中响起。 钟繇急忙劝谏道:“主公,此乃王黎的祸水东引之计,切莫因小失大啊…” “祸水东引?或许吧。但于文则和吴敦二人的仇不可不报,昔日大耳贼夺我弋阳之仇亦不可不报!”曹操粗鲁的打断了钟繇的话题,青釭剑又是一挥。 “传令下去,全军故布疑阵,留下仲德、子和以及朱灵率领一万大军拖住张文远,其余将士今夜子时与本帅汇合妙才大军,夤夜前往褒信,替文则复仇!” 第420章 祸水东引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是夜,富波城下十里外的曹大营一片喧哗。朱灵领着数千名将士明火执仗的在通向城池的方向挖壕沟建工事,大有一副要在此定居的架势。 大营的背后却是格外的安静,也格外的昏暗。 直到子时三刻,一支近两万的兵马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营中稍稍有些喧闹,转瞬却又恢复如常,就像是谁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块小石头起一层层涟漪后再平静如常。 营外两三里处的小道旁,两名黑衣人头顶一蓬枯草紧紧的贴在石头上,一动也不动,看上去不但与夜色融在了一起,和那石头连在一起也算是天衣无缝,除了两双映着火光和影影憧憧的曹大军的眸子外,仿佛死物一般。 等了大半个时辰,火光渐渐湮灭,大军也渐渐远去。 那二人相视一眼,从石头上爬起来,双脚轻轻一蹬,亦如两只蝙蝠一样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刻钟后,蝙蝠已经出现在富波县衙之中。 郭嘉听了二人的汇报,朝张辽和李典笑了一笑,示意二将在一旁坐下:“成大事者往往能够忍常人所不忍,曹和刘备都是天下少有的枭雄,他们的格中也刻入了忍耐这一品质。 所以,当初刘备得了徐州,程昱一席话便让曹放弃了兴兵复仇的念头;而不久前刘备袭取弋阳大败于,曹刘二人矛盾愈发剧烈,同样也因为陈留郡王的伪诏放弃了这种仇恨。 他们俩就像躲在乌龟壳中的王八一样,总是在主公背后不时的捅上一刀,却又不敢正大光明的来一战。因此,要对付他们,就必须打破他们的龟壳,让他们之间的仇恨最大化……” “军师,虽然主公常说吃亏是福,但我怎么瞧着每次都是曹在吃亏,难道他还吃上瘾了吗?”郭嘉刚顿了一顿,正准备喝一口水,张辽已经接过话题笑道。 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郭嘉急忙擦了擦嘴角接着说道:“文远虽然促狭,不过,曹刘这几次交锋的确都是曹一个人在吃亏和隐忍。要论天下脸皮的厚薄程度的话,刘备居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曹要与他比不要脸,除了甘拜下风还能怎么着? 你们仔细想一想:主公的清河,陶谦的徐州,刘表的蔡阳甚至曹应该得到的弋阳,哪一个不是他‘借’或者‘偷’来的?就凭他帐下万余人马和关张陈三人以及徐盛,能打下来吗?所以说遇上这样一个对手还屡屡吃瘪,曹也只能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张辽和李典放声大笑。 郭嘉也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徐州之事,曹本打着他父亲高太尉的旗号借复仇拿下徐州,却不想那陶谦竟然引刘备为奥援放刘备入城,最后更是直接将徐州交到了他的手中。 后来弋阳之时,主公明面上已经和曹达成了协议,只要曹不参与中原之事便将两郡让于他。结果,刘备又在主公的暗中默许下悄然将弋阳据为己有。 如果一定要说曹刘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还不如直接说是曹对刘备的不甘、愤懑以及仇恨,恨其三番五次坏了自己的谋划,不甘和愤懑于他损兵折将费心劳力却为刘备做了嫁衣。 所以,哪怕他们因陈留而结盟,但是只要让这恨意和愤懑足够深,深到可以让曹的军队生出同仇敌忾之势,曹自然便不会违逆大家的意愿,更遑论我还在他的眼前放了一座褒信县城?” 张辽点了点头,李典也跟着站了起来:“军师,既然曹已经带领大军征讨褒信去了,那我们是否要一举端掉城下的曹营大军给曹当头一棒?” 郭嘉摇了摇头,笑道:“曼成主动请战,郭某倍感欣慰。但这一次,郭某希望你们坐山观虎斗便成。曹对刘备恨之入骨,一旦交战必然水火不容。 如果我们硬要插上一手的话,岂不是让曹首尾难顾,又给了刘备有机可乘的机会?届时他在腆着老脸与曹服个软,我们不是又回到现在的这个局面了? 主公刚刚经历了巨鹿决战,还没有拿下巨鹿郡,也还没有开始全面清剿袁绍的有生力量,我们还是在等一等,几座县城就让他们先替我们守着吧!至于城下的大军,暂时便以和为贵!” 二人齐齐抱了抱拳。 郭嘉又道:“这几或许城下曹军便会遣使前来叙叙交,你们议着就是,切不可暴露了我在这里。另外,再过十余伯言应该会来此地,届时还请文远陪他前往庐江走上一遭!” “诺!” …… 褒信,翌酉时三刻。 城门口校尉看着远山渐渐西斜的头照在斑驳的城墙上,双眼微微一眯,朝城门口的士兵摆了摆手喝道:“兄弟们,马上就要关门了,都打起精神来站好最后一班岗,切不可让细混进城中!” “头儿,你放心吧,有兄弟们在呢!”士兵甲嘿嘿一笑。 士兵乙也跟着狠拍马匹:“头儿,三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文向将军同样所向披靡,王黎麾下的大军都望风而逃,哪里还会有不长眼的小毛贼前来捋三将军的虎须?” “放你娘的,好好守门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校尉脸色一变,吓得士兵乙噤若寒蝉规规矩矩的站在城门口。 那校尉跟着张飞南征北战多年,自然知道张飞张飞一直都对王黎怀愧意。 没有王黎,哪有清河?没有清河,哪有徐州?没有徐州,又哪里来的刘备的壮大?可就算是这样,刘备还是不顾道义先袭取了弋阳,再出兵占据了新息和褒信。 这是忘恩负义,这是恩将仇报! 这让那个一向心直口快、豪侠尚义的张飞何以堪! 这小子嘴巴上竟然也不安一个把门的,就不怕什么时候触了将军的霉头,几十军棍给活活打死! 校尉皱了皱眉,再次瞥了士兵乙一眼,正准备挥手让他们关城门,陡然听得车马粼粼之声,急忙抬头看时,只见一辆马车正从道路尽头飞奔而来。 马车两侧跟着三五十名徐州军士打扮模样的壮汉,一个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仿佛已经行了数百里路。 一人高高的站在马车上,一边飞快的甩着马鞭,一边高声的对众人喝道:“徐州陈汉瑜求见三将军,徐州纪灵、张燕勾结曹星夜出兵弋阳,还请各位兄弟速速让道!”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1章 计破城门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陈汉瑜陈珪? 陈老不是已经和主公分道扬镳了吗?他怎么又会因为纪灵和张燕出兵弋阳前来褒信请见三将军?主公不是在新息吗?他为何不直接去新息呢? 校尉既然是跟了张飞多年的老人,明白陈珪火爆的脾气,自然也不敢耽搁,虽然满脑子的官司,脚下的步伐却不敢有所耽搁,一边遣人前去县衙请示张飞,一边向守城的兵士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暂留原地,城门也依旧保持着打开的状态。 “陈老,怎么还劳驾你亲自跑上一趟?” 见马车旁不过二三十人,又都是徐州兵士的打扮,甚至还有及名兵士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徐州陈家还曾有过一面之缘,校尉倒也不疑有他,径直来到马车前。 马车和随从人员就停在城下,马车的帘子也未卷起,却有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从里传来,声音中还有一些蛮不讲理:“糊涂,皇叔是一个大糊涂,你们一个一个却都是小糊涂!” 原就知道这陈珪格刚烈,老而弥坚,却不想这才一年不见这老儿的格倒愈发的张扬了,竟然敢连主公一起骂了! 校尉脸色微愠,朝马车中人抱了抱群道:“陈老,晚辈是三将军麾下,也曾有幸见过陈老几面,知道陈老心直口快,不愿与陈老计较。但晚辈还是希望陈老言语间对主公多谢尊重,否则陈老就休怪晚辈无礼!” “老夫跑了这么远的路难道就是专门来骂皇叔的吗?老夫是那么糊涂的人吗?小子,你糊涂啊!” 话音刚落,马车中又传来一句斥责,左一句糊涂右一句糊涂直说得校尉一懵有些摸不着头脑,校尉挠了挠额头,自己并没有说错啊,难道为主公的麾下不应该维护主公的名声吗? 幸好,校尉不需要想那么多,马车已经轻轻的停在边,一道低沉的声音为他解了惑:“陈老说你糊涂,是想告诉你不应该离马车太近,更不应该因为他而忘记了将士们的守门之责!”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够让校尉听见,却在校尉的心中刮起了十级的暴风。 校尉心中一悸,单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但很可惜,这一切都太迟了,正如马车中那道声音所述的那般,校尉离马车实在是太近了。 一道光华从马车中倏地钻了出来,帘子断成两截,一条魁梧长髯的壮汉石弹一般弹而出,双脚在马背上轻轻一踮,高高跃起如展翅的鹰隼直扑校尉。 那壮汉赫然正是曹军中大将夏侯渊。 夏侯渊人在空中,寒月刀已经祭出,一时间长刀舞动,匝地寒光,仿佛数十条摇曳着腰肢的银蛇吐着银色的蛇信,漫天飞舞,一刻间便定了校尉的生死。 一刻很长,长到校尉从生到死,走完一生。 一刻也很短,短到校尉按在刀柄上的手还来不及拔刀。 “噗嗤”轻轻一声,仿佛银针扎破气球,一朵鲜花在校尉的喉咙处绽放,校尉怦然倒地,扬起两尺高的灰尘,就连一旁的马儿也给吓了一跳。 夏侯渊落在马背上,一刀将后的马辕劈断,长刀一挥,一声雷霆响彻城门口。 “刘备小儿背信弃义沽名钓誉,先弃前将军王德玉之恩义,后背主公联盟之谊,主公令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今夏侯渊、夏侯惇亲率大军数万兵下褒信,你等速速放下武器切莫自误,否则休怪就本将军的刀锋锐利!” 马车倾斜落在地上,又有两条大汉从马车中飞了出来,落在夏侯渊两侧,手中的寒铁枪和环柄大刀拖在地上:“弃械者生,反抗者死!” 城门口的士兵早已经惊呆了,如果城门已关,隔着城门他们或许还有几分胆量指着夏侯渊的鼻梁泼妇骂街一样问候夏侯渊的十八代祖宗,可前面如果没有城池的阻隔,就让他们直面夏侯渊呢? 他们的校尉还来不及拔刀就一刀毙命,他们这区区百十人又如何抵挡得住夏侯渊众人的熠熠兵锋? 一声惊叫,城门口的士兵当下便有一大半直奔城中,那脚步之快简直就是如有神助,唯恐一不小心自己便落在了众人的后边,成为了夏侯渊等人刀下的亡魂。 而剩下的三十名兵士中七八人直扑城门,其余的二十余名兵士则举起长枪大盾护在前,牢牢的占据着城门下的大道。 “哼!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众将士且随我杀入城中,沿途但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城头上的兵士们手中的弓弩还来不及瞄准城下敌军,甚至还没有搭箭上弦,夏侯渊一声长啸,胯下的战马已闪电般窜起落在兵士前与己方的袍泽们厮杀在一起。 夏侯惇、许诸以及马车两侧扮作徐州兵士的亲卫也同样杀了过去,三十头猛虎已经混在了二十余只羔羊之中。 城头上的兵士投鼠忌器,手中的箭支随着夏侯渊等人闪动的影跟着晃动,却始终不敢送弦。一声声惨叫,羔羊们屠宰殆尽,首异处的士兵们眼中还带着屡屡惊恐,鲜血顺着道路中的缝隙穿过城门,流向城中。 利箭终于落了下来,城门却已在眼前,夏侯渊了刀剑上的鲜血,一刀劈飞前的冷箭,嘴角微微一翘露出魔鬼般的狞笑,战马再度启程,目标就是前方还未关紧的城门。 “轰!” 流星赶月,风驰电掣,几十步的距离眨眼便至。 将近门前,手中的马缰猛地一勒,战马一声长嘶,马蹄高高扬起,夏侯渊同样亦在马头上一拍,凌空一翻,和战马一样齐齐的蹬在城门上。 紧接着,寒月刀二度出手,光华闪过,好似月夜下起伏的钱塘江潮一样重重的击打在城门上,城门一阵晃动,城门后的那些兵士砰的一下栽倒在地,城门已然洞开,一条一人宽的门缝直通城内。 “杀!” 一声怒吼,三十名如狼似虎的精兵将盾牌高高的举过头顶跟在夏侯渊后从门缝中钻进去。 夏侯惇和许诸二人却是哈哈一笑,和扑在城门上,双脚牢牢的抓紧地面,双手一用力,城门蘧然向内撞过去,那些刚刚翻起来的士兵再次被撞倒在地,沦为夏侯渊和曹营亲卫们刀剑下的亡魂。 一阵刀光剑影,城门彻底的洞开。 看着夏侯惇和许诸各率领十余兵士冲上城门,夏侯渊率领剩余的十名兵士,泰山一样牢牢的据守着城门的通道,临风而立,稳如泰山。 一名亲卫则飞奔城头,从箭壶中掏出一支鸣镝搭箭上弦轻轻一松,一声镝鸣从城门头升起,直窜天际。 城外三五里处的村落中顿时尘烟滚滚,马蹄声声。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2章 城门鏖战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尘烟起,飞旗卷,长刀所向。 听着离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夏侯渊那魔鬼般狰狞的嘴角上终于扬起一丝笑容。 城里的厮杀也越来越紧张了。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夏侯惇、许诸虽恶若鹰、猛如虎、恨似熊,城头上的守城士兵却也不是泥塑的,守城的职责以及袍泽的战死让他们全都血冲脑,数百名士兵前仆后继里三层外三层的向曹军冲杀过去。 但,夏侯惇、许诸二人率领的亲兵都是从曹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不是三山五岳的强人便是笑傲江湖的侠客,不是精于刺杀的杀手就是纵横沙场的勇士。 别的不说,单是军中司马和校尉就有六七人,足可见曹对于刘备是多么的心心念念,只是一场偷袭他就把这么多的好男儿聚集在了一起。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们和夏侯惇、许诸只是牢牢的据守在内城的阶梯口,并没有挪动一步,但是他们不断的拔刀和挥刀,仍然很快的在自己的脚下涂抹上一泓血色。 血雨汹涌,腥风肆虐,他们高昂着头颅,一步也不退却。 夏侯渊当然也不轻松,虽然夏侯惇和许诸已经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但是城门的命脉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在,城门在。城门在,褒信才能轻易的姓了主公的曹。 城头上已经血流成河,城门口同样鲜血如注。 手中的寒月刀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银色的光华早已被红色掩盖。 “夏侯小儿,敢来捋你家爷爷的虎须,速速前来送死!” 夏侯渊轻轻甩了甩胳膊,正准备再次挥刀冲入人群,蓦然听得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在人群后响起,一声霹雳在前方炸响,一杆丈八蛇矛如猛虎般刺来。 声若雷霆,气贯长虹。 前数十名敌军刷的一下潮水般退去,一条大道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张飞手执丈八蛇矛跃马而至。 夏侯渊冷笑一声飞奔上前,与张飞厮杀在一起。 这一场厮杀,只杀得天昏地暗,二人筋疲力尽,绝对可以算是夏侯渊自出道以来的巅峰之作。 但见: 一个急于替将士报仇,声若雷霆,手中丈八蛇矛忽上忽下,环眼瞪如铜铃;一个硬要为主公破城,勇似奔雷,手握寒月大刀时前时后,咧嘴笑若修罗。蛇矛起处,点点寒芒飞起;大刀落时,声声虎啸入耳。 一个要在曹到来之前关上褒信的大门,另一个却要在主公到来之时保证城门依然大开。 二人都杀出了肝火,刀来矛去,足足杀了数十个回合。 张飞越杀越急躁,这夏侯渊果然名不虚传,他的韧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外,他本来以为今到来的应该是手捧鲜花的友人,却没想来的是握有刀剑的豺狼。 夏侯渊却越杀越冷静,虽然他并不是张飞的对手,但是他已经有了信心,他已经听到后的马蹄声离此不远,他相信在主公到来之前,他还可以拖住张飞稳住局面。 然而,最先到来的并不是曹的大军,而是徐盛。 在历史中张飞张三爷并不是完完全全一个莽撞人,至少在尊重士族方面,他就比关羽做得好得多。比如义释严颜,比如就宿刘巴家等等这些故事中都隐隐约约的反了他对士族的态度。 听到陈珪到访,张飞当然喜出望外,毕竟陈珪乃是徐州知名的大户,如今能够从数百里外的下邳风尘仆仆的赶来送信,显然代表了陈珪乃至徐州士族对于兄长的态度。 张飞大喜之下,只带了几名亲兵便飞奔而去,而徐盛却在县衙中等到了城门口士兵的求援信息。 风外柳花急,骏马夹轻车。 褒信没有轻车,却有战马,比轻车更快更疾的战马。 分别调拨一千名士兵奔赴其他三座城门之后,徐盛带着剩下的五六千人直奔曹军偷袭的城门。一路上风驰电掣,张飞正在心焦之时,徐盛便已来到他的后。 “三将军,速速退下!” 有弓箭长矛和帐下将士不用,竟然和夏侯渊单打独斗,也不知道这三将军怎么想的,难道武道精神更比这城池以及满城的士兵和百姓重要吗? 徐盛腹诽了一句,朝张飞喊了一声,大手一挥,千余弓弩手搭箭上弦齐齐瞄准场中的夏侯渊及其帐下亲兵,其余的将士则横端长枪竖提战盾在城门口摆下一座雁形大阵。 数百面盾牌仿佛龟壳一样围住众人三面,数千支长枪从盾牌中伸出来,只等徐盛一声令下。 可惜,张飞并不想以多胜少,或者说他没能在千军万马面前拿下夏侯渊让他很是没有面子。听了徐盛之言,他非但没有从场中撤下来,反而欺而上与夏侯渊搅杀在一起,只不过手中的蛇矛愈发的急了。 一矛换一刀,一刀换一矛。 二人又斗了十余合,张飞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夏侯渊却渐渐的气力不济,手中的寒月刀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前已有了几道长矛刺出的伤口,或许再过几个回合夏侯渊就将命丧矛下。 突然,大地一阵滚动,恍如地龙翻,城门口一声炮响,数千支利箭从门洞里钻出来,越过二人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曹来了!曹到了! 特么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队友,张三爷你特么的就是一个坑爹的猪队友! 铁索连环刀一横,一刀磕飞空中落下来的一支利箭,徐盛朝张飞暗暗的呸了一声,连环刀猛然举过头顶怒喝道:“曹狗贼背信弃义侵我州郡,兄弟们,且随我杀将出去,本将令:但有杀曹贼者赏白银十两!” “轰!” 徐盛一声令下,仿佛点燃了满地的火药桶,众将士举起手中的刀剑就向城门口掩杀过去。 至于夏侯渊,那就留给那个自古逞能的三将军吧! 两股钢铁洪流在门洞里骤然相遇,顿时便如长江黄河汇合了一般在门洞里爆发出惊天的气势,声浪之强如吞山河,几将整个门洞给掀翻。 张飞还在和夏侯渊鏖战,曹洪、曹真、臧霸、乐进以及曹的亲兵头子典韦已经率领麾下将士从城门口杀了进来。 典韦手中的两把铁戟犹如两条长龙,无的吞噬着徐盛士兵的命;乐进手中的大刀仿佛一只毒蛇,张口之间便饮满了勇士们的鲜血。 鎏金镗、凤嘴刀来回穿梭;湛金枪、狼牙棒你来我往。 几只出柙的猛虎带头,群羊如何抵敌?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毕竟褒信城中的大将除了张飞外便只有徐盛一人,他又不是骑着风火轮的哪吒,没有三头六臂,又怎么可能同时抵住几员猛将呢? 曹营的战马和将士们在典韦等人的带领下,见了血,撒了欢似得在城门口肆意的飞奔,兵戈之声盈耳不绝,杀意寒气此起彼伏。 褒信城中的士兵如收割的麦子般,一茬接着一茬的倒在血泊之中。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3章拽队成群恁麽来,放火杀人相合聚 后汉长歌第423章拽队成群恁麽来,放火杀人相合聚曹操、刘备、韩遂、孙坚以及张鲁等各路诸侯的反王大业正如火如荼,却先后迎来当头棒喝陷入进退失据的境地,王黎也开始加紧了自己的中原计划。 银峰谷,靠近滏阳河,因地势而得名,离安平郡治信都约莫二十余里。 峡谷中峰峦叠嶂,两岸高山直冲云天,雄伟壮丽的群峰仿佛一把把倒插的利剑将天一破为二,行走其间,隐天蔽日,自有“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之感。 峡谷外便是滏阳河,滏阳河从谷外的山野间奔腾而过,微微浑浊的洪流好似中原大地上最强劲的脉搏,越过千山踏过原野,不管前方是沃野平原还是暗礁险滩,一往无前。 河边有一块方圆五六里的平地,地上堆积了七八座粮仓,粮仓的周围则是层层叠叠的白色大帐,数千名将士驻扎在这里,两百名守卫分作十只小队来回巡逻。 这里就是袁绍的命脉! 这里就是袁绍军粮的囤积之所! 这一日,天刚过午,五艘大船和二三十艘帆船从滏阳河上游结伴而来,船身在上下起伏的风浪之中只是稍稍有些摇晃,看上去竟是非常的平稳,显然掌舵之人对这片河域十分的了解,绝对称得上水中蛟龙。 “一看船只便知道又是凌谷主和曹档头来了吧?” “除了漳河十三连环坞,还有谁有那么大那么多的船只?还有谁能够行船如走平地?” “也幸亏将军听了夫人的建议,找了凌谷主和曹档头他们协助粮草押运,否则就有我们受的了!” “以前没有曹档头他们的时候,每次运送粮草我们都只能从谷中过去。不但要绕行十多里地,关键是谷中道路崎岖极为难行,稍不小心可能就跌入谷底成了谷中猛兽口腹之物。” “其实,我觉得有了曹档头最大的好处就是每次来的时候,他们都会从谷外给我们带来一些美酒和美人,不然的话老子每天面对着这堆粮草,老子的上头和下头都要淡出鸟来了!” 百余名兵士在校尉的带领下钻出营帐站在河边,肆无忌惮的对着船只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船渐渐靠岸,凌飞雁和曹正方护送着一名妇人走了下来。 那妇人年方十八,身形苗条肌肤胜雪,两弯娥眉青峰淡蹙,一袭襦裙烟霞轻拢,移步间腰肢娉婷袅娜,眸子里又带着些许勾魂摄魄之态,顾盼之际自有一番秀雅,好像不带人间的烟火。 是的,这个不带人间烟火的妇人就是校尉等人适才口中的“夫人”,淳于琼的如夫人刘氏。也就是这个刘氏,看上去不带烟火却是实实在在的烟火人间人。 刘氏出生青楼,一惯的迎来送往阿谀奉承,清秀脱俗的脸蛋下潜藏着一颗贪婪无厌的心。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 袁绍领了大军前往巨鹿,信都便成了淳于琼的天下。 刘氏收了凌飞雁和曹正方的钱,将他们介绍给了淳于琼。凌飞雁和曹正方借助淳于琼之力,协助淳于琼押运军粮扩展连环十三坞的水上势力,顺便挣一点钱。而淳于琼又趁他们每次护送军粮之际悄悄的把刘氏带来,自然不会被袁绍发现,至于他帐下的将士,哪一个又敢多嘴呢? 这一次,当然还是凌飞雁他们带着刘氏来到军中。 一行人在校尉的陪同下来到中军大帐,淳于琼早已经坐在了主帅的位置上。 刘氏同样也不矜持,或者说她的矜持也仅仅只是针对她当初还在青楼是面对的客人以及嫁人后淳于琼的帐下将士。 刘氏直接就走入帐中,来到帅椅旁依偎在淳于琼的怀中,柔荑已经握住了淳于琼手中的酒樽,口吐芬芳:“将军,这军营中到处都是粗野的汉子,笨手笨脚的怎么能够伺候好你,还是让妾身来陪你喝几杯吧?” 淳于琼哈哈一笑,与刘氏做了一个皮嘴杯,舔了舔舌尖上掺杂着刘氏唾液的酒水,朝凌飞雁二人点了点头。 “凌谷主,曹档头,前几次我们合作的都很不错。我方出军饷你方出人力,你们二人赚得盆满钵满,本将军和夫人也跟着沾了一点光,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军粮也按时送到军中。 不过,今天让你们来此是有一件事情需要知会一下。之前本将军怜惜你们麾下的兄弟,所以只拿了两成。但是,如今你们已经将沿途关塞交通打通,这一次本将军希望能够拿到四成!” “将军,本来就算把所有的利润都给将军也不在乎,但你也知道沿途的要塞关卡需要我们去打点,兄弟们在水中干活终究也得吃饱饭,不敢过于克扣。将军,这四成是不是太多了?”凌飞雁闻言一惊,脸上顿时露出迟疑之色。 淳于琼瞪了凌飞雁一眼,拍了拍怀中的刘氏坐直了身子:“怎么凌谷主,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本将军好言相劝你还敢执迷不悟,真想惹本将军发火不成? 不错,当初的确是你给了本将军这条发财的财路,所以本将军才不与你为难。但是凌谷主,你切莫忘记,本将军才是这信都的老大,本将军想将这财路给谁就能给谁!” “是是是,将军所言正是!”曹正方拉了拉凌飞雁的衣袖,谄媚的从怀中掏出一盒金珠放到淳于琼身前,“将军威震八方,何必与凌谷主一般见识? 此事小人便能做主,但依将军所言,还请将军切勿生气,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这一箱金珠乃是小人从昔日宫中的黄门所换,据说都是皇室珠宝,小人借花献佛奉承一二,请将军务必收下!” 淳于琼捡起箱子里的珠宝,塞入刘氏的怀中,顺便一手按在那软绵绵的白面馒头之上,向曹正方颔了颔首。 “既然你识趣,那本将军也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主公前番在巨鹿大败,这次欲调集整个冀州的兵力与王黎再战一回。所以,谷中的军粮必须全部运送到军中。 几百万石的军粮油水有多少,不用本将军给你们算账吧?本将军虽然只拿四成,但是大头终究还在你们手中,你们担心什么?今夜你们再去筹措一些船只过来,明日将谷中的军粮全部押走!” “多谢将军厚爱,小人现在就去通知兄弟们!”曹正方拉了拉凌飞雁一起朝淳于琼鞠了一躬,慢慢的退出营帐。 …… “嘿嘿,看来袁绍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果然还是钱财开路,这位淳于将军不经意间就把刀把递给了我们,既然他把刀都给我们了,那我们就给他放放血,让袁绍从此退出天下之争!” “不过,只有一个晚上,而那淳于琼就在军中,我知道此人武艺卓越,也善于行军打仗,今夜会不会太过于急躁了?如果我们在船上做手脚不是更好吗?” “放心吧,淳于琼此人贪杯好事,酗酒无备,哪一次那刘氏来军中,淳于琼不是酩酊大醉睡卧美人?至于那些将士,我们舱中带来的青楼女子不也正和了他们的口味吗?” 凌飞雁向曹正方点了点头,曹正方嘿嘿一笑,掏出淳于琼亲自给的令牌在河边众将士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重新踏上甲板。 …… 子时三刻,滏阳河的水流还在敲击着岸边的石头,又有数艘大船踏波而至,两三百名穿着短褐裤袍的十三连环坞帮众从船上走了下来。 曹正方与校尉合了合令牌,在一众将校的监视下来到那七八座粮仓旁。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粮垛,听着一旁的营帐中偶尔还传来姑娘们娇滴滴的喘息声,曹正方朝那校尉猥琐一笑:“王校尉,兄弟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今夜可是苦了你要当和尚了!” “曹老三你还真敢说,要不是将军令你今夜运送粮草,老子现在身边不也是有一个美人陪着吗?”王校尉呸了一口,满脸的青春痘都书写着不爽两个大字。 曹正方向身后的营帐一指,附在王校尉耳边轻声道:“王校尉你放心,酒肉,兄弟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信都有名的红袖招的姑娘也正在帐中等着校尉的幸临呢!” “真的?” “当然真的,兄弟我什么时候亏待过校尉?” “那倒是,不过将军令我一定要看着你们搬上船才能离开!” “我们兄弟都押送了好几次了,校尉还担心什么?这是在军营中,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乱来?”曹正方拍了拍王校尉,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项链按在他的手中,“最难消受美人恩,校尉还是早点去安慰安慰你的小美人吧,将军不也是陪着夫人去了吗?” 王校尉两眼放光,曹正方一向的恭顺懂事,这里又是军营,倒爷不虞有他,点了点头,留下三二十名将士在此监视,大手一挥率领帐下百十男儿直奔营帐而去。 ……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些将士早已六神无主,一个个打着哈欠稀稀散散的站在一旁,营帐中同样酒气熏天喘息声不断。 是时候动手了! 曹正方向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三五十名正在搬运粮食的帮众猛的将粮食抛在地上,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只短匕如猛虎一样扑向一干将士。 鲜血飞起,那二三十名将士颓然倒在地上,至始至终都不曾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惨叫都没有从他们的口中传出来。他们双眼紧闭,轻轻的靠在粮垛上,仿佛他们只是太累了在粮垛上深深的睡了过去。 “头儿,幸不辱命,这些人都处理完了!” 一名帮众向曹正方行了行礼,曹正方点了点头:“袁绍还想重新聚集大军与主公为敌,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里付之一炬让袁绍筹措不到一粒粮食。 放火吧,凌谷主早就安排好他谷中的兄弟潜伏在我们附近,等会等粮食烧起来,我们就立即撤回船上,从水上直奔大陆泽与主公汇合!” “诺!” 众人齐齐低声应了一声,径直将手中的几十枚火把悉数丢在那七八座粮垛之上。 夜风吹过,“轰”的一声巨响,火苗迎风暴涨,数十条火蛇趴在粮垛上着长舌发了疯似的舔着周围的一切,熊熊的烈火恶魔般的狞笑,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尖啸声。 焰火骤然升起,时而如涅槃的凤凰一样直窜云霄,时而若傍晚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照亮,时而又像是夏日最烈的太阳照向大地的万道阳光,久久的凝结在营帐和粮垛之上。 第424章 最后的机会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夜已深,明月渐渐升起,袁绍却连半点睡意也没有。 昨接到银峰谷军粮被烧的战报,他当场便吐了三口血昏睡了过去,在军医的细心调理下直到今傍晚才悠悠转醒。 他恨不得立即将淳于琼捉到眼前五马分尸,也恨不得把整个银峰谷中的将士杀个干净。可淳于琼焦头烂额哭哭啼啼的跪拜在他前的时候,他又忍住了,只是狠狠的抽了淳于琼几鞭子就将此事揭过不提。 袁绍知道这个时刻几百万石粮草意味着什么,亦知道淳于琼坏了他与王黎再决雌雄的机会,但他还是放过了淳于琼。 他不是不想杀了淳于琼,只是他已经不知道大局如此败坏,杀了淳于琼又能怎么样? 他出生名门,却因小妾所生又长得相貌堂堂气质威严深得袁逢等一众父辈的欢心,一直为兄弟袁术所忌。 后来,他过继给二伯袁成为嗣子开始崭露头角,先后官拜濮阳县长、中军校尉、司隶校尉等职,并率军谋诛阉宦,再接着联合十八诸侯起兵伐董,成为了关东联军的盟主。 然而,就是关东联军盟主这个职位好像成为了他一生中最辉煌最高贵的称号。 自那以后他的大业便一落千丈,王黎与曹当年的两个袍泽已经手握重兵脚跨数州,他却一直龟缩在冀州的一隅之地,还面临着即将溃亡的境地。 这一生,他搏杀过、奋斗过、潇洒过、辉煌过、甚至亦曾彷徨不安过。可到现在,这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不留痕迹,就像天边的那弯明月,平静而淡然。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与王黎在沙场上对决,但他仍然保留着希望。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他是将军,将军当然应该死在沙场而不是老于病榻,所以他放过了淳于琼。他希望淳于琼也能和他一样,不是死在自己的剑下,而是和他一起倒在最后的冲锋之中。 “主公,有人求见!”老仆缓缓推开门来到他的边,老仆后跟着一名着黑色衣袍的人。 袁绍知道那名黑衣人是谁,也知道黑衣人是昆仑的人,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老仆退下:“昨银峰谷之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昆仑有什么建议?”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袁绍,袁绍匆匆一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此事你们可有把握?” “据宗主对王德玉的了解来看,此事足有七八成的把握!”黑衣人斩钉截铁的看着袁绍,继续说道,“王德玉此人虽说如今已是天下最大的诸侯,但他的骨子里还是那个任侠使气的江湖侠客。 当初,他还只是一名贼曹掾,因红枫渡案发作,他就敢孤潜入我太平道于黎阳的暗巢,以犯险,如果不是恰逢碰见赵子龙下山,只怕当时事发世间便再也没有王德玉这个人了。 后来,一战定长安后,他抛下大军与赵子龙等人独闯江东,又奔赴下邳参加浴佛节与宗主交锋;城父之战,他又和赵子龙等人赴约费亭,再度前往浍水和宗主了结恩怨。 如今将军粮草尽没,军中也不过只有数口粮,眼看中原收复在望,这样的人又岂能不亲自走上一遭,在山顶看一看风光俯瞰一下我军中的景象呢?” 袁绍将信笺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嘴角挂起一丝讥诮:“按照你们宗主的分析,王德玉的确还是当年那个王德玉,他的骨子中也或许还有些许江湖血。 但这些终究只是你们的揣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或者迹象表示王德玉明夜一定会到天梯山,你们如何确保王德玉到来,又如何确定我们不是徒劳无功呢?” “王德玉到来也好,徒劳无功也罢,对于将军来说这不过都是最后一次机会罢了,难道将军还有别的办法吗?”黑衣人显然并不怎么尊重袁绍,言语间多有讥讽。 袁绍脸色微微一变,却也知道黑衣人所言非虚,如果他们所谋之事顺利,他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崛起,否则他将一败涂地从此彻底的退出天下之争,甚至命丧中原。 这的确是他或者昆仑最后的机会! 袁绍轻轻咳了一声:“如果王德玉依计来到天梯山,你们又将如何?” “将军尽管放心,我们目标一致,自然是想让他永久的留在天梯山。”黑衣人脊背稍稍弯曲了一下,拱手道,“只要将军明夜能够兵出城外突袭王德玉大营,相信雒阳朝廷的大军群龙无首必然大败,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将军宰割?” 袁绍似笑非笑的看着黑衣人:“本将军坐拥雄兵百万,与王德玉征战几回,都不敢保证能够一定留下王德玉,你们又拿什么保证呢?难道仅仅凭你家宗主一封书信?” “将军与我家宗主兄弟一场,早已知道宗主的份,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黑衣人直起子,双目已经对上袁绍,“王德玉狡诈如狐,又时常兵行险着。但他有句话说的没错: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因王德玉之故,豫州基业被毁大道难施,宗主早已摸清楚了王德玉的习。不管是昔江东之行,还是后来的费亭赴约,王德玉每次出行无外乎赵子龙、周元福寥寥数人而已。 现今周元福远在雒阳,王德玉边也不过只有赵子龙、太史子义等人。将军正与王德玉对峙,王德玉就算出行,军中的大将也不可能悉数跟随。 而宗主却已经调燕子带着黑山军中的所有首领到了此地,纪伏义同样奉命率领两万余徐州健儿潜至青州东平,只要将军明夜按计划行事,王德玉此番绝对死定了,将军的大业也绝对可期!” “张燕他们已经到了冀州了?”袁绍眉毛微微一皱。 黑衣人淡淡一笑:“将军尽管放心,来冀州的不过只有燕子、浮云、左髭丈八和青牛角以及一些江湖中的人士,伏义将军率领的大军还在青州,没有将军的命令,他们绝对不会越境一步!” “既然如此,那袁某就再博一回,你即刻回去转告你家宗主,本将军与他兄弟二人血脉相连,若是异本将军能够东山再起,定与他平分江山!” 袁绍大手猛然一挥,黑衣人颔了颔首,作了一个揖,悄悄的隐藏进夜色之中。 明月已经升到半空,银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墙上,斑驳的影子随着微风舞动,仿佛一位绝世的美人在月下舞蹈,又好似一副壮美江山的画卷在袁绍面前缓缓拉开。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5章 伏击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天梯山,坐落在南西南方向,离城不过十余里。 其山并不高,不过区区数百米,甚至对于整个太行山脉而言连一个山脚都算不上,但天梯山在巨鹿却格外的出名,以奇特著名。 山中远古洞群颇多,洞连洞洞藏洞,回环曲折别有洞天,洞中遍布石花、石瀑、石钟,似人似兽光怪陆离。山上怪石嶙峋形态各异,两侧独壁宛如斧凿刀劈,顺着山势拾阶而上,仿佛一架梯子从从山脚陡然直上高插云天。 是夜,月明星稀,晚风轻拂。 月光洒在树梢、岩石和天梯上,晚风张开柔软的触角,轻轻的触摸着山中的每一个角落,树叶在枝头唰唰作响,洞群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黎背负双手站在山腰向山下眺望,十里外的南城及城外袁军大营尽皆入目。 高墙矮楼鳞次栉比,白色营帐星罗棋布,它们沐浴着淡淡的月光反出点点温润的光辉,仿佛盛夏的夜空里那些闪耀的繁星坠到山脚下。 “兄长,巨鹿决战虽然袁绍大败,兵力也损失近半,但这十余的修整,袁绍又从安平、清河、河间以及中山等地陆陆续续调集了十余万大军,合计三十余万,其势力依旧不容小觑。”赵云仗剑来到王黎后,轻声说道。 王黎点了点头,指着山脚下的繁星微微皱眉:“是啊,的确不容小觑啊。你看,营中鹿砦栅栏弯弯绕绕,深沟堑壕纵深极深,袁绍这是被我们在陈村给打怕了。他这是想将南打造成一个巨大的龟壳,让我们无从下手。 还好,孙才、凌飞雁以及曹正方等人不负众望,将他的粮草一把火给端掉了,袁绍军中已无多余的粮草,否则就算我们围城一月也不能将他最后的兵力给出来彻底的消灭掉。” “说起来,这凌飞雁和曹正方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而雁回谷和漳河十三莲花坞同样也是声名赫赫,可惜,史某流落江湖许久却始终与他们缘悭一面。 今听了这一消息,知道他们数百人便端了袁绍囤积在银峰谷中的几百万石军粮,才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二人果然名不虚传!”王黎侧一名头戴毡帽的壮汉亦跟着说道。 王黎后的一众黑衣随从中有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倒也些自得之意。 赵云看在眼中,却也并不道破,只是哈哈一笑向那毡帽汉子问道:“史阿,你跟随你师尊十余年,剑术少有匹敌,怎么今也这般谦虚?” 原来那壮汉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剑师,王越的徒弟史阿! 史阿自幼随王越习武练剑,亦跟着王越落拓天涯苦寻明主,打算将这一的武艺货于帝王之家。 可惜,王越的眼光实在差劲,竟然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牢牢的系在那个比他更差劲的汉灵帝上。文臣的鄙夷,武将的反对以及阉宦们的贪婪,终于让他对汉灵帝失去了信心,从此流落江湖销声匿迹。 而数年后,史阿却独自出现在太原城中开馆收徒。 前番,王黎因丁原之事重创吕布拿下太原,因时间原因并未仔细的寻找王越的下落,直到这一次他再赴中原,才从太原将史阿给寻了过来。 只不过,王越依旧不见踪影,而他却多了一个师弟。 史阿摇了摇头,朝赵云苦涩一笑:“子龙将军,就凭你和师兄二人在此,小弟也不敢妄自尊大啊!” “走吧,到长寿峰顶上再去瞧一瞧袁军的部署,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们的破绽,早平定中原。不然,就这样苦苦的等待袁军不战自溃,恐怕也需要一旬的功夫!” 王黎拍了拍史阿的肩膀,离开山腰径直走向天梯,经过徘徊洞前猛然脚步一停,如山岳一般立在洞口。 微风轻拂,树叶婀娜多姿,洞中依旧呜呜作响。 一干护卫不明所以,王黎、赵云和史阿等人则是灵台清明。树叶簌簌翻飞声音总是跳动,洞口深邃莫测声音自然沉闷。但是,他们却明显的听出了不属于这二者的声音。 那声音落在他们耳中微弱悠长,可他们都如临大敌。 他们知道那是数十甚至上百人的呼吸声,他们也知道那些人能够瞒过他们潜伏至此,那些人当然也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 赵云和史阿心中凛然,王黎亦是心惊。 他从大营来到此处只是临时起意,并非刻意安排。可是这些人却躲过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究竟是谁的人?袁绍?曹?刘备?还是早已经杳无踪迹的昆仑袁术?而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今夜将来此处的?难道他的队伍中还有他们的细作吗? “退!” 闪念之间,王黎一声大喝,已经率先向后退去。王黎一惯的带兵都是要求令行止,更不要说这些贴护卫。鹰隼展翅大鹏高飞,王黎刚刚藏在一块巨石底下,众人也跟着在洞前的乱石中腾挪奔纵,纷纷寻找藏之地。 眨眼之间,洞前便再无一人,所有的人都躲在了乱石或者树木之后。 “嗡!” “嗡嗡嗡!” 一只利箭,哦不,数十上百只利箭好似黄蜂一般尖啸着从洞里飞了出来,来势汹汹犀利无比,尖锐的箭簇在月光下散发出摄人的光芒。 利箭破空而至,发出“砰砰砰”的声音,结果大半都在树木和乱石上,只有寥寥几支与几名护卫的手臂或者背脊一擦而过,带起一蓬蓬鲜血,唯独没有一名护卫负重伤。 几缕闷哼之后,明月映在剑,寒光聚集枪尖。 史阿的龙泉剑已然出鞘,赵云的亮银枪同样离手,乱石从石阵中簌簌飞起,撞破虚空在空中与疾驰而来的利箭撞击在一起,同时落下。 “杀!” 又有一泓明月从乱石中升起,王黎一声长啸,双臂一震高高跃起,剩余的箭支已从脚下掠过,中兴剑却在空中划过几朵剑花,恍若钱塘江大潮涌向徘徊洞中。 银辉万道,匝地光寒。 王黎、赵云和史阿等人的先士卒不但大大的激发了护卫们的血,也刺激了他们心中的自尊。 他们是江湖血男儿,他们也是王黎的护卫,保卫王黎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岂有反过来让王黎护卫他们的道理? 众护卫纷纷从乱石后捡起更多的石块、枯木向洞里扔去。一时间,洞口乱石如箭,箭如乱石,箭羽和石屑纷纷扰扰下个不停。 “让开,这帮老鼠见不得人,老子就让他们一辈子都待在这破洞里!” 一道魁梧如山的大汉猛然一喝,洞内洞外同时一震,大汉已经拔掉手臂上的利箭,将一块巨石高高的举过头顶,双腿微微一曲接着一弹,手上巨石飞出,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直奔山洞。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6章 天梯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巨石如大山,洞口如鱼嘴。 大山一般的大汉将大山一般的巨石抛掷过来,鱼嘴便被轻易的堵上,洞中的人和洞中的箭一瞬间消失在巨石的后面。 一峡之隔的七星洞前数人负手而立,冷淡的看着徘徊洞口的境况,不时的吧指指点点。 中有一人长貌伟行步有威,双目炯炯有神,站在人群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仿佛统兵百万的大帅;而另一人脚蹬一双灰色翘头厚布鞋,头戴紫阳巾,着羽衣,神态飘逸,分明却是一方道士。 大帅和道士站在一起有说有笑,这个组合绝对的令人意外和不解,但他们四周护卫却好像已经见惯不怪,他们的脸上只有平静和尊崇,并没有任何的诧异。 “王德玉果然不是那么好杀的,一丝丝轻微的声音就让他们有了警觉,并立即调整队形化险为夷,哎,可惜了我们在徘徊洞中的一番精心部署!” 大帅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明显有几分不爽,这个该死的王黎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躲过了他们的第一关。 道士的语气却是极为的平淡:“王德玉本来就不好杀,本宗与他先后交手数次,每一次本宗都没有讨到半分的便宜。不过,再不好杀也必须杀,否则…” “否则怎样?”大帅眉毛微微一皱。 道士剑眉一扬,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无比的坚定:“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还杀不了王黎,我们就只能将自己的脖子洗干净,等着他来杀我们!” 大帅又问:“我们在山上撒了三百余人,但徘徊洞被堵,我们已经丧失了一支伏兵,你还有多少把握?” “把握?不知道!本宗一直都在怀疑王德玉前世究竟是不是一只猫,他历经了这么多的险境竟然依旧活的无比滋润,本宗实在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把他留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们都必须将他留下来。”道士摇了摇头,一道精芒从眼底闪过,“而且,本宗要告诉你的是徘徊洞中的伏兵并没有任何损伤,他们同样还可以参战!” “他们还在?” “当然还在!徘徊洞洞长百余米,洞体宽大幽深,大小支洞纵横交错,左右徘徊相互贯通。一个洞口被堵,他们再另选一个洞口出来便是有何难哉?只不过,本宗不知道他一会是选择下山呢还是会继续上山!” “山中伏兵三百,山下却有精锐满千,我倒是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 “只怕王德玉并不会如你所想!” …… 那大帅和道士希望王黎如何想王黎自己并不知道,但是王黎却知道现在他应该有所决断了。 徘徊洞前遇伏,说明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袁绍或许早已经将整个天梯山都插满了绣着袁字的大旗,他现在要选择的便是立即下山还是再次上前攀登至天梯山的主峰。 王黎按剑入鞘,向天梯山的主峰长寿峰方向一瞄,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子龙,传令众兄弟我们继续上山!” 继续上山? 难道主公不知道山上也有可能藏有伏兵吗? 众人一懵,赵云已经靠了过来,谏道:“兄长,你的行踪已然暴露,徘徊洞中既然有伏兵,想必七星洞和佛爷洞中伏兵也不会太少,此时上山并不是好的决断!” 王黎扫了众人一眼,平静的看着赵云:“子龙,如果你是袁本初,你若知晓我的踪迹,你会如何安排?” “反其道而行之,既然兄长已经上山,自然会觉得山下更加安全,如果是我…”话未说完,赵云已经反应过来,“兄长,你说的不错,如果此时下山,只怕山下的伏兵更多!” 王黎点了点头,率先向天梯方向行了过去。 …… “果然不愧是白衣银狐王德玉,这么快就识破了宗主和大帅的谋划。不过很可惜,就算你们能够走到这里,也只不过是多走几步罢了,你们的好运将到此为止!” 众人刚刚转过峡谷来到天梯前,一道声音便从天梯的上方传了过来。 众人心中一紧,王黎和赵云二人却是格外的凛然。 他们听过那个人的声音,当然也知道那人是谁,那人已经和他们打了多少次的交道。同样的他们也知道那人口中的宗主是谁,大帅是谁,却不知道原来宗主和大帅已经联手对抗自己,而且还在天梯山中布下了重重的埋伏。 看来今有得一战了! 二人相视一眼,手已经按在中兴剑和亮银枪上,双眼紧紧的盯住前方的阶梯以及阶梯上的那道人影。 “嗖!” 变生肘腋,他们的目光和精神已经全部投在那人上,一道极细极微的声音却轻轻掠过头顶的树叶飘然而下,一支青色的长剑好似一条盘绕在树枝上的竹叶青骤起发难,穿过树叶破开寒风,刹那间便来到王黎的脖颈处。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这句话提到了世间最毒的三种事物,而“青竹蛇儿口”说得便是竹叶青。 中兴剑还未动,亮银枪亦未动,王黎好像无论如何已经躲不开这竹叶青的致命一击,握着剑柄那人的嘴角上已经挂起了一丝讥诮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王黎丧命在自己的剑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宗主和大帅亲自给他打赏,从此他将成为宗主和大帅的心腹走向人生的巅峰。 但是,一声叮的脆响,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只觉虎口一麻,一股巨力从剑锋传到剑柄,长剑宛如长了翅膀的小鸟从他手中飞了出去,一泓清泉映在他的眼中,清泉的一头已经抵达在他的喉咙间。 但觉喉咙一凉,两耳间只听见叮叮咚咚的水声,也不知道是清泉叮咚,还是他的血液叮咚。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清泉的源头,渐渐的失去光彩。清泉的源头是一柄龙泉,握着龙泉的那只大手,遒劲有力。 史阿一剑刺穿刺客的喉咙,与王黎、赵云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前方那道影似曾相识,眼中闪过些许狐疑之色:“阁下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风卷残云龙戏水,腕花撤步反撩剑。”梯顶那道影对刺客的亡并不在意,而是淡淡的扫了史阿一眼,指导一般,对史阿的剑术评头论足。 “史阿,都说你是王越之后的一代剑术大家,但以我观来,你上升的空间依然还很大。别的不说,就你眼前的王德玉和赵子龙二人便非你可力敌!” 史阿心中一震,倒不是因为那人一口道破了他的来历,而是那人口中的剑诀除了自己外只有一人知道。 但那人乃是…,他为何会与师兄为敌?而且看形,他与师兄对敌的次数已然不少,这究竟又是为什么? 心头疑虑陡生,那人却不再与史阿言语,而是转向王黎和赵云二人,缓缓从梯顶走下来,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王德玉、赵子龙,你二人脱离大军夤夜前来,可知这天梯的传说?” 王黎和赵云同样心生疑惑,他们想不通为什么此人竟然会有此一问,难道他的目的是为了等待山下的伏兵? 二人没有说话,那人继续说道:“传说昔徐福为始皇帝求长生药,听闻此地名为天梯山‘山中多有仙人,天梯直达云天’,曾多次往返此地,探究这天梯山是否真的有天梯一说。 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徐福失望而归。不过,在他之后东方朔亦曾来过此地,东方朔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发现这天梯山虽然并不能够真正上达云天,却隐藏了另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那徐福乃是鬼谷子嫡传弟子,徐福自领命前往蓬莱三岛求药之后,好像也知道此生再也不能重返中土,于是在他东渡之前将鬼谷子传于他的兵书悉数藏于此地!”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7章 灵儿到来 后汉长歌第427章 灵儿到来鬼谷子的兵书? 鬼谷子,姓王名诩,又名王禅,战国时期最著名的谋略家、纵横家以及兵法家,相传其额前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故隐居在云梦山鬼谷,自称鬼谷先生。 传闻鬼谷子有通天彻地之才,精通数学天文、星象地理、阴阳五行和六韬三略等,兼且明理审势辩才无双,千年以来,中国的谋略家、纵横家以及兵法家都尊其为始祖,甚至就连老子创下的道教也称之为王禅老祖。 他的学生同样也名闻天下,比如商鞅、孙膑、庞涓、张仪、苏秦、尉缭子和那人口中的徐福。 然而,现在那人竟然告诉王黎此地埋有鬼谷子的兵书,王黎和赵云顿时大吃一惊。 在两汉以前历史中最著名的兵法家除了孙子,就是孙膑和尉缭子,而他们二人都是鬼谷子的学生。如果真如那人所言,徐福曾经将鬼谷子的兵书藏于此地,那么这卷兵书一旦出世绝对有可能再次卷起天下风云。 难道袁绍和袁术这兄弟二人悄然出现在天梯山并不是因为他王黎,而是为了这一卷兵书? 王黎疑惑的看了赵云一眼,见赵云脑袋微微一侧,仿佛在专注的倾听着什么声音,心中陡然一动。 不管是徐福还是鬼谷子,他们都是战国时期之人,距今已有几百年之久,他们坟头上的草木只怕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如果他们真的将兵书遗留此地,以他们的声名为何后世一直不曾听闻? 至于说这个隐秘乃是东方朔发现,那应该更是无稽之谈,东方朔是汉武帝时期名臣,此人一生以文学和求仙访道著名,并不曾参与过任何战事。他没屁事,找那兵书干啥? 很显然,那人在说谎,那人只是想稳住他们。 那人当然就是王断。 一转念,王黎已名明白了王断的心思,他不过是想用鬼谷子的名头拖延时间而已。 “子龙,我早听闻徘徊洞四通八达,洞中有洞,刚才那块巨石应该困不住那些人,如今我们后有伏兵前有堵截,看来只能学一学当年的楚霸王破釜沉舟置诸死地而后生了。 这天梯虽然险峻陡峭易守难攻,却好在天梯两侧并没有任何可阻挡视线的岩石,这里没有伏兵。我们必须抢时间攻上天梯,再借天梯阻挡身后来犯之敌!”缓缓靠近赵云,王黎轻轻道了一句。 天昏地黑蛟龙移,雷惊电激雄雌随。 话音刚落,王黎的中兴剑和赵云的亮银枪便如雌雄双龙盘旋而起眨眼便至,两把利器锋芒上闪烁着青幽的光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向王断的头顶。 中兴剑鱼龙百变,亮银枪飞龙在天。 史阿骤然失色,王断却似已经知道王黎和赵云的打算,左手刀右手剑,一刀一剑恍如连绵的浮云涌起一轮初生的红日,袭向王黎和赵云二人。 “铮铮!” “铮铮!” 数道金戈声起,刀和剑相遇,剑和枪相逢。不及数合,浮云就被长龙一爪破开,红日则为青龙所挡。 赵云已是超一流的枪术大师,王黎同样亦跻身一流剑客,试问当今天下谁还有能力扛住赵云和王黎二人数个回合的致命击杀而不退半步? 关羽张飞不能,典韦许诸不能,就算是昔日的九原英雄吕布亦不能,更何况王断乎? 王黎、赵云身势受阻,王断却真的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又借着长刀和短剑在天梯山轻轻一踮,向后连退七八步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王断压了压喉咙升腾起来的丝丝甜意,脸色铁青:“你们怎么发现我是在拖延你们的时间的?” 赵云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断,本将军虽与你不熟,却也算是和你打过几次交道。除了当初在雒阳永安宫,本将军还未见过你有如此话多之时!” “就凭这点?”王断不服气的看着二人。 王黎点了点头,眉毛微微一挑:“生死事大,一点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你撒谎撒得实在是不太高明,对于东方朔这个人,我恰好有一点研究!” “王断,你的诡计已为我等所破,你还不立刻滚开难道是想死在此处吗?” 赵云又是一声怒喝,手中的亮银枪再度祭起,队伍中一名身材略微瘦削的黑衣人也跟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横笛放在嘴唇前,王断心中一惊,已经有了去意。 当初制定天梯山计划的时候,因天梯无法设伏,且天梯于一般人而言虽然陡峭,对王黎和赵子龙等一干武艺卓越之人而言却如履平地并没有多少威胁,故袁绍和袁术并未将兵力集中于此。 而他来天梯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而已,心思既然已被王黎喊破,他又何必强留呢?更何况,他已经认出了那支横笛。王黎和赵云的联手他已招架不住,再多上一个崔十娘,他就只有顾头不顾腚的份! 王断冷哼一声,脚下微微一点,刀剑归鞘,高高跃起几个闪纵就消失在天梯的顶端。 …… 月亮升至中天,皎洁的光辉普照在山脚下,无数的光斑在树林里随风跳跃。 数十匹飞马从瘿陶方向飞奔而来。 一众骑士皆是魁梧有力虎背熊腰,唯独那首领却是一名年方二十的女人。 她身着一袭红色戎装,身材玲珑有致,脸上五官精致,如黛的眉山之下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充满了焦急和不安。 她就是王黎的夫人皇甫灵儿! 她本来此时应该还在雒阳,她也没有想过她会将孩子丢下离开雒阳,但她就是来了,而且来的是那么的快,那么的急促。从雒阳到瘿陶,再从瘿陶到这里,千余里的路程,她也不过只花了三天两夜的功夫。 她的身心早已疲惫,她的神色同样憔悴,她依旧不敢喘上一口气稍息片刻。 她怕自己来晚了,她怕王黎已经铸成大错! “夫人,已经到了山脚下,是否休息片刻?”一名将领纵马来到灵儿的身前,神色格外的恭敬。 灵儿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焦虑不改:“胡才将军,天梯山脚下是否已经被袁军包围?我们是否有将士埋伏在他们的外围?” “据文若和文和两位先生推断,山脚下当有袁绍的伏兵,不过因为他们要掩人耳目,数量应该不多。至于外围,则是管亥将军亲自带队,足有万余人之众,而且还有八百名白马义从!” “那就好,你速拿我的令牌前去见管亥,令他马上率领麾下清除山脚下的袁军,随我一起上山!” 胡才微微一怔:“夫人,这会不会打乱主公的部署?” “事缓从恒,事急从权。此事关乎王郎一生,也关乎着天下的大义和孝节,两位先生都不曾阻拦,相信王郎也该是明白我的苦衷。去吧,务必让管亥速战速决!” 解下令牌丢给胡才,灵儿驻马停足,远远的看着月光下的天梯山,心中一片苦涩。 第428章克敌垂成飞烈马,凛然巾帼是将军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管亥和胡才两名黄巾头领在天梯山的山脚下骤然相聚,而被他们护持在中间的正是当家主母皇甫灵儿。 灵儿扫了管亥一眼:“管将军,对面的况如何?你可曾打听清楚了?” “是的夫人,末将已经打听好了!”管亥行了一个军礼,开始向灵儿解说,“陈留郡王设宴腊八粥之后,主公一直都在想如何将徐州拖下水,早平复中原。末将接了主公将令,于半月前便率领五千孩儿开始渗透此处,就连巨鹿决战也没有参与。 主公一直都相信费亭之战袁术并未死,而且他和袁绍暗中也必有联系。于是在数前,主公通过潜伏在徐州的内线有意无意的徐州高层透露近可能登山的计划。 果然,前几谛听堂传来信息,张燕、纪灵以及黑山军首领在徐州悄然消失,而袁绍的军马也开始频频调动。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悄悄的撤退到天梯山外围的村落中和深山里,只等袁军钻入口袋后,才重新回到此地布防。 因袁术怕引起主公的怀疑,故只是遣了他手下的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人各率领帐下最精锐的河北精兵一千人围在山脚下。至于他最看重的颜良、文丑和韩猛等大将以及于夫罗等草原上的饿狼却留在了大营之中,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他袁本初还能搞些什么?不过是想双管齐下罢了!一方面在天梯山布以重兵捉拿甚至打杀王郎,一方面却又想趁我军中群龙无首之际,解了南之围。 只是很可惜,他不知道王郎早有安排,而且我军中除了文和先生外,文若先生也来到此处。柿子都喜欢捡软的捏,只是这一回这袁本初只怕要踢到铁板了!”灵儿淡淡一笑,神色飞扬。 虽然她平常在雒阳深居简出,也不怎么管事,甚至对着王黎之时还有些小女儿之态,但她终究是大汉朝前将军的夫人,早非昔那个只凭一腔血闯江湖的女侠了。 皇甫嵩的基因,雒阳阎忠的潜移默化以及和王黎在一起的耳濡目染,已经让她有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就算是边经百战的管亥和胡才二人与她相比,只怕也只能算是一介武夫。 果然,胡才和管亥二人看着灵儿露出钦佩和尊崇的眼神:“主母所言正是,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 皇甫灵儿哑然失笑,只是想到王郎二伯父数前来到家中说的那番话,心里的焦虑又如火般升腾起来。 灵儿扫了胡才二人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天梯山,眉毛微微一挑说道:“我从雒阳星夜赶至此处乃是因心中之事十万火急,必须立即转告王郎,不能有任何耽搁。 管亥将军,你帐下共有五千将士,你与胡才将军分别率领两千将士由左右两翼向袁军发起攻击,其余将士和白马义从则随我直捣中军,以最快的速度上山。 击败袁军之后,你二人就留在山下。一方面大肆搜捕袁绍残军清理战场,另一方面则全力挡住下山的道路,务必将袁绍和袁术留在此地!” “诺!”管亥和胡才二人大喜,双双抱拳而去。 他二人本来就是粗人不以战略和战术擅长,如今指挥权虽然主母手中,而主母却将阻击袁绍和袁术的机会一股脑儿丢给他们,想想若是能够一战擒获这兄弟二人,他们又怎会不高兴呢?只怕是睡觉都会笑醒吧! …… 三五里外的三岔路口,数千人悄悄的聚集在此处密林中。 为首的张南、焦触和夏昭还在努力的看着山上的方向,他们等了许久的信号还没有出现,但他们却不敢贸然山上,唯恐打草惊蛇打乱了主公的计划,让王黎一行人混在他们的军中悄悄逃走。 “主公怎么的信号还没发,莫不是王黎那厮还没来?”夏昭嘴里叼着一根草,嘴角挂起一丝嘲讽,“也不知道主公是听信了谁的魅惑,竟然会认为王黎将在今夜登山,也不想想王黎如今手中百万大军,份尊贵,又怎会轻易涉险!” 张南瞥了夏昭一眼:“还能有谁,陈留那小儿难道还能命令主公不成?不用多想,肯定又是袁术那厮手下的燕子!想当初袁术被困城父,不就是燕子率领黑山大军借道豫州的吗?” “袁术不是下落不明吗,这又关张燕什么事?”夏昭疑惑的抬起头来。 张南讪讪一笑,这袁术未死之事只有他们几个亲信从袁绍口中得知,哪里还敢再多嘴一句? 焦触和张南一惯焦不离孟,自然知道张南言下之意,急忙打了个哈哈:“这不就是闲聊吗?不过都是些吹牛打之言,夏将军又何必刨根问底? 想一想,袁术那厮当初在费亭遇见王黎,一战而败整整消失了好几个月,只怕早就化成灰了。不过要我说,搞这些谋诡计也真没有多少意思,还是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过瘾!” 张南刚刚张嘴一笑,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朝二人摆了摆手,张南已从草丛中站了起来,紧紧的看着林外的小道,目光凝重。 不知道是焦触的嘴巴开过光,还是焦触就是一个乌鸦嘴,前方的小道上蓦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仿佛万钧雷霆滚过密林,又似无边的战鼓在夜里骤响,就连脚下的大地也在这马蹄之下颤抖哀鸣。 “张南小儿在哪里,你家管亥爷爷来也,速速出来受死!” 一声霹雳从林子上空落下,左侧的道路尽头转出两千名铁甲骑兵,铁甲似水飞马如龙,战矛长弓环刀弩箭。 为首者长八尺,面目狰狞虎背熊腰,手中一杆五尺长短的狼牙棒直指众人,一根根黝黑的铁钉在斑驳的月光下散发出冷冽的杀气。 “焦触小儿在哪里,你家胡才爷爷来也,速速出来受死!” 三人还在惊骇之中,又是一声雷霆,右侧的道路上刮起一阵旋风,两千名同样装备的铁甲骑士映入众人眼帘。 为首者七尺有余,脸如黑炭膀大腰圆,手中一把等长短的旋风刀横在前,刀刃锋利无比,落在锋刃处的月光反在众人眼中寒气人。 领头的二人当然就是管亥和胡才。 二人相视一眼,冷冷一笑,狼牙棒和旋风刀同时挥下。 四千骑士或张弓搭箭,或长矛高举,一阵风一样的飘向前方的袁军。战矛恍若飞蚁密密麻麻,利箭犹如飞蝗层层叠叠,凄厉的破空声铺天盖地的响起,屡屡寒风直扑前方。 百十步的距离,张南一干人等仓促间如何能够躲开? 眨眼的功夫,埋伏在林中的袁军就被管亥和胡才打了一个反伏击,数百名将士被战矛和利箭刺穿,一股股鲜血他们的躯、前以及额头上迸了出来,一道道疤痕在他们上怦然炸开。 流出来的鲜血还很滚烫,他们的心却渐渐冰冷,他们本来是猎人,如今却成为了他人口中的猎物。 听着麾下将士的惨叫,看着他们的惨状,张南三人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怒啸,纷纷率领余下的将士跨马挥刀,冒着箭雨矛林直取管亥和胡才二人。 三股洪流在三岔口撞击在一起,杀声大作,沸反盈天。 一排排弩箭落下,一排排长刀飞起,一排排金戈刺出,双方近万余将士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捉对厮杀,利器入骨的牙酸声络绎不绝,惨绝人寰的悲鸣声连绵不断。 然而,张南三人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轰!” 又是一声炮响,正前方的道路上再度转出八百名白衣白马的铁骑,闪电一样飞驰而至。为首之人却是一袭红妆,精致的脸上一双眸子寒光大作,手中长剑凛然如雪。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9章 风云汇聚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灵儿还在山下厮杀,王黎却已经过了天梯直奔长寿峰。 夜风轻拂,山脚下的呐喊声和金戈声也随着夜风飘了上来,在山顶上来回漾。 王黎微微一顿举目望去,只见山脚下火把飞舞人影憧憧,无奈的摇了摇头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哎,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啊!子龙,看来此次要想全歼袁绍和袁术又会横生波折了。 原本这山下的袁军大营只有三千人马,他们的统帅也不过只是袁绍帐下的二流将领,单凭管亥和五千骑兵绝对绰绰有余,可惜不知道出现什么变故竟然让他们提早发动,将我们的整个部署都全部打乱了。 子龙,袁绍和袁术这兄弟二人已经上山,我们要毕其功于一役就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开。你安排一下,让我们的人牢牢守住天梯的顶端,既不能让他们在徘徊洞和山下的伏兵强行冲关,也不能让袁绍二人有机可乘,从这里下去!” 赵云点了点头,手一挥,数十名勇士纷纷消失在天梯顶端两侧的巨石之后,他们的子矫若游龙,他们的双眼鹰视狼顾,他们手中的弓弩早已搭箭上弦,紧紧的瞄准着那蜿蜒陡峭的阶梯。 王黎已经张网以待,袁绍和袁术二人却并不知悉,他们甚至还以为那些厮杀是王黎留在山脚下的护卫发现了张南的人马,准备强行闯关上山报信,结果被张南等人所阻。 一声长啸,仿佛枭啼。 “王德玉,都说你千算万算智谋如海,没有想到本将军会出现在此吧?”袁绍缓缓从对面的山崖现出来,后百十名黑衣大汉紧紧跟随,一侧则是一道袍的袁术。 王黎昂然出列,剑眉微扬,抬起头讥诮的看着对面山崖上的故人:“袁本初,你说的不错,本将军的确没有想到。袁氏一门四世三公,你堂堂一方统帅,战场上正面交锋你屡战屡败不敢与本将军缨锋,竟然想出行刺这等下流龌蹉之事,实在是有辱你袁氏一族的门风!” 一声讥笑,袁术挥了挥手中的拂尘站到袁绍前:“自古取天下不过就是成王败寇而已,至于手段,哪里还分光明正大与心怀叵测? 王德玉,你今既然已经落入我等彀中,你面对的便只有一条死路。说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待,袁某或可因姻亲之故替你完成一二?” 王黎嘴角微微一扯:“此言当真?” “当然,本宗行事从来都是言必行诺必践,虽然你屡次三番坏我大事,但本宗毕竟是心怀坦之人,岂能将你放在心上,你有何事不妨当着众人讲一讲?”眼中杀机骤现,袁术的脸上却浮起一缕笑容,仿佛猫看见老鼠一般的戏谑。 “古语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本将军着实没有想到你袁公路也有顾念亲的一天,实在是本将军之幸也!” “无妨,刘安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王德玉,你今已知本宗为人,你就放心吧。不管是你的夫人、小妾还是儿子,本宗都会替你照顾照顾的!” 赵云勃然大怒,王黎却是哈哈一笑,朝赵云摆了摆手:“本将军的夫人和儿子就不劳你袁公路费心了,倒是另有一件事确实需要你和本初帮忙一二!” “什么事?尽管说来便是!”见王黎居然真的有事相求,袁术心大好,虽然他心里并不会放过王黎以及王黎的家人,但不妨碍他想看一看王黎服软的样子。 王黎嘿嘿一笑,双眼霍然一眯,一道寒光在袁绍二人脸上扫视一番:“袁公路,你二**乱天下糜烂家国,罪大恶极,本将军可否请你们兄弟二人去死!” 袁绍脸色骤变,指了指王黎终究没有恶言相向,或许他还顾及自己的份,或许他也觉得手段不甚光明。 转过头来看了看袁术,袁绍脸色如霜:“公路,你让我很失望!” 袁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我知道王德玉是在拖延时间,可是现在的形想必你也很清楚,山下是我们的大军,山上是我们的伏兵,徘徊洞里的勇士应该也到了天梯之下,我想不出来他王德玉还有什么招式翻盘。” 袁绍脸色稍霁,目光却依然冰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招式,但我知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本来还想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一看威风赫赫的王德玉的另一张嘴脸。既然兄长不喜,本宗听你的便是!”袁术的拂尘猛然一甩,一声长喝,“动手!” 数十名黑衣人手中的飞爪同时一抛,牢牢的挂在山崖上,接着拉住长绳一,好像数十只林间跳跃的猿猴一般,从山崖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王黎一行人前。 赵云傲然一笑,手中的亮银枪一亮,一马当先杀入人群。他的后同样飞出数名勇士,铁棍大刀和疯魔棍纷纷祭起,月下滚动的云雾般扑向来人。 一时间,场中纷纷扰扰,刀光剑影,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众人的神色和心思已经全部投入到场中。 就在此时,袁术后一人霍然窜起,脚下微微一踮,瞧也不瞧崖畔的飞爪,猛然从山崖上跃下,手中的长刀短剑劈开虚空直取王黎,犹如鹰鹫击长空,紫电破苍穹。 这人当然就是适才天梯山那人,刀剑双绝的王断! 王断出手没有任何的先兆,甚至刚才袁绍、袁术以及王黎三人言谈之事,他也只是默默的藏在袁绍二人后,好似一滴水掉进大海中,渺小卑微到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他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他的目标就是对方的首领王黎! “人先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虽是几百年后的杜甫老先生所言,但绝对是千古颠簸不破的真理。 毋庸置疑的是,王断也深谙用兵之道,赵云已经被张燕所率领的江湖游侠以及黑山群匪缠住,而场中厮杀的数人里那握着铁棍和疯魔棍的二人他也认识,那是一直陪在王黎边的那伽支娄迦谶和修罗唐周。 王黎边再无可独当一面之人,他相信他的策略非常正确,只要拿下或者斩杀王黎,这个局就破了。 然而,他的剑和刀还未至王黎的头顶,王黎却已经动了。 取的不是他,而是场中之人。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叮”的一声脆响,中兴剑已然出鞘,王黎向前轻跨一步,手中宝剑飞起,亦如倒寒时狂风刮落的千树万树梨花,无数的寒光和剑影直取先前那群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一人。 那人一阵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王黎,王断的剑术和刀法他都领教过,单论江湖厮杀这天下能让王断敬服的人只怕还没有出生,他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然有人敢在受到王断长刀短剑攻击的时候还能分心转战他人! 但不管他信不信,中兴剑已然飞来。 月光森寒,剑气森寒。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0章重冈复岭势崔巍,一卒当关万卒回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月正浓,剑影至。 那人本就是袁术帐下除王断外少有的高手,一的修为正以灵巧擅长。 见中兴剑来势汹汹,急切间不敢硬接,那人急忙后退一步绕过剑锋所指,眸子一凛再退一步,却已觑得那无边剑芒的些许罅隙,厉喝一两把斧头挤入剑影之中。 斧影重重,巨斧如风。 转瞬之间,王黎便已腹背受敌,一个是长剑短刀的王断,另一个则是眼前的用斧高手,袁术帐下有名的人物黑山张燕。 但他并没有慌乱,他的眼中也只有张燕。 他如今可谓是系天下,若是没有丝毫的准备,他绝对不敢以自己为饵孤犯险。不过,现在他并不担心,他后还有他的挂名师弟史阿,史阿的后亦还有崔十娘,而他的护卫中甚至还隐藏了两名高手凌飞雁与曹正方。 世人常说: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袁绍和袁术在算计他,他同样也在算计袁氏二人,他们以为他中了计,却不知道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了香饵。 没有香饵,如何钓得金鳌? 没有香饵,袁氏兄弟又如何会中计? 一声龙吟从王黎后响起,一道剑光如水银泻地一般罩向他前的长剑短刀。王断从山崖飞下的时候,史阿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王断刀剑齐出之际,史阿的长剑也同样飞了出来。 史阿并不认识“王断”,甚至都没有见过这张脸,但他在登天梯之时就已经心生疑惑。 他不明白“王断”为何会与师兄作对,也不明白“王断”为何会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但他还记得师尊临行时的交待:师兄是师尊的血脉,也是史阿在这世上除了师尊外的另一个亲人。他可死,师兄不可死,为了师兄他不得惜命! 所以,纵然他心有所思,手中的剑却依旧挡在了王断的长剑短刀之前。 王断冷哼一声,一缕复杂难明的意味在眼中闪过,手中的刀剑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名王断,自然已经与过去一刀两断,他的心中除了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亲便只有耻辱和仇恨。 他的仇恨来自于先帝对他的弃之如敝履,他复仇的对象当然也是雒阳的刘辩和冀州的刘协。 他的耻辱只能用仇人的鲜血洗刷,谁敢挡在他的面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惜,他现在好像既杀不了神也杀不了佛,他的前还有一名剑师,一名可以与王黎媲美的剑师史阿。 王断受阻,张燕被挡,其余的青牛角、于羝根、浮云以及左髭丈八等黑山首领又怎么会是赵云等人的对手?赵云、支娄迦谶和唐周等不过区区几人,却硬生生的扛住了数十人的围攻。 两军已经陷入僵持,但胜利的天平正在向王黎倾斜。 王断、张燕以及黑山群匪和江湖游侠都悉数投入到厮杀中,王黎麾下的勇士却只有赵云等人杀入场中,凌飞雁和曹正方所带的人马并未下场,更何况王黎麾下还有趁袁绍和袁术躲在山崖装神弄鬼的时候潜伏在天梯顶端巨石后的伏兵? 而袁绍兄弟能够希冀的也只能是徘徊洞中的伏兵和山脚下的张南三千军马了,可他们还能及时赶到吗? 天梯山上险峰危壑,林风幽幽,月光如银,却好像谁也给不了他们答案。 …… 天梯山给不了答案,能给答案的人却已经到来。 徘徊洞里七转八转直转得自己晕头转向的伏兵终于从洞中跑了出来,他们此时就在天梯下。 山脚下双方将士杀得地动山摇,无边的喊杀声直窜耳中如奏魔音,山顶上众多勇士生死对决,激越凌厉的金戈声回脑海仿佛催命符。很显然,他们还在洞中溜达的时候,双方的战火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 胜负可能就在此一举! 他们哪里还敢犹豫,他们哪里还敢再等? “主公已经和王黎交上手了,兄弟们,跟我冲!”两柄大刀一横,杨凤和陶升一声怒喝,后百十名勇士如潮水一般的向天梯山涌去。 “轰!” 一声巨响在前方响起,杨凤二人一惊抬头看去,顿时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一条魁梧如山的大汉傲然立于天地顶端,一块如山的巨石在他手中杂耍一样的飞舞。见他们已经爬上天梯,大汉双手一松,巨石顺势落下轰然砸在天梯上,天梯为之一震,还在天梯底端的他们都仿佛感觉到脚下的地皮也抖了几抖。 然而,这都还算不上什么,最为恐怖的是巨石已经沿着天梯的阶梯滚下,而大汉又再度举起了另一块巨石。 杨凤面色惨白如月,陶升容颜惊骇似霜。 二人惊慌失措,还未下令众人躲避,只来得及向天梯两侧的山壁上一跃,脚下的地皮就已经真的开始颤抖,而且越抖越厉害,仿佛那些得了痢疾打摆子的病人,顶端的小山似的巨石也闪电一样的飞来。 数块巨石带着血花挟着风雷在天梯上跳跃腾挪,再从二人边滚过,一直到达天梯底端然后在那些横卧的石头上一弹,炮弹一般窜在空中,直待去势已尽才掉入幽深的谷底。 “砰砰砰!” 半晌后,谷底才传来隐隐约约传来几道声响,杨凤二人面面相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向前看去。 顶端的巨石在月光下依旧隐隐绰绰,大汉已不知所踪,但天梯上却是哀鸣与惨叫齐飞,鲜血共骨为伍。不过眨眼的功夫,百十名勇士折损近半。 三十多名兄弟死在了天梯上,他们在巨石的撞击和滚压下化作泥,他们的血和脚下的阶梯融为一体。 其余的兄弟有的学着他们的样子,牢牢的贴在山壁两侧抱紧前突出的岩石一动不动;有的直接横着趴在阶梯上,任由巨石从头顶飞过我自岿然不动,躲过此劫。 可惜主公手中没有如此的勇士,否则当初又怎么会放过在此埋伏的契机? “走吧!” 杨凤心有余悸的看了陶升一眼,直到陶升点了点头,才壮起胆子向众人轻喝一声,再次踏上前方的道路。众人纷纷从山壁和地上跃下或者跃起,跟在二人后,也不敢再看那些倒在巨石下的袍泽们,唯恐多看一眼他们也会步了后尘。 但,王黎既然已经在此布下了伏兵,自然不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们,那么他们还能避开吗? 清风呜呜作响,月下林蛙凄鸣。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1章国雠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 后汉长歌第431章国雠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他们当然躲避不开,王黎以身为饵孤身犯险又怎会仅仅针对袁绍一人? 清风为证,在王黎的心目中,袁绍和曹操以及孙坚、刘备一样不过是一个军阀头子,他们的目的也仅仅只是雒阳皇宫中的那把龙椅。 但袁术却与他们不同,袁术的目的是兴教,他只是想改变整个天下的颜色,完成师兄的遗志,实现教义中的那种所谓的人人自由平等和天下太平。 王黎是过来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自然能够深刻的体会到自由和平等的宝贵,同样也能够理解下层劳动人民以及奴仆对自由和平等的渴望,他也很希望能够满足他们的诉求,解决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 张角和袁术的思想没毛病,他们的思想完全就是想在汉末打造一个乌托邦,但很可惜,他们的问题是想法太超前了,甚至已经超越了一千年。 超越一个时代或可称之为天才,超越一千年则只能称之为疯子。 前朝篡汉的王莽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王黎知道只要在人们心中种下希望,终究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三国纷纭已经到来,五胡乱华还会远吗? 所以,他可以同情和佩服张角以及他的的太平道,但他的心中却并不认同,他要暂时掐断他们希望,掐断他们心中的那根苗,否则一旦星火燎原,带给世间的绝对是一场战火连天、尸骨遍野的大灾难。 他不是疯子,为了一个超越千年的梦想让整个天下为之陪葬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他夜登天梯山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引诱袁绍出手。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年头的商家居然也会买一送一的营销手段,袁绍来了,袁术来了,张燕、青牛角、杨凤和陶升等人也跟着来了。 因此他并没有要求凌飞雁和曹正方出战,他将这二人以及其他的勇士安排在了天梯顶的巨石后。 如果能够一次性解决掉袁氏兄弟,早日掐掉下层人民心中不安分的想法,早日解决掉中原危机还天下一个真正的太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将手执金龙枪,勇士腰横白羽箭。 听着阶梯上传来巨石滚动和袁术麾下将士惨叫的声音,王黎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摆了摆手,三五十名勇士从巨石后窜了出来,整整一排站在天梯顶端。 他们都是来自军中或者江湖上的好汉,他们臂力无双、拔山扛鼎,一石的长弓在他们的手上如同玩具一样,所有的弦都已经拉开到了极致。 “放箭!” 当中一人嘿嘿一笑站在梯前,看着阶梯上残余的黑山军嘴角微微一咧,一声令下,满口雪白的牙齿在月色中显得异常的森冷。 “嗡!”众人手一松,三五十支利箭刷的一声,如腾渊凌空的蛟龙脱弦而去。 虽然,这些箭支不多,不似如雨的飞蝗,也不像击打在芭蕉叶上的骤雨,但是它们有速度,闪电一般的速度。 火光电石之间,利箭已经从梯顶来到梯腰,区区百十步的距离眨眼便至。 刚刚躲过一劫的杨凤、陶升、眭固、掾哉以及于毒和郭大贤等黑山首领顿时毛骨悚然,急忙连滚带爬迅速后退,并将手中的刀剑舞动的水泄不通,仿佛一面面不见本色的盾牌。 “叮叮叮!” 这三五十支利箭离弦之时只有一声弦响,落在他们身前的时候却有数十道嘈杂的金戈声和哀鸣声。 鲜血飞起,又有十余名兄弟倒在了阶梯上,杨凤等人眼中都快滴出血来了。可惜,前方的勇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根本攻不上去,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将付出血的代价,他们依旧还在阶梯的腰间。 “轰轰轰!” 众人刚刚将前方的利箭击落退至阶梯下,身后的徘徊洞口忽然传来如雷的声响。 看来张南和焦触将军他们已经清除了山脚下那些王黎的护卫赶上山来,果然不愧是好兄弟,这才是真真的及时雨啊! 众人一阵大喜,纷纷回头视之,满脸的喜悦顿时化作无尽的惊骇,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们希冀的张南、焦触或者夏昭,而是近八百名白衣白袍的精锐之卒以及一名冷面桃花的巾帼英雄。 “杀!” 皇甫灵儿与天梯顶端的首将似有心有灵犀同时长剑一挥,梯上梯下数百名勇士向天梯的半腰杀过去,两声长啸立时响彻夜空。 一如夜枭,一如雏凤。 …… 史阿还在坚持,张燕却已经大汗淋漓。 他起事之初就曾听闻过王黎的大名,亦知道王黎的剑术和他的口舌、智慧一样能够杀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王黎的剑术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根本就不是他一人可敌。 他已经被全面的压制,而与他一样落于下风的还有天梯上那些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 心中的愤懑从胸腔里涌出,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手臂又开始渐渐变得有力,双脚一蹬腾到半空,手中的斧子猛然奋起一劈,眼前的剑林立时丛中告破。 张燕喘了口气跳出战圈,双眼怒视着王黎,数不清的血丝凝结在眼球上,眸子里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怎么,看着与你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你开始心疼了?”王黎淡淡的扫了张燕一眼,收剑立于崔十娘身前,语气也格外的疏离和平淡。 “不可否认,当年先帝确实昏聩无能甚至昏庸无道,也曾令天下陷入纷乱之中。你张燕和张牛角于黑山率众起事,本将军同样心生怜悯,因为你只是为了在乱世中求得苟活而已。 自桓灵以来,这天下大病久矣,本将军奉天子诏令整肃朝纲改革赋税,司、雍两州百姓渐安,也曾念及你的出身和能力,两次书信于你,希望你能够接受朝廷的管辖,遣兵为民。 可惜,你满脑子的太平道惑众妖言,居然为了那缥缈的教义与袁术同恶相济狼狈为奸,先后骚乱淮南、谯郡等郡县,致使当地生民涂炭白骨遍野。 张燕,本将军本来对你满怀希望,希望你能够成为朝廷的柱石百姓的代言人,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择跟随袁公路一条道走到黑。如今不过丧失了几名兄弟就让你痛彻心扉,那你可曾想过我中原的百姓,那些倒在他们剑下的无辜百姓!” “我丫丫个呸!”听闻王黎斥责教义,张燕忿然作色,一口浓痰飞出,指着王黎便破口大骂,“我太平道奉黄帝和老子,心怀天下,追求人人平等。 而我家教主更是惊才绝艳恍如阳春白雪,你与之相比也不过只是小鸡与雄鹰耳。王德玉,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太平大道指手画脚肆意诬蔑?”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只是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罢了。”王黎叹了一口气,猛的抬起头来厉声叱骂道:“倒是你信奉的张角也好袁术也罢,他们哪一个不是藏着当皇帝的梦想蛊惑怂恿我大汉子民行那争夺天下之事? 如今天下战乱纷纷平民流离失所,谁人看不见,你竟然还在此大放厥词替他们背书?” 国雠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 看来今日要先走一步了,可惜我不能看见宗主重振我太平大道了,可惜我教主的大仇还未得报! 一腔热血再度涌上脑海,张燕回身朝还在崖上的袁术鞠了一躬,怒吼一声,青筋勃发,手中的双斧一扬,再次向王黎杀来。 第432章 燕赵悲歌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自古以来,燕赵便多有慷慨悲歌之士。 比如“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侠士豫让,“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仇不死”的邯郸游侠,“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燕地刺客荆轲。 在三国的历史中,燕赵大地的名将同样多以勇烈和忠义闻名天下,赵云、张飞、张郃、韩当以及袁绍帐下的河北廷柱颜良和文丑都是是个中翘楚。 但,人们还是忽略了一人。 这人曾经拥护张角参加黄巾与朝廷对敌,也曾坐拥百万黑山军割据一方,在历史的记载中他甚至还曾加入过袁绍的关东联军一起共抗董卓,可谓声名显赫天下皆知。 他当然就是黑山军的首领张燕。 遗憾的是,王黎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所谓的冢中枯骨袁术并没死在寿,反而继承了太平道张角的衣钵,重新将太平道的大旗聚集在自己的帐下。 既然太平道的精神和血脉还在,张燕又怎么可能如历史中那般投入曹麾下呢? 面对天下的战乱纷纷,他没有进行任何的抉择,也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的心中依旧只有那盏照亮人生光明的灯塔“大贤良师”张角以及他的遗志,而袁术就是张角选定的继承人。 他要助袁术成为天下之主,他要将太平道的光辉再次洒满大汉十三州! 所以他带着麾下的兄弟风尘仆仆的从徐州赶了过来。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王黎的机警,让他的兄弟们吃了一个瘪,他们没有完成杀掉王黎的计划,反而陷入了王黎的包围圈,而他效力的宗主同样也失去了对战局的掌控。 悲从心头起,怒从血来。 张燕与袁术鞠了一躬,奋起一斧便向王黎劈了过去。这一斧没有任何防守,只有前进和不屈,这一斧饱含了他多年来的坚持、沧桑和愤懑,这一斧如猛虎出柙潜龙腾渊。 他再也不能沿着大贤良师指明的方向走下去了,他再也不能和新一代的宗主共创大业了。既然如此,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他当与王黎竭尽全力一战。 活,不能轰轰烈烈。死,则绝对不能再平平淡淡! 一斧出,立生死。 张燕的眸子里只有王黎,他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守,周都是破绽。王黎双目一寒瞳孔暴缩,他虽然不惧张燕,却也并不想和张燕同归于尽。 寒风扑面,脸上的鸡皮疙瘩掉落一地。王黎冷哼一声,朝侧斜踏一步躲过张燕的攻势,接着手中的中兴剑一挥,一条游龙从掌心飞起,高昂的头颅张开狰狞的大嘴,猛然咬在大斧之上。 “当!” 一声脆响,张燕脚步微微一顿左手虎口一麻,斧头差点掉在地上,他的招式已被王黎一剑破开。但他并不气馁,他知道王黎百战成名,手中的一柄中兴剑打遍天下少有敌手,可他的右手还有另一把斧头。 左手刚刚落下,右手已经扬起,斧头再度祭起直飞而下,一道寒光如白练,排山倒海,摧峰拔岳。 这一招,很直接,很无赖,也很凝练,没有任何的花俏。 他相信就算王黎是霸王再世也不敢硬接,因为他已经将杀气和死志全都藏在了这一招之中,王黎绝对不敢和他玉石俱焚。他现在除了满腔的血外什么都没有,而王黎却还有家人,野心以及天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燕算的很准,王黎确实不敢和他玉石俱焚,但他还是算漏了一步。他的边除了王断之外已无他人,青牛角、于羝根、左髭丈八和浮云等人已经在赵云的百鸟朝凤枪下做了亡魂,而王黎边却还有赵云、支娄迦谶和唐周。 “吼!” 支娄迦谶一声大喝脱口而出,仿佛雷鸣过山冈,耳中一阵嗡嗡嗡直响,但觉脑海中一,张燕手中的斧头已经慢了下来,一杆亮银枪挡在他的斧下,而王黎却借机一跃闪开斧刃,手中的中兴剑轻轻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支娄迦谶、赵云和王黎三人的配合却显得默契无比。一声佛门狮子吼震得张燕懵然,一记百鸟朝凤枪挡住张燕的攻势,最后王黎出手让张燕再无反抗之力。 纵然是河北有名的慷慨之士,又怎么挡得住这三人联手一击? 手中的两把斧头怦然垂落于地,张燕转过头看了看山崖上的袁术,又看了看天梯,哪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人影憧憧听到杀声震天。 他知道杨凤、陶升和于毒等人应该也快步了他的后尘,看着王黎等人苦涩一笑,满面的颓废:“兄弟们随张某征战十余年,除了落下满的伤痕,却没有过上一天的好子。 说实在的,我这个当兄长的实在无颜相见。王将军,张某已是将去之人,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王将军,还希望你能放过众兄弟一码,他们也只是这个世道的受害者!” 王黎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朝一旁的凌飞雁等人挥了挥手:“早知今,何必当初呢?只要他们愿意解甲归田,王某也不是什么嗜杀的魔头,倒是张将军你就不想为自己打算打算?” “死则死耳,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有些事终究要去做,有些事终究不甘心。当年先帝任用张让、赵忠等宦,朝中宵小当道,江湖走狗横行,百姓受苦民不聊生,张某既为男儿又岂能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张燕惨然一笑,悠悠一叹,“只可惜,十年江湖太平梦,一朝落花满山崖。张某一生追寻大贤良师的脚步,以为此生必可实现人人平等的理想,却不料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弄。将军勿需再言,张某这就去了。再见!” 再见,或为下次相见,或为再也不见! 言讫,张燕捡起地上的斧头就向自己的脖颈划了过去。 “不可!” 两道声音响起,王黎的长剑再度出鞘,而崖上一道影同时飘然而下来到张燕的旁,一把拂尘递了过去。 袁术也从崖上落下,他本来一直都待在山崖上,他本来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场中的厮杀既没有参与战斗也没有出声指挥,他本来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带着袁绍趁王黎不注意从山崖下逃走,重新整顿兵马东山再起,然而张燕突然萌生的死志让他亦开始心灰意冷。 追求了十数年的梦想今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仿佛镜花水月一样一朝破灭。 而师兄、师尊、兄弟以及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更是让他觉得心痛、孤寂和疲惫,他已不知道他还在坚持什么,他是否还该继续坚持下去。 “兄长,对不起,看来我也得和你说一声再见了!”袁术朝袁绍黯然一笑,脚下轻轻一踮,亦如大鹏展翅一般落在张燕前。 他终于来了,可惜却来的太晚了! 斧头划过,一条血色的长线在张燕的脖颈上乍开,鲜血缓缓滴下,滴在前,渐渐的凝结成一朵红色的花。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3章 波折 后汉长歌第433章 波折斧落,血飞,张燕自刎,燕赵大地上有名的将星就此凋落在天梯山顶的明月下。 哀莫大于心死,听完张燕的述说和请求,王黎就知道张燕死定了。没有人可以救活一个一心求死之人,王黎不能,袁术不能,他们俩加起来也不能。 所以,王黎的剑刚刚出鞘,袁术刚刚飞下山崖,张燕就死了。 王黎只能感慨,而袁术却心乱如麻。 在他的计划中,张燕本来应该是他的中流砥柱,是他重振太平大道的旗手,也是他未来夺取天下的主力先锋。同样的,计划中倒下的也应该是王黎而不是张燕。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在算计王黎的时候,王黎同样也在算计他,他知道以王黎的性格必会亲临天梯山临风眺望中原最后一支反王大军的覆灭,却没有想到王黎早就在山脚下布下大军张网以待,等着他和他的麾下一头扎进来。 非战之罪也! 袁术摇了摇头,弯下腰扶起张燕的遗骸,轻轻的擦拭着张燕胸前的鲜血喟然长叹。 大业早已变成落花随了流水,亲朋中也只剩下还在山崖上的本初形影相吊。师兄走了,师尊走了,就连他视之如骨肉兄弟的张燕也走了,他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呢? 明月的夜升晨落本是不变的事实,但更加亘古不变的却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明月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个年头,也不知道还将存在多少个年头。 相对于明月而言,大地上的一切也不过是无穷的岁月里几朵翻起的浪花,什么野心、大业甚至生命都不足一提。 袁术抬起头来看着夜空里淡淡的月色,眸子里的神情也淡如月色,淡的让人疏离,淡的让人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的疏离。 英雄千载欲何为,尽作北邙山下土。不见秦王治葬骊山宫,玉凫金雁俱成空。 悠悠千古,如同此月! 看了袁术一眼,王黎就知道他已经完了。 野心没有了,斗志没有了,甚至连自己的亲朋故旧手足兄弟都没有了,眼前也只剩下一个与史阿怒目相视的王断以及山崖上形只影单的袁绍,还能成就什么大事? 王黎眉角一挑,剑锋直指袁术,语气冰可入骨:“袁公路,想当年你为了所谓的太平大道‘天下太平’,指使王断残害佛教传人以及至儿一家,终究让唐周钻了牛角尖,挑起黄巾之事,致使我大汉疆域战火纷纷,大汉百姓白骨累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套用佛家的一句话,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界,今生所为是。你抑佛教和道教的瓜葛本将军不想过问,但是因你教而亡的数十甚至上百万亡魂,你是否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一声讥笑响起,袁绍抓住飞爪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嘲讽的看着王黎,“自古以来,争夺天下成者王败者寇而已,你还想什么交代? 王德玉,袁某与你相交也有十余年,原本还以为当年天下脸皮最后的非大耳贼莫属,明明出生低微偏要给自己冠上一顶皇叔的帽子,今日才发现原来你一样与他虚伪。 你们特么的和我们有什么两样?都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你说的不错,公路是为了得到天下,袁某也是为了得到天下,但你敢说你就不是为了那把龙椅,而只是为天下百姓张目? 王德玉,你少特么的废话,袁某兄弟二人就在你身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给老子戴什么欺压良善祸乱社稷的帽子,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好一个袁本初,这才是王某当年所认识的那个西园新军的中军校尉,王某倒是有些小瞧你了。”王黎直面着袁绍,眼中也有了尊重之色。 他和袁绍最早相交于共同谋主蹇硕之时,后来袁绍威望渐高声名日盛,除了关东联军十八诸侯讨董那次,他与袁绍就再也没有聊过天甚至见过面。 王黎还在想袁绍是否如历史中那本色厉胆薄,却不想原来袁绍依旧是那个初见时便敢以豪侠得众,怀雄霸之图,举天下之兵,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却又矜愎自高的英雄。 这就好,英雄相争也总比英雄与狗打一架来的好! 王黎点了点头,中兴剑微微一抖,剑指袁绍:“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你袁本初也算得上一方人物,终其一生所行之事也不没英雄二字。待兄弟们解决了袁公路和王断之后,王某亲自为你送行!” 一声长啸,数道怒影。 赵云亮银枪一横直刺袁术,而崔十娘、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四人则同时祭起了手中刀剑横笛,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佛教的大敌,仇人王断。 场中瞬间杀声大作。 但见: 八九缕寒光忽现山顶,五七名勇士分作两处。 左手边,赵云袁术战正酣,一条亮银枪挑动千朵梨花,落英纷纷,百道拂尘丝轻拂万条柳枝,风吹剪刀。 右手处,崔十娘一支短横笛靡靡魔音,彦达缚两把短剑迎风而上,支娄迦谶和唐周各执一根伏魔棍大开大合,排山倒海。王断神色凝重,左手刀右手剑,百尺乌云托起一轮红日。 王黎和袁绍相视而立,任两拨人马飞剑横枪,都不曾再有一丝言语。而史阿同样已退了下来,站在王黎的身边,时不时的看着场中的王断欲言欲止。 “怎么了?” 王黎轻声问了一句,神色中略带疑惑。 史阿,是他名正言顺的师弟,也是他那便宜老爹王越的关门弟子。按理说,史阿应该和王断没有发生过什么交集,但史阿今夜的表现却让王黎疑虑陡生。 天梯前,史阿初见王断时眼神中的不解;山顶上,史阿能够独自与王断对战数十合丝毫不落下风;而现在,史阿看向王断的眸子里明显还带着一丝担忧。 他不知道为什么史阿会在意王断,他不愿想太多,他怕史阿辜负了他的信任,也怕伤了史阿的心。 遗憾的是,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凡是可能出错的事有很大几率会出错。 史阿刚刚从脸上挤出一堆勉强的笑容朝王黎摇了摇头,眼睛就彻底的凝在王断的身上。 王断已经左支右绌,身前支娄迦谶、唐周两根伏魔棍双双架住王断手中的刀剑,身后彦达缚的双剑卷向王断的下盘,而崔十娘口中的横笛同时飞出一枚黝黑色的铁钉,直取王断的脖颈。 两把剑,两根棍,一枚飞镖,瞬息之间场中的形势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断腹背受敌! 王断危在旦夕! “啊!” 一声长啸骤然从史阿口中喷薄而出,仿佛月夜中一声雷鸣。 王黎和袁绍二人吓了一跳,就见史阿纵身一跃如鹰隼展翅落入场中,接着龙泉剑一扬荡起一层涟漪,“叮”的一声已经将飞镖及落在地,而他脚下再一蹬身子一转来到王断后背,猛地将龙泉剑一横挡在了彦达缚的身前。 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直贯众人耳中。 王黎一懵,袁绍一懵,崔十娘等人同样一懵,场中所有的人立时陷入石化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谁能告诉我,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 第434章 扑朔迷离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史阿,你在干什么?” 王黎勃然色变,崔十娘等人是自己的盟友,对王断自然是恨之入骨,而自己也恼怒王断数次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心中的恨意虽不如滔滔长江那般绵长,却也不下于奔流不息的漳河。 见史阿突然反目,饶是王黎历经过多少沙场上的征伐和暗夜里的刺杀,早就打磨得古水无波的脸上这一刻也不由怒火中烧。他刚才就有些疑惑于史阿的表现还想一探究竟,可转眼间史阿就在他眼前上演了一出无间道。 他想不通,为何史阿前一刻还在和王断浴血厮杀,下一刻就成为了王断的守护者。 他也想不通,史阿是自己的师弟,不要说那些大道理,就算是亲血脉,难道这王断还能比得过自己? 他更想不通,如果史阿一直都是王断安插和潜伏在自己边的一枚棋子,那么先前在徘徊洞和天梯下绝对是一个刺杀自己的好时机,为何他要等尘埃即将落定的时候才跳出来呢? 史阿没有回答,天上的明月也依然静谧。 王黎脸色渐变,逐渐和月色一样冰冷:“史阿,你可知你后的王断正是当年一手挑起抑佛教和毗门教两教纷争之人,他的手中已经浸染了数十条无辜生命的鲜血?” 史阿还是没有回答,但他盯着唐周的目光却是一片森然,仿佛他手中的龙泉剑。 王黎已知道他的意思,如果说王断只是杀了毗门教满门上下几十人,那么他的盟友唐周则是致青、幽、冀数州数十万百姓染瘟疫的罪魁祸首,相较而言,唐周明显是那个更该死之人! 崔十娘朝王黎摇了摇头走上前来,轻吐檀舌:“史壮士,本座明白你的意思。本座不知道你护卫王断的缘由,也不想知道你的苦衷。但本座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不管是王断也好还是唐周也罢,他们当初或因一己之私致使他人亡故,或举着大义的旗号将无数百姓拖入苦海,已经造下了不可饶恕的杀孽。今,便是他二人承担因果报应之际!” 原来唐周今也将死于此地! 袁绍、凌飞雁、曹正方等一时默然,就连一旁酣战的赵云和袁术二人也同时停下手来,袁术踉踉跄跄的站在袁绍边,拂尘上几滴鲜血,握着拂尘的手微微发抖,显而易见,袁术和赵云之争胜负已定,他已经受了一些轻伤。 但王黎、支娄迦谶和彦达缚等人却是面不改色,显然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甚至当初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唐周的生死包含在内。 而唐周同样也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毕竟那数十万冤魂的罪业可不是念几卷古经、点几盏长明灯再唱几声南无阿弥陀佛就能够轻易消除的。 唐周黯然一笑,缓步来到王断前,左臂夹着伏魔棍右手唱了一个喏,神色平静,那狰狞丑陋的面容已有了几分禅意。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自当之无谁替代。当年贫僧因我毗门教中之事,思想偏激,造下无边罪业。幸得天王和龙王的当头棒喝,贫僧也是知错。 可惜,贫僧幡然醒悟的还是太迟,冤孽已经造成不可更改,贫僧此生也绝不再想生还之理。贫僧一直苟延残喘厚颜于世,只是想找出当年陷害我教的昆仑和王断。 冤有头债有主,昆仑、王断和贫僧便是造成数十万生灵涂炭的凶手,今贫僧无非是想与他们同归于尽求得一个心安,史壮士你又何必非要牵扯进来呢?” 史阿很惭愧,但他的双脚却依旧如扎根崖畔的劲松一样稳如磐石,没有半分动摇。 “史阿,你退下吧,修罗说的不错,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自当之无谁替代。我自己的事你也替代不了,终究还是要自己解决的好!”王断苦涩一笑,将史阿轻轻一拨,斜跨一步来到众人眼前。 见王断倒还有几分担当,崔十娘、支娄迦谶、唐周和彦达缚几名盟友也不怕再伤着史阿于王黎的颜面不好看,心下一松,手中的兵器再次祭起。 横笛靡音短剑光华,铁棍飞影佛门狮吼,长刀短剑同样涌起漫天的碧浪残阳,寒光倒影中众人复又战在一起。 但,王黎的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安。 果然,众人相战了不过数合,一声雏凤清音从后响起,天梯口一阵杂乱纷纭。数百名白马义从押着杨凤、陶升和于毒等人从天梯上转出,见前方刀光剑影,顾不上和主公打招呼便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接着,人群中一道靓丽婀娜的影在青石上微微一踮,如凤凰一般从天而降落在场中。 一袭红装,一支长剑挡在众人前,一声雏凤清音落在众人耳中:“住手!” 灵儿来了! 看着灵儿的姿笑容和喜悦从脸颊陡然升起,又陡然落下,王黎话刚出口,脸色就已经开始僵硬,苦涩渐渐的融进他的笑容,他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灵儿,你怎么来了?” 灵儿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灵儿亦如他一样,面带笑容,笑容中也有几分苦涩和痛苦。她岳峙渊渟的站在他与王断中间,她那瘦削的躯却似他们之间的一条深沟险壑。 王黎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的疑惑越发的深重、 他不知道灵儿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也不知道灵儿为何也会像史阿一样都想守护自己这个仇人,但他知道灵儿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而自己可能就牵扯其中! 她也静静的看着他,眼中除了痛苦便只有欣慰。 幸好她偷听到了二伯的话才能够及时赶到这里,阻挡了一出人伦的惨剧。她不知道当王黎获悉这一切缘由后将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但她知道她一定要阻止王黎作出某一个抉择,而王黎现在还没有开始抉择! 雨雾已经开始在她的眼中隐现,但她依旧不动如山。 她的眼中只有他,她的后是王断。 “灵儿,你这是想做什么?为何会阻挡为夫替百姓复仇?”王黎苦涩的看着灵儿,大手已经轻轻的拂在灵儿的青丝上,声音似呢喃的燕雀,眸子里却多了一丝痛苦和晶莹。 灵儿颤抖着不敢说话,长长的睫毛上同样有雨滴泛起。 王断摇了摇头,在灵儿肩上轻轻一拍,脸上挂着几缕欣慰的笑容:“灵儿,你和史阿都退下,还是让为师来说吧!” 为师? 众人一懵,史阿和灵儿师出一门都是王断的徒弟?难道他们来此都是为了自己的师尊? 王黎脸上的苦涩终于不见了,除了痛苦便再没有别的,赵云同样关切的看着王黎,生怕他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灵儿是王断的徒弟,史阿是王断的徒弟,那么他们都和王黎师出同门。 而王黎的师尊便是他的阿翁,难道眼前这个杀人无算、算尽天下英雄的王断就是王黎的便宜阿翁,三国时期的一代剑术大家王越?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5章 恩难酬,怨难酬,恩怨难酬 后汉长歌第435章 恩难酬,怨难酬,恩怨难酬看着王断的面容,仇恨像怪兽一样吞噬着崔十娘的心,她的双眼已经快喷出火来。 自寻到王断踪迹之后,她与王断已经有了好几次交锋,可惜每一次王断都从她的眼皮底下顺利的消失。 这一次,崔十娘再度与王黎联手在天梯山上布下天罗地网,她本来以为王断已是必死之身,却不想王断居然踩了一坨狗屎,在他将死之际突然从天上掉下两个徒弟来。 其中,一个是王黎的亲卫,而另一个却是皇甫灵儿,她昔日的长安故交,王黎的夫人。 难道这一次又会重蹈覆辙吗? 崔十娘悠然长叹,眼中已经没有了信心。她不知道王黎是否还会配合她们拿下王断,也不知道一会如果大战再起王黎是否会站在灵儿身边,将刀锋指向她们。 满腹的心酸和折磨,崔十娘哀怨的目光投向王黎,王黎打了一个寒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崔十娘在看着他,也知道灵儿在看着他,甚至还有更多的目光投向自己,但他确实张不了嘴,饶是他自负聪慧,却也知道这一刻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他与王断,哦不,他与王越无话可说。 王越是他名义上的阿翁,他却是第一次与其见面。 在“他”的记忆中,还在自己儿提的时候,王越就已经从辽东那座深山里飘然远去,从此便只活在二伯与他的对话与阿母的思念和担忧中。 而留给“他”的,除了这条生命外,也只剩下儿童时的记忆以及《庄子心经》及《白云十三式》这两本书。 虽然这书成就了他那一身的武艺和剑术,但他却真的提不起半分的感激和慕濡之情。 他想不通! 为何王越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为何王越就是那个当年杀害至儿全家的仇人?为何王越这么些年宁愿一直辅佐在袁术身边与自己为敌却不愿放下屠刀回归家庭? 他虽然没有说话,心中的却痛苦万分。 当然,他的痛苦并不是因为他与王越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一种纠结。 他不知道应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王越,滥杀无辜的刽子手还是父亲?他也不清楚自己处置王越后,又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朝廷和天下子民,大义灭亲的朝廷前将军还是“弑父”的不孝之子?他更不明白,他又将怎样去面对守在家中的阿母和自己一直视若亲妹的至儿。 在众人理解或者不解的目光中,灵儿缓缓来到王黎的身旁,一双芊芊柔荑拖住了他颤抖的双手,还未开口,眸子里就飘起了三月的雨雾。 “王郎,灵儿既然已嫁入王家,你我夫妻自然一体,你的事便是灵儿的事。今日之事一边是阿舅,一边却又是你的红颜知己同盟故友,灵儿知道你颇多难出。王郎,今日可否让灵儿越俎代庖暂时替你处置?” 言讫,也不等王黎点头,灵儿翩翩起身来到崔十娘身前福了一福,两行清泪脱眶而出:“崔家姐姐,灵儿知道师尊对你不住,因师尊之故致使至儿妹妹全家蒙难,妹妹一人流落江湖。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于我而言无异于父母。我大汉朝以孝治天下,灵儿也不便言父过。灵儿与姐姐已相交数年,今日灵儿想求姐姐看在昔日同行的情分上应允灵儿一件事,可好?” “你想让本座放了这个杀我师门满门的仇人?” 崔十娘脸色如月光一样惨白,心中的委屈终于找到一个缺口喷薄而出,横笛指着王断放声的尖笑,声音宛若山间的夜枭,听得人直瘆得慌。 笑着笑着,崔十娘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仿佛雨夜中受伤的小兽躲在草垛里轻轻发出的呜咽,她的脸上早已经泥泞不堪,眼泪如同暴雨般灌注下来,一时不能停息。 见崔十娘痛哭,灵儿心里也不好受。 灵儿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拭了拭崔十娘的眼角,黯然道:“姐姐,昔日妹妹与你共赴长安之时,一路上也曾多见那些因战火失去亲人的人们,他们像落单的孤雁苟延残喘,举目无亲,仿佛整个世间都和他们疏离了一样。 妹妹知道你的痛苦,要你放弃复仇的确不易。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姐姐,我师尊如今已有悔恨之意,姐姐可否容我师尊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青灯古庙常伴一生?” 崔十娘又是一声长啸,一把打掉灵儿的手帕,眼中满是讥诮之意:“灵儿妹妹说得轻巧,让王断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可我那师尊满门的血债又当如何?” “父债子还,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昔日师尊欠下的血债,自有灵儿一力承当!”灵儿目含歉意,玉腿一曲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崔十娘身前。虽然还是梨花带雨,声音却是坚定无比。 灵儿这一拜,除了赵云还守在王黎身旁,所有的白马义从以及凌飞雁和曹正方等人亦跟着拜了下去,就连不明所以的杨凤等人也恐王黎秋后算账,齐刷刷的跟在白马义从身后。 场中站着的除了王越、王黎父子、袁氏兄弟和崔十娘一行外再无他人。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前将军的夫人,他们的当家主母,当世之人谁还能够当得起她一跪? “哐”的一声,龙泉剑落在地上,史阿满脸泪痕,行到崔十娘身前,将灵儿搀扶起来拜了一拜,双腿猛地一曲,就在灵儿刚才的位置上重重的跪倒下去。 “崔姑娘,我师姐出生名门,又为前将军夫人,乃是天下至尊之人,身份贵重无人能比,绝不可因此事加责,师姐所言也不过是一时情切罢了,万万不得当真。 我史阿虽生就草莽,也知道江湖中讲究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背负了师门的仇恨,我也背负了师门的恩义。史阿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受师尊的宠溺和关爱就是师姐也远远不及。 今日之事,师尊有过在先,史阿不敢求崔姑娘放我等一马,却也愿以命抵命,以我史阿的命换师尊一个苟活于世,换姑娘师门满门的血债。还请姑娘务必应允!” “还请姑娘应允!” 凌飞雁众人一干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匍匐在史阿身后捣头如捣蒜。 崔十娘凄然一笑,脸上的眼泪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有谁知道这十数年来她是怎么过的? 师门的仇恨和毗门教的振兴就仿佛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她那羸弱的双肩上,忽儿如毒蛇一般无时无刻的啃噬着她的灵魂,忽儿如长鞭一样拼命的抽打着她的身体。 她曾在深夜里与暴雨为伴,也曾在深山里和虎狼共伍。 这十多年来,她踏遍了大汉的山川,就为觅得一点仇人的只言片语;这十多年来,她访遍了大汉有名的武馆和宗门,只为了让自己的武艺更上一层楼,将来报仇之时多几分胜算。 她知道王断武功之高并非她的敌手,她也曾眼睁睁的看着王断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好几次。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准备的非常充分了,王黎的支持更让她觉得他们不会再出现百密一疏的局面,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袁术和王断已经兵败天梯山,再无任何的退路。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黎明时分太阳将出之际,一场忽然而至的瓢泼大雨遮住了她心中所有的阳光,她的眼前除了浓浓的雨雾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该死不死的王断居然收了两个徒弟,而他的徒弟居然是王黎的夫人,自己的故交! 第436章 王越 一秒记住!!!【狂沙】手机用户输入: 不知不觉,崔十娘就已经成了骑虎之势。 若是她不想放过就此王断便要直面史阿、灵儿以及王黎帐下白马义从,甚至还有王黎的怒火,若是就此放过王断,她那满腹的心酸和仇恨却又如何解得开? 当然,成了骑虎之势的不止有她,还有王黎和灵儿二人。 他们与崔十娘相交数年,自然知道事的始末,亦深知当年王断,哦不,王越的那一刀不但将竺氏灭了个满门,也在他们和崔十娘以及至儿之间劈下一条不可逾越的深壑。 王黎不知道如何面对王越和崔十娘,灵儿却也不敢迫崔十娘太甚,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突然,一道笑声响起,划破了如夜一般的宁静。 王越推开前众人缓步来到史阿前,拍了拍灵儿的肩膀,又俯下去双手扶起史阿抖了抖他腿上的灰尘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亲师,岂能轻易低头跪他人?” “师尊!”灵儿和史阿口中嗫嚅着,看向王越的眼神中充满了愧意。 王越却是朝二人赞许的点了点头,甩了甩衣袖,再度恢复成宗师的模样,看着崔十娘傲然长笑。 “崔姑娘,王某知道当年竺氏灭门之事给你等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想必你为了血刃王某也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吧?你放心,今乃是你等复仇之战,王某绝不会有任何躲避。 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王某纵横天下已有数十年,历经了汉室的繁荣衰败,是非功过早已不在心中,纵使利刃加也不会眨一下眉头,哪有让灵儿和史阿他们替我受过之理?” 崔十娘点了点头,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不过,凡是都有先来后到。虽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务多了不愁,可王某欠下的债务的确有点多,所欠之人也并非只有崔姑娘一人,还有一个人王某已经欠了他近二十年,烦请姑娘稍后片刻,王某去去便来!” 王越云淡风轻的和崔十娘打了一个招呼,越过众人来到前端仔细的打量着王黎,脸上渐渐有了几分欣慰之意。 “这些年来,你做得很好,不管是当初在魏郡邺城之时智破黄巾太平道,还是后来的行军打仗布局天下都让我感到震惊,同样也让我非常的欣慰。 不过,最让我欣慰的则是你很孝顺,你阿母去雒阳之后,我也曾悄悄的去看过几次,发现她现在生活无忧,体也比以前硬朗了许多,脸上的笑容更是仿佛刻上去一般,怎么也掉不下来。” “你去雒阳我二伯府中看过阿母?我怎么不知道?二伯怎么不知道?阿母怎么不知道?”听闻王越曾经去过二伯府中,王黎哂然一笑,一丝讥诮挂在嘴角上。 被王黎这么一呛,王越的神色中有了些许苦涩:“我知道你对有很多的意见和误会,这些年来,我也深感愧对你母子二人。特别是你阿母,为了你我父子二人付出良多,却一直默默的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想当年,你阿母不顾世俗偏见与我从并州逃到辽东,一直便躲在深山之中不愿出世。可惜,我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寂寞,也不想让你阿母跟着我受苦,遂化名王断离开了辽东……” 不想让阿母吃苦? 虽然刚刚呛了王越一句,自己也还不知道如何和王越相处,但王越一句话却又挑起了王黎心中的怒火。 为什么从古至今每一个抛弃妻子的男人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王黎愤怒甚至鄙夷的看着王越,想起阿母所受的苦难,言语猛然化作一道犀利的尖刀直刺王越的内心:“误会?收起你那副嘴脸吧,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虚伪和恶心! 你还敢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母?那我问你,你可知道阿母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道阿母天天对着窗外发呆,一双眼睛都快因你差点哭瞎了?” 王越的声音不足以让大家静下心来细听,王黎的话一出口,却如晨钟暮鼓在山顶敲响,整个坪上瞬间便静了下来。 麾下的将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听到这个天大的消息心中自是惴惴不安,一边心中暗自腹诽,一边却又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触了王黎的霉头。 袁术和袁绍同样大吃一惊,眉头皱成一圈圈的梯田,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冷汗直冒。 他们与王断相识相熟,特别是袁术更是与其相交十数载,甚至还将其倚为左膀右臂,却不想这王断居然就是王越,而且还是自己对头的老子! 若是那王越在与他们私下相处之时,给他们上一人捅一个窟窿,他们哪里还能够活到今?光是想想,他们就觉得心里只打哆嗦,冷得不要不要的,急忙将目光投向崔十娘。 崔十娘也觉得冷,浑冰透了似得,牙关咬得格格直响,双眉蹙如横塘的波纹。 刚才王断站出来坦承将一力承当之时,她还觉得乌云散去心头的阳光也重新投出来。现在她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虚幻,太阳的光芒再亮再耀眼又如何,只要素手轻轻的将窗户一关,屋中依旧一片黑暗。 王黎可能就是那只关上窗户的素手! 她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屋内再无一点阳光,她的眼前也再无一点阳光,她盯着王黎的眼睛已经痴呆、麻木甚至毫无活气。 可惜,此刻的王黎也顾不上她,王黎的一双眼落在了王越的上。 王越却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站在众人的前一动也不动,惆怅、后悔和痛苦在他的眼神中一一飘过。半晌后,他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眼神依旧古井不波平淡的好像一滩死水,那些绪杳然无踪。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你问吧!”王越寻了一块巨石坐下来,淡淡的看着王黎,没有客也没有推诿,言语亦如他的刀一样,不但果断而且很直。 “我问你变答?”王黎剑眉微蹙。 “你问我就答!”王越点了点头,毫不拖泥带水,一副斩钉截铁的神态,忽而想了一想继续说道,“算了,问题太多,一时间只怕你也不知道问什么,还是我从头到尾给你悉述一遍吧!” 山顶再度安静了下来。 淡淡的月色笼罩在天梯山上,给山崖、巨石和树木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众人围在王越的前,静静的聆听着他的过往。 就连崔十娘和袁术兄弟二人也跟着众人陷入沉思之中。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7章 回忆那么伤(一) 一秒记住!!!【狂沙】手机用户输入: 山下的清剿进度有点神速,才不过大半个时辰,叮叮当当的金戈之声就已经消失,银月洒照在山顶上,给这片黑暗的世界带来一点光芒,甚至让人还觉得有一些温暖。 可是,王黎还是觉得寒冷。 他本是武艺卓绝的将军,一武功不下于当时名将,体也壮得可以吞下一头牛,就算是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也不能奈他何,但此刻山中的一点微风,便让他觉得冰寒刺骨,一丝丝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心窝,好像随时都能将他冰冻。 他和王越是真正的父子,王越在他的心中却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冷漠,王越在他的眼中如同一个陌生人。 王越仰望着月色,在夜色的包裹中慢慢的陷入回忆中:“二十三年前,因你祖父不喜我摆弄道家玄术和击剑之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约束,于是带着你阿母从并州逃至辽东。 当时,本来是打算投奔一名昔在江湖中认识的故友。我和你阿母在路上奔波了大半个月,辛辛苦苦的才赶到辽东。可惜,等我们赶到辽东之时才发现我那故友早已作古。 我和你阿母举目无亲,又担心你祖父遣人找了过来,于是我二人隐姓埋名搬到了深山之中,以砍柴打猎为生。我们就这样在辽东扎了根,生活也就这样过了下去,一直平淡无波。” 王越的描述平淡无奇,其中的酸楚却足以引起众人共鸣,一代剑师竟然隐姓埋名如山野村夫般躲在深山中打猎为生。 灵儿握了握他的手,双手冰凉,毫无温度。 王黎轻轻的拍了拍灵儿的手背,心中有一点酸。他仿佛看到了才华横溢的王越砍柴捕鱼,采药打猎;他仿佛也看到了风姿卓越的阿母独倚柴门,翘首以望。 王越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了几分惆怅之色:“本来,我以为我们将因此而老于山中,我也会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直到你出生之后,我的想法慢慢开始改变。 你阿母出生世家,体本来就是一惯的清瘦,这些年跟着我东奔西跑体更是愈发吃不消,而你又刚出生不久,同样也需要补充营养,山里物资匮乏也不再满足我们的需求。 于是,我便到县城里开了一家武馆打算挣点钱补贴家用。为了能够尽快打出名气,我一之内连挑了县城中三家有名的武馆,声名一时鹊起,没有多久整个辽东都知道了辽东王越。” “为什么不是并州王越呢?”王黎握着灵儿的手,冷冷的看着王越言语如刀,“是怕丢了并州王家的脸面,还是觉得并州王家丢了你的脸?” 王越神色有些落寞,悠然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其实那时想的特别简单,只是不想让你祖父知道我重旧业,让你祖父获悉我的消息寻了过来,见到我生活的不如意心里难受。 可惜,苍天弄人,你祖父的兄长他们还没有寻过来,先帝的人却先找到了我。原来那个时候先帝突然迷恋上了剑术和武艺,甚至还自号威武圣德一统江湖,带着一群小黄门在宫中练。” 汉灵帝有多么的不羁多么的荒唐,在场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说其他的,单是宫中商贾、封狗做官以及建造泳场馆这几桩事就足以证明汉灵帝的心思群臣根本就猜不透。 邀请王越入宫教习剑术,对于别的皇帝来说或许还有些怪诞不经,但是于汉灵帝而言这只怕也是太过寻常之事。 “哎,当时心中只想着你阿母和你,顺便亦可入世为官给你祖父面上争一口气,然而,结果却是大相径庭背道而驰。事事于我而言没有如愿以偿,只有差阳错!” 王越的嘴角挂起一丝苦涩,继续说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听闻先帝召见我心中大喜,急忙将武馆盘了出去,给你阿母留了一笔钱,然后随着那些人前往东都。 刚至雒阳,我便与先帝帐下的执金吾打了一架,那执金吾不过花拳绣腿,哪里是我的对手。于是先帝任我为宫中行走教他习武打架,当然这个宫也并不是整个皇宫,而是章德。 可是,我合不该初入京城就折了执金吾的颜面,执金吾败于我之手,心怀愤恨,暗地里联合群臣上言天子习武非狩天之道。然后我就被先帝无的抛弃,成了权谋下的牺牲品。” “条条大道通罗马,既然此路不通,为何你不换一条路?或者重回辽东与阿母平安一生,或者重启炉灶以军功搏命挣一个繁华的好前程?” 王黎淡淡的看着王越,心有疑问口有言语,眸子里却并没有多少色彩,二人之间的隔膜依然清晰可见。 王越摇了摇头,虽然他并不知道罗马是个什么鬼,也不知道那罗马究竟是白马还是黑马,但他依旧能够从王黎的话语中听出儿子心中的不惑和愤懑。 心中叹息了一声,王越从巨石上坐了起来,看着天上的明月和那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乌云微微一笑。 “我记得你说过: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但你可知这天上的明月已经存在了数万年甚至几十万年,虽然有的时候它会被乌云遮住光辉,可终究还是会有大放异彩的时! 我王越一武艺早已出神入化,就算是在天下名将之中也难寻敌手。就像这天上的明月一样,不过只是一时不顺,暂时被乌云给掩盖了,难道还能一辈子按在云雾中不放光辉不成?” 说到此处,王越豪顿生,手中的长刀短剑猛然出鞘,仿佛两条颜色迥异的蛟龙,倏地一声在众人的视线中盘旋而起,兵锋刮过众人的眼颊闪电般窜出,笔直的插在在远处的巨石上。 石屑纷纷,两把利器犹如刺破苍穹的山峰傲然屹立。 众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这就是王越的刀剑,这就是王越给出的答案,这就是“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的汉末一代剑师超凡的绝艺! 李广将军暗夜里飞箭虎,长箭没于石棱中,飞将军的大名不胫而走天下皆知。如今王越臂投双刃,同样也傲立巨石之内,与李广将军当年不约而同。 同样是巨石,同样是深入,一个却是名闻天下的飞将军,历任北部边域七郡太守、骁骑将军和前将军,另一个却是鲜为人知隐没在山林之间的樵夫。 试问,这样的人你让他如何甘心蛰伏乡野,你又让他如何甘心一生默默无闻!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8章 回忆那么伤(二) 一秒记住!!!【狂沙】手机用户输入: 当然不甘心! 就好比一个富可敌国的员外,看见一个同等价的商人出则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入则三妻四妾绫罗绸缎,整里不是跨马游街就是流连花间,而他却只能躲在地下室吃几块酸萝卜就糙米饭。 换做你是他,你可愿意? 更何况,那时候的王越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血青年,又怎么能够忍得住把这一腔的血和英名埋没? 在座的袁绍、袁术都是枭雄之辈,赵云、皇甫灵儿都是大将之才,崔十娘、支娄迦谶也是一教护教宗主,而王黎更是手掌百万雄兵坐拥数州剑指天下的豪雄,如何不明白王越当时的心? 将心比心,纵使王黎因阿母的遭遇而对王越满腔愤恨,此时却也不忍再对他横加指责。除了感慨王越命运的多舛,众人同样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 可惜,王越固然因诸多原因被先帝抛弃,不得不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可是如今的他和昔的他还有可比之处吗? 昔的王越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飒沓流星,江湖中人闻之无不伸出大拇指暗叹一声好汉子。 而今的王越却是人不人鬼不鬼,以一登峰造极的剑术出没于诸侯之间,看似高贵,终究还是摆脱不了棋子的命运,甚至还要忍受来自于毗门教以及自己儿子的追杀。 王越缓缓走到巨石前,轻轻一拔将长剑短刀抽出来,握在手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的块垒仿佛已经一吐而尽,脸上的不忿、不甘和屈辱同样一扫而光,神色也渐渐趋于淡然。 “霍骠骑当年曾经说过: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我命由我不由天,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便明白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除了要有杀人剑之外,也必须要有权。 不管是兵权还是政权,只有将它们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命运才不会任由他人纵和摆布。于是,我挂印离开了皇宫,并改名王断,与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打算重新开启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说到此处,王越顿了一顿,看向王黎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点点愧疚和温暖:“我知道你恨我,因我之故你自幼便没了阿翁,而你阿母也没有了当家人。 她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将你抚育成人,可谓是兼双职辛苦至极。可是,那时我已经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出人头地,也不想被你阿母看不起,所以自那以后就没有再踏入辽东一步。” 王黎冷哼一声,目光投向高空的明月,仿佛只有这清澈的光辉才能洗涤掉他心中的负面绪。 虽然他刚才不忍继续责骂王越,却也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已经不再是昔的王越,那些个歉疚、亲于现在的王越而言,也就是转眼的事。 果然,王黎还未答话,王越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既然已经选择离家寻求功名,若是不能衣锦还乡又哪有什么面目去见家乡父老?就这样,我便在雒阳的醮天观中隐姓埋名蛰伏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我碰见了灵儿,见灵儿虽贵为皇甫世家的一朵花,小小年纪却是刚烈豪爽,又擅打抱不平,颇有我年轻时的几分神韵,见之甚喜。 于是,我便暗中教了灵儿一些越女剑法,却与我自己的师门剑术不大一样。当时又因皇甫将军与我二兄颇为熟悉,我怕一不小心露了行藏,每次传授技艺之时要么乔装打扮,要么就直接由观中的师弟张机面授机宜。” 灵儿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师尊的庐山真面目,而师叔倒是和自己一惯亲近,原来却是这个原因。 如果不是这一次在雒阳听到二伯与师叔闲谈,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与崔家姐姐有着深仇大恨的王断就是自己的师尊,也是自己的阿舅王郎的父亲王越。 “在观中待了几年,忽然有一天我发现醮天观居然和金斗观暗中有联系,两观都属道教,这本无可厚非。可我当时一时兴起,便离开了醮天观孤前往金斗观,想暗查一个究竟。” 王越叹了一口气,向袁术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就是在金斗观我才认识了你的师尊南华真人。当时,他正在苦心孤诣的创立抑佛教,谋算如何能够搅乱天下,以报当年明帝之仇,让道教重塑正宗。 我这一去恰好落了他的下怀,一个对明帝有着深仇大恨,一个却对先帝格外的不爽,简直就是**一拍即合。我王越虽然笑傲天下群雄,不愿寄人篱下,还是抵不住心中的惑和愤懑,成了你抑佛教的护教护法。” “难怪师尊告诉我,说我教中有一护法听调不听宣,原来那护法却是一名大剑师。想来我那师尊也真是可怜,临到死也只是一个糊涂鬼,居然不知道你就是名闻天下的王越!” 这王越心机之深,足令人惊惧,袁术本想斥责一番,却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神数变,满脸的乌云终究散去,渐渐化成自嘲一笑。 王断却已接着说道:“当年我潜入金斗观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南华真人,与他打了一架,整整打了一个时辰不分伯仲。他对我的武艺倒也推崇,怕我与他闹将起来,因此才向教中道徒告诫,护教护法听调不听宣。” 王越说的淡然,但是众人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南华真人的武功和王越的剑术,他们当中王黎、赵云、崔十娘和支娄迦谶数人都曾领教过,王越与南华真人当初那一战,就算他们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够想象得到。 天下两大高手,一个师承道教正宗,一个天赋奇才,他二人之斗绝对堪比恶龙相争,猛虎扑食。 那将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何等的波澜壮阔,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杨凤、于毒等人心驰神往,赵云、史阿同样血沸腾,王黎和灵儿则是心跌宕,不敢想象自己的老爹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为求上位不择手段之人。 袁绍兄弟更是二人哭笑不得,直觉的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王越昔助他们良多,但今方知王断便是王越,他二人只怕只能留在此处了。 而崔十娘和唐周却是紧紧的盯着王越,心中的怒火已快将他们灼烧,他们很想知道王越接下来的事,他们更想问一问王越,当初为何会对师门痛下杀手,心中可还有一丝良知! 夜风轻轻拂过,山顶上已经有些微微发凉,但众人看着场中的王越,眼神却已炙起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9章 回忆那么伤(三) 后汉长歌第439章 回忆那么伤崔十娘和唐周已经气得发指眦裂,心中的怒气亦如滔滔不绝的黄河水随时都可把王越淹没,但他们却依旧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并未开口询问昔年师门灭门之事。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推崇王越,也不是因为看在王黎的面子上就打算放弃了那滔天的仇恨。如果有可能,他们恨不得能够立即抽出腰中的宝剑长刀将王越劈成几十块。 他们没有开口,只是因为王越自己已经开了口。 王越行走在众人之间,仿佛《将夜》里书院二师兄的那只大白鹅,轻世傲物,睥睨天下。 “当年,我与南华真人同气相求,成为了护教护法。但由于我曾经出入宫廷,与先帝、张让和赵忠等人以及一些侍卫小黄门都曾打过照面,出入雒阳多有不便。” 挨着王黎在巨石上坐下,王越甩了甩衣袖继续说道,“南华真人虽然不知道我就是王越,却也知道我从雒阳而来,他担心我的行藏被人道破,便向我推荐了千机堂的百变易容之术。 说实在话,当时的千机堂在江湖中声名显赫,在我等武人心中犹如圣地,而千机堂的创始人竺扶风更是宛若将军眼中的白起、项羽,文人心中的孔孟、老庄。 于是,南华真人和我备了礼物若干,前往兖州济阴求见千机堂当代宗主竺天南。本来想着竺天南念着我等都是武林同道,或许会看顾一二,将这百变易容术传授我们也未可知。 细认消停无远近,分明意外隐玄机。我和南华真人都没有想到本来只当是旅个游那般简单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终致千机堂败亡泯灭!” 崔十娘心中一紧,知道当年师门被灭的真相可能就在眼前,心中大为着急,却又不便向王越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询问,急忙向求助的目光投向王黎。 王黎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什么意外?可是竺天南发现了你和南华真人的真实身份?” “恰恰相反,不是竺天南发现了我们是抑佛教中人的身份,而是我们发现了原来千机堂就是佛教在中原的一处传道场!”王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时,竺天南听闻我二人来自金斗观,心中大喜。打算效仿昔日的摄摩腾和竺法兰进行辩法,将我二人留在门中,希望能够说服我们,让我们改旗易帜,随他修行佛法。” 终于明白王越为何会灭其满门了! 王黎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这竺天南是个榆木脑袋还是一味的痴愚,居然想将南华真人这个铁杆的道徒拉到佛教的大旗下,为自己摇旗擂鼓,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王越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南华真人道法精湛学贯古今,没有几句就听出来竺天南言下之意,也知道了这竺天南就是他所深恨的佛教教徒。而我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倾慕的圣地便是西域佛教在我中原的道场!” “我师尊对你等以美食款待,又与你们坐而论道,虽说隶属不同宗门,却也罪不至死,为何你二人还要痛下杀手行此猪狗不如之事?王越匹夫,难道这就是你们道教里所谓的大道和大义?” 崔十娘虽然也是恨极了王越,说话行事或许还会顾忌到王黎的关系,但唐周本来就是毗门教阿修罗,性格暴烈如火,出口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遮掩,言语无状,指着王越便是破口大骂。 “呛!” 一声清脆的剑鸣在众人耳边响起,王黎微微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堪,灵儿和史阿却已拔剑而出,剑锋直指唐周。 “抛开佛道两教之间的仇恨不算,说起来确实是我们行事欠缺考量,面对他二人的师门仇恨,几句指责唾骂我还是能够承受的住!”朝灵儿和史阿挥了挥手,二人哼了一声归剑入鞘,王越继续回忆起当日的细节。 “当日,我、南华真人、竺天南以及他门下二人正在密室中论道。那二人佛法精妙,与竺天南有的一比,想来那二人也定是佛教中有名的高僧大德。 我们正在辩论之间,突然变生肘腋,南华真人趁他们不注意狡兔一样窜至那二人身前,手中的拂尘猛然一点,两根尘丝利箭一般飞出,刺中二人的喉咙。 那二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代大师南华真人会行此卑劣之事,自然不曾防备,当下便倒在了他的拂尘下,而竺天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为了南华真人手下的亡魂!”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王越,你休得胡说,师尊已然仙去,死无对证,你怎能行此栽赃嫁祸之事?” 袁术知道自己的师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王越之言心中已有几分相信,但这些又怎么可能直接摊到明面上呢,自然是坚决否认打死也不会承认。 但,唐周和崔十娘却对此深信不疑,当日他们在检查师兄弟们遗骸的时候,就曾发现持国天王提多罗吒和八部众的紧那罗二人脖子上仅仅只有一点红色,伤口细若针丝。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王越的刀法已然入神,就像昔年名闻天下那中原一点红一般,一刀出鞘,全身仅飘一点红。 谁知,真相却并非他们所想,那抹红不是刀伤,而是尘刺! 王越并不在意袁术的狡辩,也不在意唐周和崔十娘的仇恨,苦涩一笑,脸上还带着几丝惆怅。 “当时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南华真人,竺天南又趁着那二人的阻挡流出了门外。黄泥巴掉裤裆,我是有口难辩。没有办法,我也就只能和他一起追杀千机堂一众弟子。 毕竟两家已经结下死仇,百变易容术借不到,也就只能硬抢了!南华真人负责对付千机堂一干外门子弟,而我的目标却只有内门弟子和竺天南本人,崔姑娘当时所见,想必应该就是我在门内搏杀竺天南罢了。” 原来千机堂被灭满门的真相竟是如此! 原来袁术当年致使兖州官府替王越掩盖追杀千机堂的原因也并不仅仅是要遮掩住王越这个人,而是要将整个事情的真相都一起埋进尘封的历史中。 因为挑起争端导致千机堂满门之殇的并不是王越,而是他的师尊南华真人!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蝉,唐周和崔十娘的眼神冰冻如霜。 第440章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一秒记住!!!【狂沙】手机用户输入: 看着前的袁术,赵云和灵儿心生凛然,唐周和崔十娘嚼齿穿龈。 袁术却根本就不在意,反正都已是将死之人,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哪里还会在乎多一个仇人少一个仇人的?难道少一个人他就可以不死吗? 他的目光一直都聚集在王越的上,没有半丝的游离。 众人都以为王越道尽翔实,不管是当初离开雒阳加入抑佛教还是灭了千机堂满门,王越好像都是实话实说有一说一,但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至少还有些事王越并没有向他们兜底。 王越才是真正的心机如海! 在杀人的目光中,袁术缓缓走到王越旁,向王越抱了抱拳正色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剑师,你的剑术炉火纯青天下独步,你的口舌同样锋芒毕露一剑封喉。 本宗自诩一惯的老谋深算,却不想今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宗不否认你所言非虚,本宗也不否认千机堂的确是败在我师尊的手下,但本宗却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大剑师不吝赐教!” 既然已经注定难逃一死,袁术对王越已经心生疑虑,自然不会再与王越客气,言语间已经没有了昔的那种惺惺相惜,只有疏离和讽刺。 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王越。 “宗主请讲,大剑师的称呼实在愧不敢当!”王越仿佛听不出来袁术话中之意,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点头应道。 “宗主?”袁术自嘲一笑,嘴角微翘,“王大剑师你心高气傲睥睨天下,一武艺更是冠绝天下,你心中可曾真的把袁某当过宗主吗?时到今,袁某再无路可退,你又何必再曲意奉承?” 王越面色肃然一正,朝袁术抱了抱拳:“看来袁宗主对王某心有疑惑,今诸位英雄都在此处,袁宗主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王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术点了点头,徐徐吐了一口气:“昔兖州千机堂以及后来的浴佛节,事关佛道两教百年恩怨,凡我道教中人对他们的确心怀恨意,不管是非如何,本宗都不想反驳,也不愿反驳。 但今之事,本宗还是想求一个明白,而不是稀里糊涂的死在众人的手下。王越,本宗敢问你,你既然是王德玉的父亲,那么这么些年来你潜藏在本宗边,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袁术心生愤懑,感觉自己被王越狠狠的摆了一道,就连王大剑师也直接变成了王越! 众人适才还觉得袁术诡计多端佛口蛇心,闻言一听,陡然觉得王越同样也是狠毒辣居心叵测,与那袁术不相上下,齐刷刷的将头扭了过来,看着王越心生忌惮。 “不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袁术昔种下什么因,今自然当有什么果,这有什么不可说得!”王越哈哈一笑,一腔正气跃然脸上,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若不是大家已经看破了袁术和王越的本色,定然还以为王越是一个霁风朗月襟怀坦白的君子。可惜,大家都已然知道这二人不过是大哥不说二哥,乌鸦骑在猪背上一样的腹黑。 众人并未接过王越的哏,就连他的两个徒弟皇甫灵儿、史阿和他的亲生儿子王黎也是兴致缺缺的神。 王越神色一滞,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明月,乌云早已散去,明月的光辉继续洒向大地,大地一片清明。 “整里跟着南华真人行那诡之事,竟然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也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一高山景行磊落豪横的江湖武夫。”王越叹了一口气,转向王黎,“黎儿,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在雒阳你二伯家中写的那首诗?” 王黎当然记得,和赵云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时自己和赵云刚入北军声营,因军中关系复杂,自己麾下将士的背后几乎都有雒阳世家的手脚,一时间心生烦闷,便在二伯家中手书了一首高适的《塞下曲》以此鼓励自己。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 念着念着,王越豪顿生,又仿佛回到了昔的风采,眸子中也终于出现了一缕缅怀的思绪:“年轻的时候,也曾雄心壮志,向往过这种纵马疆场,刀尖上血的子。 因家族之故只能流落江湖任侠使气,后来凭借自己的剑术终于获得了先帝的青睐,原本想可以请求先帝让我从军,结果却因那些腐儒文臣的一句话,到手的沙场梦再度不翼而飞。” 那时节虽没有什么“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但王黎或者说王越的家族并州太原王氏毕竟乃是当地名门望族。他们的先辈们对他们的期许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名士,而不是那种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夫。 可惜,不管是王也好,王黎也罢,他们都没有按照先辈们指的道路走下去,而是各有际遇或差点执掌朝廷印玺铲除董卓,或统兵百万坐拥两州,俯瞰天下河山。 王越同样也没有依着他们的指引寻章摘句当一个腐儒,而是另辟蹊径,成为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剑师。当然,王越想的最多的还是沙场,他的绪和他话中的内容无不说明了这点。 没有成为将军让王越扼腕叹息,王越摇了摇头摆脱了那缕缅怀的绪,接着说道:“所以,我恨那些腐儒也恨先帝。所以,我才能够与南华真人一拍即合。 当年在皇宫刺杀大将军何进,固然是因为南华真人背后指使的原因,但是于我而言同样也是一件妙事,看着先帝的江山慢慢的溃散在我的手中,我又何尝不暗爽呢?” “那时候你认出我来了吗?”王黎想了想问道,昔之事终究如鲠在喉,他和崔十娘二人都没有保下何进的命,不得不说这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失败。 王越颔了颔首:“早也认出来了,你刚入京的时候,我便去了一趟雒阳,只不过远远的瞧了几眼,所以你不知道罢了。” “但是你还是在我和崔姑娘手中完成了对何进的刺杀,不但让我无功而返,还让我受了一点暗伤?” “正是!但你和崔姑娘并没有重伤不治,甚至后来单独对阵崔姑娘的时候,我瞧在你的面子上也并没有痛下杀手,否则纵使崔姑娘的笛声能够扰人耳目,却又能奈我何?” “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来了,为何还不悬崖勒马,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厮混,甚至还要在永安宫中刺杀陛下,九镜塔前对敌我等,浍水河畔力保袁术?” 王越忽然发出咯咯咯的怪笑:“子承父业,你是我儿子,我不能灭掉汉室江山,你却可以执掌雄兵统领群豪。认出你之后,我的心思也慢慢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大汉经黄巾之事已经颓败,我潜藏在袁术边协助他们扰乱刘姓江山,顺便取得他们的信任,将他们卖给你难道不好吗?为何还要回到雒阳陪在你阿母边做一个田舍翁呢?” 袁绍和袁术恍然大悟,面如死灰:“所以,你是特意引我们二人来此的?” “当然!不然你们怎么会知道黎儿会到天梯山?”王越长啸一声,瞪了袁绍二人一眼面露得色,“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自然也比你们深,按照他谨慎却又冒险的个,他必然会带领帐下的将士登临天梯山指点江山!” 整里猎鹰,今却被鹰捉了眼。 袁绍冷哼一声,神色中自然是极度的不爽:“难道你就不怕弄巧成拙,让王黎成了我们的网中游鱼、城中困兽?” “不怕!有我在你们就不会得手,更何况我早已让师弟张机去了雒阳,灵儿自然应该也会领兵到此。万无一失的局,我还怕什么呢?” 王越说的豪气干云,众人却是一声冷汗,就连天上刚刚冒出来的月亮也悄悄的躲到了乌云背后。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1章 袁术之死 一秒记住!!!【狂沙】手机用户输入: 多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袁术虽非帝王,却也在豫州篡过国号建过帝都,王后嫔妃一抓一大把,就连灵儿的堂妹皇甫嵩视之如亲生的皇甫珠儿也曾在袁术比较健壮的躯下吟唱过征服。 但袁术并未把她们放在心上,甚至也没有放在眼里。 他不是帝王,却有帝王的心思。 仲氏国主和太平道宗主两分职业压在他的肩头,总不是摆出来让大家开玩笑的。 为了江山,为了代汉,也为了将太平道或者说道教的道观修遍大汉十三州,他并没有沉迷女色。在他的心目中帐下的将领、江湖的侠士或者文弱的谋士显然比那些妃嫔更为重要。 他脾气不好,手段好像也不怎么高明,但他的确是把那些人当做了自己打天下的班底,也把他们当做了兄弟。所以,阎象敢和他争吵,雷薄兵败汝南却换了一个蕲太守,而张燕和纪灵更是如他的骨兄弟一样对他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可是现在,他同样视之如股肱的另一个兄弟王断,作为一名成功的卧底不但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甚至他和袁绍的命也将丢在此地,你让他如何不恨? 被欺骗的感觉让人格外不爽,仇恨亦如雨中的青草在心底齐刷刷的冒了出来,转眼间便如怪兽一样吞噬了袁术的心,眼中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额角和手臂上青筋直冒。 看着淡若清风的王越,袁术出离的愤怒,仿佛非洲大草原上被激怒的雄狮,手中那把南华真人留给他的拂尘一收,腰间的承影剑猛然出鞘,怒不可遏的嘶吼声随着剑光冲天而起。 “王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本宗和师尊将你视为振兴我教的中流砥柱对你推心置腹坚信不疑,你竟敢如此欺骗本宗,今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如果说崔十娘和唐周对王越的恨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么现在他们的恨意更多的都是转移到了袁术的上。毕竟,南华真人和袁术才是灭了千机堂的主谋,而王越只不过是恰逢其会成了他们手中的一把利剑。 但,他们心中对王越的恨意刚刚有所消融,袁术的恨意却又涌了上来,如奔腾的黄河一样惊涛澎湃。 话刚落,承影剑已至王越前,冰冷的剑锋卷起数十道寒风挡住了王越前的道路,锋芒如雪,剑体落梅,看那架势倒是真的可能会将王越大卸八块。 袁术已经疯了! 场中除了对他虎视眈眈心怀仇恨的崔十娘和唐周等人外,其他的都是王黎麾下的大将和勇士,他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向王黎的父亲出手? 莫不是梁静茹给他的? 袁术帐下的那些将领杨凤、于毒和陶升等人已经成为了王黎砧板上的鱼,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袁术,心里暗自期许王越能够抗住这一招,唯恐一个不慎,自己一干人等成了城门旁的池鱼。 袁绍同样瞠目结舌,两只眼等如铜铃。 可是,袁术现在已经毫不在乎了,他就像一个赌徒一样,将自己的家全部都押到了这一剑上。他知道自己今已经走不出这天梯山了,死之前再拉上一个垫背的顺一顺自己的心意岂不是更好? 袁术的动作更快了,承影剑闪电一样飞驰而来,离王越已只有咫尺之遥。 忽然,王越动了,他脚下微微一蹬形一飘,人已经随风而起穿梭在剑影之中。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用这句话形容王越再合适不过了,他立在众人之中时犹如一座大山渊渟岳峙,当他动起来时却又好像大海中的游鱼,在影影憧憧的剑网中穿空而过,羽衣蹁跹超逸绝尘,万花不沾,呃,万剑不沾。 “当”的一声脆响,王越刀剑齐出,信手一挥,击在承影剑的剑锋之上,剑网破裂,王越已经落在了离袁术五六步之外,漏网之鱼一般。 “你!” 袁术的一张脸和冒出来的筋脉一样的青,手中的承影剑遥指王越,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是太平道现任宗主,他的剑法源于南华真人的教导,却已继承了张角的狠辣、霸气和一往无前,如果一定要列举天下十大剑客的话,他绝对能够排进前十。 遗憾的是就算是这样的剑法,也不能偷袭到王越。他刚刚才出了一招,王越就轻轻松松的脱离了他剑锋所指的范围。 显而易见的,王越武功之高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本来打定主意赴死,顺便将眼前这个欺骗了他的家伙给一同带走,可是,王越不但隐瞒了自己的真实份和目的,同样也将自己的剑术对他一并做了隐瞒。 王越就是王越,看来以前数次对敌以及常的对战王越都未尽全力,不管是在永安宫中,还是在九镜塔前和浍水河畔。 “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我现在却还不想和你打杀,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崔姑娘他们!”王越向袁术讥讽一笑,接着转过头来向崔十娘点了点头。 “崔姑娘,你师尊和千机堂真正的仇人在此,你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至于我的命,你们随时来取皆可。不过现在我可不陪你们了,我得回一趟雒阳去看一看黎儿的阿母和我那长孙啰!” 言讫,双臂一振如大鹏展翅一般腾空而起,远远的落在那山崖之上,接着拉住崖畔的藤蔓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崔十娘、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眼睁睁的看着王越离开,虽然也想跟着追过去,但一来王黎在此多有不便;二来王越留言将去雒阳,他们也不怕他飞掉;三来正如王越所言,师门真正的仇人乃是袁术。 袁术在,他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袁术狗贼,纳命来!” 一声怒喝脱口而出,短笛横在崔十娘嘴边,幽咽、激越和缭绕的笛声在月色里飞扬。袁术的心和四肢也随着节奏沉浸在靡靡的旋律中,随之摆动和飞舞,甚至疯魔,手中的承影剑慢慢变缓,刚才的气势倏然不见。 梦魂今夕归西去,不见昔太平人! 两杆疯魔棍卷向袁术,两把杀人剑直取仇人。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同时一跃,将袁术包围在里边,手里的疯魔棍和利剑大开大合,一棍连着一棍,一剑接着一剑,如水银泻地青山重重,招招不离袁术的要害。 倏地一声惨叫响起,横笛骤停,棍剑骤停,袁术脸色惨白双目失焦的立在四人中央,上衣袂飘落,前几道伤口格外的注目,鲜血顺着伤口汩汩直流,将脚下的草坪染的通红。 “本初,随着我下山吧,如果你还想看着你三个儿子活着的话!” 王黎朝袁绍微微颔了颔首,中兴剑归鞘重跨腰间,也不等袁绍回话转便向山下走去,留给众人一道萧索和落寞的背影。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2章 依仗 两根伏魔棍,两把杀人剑。 一代枭雄,豫州新生政权仲家和后黄巾时代太平道的掌舵人袁术袁公路就此亡。 袁术死了,袁氏四世三公这艘曾经在大汉大地上乘风破浪百里风趠的巨船缓缓下沉,掌舵人也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袁绍。 只可惜,就算是这位曾经历任中军校尉、司隶校尉和关东联军盟主的袁绍袁大人,此时同样也入了王黎的彀中。袁术已死,张南兵败,他的旁再无一人,看样子他也将如秋后的蚱蜢一般蹦跶不了多久了。 可是,他还是坚信袁氏一门不会就此没落。 他和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同,袁术的军队都在徐州,袁术帐下的大将张燕、杨凤和于毒等人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只剩下一个纪灵还在平原郡摇旗擂鼓,而他的帐下却依旧人才济济。 荀谌、审配还在南,颜良、文丑还在南,甚至自己的儿子和外甥袁熙、袁谭、袁尚和高干他们也还在南。 南在手,河北的数十万将士也就还在手。 他曾在王黎手中屡遭重创,他的大将也曾命丧王黎剑下,而他自己同样已经沦为了王黎的阶下囚,但他还是有信心不会步了兄弟的后尘。 袁术可死,他却不一样,他可败却不会死,至少王黎现在也不会让他死。因为,王黎想要的中原,绝对是一个簇锦团花完整无缺的中原,而不是历经战火满目疮痍的中原! 这就是他的希望! 这也是他重振袁氏的希望! 想到这,心中又升腾起几丝希望,袁绍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那道背影目含希冀:“德玉,我们谈一谈吧,我相信我们之间应该还是有得谈,要不我们联盟合作吧?” “联盟?合作?”王黎眉毛轻轻一跳,语气中多了几分讥诮之意。 袁绍急忙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合作或者联盟都行。愚兄与你相识十数年,也与你争斗了数年,说实在的,历经巨鹿和天梯山数次战役,愚兄现在再也没有了与你争锋的雄心。 你知道,我袁氏虽然谈不上千秋万代,却也是一方巨擘家大业大。如今公路已死,整个袁氏的荣光和延续都扛在愚兄一人的肩头上,只要你现在能够放愚兄一马,愚兄定将以你马首是瞻!” 王黎摇了摇头,扫了袁绍一眼,见袁绍虽经兵败,却依旧眉目疏朗风采高雅,毫无任何败军之将的模样,不由哈哈一笑:“本初兄,你长得太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 袁绍一懵,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见灵儿和赵云等众人已经来到山下,王黎迎了上去,牵过绝影的缰绳正色道:“本初兄,你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笼中鸟,你想和我谈合作,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自先帝以来,神州大乱江山凋零,天下的诸侯无不执剑横行纵马驰骋,都想从中牟利,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来,我大汉一万万百姓便因你们的野心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今你却告诉我:王德玉,我们从此以后好好合作,同穿一条裤子,以前的债务通通一笔勾销如何?本初兄,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你告诉我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这是老祖宗告诉我们的道理。德玉,你不会不知道吧?”袁绍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坚定的眼神再次爬上眼帘。 “愚兄现在只想振兴家族而已,你苦苦相,就不怕愚兄破罐子破摔和你拼一个你死我活?难道你还真觉得愚兄怕你的刀剑架在脖子上?” 王黎淡淡一笑:“本初兄,你所依仗的不过是埋伏在南城外准备随时偷袭我瘿陶的十万河北军队罢了,你莫非真以为王某不知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今夜过后,你所仰仗的精兵强将都将成为烂沟里的鱼虾。” 袁绍脸色顿变,心中一颤,仿佛活见鬼一样,指着王黎惊骇的问道:“这是我军中机密,你…你怎么知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初兄,你的谋划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还想怎么蹦跶?”王黎冷哼一声,跨上战马双脚微微一夹,绝影一声长啸,王黎豪顿生。 “本初兄,你想的不错,我的确是想要一个繁花似锦完璧无缺的中原,但我要告诉你,我的中原绝对不许还有另一股势力的存在,我的中原也绝对不许有他人染指!” 言讫,长鞭一甩,绝影如箭一般窜了出去,马头的前方正是百十里外的瘿陶县城。 …… 夜已深,南县城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匍匐在深夜里。 四下里一片寂静,不管是田野、山川、树林还是村落都没有半点声音,就连草丛中的青蛙和小虫都好像跟着入眠了一般。 荀谌背负着双手,站在城头上眺望着数十里外瘿陶的方向,忽然,一股凉意从心头钻了上来:“正南,我这有眼一直跳个不停,我总感觉今夜要出大事,我们是否遗漏了什么?” “能出什么大事?王黎那厮自恃勇武,一味的自大自傲,今夜必中主公和袁将军之计,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莫不是你还在想着你的老对手贾文和?” 审配冷哼一声,将左手高举前,看着那虫一样爬过的伤口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你放心吧,纵使那贾文和老巨猾,只要今夜王黎授首,他麾下的大军必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但愿如此吧!” 荀谌知道自从在房子城头左手被王黎一箭伤后,审正南的心里便充满了仇恨,对于王黎再没有了昔的那种冷静,对他的分析同样也不再如昔那般客观。 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荀谌轻轻拍了拍审配的肩膀,缓步走下城头。 …… 近十万的河北精兵在颜良、文丑、高干、鞠义和韩猛、于夫罗等人的带领下马摘铃、人衔枚兵分四路,悄悄的向瘿陶城外的王黎军大营靠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 王黎大军的营帐已经悉数落入到众人眼中,大营里依旧一片寂静,帐外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三五百人分成数队人马还在营中巡逻,在迷蒙的月色下影影乎乎。 众人一阵大喜,颜良和文丑二将急忙翻上马手中的长枪大刀猛然一指,厉声高喝:“众将士且随我杀入帐中,取了赵云那厮的狗头!” 原来,袁绍帐下的文臣武将都继承了袁绍那不大度的心,审配因左手的箭伤对王黎心心念念,而颜良和文丑却因房子和东陈村一战同样对王黎的左右手赵云心心念念。 “杀!” 颜良、文丑一声怒啸,众将士齐齐一喝,声音直达九霄犹如雷,眼前的那些简易的栅栏和鹿角砦如何能够挡得住这从天而落的雷,十万将士水银泻地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气势滔天,漫山遍野,恍若瘿陶城下那大陆泽中的湖水。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3章 中心开花及鱼目混珠 “砰!” “砰砰砰!” 四下里突然响起一阵阵闷雷,仿佛是一道道春雷落在了原野的深坑里,草屑横飞,尘土飘扬。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前方的骑士向前冲锋时,战马的前蹄刚刚跨过栅栏和鹿角砦便已踏空,马躯骤然跌下,连带着马背上的骑士一起摔倒在营帐里早就挖掘好的土坑中。 一时间人仰马翻,战马的长嘶和将士们的惨叫时起彼伏的从坑里传来。 “真邪门,谁特么的在帐篷中挖掘壕沟啊,难不成怕他们睡觉蹬被子,全部都用土埋吗?”看着麾下的将士前赴后继的倒在土坑里,文丑一双眼珠子瞪若铜铃,手舞脚蹈的大呼小叫。 颜良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他的嘴拿针线给缝起来。 自己这个兄弟武艺高强,为人忠义,性格也直爽的可爱,对待自己更是视之如兄长。可特么的就是有一桩不好,戎马倥偬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会动脑子多想一想,只是一味的莽撞鲁直。 这特么的哪里是什么天当被子地当床,你有见过挖个坑睡觉的的将士吗?这明明就是毒士贾文和的毒计好不好! 颜良瞪了文丑一眼,掌旗兵急忙将大纛一挥,厉声高喝:“将军令:前方营帐乃是贾文和之计,各将校务必小心脚下,有序退出敌方营寨,不得乱我军心!” 众将士闻言,急忙掉转马头再度向营外缓行,却忘记了中间的三五十座白色帐篷还没有搜索。那些帐篷依旧如白色的雪莲花一样傲立在大营中央,冰清玉洁,不沾惹半分尘埃。 “嗤!” “嗤嗤嗤!” 十万大军重新整理好队形,刚行到营帐的外围,还没有跨过栅栏和鹿角砦,十余支利箭夹杂在闹哄哄的吵嚷中尖啸而至,越过他们的头顶,直奔颜良、文丑以及那名掌旗兵。 “哼,果然是装神弄鬼难登大雅之辈,区区几只破箭就想取我等性命?”文丑冷笑一声,寒铁枪一荡,枪锋正触在箭簇之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三五支利箭已落在脚下。 文丑大大咧咧,颜良却是心头一寒。 这营帐外四面八方都是他麾下的将士,这些箭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贾文和的兵士已经隐藏在了他们这些人当中? 不过,颜良暂时倒也顾不上这些了。 利箭已然近身,他若再稳如磐石不动如山,那么他就有可能成为袁绍帐下第一位命丧于冷箭之下的大将。 镔铁刀一扬,几簇梅花随风而起,眼前的那些利箭好像掉入了泥潭之中,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出,来势渐尽,慢慢的消弭在镔铁刀的刀势之下。 可,掌旗兵就没有他二人的幸运和武艺了,一支利箭挤过他二人刀枪留下的缝隙,狠狠的扎在掌旗兵的脖子上。 血如喷泉,怎么捂也捂不住,掌旗兵僵硬的转过头去,看了看将军一眼,全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却,握着大纛的右手渐渐松开,大纛怦然倒地,砸起数尺高的灰尘。 一名从营中逃出来的骑士纵马而过,马蹄踏在那面绣着飞虎的旗上,马蹄印和草屑瞬间便沾满旗面。 “杀!” 一声怒啸从前方的队伍传来,数百名刚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的将士擦了擦身上的血污和满脸的青草尘土,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从背后取出一支利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弯弓搭箭,齐齐瞄着他们身前韩猛的队伍。 紧接着,众人握弦的大手同时一松,三五百支利箭已经从紧绷的弦上喷射出来,密集的镝鸣声骤然响起,恍如数百支看见了牛粪的苍蝇,嗡嗡嗡的鸣叫着向韩猛等人飞去。 原来,这些兵士一直都穿着袁军将士的服装潜藏在他们自己挖的深坑里,一旦袁军掉入坑中,他们便火速杀掉坑里的敌人再从中爬出来单独站在一起,以达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反正袁军有整整十万余人,谁敢说他们都认识? “散!” 韩猛果然不愧是历经战场的老将,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不过他的眼睛。见不远处的数百名将士突然举起长弓瞄向他们,顿时惊惧万分,一声长啸拔马便跑。 但他麾下的将士却没有他的眼光,他们还没有奔跑,也还没有散开,利箭就已经来到他们的头顶上,数百声爆竹般的声音在他们头顶炸响,尖锐的竹刀和箭簇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胸口和眼前,然后刺了进去。 他们的眼中一片殷红,红如火,红如枫。 而高干、于夫罗和鞠义的队伍同样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数千名兵士活活的射杀在火箭之下。 这帮该死的狗贼! 颜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样也注意到了各路军中所发生的情况,而且他还看见了那群兵士手臂上绑着的红绸,立时怒火中烧冲冠眦裂,镔铁刀猛然提起,遥指着红绸兵一声怒喝:“兄弟们,手臂上有红绸的都是贼寇,杀无赦!” 颜良的怒吼恍若一道春雷滚过原野,十万大军,呃,不足十万的大军在韩猛、鞠义、高干、文丑和于夫罗等人的带领下,纵马向红酬兵飞奔而来。 万马奔腾,刀枪齐鸣,两三千名红绸兵仿佛巨浪中颠簸起伏的小舟,随时都将被淹没。 为首那人却是冷冷一笑,又从身后掏出一支长箭搭在弦上,一声镝鸣,利箭脱弦而出直至半空,骤然炸开,紫色的浓烟从箭簇里钻了出来,然后散开铺满众人的头顶,好似在半空里开满了一朵朵紫鸢花。 “隆隆隆” 几声号角响起,大营中央那白莲花一般的数十座白色帐篷突然被利刃划破,一群群身披锐甲的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从中探出头来,火速的聚集在数名威猛的将士身边。 而红绸兵同样趁着袁军合围之前,一个个撒开双腿化身成一匹匹战马,与他们的兄弟袍泽站在一起。 一万五千余名将士手执金戈,静静的立在大营中央,静静的看着一众袁军,脸沉似水。 “咚咚咚!” 颜良、文丑和于夫罗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几声连珠炮在耳边鸣响,就见四周的小丘忽然在他们的眼前蠕动起来,然后开始垮塌,一支支队伍骤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远处的道路尽头同样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脚下的土地也跟着颤抖起来,就像一群地龙在地下打着滚,数彪人马纵马飞奔箭一般的飞驰而来,玄衣铁甲,旌旗飞扬。 清晰的鼓角声在大地上响起,无数嘶声裂肺的喊杀声由远及近。 第444章 三才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中心开花,鱼目混珠! 这该死的贾文和,竟然将几万兵士藏在坑底、帐中以及四周的小丘里面,难怪我十万大军如水淌过也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颜良心中一颤,却见道路前方的兵马已经停了下来,两万余披甲戴胄的王家军分作四条长龙,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涌了过来,将自己等人团团围在中央。 兵戈熠熠,火把熊熊,闪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四条长龙紧紧的矗立在众人的外围,他们手中的火把烧得熯天炽地,他们手中的刀剑磨得寒光闪闪,他们眼中的神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四名骁勇的大将腰胯宝驹傲立在队伍之前。 这四人或膀大腰圆相貌堂堂,手按一杆九尺透甲枪;或暗藏伟岸虎背熊腰,腰背一弯三石落雕弓;或头戴烂银盔,手执一柄丈余开山斧;或披狻猊甲,掌中一把铁索大砍刀。 四双眸子冷冷的打量着颜良等人,面沉似水,赫然是王黎帐下大将:太史慈、张郃、高览和徐荣。 四人的后则是他们的亲兵,大戟士、长枪兵、斧头军以及砍刀队。 数千把大戟、长枪、斧头和大刀映入众人的眼帘,他们每动一下,那银色的寒光就会练成一条线,肃杀和森寒之气骤然而生,直接亮瞎颜良等人的狗眼。 包围圈里的大帐和小丘内的将士同样已经汇聚在了一起,他们的首领分别是高顺、徐石二人,而排在阵前对河北精兵虎视眈眈的正是那名闻天下的陷阵营。 哎! 颜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帐下足足有十万大军,呃,现在不满十万,而贾诩麾下只有五六万之众。 人数上他倒是占了上风,可他的军心经过中心开花、鱼目混珠以及包围等一系列王家军的袭扰之后早已大乱,这一仗看上去他的胜算已是不多。 狭路相逢勇者胜! 好在,颜良毕竟是历经战火的老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同样也知道只有闯出贾诩布下的这个天罗地网才能力转乾坤,重新直面相抗,否则瘿陶城下就将是他的埋骨之所! “杀!” 镔铁刀一挥,颜良大喝一声,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亦如箭一样的向太史慈飞了过去。 其疾如风,侵掠如火,这或许就是对河北精兵的写生。军令刚刚落下,文丑、韩猛、鞠义、于夫罗以及高干各率领一支人马分别扑向高览、高顺等人。 “放!” 高顺冷哼一声,高举的长剑已重重的落下,阵中鼓角骤响,高遏行云。 我们都知道,高顺历来就不是张飞、关羽等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武将,他的厉害之处或者说闻名于世的将兵之道并不是他的武艺,而是他的指挥以及严正。 因为严正,所以陷阵营能够“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因为严正,所以他指挥的兵马同样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也因为严正,所以贾诩将在场的所有兵马的调度和指挥权都交给了他。 河北精兵还未行动之时,王家军也只是静静的站在场中,数万人包括战马不出一声,便如大山一般沉稳厚重,渊渟岳峙,给人以不可战胜的气势。 而随着河北精兵一动和高顺的长剑落下,数万王家军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一动就是排山倒海! 这一动就是不破楼兰誓不还! 喊杀声蓦然响起,上万支利箭、戈矛、大戟和斧头如暮的冷雨一般飞向袁军,迎面而来的河北精兵只感受到寒风的割裂,就钻入了由它们组建而成的云罗天网之中。 一个个将士落马,一匹匹战马倒地,一蓬蓬鲜血飞溅,一道道惨叫声起。还没有来到王家军的前,两三千河北勇士就已经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颜良的整颗心仿佛是在寒冬腊月里被冷水泼了一下,浑冰凉。 整整十万精兵,刚才已经折损了两三千,正想一鼓作气攻下这块硬骨头,结果却还没有和高顺、张郃等人打上一个照面又折损两三千,这样下去,只怕是再给他十万人马也填不满。 然而,这才仅仅是开始! “三才!” 不等颜良喘口气,高顺又是一声怒喝,除陷阵营外的将士,包括张郃的大戟士、太史慈的长枪兵、高览的斧头军以及徐荣的砍刀队,所有人闻言迅速变阵。 刚才还平静如深海的战阵立时波动起来,数万名将士分作十五人一队开始散开蔓延,数千名将士从后拖出一根根丈余长的狼铣跟在他们的后。 他们仿佛大海上盘旋着的一只只白色的海鸥在海面上此起彼伏的飞翔,又像煎盐叠雪的层层巨浪猛地撞向岸边的岩石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上千支十五人的队伍冲向奔袭而来的河北精兵,手执盾牌的刀盾兵站在最前方组成一条稳固的防线。 长枪兵和狼铣兵站在刀盾兵的后,长枪和狼铣从缝隙中伸出去,架在盾牌之上,向远道而来的敌人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 弓弩兵则站在他们的最后,手中的弓弩早已来开,弦上搭着一支支利箭,好似魔鬼的眼睛。 这就是高顺口中的三才阵! 这就是由刀盾、长枪、狼铣以及弓弩构成的三才阵! 纵观三国演义,将领的单打独斗依旧在这个时代的战争里占据了很大的比重,一场战役的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领军人物的武艺和勇猛。 于是,王黎想到了后世中以克制倭寇闻名的戚家军鸳鸯阵和三才阵。 颜良、文丑当然不是倭寇,可是他们的军队和倭寇一样都是通过前锋锥子一般的穿插力来达到击溃和消灭对方的目的。然而,三才阵的横空出世,彻底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纵马而来的骑士或被狼铣扫落马下,或被狼铣挂在半空,或被长枪刺穿,或被利箭入膛,而他们的箭支、刀剑和长矛却悉数被挡在了那堵由盾牌组成的城墙外边。 鲜血肆意的挥洒在瘿陶城下,一群群河北勇士死不瞑目的看着那一根根如竹枝的狼铣哀嚎痛哭。 颜良心中大恨,文丑心中大恨,所有的河北将领都散发出无边的怒意,手中的长刀、铁枪和狼牙棒向那些铁枪、狼铣狠狠的扫了过去,仿佛秋天扫落叶,铿锵的金戈声之后,一排排枪簇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阵中的某些地方已经失去了尖锐的锋芒,好像被滔天的洪水挤出一道道缺口,颜良、文丑和他们麾下的河北精兵再度卷土重来。 三才阵看上去已经岌岌可危! “让开!” 几道怒啸响遍全军,前方的将士们碧海分波般霍地让出一条大道,千余匹战马在张郃、太史慈等人的带领下如闪电穿过通道插向颜良等人。 厚重的马蹄踏碎了草丛上的露珠,碾碎了地上的小虫,烈火燎原一般眨眼便至。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5章 中原角声哀,烽火照高台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论语》曰:工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么,如果我们想不善其事,自然得先钝其器或者断其器。 几声怒吼,太史慈、张郃以及高顺等人领着五条长龙从三才阵里冲了出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颜良、文丑和于夫罗等六只箭头,他们的目的就是断其器! 千余匹战马,千余名骑士,包括千余陷阵营将士随着他们的主将旋风一样冲出盾牌铸就的长城,冲向颜良、文丑和他们麾下的亲兵,十一支队伍仿佛十一股巨浪猛然撞击在一起,迸发出山崩地裂的惊天气势。 原野中落下无边的血雨,战场上卷起漫天的尘烟。 但见: 太史慈威武,一支长缨枪指东打西,招招不离颜良前;张郃神勇,一柄透甲枪忽上忽下,枪枪直击文丑要害。颜良冷笑,文丑忿怒,镔铁刀和寒铁枪祭在半空,舞动出千树梨花。 高览手持一把开山大斧,徐荣执掌一条丈余铁索刀,两般利器在于夫罗和高干头顶忽闪忽现,得二人左支右拙,不得不拿出所有的力气与之对抗。 独有高顺将他的的陷阵营悉数交给徐石,徐石指挥着陷阵营和旗下的兵马将鞠义、韩猛团团围住,按照中的沟壑以及高顺的知道驱使勇士奋勇上前,任凭鞠义二人在阵中狼奔豕突,就是不与他们面对面交锋。 高顺则居中军,左一道军令右一道将令传递给所有的三才阵队长。 队长齐齐一声高喝,战场形势再度发生变化,所有三才阵忽然如大海中席卷向千百个小岛的巨浪一样。 接着,前方刀盾兵手中的盾牌城墙就地一散,旗下的十四名队员随着队长分别向颜良、文丑等人后的河北精兵包抄过去,将近他们前之时,再次重新组合成无坚不摧的三才阵,在原野上形成了千百座孤岛。 强者之路,永远都少不了阵痛和鲜血。 不管是想杀出一条血路的河北精兵,还是想致敌人于死地的王家军,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中原的强者,伴随着他们的自然也就是鲜血和命。 一排排大刀、长矛、战斧、尖枪和狼铣从盾牌后刺了出去,又一排排的大刀、长矛和战斧从刺在盾牌上或者从盾牌的罅隙中钻了过来,冰冷的寒意和入骨的杀气跟着锋芒插入敌军的膛。 兵锋入体的声音此起彼落,鲜血飞了起来,无数的将士倒在了对方的兵刃之下。还未到黎明,俯卧在原野上的枝叶却已涂上了红红的一层,那是鲜血,如珠也如注。 鲜血在枝叶上来回滚动,密密麻麻的,就像黎明时天边的那一抹绯红的鱼鳞。 如是三番,双方的将士拉锯般的在草原上搏杀。 太史慈、张郃等四队人马交战正酣,忽听得旁的兵士猛地齐声怒喝,杀声如雷。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无数的长矛、大刀、尖枪、战斧和狼铣在陷阵营将士的手中露出它们的锋芒,一片银月稍纵即逝,点点寒光全都没入前残存的河北精兵的膛。 原来,自巨鹿决战之后鞠义的先登营就已经名存实亡,他手下除了亲卫外再也没有可与陷阵营一比的兵种,包括数前主公从其他将领处调拨而来的河北精兵。 盏茶的功夫,陷阵营已在徐石的指挥下将鞠义和韩猛帐下的将士杀的七零八落,阵地上只剩下鞠义二人和他们旁的百八十名亲卫。 颜良、文丑气得吐血,可惜在太史慈和张郃的攻击下并无余力照顾鞠义二人。 太史慈本是当世一流大将,其武艺原就不在颜良话下,与之对阵自是不用多说。 而那张郃虽不是文丑的对手,但他一惯和赵云交深厚,又时常与赵云切磋武艺,枪术早非昔吴下阿蒙。 手中的一杆透甲枪上下左右随意翻飞,就是不与文丑的寒铁枪硬碰硬,一个“缠”字诀让他运用的出神入化,文丑猛则猛也,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 又过了半晌,耳边再次响起雷鸣般的嘶吼声,只见鞠义和韩猛的亲卫已经寥寥无几,而那些手持狼铣的兵士则在众人的护持下躲到陷阵营将士的后,将手中的狼铣猛然扫向二人胯下的战马。 战马双眼猛地被狼铣扫中,陡然一惊,两只前蹄高高跃起腾在半空,数支长枪从阵中骤然飞出狠狠的插在战马的肚皮上,战马一声哀鸣轰然倒地,鞠义和韩猛同时摔在地上。 百十颗小星星在脑门亮起,二人一懵,差点将昨夜的隔夜饭吐了出来。但觉前一凉,数把冰冷的长枪和大刀已经搁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鞠义和韩猛被擒! 跟随主公征战沙场多少年的大将鞠义和韩猛就这样败了! “撤!” 颜良心中一紧,一声怒吼,镔铁刀一,猛地开太史慈的长缨枪就向对方军中武艺最弱的徐荣奔去。 而文丑不愧是和颜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心中颇有灵犀,颜良刚刚声音落下,他就已经知道了颜良的意图,无非是想集中兵力突击一处。 所谓心随意动,自然是想到便要做到。 余音还在文丑脑中回,他右手的寒铁枪已猛然一刺化作一条出洞的蛟龙张开大嘴咬向张郃,左手则在马背上狠狠一拍,战马高高一跃跳出包围,一人一骑颠颠的跟在了颜良的背后。 高干虽然迟了片刻,却同样拨转马头飞奔了过来。 四人合力一处,刀枪棍棒齐出,徐荣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眼前的防守顿时形同虚设,片刻之间就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不到一刻钟,颜良四人已经穿透大阵来到了众人的后。 回首望去,只见数万河北精兵在王家军那三才阵的攻击下狼奔豕突溃不成军,仿佛数万头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在猎人的驱赶下鬼哭狼嚎。 而他们的边,所剩的军队同样寥寥无几,除了和他们一同突破包围圈的亲兵外,便只有冲阵时重新和他们汇集在旗下的一万五千余残兵败卒。 此非我等之罪也,实乃贾诩太过狡猾! 颜良扼腕叹息,这才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本来还想趁王黎前往天梯山之时来个偷袭,一举端掉王黎在中原的势力。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被王家军打了一个中心开花,又搞出来一个不明觉厉的三才阵。 十万大军仅仅余下两停的将士,这让他何以堪? 颜良才叹息了一声,却见瘿陶城头骤然亮起三堆柴火,火光熊熊,就算他们远隔三五里外依然清晰可见,心中陡然一惊,急忙转过头来,脸上已全是惊骇之色。 “此地不可久留,兄弟们快撤,这是烽火!他们在附近还有伏兵……” 这段话几乎是嘶喊出来,言未讫话未落,颜良手中的缰绳便猛地一提,战马如插上翅膀的鸟儿一样窜了出去,如闪电一样刺破前方的黑暗,消失在视线中。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6章 谈判(一)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等王黎赶到瘿陶的时候,颜良、文丑等四人早已被贾诩在城头上放的那把火吓得滚尿流,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留给他们的除了鞠义、韩猛两员大将之外就是满地的疮痍。 刚到城门口,贾诩便率领太史慈和张郃等人迎了过来,一干将领皆是龙行虎步眉飞色舞,唯独贾诩依旧是一副昏昏睡、不苟言笑的模样。 王黎忍不住,指着贾诩笑道:“是不是看着兄弟们都有所斩获,只有你一人独坐孤城,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给飞了,气顺不过来?” “气不顺那倒不至于,就算子义、儁乂他们得了头彩我一无所获,不是也能去找他们讨几杯酒吗?”众人皆笑,贾诩也努力的睁开那双惺忪的眼睛大笑,只不过笑声中带着点郁闷和蔫坏。 王黎砸了砸嘴:“每次都让你悠着一点,你总是不听。这下可好,你在城头点上一把火,人家直接就给尿遁了!” “都怪我,都怪我!”贾诩连忙作揖一个劲的道歉,不过言语中却并无一丝歉意,反倒是嘲笑居多,“怪我高看了他们一眼,本以为既然名为庭柱,必然也是河北军中的栋梁。 谁知道,这庭柱的胆子居然和那乌龟没有两样,诩不过是怕子义将军他们夜里太饿,在城头上点火吃吃烧烤,就把他们给吓得将头缩到龟壳里去了。” “你个促狭鬼,袁大将军就在我背后,你竟然当着他的面嘲笑他帐下的庭柱,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王黎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将袁绍让了出来。 其实,众人早就看见了袁绍,但他们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四世三公的名声固然天下皆知,但于太史慈和张郃等人而言,袁绍和袁术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却并不值得他们尊崇,反倒是在心底隐隐有些瞧不起; 二则,袁绍兄弟二人都败在了他们的手下,袁术已死在山上他们或许还不知道,但是袁绍现在就在主公的后。显而易见他已经成为了主公的阶下囚,对于阶下囚来说,尊重那玩意完全就是一件奢侈品; 第三,他们代表的是主公,他们的举止言谈可以不用那么儒雅有礼,他们面对敌人的态度却不能不强硬,也不能不蔑视。 不管主公将来会对袁绍有什么考虑,他们都要给袁绍传达一个信息:他们是天下最强大的军人,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任何人都休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随意蹦跶! 袁绍看着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在天梯山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希望登高一呼剑指天下了,所以他想通过颜良和文丑等人向王黎龇龇牙亮一亮自己的大肌,争取一个谈判的机会,顺便在谈判的时候多为自己谋些福利。 可惜,他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王黎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当他还坐在赌桌旁对王黎翘首以待的时候,王黎却已经直接掀了他面前的这张赌桌。 当一个赌徒将自己的内裤都输掉过后,要么就是嬉皮笑脸耍一耍无赖,要么就是干脆退出这场赌局,至少还能保存一下体面,置事外。 袁绍当然不能置事外,却也没有资本耍无赖,索既来之则安之,脸色渐渐恢复平淡,与王黎并肩走进了瘿陶县衙。 贾诩向王黎拱了拱手,见袁绍并未回避依旧大摇大摆的坐在一侧,而主公好似也不在意,轻轻咳了一声,言语上倒用上了尊称。 “主公!这是我军最新战报,瘿陶城外一役,我军先后出动将士六万五千余人。而袁公帐下则足足十万精兵,大将包括颜良、文丑、高干、于夫罗、鞠义和韩猛在内总计六员。 大战持续了数个时辰,三才阵初显威力,颜良和文丑等人纷纷不敌,狼狈而逃。袁公帐下除了战死沙场和逃回南的三四万兵马外,其余近六万人俱皆被俘,大将鞠义和韩猛也在此列!” 听到鞠义和韩猛被俘,袁绍顿时心中一震,鞠义、韩猛这二人随他起兵以来一直都是先士卒临危不惧,为他抢占中原立下了赫赫之功,却不想今竟和他一同成为了砧板上的咸鱼。 “袁兄新败,刨去安平、阳平和清河三郡的人马,南城中也仅仅只有七八万之数,与我军人数相当,攻城只怕不易吧?”王黎似笑非笑的看着袁绍,“袁兄,你说是吧?” 袁绍本就心中没底,只是心中多有不服又想借题发挥一下好与王黎谈谈交易,故而才敢硬着头皮坐在此处。 见王黎对南了如指掌,又听得他一声询问,心尖打颤,咬着牙道:“不错,德玉所言正是,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苦则能避之。 我南城中兵力与你们不相上下,粮草更是丰足,就算满城兵士和百姓食用,也足够他们一个半月的口粮。如果他们一心坚守的话,相信再撑个一年半载的不在话下。 德玉,我已经退出了天下之争,现在只想保全的是我袁氏阖家满门的命和荣华,我们何妨具体的谈上一谈?只要你能保证我袁氏在冀州的利益,我立即下令让犬子出城投效!” “哦,袁兄这是想拿冀州与我做赌局?”王黎淡淡一笑,眉宇间并无一丝焦虑,好像早已成竹在。 袁绍摇了摇头:“并非冀州,而是天下!” 王黎眉头微微一皱:“天下?袁兄你一人能够代表天下吗?” “袁某当然不能代表天下!”袁绍苦涩一笑,“但是,不口否认如今这个时候恰巧是你争夺天下的关键时机。曹、刘备二虎相争,孙坚马踏庐江虎视眈眈。如果你还一直陷在此处,只怕过不了多久,中原大战必将落幕,那三人终究有人会占得先机。” 不得不说,这袁绍的确还是:二齿钉耙锄地——有两下子,天下形势也尽在其心中。 王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问道:“袁兄所言不错,但交易毕竟需要讲究一个付出与收获,袁兄的付出王某已知,却不知袁兄又想得到什么呢?” “我要清河、安平、阳平、平原和渤海五郡自治!” 袁绍闻言顿时一喜,开口就是自己当初的地盘。他也不怕王黎不答应,反正做买卖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只要王黎愿意放下段与他谈,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袁兄,我当初在天梯山上就说过,你长得太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王黎哈哈一笑,指着地图中渤海的位置道,“我还记得当初陈留郡王在位之初,袁兄就是渤海太守,如今我愿将渤海重归袁兄,你以为如何?” 渤海? 虽说落地还钱,但王黎这价钱也压得太狠了吧?当初自己就是因为在渤海被韩馥卡住了脖子,才不得不兵出中原俯瞰天下的。难道兜兜转转一圈,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袁绍陡然不悦差点跳将起来:“德玉,你这是侮辱袁某吧,袁某辛辛苦苦数年方得一统中原,如今却愿将这中原的大好河山尽付于你的手,你却让袁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难道你就不怕袁某与你两败俱伤吗?袁某告诉你,非四郡,袁某就与你对抗到底!” 王黎砸了砸嘴,朝贾诩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袁兄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文和先生,那就劳驾你与袁兄说上一说!” 贾诩扬而起,朝袁绍致了致意,嘿嘿一笑:“袁公膝下有三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幼子袁尚。听闻袁公犹喜幼子,袁谭和袁熙兄弟二人多有不服。 而袁公麾下谋士同样互相拆台。辛评和郭图拥袁谭为主,逢纪和审配则侍袁尚。如果主公暂缓进攻节奏,并告知袁氏兄弟袁公已死,想必袁公一直仰仗的三个儿子立时便会祸起萧墙!” 这特么的那里是祸起萧墙,这明明就是兄弟阋于墙!这驴的贾文和果然是屠夫一枚! 袁绍直听得冷汗涔涔,望着贾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7章 谈判(二) 后汉长歌第447章 谈判袁绍有三子,长子名谭,次名熙,也就是娶了曹植眼中的洛神甄宓后来又被曹丕给戴了绿帽子的那一位,而幼子则是袁尚。 袁尚一出生可谓是“亿兆光华临头顶,万千宠爱于一身”,其母刘夫人自是不用多说,袁绍同样也视若珍宝偏爱有加,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xsxsm. 众所皆知,在我国长达两千年的封建王朝里,不管是皇室公卿也好,还是高第门阀也罢,素来都重规矩,他们选定继承人的标准都是“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 然而,因对袁尚的偏爱让袁绍打破了这个规矩,袁绍打算立袁尚位袁家军新一届的领头人。 清朝毛宗岗曾说过:若执从父之见,则当以袁尚为嗣;若执立长之说,则当以袁谭为嗣。然使谭而能为泰伯,则尚可受之;谭而不能为泰伯,则尚不宜受之矣。使尚而能为叔齐,则谭可取之;尚而不能为叔齐,则谭不宜争之矣。 泰伯,就是周文王姬昌的大伯,古公亶父的长子。当初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打算让位给幼子也就是姬昌的父亲季历,泰伯和二弟仲雍怕他们兄弟间起了罅隙,急忙避让,连夜迁居江东,并建国勾吴。 叔齐,当然就是宁愿饿死也不食周粟的那一位了,他是商末孤竹国君的三儿子。孤竹君病危,意欲立叔齐为孤竹国下一任君主。 结果呢,他自己认为“于兄弟不义,于礼制不合”,他希望由他的兄长伯夷当国君,可惜他兄长是一个不好名利权术之人,也不想当这个国君,宁愿离开孤竹国也不愿违背父亲的遗愿。 于是乎,孤竹国的王位就这样交给了孤竹君的老二,伯夷和叔齐两位贤士双双出逃,从河北千里迢迢投奔陕西姬昌,恰逢姬昌病故,武王继位讨伐商纣。叩马而谏犹不得,于是采薇首阳山,作歌而亡。 毛宗岗话中的意思就很清晰了,如果袁谭能够像泰伯那样,那么袁尚则可继承袁绍的衣钵,否则必将遗祸;如果袁绍能够如叔齐那般,则袁谭亦可继承河北,不然同样乱起。 可惜,袁绍并不认识这位毛宗岗,自然也没有想过袁谭不是泰伯,而袁尚同样也不是叔齐,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他的河北必将因袁谭兄弟而分崩离析。 贾诩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直接就把袁绍给敲懵了。 他的儿子,他当然清楚都是什么样的货色。 袁谭或有长子之风,也颇得辛评和郭图所敬,却因为他的原因与袁尚水火不容;袁尚倒是肖他,也想继承他的家业,可惜却没有他的胸怀和大局,对袁谭这个哥哥同样心存戒备。至于袁熙,不说也罢,他平素关心最少,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多少优缺点,反正大概也就是浑浑噩噩吧。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若是他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不在,而王黎又按照贾诩的计策当一回慢郎中的话,那么这哥俩阋于墙那简直就是一定的! 不行,一定不能这样! 兄屠弟,弟弑兄,这都是人神共愤之事。绝对不能让他哥俩干出那种手足相残的事情来,否则自己将来如何重振袁氏一门,自己又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祖宗呢? 这袁绍果然还是纸老虎,刚才还打算当一个死硬分子,转瞬间他的龟壳就被贾诩击得千疮百孔。 听闻贾诩的计策,袁绍先是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又是一个激灵,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跳将起来朝着王黎就是一阵急吼:“文和先生此话差异,简直就是放屁,臭不可闻。 前将军,袁某听闻周太王古公亶父曰: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太史公在《史记·五帝本纪》中也曾说道: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前将军,且不说袁某与你乃是故交,亦曾和你有同袍之宜,单是为了你的声名和仁义,你也不能这样干吧?否则,将来面对诸雄以及天下汹汹群情,你又如何应对?” 看来这袁绍倒也不算是心狠手辣之辈,至少还知道关爱自己的几个儿子,怕袁谭他们同室操戈自相鱼肉,情急之下连前将军这个称呼都喊了出来。 王黎对这个称呼倒是坦然受之,自他执掌雒阳中枢以来,谈笑间,袁术灰飞烟灭,袁绍被缚山野,孙坚止步庐江,而曹操和刘备也斗得正欢。 他悄然上位,成为天下群侯之首。前将军,不过是三公之下四方将军中的一个职位,低于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和卫将军,更远在大将军之下。但由袁绍说出来,却已成了一个尊称,他不应,谁还敢应? 王黎双手微微一按,示意袁绍安坐,脸上依旧云淡风轻,见之如沐春风:“本初稍安勿躁,这不过是文和先生一计嘛,最终能不能如文和先生所言,或者说贵公子是否会按着文和先生指定的路走下去,还有待他们证实,本初何必心急?” 得,我叫你一声前将军,你直接就开始直呼我的字了!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袁绍暗叹一声,抬起头来看着王黎,满脸的窘迫:“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将军,这人心还是不用去验证了吧?文和先生是你帐下第一智囊,文韬武略擅察人心,我相信他的判断不会有错!” 刚才还是一口一个屠夫,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王黎帐下的第一智囊,这顶帽子实在送得是妙,实在是高! 王黎都有些佩服袁绍那一手忍者神龟的功夫了,恨不得起身给袁绍大大的点一个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本初觉得此计有待商榷,那么本初可有什么教我的?”x本站手机端:s:/m.x/ 袁绍的命门被王黎拿捏的死死的,哪里还敢再半分挣扎,急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把肚子里的货倒了一个底朝天。 “袁某帐下现在还有精兵十余万,大将和谋士也还有颜良、文丑、荀谌、审配等数十人,他们都是忠义智勇之士,他们也曾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x本站电脑端:sx/ 只要前将军能够给袁某一块修身养性的封地,放过谭儿和尚儿等几个逆子,袁某愿立即向他们亲笔书写,力劝他们为前将军和朝廷效力!” “不可,绝对不可!”袁绍话音刚落,贾诩急忙跳了出来,好像一只狰狞的怪兽一般。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48章 谈判(三) 后汉长歌第448章 谈判不得不说,这贾诩简直就是袁绍的克星。 适才一计兄弟阋于墙,让老袁手脚冰凉冷汗直冒,吓得他都已经不敢想五郡、四郡了,结果临到头来贾诩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一句话又差点使他吐血身亡。 好在王黎比贾诩厚道的多,没等袁绍的血吐出来,王黎已经开口安慰:“文和先生,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我相信以前的本初或许还有想法,但是现在的本初绝无此意。” 袁绍点头如捣蒜,右手急忙朝天一指应道:“正是正是,若是不信袁某,袁某可以对天发誓……” 话还未说完,却听王黎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以前的袁本初的确是有这个资本,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笑傲江湖,他的名声便是一块巨大的招牌。 但那毕竟是以前的袁本初,你看看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老虎的模样?现在的袁本初不过就是区区一病猫,你担心什么?老虎我们都打下来了,一只病猫还能折腾起什么浪花吗?” 呃,病猫? 想当年老子也曾胳膊上走过马,拳头上站过人,百万关东联军也听我的号令,就是那不可一世的国贼董卓闻我名字同样也惊恐万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 这亡八居然说老子是病猫,特么的这是藐视我还是安慰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袁绍正欲拍案而起,心中突然一凛,王黎那小子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人物,怎么可能得志便猖狂呢?这绝对不是藐视,也绝对不是安慰,这是赤裸裸的试探! 呃,是可忍还是要忍! 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半截就堵在喉咙里,呛得袁绍泪眼迷蒙直翻白眼。 他毕竟不是袁术,他的心中有野心也有家族,袁术的心中却只有大道少有亲情。 所以,在袁术的心目中,什么都比不上大道,任侠使气和成大事不惜身的态度早已经写在袁术的骨头缝里。当大道之路断绝的时候,袁术宁愿飞蛾扑火一般成就自己最后的灿烂,而他却不能不考虑家族的延续以及几个逆子的死活。 他可以不怕死,可谁让他就是当代袁氏的家主和一个父亲呢? 愤怒和屈辱在袁绍心中如海浪一样翻腾,可是他的脸上却已呈现出一副颓废的样子。 “前将军果然是火眼金睛目光如炬,实不相瞒,自巨鹿决战之后,袁某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整日里药不离口杖不离手。随行医生告诉袁某,说是袁某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去见九泉之下的孩儿他妈。 文和先生,袁某知道你对我抱有很深的成见,毕竟袁某之前还与前将军势不两立,就算是我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前将军的麾下。但袁某还是想要说一句,你有见过行将就木的老虎吗?” “主公,病虎也是虎,打虎不死反被虎伤的典故多得是,主公难道忘记了当年高祖鸿门宴脱身后,一举灭了楚霸王吗?”贾诩才不管他是什么袁本初还是袁本末,一句话又让袁绍几乎暴走。 袁绍疾步走到王黎亲卫身旁,拔出亲卫的腰刀,刀锋正对自己的喉咙:“前将军,袁某当初所犯之事的确不容轻赦,但如今袁某对将军已是俯首称臣,愿意改过自新,难道将军还不放心,非要逼着袁某自己于将军身前吗?” 这驴日的居然也学会演戏了,你特么的若想死难道不知道死远一点吗? 王黎没好气的白了袁绍一眼,却也不敢真的让袁绍死在自己的眼前。 否则消息一旦传出,袁军同仇敌忾,自己的中原大计恐怕又得多费些时日了。而且,袁绍此人虽说志大才疏,中原也因此陷入连天战火,但他确实也罪不至死,他活着远比死去更有价值。 王黎悄悄朝贾诩比了一个手势,起身夺掉袁绍手中的腰刀,拍了拍袁绍的肩膀:“文和先生是我帐下谋士,对自然是知无不言有一说一,本初何必介怀,具体的事由和决定不都是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吗?我让他闭嘴便是!” “德玉,你真的…真的愿意相信我吗?”袁绍一把拉住王黎的双手,激动地声泪俱下,“德玉,你放心,我袁本初对天发誓精神若敢违背于你,必然乱箭穿心!” 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政客的那张破嘴。 这是前世的时候王黎学到的道理,袁绍口中一会前将军,一会德玉,将政客的那张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毫无疑问,他不但是难得的枭雄,同样也是一名合格的政客。 又岂能轻易信他? 王黎拉起袁绍的双手缓缓做到案椅旁,轻轻咳了一声:“本初兄,你我兄弟肝胆相照,那些话无须再说。其实说起来,你我之间本来也不必水火不容刀剑相向的。 只是你我同为汉臣,一个是奉了先帝的遗旨以少帝为帝,一个却是不愿家国跌宕从董贼手中迎回陈留郡王。说白了,这天下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我们兵戎相见也都是因为各自奉了上令,无可奈何罢了。” 袁绍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还是德玉你一言中的,少帝和陈留郡王这两兄弟因王权而祸起萧墙,却连累的你我手下的兄弟在沙场上吃土。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的征战和勾心斗角,我早就累了倦了。你来的正好,这下我可以把陈留郡王交给你了,让他回雒阳自己去和他那兄长扯皮,我也好脱了这身皮泛舟江湖携美同游。” “还是本初兄深明大义,替我解决了偌大的一个麻烦,就为此言,我就当敬本初兄三大碗酒。来来来,本初兄,我们先进去喝上一盅!”王黎赞了一声,向袁绍竖了一个大拇指,扶着袁绍就向郡衙内室走去。 袁绍大喜,刚迈开脚步,便听得身后贾诩一声大喊:“主公不可,袁公新降,南却还在三位公子手中,他们还不知道袁公的消息,说不定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复仇瘿陶。 想我冀州本来繁华安定,却因我等战乱纷纷百姓流离失所,有志之士无不盼望着中原能够早日太平。主公,你此时不先于袁公敲定封赏、领地和驻军的细节,更待何时?” 王黎勃然大怒,转过头来,指着贾诩就欲开骂。 袁绍急忙劝阻道:“文和先生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德玉不必生气,是袁某错了,袁某既然已经决定投效德玉,当然应当以中原的大局为重,确实不该贪图那杯中之物!” 王黎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歉意:“如此一来委屈本初兄了!” “哪里有什么委屈啊?你我兄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愚兄找你讨几杯酒喝,你总不会不给吧?”袁绍拍了拍胸膛,脸上的笑容都快皱成一团了。 “当真不委屈?” “当真不委屈!”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本初兄愿意以大局为重,愚弟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王黎哈哈一笑,重新坐回到胡椅上,一拍案椅喝道,“传令文若先生来此,我们与本初兄好好合计合计中原的大局!” 一声令下,郡衙中所有的小吏飞速的奔忙起来,他们手中抱着各种账本书籍以及地图,穿花蝴蝶一般来回的穿梭,郡衙的大门也在他们进进出出的过程中反复的开关。 缕缕清风顺着大门吹了进来,室内的火烛也跟着清风跳跃起来,映得袁绍那张脸一青一白忽明忽暗。 第449章 今生兄弟前世仇 夜风猛烈的刮着,卷起大陆泽畔的柳絮越过南的城墙抽打在脸上,仿佛长鞭一样,可劲的疼。 城头上早已寻不见荀谌和审配二人的影,他二人都已经回到了军营。 颜良兵败,六员大将只剩下颜良四人,十万大军只剩下不足两停,而且大部分都还带着伤,精神也极度的颓废,这一切他二人都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荀谌二人都知道战场上任意一次不经意的意外都已可能造成一场大败,但他二人都是文韬武略怀锦绣之人,迄今为止,所有的阵型和战术都装在中。 所以,他二人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何颜良他们会败的如此惨烈。 要知道颜良和文丑这二人虽然个刚硬,脾气也桀骜,但他们的武艺不但在主公帐下出类拔萃,就是放眼天下也少有匹敌,当初白川一战,他们不就和刘备帐下的关羽、陈到杀得难分难解吗? 可以说,他们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武将的巅峰。 更何况,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鞠义、韩猛、高干以及于夫罗四位同样久经战阵百炼成钢的沙场老将。 纵使在行军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不妥,不是也还有这四位可以查漏补缺吗?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败的如此惨烈?难道那王德玉的股摸不得,还是他的将校都是天兵下凡? 带着满腹的疑问,二人来到军营中,也不等亲卫通报,直接就闯入了帅字大营。 颜良和文丑已经坐在了案椅上,一张湿帕子搭在他们脸上,嘴角上满是风沙。而于夫罗和高干则斜靠着胡椅背,两双大脚直接搁置在他们前方的案椅上,精神同样说不出来的颓废。 “出了什么况?为什么十万大军只剩下这些许人马?鞠义和韩猛呢?莫非他二人逃走了?”一见到颜良的面,审配便藏不住心中的疑问,立马喝问道。 颜良将脸上的帕子斜着扯了一扯,见来人是一惯与他不怎么对付的谋士审配和荀谌,也不请他二人坐下,反而学着高干二人将脚放在案椅上舒服的喘了喘气,并不答话。 倒是一旁的高干颇为顾全大局,站了起来与二人拱手道:“鞠义和韩猛两位将军已经被王德玉大军所擒,我十万大军和六员大将也只剩下眼前这些人了。” “你说什么?鞠义和韩猛两位将军被擒?他二人虽说没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是沙场老将,审时度势不在话下,他们怎么可能落入到王黎手中? 你们特么的太让我失望了,就算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猪,也够王黎砍的吧,你们怎么还会让他二人给失陷了?”审配眉毛一挑,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干,言语间已经完全没有了河北名士的风范。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自从王黎伤了他之后,他就对王黎念念不忘,仿佛人一般时刻也不敢有忘。 这一次他知道王黎将去天梯山,于是他献计袁绍偷袭瘿陶,甚至还主动和颜良、文丑握手言和。本想着有了他二人的领兵必定万无一失,这样一来一边可以替主公拿下南的犄角之城,一边也可以替自己报得私仇。 却不想现实再次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的一腔血和满腹算计付之东流。 这怎能不让他心急,不让他暴跳如雷,失去了往名士的风采? 可惜,审配的格还是过于执拗了,他是名士却也只是谋士,他并没有袁绍的一言九鼎和怀,他的威望和名声并不能镇住帐中的将领,更不要说河北的两大廷柱。 话一出口,文丑已经拔刀相向,颜良则是直接站了起来破口大骂:“审正南你个酸儒,老子和一干兄弟在前方拎着脑袋厮杀,你特么的留守中军无所事事,竟然敢对兄弟们出言不逊,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你…你,简直就是无理…无理取闹!” 审配知道刚才太过心急,貌似言语不当惹火了颜良二人,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只是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颜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荀谌急忙一把抱住审配,向颜良和文丑唱了个喏说道:“两位将军,正南刚才只是一时心急,还请两位切勿放在心上。” 颜良二人也是牛脾气,见荀谌出面,倒也再提不起火来,恨恨的瞪了审配一眼,重新坐到胡椅上,对二人答不理。 可惜,荀谌二人本来是打算询问兵败事由的,结果审配意气用事这么一闹,一时之间两方人马相互瞪着眼,谁也开不了口,大帐中陷入一片宁静,异常诡异。 “三位公子驾到!” 正在此时,帐篷处的亲卫一声大喝划破了帐中的宁静,众人纷纷起向外迎去。只见大公子袁谭、二公子袁熙和三公子袁尚在逢纪、辛评、郭图和许攸等人的拥簇下缓缓来到帐中。 “刚到营外便听到你们的争吵声,明明吃了败仗,却都是一副兴致昂扬的模样,难道这就是我们河北的大将和军师?”袁谭狠狠的看了众人一眼,示意大家坐下,这才向颜良等人问道。 “颜良、文丑两位将军,你们说说吧,此番究竟因何而败?可是王黎假意前往天梯山,等你们靠近瘿陶之后再度杀了回去,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袁谭不愧是袁绍的老大,在河北军中颇有几分威望,颜良和文丑倒也不敢假以颜色,可是言语中终究有了几分指向。 荀谌为好友大感不平,袁尚却已经拍案而起:“大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是正南先生中了王黎之计,你打算将此次兵败的罪责都推到先生头上吗?” “三弟稍安勿躁,我这不是在帮着大家捋一捋头绪吗?”郭图悄悄扯了扯袁谭的衣角,袁谭福至心灵,轻言细语的看着袁尚。 袁尚勃然大怒:“既然是捋头绪,你为何不让颜良两位将军自己细说,却想将这兵败之责强加于正南先生?你又怎么知道就不是将军们一时不察吃了王黎的暗亏?” “大兄,三弟,你们都不要吵了,还是先听听两位将军的言辞再说吧!”袁谭正反唇相讥,袁熙已经站到中央,向众人行了一礼开口言道。 众人一时无语,却又各怀心思,目光复杂的看着颜良和文丑二人,也不知道希望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荀谌慢慢的来到高干边靠着他坐下,无力的摇了摇头,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惜一代枭雄却生了两个窝里横窝里斗的儿郎,实在是可叹可悲。 如今主公还在天梯上山生死追随,他的继承人不知道先找到自己的父亲,而是直接就拿此次战役大做文章排除异己。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是你看看这两位,哪里有半分亲兄弟的模样,分明就是前世的仇人。 哎,今生兄弟前世仇哪!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50章 使者 后汉长歌第450章 使者不管袁谭和袁尚这兄弟俩是不是仇人,他们终究还是在袁熙的劝说下放弃了争执,坐听颜良和文丑将战况娓娓道来。 当然,他们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淡然不争,甚至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在颜良接下来的描述中一举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漏洞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遗憾的是,颜良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不管是颜良的指挥也好,还是审配的算计也罢,看上去好像都没有太多的纰漏,他们的失败不是在于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中心开花和鱼目混珠,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甚至想过的计策,但是贾诩偏偏就用了,而且看上去效果非常的不错。 而三才阵的横空出世,更是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冷兵器时代阵法的认知。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雁形阵、鹤翼阵、锋矢阵以及偃月阵等一系列来自于《六韬》、《吴子》和《孙膑兵法》的传统阵法,却不知道原来阵法同样也是可以创造的。 袁谭和袁尚相视了一眼,眼中再也没有了争锋的欲望,也失去了找茬的想法。 王黎的将士太过强大,王黎的谋士更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与这样的敌人对阵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或许将指挥权交给对方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 二人不说话,荀谌、审配和郭图等一众谋士心中痛苦万分,但袁熙却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他没有袁谭的大志,也没有袁尚的野心,在家中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但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中只有家庭,比如他的父亲袁绍和夫人甄宓。 特别是当年纪灵通过威胁甄府一门老小的性命利用甄俨的马车破了宁津后,他对家人的关切更是达到了极致。 轻咳一声打破帐中的沉寂,袁熙抬起头来看着袁谭二人:“大兄,三弟,昨日阿翁前往天梯山至今未归,而颜良几位将军却又在瘿陶城下中伏,看得出来王黎应当是早有准备,我想阿翁在天梯山中是不是同样遇了险,还请大兄和三弟派人前去打探一番!” 审配、郭图等人还在纠结于贾诩的挥洒自如,荀谌却是眼前一亮。 这袁熙袁二公子平时一惯的温文如玉,不显山不露水,恨不得打破君子远庖厨的陈规陋习围着灶台转的居家好男儿,思维的缜密竟远超争权夺势的大公子和三公子。 两位公子都还没有从瘿陶一役中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落在他的眼中居然是如此的清晰:瘿陶早有准备!王黎早有准备!主公的天梯山一行凶多吉少! 可惜,这样的人才过去竟然一直掩埋在砂砾之中,让人看不见他的光华。 哎! 荀谌暗自叹了一声,接过袁熙的话题说道:“主公昨日前往天梯山,虽说有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位将军护送,但昨夜几位将军的瘿陶之战已经告诉我们,对阵王黎绝不可有任何的侥幸。 马上就要天亮了,离昨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六个时辰,而张南三位将军却一直未曾派遣斥候前来禀报前线的具体战况,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情况或许正如二公子所言。 主公兵临天梯山之事早已为王黎所知,而王黎一边在瘿陶布下陷阱之时同时也在天梯山下张网以待,只怕张南将军和主公他们已经身中埋伏。两位公子,还请你们暂且放下成见,一切事由等迎回主公再议!” 言毕,众人一惊,速度站起身子。 突然听得帐外嚷乱纷纷,一名亲卫在帐外大声高喝:“前将军王德玉旗下使者尚书令荀文若先生驾到!” 荀文若?他不是在雒阳吗,他怎么来了?难道是奉王黎之令前来落井下石的?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顿时都呈现出同仇敌忾之势。 荀谌却已大步迎了出去,远远的便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一阵大喜,急忙奔过去将荀彧抱住:“你我兄弟一别多年,友若你可安好?” “有劳兄长担忧,小弟一向安好,倒是兄长在袁公帐下却是清减了不少!”荀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拍了拍荀谌的肩膀,顺道给袁绍上了一副眼药。 荀谌眉毛微微一皱,附在荀彧耳边轻轻说道:“看得出来,你今天是代表前将军前来示威的,你就不怕到时候愚兄罩不住你,你让颜良和审正南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无妨,袁公还在主公手中,如果袁谭和袁尚想拿愚弟的性命与袁公置换,愚弟也并不觉得有所亏欠!”荀彧哈哈一笑,从荀谌的怀中抽离出来,向袁谭等人走了过去。 主公果然已经落到了王黎的手中!荀谌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着荀彧和袁谭他们走进大帐。 僕一坐定,审配直接就向荀彧开炮:“文若先生,审某久闻你怀瑾握瑜博物君子,在雒阳也深得天子和重臣厚爱,却不知今日为何驾临南,莫非是想替你家主公羞辱我等?”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一边说荀彧是谦谦君子,一边却又将荀彧今日之事归入小人之举。 刀笔小吏,杀人不见血! 可惜,他并不明白荀彧的来意,也不知道荀彧的才德和胸怀远非他可比拟,如果说审配是百里之才的话,那么荀彧绝对是千里之才万里之才。 荀彧淡淡一笑:“正南先生多虑了,我家主公常常告诫我等要痛打落水狗,以免被狗所伤,但荀某自恃身份,实在是不愿、也不屑那样做。 更何况,两军交战终究还是要依靠各位将军,战场上的事情也由他们说了算,我荀彧生就一副姣好的容貌,又何必在将军们面前指手画脚惹人讨厌呢?” 这话果然就像荀彧的容貌一般堂堂正正,却又暗中带刺,一边讽刺颜良等败军之将不过是一群落水狗,一边又替颜良等人战败正名,仿佛瘿陶城下之败全都是审配计策的失误,将他们都推到了审配的正对面。 颜良、文丑等武将虽然不如荀谌、郭图等文臣的脑子转的那么快,却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听懂了荀彧的言下之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也不好发作,审配也同样气急不语。 袁尚冷哼一声跳将出来:“文若先生,袁某敬你是名士,也是军师的兄弟,这次就不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再出言无状,就休怪袁某对你无礼了!” 荀彧双手一摊,一声长笑,豪气干云:“若非正南先生想给荀某暗下绊子,荀某又何必惹众位将军生气呢?不过说到底,荀某也只是有一说一罢了!” 得,又被刺了一下! 袁尚和审配暗自生气,却也对荀彧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兵败瘿陶呢?败军之将尚且不言勇,败军之将又哪里来的人权呢?总不能为了一时的言语之争杀了荀彧吧?难道他们还敢直接断了自己的退路吗? 还是荀谌厚道,见众人一时间都被荀彧用言语拿住,急忙开口言道:“贤弟,听说你在朝中呼风唤雨,乃是雒阳朝廷的国之干城,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此穷乡僻壤?” 我的目的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道吗? 荀彧白了荀谌一眼,轻声说道:“小弟自视不能文不能武,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数日前便来到此处听主动宣调。恰好听闻袁公帐下的将军们都有悔改之意,主公特命小弟前来走上一遭,与众位将军送一送信!” 这是晏子使楚吗?难道还要如晏子那样“不肖”方能来此南? 众人暗暗不悦,却见荀彧已经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放到身前的案桌上,原来荀彧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是前来送信的! 第451章 两封信 后汉长歌第451章 两封信那封信就放在案桌上,叠的四四方方的,用了一封牛皮纸信封给装在里面。 此处当然是袁谭老大,袁尚老二,其余的袁熙、审配、颜良等人都不敢也不能与他们争抢。 袁谭刚接过信封,袁尚一把就给抢了过来,摊开信封匆匆一略脸色顿变,一把将信纸扔给袁谭怒喝道:“荀文若,他王德玉这封信是个什么意思? 是觉得我们已无再战之力了吗?你放心,我河北精兵还有数十万,他王德玉就想凭借他的一封信将我们全部收编?哼,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精兵数十万?”荀彧哈哈一笑,踱步来到袁军营帐中的地图前,指着地图中的安平诸郡笑道,“袁三公子,你的臆想症是不是应该好好治一治了?要不,你就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 袁公初掌冀州之时,不过区区六七十万人马,巨鹿决战四十万大军惨败,残存不过十之二三;昨夜瘿陶一役,你们的十万精兵再度消亡十之七八,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有多少精兵? 难道你是想从安平、渤海或者魏郡诸郡再招一批兵士吗?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就你们手中的那六七个破郡,可以凑得起数十万的将士甚至是精兵?” “哼,就算是被你说中了那又怎样?我们手中的精兵没有数十万,一二十万总是有的,而且我们手中还有六个郡,只要我们坚守不出,王德玉他难道还能从天上飞下来吗?”袁尚在案椅上猛地一拍,将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荀彧只能呵呵,双手一摊,跃过袁尚的头顶扫向一旁的袁谭笑道:“大公子,荀某知道你是袁公帐下少有的大将之才,眼光和见识远高于他人,你觉得你三公子之言如何? 我家主公十几万精兵陈列瘿陶蓄势待发,大公子,你是否也觉得在你的指导下你们还有一战之力?或者说单凭你们手中的六个郡就能够阻挡我朝廷大军的滔滔铁蹄?” 荀谌神色一亮,自己这位兄弟的言辞和谋略果然是愈发的犀利了。 荀彧堂堂正正的一句话,却将谋略暗藏其中,一边讲王家军的迅猛,以势压人;一边却又说什么袁谭的指导,挑拨离间。 让袁谭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荀文若,瘿陶城中不过区区十几万大军,而我河北精兵却足足有二十余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们现在就想让几位公子率军投降,实在是可笑至极!”一旁的审配看破了玄机,也不提两位公子谁领导谁,直接就以兵力的数量寡众对比还以颜色。 “荀某终于知道正南先生为何屡战屡败了。”荀彧微微一笑,怜悯的看着审配,“当初巨鹿决战之时,袁公四十万大军,我家主公手中却只有十二万。 而昨夜瘿陶一役,颜良将军将兵十万,我瘿陶城下将士同样不过六万有余。按正南先生适才之言,两次大战皆应由你河北精兵胜出,却不知为何笑到最后的仍然是我家主公?”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审配不停的在营帐中搅和,荀彧实在忍不住,言语如掌将审配的一张脸打的砰砰直响。 “放肆,荀文若,你莫非真当我河北军中无人,不敢将你斩杀于此吗?”见自己的支持者被荀彧羞辱的面红耳赤,袁尚顿时暴跳如雷,右手以按在腰刀之上。 “慢着!”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按在袁尚的手上,袁谭瞪了袁尚一眼接着说道,“文若先生,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这等挑拨离间之言,袁某劝你还是少说为妙,我兄弟二人的关系岂是他人可以教唆的!” 看来这袁谭倒还是不太傻,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可惜,荀某人既然能够被主公称之为王佐之才,出手之剑又岂是你能够轻易化解的?等着吧,既然钉子已经扎了进去,就不要想再取出来了! 荀彧暗自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知大公子有何见解?可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袁谭长笑一声,也不管袁尚是否高兴,衣摆一甩大摇大摆的坐到帅椅上:“前将军的信中的内容袁某俱已悉知,前将军的好意袁某同样心领。 不过,请恕袁某愚钝,正如我三弟所言,我河北尚有六郡数十万大军,袁某实在看不出来前将军有何胜算,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让我等率众投降!” 荀彧朝营帐中看了一下,迟疑道:“荀某前来之时,主公还让我给大公子另外带了一封信,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大公子先屏退左右!” 挥了挥手,亲卫们悄然退下,袁谭鄙视的看了荀彧一眼:“文若先生,他王德玉要战便战何必故弄玄虚,现在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让他妈下去了,你怀中的信可以拿出来了吧?” 荀彧摇了摇头,目视着袁谭,神色异常的坚定:“还不行,主公有令,这封信只能大公子一人查看!” “哼!你说只能我大兄一人看便一人看吗?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袁尚一步跨到荀彧身前,腰中宝刀出鞘,一泓银光闪过,腰刀已经架在荀彧脖子上。 对着脖子上的腰刀,荀彧面不改色:“大公子如果不想让我与袁公功归于尽,就让三公子杀了我便好了!” 陡然听到‘袁公’二字,袁谭大吃一惊,一把抢过袁尚手中的刀,面沉似水,脸色像极了暴雨来临时压在天边的乌云:“三弟不得无礼,颜将军,烦请你们带领三弟速速下去!” 袁尚哪里将袁谭放在心上,正欲破口大骂,却见颜良、文丑和高干等人迎了上来,一左两右牢牢的站在自己身旁,顿时满腔的愤怒化作不甘,回瞪了袁谭一眼,愤恨的走出营帐。 待众人全部退了出去,也不等袁谭色变,荀彧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袁谭。 袁谭匆匆打开信笺,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谭儿: 见面如晤,为父已随前将军做客瘿陶,前将军宽宏,不以为父前番挟持陈留郡王为意,待之甚厚。然,为父年事已高,做事已经力不从心,意欲退出天下之争,于渤海觅一庄园坐享晚年。 事涉机密,迟则生变,尔收到此信务必早做准备,速速打点行囊率众将归来,前将军已置众将军之衔虚位以待,为父同样倚立城头翘首远望! 将信揣到怀中,袁谭双手急抖遍体生寒。 自己的父亲,天下闻名已久的大军阀,四世三公的领头人,当今袁氏一门的族长袁绍竟然已经落在了王黎的手中。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信里面的字迹和印章证实了写信之人却属他的父亲无疑! 第452章 大兄向左,三弟向右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我阿翁已经落入王德玉手中?”袁谭搬过荀彧的膀子拼命的摇动,神色中满是质疑、落寞以及绝望。 虽然他知道写信的人就是他的父亲,但他依旧不敢相信。 他自出生后便跟随着父亲的脚步,从雒阳到河东,从河东回雒阳,最后再从雒阳来到渤海边上。 他亲眼见证了父亲的崛起,也亲眼见证了中原帝国的振兴。三争韩馥,兵败刘备,袭杀公孙瓒,哪一段气回肠的战歌没有他父亲的影,哪一次胜利又没有他父亲殚精竭虑的付出? 更遑论,在执政河北之时,施以仁政宽以待民,中原百姓从韩馥时的贫瘠时代跃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毫不客气的说,韩馥执政时的中原,百姓们虽然不至于贫无立锥之地,却也并不见得有多少余钱。而轮到他父亲之时,中原早也是堆金积玉软红十丈。 可是,现在怀中的那封信告诉他,当初那个一手打造了中原繁花似锦的父亲已经谋生退意,那道曾经望之如山的背影已经呈现出疲态,仿佛随时都可能山一般的倒塌。 这让袁谭何以堪? 袁谭无力的坐在案椅上,双目微微失焦,刚才那激昂的神已经不见,痛苦的影落入荀彧的眸子中。 袁本初的三个儿子中,袁尚飞扬跳脱,植党自私;袁熙扇枕温衾,温润如玉;而能够至纯至孝,又手掌河北雄兵的看来好像也只有这袁谭了。 荀彧暗叹了一声,温和的说道:“这就是我为何要将此信单独交给你的原因。虽然将此信公开与众或许更能符合主公的利益,但主公念及袁氏名望和袁公的义,让我私下交于你,是降是战皆由你自己定夺!”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王黎向荀彧撒了一个小小的慌,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谁让我们的荀令君骨子里还是有那么多君子的成分呢! 在历史上,袁绍官渡败北,一病归西,袁谭为了和袁尚争霸河北,曾经投降于曹将父仇全然抛诸脑后,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不孝之子。 但王黎依旧将这封信交给了袁谭,因为他知道袁谭的势力在于袁绍,袁绍不死,袁谭就永远都不可能坐大。而且,一旦袁谭想掩盖住袁绍已降的事实,独领投降的功劳,就必然会和袁尚生出龃龉。 对于王黎而言,一个团结的河北军团远远不如一个四分五裂的河北势力。 或许是心中有了决断,或许是荀彧的话语让袁谭如沐风,袁谭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帐外喝道:“有请两位公子和众位将军!” 众人再度鱼涌而入,袁尚不怀好意的看着袁谭:“大兄,你与文若先生在帐中嘀嘀咕咕究竟说了什么?是不是打算将我们悉数卖给王德玉?” 这袁尚倒也不傻,居然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荀彧暗忖了片刻,陡然明白主公让自己将信笺交给袁谭,或许并不是他口中所述的袁谭至孝,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明白了袁尚的个,甚至这袁谭和袁尚本就是一丘之貉。 想清楚主公的意图,荀彧不由苦笑一声,却也不戳穿,而是看戏一般的站在旁边,他倒想看一看这袁谭,哦不,袁氏兄弟如何入彀。 袁谭冷哼一声:“父帅暂时未归,军中当以我为大,就算我与文若先生私下商讨河北诸事,也是应有之意,并不曾违背父帅的意愿。三弟,你休得放肆!” “哈哈!军中以你为大,我没听错吧?大兄,虽然你痴长我几岁,但父帅却是以我为冀州太守,你为青州执政。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压我一头?” 袁尚猛地双眼一瞪,看着袁谭放声长笑,接着一把将袁熙拉到自己的边,继续说道,“我、与你和二兄皆是父亲之子,可是你问问二兄,父帅是不是一直都打算传位于我? 父帅去了天梯山暂时未归,你就想争权夺利,将众位将军拉到自己的边架空父帅,这难道就是你平里所讲的孝道?你这不忠不孝之人,岂能贵为我河北之主?” 语毕,荀彧差点就不自的拍手叫好,而颜良、文丑和高干等人,甚至袁谭的支持者郭图和辛评也复杂的看着袁谭。 袁谭恼羞成怒,特别是听着袁尚洋洋自得的说出独受父帅宠之时,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椅,指着袁尚就破口大骂。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若非这些年来,你依仗着自己的甜言蜜语和那几分长相,父帅早就让我执掌河北军机了,又怎会对我和二弟弃之若履?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宰了你!” 荀彧一阵懵,两兄弟为了争家产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他常见,两兄弟为了争天下翻脸不认人的事,他从陈留郡王和少帝处也看到了。 但是为了争一个暂时的主帅,却要给自己的弟弟当老子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果袁谭是袁尚的老子,那在主公军中的袁本初又是何人? 可怜的河北雄主袁本初,竟然生出来这么两个玩意! 当然,袁尚不知道荀彧的心思,就算是知道他也根本就不会理会,他已经被袁谭的言语激出了真火。 他早已经忘记了父亲袁绍,忘记了父亲可能还陷天梯山,也忘记了刚才袁熙还在劝说他兄弟二人带兵前去天梯山,查看父亲的行踪。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仇人袁谭! “呸!” 袁尚狠狠的朝袁谭啐了一口痰,脚下猛地一蹬,高高跃起,一拳打在袁谭的眼角处,袁谭的脸上顿时一块乌青。 眼角一疼,袁谭心中的恨意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子一晃让过袁尚接下来的一招,抬起一条杌凳就向袁尚当头砸了过去。 “砰!” 杌凳砸落在地,激起一大片尘土,却并未落在袁尚头上。 袁谭懵然,才发现二弟袁熙一边紧紧的抱着自己,一边向自己求:“大兄,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骨手足,就算三弟打了你一拳,你又怎能下次杀手,难道你还真的想杀了三弟不成?” 袁尚感激的朝袁熙点了点头,又见袁谭还被袁熙紧紧的抱在怀中,而他边的颜良、文丑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屑,急忙转就跑。 审配和逢纪相视一眼,默默上前与袁谭、袁熙以及颜良等众位将军见了一礼,跟着消失在营帐之外。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53章 决议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待袁尚一行溜的不见踪影,袁熙才缓缓放开袁谭双手。 袁谭狠狠的盯着袁熙,恨不得踹上一脚袁熙一脚,可惜这样一个狠揍甚至控制袁尚的机会,就被袁熙给掩杀了。 越想越烦闷,越想越生气,袁谭索坐回帅椅上,瞪了袁熙一眼:“我们兄弟三人,我为长你为次,那逆子排行最末,却事事都与我等争锋,对我们指手画脚,全无兄弟之。 我就想不通了,你的脑子里倒地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莫非你对那逆子还有兄弟之?年初父帅得了幽州,成了中原之主,结果我被赶到青州,你则直接被安置在幽州,整价为了应付公孙老儿的残党,疲走奔命。 而那逆子却坐镇冀州随行在父帅旁,时时承欢父帅膝下,占尽了诸般好事,你我却只能与父帅相隔数百里,在那贫瘠和战乱之地吃灰,愈发不受父帅待见。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脑袋抽抽了,非要阻止为兄揍他一顿?难道你没有看见他刚才如何对待为兄的,你还想让他继续爬在我们的头顶上吗?” 真的只是想揍他一顿?我可亲眼看见你的手已经悄悄的放在腰刀上了! 袁熙咂了砸舌,却也不与袁谭辩论,他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解开的,而且他也根本就解不开,因为他们都想要继承父帅的中原帝国! 与大兄相争此事,只怕比赶母猪上树还难!袁熙摇了摇头,直接将话题引到荀彧上,问道:“大兄,你适才和文若先生在帐篷里议事,究竟所谓何事?” “先生,要不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待袁某与我二弟和诸位将军商议一番!” 袁谭向荀彧拱了拱手,待荀彧离开帐篷,这才面对着众人,面色凝重:“适才文若先生告知袁某,张燕将军战死,我二叔同样已经葬于天梯山,其麾下的杨凤、于毒和陶升等人俱降。” “那父帅呢?文若先生可曾知道父帅的下落?” 袁熙的心如鹿撞,怦怦直跳,看着袁谭迫不及待的问道。众将也齐齐的盯着袁谭,恨不得立刻搬开他的牙齿,将他喉咙里的话给抠出来。 毕竟,袁绍的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们都是追随袁绍十年甚至十数年的将领或亲人,且不说朝夕相处的感,就论袁绍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也足以让他们粉碎骨拼死回报。 如果袁绍已经死于王黎剑下,那么他们自当以命偿还,哪怕他们如飞蛾扑火一般也在所不惜;如果袁绍侥幸逃离魔爪,那么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立即带兵前往天梯山,寻找袁绍的下落。 见众人目光灼灼,眼中喷出来的火焰都快将他融化,袁谭苦涩的一笑:“我也不知,前将军的信笺中并未提及,文若先生也未提及!” “会不会主公已经被王黎那厮杀了?” 堂中一阵沉默,一道粗犷的声音陡然从角落中传来。众人急视之,只见角落中文丑讪讪的摸了摸额头,脸上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会,绝对不会!” 袁熙正想喝骂,忽听得又有一道声音在耳旁响起,循声望去见是一向足智多谋的军师荀谌,心中顿时大喜,急忙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肯定?是否已经知道父帅现在在何处?” “荀某也不知道,但是荀某能够猜到!”荀谌起向袁谭和袁熙二人拱了拱手道,“两位公子试想一下,公路和主公一起去得天梯山,如今一个战死,一个却不见踪影,这是为什么呢……” 突然,文丑从角落中直起子,朝荀谌作了一个揖,将众人吓了一跳:“荀老哥,兄弟我平里乱发脾气,你多担待担待。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整的我心里毛焦火辣的!” 荀谌刚开了个头,就被文丑给打断,瞅着文丑苦笑一声:“主公的去向无非三种。第一、公路战死主公罹难;第二、主公被俘落入王黎手中;第三、主公从天梯山逃了出来。” “嗯,友若先生之言不错,但为何你刚才会坚定的认为父帅没有与二叔一起留在了天梯山呢?”见荀谌一副明了的模样,袁熙也跟着淡定起来。 荀谌朝袁熙微微颔了颔首:“王德玉志在千里,其帐下也多是大智若瑶之人。如果公路将军和主公俱亡,王德玉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定会趁机散播主公亡的消息。 一则可以利用主公亡搅乱我等军心,另外则可以趁我等印证消息之时突发奇兵,袭取南,为后平定中原占据先机。” 袁熙点了点头,颜良和高干也同样陷入沉思。 荀谌接着说道:“如果主公并未失陷于天梯山,那么我们再来分析一下主公的具体去向。首先,主公若是脱离王德玉的包围,边肯定少不了张南、焦触和夏昭等人的护持。 但是,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六个时辰,我们没有见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影,甚至连跟随他们一起去天梯山的兵丁都没有看到。 从天梯山下来,无非有三个地方可去。一是东北方向平原境内的南宫;二是正南方向的南,也就是我们所处之地;第三则是王黎的地盘瘿陶。 瘿陶和南自是不用多说,毕竟我们和王德玉的人都没有看见主公,那么主公所选择的目的地就一定是南宫了。但是,主公为什么却没有派遣斥候前来传信呢?”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会是主公受了伤,张南和焦触等人不敢向大公子禀告,怕大公子治他的罪?” 众人如好奇宝宝一般,七嘴八舌吵得荀谌脑瓜子疼:“当然不会,上一次主公巨鹿决战受重伤,众将不是依旧向留守南的将士们传递军吗?” “那主公究竟去哪里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主公的消息?”文丑再度站了起来。 荀谌指着文丑一阵无语,半晌才说道:“所以,荀某相信王德玉在撒谎。主公既未死,也未逃往南宫,那么主公一定是失陷在王德玉的手中!” “那他为何要撒这个慌呢?以主公要挟我等,岂不是更顺了他的意?”颜良也跟着问道。 颜良的话好像道出了众将的心声,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荀谌,仿佛他的脸上长了一朵花一样。 荀谌摇了摇头,叹息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王德玉如果裹胁主公的命,众位将军就算一时归降,只怕后也会和王德玉貌合神离。他这是想让我等主动与他联系,彻底归心啊!” 众人一时哑然,袁谭心中却已升起团团烈火,佩服之溢于言表。这荀友若果然不愧是荀氏八龙的后代,就算是我没有对他说实话,他同样已猜到了父帅的去向。 看着袁谭目光中的火,荀谌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他分析出来的,不过是文若告诉他的罢了。 “先生,那你以为我等应当如何?”袁谭和袁熙起抱拳,众将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将荀谌团团围在中央。 荀谌轻轻咳了一声,朝众将点头道:“主公既然已经在王德玉手中,那么我等并无二话,自然当以主公命为紧要,大公子请立即写信给前将军,要主公的一句只言片语。 如果主公安全,王德玉也并未以主公命胁迫我等,我等则立即挥兵归降前将军!否则,就算刀斧加,我等也要拼尽最后的鲜血救出主公!” 袁谭点了点头,看着门口的营帐随风起伏,思绪也跟着火起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54章 归降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天已经大亮,初升的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照在袁谭上,一时间整个躯霞光万丈,袁谭仿佛得道的张天师旁那鸡犬一样,洋洋得意,顾盼自雄。 晨风一激,袁谭顿时清醒过来,虽然荀谌很好的帮他向众人解释了父帅已经落入王黎手中的疑惑,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他得意的时候。 袁谭整了整衣袖朝荀谌鞠了一躬,诚恳的问道:“先生,袁尚那逆子和审配二人已经回到郡衙,说不得陈留郡玩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袁某能够及时确认父帅就在前将军手里,那么我等现在又当如何?” “大公子,你信都还没写,怎么能够确认主公的安危呢?”文丑瓮声瓮气的问道。 颜良和高干闻言一抖,差点掩目不敢直视:文丑兄弟,我特么的能不能告诉大家我不认识你?荀文若就在营帐中,只要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果然,袁谭瞥了文丑一眼,朝亲卫淡淡说道:“有请文若先生来营中议事!” 亲卫喏喏而出,少顷荀彧便随着他来到众人前。 “文若先生,我们需要和你确认一件事,还请你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谭目视着荀彧,眼皮微微一眨,唯恐荀彧不懂他释放的意思又解释道:“一叶落知天下秋,友若先生已经通过我们所掌握的凤毛麟角分析出父帅就在前将军营中,袁某还请先生切莫妄言,我们都相信尊兄!” 妄言二字被袁谭咬了又咬,荀彧哪里还不懂得他的意思,朝荀谌微微一笑,向袁谭点了点头,说道。 “兄长所言正是,袁公昨夜在山上目睹了公路将军的仙逝,一时心神不宁,又被山风所激,心中忧怀难遣,病倒在山上。我家主公念及昔故旧之,已经请袁公前去做客并延医救治。 之前荀某不愿与大公子以及诸位将军明言,只因为袁公的份特殊且贵重。主公让荀某在万不得已的况下不可轻易泄露,以免给袁公带来名望上的伤害,还请诸位见谅!” 还见谅? 见谅个啊!前将军为我家主公的声望着相,不愿天下人都听到袁公被俘或者袁公投降的消息,难道我等还能怪他吗? 文丑和于夫罗以及一干副将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将荀彧团团的围在中央,眼中满是切,就像抗战争时期那些处敌占区受重重压迫的老百姓看到八路军那般。 致歉纷纷,致谢纷纷,只差没有把荀彧当做活祖宗一样供养起来。 毕竟,袁绍于他们而言不但是主公、亲人,更是他们的主心骨和精神依靠。有了袁绍,哪怕吃了败仗,他们同样可以重新聚集重新振作;反之,如果失去了袁绍,他们就如海滩上的城堡一般,一个浪头就化作一盘散沙。 倒是高干和颜良二人看着荀彧若有所思,只怕所谓的延医救治是假,落入王德玉的手中才是真。 只是,主公已经在王德玉手中,他们就算不降也得降了。 且不说他们不愿成为死主公的凶手,单凭他们与王德玉这几场大战来看,王德玉是越战越勇,而他们除了丢下满地的尸和狼藉外却是一无所获。 这天下早已没有了主公的立脚之地! 这天下迟早都是王德玉的囊中之物! 他们都是天下少有的大将,自然知道顺势而为,又怎会为了烦恼强出头呢? 二人幽幽一叹,却见文丑已经从众人的围困中抽出来朝荀彧微微欠了欠,转向荀谌:“先生,适才大公子所言,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呢,主公已经安然无恙,我们又当如何?” 荀彧也看着荀谌,目光中充满急切。 荀谌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明白荀彧所想,而且他同样早已厌倦了袁绍的刚愎自用和反复无常,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只是可惜了审正南这个挚友! 荀谌轻轻吐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块垒尽去,面向众人神色一片凝重:“诸位将军,主公已经在前将军大营,生死安危皆在前将军的一念之间,我荀某不才却也愿前往瘿陶与主公作伴,不知众位将军是否愿一同前去?”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明明是归降,硬是从中带出了悲凉和壮志的气息,果然不愧是我荀令君的兄长! 荀彧暗地里向荀谌竖了一个大拇指,却见袁谭、袁熙兄弟二人以及颜良、高干、文丑和于夫罗等人同时趋向前,朝他重重的一拜:“我等愿率众将士以入营,迎回主公,从此追随前将军,至死不渝!” 荀彧急忙扶起袁谭等人,袁谭朝荀谌拱了拱手,正色道:“军师,你知道我那三弟与我素来不和,三弟营中有我之人,我营中应该也少不了他的细作。父帅在前将军营中养病一事,或许不能掩藏太久。 我三弟少年心,最是受不得人激将。若是那陈留郡王和审配等人知道父帅在瘿陶,捎带着在言语中一番暗示,三弟必中他人诡计,做出天人共愤之事。如今事紧急,还请军师出谋划策,我等无不遵循!” 刚才在众人面前还是一口一个逆子,现在荀彧当面却又是一口一个三弟,不得不说这袁谭的脸皮还是修炼的够厚的,至少应该已经不亚于他们面前的南城墙了。 荀谌暗自白了袁谭一眼,沉默了片刻,开始调兵遣将:“如此,兵贵神速,既然大公子担心迟则生变,那么我们当趁三公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立即出兵南县城。 一则火速下掉三公子的兵权,并重新安排将士守城;一则控制陈留郡王和陈宫等人兴风作浪,切勿再给陈留郡王任何脱逃之机,让他们溜之大吉。” “嗯!”袁谭重重的点了点头,腰中宝刀出鞘,一把插在案椅上向众将喝道,“我命令!” 众将齐刷刷的站在袁谭前。 “二弟,你和颜良、文丑以及于夫罗三位将军,各率帐下精勇将士三千,夺取南县城东南两门,立时封城,不得让一只苍蝇从你等眼前飞了出去!” “高干,你与我我各领精兵五百,前往军营说服淳于琼和赵睿两位将军,请他们务必协同我等兵分郡衙和王府,控制陈留郡王并下了三弟的军权,切莫伤害了他二人!” “诺!” 众人齐齐抱拳向袁谭唱了个喏转离去,腰中的刀剑随着他们形的起伏哐哐直响。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55章 大义 后汉长歌第455章 大义大军刚刚走出军营,袁尚就已经从安插在袁谭营中的奸细处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至于是不是袁谭有意让他知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像袁谭特别叮嘱高干切莫伤害袁尚一样,谁知道那究竟袁谭刻意为之,还是袁谭表现出来的假仁假义呢?反正大家都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纵使猜到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却也终究没有任何证据不是? 袁尚不是袁谭的蛔虫,他自然也不知道袁谭的真实想法,收到消息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郡衙中急得团团直转。 “公子,属下和元图正准备商议南换防之事,便接到公子的召唤,不知衙中发生了何事,竟令公子行事如此急迫?”一道声音将袁尚从焦急的心态中唤醒,审配和逄纪急匆匆的从郡衙门口联袂而来。 袁尚本为袁绍优子,妥妥的一枚三公子,但审配和逄纪都一心奉袁尚为主,而袁尚同样也视二人如股肱。 是也,在私底下,他们都直呼袁尚为公子,而那个“三”字早就被他们吃进了肚子里。 见二人同时到来,袁尚一个箭步便跨上前去,一把拉住二人的手,满脸的焦灼:“二位先生,袁某刚才得到消息,我那大兄已经决定投靠王黎,如今正遣大军入城,打算一举拿下袁某和陈留郡王献给王黎!” “什么?”审配霍然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袁尚,嘴巴大张仿佛能够吞下一个鸵鸟蛋,“敢问公子的消息准确否?是否那荀文若告诉公子的? 公子,那荀文若虽贵为名士,却终究是王贼的谋士,其心思都在王贼的身上。袁谭逆贼虽与你不合,却也是河北军中的将领。公子,你切莫因荀文若一时之言,中了他人的挑拨离间之计,祸起萧墙哪!” 袁尚无语的看着审配,直觉的审配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别人都是爱屋及乌,而他完全就是典型的反派,恨屋及乌! 审配知道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讪讪一笑,继续问道:“公子,你的消息来源究竟在何处,还请你明确,属下和元图好为公子解惑!” 袁尚顿时回过神来,此刻的确不是嘲笑审配的时候,急忙解释道:“这是我安置在我那大兄军中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来源万分可靠,颜良、文丑等人已经开始拔军前行。” 如此说来,消息的来源不用质疑了。 但主公目前下落不明,袁谭身为主公长子,他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投降主公的仇敌?而颜良和文丑同样被主公倚为左膀右臂,又怎么会也一同投降了王黎? 逄纪心中冒起一丝疑惑:“公子,是否已经有了主公的明确消息,他是否也在王黎军中?” 袁尚苦涩一笑:“先生所言正是,据细作了解到:二叔在天梯山被王黎的盟友崔十娘刺死,父帅伤心过度以致旧伤复发,已经被王黎请入到军中做客去了。 而护卫父帅的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位将军却在山下中了皇甫灵儿和管亥的埋伏,五千余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擒,全军覆没,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逃出来。” 逄纪狠狠一拳砸在案椅上,愤恨不已:“哼,难怪袁谭那逆子打算兵下南呢,原来是他得到了主公的消息,打算抢先一步以救主公之名得一个保全河北的战功! 特么的,这个逆子哪里还有主公当年的一丝风采,整日里不是算计公子,就是谄媚主公。真是憋屈,本来还想成就公子的一番基业,结果却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未必见得吧?”审配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逄纪的意思,主公已经落入王黎手中,他们不得不顺从王黎之意,否则于公子而言就是孝义有亏。 但他却不这么想,在他的想法中,还有一个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大杀器! “正南,你可有破解的办法?” 逄纪闻言一喜,袁尚同样也满怀希冀的看着他,眼中全是闪亮的小星星。显然,只要能够死死的压住袁谭,父帅的性命在袁尚心中也只好端着小板凳排到第二去了。 审配分析道:“如今,主公落入王贼手中已成不争的事实,袁谭正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拿起鸡毛当令箭,以救主公的名义大摇大摆的接管了颜良、文丑等人的军队。 不过很可惜,袁谭终究不知道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他虽然已经握住了鸡毛的那一头,却并不妨碍我们握住鸡毛的这一头大做文章。” “正南之意莫非是利用主公的声望?”逄纪果然不愧是袁绍帐下的八大谋士,审配只是开了个头,就被他猜出了心思。 审配点了点头道:“正是!袁谭以主公的性命为由名正言顺的归降,我们同样可以用主公的声望号召和组织众将士营救主公,反抗到底! 公子,元图,主公一生忠义,为朝廷奔波数十年,而今更是奉维新帝为主。你们说,他会眼睁睁的看着维新帝落入道王黎手中,他打下来的中原沦为他人国土吗?” “不会,绝对不会!” 逄纪还未说话,袁尚已经斩钉截铁的直起身子,目光中一片炽烈,“自古忠孝难两全,昔日,董贼乱朝,叔祖父被董贼下狱。我父帅心如刀割依旧矢志不改,后来才有渤海振臂一挥诸侯皆应之事。 如今,那王贼挟持雒阳少帝又欲重行那董贼旧事,天下诸侯早已心生不满,我父帅更是立志推翻王贼的暴.政重振大汉河山,他又怎么可能希望我等匍匐在反贼的膝下呢? 尚虽不才,却也愿意舍小家,顾大家,追随父志,以身报答天子,报答天下嗷嗷待哺之万民,早日还我大汉一片宁静,全我父帅拳拳忠义之心!” 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审配和逄纪频频点头,就连袁尚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个脚踩七彩祥云背负家族最后希望的盖世英雄。 士别三日,果当刮目相待。公子终于长大了,终于将厚黑学牢牢的记在脑中,不再是昔日那个毫无担当的纨绔子弟了! 审配捋了捋胡须欣喜的看着袁尚,直到袁尚一脸威严的站在他们身前,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拉扯了逄纪一下,上前一步一躬倒底:“袁谭狗贼打着主公的名号前来南,正是我等为主公正名张目的时候。请公子下令,立即出兵换防,并上报维新帝,阻止袁谭那厮入城!” “着!”袁尚站在门口临风而立,挥了挥手臂,宝剑出鞘一片光华。 他的脸庞映照在剑锋之上,踌躇满志。 第459章 兄弟阋于墙(四) 后汉长歌第459章 兄弟阋于墙城北,这里是离城南最远的城门,恰恰双方都仿佛以城北作为主战场,都在城北布置了手中最强的兵力。 袁谭一方乃是河北廷柱颜良和文丑,袁尚一方却有乌延、那楼以及阎柔三人。 乌延、那楼自是不用多说,都是乌桓著名的勇士,昔日效力于公孙瓒之时,也曾让袁绍屡吃苦头。而阎柔此人相比乌延、那楼二人而言,更是不得了。 阎柔,燕国广阳人,年少时曾被乌桓和鲜卑先后俘虏过,却都曾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永安二年,刘虞为公孙瓒所杀,鲜于辅、齐周和鲜于银等人奉阎柔为乌桓司马。阎柔遂带领众人投奔袁绍,战绩远在乌延二人之上,在袁绍帐下也算得上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见颜良、文丑并肩而来,阎柔暗自诧异却并不着急,反而大手一挥,严令乌延、那楼立即兵分两路,与他自己互成犄角,数千大军静静的立在城下,严守以待。 “颜良将军,别来无恙?”阎柔腰杆挺得笔直,长枪挂在马鞍上,双腿微微一夹,轻纵战马来到阵前,“听闻将军尚在城下备战王德玉,阎某倍感欣慰。 却不知道将军原来已经暗度陈仓悄悄出现在我北城之上,阎某身负守城之责,这北城本就是阎某的下辖范围。敢问将军,你可是是奉了主公的将令,前来换防?” 阎柔果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话中带刺,滴水不漏,就像一束漂亮的玫瑰花瓣下面长满刺一般。若是换了一个人,听闻此言绝对掩面而走。 可惜,他遇到的是颜良。 颜良生性刚硬容不得他人挑衅,视自己的尊严更是犹如性命一般。但这一次他却不会脸红,甚至还觉得阎柔的话仿佛春风拂过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熨贴至极。 因为,他此番前来虽然并不曾奉主公的军令,却也是为主公的生死而来。 颜良将镔铁刀往马背一横,信马由缰来到阎柔身前,长啸一声附在阎柔耳边低语道:“阎将军不愧是主公的忠臣良将,仅仅一席话,就让颜某有一种想与将军痛饮三百杯的冲动。 阎将军,实话与你说之,颜某此次前来的确奉的是大公子的将令,但事关主公生死,颜某也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将军率领兄弟们退下,颜某感激不尽!” “主公出了什么事,可是被大公子所挟持?”阎柔一听顿时宛如炸了毛的金毛犬,脸色微微一沉,手背上青筋直冒,长枪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从颜良口中听到一两句不利于主公的话语,手中的长枪定然雷霆般刺出。 颜良微微一笑,他自诩河北第一猛将,阎柔的武艺自然不在他的眼中,但阎柔的脾性却实实在在的对了他的胃口,他不愿伤及袍泽,更不愿自己的刀锋染上这样一个兄弟的鲜血。 于是,颜良瞬间就从纵横沙场的将军变成了一名人云亦云的传令兵,他看着阎柔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阎将军,颜某本不该怀疑你的人品,但此事事关重大,颜某希望能够出我口入你耳。你可敢保证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阎柔略加思索便重重的点头应道:“感谢颜将军厚爱,如果主公之事与大公子并无干系,阎某自会遵守闭口不言。但若是大公子行那悖逆之事,那就休怪阎某今日要在将军面前放肆了!” “哎!”颜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主公在天梯山之时就已经被王黎迎回了他的营中,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知之,唯有三公子颜某并不确定。 不过现在看来,三公子应该已经获悉了此事详情。阎将军若是心中还有疑惑,尽可前去询问,颜某保证将军回来之前绝不乘人之危兵下北城!” 说是“迎”入王黎军营,但阎柔又怎么不明白这是颜良在为主公粉饰呢。而颜良的最后一句话,同样让阎柔仿佛陷入深渊,满腔的热血在冰寒入骨的深渊中迅速的冷冻下来。 如果三公子不知道主公之事,又怎会突然如临大敌,欲杀大公子而后快呢? 无他,争权夺利而已! 主公既然难以回归,以三公子的个性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利用主公之名日渐壮大而束手待毙? 转念之间,阎柔就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手中的长枪悄然放下,虎目一闭双泪纵横:“但请将军念及袍泽之情,善待我河北儿郎!” 言出,城头上一片死寂,那楼不解的看向乌延,乌延摇了摇头跟在阎柔身后,缓缓的侧开身子,将城头上的所有防护彻底的暴露在颜良眼前。 …… 城北本是陈留郡王和袁尚防守的重点,结果事与愿违,城北不但没有沙场的烽烟,反而是一片细雨和风。 而城南、城东和城西却成了此次防守的重灾区,数以万计的士卒在城头上舍命的厮杀,铿锵的兵戈声和浓浓的喊杀声忽远忽近时起彼伏,震得坐镇衙中的维新帝和袁尚心急如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显甫,几位将军都是你父帅的心腹,知根知底,你觉得他们面对颜良和文丑的时候,可否守得住?”维新帝看着袁尚,右手紧紧的捏着左手,将左手捏的青紫,却似无感觉。 袁尚其实也并不知道,毕竟他在军中的根基并不如袁谭那般深厚,对于颜良和文丑他一向也少于交往,但这个时候他又怎敢给自己泄气呢?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是也得充下去吗? 袁尚豪迈的看着维新帝,拍了拍胸脯:“陛下但请放心,我南城高墙固,又有乌延、那楼、阎柔、臧洪以及速仆丸等貔貅之士相助,相信颜良文丑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跨越城池一步!” 这话说的,怎么和我之前的言语有些相似呢? 陈宫闻言一滞,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盛烈了。 第460章 兄弟阋于墙(五) 后汉长歌第460章 兄弟阋于墙陈宫本来还在纠结,但维新帝忐忑而充满希冀的目光很快就让他做出来决定。 他本来就是忠君爱国的男儿,更是视风骨和声名为生命,绝对不允许因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害了主君的性命。 陛下最大的依仗中原霸主袁绍因巨鹿决战和天梯山中伏先后两次重伤,曹操、刘备因于禁闹翻,孙坚受阻庐江,天下战事极度不顺遂。 此时本就该小心翼翼捧着卵子过河,又怎能罔顾可能存在的风险而置之不理呢? “陛下,微臣有几句话想与显甫将军确定一下?”想到这,陈宫扬起头朝维新帝抱了抱拳,转向袁尚道, “将军,乌延和那楼两位将军自归降朝廷后,可与阎柔将军发生过争执?”袁尚摇了摇头,并不以为意:“阎将军素来秉性温和,与父帅帐下所有将军都能打成一片。袁某不曾听闻他与乌延、那楼两位将军有仇,只不过平素间他们三人倒是少有往来,看那模样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审配和逄纪相视一眼,骇然之色溢于言表,急忙上前一步向维新帝行了一礼禀道:“陛下,久闻孟卓将军侠义闻名天下,更兼一身文武兼备。臣等恳请陛下,令孟卓将军领一校人马前往城北接替阎柔!”袁尚闻言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滚将下来,双目圆瞪:“两位先生,此言何意?你等难道不知战前更换主帅乃是兵家大忌吗?更何况,阎柔将军是我父帅心腹,也是我河北军中有名的骁将,若是贸然替换,只怕军心不稳!”审配苦涩一笑:“公子所言我等岂能不知?只是阎柔将军乃是已故襄贲侯刘伯安刺史故将,而乌延、那楼却是公孙老儿帐下的勇士,臣等只怕他们三人面和心不和啊!”言毕,袁尚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当然其中饱含着的意味更多的却是和审配二人一般,焦灼以及惊骇。 维新帝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如水中的石头一样沉了下去,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抛给张邈,焦急的说道:“孟卓,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你立刻调你帐下的兵马和两千羽林军奔赴城北接替阎柔,但又不从者,立即拿下!” “诺!”张邈微微一躬身,双手接过虎符转身就欲向郡衙外奔去。突然,远处街角一阵战鼓急促的响起,接着又是一阵马蹄声仿佛滚雷落在地面上,整个郡衙开始颤抖起来。 陈宫满目懊悔之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张邈手握着虎符立在原地,审配和逄纪面面相觑,袁尚则像是死了父亲一般瘫坐在案椅上,董承和伏完二人面如死灰,维新帝则是直直的盯着衙外,眼睛一动也不动。 众人心中都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完了,太迟了,那阎柔贼子已经反了,估计乌延和那楼也完蛋了! “蹬蹬蹬!”仓促的脚步声将众人再度拉回到郡衙,一名满头大汗的斥候出现在众人前面:“启禀陛下,臧洪、韩荀二人背叛朝廷,如今正带着大公子和高干直奔郡衙而来!”哦,原来不是阎柔! 众人宛如坐过山车一般,心情起起伏伏跌跌宕宕,刚想松一口气,却又想到臧洪、袁谭已至眼前,唰的一下齐齐站了起来,将那斥候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张邈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一个箭步跨出郡衙,手中的虎符一亮,一声高喝:“孟高,你留下两队人马护送陛下前往城东羽林军营,其余将士随我前去会一会叛贼袁谭!” “诺!”张超和两名副将领着数百名将士异口同声高喝了一句,立马分出百十人,闯入郡衙强行架起维新帝就向城东方向奔去,袁尚以及留在衙前的将士们纷纷上马,随着张邈直奔街角。 滚滚尘烟,滔滔兵势。打个哈欠的功夫,张邈和袁尚已经领着数百名不惧生死的勇士来到街角。 二人举目一看,只见前方的街道中分作两方阵营,一方乃是他们的大敌袁谭和臧洪,另一方则是张邈的部将刘翊和董访,两方数千兵马就在这数米宽千余米长短的街道上捉对厮杀,只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袁谭逆贼,你竟敢不得陛下将令私自入城袭杀陛下,你莫非打算谋反乎?”张邈还未说话,袁尚已经急急忙忙的给自家的兄长扣了一顶弑君的大帽子。 袁谭一刀将身前的一名士兵劈成两段,擦了擦额角的污血朝袁尚冷冷一笑,朗声长啸。 “那陈留郡王只是你这狗贼的陛下,却不是我袁谭的陛下。当今天子早已昭告天下,陈留郡王阴谋分裂家国,有背列祖列宗的意志,人人皆可诛之!老子反了他,杀了他又待何如?哼,袁尚,倒是你这狗贼,你明知父亲下落,却不思营救父亲偏要一意孤行做那等不堪之事,意欲陷父亲于危险之中。今日本将在此,看你还往哪里逃?说不得本将今日便要大义灭亲,替父亲除去你这不孝之子!”袁谭、袁尚兄弟二人你一句狗贼,我一句逆子,在场中破口大骂,直骂得对方狗血淋头。 张邈、臧洪等一众吃瓜群众都看得快呆了,差点沉迷其中,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韩荀反应却是最为激灵,或者说他对这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实在是兴趣缺缺,提不上什么兴致,他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场中的战局之上。 眼见张邈、袁尚二人的到来竟让刚才还落于下风的刘翊和董访渐渐有了起色,韩荀心中勃然大怒,手中双刀猛地一扬,战马闪电般的从袁谭和臧洪身后飞了出去,一声怒喝响遍整条街道。 “陈留郡王倒行逆施,分裂家国,致使我大汉河山遍地狼烟满目疮痍。陛下有旨:若能拿得陈留郡王者立即官升三级,赏金五百两。兄弟们,为了陛下,为了升官,为了黄金,都给我冲啊!”这韩荀还真是一个妙人,与臧洪在一起的时候句句是金,和这帮兵痞在一起的时候,却又化身军中粗汉。 短短的两句话不但阐明了兴师的目的,同时又极大的提高了将士们的勇气和决心。 这年头,那一个当兵的不想升官发财,名扬天下?不是还有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吗? 第461章 兄弟阋于墙(六) 后汉长歌第461章 兄弟阋于墙韩荀在历史上并不出彩,甚至在三国演义中也是寂寂无名,但是今日之事若是让王黎知晓,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或许也只有这样,仿佛也才可以配得上他的名字,没有点真本事,谁还敢将韩非子和荀子这两位千古大家的姓氏拿来作自己的名字呢? 韩荀的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动了。 手下的将士们被韩荀描述的场景吸引,为了自己的升官发财梦,他们举着刀、拿着剑、挥舞着手中的盾牌扑向早已锁定的目标。 臧洪已不想听袁谭兄弟二人废话,主公一代枭雄却生了两个忤逆之子,看着就觉得烦躁,听久了更觉得恶心,紧了紧手中的大刀看着对面的张邈,眼神狡黠而凶狠。 袁谭同样也不想再废话,他想废掉袁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至于兄弟之情手足血脉,爱谁谁,反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走向人生的顶点,一个与自己不和的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袁谭咬了咬牙,将最后那一点亲情抛之脑后,长枪亦如一条长龙刺向袁尚。 韩荀的目光依旧紧锁刘翊和董访,独立面对两人心中并无丝毫的怯意,下起手来更是没有任何顾忌,完全是一副一力破千钧舍生忘死的姿态。 发生在南城中的这场巷战经历了短时间的暂停,重新拉开序幕。 虽然都属于河北军中男儿,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故旧之情,甚至还有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但双方将士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他们的决心仿佛袁谭兄弟一般仆一交手便是舍生忘死。激越的怒吼声几乎要把南城墙掀翻,街道两旁的老百姓早就悄悄的躲进家中的地窖里,蜷伏在暗处心惊肉跳。 “噗噗噗!” 数千支长枪短剑、劈刀马槊同时刺出,冰冷的锋刃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捅入对方的胸口,鲜血如喷泉涌了出来,浇灌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缓缓的浸润进去,给青石板点缀上斑斑殷红的血色,凄艳绝美。 幸好,我们著名的诗人戴望舒不曾来过这里,否则,他一定会大失所望,他渴望的是雨巷中撑着油纸伞丁香一般的姑娘,而不是这满墙斑驳的血巷。 千余米长的小巷里已经铺满了残血和尸骸,刺耳的金戈和兵士们的惨叫也还在此起彼伏。但是,属于袁氏兄弟二人的战争却还在继续。 袁谭、袁尚走马灯似得在场中打着转,两杆长枪宛如游龙和银蛇在马背上飞起,或如千树万树绽放的梨花,或如飘飘扬扬落下的大雪,招招不离自己兄弟的要害,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溅起一束束星光。 韩荀则干脆将缰绳弃之一旁,身子随着马背辗转腾挪,手中两把短刀上下翻飞,每一刀都犹如碧海潮生一样,去势汹汹,无穷无尽,只杀得刘翊和董访二人手软脚酥汗流浃背。 臧洪与张邈本是一般的武艺,用的也是一般的兵器,往常时也曾有过切磋,打斗之间难免有些惺惺相惜,放不开手脚。斗了三十二合,众人早就杀的如火如荼,他二的头上居然没有有点点的汗珠。 正斗间,张邈突然一声大吼,一刀荡开臧洪的武器,拨转马头跳出战场,连退十余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韩荀。 原来,刘翊和董访都不过是三四流的将领,平素间也只是帮着张邈在军中整顿整顿军务操练操练战阵,打打下手,与张邈却是情同手足。 他们仓促之间对战韩荀,却哪里又是这个疯子的对手?一不小心,刘翊就被韩荀一刀劈下战马,生死未知。 “狗贼,敢伤我兄弟,纳命来!” 张邈心如刀绞,恶狠狠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手中的长刀猛然高举,一拍战马便向韩荀冲了过去。 “杀!” 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张邈每吐出一个字,眼泪就下滑一颗。而他身后的亲兵心中同样也跟着颤抖一下,百十名亲卫纵马驰骋,环首刀高高扬起,战马在他们的胯下昂首长啸,仿佛一辆辆奔驰的铁甲战车,在场中滚滚而过。 哼!刚才还想着放你一马,现在你却想以多欺少,欺侮我臧洪的兄弟,你还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臧洪冷哼一声,心中的怒意渐起,长刀霍然一挥,麾下的亲兵同样扑向对方。两股洪流猛烈的撞击在一起,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势,宛如大陆泽中突发的打水卷向岸边一样。 惨叫声、金戈声、悲鸣声以及纷纷扰扰的厮杀声混在一起。无数的刀剑、戈矛和枪棒在空中交织翻腾,时不时地有鲜血、残肢和断剑飞上天空,再渐渐的跌落下来,砸起漫天的尘土。 张邈深处战场中心,躲在战乱的缝隙中像一匹饿狼般凶狠盯着韩荀。他的眼中已经燃起复仇的烈火,却不知道在远处同样还有一匹野狼也在盯着他。 “张孟卓,受死吧!” 一声长啸,张邈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眸子里一片银光掠过,一把八尺长短的明月刀映入眼帘。 不知道何时,臧洪已经悄悄来到他的眼前,手中的长刀已然高高举起,宛如一轮腾空的明月,霎时间就将这片旌旗乱窜、战火纷纷的血巷照亮。 张邈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臧洪一刀砍在了脖颈上,刀落血出,飞起偌大的一颗人头。 张邈死了! 那个追随维新帝数年的大汉名士,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与自己惺惺相惜的昔日袍泽的手中。 看着张邈血染沙场,袁尚的心开始惊惧起来。 第462章 平南? 后汉长歌第462章 定南?高冈荒原,望月长嗷,这是狼的孤寂; 分兵纵敌,围而击之,这是狼的狡诈; 寻踪灭迹,千里追击,这是狼的隐忍; 狼,本来就是这个世上最为孤寂、狡诈以及隐忍的物种。但因为它的群居以及狼王的智慧,从而使得狼群在敌人眼中的威胁一跃而上,成为了所有敌人的噩梦。 张邈死了,没有了狼王他的亲兵却依旧如狼群一般屹立在血巷中,眼中散发出冰寒的气息,窥伺着袁谭和臧洪一干人等。 可惜,这世上又岂止他们这一支狼群? 城东,于夫罗正在和速仆丸激战,双方的将士早已经投入到舍生忘死的搏杀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在离城门两三里外的道路旁还隐藏着一支三千人的部队。 为首的狼王正是王黎帐下大将张郃张儁乂,他与三千儿郎们已经在山坡上潜伏了整整半个时辰,但是他们却还没有动手。 狼赋予了他们隐忍的灵魂,所以他们还在等。 “哐当!” 一声脆响从城门口传来,打破了草丛的宁静。 前方的斥候一个接着一个从草丛中冒出头来,一面面彩色的旌旗在他们的手中左右翻飞,远远望去,仿佛道路两旁突然绽放的花朵。 “于夫罗已经得手,兄弟们,该我们立功了!” 张郃迅速从山坡上站起身来,手中的透甲枪一招,三千儿郎一跃而起,掉转身子麻溜的奔回到背坡密林中,解下马缰去掉马嘴上的套子,纷纷跨上战马,在张郃的带领下恍若一条铁甲的洪流向东城漫卷过去。 马蹄不停的敲打着大地,两三里的路程在飞速的行进中眨眼便至。 张郃纵马入城,胯下的战马同样如有神助,几个箭步就已经从城墙下爬上楼梯来到城头上。 “于夫罗挺住,张某来也!” 一声怒啸,手中的透甲枪在地上一踮,接着单手在马背上重重一拍,双脚猛然一蹬,张郃已经高高跃起,如风一样掠过众人的头顶,巍然屹立于箭楼之上,手中的透甲枪朝天一指,仿佛一尊降世的杀神。 速仆丸和邓升正在郁闷被于夫罗打开了城门,打算联手将于夫罗斩于马下,却见一来二去之间张郃已经率领大军来到城中,麾下的将士积极败退,而张郃亦如白起在世一般冷冷的盯着自己。 速仆丸气得差点吐血,双斧指着于夫罗就是一阵痛骂:“于夫罗你这狗贼,主公待你不薄,你竟然勾结王黎吃里扒外,如今证据俱在,你还敢说你不是反贼吗?” “速仆丸你个蠢货,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于夫罗冷笑一声,从二人身边退下,朝张郃点头示意,“张将军,主公如今一切可好?” 张郃颔了颔首,结束摆酷,从怀中掏出一枚袁绍的信物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长喝:“奉袁公将令,在场所有的河北儿郎俱听于夫罗将军指示,立刻放下武器就地投降。但有不遵号令,以袁尚乱命为大者,格杀勿论!” …… 城西,高干和牵招二人同样也杀的难分难解。 虽然高干此人才志弘邈文武秀出,也曾随他的舅舅袁绍一起参加过当年的伐董大业,历经沙场的血火,但他面对的牵招同样并非俗人,急切间竟然也奈何不得。 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十余岁时,为同县教授乐隐的学生,与刘备心心相印,成为刎颈之交。 中平六年,十常侍之乱,乐隐因迁车骑将军何苗长史,于乱中被杀。牵招与其学生史路冒着危险替乐隐收敛尸体载其还乡,路遇山贼,史路等人四散逃窜,唯独牵招垂泪恳求,山贼感其义遂放其归,牵招于是声名鹊起。 后来,袁绍自领冀州牧,征辟牵招为从事,兼领乌丸突骑,成为了袁绍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 冯礼也为乱军所杀,牵招一人赌斗高干,两人倒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可惜,牵招后脑勺并没有长眼睛,他麾下的将士也没有二郎神杨戬的本事,与搏杀中可以分一只眼睛出来眼观六路。 他们并不知道一支大军已经悄悄的摸到了城头下! 城头下,高顺领着大军紧紧的贴在城墙上,听着城头上传下来的阵阵厮杀声,嘴角挂起一丝冷冽的笑容。 “上!” 高顺轻轻的招了招手,数百名陷阵营将士突然远远的退开,高举着云梯再度飞速的冲向城头。 只见云梯前方两只滚轮在墙上拼命的滚动,云梯也跟着滚轮向上火速攀升。很快的,数十架云梯已经搭建完成,锋利的抓钩牢牢的挂在城墙上。 接着,两千余名陷阵营将士和朱厌营将刀剑往背上一插,双手拉住云梯猛地一窜,便爬了上去。身形矫健,动如脱兔,眨眼间城墙的墙体上就好像挂满了腾挪的猿猴。 “敌袭!” “城墙上有人!” 几道嘶喊刚从城墙边上的兵士口中吼出来,还未引起场中袍泽的注意,叫声便戛然而止。高干身后的亲兵亦如狂风一样肆掠过城墙,那些兵士便纷纷的倒在了他们的刀剑之下,城墙的防守再次为之一空。 高顺跟在众人身后,握着长剑一步一窜,一步一摇,登云梯如履平地,刷刷几下就先众人一步登上了城墙。 看着激斗中的二人,高顺慢条斯理的跃下城墙,整了整自己的衣角,长剑一举,刚刚爬上城头的兵士纷纷聚集在其身后,高举着武器仰天怒吼。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杀杀!” 一声声怒吼仿佛晴天的霹雳落在众人耳中,场中的情形顿时一滞,本来滚汤一般的战场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牵招无力的看着高顺和他身后的陷阵营,朝身后的将士轻轻摆了摆手。众兵士愤恨的瞪了高干一眼,将手中的兵器抛掷一旁,缓缓的向高顺走了过去。 …… 远处的山头上,王黎、皇甫灵儿、贾诩、赵云以及管亥等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南,南城头上的杀声也顺着微风轻轻的送到众人的耳边。 听着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低,贾诩微微一笑,朝王黎轻轻拱了拱手:“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南城此番定也!” 第463章 欲擒 后汉长歌第463章 欲擒“主公,如果南县城一战而下,袁尚和陈留郡王等一干反贼当如何处理?” 贾诩也在眺望着南,他的神情如同王黎一般神采飞扬,眼神里满是踌躇之志。 在陈留郡王和董承等一众人眼中,明明王黎才是反贼,而且是天下最大的反贼,但是贾诩说这话之时言语中并没有半分勉强,仿佛陈留郡王的反贼身份是生来就注定了的。 说起来事实好像也是如此。 初时,少帝继位,结果因董卓不喜,祸乱朝纲,遂以当时还是郡王身份的刘协夺了少帝的大位。 虽然《公羊传·昭公二十二年》和《史记·宋微子世家》中就已经有了兄终弟及的说法,但刘协被董卓强扶上位之时少帝却还健在,于是在正人君子和老臣的眼中,他刘协的天子之位根本就是来路不正。 后来,刘协被董贼挟持出雒阳身居长安,王黎以及荀爽、王允等一干老臣协助少帝重登大宝,刘协的身份就愈发的令人质疑了。于是,在王黎兵出潼关欲破长安之时,刘协索性破罐子破摔以维新帝的身份宣布登基,成了众人眼中的眼中刺肉中钉。 再后来,中原一行,违背祖宗意志的事情刘协也越干越多,与三姓家奴吕布合谋曹操,在兖州搞风搞雨将好好的一个花花世界搞得民不聊生乱七八糟。 至于因讨伐王黎而上演的一出“割让半壁江山”的戏码,更是丢尽了他汉室列代祖宗的脸。 在有良知的子民心中,这样的人自然不配称作高祖血脉,更遑论贾诩这个彻头彻尾的王黎心腹了。 王黎微微一侧身,看着贾诩淡淡一笑:“王某当年出入雒阳之时,先帝不但亲手提拔王某为北军五校军司马,更是亲手御赐中兴宝剑,现在想起来都好像还在昨日。 陈留郡王再是不堪,说到底终究是先帝的遗脉,王某也不便逼迫太甚,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先生智谋深远妙计频出,心中可有良策教我?” 贾诩眼珠子一转,捋了捋胡须瞪着王黎笑道:“主公心中已有定计,又何必让贾某献丑呢?” 周仓如今还在雒阳并未随皇甫灵儿来到此处,继任的管亥童鞋不但继任了周仓旗下的白马义从,也继承了他的捧哏位置。 听闻主公胸有成竹,管亥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瓮声瓮气的向贾诩问道:“文和先生,主公心中明明左右为难,你却偏道他已有成算,你这不是明摆着仗持主公的恩宠欺负老实人吗?” 老实人? 管亥竟然说主公是老实人? 赵云笑得大跌,贾诩差点被一口气给呛着,还是皇甫灵儿上前一步替管亥解了围:“管将军,王郎的意思是说陈留郡王毕竟是先帝的儿子,他受先帝之恩不好下死手,就只好任由陈留郡王悄悄的逃出中原了……” “啊?我们在中原血战数场,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又拖延了这么些时日,结果就这样把他给放了?这不妥,绝对不妥,这是对死去的兄弟不负责任!” 管亥还未等皇甫灵儿说完,猛地一拍脑袋跳将起来连呼不妥,突然看见王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尴尬之色浮于脸上,急忙解释道,“主公,我不是说你对不起兄弟,我是说……” 管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越描越黑,越来越凌乱,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管将军,你难道就不能听我说完吗?”见王黎也不解释,任由管亥在一旁作科打诨,灵儿掩嘴轻笑,“王郎虽然顾及先帝的恩德,不能为难陈留,但这一切在大是大非面前都不过只是区区表象罢了。 如今袁绍被俘,袁氏兄弟反目,中原已经没有了陈留郡王的落脚之地。陈留郡王卷土重来必会率领死党继续潜逃,到时候,只要谁敢收留他,岂不是又给了我们一个勤王的理由?”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打开城门任其出城?”管亥恍然大悟,匆匆的补了一句。 王黎摇了摇头,拍了拍管亥的肩膀解释道:“当然不是,虽然不能太过为难陈留郡王,却也不能轻易的放他离开。否则,他陈留带领数万人马出城,岂不是遗虎为患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活做陈留!” 不是要放吗,怎么又变成活捉了? 管亥看着王黎和贾诩,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直觉的和他们说话实在太累,而王黎的身影也在他的眼中越发的高大起来。 …… 靠近城门的城东羽林军营。 维新帝带着张超、董承、伏完和陈宫、审配以及逄纪刚刚走入军营,就听到身后一阵大乱,袁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陛下,立刻整军离开此处,张邈将军已经殉国了!” 众人一时哗然,审配和逄纪脸色铁青:特么的,公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种影响军中士气的话能够轻易说出口吗? 不过,陈留郡王倒是没有追究袁尚的过失,他的心中已经乱成一锅粥。 张邈战死,他麾下的将士除了董承和伏完二人执掌的羽林军之外,就只剩下袁尚手中的几千军马了。 别说袁尚说了几句扰乱军心的话,就算是袁尚带头逃跑弃他而去,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当务之急,并不是强调袁尚的过错,而是能够与袁尚风雨同舟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董承亲自敲响战鼓,见所有羽林军以及袁尚的军马聚集到自己身前,维新帝的心里才稍稍镇定下来。可是,看见他们军心不振的模样,维新帝心中又再次打起鼓来,不得不撸起袖子亲自上前发表一番演讲,振奋振奋士气。 “将士们、兄弟们,国事糜烂如此,朕心中颇为不安。想一想当年你们随朕出关之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要你们和朕一起承受这家国之痛。 王黎此贼挟持兄长鱼肉百姓,祸乱江山,眼见这花花的中原之地又要易主,朕有心杀贼却手无缚鸡之力,朕所能依仗的也就只剩下你们的武勇了。 朕今日答应你们,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朕的兄弟,你们的父母就是朕的父母,你们的子女便是朕的子女。只要我等齐心协力脱离中原的樊笼,异日东山再起之时,朕与你们共享江山富贵!” 第464章 偷梁换柱 后汉长歌第464章 偷梁换柱陈留郡王虽只是伪帝,却终究也还是一国之主。他的嘴巴便似请高僧开过光,端端的一言九鼎。这不,他才刚刚提及了王贼一句,王贼的人马已经来到了城头上。 其实,张郃早就站在了城头,只不过因为王黎要求众将必须恰如其当的“放”陈留郡王一马,他才没有那么快的在羽林军营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否则,羽林军中的那些老爷兵哪里会知道东城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说不得,他们到现在都还以为城头上的于夫罗和速仆丸不过是袁谭、袁尚兄弟二人狗咬狗吧! 看着远处军营中鸡飞狗跳,张郃真想勒住他们的衣襟使劲的啐他们一口痰。 这特么的哪里还像是哪个威风八面的羽林军执金吾,这特么的又有哪一点像当年光武帝所描述的那般:求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我呸! 张郃心中满是鄙视,维新帝口中却是一片苦涩。 王贼大军已经入了东城,按照王贼素来的行军习惯,其他三个方向想必同样已经被占领了,自己这会恐怕就是王贼那口大瓮中的鳖吧! 维新帝的眼神中也终于透露出了一丝绝望和茫然,自己装了这多年的孙子,装的自己都差点把自己当做了真孙子,结果事到临了王贼那厮连孙子也不让自己当! 可是,昔日太傅不是说过斗不过的时候就要隐忍,就要装乌龟吗?而且自己这些年来也的确熬过了董卓,熬过了吕布,也熬过了袁绍,为什么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维新帝张口结舌的看着远处城头上的小黑点,陈宫和董承二人已经匆匆的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道:“陛下,陛下,众将士都还在看着您呢,还请陛下尽快率领将士们离开此地!” “离开此地?”维新帝麻木的转过头来,盯着自己麾下最受信任的两名心腹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丝鸡血,喃喃说道,“离开此地,朕还能去哪里呢?” 陈宫朝维新帝拱了拱手:“陛下,城东已被王贼占领,那我们就去城南、城西或者城北!” “你可敢保证这三个地方就没有王贼的兵马?”维新帝仿佛落在水中的人一般,死死的抓住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满怀希冀的看着陈宫。 我特么的又不是王黎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王黎的部队? 陈宫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真想顶着维新帝的脑瓜儿狠狠的骂上一通,但浮在他脸上的却依旧只是笑容,哪怕那笑容或许还有些僵硬:“陛下,那张郃眼看便至,此时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派遣斥候前去探查其他城门的军情了。 微臣愚见,城南临近袁谭大营,城北驻守主将阎柔和乌延、那楼因刘伯安之事成仇,难保他们中没有人暗自投靠王黎。目前,我们也只有城西这一条路可走!” “公台,你所言虽是不错,但是如果王黎同样已经派兵前往城西,我们又当如何?毕竟张郃那狗贼悄悄摸到我们眼皮底下,我们的将领却还是一无所知!”维新帝已经把陈宫当做了救命稻草,心中的疑虑一股脑儿的向陈宫全部抛了出来。 陈宫苦涩一笑:“陛下,容臣说一句粗话,该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何妨去城南搏上一搏呢?不过,陛下终究是千金之躯,树大招风,的确不能就这样过去。 微臣有一计,陛下可于军中选择一名年龄、身材和陛下相仿的兵士,让其穿上陛下的装束由两位国丈侍奉在两侧,而陛下则与亲卫换上普通兵士的服装改头换面,藏在人群中。 一旦城南在发现了王黎的军马,陛下便与亲卫们悄悄的靠近城门口。毕竟他们的首要目标绝对就是那名士兵,如此一来,城门防守必然松懈,陛下即可趁乱出城了!” 维新帝点了点头,悄悄的向众亲卫打了一个招呼,众人跟着他进入到军中大帐。 ……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从东门城头上传下来的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袁尚已经投入了三五千人马前去阻击,可是维新帝自进入大帐后便失去了踪迹。 几名羽林军中的将领满心焦躁,恨不得立刻冲进营帐中将维新帝给拎出来。可惜,他们不是反军,他们还在期望着将来能够坐拥半壁江山和维新帝称兄道弟。 所以,他们只能忍耐。 终于,“维新帝”在他们交集的目光中姗姗而来。 但见:维新帝头顶戴一尊十二旒玉制冕冠,一枚玉笄从冕冠两侧穿过,与发髻拴结在一起,笄下丝带牢牢的系在颔下,双耳处各自垂着一颗夜明珠。玄衣朱裳,上下各绘着若干章纹,或凤或龙十分对称。 唯一遗憾的却,那十二旒排的密密麻麻宛如一道帘子一样将众人隔在了帘外,远远看上一眼,却并不真切。 “走吧,兵发城西!” “维新帝”大手一挥,走下大堂,在董承和伏完的服侍下跨上战马缓缓的向营外走去。 众将士一看,急忙一拥而上,开道的开道,护卫的护卫,殿后的殿后,万余人马浩浩荡荡的奔离了大营,至于城东门口的张郃部队以及袁尚帐下的阻击兵马,他们便没有再看上一眼。 既然张郃还没有追击过来,那么他们便不想再浪费任何精力在张郃的身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这个道理,他们都还是懂得。 更遑论,他们还想与维新帝冲出南重新打下一片疆土,做一个一字并肩王呢! 袁尚气得眼晕,他已经将大营中近半的人马都投了进去,这维新帝走的时候竟然不叫上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正欲上前理论,手臂微微一紧,急忙转过头来,却见审配和逄纪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双眼死死的钉着中军大帐。 第465章 牵招 后汉长歌第465章 牵招城西,高顺、高干收拾完城头上的残局,牵招的大军都被高顺的士兵暂时围在一旁进行逐一的甄别,牵招和他的亲卫却并不在此列,高顺也没有限制他们的任何自由。 这当然是眼下的应有之意。如果他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面对刚才还在和自己亡命厮杀的敌人,突然放下武器选择投降,他也会一一进行鉴别。 这并非是不相信投效的将领,而是对自己麾下的兄弟负责。谁敢保证忽然投效的敌人没有暗藏祸心呢? 高顺不敢,高干不敢,就算是他牵招这支军队的主帅同样也不敢!牵招靠着高顺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格外的不自然。 虽然高顺的名头远远大于他,虽然他已经放下了武器,却并不表示他从此就心悦诚服,也不代表他此刻心中没有怨言。 他本就袁绍帐下少有的大将之才,当年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乌桓校尉,他又怎么甘心雌伏与高顺的威名之下呢? 他选择放弃,并不是他怕了高顺,而是他陡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好像成了笑话。 袁尚的突然发动和高干的到来,让他对主公的下落开始心存疑虑。而高顺天降神兵,与高干之间仿佛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更是让他心中的那份疑惑越来越大。 高干是袁绍的心腹,也是袁绍的嫡亲外甥,为什么这样一个人都会选择背叛主公呢? 他迟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袁谭兄弟二人一起挖的一个大坑中,于是他不想待在坑里,于是他选择了放弃抵抗。 可惜,心中纵有牵绊疑惑,却没人主动向他讲解一番。高顺依旧一脸酷酷的模样,高干也与他一副打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牵招叹了口气,挨近高干低声问了几句,高干这才放下姿态将袁绍已经深陷王黎军中的消息慢慢的透露给他。 牵招脸上的肌肉渐渐的松弛下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想不到主公一意孤行,打算效仿袁术行诡异之术将王黎一战而获,结果却成为了王黎军中的阶下囚,也成为了王黎对付他们河北军最大的一块砝码。 他也想不到袁谭的野心如此之大,刚得知主公的消息,就开始布局,想利用主公的生死拿下南吞掉袁尚,将袁尚独大的心思一口气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更想不到袁尚如此的忤逆不孝,在明知父亲已经深陷敌营的情况下,竟敢直接罔顾父亲的命运,率先向袁谭动手,企图利用河北军挟陈留郡王而自立。 这特么的都是怎样的一家人哪!牵招口中一片苦涩,站起身来远眺城中,看着城中来来往往井井有条的军士,仿佛回到了昔日的军营之中,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彻底的放了下来。 该谁谁,反正这爷三老子以后也不再服侍了,就跟着王德玉一条道走到黑吧! 突然,他的眼睛盯在城中的某个角落不再转动,那里正在嘈嘈杂杂,那里已经没有了刚才波澜不惊的模样,数千兵马仿佛骤然间从地下窜出来的幽灵一般,拥簇着一名头戴十二旒玉制冕冠的年轻人飞速的向他们飞速的驰来。 “维新帝…哦不,陈留郡王要逃!”牵招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高顺和高干二人却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手按宝剑腰刀,脸上满是兴奋。 显然,他们都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同样也发现了这条大鱼。这该死的王八蛋,难道你不知道这城西已经属于高某了吗? 竟然还想着从老子这里突围?莫非你是把高某当做可捏可拿的软柿子了? 高顺冷笑一声,高高举起宝剑,双目环顾,一声怒喝:“兄弟们,我陷阵营身经百战,屡建大功,天下诸侯闻之无不丧胆。这伪帝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想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告诉我,你们答应吗?”一呼百诺,众影随集,陷阵营和朱厌营的将士们纷纷祭起棍棒叉钺摇旗呐喊。 “不答应,不答应!”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谁敢犯我,格杀勿论!” “我陷阵营名扬天下,哪里是京城中那些老爷兵敢挑衅的,将军,将军速速下令吧,末将定将陈留郡王亲自带到你的身前!”一声声呐喊如贯长虹,一道道杀意滔滔不绝。 惊得高干、牵招以及他们麾下的士兵纷纷侧目,高干和牵招俯视了一眼,既然已经决定从此跟着王黎吃香的喝辣的,与陈留郡王昔日的那些故事自然就当随风消散,岂能再因他一人而害了麾下将士的性命或者前程? “伯循将军,你已经拿下了南,京城中的那些老爷兵就交给我吧。这么偌大的功劳你总不好一人独吞,不给我们这些河北的兄弟留些汤汤水水吧?”高干和牵招整了整衣甲,霍然站在高顺身前请战。 高顺还未回答,虽然军中的胜负都讲究谁的拳头硬,但同样也需要和光同尘,高干和牵招刚刚投奔过来,总不能打消了他们的积极性不是? 更何况,这还是他二人向主公纳的投名状?一阵迟疑,一名朱厌营中的校尉来到他的身前,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顺眼前顿时亮了起来:“是驴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高将军,既然伪帝打算从你我的防线突围出去,那就劳烦你随本将入城,务必要保证将伪帝困死在城中,一举拿获!” “诺!”高干抱了抱拳,得意的朝牵招瞥了一眼,大手一挥,拥簇在亲卫之中奔下城楼。 牵招脸色有些发白,看来之前的那一番厮杀终究还是让高顺耿耿于怀,他们就算是已经投靠了王黎,但是他们的地位和重要性在高顺等人的心中还是不如高干一众率先的从龙之臣。 几名副将和校尉愤愤的看着牵招,牵招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上前再争取一次,却见高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牵将军,高某问你一句,你能值得高某信任吗?”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aonclickdivid 第467章 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 后汉长歌第467章 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维新帝或许比历史上的那个汉献帝更受磋磨。 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却已经先后经历了董卓、吕布和袁绍的挟持,不停的上演着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戏码,在中华大地上来回的倒腾。 还好,王黎再次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瞅着机会,向城中望了望,狠下心思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替他打掩护的国丈、皇后及爱妃,从南城打开的城门逃之夭夭。等王黎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南境内,拖着陈宫、袁尚等一干人快马加鞭的赶向信都。 当然,王黎知道陈留郡王会不告而别,因为那道门本就是高顺让牵招给他留下的。王黎也并没有心思关心陈留郡王他们是否能够安然的到达辽东,助他一臂之力将辽东也拖下水。 因为,他很快就要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别。 历史上那个才尽的江郎江淹曾经说过: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可惜,王黎的眼神中绝对不仅仅只有黯然销魂,面对着眼前三姝,他除了不舍、歉疚之外,更多的便是不安。 天梯山一战,至儿虽然没有前往,却依旧跟着崔十娘和龙王支娄迦谶来到了瘿陶。天梯山战役刚刚落幕,至儿就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个中缘由。 对王越说不怨恨,那是假的,毕竟自己的父亲和师兄弟都死在他的手中;可如果要杀了王越复仇,她同样百感交集心神不定,她又不是冷血动物,义母和兄长对她的呵护与拳拳爱意,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结果,等王黎从山上下来之后,至儿便一直躲在大帐中不敢见他,而他同样也不敢面对自己这个身世可怜的妹子。 直到今日,至儿终于想通了。 无论如何,她依然是千机堂宗主竺天南的亲生女儿竺忆秋,她的血脉不容许她懦弱的躲在师姐身后,她终究还是要去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不管是去杀他,还是看上一眼。 王黎怜爱的看着至儿,大手轻轻的拂过她的黑发:“至儿,你都决定好了吗?你知道阿母已经完全将你当做了我的嫡亲妹子,你可敢独自面对她的眼神?” 至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差点又让王黎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至儿拍了拍刚刚隆起的胸脯缓了缓神,半晌才抬起头来悠悠的白了王黎一眼:“兄长,你就只会拿义母说事,难道你就不担心至儿回去和伯…伯父拼个你死我活吗?” “担心?怎么能够不担心呢?”王黎轻轻的将至儿按在长亭上坐下,长叹了一声,“可是光担心有什么用呢?难道兄长有理由阻止你为自己的父亲复仇? 说实在的,我知道你的身世可怜,也怜惜你自幼飘零江湖,但我确实没有想过原来我的阿翁竟然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这些天不敢面对我,可是我又何尝敢面对你呢? 你为人子女,你的父亲却死在了我阿翁的剑下,你有不得不杀我阿翁的理由。愚兄也同样为人子女,也不能亲眼看着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你就拿阿母来软化小妹吗?”至儿瞪着两颗硕大的黑葡萄紧紧的盯着王黎,雾蒙蒙的眸子看得一旁的皇甫灵儿几欲心碎。 灵儿拥抱着至儿,将她的头狠狠的按在自己胸前,同样的愁肠百结。 王越虽然不是她的阿翁,却是她的师尊也是她的阿舅,而至儿同样也被她一直当做自己的嫡亲妹子,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比皇甫珠儿都还亲密。 他们二人对她来说就仿佛她那双芊芊玉手一样,手背手心都是肉。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拥有什么样的立场,也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看着至儿与王越搏杀,还是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力劝至儿放弃那血海一般的仇恨。 哎,为什么自己只是想替这天下的百姓谋个福泽,保存一些大汉的元气,却偏偏还要遇上这些比电视剧里还要狗血的剧情呢! 王黎摇了摇头,缓缓的站起身来仔细的擦了擦至儿的脸蛋,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皇甫灵儿转身离去,留下一段长长的叹息。 “既然你去意已决,兄长也就不再留你了。至儿,此去山高水长,还望一路珍重!” 至儿看着王黎二人离去的背影,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 杨柳青青,湖水平平。 风轻轻的刮过王黎的脸庞,亦轻轻的拂过灵儿心尖上的那一瓣软嫩。 一直等到至儿随着崔十娘和支娄迦谶二人踏上了远赴雒阳的战马,灵儿才从山尖上冒出头来,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滴,双手在王黎的腰间狠狠的搓揉。 “王郎,至儿妹妹最是听你的话,为何你就不阻上一阻啊?此去雒阳,如果至儿妹妹伤在了阿舅的手下,又或是阿舅伤在至儿妹妹手中,你让婆婆如何去面对,你又将置他们二人于何地呢?” 王黎揉了揉灵儿双手肆掠之处,缓缓的将灵儿的双手放到自己的后背,将她轻轻的拥簇在怀中,皱着眉忍着疼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你让我怎么劝阻啊? 至儿的身世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从小孤苦伶仃流落在外,当年若非我在邺城救下夏妪她们一家,她们只怕早就成为了这世间的孤魂野鬼。灵儿,你说我还能忍心打断她去寻找自己的杀父仇人复仇吗?” 灵儿蜷伏在王黎的怀中,不甘心的瞪着王黎:“可是,她的仇人是阿舅啊!” “我当然知道至儿的杀父仇人正是我的阿翁,你的阿舅,可是我们也不能自私的剥夺至儿报仇的权力吧!”王黎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大鹏展翅般了起来。 “灵儿,你自己说,阿母陪他远赴千山万水,他不知道珍惜也就罢了,却偏偏为了什么狗屁的梦想和南华真人搅合在一起,妄图螳臂当车,以一教之力颠覆我大汉的河山。 这下好了,他也应该满意了吧?我大汉江山被他们搅得七零八落,百姓流离失所,就连至儿她们一家满门数十口都死在了他们的刀锋之下。 灵儿你扪心自问,为夫堂堂顶天立地的汉子,本就打算为天下万民请命,替苍生博取一个平安。结果就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好意思去阻止至儿心中的想法!” “王郎,妾身知道阿舅多有不是,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不管如何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王郎,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灵儿亦知道王黎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委屈,否则言语间又怎会如此不逊?只好拿出十八般的温柔,温言软语的分解着王黎心中的那些不爽。 王黎知道灵儿和自己夫妻一场俱为一体,心中有些事情的确不便瞒着她,叹了一口气,凑在灵儿耳边低语道:“灵儿,你就放心吧,我相信,依照我那阿翁的习性,至儿此去雒阳定然找不到他们!” “你说的都是真的?”灵儿心中一震,急忙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王黎的眼睛。 王黎有些自豪,又有些悲哀的点了点头:“当然!你也不想一想我那阿翁是什么人?他能够在南华真人身边隐藏数十年,又岂是崔十娘和至儿他们能够应付的? 今日我已经接到了周仓从雒阳寄过来的飞鸽传书,我阿翁回京之后与二伯父及阿母匆匆见了一面便再度消失,就连京中的谛听营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啊,那至儿咋办?她这岂不是要在找寻阿舅踪迹的过程中漫漫的度过一生?” 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刚操完王越的心,灵儿的心思又转向了至儿,搞得王黎一个头两个大。 第471章 苦菊 后汉长歌第471章 苦菊老大一声召唤,所有的小弟、各个营中的扛把子全都火速的赶到衙中,唯恐误了时辰触了老大的霉头,就连还在吃板子的张飞也一把甩开行刑兵士手中的木板蹬蹬蹬的跑了进来。 看来那顿板子并没有给张飞带去的影响,或许我们这位憨直的张三爷除了脸皮稍微有点薄之外,其他的地方恐怕比城墙道拐都还厚实。 待众人团团坐定,刘备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那感动得自己鼻涕俱下的演说。 “我刘备劳苦半生,奔波十数年,从一个织席贩履的汉室遗族变成了一名今日执掌一郡的太守,统管弋阳、期思、轪县以及西阳四县。这一切都离不开诸位的沙场热血,也少不了诸位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诸位的恩德备无以为报,备不敢有片刻的健忘,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能铭感肺腑,化感激为动力,夙夜冥思,争取早日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同时也将各位的功绩昭告天下,尊享国家社稷之祀。” “主公仁义,我等誓死追随!” 一番话被刘备说的声情并茂同样也滴水不漏,不但把心中的感激之情娓娓道来,也间接的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政治观点。非天下,我刘备绝不取之,否则众人如何配享受国家社稷的祭祀? 一众小弟感激老大没有忘记自己的襄助,也知道老大没有忘记自己等人想要的从龙之功,纷纷起身抱拳。 感受到众人的灼灼目光,刘备暗受鼓舞,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两滴眼泪,画风一转接着说道。 “然,亚圣孟子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或许这就是上天降给世人的考验吧! 备与诸位沐风栉雨,一直以振兴大汉为己任,本来以为吾道不孤,天下豪杰多有此心。当初在雒阳城中与前将军王德玉、曹孟德和袁本初等人相交之时,也将他们引为同道中人。 可惜,这一切都随着他们的地位和野心发生了改变。前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本初便持了陈留郡王,而曹孟德更是与二人狼狈为奸。这天下能够仗义执言全心为汉的除了备之外,也就只剩下诸公了!” 说到此处,刘备愈发的义愤填膺,伸手往腰间一摸,发现腰间空空荡荡,双股剑早已被卸下挂在了身后的架子上,急忙抬起手在案椅上一拍。 “近日,曹贼受朝廷册封谯侯,再度与王德玉联手,悍然撕毁盟约出兵汝南,翼德与文向措不及防,被夏侯渊、夏侯惇以及许诸等人下了褒信县城。 我刘备既然以天下为己任,又怎能置眼前的奸贼不理,让他继续逍遥法外?诸位先生、将军,刘某已经决定与曹贼势不两立,还请务必要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老大召唤小弟前来并不是要瓜分什么好物事,而是要让众小弟鼎力相助帮老大出一口气! 众人顿时醒悟过来,阎象也略微皱了皱眉,他的想法倒是与诸葛亮不谋而合。 王黎兵临南气势汹汹,袁绍败局已定,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将南拱手相让,王黎从此天下独大。曹刘二人唇亡齿寒,眼下并不是和曹操翻脸的好时机! 但主公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而一旁的孔明同样面露无可奈何的神色,想必也是因为劝诫过主公最后却因为主公或者还有关将军等人的态度而不得不接受现实呈露出来的无奈吧。 罢了,罢了,主公心意已定,自己又何必凭添口舌再遭人白眼呢? 眉头微微一松,阎象抱拳出列:“主公,曹贼势力滔滔,手下猛将如云。夏侯渊、夏侯惇、曹洪和曹仁四大族中兄弟武艺卓绝忠心耿耿,许诸、典韦、张绣以及乐进四大外姓战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甚至其族中的子弟,下一辈的曹真、曹昂、曹安民,乃至那乳臭未干的曹彰都已经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其势力不容小觑。主公若是打算兵伐曹贼的话,切记不可与之硬碰硬!” 阎象所述的他如何不知,可是他也很无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是越打人越多,而他呢,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几名将领。 除了关张陈之外,他的手中好像也只有徐盛可以独当一面,拿得出手。要想战胜兵力强劲的曹操,单凭手中那几员大将也不过只是前去给曹操挠痒痒。 刘备微微一叹,轻轻的吐了一口浊气,目光并不曾在关羽、张飞等大将的身上有所停留,而是不停的在阎象和诸葛亮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游离于此逡巡不去。 看来主公是将取胜的法宝全部压在了他和孔明的身上! 阎象苦笑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如他刚才所言,曹操兵多将广而主公手中却没有足以支撑的兵力,纵使他计谋百出,他又能奈曹操如何? 阎象的确没有办法,虽然他自降后便在刘备军中一直担任首席军师的职务,但他所擅长的领域毕竟只是谋划大局两军对阵,在急智上诸葛亮恐怕还是要甩上他一条街。 果然,诸葛亮已经成竹在胸,但见他淡淡然的站了起来,脸上波澜不惊,朝刘备行了一礼言道。 “文纪先生适才所言,衡短论长比权量力,我军与曹贼的势力相比的确稍逊一筹,主公也确实不宜与其硬碰硬。但是,两军交锋所依仗的因素也并非只有武力一途。 亮倒是有一策,或许不用调动主公的全部军力,便可与曹贼决一雌雄,给曹贼当头一棒。不过,这却需要主公全力配合,动用主公暗中的一些棋子,不知道主公是否……” 皇帝不急太监急,刘备还没有听到诸葛亮需要什么条件,张飞就已经跳了起来,将诸葛亮的话语直接打断。 “哎,我说先生,军师,兄长的兵力都在我等手中,也全在明面上,你究竟想用什么你能一股脑儿直接说出来吗,看你那吞吞吐吐的劲,都快急死俺老张了!” 诸葛亮被张飞一阵抢白,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钉在刘备脸上。 刘备心中一动,已经知道诸葛亮需要什么了,心中虽然有些肉疼,但想着如果能够给曹操一个下马威,搅乱当前豫州的大局,好像也值得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aonclick 第472章 苏醒 后汉长歌第472章 苏醒菊花,以其高洁的品行在我国的历史上和梅、兰、竹并称为花中四君子,历史上的先贤和诗词大家常常借以咏志。 唐朝著名的造反头头黄巢就曾经写过:“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苦菊却不一样,它只是一种野菜,一种生长在田间野地里的家常野菜。 因其性喜冷凉气候,味感甘中带苦,样貌也不甚好看,甚至还有些丑陋,故而采食的士子并不多见,喜欢的人更是寥若无几。但它在劳苦大众的心目中却是格外的重要,就仿佛张晋在刘备心中的地位。 虽然他和它一样的默默无闻,虽然他和它一样的其貌不扬,但是他和它在关键的时刻都可以成为他们眼中救命的稻草。 此时已近三更时分,营帐外的青蛙正在微风里拼命的嘶吼,刘备的救命稻草也还没有睡觉,他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屋顶,眼睛睁得犹如铜铃,眸子里全是闪烁不定的兴奋。 他叫张晋,乃是曹操亲卫中的一员,而且还是那种能够进入曹操书房里能文能武的亲卫。 至于本名,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就像他已经快记不起主公的样子那般。时间过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把自己当做了张晋。 当然,这并不能怪他,毕竟当年刘备将他“逐”出军中之后就主动的与他断了任何的联系,也绝不允许他私自向外传递任何的只言片语。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曹营中行走,如同孤狼一样,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直到今夜,他睡觉时摸到被子角落里那封信笺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主公唤醒。 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将信笺藏在了他的被褥中,也不知道主公在曹营中还安置了哪些人,但他知道他将重新成为一名勇敢的战士行走在光明之下,或者将成为一只扑向火光的飞蛾。 信中提及的任务并不简单,内容却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张晋小心翼翼的摊开信笺,一目十行,然后牢牢的将内容记在脑海中,又在屋内外四处寻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破绽过后,这才一口吞下信笺重新和着被子沉沉睡去。 翌日午时,张晋完成了与另一拨亲卫的交接班,慢条斯理的走回到自己的落脚处,甚至还和沿途熟识的将士打了一个招呼,随便的扒拉了几句话。 每逢大事需有静气,这是主公告诉他的,也是身为间谍必须拥有的技能。 所以,他根本就不着急。 今日的军前会议他已经在营帐中掌握的详详细细,雒阳朝廷派来给曹操分封谯侯的天使明日将要启程返京,而张绣将军手下的副将胡车儿将亲自指挥军队护送天使。 张晋一边走,一边想,还没有等到他走到家门口,一个大胆的计划已在他的脑海中匆匆形成。 回到家中,他按着曹操的口吻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轻轻的吹干上面的墨水,看着那上面即可以假乱真的字迹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将书信收拢到怀中,换了一身便装直奔胡车儿的军营。 自豫州战局重新打开之后,张绣就被调到了曹操的眼前,他的军营就在城外。 “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军营重地!”张晋刚刚靠近胡车儿的军营前,还没有来得及闪躲,就被一群从草丛中冒出来的的将士给拦住。 本来还想悄悄的去拜访胡车儿的,结果却被这群兵士给坏了好事! 张晋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令牌在他们眼前一晃。众人急忙鞠躬行礼:“原来阁下便是曹公帐下的张什长,恕我等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什长,还请什长见谅!” 事已至此,还能说啥?张晋只好朝他们淡淡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伍长见张晋并没有怪罪,满脸欣喜的凑了过来。 毕竟他们都是军中男儿,最喜的便是张晋这种爽利的性格,而且宰相门前七品官,张晋身为曹操的亲卫什长,也绝对不是可以任由他们轻易冒犯的。 伍长有些谄媚的看着张晋:“小弟乃是胡车儿将军帐下伍长刘一手,敢问张什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需要小弟进帐通报将军一声?” 今日本来只想与胡车儿悄悄一唔,以免留下什么把柄,却不想闹出老大的动静,竟然刚到营帐门口就被巡逻的兵士给发现了。 张晋摇了摇头,心神陡然一动,朝伍长点了点头:“我与胡车儿将军有旧,有些事情不便于他人知晓,你帮我告诉胡将军,张某在前方小树林中等他!” 伍长大喜,与张晋拱了拱手飞速的向营帐中奔去。 …… 微风在林间轻轻的吹着,宛如此刻张晋的心理一样,忽上忽下难得几分安宁,也不知道那伍长是否约到了胡车儿,也不知道胡车儿是否会应约前来。 “张晋兄弟,你怎么今日有空来找老哥哥了?” 忽然,一声雄浑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寂静,张晋的心思顿时安定了下来,朝来人拱了拱手笑道:“哥哥说笑了,若不是主公看管的严,小弟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过来,天天与老哥在一起饮酒聊天!” “哈哈,还是老弟爽快,比那些狗屁的酸儒茂才更适合按胡某的胃口!”胡车儿一把抓住张晋的胳膊轻轻一摇,长笑一声,“若不是胡某在主公面前上不得台面,胡某非要将你要过来不成!” 张晋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哥哥说笑了,谁不知道你胡将军是张绣将军的心腹,主公仰仗的大将?若是你都上不得台面,那小弟这一介大头兵岂不是要羞愧而死? 远的姑且不说,就说明日这天使的护卫,今日帐中有多少将领争取这个差事,差点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不是主公欢喜你,亲自点了你的将!” 切,护送一个什么鸟天使算什么任务,这不明摆着就是主公小瞧人吗? 胡车儿嘟嘟囔囔的嚷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正是主公的亲卫什长,急忙轻轻的在脸上一扇,讪讪一笑:“胡某就是口直心快的性子,还请老弟包容则个,切莫让主公知晓老哥哥在背后胡说八道!” “老哥哥这是哪里的话?那个将军不想驰骋疆场,那个将军又愿意做着迎来送往的事情?不过,老哥哥,这一会你的确是冤枉主公了!” 张晋应和了一声,蓦然神色一正,掏出怀中的书信交给胡车儿轻声喝道,“胡车儿听令:明日天使一行由你全权护卫,切不可让天使在我褒信境内受到半点伤害,否则军法从事!” “诺!末将遵令!” 胡车儿接过张晋手中的书信,拍了拍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这护送天使返京军令今日在衙中已经领过了,现在主公又让张晋送一封密信前来却是为何? 胡车儿的表情都落在张晋眼神中,张晋微微一笑,附在胡车儿耳边低语道:“主公的命令是保证天使不要在我褒信境内的性命安全,老哥哥可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第473章 瘟神 后汉长歌第473章 瘟神一声鸡鸣,大地舒舒服服的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太阳从山头爬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巡视。各色的鲜花咧着嘴娇笑着在枝头绽放,小鸟叽叽喳喳的吟诵鸣唱,小溪和小河同样也鼓起蓄积已久的力量向东奔腾。 胡车儿骑在马背上,回头瞧了瞧队伍中那匹垂着青丝的战马以及战马上那名文弱的官员,神色格外的放松,仿佛他这一趟并不是要护送天使返京而只是前往郊外打一个猎。 当然,在他的心目中,或许此番与打猎并没有两样,那轿子中的天使就是他的猎物。 说起来,这一切都好像还在做梦一般。 他本来以为他出身张绣将军门下,并非主公的嫡系,所以才被主公差遣过来干这种迎来送往的鸟事。谁知道,太阳也有从西边出来的时候,当主公想正眼瞧一个人的时候,鸟事居然也能披上正事的华衣。 或许,这一次等他回去过后便能摆脱副将的这个称呼,而真正的被主公冠以什么将军,从此踏入重将的行列。 想到这里,胡车儿恨不得咧嘴大笑,就像路边那些盛开的花儿一样。好在他还比较矜持,也还能够忍得住心中的欲望,他牢牢的记住昨日主公令张晋传给他的密信。 务必保证天使在褒信境内安然无恙! 是的,就是褒信境内! 胡车儿在心里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再也藏不住。他已经看见了褒信和新蔡的界碑,那界碑就在前方,就在前方数百米的三岔路口。那界碑古朴沧桑,虽然也只有半个成年人高矮,却宛如一座山岳横在他的心里。 “全体将士听令:因新蔡乃是前将军帐下军师祭酒郭奉孝的治下,奉主公令我等护送天使至褒信与新蔡交界处便立刻返回,切不可越界而为,以免与前将军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胡车儿双腿微纵策马来到界碑前,看着还在迤逦前行的队伍一声长啸,单手一举接着说道,“兄弟们,本将脚下就是我褒信与新蔡的界碑,还不速速下马,列队护送天使出境!” “诺!” 众将士齐齐长喝一声翻身下马,打旗的打旗,持戈的持戈,排成几条长龙,拥簇着青丝白马的天使来到界碑前。 胡车儿亦跟着跳下战马,恭恭敬敬的朝天使行了一个礼:“还请天使勿怪,主公这些年来与陛下和前将军多有误会,幸得陛下胸怀天下,前将军宽厚仁义,主公才能复归朝廷的怀抱。 然,天下诸侯中心怀不轨者依然不少,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主公担心朝廷和前将军以为主公不告而入,所以末将只能送天使于此了,还请天使勿怪!” “胡将军此言差矣,曹公如此行事,下官唯有欣慰和高兴,又岂有怪责之理?”天使朗声一笑,一脚踏上新蔡的境内,朝胡车儿拱了拱手笑道。 “若是天下诸侯皆如曹公一般本分大气又不失英雄的本色,这天下将少多少的纷争,又将会有多少的老百姓从此过上这安宁太平的日子? 实不相瞒,下官临来之际,陛下还在为天下形势夙夜忧叹,而前将军同样也是整日里奔波在外,活生生的将自己过成了治水的大禹那般,三过家门而不入。 所以,下官还请胡将军转告曹公:只要曹公一如既往,以天下为己任,朝廷和前将军绝对不会亏待了他!胡将军,话不多说,异日如亲临雒阳,务必前往下官家中一叙,下官必定扫榻以待!” 胡车儿心中暗喜。 天使即将安全出境,主公交待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一半了,只要再等上一会,天使进入新蔡,自己在他的身后悄悄的补上一箭,那么自己的将军梦就顺理成章了! 正欲与天使告辞,却见天使忽然转过身来,复一步踏入褒信地界,一把拉住他,言辞灼灼。 “胡将军,此去新蔡县城尚有三五十里地,下官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帐下的那几十名兄弟也都是在京城中享福享惯了的,这三五十里的山路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有点难行,你看是不是…” 去特么的鸟苍天啊,老子还以为这天使老年痴呆呢,原来却也不傻! 胡车儿刚刚升腾起的兴奋劲瞬间就被天使一句话给掐断了,就好像他省吃俭用几个月,凑足了钱去青楼找最当红的名妓时,那名妓突然告诉他大姨妈来了一般。 胡车儿恨不得反手就是一巴掌把那天使给扇死,可惜站在他眼前的人太多了,不但有天使的三二十名部下,还有主公帐下的上千军马,他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 人多嘴杂,天使死了不打紧,可要是主公的擅杀天使的名声从他这里泄露出去,主公给他安排的职位恐怕就不是将军,而是阴曹地府中的牛头马面了。 “天使不会是想让我们送到新蔡县城吧,可是天使刚才不是也很赞同主公的意见吗?”胡车儿心情有点激动了,到手的鸭子难道就这样让他给飞了吗? 天使舔了舔嘴唇:“那倒不至于,我这人虽然微不足道,却也还是有诚信的。你放心,下官说了不让你胡将军送到新蔡,就绝不会让你跨过褒信的边界一步!”“那天使的意思是什么?”胡车儿几乎给整懵圈了,疑惑的看着天使,“莫不是天使忘记了什么事情需与主公交待几句,要打道回府?” 天使尴尬一笑,笑起来有点腼腆:“都不是,胡将军,下官就直说了吧。早就听闻这豫州地界上有些不安宁,下官和麾下的将士虽有满腔的报国热忱,却都没有见过血。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aonclick 第474章 连环计之刺杀 后汉长歌第474章 连环计之刺杀天使当然不是瘟神,所以他也不管胡车儿如何想,反正军师既然说会遣人迎接那就自然会有人前来迎接。 缠着胡车儿小半个时辰,等胡车儿的耐心即将用光的时候,对面的山坳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五百名骑士从山的那一头转了过来。 转目视之,骑士们皆是白衣白甲,白色披风白战马,手中长枪大刀银光烁烁,胯下战马神采飞扬,仿佛日光下起伏的银色海洋,原来这些骑士正是王黎帐下闻名已久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奔雷般滚过山坳来到众人眼前,当先一员大将一把长刀一挥,马背上的骑士们同时将缰绳一勒,数百匹战马猛然停顿下来,前蹄腾空,齐齐一声嘶鸣,惊得胡车儿和他手下的将士心怀惴惴。 天使却是格外的高兴,急忙朝胡车儿拱了拱手:“胡将军,烦请上覆曹公,望他继续为家国处理,下官定然将他的忠心悉数告知朝廷告知前将军。胡将军,此去山高水长,下官就此告别!” 言讫,也不等胡车儿回礼,朝身后的兵士微微招了招手,天使双腿猛然一夹,战马如离弦之箭一样瞬间就从褒信境内跨到新蔡的地盘,哪里还有半分不善骑马手无缚鸡之力的姿态? 直看得胡车儿一愣一愣的,一双眼珠特别的无辜。 “周将军,数日不见,别来无恙乎?”刚离开胡车儿,天使就火速的钻到那将领身前。 将领哈哈一笑:“不劳将军挂怀,周某好得很。倒是一向艳冠雒阳的皇甫将军今日反串了一把弱不禁风的天使,实在是让周某大饱眼福,心中都有点难以自持了!” 皇甫将军白了周将军一眼,再不复适才胡车儿面前的模样,冷哼一声抬起高傲的头颅:“我皇甫坚寿一代美男儿,艳冠雒阳算得了个甚?周元福,你嫉妒就直说吧,若是再敢对我口吐花花,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感情这两位极品男子竟然是王黎的大舅哥皇甫坚寿和心腹手下周仓周大胡子? 原来,自灵儿因王越的故事南下之后,皇甫坚寿在家里待得实在是索然无味,于是撺掇了还留守在雒阳的周仓,一起南下打算寻找王黎重拾往日旧时光。 等他们紧赶慢赶赶到汝南的时候,王越已经在天梯山上表明了身份毅然决然的返回雒阳,皇甫坚寿顿觉无聊至极,就留在了郭嘉身边。 俗话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我们的军师祭酒郭奉孝先生恰巧也是一个不太正经的人,看着皇甫坚寿如花似玉的面孔突然心生一计,趁着皇甫坚寿酩酊大醉的时候,竟逼着皇甫坚寿签订了一纸不平等的条约。 于是,大舅哥皇甫坚寿将胡子一刮,顺便涂点脂粉,遮挡住一些男子汉大丈夫的豪迈之气,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前往褒信传召的天使,就连昔日曾经闻过皇甫坚寿大名的曹操也被蒙在了鼓里,没有能够认出来。 “将军,他们都已经不见踪影了,我们也该回城复命了!”看着胡车儿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周仓朝皇甫坚寿拱了拱手。 皇甫坚寿摇了摇头,笑道:“不着急,不着急,那胡车儿等会儿还会转来的。元福,我们慢慢赶路吧,不然那胡车儿只怕就追不上我等了!” “呃?将军莫不是说动了胡车儿暗地投诚?”周仓一愣,摸了摸脑袋,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 一声脆响,皇甫坚寿一个响指打在周仓的额头上,双眼一翻没好气的瞪了周仓一眼。 “周元福,你脖子上长的是猪脑子么,你当我皇甫坚守是神仙啊,乔装打扮去出个使,就能轻易的说服人家手下一员大将屁颠屁颠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我特么的不过是前几日脑袋抽抽的时候,睡不着觉,顺便在曹营周边逛了一遭,谁知居然发现了刘备暗藏在曹操帐下的间谍,而且还是曹操那厮的一名亲卫。 嘿嘿,这么好玩的事情,本天使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于是我一路跟踪下去,竟然不小心听到了那间谍想假借曹操之名蛊惑胡车儿前来行刺本天使!” “啊?那亲卫和胡车儿竟敢如此大胆?兄弟们,速速上马抄家伙,与我去赶了胡车儿回来!”周仓大吃一惊,急忙抄起手中的长刀就开始吆喝。 这周元福明显的智商不在线啊,只怕是再与他待上一阵自己都要变成缺心眼了! 皇甫坚寿无奈的拍了拍脑袋,嫌弃的拉住周仓:“元福,我雒阳大帅哥安安稳稳的坐在你面前,你在哪里瞎嚷嚷个甚?走吧,我还想看一看胡车儿敢不敢悄悄回来给我补上一箭呢!” …… 胡车儿当然没有走远,倒不是因为他听到了皇甫坚寿的话,而是他实在不想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功勋。 当他率领麾下的将士离开两县交界处的那座山坳的时候,他就让副将领着众人安营扎寨满山遍野去撵狗吆鸡,而他却带着两名亲卫悄然的从林中跨越县境,来到了皇甫坚寿他们的前方。 没错,他们现在就在皇甫坚寿前方百十米的地方。 山风,温柔的吹过他们身前的草木,草木轻轻的抚摸着他们的头顶。 他们没有动弹,他们也没有因为风的温柔而有丝毫的放松,胡车儿和他的亲卫同样也不再复适才的那番焦躁的模样。 三个人,就像三匹饿狼一样藏在草丛中紧紧的盯着皇甫坚寿一行,眼睛一动也不动,所有的心思都注入到了皇甫坚寿的身上,至于皇甫坚寿身后的白马义从,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如果论平原作战,可能他们一看见白马义从的影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过,在山里,胡车儿相信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几个人能够捉住他们,因为他们曾经就是山里的主人,他和他的亲卫都是他们那一带著名的猎人。 而这里,就在山中。 箭,已经搭在了弦上,锋利的箭簇闪烁着骇人的光芒,箭簇上的那个“刘”字同样也如明月一般的耀眼。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aonclick 第475章 无间 后汉长歌第475章 无间三支箭,三道闪电,在空中卷起猎猎刺骨的寒风,朝皇甫坚寿迎面而来。 “有刺客,保护天使!” 周仓一声嗷叫,长刀已然在手,单手猛然一划,一道寒光如蛟龙一般挡在皇甫坚寿身前,只听得两道清脆的声响,两支利箭恰恰磕在刀背上,溅起数道寒星之后颓然落地,而另一支箭却刚好擦着刀刃飞了过去。 皇甫坚寿淡淡一笑,右手按在剑鞘上,左手在马背上一拍,正欲腾空而起,突然心中一动,双脚勾在马鞍之上,惨叫一声,嘴巴微微一张将利箭牢牢的咬在嘴里,然后顺着马后倒了过去,一跤跌落马下,就此陷入昏迷之中。 “天使!” “天使!” 周仓大吃一惊,急忙翻身下马,双手搬过皇甫坚寿的双肩就是一阵紧摇,差点没将皇甫坚寿那副身躯给摇散架。 皇甫坚寿无奈的睁开双眼白了周仓一下,周仓一愣,转而福至心灵将皇甫坚寿抱起来交给身后的亲卫,目视着前方的草丛,腾腾的杀气爬满整个脸颊。 “兄弟们,朝廷的天使竟然在我等眼皮底下身负重伤,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打老子的脸,这是在挑老子的底线,这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给你们半个时辰,务必将刺客的脑袋提到老子的身前,否则,你们特么的都从白马义从中滚蛋,老子的白马义从不养废物!” 周仓从军以来还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虽然这段话中翻来覆去多是骂人的话,但听起来倒也还像是那么一回事。皇甫坚寿暗暗的向周仓竖了一个大拇指,百十名白马义从却是嗷嗷大叫,分作两队直扑胡车儿三人的藏身之所。 “撤!” 胡车儿既然自诩山林中的主人,眼见百十名精锐的敌军将士目露凶光,布下天罗地网,哪里还敢留在原地,向两名亲卫轻轻拍了一拍,身子一转就像一只田鼠一样钻入到浓密的草丛里去了。 等那些白马义从爬上山崖赶到他们落脚点的时候,除了三堆压平了的草丛外,哪里还能看得见半个人影? “搜!” 一摸草皮,居然还带着一点点温度,为首的两员副将顿时须发倒竖,一把长剑、一把大刀从腰间飞了出来,狠狠的劈在一旁,灌木横飞,草屑乱溅。 “诺!” 众人齐齐抱拳,愤恨的咬了咬牙,三五一群六七一伙,一路追寻着胡车儿他们留下的痕迹腾挪奔纵,林中不时传来山猪的嗷叫和飞鸟的哀鸣。 他们都是王黎亲自遴选出来的好汉,他们都曾经历过黄沙的肆掠和鲜血的浇筑。放到马背上,他们就是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抛弃战马回归林中,他们同样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可惜,胡车儿说的没错,他和他的亲卫果然不愧是他们家乡方圆百十里内最著名的猎人。 半刻钟过去了,他们三人宛如藏在大海中的几滴水一样,百十名白马义从地毯式的搜索,非但没有将他们从隐藏处赶出来,甚至连他们的毛都没有找到一根。 “废物!废物!你们特么的都是废物!” 周仓恶狠狠的将马鞭握在手中,劈头盖脸就向两员副将抽了过去,直抽得二人喊爹叫娘,才怒气冲冲的回到皇甫坚寿身旁:“天使已经昏迷不醒,传令众军立即护送天使回城,若是沿途天使再有任何的闪失,休怪老子杀了你们祭旗!” “诺!” 副将和那百十名直起腰在林中不甘心的怒喝了一声,继而却低下头颅讪讪的来到周仓身边,护送着皇甫坚寿缓缓离去。 …… 终于走了! 看着车队渐渐的消失在山坳中,胡车儿和他的亲卫翻身坐在身前的巨石上,轻轻的拍了拍胸膛长长的舒了口气。 适才白马义从中有好几个人都搜索到了他们的身边,若不是老天眷顾,让他们及时的滚到了身下的这块巨石下,只怕今日他们还真的可能命丧于此。 …… “加快速度!” “都给老子飞起来!” 周仓一路上不停的催促,马鞭也高高扬起,直到皇甫坚寿被几名兄弟抬入到新蔡县城的后衙,他脸上的肌肉才松弛下来,换上了一副笑容:“皇甫将军,周某这戏演的可还好?” 皇甫坚寿从担架上一跃而起,举起桌子上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大口朝那几名目瞪口呆的亲卫点了点头,又向疾步赶来的郭嘉哈哈一笑:“奉孝先生,我皇甫坚寿出使一趟褒信,转身就给你带回来一个作战的名义,可否值得庆贺?” “主公与袁绍的战役即将落下帷幕,刘备和曹操的矛盾却已经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实在天赐良机啊!”听完皇甫坚寿所有的故事,郭嘉接过那支刻着“刘”字的箭支,频频点头。 “曹操因于禁之死迁怒刘备,对刘备不宣而战逐张飞和徐盛于褒信。而刘备同样也按捺不住骚动的心,竟想假借我等之手除曹操而后快。 郭某本来还在担心曹刘联军的同盟难以分割,这下好了,皇甫将军假冒使者出去走了一趟,一支刻着‘刘’字的箭给我们带来了收复豫州的机会。 传令下去,重新遣使曹操,告诉他天使伤于刘贼箭下,伤重不治。郭某为正朝纲,欲与他会猎新息,请他务必在三日后领军亲赴新息城!” “噗!”皇甫坚寿正在饮茶,一口茶汤喷了出来,溅了周仓一个满身。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76章 备战 后汉长歌第476章 备战两封信,关于天使刺杀一案的两个版本,仿佛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很快的就从新蔡飞到了曹操和刘备的案桌上。 看着信中的内容,曹操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朝胡车儿点了点头老怀欣慰。 幸亏,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在天使离开褒信之时做了妥当的安排,甚至还派遣了张绣手下的勇将胡车儿一路相护。否则,一旦天使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只怕自己就算是有七嘴八舌也难以解释清楚,这事情恐怕也同样难以善了呢。 虽说自己同样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而王黎的主力也还在冀州和袁绍鏖战,整个豫州自己一家独大,但王黎此人自己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毕竟,现在的王黎已经成为了蝎子的粑粑独一份,其坐拥的势力早就甩了他和袁绍几条街。 “胡车儿忠心耿耿,骁勇善战,行事间也颇具大将风范,本将军深感欣慰,特迁胡车儿为鹰扬将军,并赐黄金五十以兹奖励,依旧归于张绣将军统辖!” 鹰扬将军,这是将军中正五品常设之位,比起张绣的奋威将军相比也不过是正四品和正五品的品阶之差。 要知道,当初曹洪也是从鹰扬将军爬上去的,这是否就意味着胡车儿从此就入了曹操的眼成为了曹操的心腹?不管那些,反正曹操一声令下,胡车儿这只野山雀便立马飞到枝头成为了一只花枝招展的粉凤凰,一干副将中的佼佼者。 牛金、韩浩等人向胡车儿投去艳羡的目光,曹操却已经重新走回案桌前,凝视着诸将:“天使虽是在前将军的治下受伤,但他不远千里从雒阳来到此地却是为了我等,可以说他是替本将军挡了一箭。 大耳贼对他痛下杀手,无外乎是想栽赃曹某,挑起曹某与前将军之间的内斗,好坐收渔翁之利。今汝南郭奉孝传信曹某,希望能够在三日后与曹某会猎新息。 大战即将再启,立功的机会比比皆是。曹某希望诸位能够同心协力,像胡车儿将军一般奋不顾身,将刘备的大军悉数歼于新息城下,曹某绝不辜负诸位!” “诺!” “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将闻言颇为振奋,纷纷起身抱拳,兴奋和迫切的神情刻在他们的脸上。 “好,接下来的时间曹某便交给仲德和子扬两位先生,他们将着重细述本次战役的部署,比如攻城之战,比如原野之战,以及如何防备郭奉孝的大军临阵倒戈。希望诸位务必仔细聆听,以免到头来害人又害己!” 曹操把程昱和刘晔二人请到地图前,杀气腾腾虎目圆瞪,青釭剑倒插在案桌上,仿佛军中那高举着的帅旗一样森然,震得众将偃旗息鼓,衙中一片安静。 …… 刘备也接到了郭嘉送去的信笺,不过,他的心情倒是和曹操仿佛,因为在郭嘉给他的信上同样也提到了会猎二字,而会猎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曹操。 说真的,他本没有对这一枚暗棋报于太多的希望,甚至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枚棋子能够起到如此关键的作用。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苦菊的身份在曹营中颇有些举住轻重,也知道了苦菊于他不可估量,但是若非诸葛亮的一意孤行,他还是想不到昔日埋下的一枚死棋居然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 所以,他不能不高兴。 眼看着一枚死棋帮他吹响反攻的号角,眼看着一向有鬼才之称的郭奉孝掉入他经营出来的陷阱,眼看着自己最大的敌人曹操即将覆灭,刘备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浓密,宛如春天时山野里一茬接着一茬盛开的野花。 刘备亲手斟了一杯酒,捧到诸葛亮身前的案桌上,看着诸葛亮满心喜悦。 “孔明,刘某这辈子能碰见你实在是天大的幸事,我之于你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算起来,自你离开襄阳辅助刘某之后,刘某就如中了风一般低开高走。 先是在光山捉了曹操的大将于禁拿下弋阳,接着又兵分两路占据了褒信和新息这两座安城的墙头堡,现在你又凭借一枚死棋将曹操和郭嘉拖下这趟浑水,再次给了刘某崛起之机。 孔明,你知道刘某帐下武将稀缺,目前也只有云长和翼德、叔至三人尚可独当一面,而谋士却更是凤毛麟角,能够出谋划策顾全大局之人,也不过你和文纪二人罢了。 刘某知道你们皆有孙武之才,而刘某帐下的位置却只有军师中郎将虚位以待,的确是大材小用。但刘某今日愿对天起誓,只要异日能够复我汉室江山,你孔明将永远是我刘备的丞相!” 刘备说的情深意切,甚至一不小心将自己的野心也恰当的暴露在了诸葛亮面前,满以为诸葛亮一定纳头便拜,甚至还会与自己惺惺相惜,互相滴几滴眼泪。 可惜,刘备失望了,他的“水”并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是一脸的默然以及无奈。 “孔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郭奉孝的这封信中暗藏了什么玄机?”见诸葛亮并无任何反应,刘备匆匆的收起他那给瞎子抛了的媚眼,急切的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主公,奉孝先生的信中并无任何不妥,属下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属下只是替主公的大业心疼啊。 曹刘本是联盟,结果却因褒信一事分道扬镳。主公,所谓唇亡齿寒,若是曹操一旦败北,王黎又从冀州腾出手来的话,我想主公的大业恐怕就得和那褒信一样,相见之日只怕渺茫了!” 诸葛亮说的那些他何尝不知,可是诸葛亮毕竟并非出生行伍之人,不懂得关羽他们那些武将以直报直的简单心思。自己已经被他们架在火上烤了,如果再不点头,军中哪里还有半分的士气?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77章 迷离 后汉长歌第477章 迷离三日后。 晨风还未停下,一缕阳光已经穿过蜿蜒迤逦的山峦落在新息城头,冰冷的寒甲和猎猎的旌旗立时披上万道晨光。 刘备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着身旁熠熠生辉的铁甲和虎背熊腰的将士们,微微眯了迷眼:“郭奉孝的大军还没有出现吗?” 徐盛紧了紧手中的铁索连环刀,举目远眺:“暂时还没有发现郭奉孝军队的痕迹。不过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或许再过一刻钟,他们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刘备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诸葛亮:“虽然郭奉孝信誓旦旦要惩恶扬善,而且我们的计策也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初见成效,但只要郭奉孝没有出现,我这心里总是不够踏实。孔明,云长和叔至他们的军马都安排好了吗?” “主公放心,二将军和陈将军都已经埋伏在了新息城下两侧的山坳里,众人偃旗息鼓掩藏的甚好,没有人能够发现。”诸葛亮给刘备吃了一颗宽心丸接着说道。 “而且,属下已经让糜芳将军随时关注天梯山的战况,一旦风云突变,天梯山有了结果,不管是王黎大胜或者惨败,属下都将依据战况随时调整我军的部署!” “天梯山战况?” “正是!” “孔明,我军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新息会战吗?你将子方从此间抽离出来,密切注视王德玉和袁本初兄弟二人之间的暗战,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刘备诧异的扫了诸葛亮一眼,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兵力正是不足的时候,为何一向自诩管晏的诸葛亮会舍近求远? 诸葛亮笑了笑:“主公,郭奉孝兵力雄浑,其帐下大将张文远和李曼成都是当世之名将,一时之豪杰,实力虽然暂时还不如曹孟德,但绝对不容小觑。 而且王德玉麾下的一众将领徐元直、庞士元、徐公明、田迟以及黄汉升和甘兴霸等人也同样居于荆州近在咫尺,就算是曹孟德也不敢轻易缨其锋。 主公,诸位将军对曹孟德敌意太深,你要替三将军和文向将军复仇以振军中儿郎的士气,属下自然不会反对。但是如果曹孟德一旦落败,天梯山的情势就颇为重要了。 如果王德玉获胜,那么必须给曹孟德留下一口喘息之机,不然郭奉孝在豫州一家独大,只要等到王德玉在豫州收完尾,主公就只能一人独抗灭了袁本初兄弟二人的王德玉了。 反之,一旦王德玉惨败,主公就一定要全歼曹军,至少要让曹孟德将吞进去的褒信和安丰等地悉数给吐出来,以便在未来的天下纷争中占据数郡甚至一州之地!” 原来如此! 刘备大为感动,朝诸葛亮深一鞠:“众人皆醉我独醒,孔明果然是上天赐给我刘某的大礼啊。我仅代表全军上下数万人向孔明致一致敬,多谢孔明的谋思和不舍!”“主公未怪我擅自做主,属下也是感激涕零,又岂敢受主公如此大礼?”诸葛亮急忙将刘备扶起来,“主公还是先顾好此处再说吧,想必郭奉孝的大军就要到了!” “咚!” 一声战鼓在远处的山口骤然响起,一支大军在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但见:两员大将领头,五千铁骑开道,战马长嘶蹄声滚滚。数名猛将压阵,两万步军紧随,旌旗漫卷铁甲熠熠。两万五千余勇士握着利器敲着铁盾嗷叫着直扑山下,仿佛一条拔地而起的恶龙,气势之盛,犹若雷霆。 这王德玉的兵果然不愧是百战精兵,两万余兵马竟然有十万雄兵的气势! 刘备一惊,心中对郭奉孝已经暗暗生了忌惮之心,正打算转向一旁让诸葛亮悄悄记下来,却见徐盛和诸葛亮脸色已然陡变,抬起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 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杆帅旗在山顶上高高的矗立起来。晨风轻拂,帅旗肆意的飞舞,一个大写的“曹”字在众人的眼中若隐若现。 “曹操?” 刘备吓到差点失语,此时出现的不应该是郭奉孝吗?为何竟然是曹操老贼?难道他们二人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刘备知道自己手下的兵不足五万,将只有关张陈和徐盛,谋士也只有诸葛亮和阎象二人。单独与曹操或者郭嘉一战,他尚且需要全力以赴,如果二者同时入侵,他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 难道还想凭着二弟和三弟二人去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来一个杀头建功? 可惜这并不现实,且不说曹操手下的夏侯渊、夏侯惇、许诸以及典韦等人不是吃素的,就是郭嘉旗下的张辽、甘宁、徐晃以及李典等人同样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 刘备顿觉苦闷,或者刚才的担心恰恰来源于此。 “咚!” 刘备在垂头丧气的思虑中被震醒,右侧的山谷口也响起闷雷般的战鼓声。 一员大将高举一面飘扬着“郭”字的大旗从山谷口冒了出来,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两万余布兵和五千骑士。 步兵稳如泰山,行走间不卑不亢,自有一番大军的气象,而当头的五千骑兵却是黑白相间。 黑色大军原是公孙瓒帐下的旋风突骑,黑色刀黑色的剑,黑色的毡帽,仿佛九幽泉下涌出来的幽灵。 而白色骑士却是周仓旗下的白马义从,白色甲白色的马,白色的披风,宛如西北玄天上飘着的白云。 原来,这一次郭奉孝不但将周仓调到了帐下,而且在巨鹿之战后也将公孙续叔侄二人也从王黎处要了过来。 “孔明,这郭奉孝的确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吧?”刘备早已冷汗汩汩,经晨风一吹,背心一阵阵的发凉,急忙拉着诸葛亮问道。 第478章 和亲先是诈,款塞果为雠 后汉长歌第478章 和亲先是诈,款塞果为雠听了诸葛亮的分析,刘备的心情虽然不再那么沉重,但是却依旧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疑惑和不确定写满眼帘。 “孔明,你确定吗?” “纵观我大汉四方英雄,王德玉兵力雄浑冠绝天下,绝对没有人愿与他硬碰硬。但是属下私下里整理王德玉这数年来的战役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诸葛亮迎向刘备希冀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王德玉本人好像也摒弃了他的这个优点。每逢大战,他都很少直接用兵力碾压,反而喜欢剑走偏锋,与对手大打奇袭战、心理战。主公尽管放心,属下相信此战也绝对是如此! 属下记得王德玉昔日曾经说过:闻有胡兵急,深怀汉国羞。和亲先是诈,款塞果为雠。这首诗词中虽然说得是昔年先汉和亲的典故,但王黎的心思在这首诗中已经袒露无疑。 属下相信,以嫡系自居的郭奉孝和贾文和等人绝对也是王德玉思想的坚定继承人。所以,此次战役,八九不离十是郭奉孝使了什么计策,将曹操诓骗至此,然后打算合主公的兵力,一举歼灭曹军主力,奠定他在豫州的龙头地位!” “但是,孔明,先贤亦言: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果郭奉孝转需为实,调转枪头对准我新息城,你我又当如何?”刘备心中一动,眼神一凝继续问道。 显然,诸葛亮刚才的言语并不能完全解了他的惑。 诸葛亮捋了捋颔下刚刚冒出来的胡须,笑道:“郭奉孝和曹孟德的大军奔驰数百里,我军却是以逸待劳,不管他们作何打算,单凭这新息坚固高耸的城池,他们二人就急切不可下。 到时候,城外的二将军和陈将军兵马尽出,我等未尝不能守住此城。所以,主公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属下才建议主公全力盯着子方时刻关注天梯山的军情,此处完全交给属下即可!” “刘某得孔明,犹如昔日高祖得留侯也。众将士,军师之言便是本将军之言,任何人不得违逆,否则格杀勿论!” 刘备大喜,心中疑虑尽去,朝诸葛亮拱了拱手,将虎符亲手交给他,又拍了拍徐盛的肩膀,朝远处的张飞示了示意,转身向城中走去。 …… 刘备走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曹操和郭嘉的兵马已经从两道山谷口奔了下来,仿佛两条蜿蜒的玉带紧紧的缠绕在新息城池的西南两侧。 “孟德兄,天使被刺一案,本来应该由朝廷出面查找和清剿幕后凶手。但主公如今尚且身在千里之外,郭某纵使有心杀贼,却也是力有不逮,只好求救于兄。 兄接了小弟的信笺,却并不推诿,百里奔波也只为了这天下大义,还天使和朝廷一个公道。小弟感激涕零,暂且也只能向你致一致敬了!” 郭嘉纵马离开大阵,朝着曹操遥遥的拱了拱手,神色中写着十分的庄严和诚恳,完全看不出来诸葛亮适才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计谋和虚伪。 其实,曹操在接到郭嘉的信笺之时,心中也多有疑惑。 毕竟他本来就是用兵大家,对这种尔虞我诈、波诡云谲的算计实在是烂熟于心,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更何况,他还是历史上最著名的疑神疑鬼的枭雄,他又怎么会对以鬼才著称的郭嘉不加防备呢? 但是,很可惜,刘备带给他的耻辱实在是太深了,弋阳郡给他的诱惑也太大了。 经过程昱、满宠、刘晔和钟繇等人的一番推演,他们同样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接下来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将远赴新息,与刘备或者说还有郭嘉一战。 听郭嘉说的那么客气,曹操也显得非常的客气:“奉孝先生此言差异,且不说曹某和前将军乃是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兄弟,单说大耳贼此番暗杀天使挑衅朝廷,种种行为罪大恶极倒行逆施就为曹某所不容。 就算是奉孝先生此次不来函,曹某也决定匡扶正义,替朝廷收拾了此贼。只不过,英雄所见略同,曹某三生有幸,竟和先生想到一处去了,先生又何必客气呢,又何须分个你我?” “哈哈,说得好,这样的狗贼人人得而诛之,只要是秉持忠义行正道之事,的确不需要你我之分!”郭嘉再次抱了抱拳,朗声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军先与刘贼一战!” 言讫,郭嘉信马回到阵中,大手一扬,鼓角声冲天而起。 张辽手提一柄明月戟直指城头,声音犹如滚滚雷霆,压过了城头上的嘈杂之声。 “大耳贼,你乃中山靖王之后,世受皇恩,居然敢派遣杀手暗刺天使,实在是罪行滔滔天不容赦。今日张某奉诏讨贼,你这老匹夫还不速速下城投降,更待何时?张某或许还能在陛下面前为你求个情,饶你一条狗命!” 主辱臣死,主忧臣辱! 刘备早就到了城中,耳中完全听不到张辽的声音,但城头上诸将却是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只等诸葛亮下令。而诸葛亮虽然已经猜晓到郭嘉真正的用意,对张辽口无遮拦的喝骂同样升腾起一腔怒火。 诸葛亮朝徐盛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的虎符朝守城兵士一扬。 守城兵士急忙将绞盘一绞,城门霍然洞开,徐盛领着数千骑士秋风扫落叶一样跨过城门直奔张辽:“兀那厮,你竟敢污蔑我家主公,且吃你爷爷一刀!” 张辽也不答话,高高的祭起明月戟,在空中挽了一个戟花,与徐盛杀成一团。 只见: 刀光森寒开日月,戟影闪烁分阴阳。徐盛手握连环刀,刀如猛虎,刀刀直逼张辽头顶;张辽双拿明月戟,戟似明月,戟戟不离徐盛要害。 二人在场中杀得天昏地暗,众人在场外也看得眼花缭乱。 却不想惹恼了曹营中一员大将,大家都是一样使戟的,凭什么你张文远就能一人专美于前?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1章 曹操的反击 后汉长歌第481章 曹操的反击历史中的曹操的确非常强大,甚至在中国的枭雄排行榜之上也能够名列前茅。 一个人能够走到这一步,往往都是伴随着杀戮、冷漠,以及翻云覆雨。 但,曹操并非这样的人。他或许有些多疑,但他并不曾对下属翻手为云覆手雨;他或许有些无情,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早已流传千年,但这一切好像也只是罗大忽悠的一句谎言。 因伤痛长子曹昂之死,丁夫人毅然决然的回了娘家,而曹操也只能心生愧疚,好言相劝不敢用强;而典韦、郭嘉等人的死更是让他痛彻心扉凄入肝脾,每每想起二人便会痛哭流涕。 他确实是一名枭雄,但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虽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可我们的挖煤大汉典韦典将军乃是曹操的影子,影子突然之间就离开了,他的真身又怎么会没有伤痛呢? 俗语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曹操当然不熊,可他一旦陷入苦痛之时,战令的不顺畅和主帅的情绪瞬间就能够影响三军,战场上的形势立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诸、夏侯渊、夏侯惇、曹真和张绣、胡车儿刚刚压住张辽他们正准备收取胜利的果实,张飞、李典和徐盛三人已经纵兵掠了过来,潮水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时间,长矛同利箭齐飞,大刀与短剑共舞,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三头猛虎竟然已经克制不住军中士气的颓败,不断的向后撤退。 “杀!”什么时候几只臭虫也敢来捋老虎的胡须了?许诸心中愤怒,气吞丹田,一声怒吼震遍全军,手中的大刀已如一条暴怒的蛟龙向眼前的张达狠狠的飞了过去。 那狰狞的大嘴、凶悍的眼神、冰冷的牙齿以及雷霆般的吼声无一不在告诉众人:他许诸依旧是山林中的猛虎,一切宵小之徒也不过是几只围着腐尸嗡嗡乱叫的苍蝇。 众人俱皆失色,手中的武器也稍稍有些拿捏不定,张达更是一双眼等得犹如铜铃,紧紧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脸上冷汗直冒不敢呼吸。 然而,总是有人不信这个邪。他相信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个战场上也只有他才能被称之虎,其他的大不了也就只是一群没有血性的山猫罢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刚刚拿下典韦的张飞。一道森然的杀气从天而降,数不清的光影向猛虎吐出猩红的蛇信,丈八蛇矛后发而先至,许诸的大刀还没有落在张达的头上,丈八蛇矛已经稳稳的架在大刀之上。 “当”的一声,火光四溅,金戈盈耳,许诸的漫天杀气已被张飞给压了下来。 夏侯渊大急,因为他知道如果将曹公手下的所有军队当做一支锥子的话,那么许诸无疑是这支锥子上最尖利的那一道锋刃。 锋刃的作用是急速的刺穿,而不是漫长的僵持。许诸纵然有不下于张飞的武力,可是,张辽、李典和徐盛、周仓等人已经重新组织兵力冲了上来,他们的士气正盛,一旦长久僵持下去,曹公又当如何? 麾下的勇士又能所剩几何?君不见一旁的郭嘉已经磨刀霍霍了吗? “主公,快走!”夏侯渊奋起一刀劈开张辽的明月戟,拍马来到曹操身前,一声高喝将曹操从失去典韦的悲痛中唤醒,曹操打了个寒蝉,下意识的将马缰一提,乌云骓如追月的乌云一般腾空而起,沿着自家的阵脚疾驰远去。 一将动,千军动。曹操的乌云骓和他头顶上的帅字大旗就是曹军的风向标,他走了,麾下的将士难道还留下来过夜吗? 郭嘉和诸葛亮可不会好心的给他们煮一碗面条。夏侯渊、夏侯惇、许诸、张绣以及曹真纷纷拔马回转跟在曹操的身后,成为了逃亡大军的一员,而胡车儿却还在和皇甫坚寿用刀剑进行一对一的理论。 不过嘛,这个一对一估计很快就会变成一对多的单挑或者多对一的群殴了。 ……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疼。曹操一行却没有感觉到脸疼,反倒是屁股一阵一阵的疼。 屁股后面的大军不时传来及时的战况,押后的将士们或者一不小心就被吃掉了一两千,或者沿途又掉队了数百人。 “仲德,此地离青龙山还有多远?”曹操再也坐不住了,急得是屁股疼肝也疼,匆忙之中一把抓住马缰一勒,乌云骓长嘶一声停在了程昱的身前。 程昱看了看四周,又瞄了瞄前方的树林,禀道:“如果属下判断没错的话,青龙山应该就在前方那座大山背后,主公,张飞和张辽等人已经追过来了,还请主公切勿停留,火速赶到青龙山!”曹操点了点头,心如刀绞一般扫了一眼身后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兵,再度拍了拍马屁,和那些已经掉队了的士兵默默的道了一个别。 ……青龙山,蜿蜒数百里,远观如一条曲折绵延的长龙,近看群山重重叠叠,繁茂的和成荫的翠竹在轻风里频频点头,仿佛波涛起伏的大海,蔚为壮观。 “文远,曹阿瞒那老小子不是向这个方向奔逃的吗?怎么特么的一转眼就不见了,难不成那厮是属兔子的,在这青龙山里也有他的窟穴不成?”张飞沿着青龙山脉追了十余里,却始终没有发现曹操和夏侯渊等人的影子,心中不由焦躁起来,嘴里难免不会将曹操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个遍。 张辽闻言心中一动,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问道:“翼德,你刚才那句话可否再说一遍?” “怎么了?俺刚才说曹阿瞒那老小子是朝这个方向逃跑的,难道不对吗?” “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莫非你也赞同曹阿瞒那厮是属于兔子的,在这青龙山中也有窟穴?俺只是一个粗人,一惯的吹牛打屁,你不会当真了吧?”张飞摸了摸额头,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辽却是面色顿变,神情格外的凝重向张飞点了点头,朝着传令兵就是一声怒吼,差点让张飞跳将起来:“传令三军:前军变后军,后军作前军,迅速撤离此地!” “咚!”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aonclickdivid 第482章 林中斗狠 后汉长歌第482章 林中斗狠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张飞骂典韦黑炭头之时,并没有想到这脸被抽的如此之快,曹营的将士居然也敢骂他为黑厮。 张飞气得哇哇直跳,恨不得将迎面而来的夏侯渊、许诸等人抓到身前,使劲的敲他们一个头破血流,顺便告诉他们:老子这是沐浴阳光后的健康色! 可惜,不管他怎么想,他已经从猎人摇身一变成为了猎物眼中的猎物。 “张飞狗贼,纳命来!”两道怒喝齐响,夏侯渊和许诸两人在战马上一踢,亦如两头出柙的猛虎一般窜出山林,手中的两把大刀直面飞来,气势汹汹,恍若闪电。 好一个莽张飞!见夏侯渊两头猛虎杀至眼前,张三爷竟不思带领将士们先行避过锋芒,反而好像一只见了腐尸的苍蝇一样心中欢喜的不得了,丈八蛇矛一挥,趁着二人之间的间隙,一把荡开夏侯渊的寒月刀向前一趋蹂身而上,一道寒光直刺许诸。 “来得好!来了,就不要想走了!”许诸嘿嘿怪叫一声,也不硬接张飞的招式,双脚牢牢的架住马腹,将身子向后一仰,从怀中掏出一把飞蝗石迎面就向张飞砸了过去。 落石如雨,蛇矛如电。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张飞的必杀之技已然落空。 张飞一阵懊恼,仿佛许诸并非天下闻名的猛将,而只是他盘中的一只鸭子,结果却硬生生的让他从嘴边溜走了。 看着张飞那懊悔的表情,许诸和夏侯渊气不打一处,武器一扬再度扑了上来,三人你来我往就在林中拉开架势,斗在一起。 只瞧得张飞麾下的将士张达、范强等人暗自心惊,唯恐张飞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折了一世的英明,而他们也跟着倒了血霉,成为了曹军的刀下亡魂。 遗憾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们还在祈祷张飞能够杀一杀曹军的锐气,然后带着他们火速离开此地,两侧的密林中却再度响起一阵阵惊心动魄的鼓角声,夏侯惇、曹真、曹仁、曹洪已经臧霸和乐进等人各自领着一彪人马从山坳后、道路旁转了出来。 旌旗蔽日,刀戈成海,无数的战马践踏起路边的枯枝烂泥和野草野花打着响鼻腾空窜起,眼睛瞧着两旁的道路,也没有给众人一个正眼,眨眼看上去像是在睥睨着他们。 张达、范强心中一凉,夏侯惇、曹仁、曹洪以及曹真和乐进这么多的绝世强人齐聚于此,看那架势曹操大有将他们大卸八块的趋势,而他们的主将张飞却还在一旁与夏侯渊二人杀得难分难解肆意飞扬,他二人心中如何不慌? “列阵!”张辽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张达二人一眼,他是历史上有名的五子良将,更是威震逍遥津吓得东吴小孩不敢夜哭的魔头,区区数万人马又怎能让张辽心服口服? 明月戟一甩,张辽一声长啸,数千将士飞涌而至,齐齐聚集在张辽的身边。 只见刀盾兵列于阵前,长枪兵紧随其后,弓弩兵遥立阵尾,按八列站定,眨眼之间就已经布置出了一方攻守兼备的雁形阵,将林中的大道遮盖的严严实实。 盾牌映照着来人的面容,刀枪反射着红日的光芒,密密麻麻的箭簇和长矛上却是自身的冰寒。 帐下的将士们神情冷峻,眼中没有畏惧,只有熊熊的烛火在无尽的杀气中闪烁。 这就是张辽的嫡系,这就是张辽的底气! “箭!” “矛!”还不得夏侯惇等人冲上前来,两声怒吼已经从张辽的胸腔中蹦出,千余只利箭和长矛脱手而出,铺天盖地的腾在空中,瞬间就将林间斑驳的阳光切割成万道碎片。 特么的,居然敢先下手为强!夏侯渊面色一变,手中的寒铁枪将几支冷箭敲落在地,一声长啸,纵马一跃鹰隼般落在张辽身前三二十步,随同他一起的自然还有曹仁、曹洪以及乐进等人。 “张文远,你莫非还把自己当做了张黑厮吗?我等齐聚至此你居然还敢捋我老虎须?”夏侯惇冷冷一笑,脸上的腾起的股股青筋却昭示着他的怒意已经到了顶点。 张辽轻轻摸了摸明月戟,就像摸着情人的脸蛋一样的温柔,淡淡一笑:“自从吕布那厮逃离中原之后,我这戟已经多日未曾饮过故人的鲜血了。元让,数年前你我曾经并肩虎牢,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故人,正好可以让我这明月戟开一开张了。你画个道吧,单挑还是群殴,张某都随你!”张辽的神色和言语格外的淡然,甚至还带着些许挑衅,仿佛他此刻并非置身于群狼的环伺之中,而是在和昔日的故友暗中较劲欲争一个高下一般。 都说夏侯渊性刚,夏侯惇却也不让他这堂弟半分,闻言勃然大怒,话也不回,寒铁枪蓦然出手,一树梨花陡然就在张辽的眼前绽放,摇曳的梨花飞溅直下。 “哈哈,夏侯元让,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那个急脾气!”张辽大笑一声,力灌双臂一戟飞出,将寒铁枪震离原来既定的轨道抽身一退回到阵中,已有两名大汉从他身后飞了出来,一刀一剑架在寒铁枪前,令夏侯惇一时间进退不得。 “是你们?”夏侯惇眼色一凝,手中的力量再度暴涨几分。原来,那二人并非什么无名之辈,而是白马义从的首领周仓和王德玉的大舅子他们在褒信有过一面之缘的假天使皇甫坚寿。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皇甫坚寿轻轻踢了周仓一脚,等周仓避开一旁,手中的长剑却向前一递,一帘的洁雪陡然在手中腾起,白雪皑皑,漫天肃杀,万朵洁白的雪花刹那间就笼罩在夏侯惇的四周。 远处观之,夏侯惇已仿佛置身于一处冰雕雪砌的世界之中。没错,这就是皇甫坚寿的飞雪剑!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aonclickdivid 第483章 刘备的反击 后汉长歌第483章 刘备的反击不知不觉之间,除了张飞之外,张辽的身旁已经聚集起了一大帮猛将,皇甫坚寿、李典、徐盛以及周仓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甚至还有两个打酱油的张达和范强。 “踢踏踢踏”,缓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曹操、程昱等人信马由缰来到曹仁大军中央。 扫了一眼打斗中的三对七人,曹操又转向张辽以及他身旁的李典和徐盛等人,冷冷一笑:“张文远,要论人多的话,只怕你这点人马还不够曹某塞牙缝吧?” “咚!”战鼓再次鸣响,林中再次飞出一彪人马来,为首者正是曹操手下几名外姓大将张绣、臧霸和李通等人。 显而易见,曹操几乎将他帐下的所有大将都搬到了这里。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仁、曹洪、曹真、乐进、张绣、臧霸以及李通,他们哪一个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看着曹操旗下诸将,以及在夏侯渊、许诸二人的夹击下脱身不得的张飞,张辽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看来曹操出兵之前就猜测到军师并非和他一心,早已在此处布下了重兵。 如果没有奇兵的话,单凭他们几个人只怕很难带着将士们全须全尾的撤回新息。 罢了罢了,张三爷的命是命,自己麾下兄弟的性命难道就是草芥吗?他虽然不惧生死,却也不是张飞张三爷那样莽撞的人物,非要拿着鸡蛋去碰石头,让弟兄们上前送死。 再说,张飞也不是自家兄弟,他自己搞出来一个被困的局面,我又何必非要赶着趟的去帮他收拾呢! 一时间思绪万千,还不等曹操率领主力大军冲上前来,张辽已经萌生去意。 突然,离曹操更远处的山坳中一道烽烟飘起,密集的战鼓声再度从密林中直达九霄。 曹操和程昱等人神色微微一变,诧异之情溢于言表。张辽可谓是百炼成钢,哪里还不明白明白这山坳中的并非曹操的伏兵,一声长啸手中的明月戟一扬,怒喝道:“曹操刺杀天使阴谋败露,兄弟们随我杀了此獠,但得其首级者,不拘官职大小,一律官升三级黄金千两!” “轰!”张辽的话仿佛点燃了炸药库,数千名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戈矛潮水一般滑过张辽的两侧,直向曹操等人冲去。 “杀!”徐盛、李典、张达和范强同时大喝一声,亦纵马直上,渐渐的逼近了曹操身前一箭之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帮子草头军是还没有见过我曹营真正的精兵吧!曹操纵马急退,曹仁、曹洪等一干将领却是不怒反笑,兵刃一举,上万支利箭倾盆暴雨般腾空而起,锋锐的箭簇带着狂怒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的向涉及范围内的敌军将士扎了过去。 令人牙酸的声音开始伴随着将士们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一蓬蓬鲜血亦跟随着离体的箭矢在空中肆意的挥洒。 “盾!”张辽一戟击飞眼前的几支冷箭,回首朝众人大喝一声,自己却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如闪电一样窜向前方。 他的目标依旧是曹操!富贵险中求,拍案定乾坤!只要他能一举拿下曹操,这数万曹军算得了什么? 就算是再来十万他也不惧! “贼子,你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曹仁、曹洪和李通三人一声轻斥,同样飞一般的来到张辽的前方,手中的大刀、铁枪和铁棍向张辽砸了过去。 呵,也不知道是老张家祖坟冒了青烟,还是张辽如有神助,居然在众人的夹攻之下闲庭胜步。 只见他右手一探,一戟架住曹仁的铁胆枪,顺势一削逼得曹仁不得不后退一步,然后在马背上轻轻一按,身子腾在半空。 接着再次使出一个铁板桥,躲过曹洪的镔铁刀,将腰一扭稳稳当当的落在李通的马背上。 不等李通反应过来,明月戟在李通的喉咙间轻轻一抹,一股鲜血飞起,李通那颗硕大的头颅就此与身体作别。 可怜的李通,才刚刚率众投奔曹操,还未来得及封侯,就被张辽的这一系列神操作活生生的断送了。 “嚯嚯嚯!”张辽帐下的将士们纷纷摇旗呐喊,士气大振。而曹操部队的士气则开始缓缓下落,曹仁与曹洪二人同样愕然。 张辽的武艺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论起来或者也就比他们高一点,而且高的甚是有限,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从他们的围攻之下逃了出去顺便反杀了李通的。 不过想归想,他们二人手上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甚至比刚才更加的用力了。 铁胆枪和镔铁刀在他们的手中虎虎生风,或如一轮明月升空光芒万丈,或似万树梨花落地遍体生寒,一片片银色的光芒将张辽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呔!曹子孝你们特么的要脸吗?居然敢以多欺寡?还想不想要你家曹阿瞒的脑袋了!”一道声音在曹仁身旁数十米外炸响。 曹仁心中一惊,慌乱之中抬头一望。只见乐进、臧霸正在和李典、徐盛激斗,夏侯惇、曹真却被周仓、皇甫坚寿牢牢拖住,而夏侯渊和许诸身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鹦哥绿袍手舞青龙偃月刀的赤面长髯大汉。 主公的身边只剩下张绣一人!身侧数十米开外一条银甲大汉冰冷的看着自己,他手中的一对银剪戟明晃晃的直刺人眼。 陈到!关羽!曹仁心中一个疙瘩,急忙从对阵中退了回来。虽说他们如今的兵力远超刘郭联军,但刘备和郭嘉同样将所有能打的牌悉数都放在了这条路上。 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戚!关羽、张飞、张辽可都是那种万军之中可取上将首级之人。 第485章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 后汉长歌第485章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亲卫已经离开了,而且还带走了孙乾,诸葛亮却还在眺望着青龙山脉,感受着来自山野中的风。 风,当然不会告诉诸葛亮孰胜孰负。不过,诸葛亮却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他做好了应变的准备,他就一定可以稳稳的压过曹操甚至郭嘉一头。 …… 等亲卫们护送着孙乾来到青龙山脉的时候,整个大战已经接近尾声,曹操在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等人的护送下逃之夭夭,只留下了满地的刀剑、血河、残尸以及那些还在嗷嗷直叫的伤兵。 不过这一次,关羽、张飞和张辽他们却没有乘胜追击。激战了数个时辰,痛歼曹操大军万余人,他们也需要休息一下补充一点能量。 此刻,他们就散坐在青龙山的道路两侧,看着麾下的将士打扫战场,互不相扰,泾渭分明。 “这位兄弟,二将军和三将军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孙乾在战场上四顾张望,除了满目的疮痍,根本就没有看到那标志性的绿帽子和黑胡子,急忙拉住一旁打扫战场的兵士问道。 兵士刚从一具尸体身上搜出一锭碎银子,突然被人打断,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孙乾焦急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揣在袖笼中,朝孙乾行了个军礼。 “不知道孙中郎呼唤,属下失礼了,敢问中郎呼叫属下有何见教?” 刚才兵士的那一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孙乾的眼光,不过孙乾也没有揭穿他的心思,从他的言语中孙乾已经明白这是一名老兵,而且还是一个油滑的老兵。 孙乾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问道:“曹操已经逃了吗?云长和翼德两位将军现在可在?” 兵士心中一松,匆忙抬起手指了指前方山坳的拐角处:“回禀孙中郎,几位将军带领我们痛击曹操,曹军大败,丢下了五六千具尸体和三二千的俘虏。 可惜功亏一篑,曹操终究没有留住,他已经跟着夏侯渊、夏侯惇等人逃离了青龙山脉。二将军和三将军此时正在那边休息,两位将军的心中颇有不甘!” 孙乾点了点头,拍了拍兵士的肩膀,长鞭一挥,箭一般的向山坳的拐角飞驰而去。 “哎,中郎,如果有机密事还请小心走漏了行藏,文远将军的大帐离他们不远……”兵士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孙乾的马屁股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只好摇了摇头,弯下身子继续去进行自己的找钱大业了。 孙乾没有听到兵士最后的那句话,骑在马上快马加鞭,很快的就来到山坳处,远远的瞧见关羽和张飞二人对足坐在帐外,迅速翻身下马:“两位将军,孙某奉主公和军师将令至此,请两位将军务必暂缓出兵!” 暂缓出兵? 关羽、张飞二人本就因为没有捉到曹操心中多有不爽,听闻此言顿时犹如炸了毛的公鸡一样,站起来一把揪住孙乾的衣襟,拳头握成钵一般的大。 “孙大秀才,你今日给张某实话实说,这话究竟是诸葛那个亮说的,还是俺家哥哥下的命令?” “三将军,你这是何意?军师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怎能拿他的姓名开这种玩笑?而且,孙某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孙某此行乃是主公将令,两位将军休得无礼!” 孙乾虽然有些畏惧张飞那莽撞的性子,却也是忠于刘备的诸葛亮脑残粉,听到张飞言语中略有不逊,立时忿然作色,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从胸腔中喷薄而出,声音之大犹若雷霆,差点没有将张飞那个粗嗓子给震哑。 “禁声!” 关羽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见四下里只有自己的亲卫,这才把心放到肚子中,拉着孙乾在一旁坐下,压下心中的不快,向孙乾抱了抱拳说道: “公佑,三弟的那个脾气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些年的相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乃一方名士闻达天下,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公佑,我等才离开新息不过半日的功夫,兄长便让你匆匆赶来,必然有什么重大事故,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切勿因三弟之故而忘记了兄长所托!” 孙乾一惊,也知道自己有一点忘形了,急忙整了整衣冠朝二人盈盈一拜,正色道:“两位将军,曹操已然大败,主力大军伤折严重,想必他不日就将离开褒信返回安丰。 孙某奉主公和军师之令前来告知两位将军:王德玉已经在天梯山大胜袁本初和袁公路二人,如今本初被擒公路殒命,主公请两位将军务必要压住心中的仇恨,暂缓对曹操出兵!” “袁本初和袁公路兄弟二人,一个谋篡帝号,一个挟伪帝诏令天下,搅得中原大乱,生灵涂炭。虽然他们都是四世三公袁氏一门中人,却也都是一丘之貉。 王德玉能够拿下这两货,这是在为中原的老百姓积福关我等屁事,要我们放过那曹阿瞒一马?”张飞果然还是那么急躁,孙乾的话刚刚说完,那口粗嗓子就已经叫嚷了起来。 关羽果然不愧是熟读《春秋》的兵法大家,或者借用相声界中的一句话,那都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他很快就明白了刘备的意思,或者说是诸葛亮的意思。 不过,诸葛亮目前除了光山一役之外还没有展露出来让关羽心服口服的战绩,关羽的心中对兄长出则同行入则同食那么的抬爱诸葛亮多有怨气,自然也就不会承认这些是诸葛亮的意思了。 轻轻咳了一声,那双丹凤眼一横,止住张飞的叫嚣,关羽继续问道:“公佑,虽然你刚才说道曹军大败,但我想你应该是沿途所见或者听到的吧,我兄长可知悉此时的战况?” 孙乾一顿,摇了摇头:“将军大胜之事尚未传回新息,主公或许不知!” “你说的不错,关某也这么想!”关羽点了点头,向青龙山脉外望了一望,心中依旧有些不舍,“让关某就此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关某实在不愿哪!公佑,可否再辛苦你一趟,回城与兄长说个清楚,再由兄长重新定夺?” 孙乾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关羽:“二将军,你所言恐怕不行。孙某临走之时,主公已将兵符交给了军师,并告知军师:任何人不得无故抗令,否则军法从事!” 张飞神色一变,又想对着不在眼前的诸葛亮破口大骂,关羽却一把将他按在石头上,将纸笺顺风张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数个大字: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 这是诸葛亮在告诫他们:天梯山之后,整个天下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一旦曹操覆灭,那么等王黎腾出手来后,他们的下场就将和曹操一个鸟样! 看来,刘郭两军的蜜月很快就要过去了! 关羽望着远处张辽的大帐双眼一眯,大手使劲一握将纸笺揉成一团,然后再缓缓张开,纸笺已经化作片片蝴蝶,在半空种轻轻的飞舞,像极了周仓帐下白马义从奔腾时毡帽上飘起的那根根白丝带。 推荐:巫医觉醒。 第486章 各怀心思 后汉长歌第486章 各怀心思公佑,兄长打算放过曹操,还是打算再次与曹操结盟联手对抗王黎?” “主公到不曾细言,只是让孙某转告两位将军,穷寇莫追。曹操乃是佣兵大家,如果他大败则务必要小心他是否还留有后手,切勿擅自出兵,以免中了曹操的诱敌之计!” 诱敌之计? 这刘备明明就是怕主公的势力在豫州坐大想放曹操一马,然后再与曹操重新联手抗衡,原因却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若是让张辽和李典等人知晓,他二人一定会嘲笑大耳贼的不要脸和虚伪。可惜,他们都不在此地,此地只有两个对刘备言听计从的好兄弟。 关羽和张飞当然不会反驳兄长的命令,虽说他们脸上也有些发燥,却也知道兄长之言实在是事出公心,急忙点头应道:“公佑尽管放心,我兄弟二人一定不会无故出兵的!” 孙乾开怀大笑,仿佛关羽二人能够听命于刘备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一般。 张飞却不像他那般高兴,而是向张辽的军帐指了指问道:“大头巾,兄长既然不打算追击曹操,那么张文远那里我等应当如何交代?还是说兄长打算干脆一举吞了张文远的部队?” “三将军,切不可胡说!”张飞一言下的孙乾面色卡白,仓促间将张飞的手拽了下来,“三将军,王德玉已经拿下袁本初,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冀州就只剩下他的声音,你切不可在这个时候给主公制造一个强敌啊!” 关羽颔了颔首,说道:“兄长兵微将寡,壕浅城低,本就有倒悬之急,累卵之危。刚刚又和曹操打了一仗,杀了杀他的威风,顺便还帮着王德玉捉拿了他的爱将典韦,颇有几分孤军的味道。 而王德玉自下长安驱陈留之后,一直以来就是蝎子的粪便独一份,此时又吞下袁绍兄弟二人,气势正宏,的确不能与之交恶,否则只能给他留下出兵的把柄,遗祸无穷啊!” “这张文远特么的还真是成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张飞嘀咕了一句,将关羽一道严厉的眼神扫来,讪讪的摸了摸额角,“二哥说不打,小弟不打便是。但张文远那里总要给一个交待吧,否则他也要起疑心不是?” 关羽眉毛微微一皱:“三弟这话说得在理!因为张文远从远处赶来之因,我们约定休息一个时辰再度追击曹操。现在一个时辰之约马上就要到了,公佑可有办法搪塞过去?” 孙乾重新将手伸到怀中,摸了半晌掏出一封血书递给关羽,笑道:“二将军的担忧军师早已预料到了。这封信便是军师之计,到时候二将军直接将这信笺交给张文远便是,他阅信之后必然再无疑心!” 见孙乾放置得那么小心那么慎重,关羽面色一凝:“公佑可知信中写得什么内容?” 孙乾点了点头说道:“无他,无非是主公打算从城西带兵追击曹操,却不想曹操那老贼老奸巨猾,居然在城西处伏下重兵,主公一时不查身受重伤,军师特遣孙某前来调军回防!” “好计!” 虽然知道这心中所言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张飞却依旧暗自不爽,那诸葛村夫竟然敢拿兄长的性命开这种玩笑,但关羽已经拍手叫好起来。 “公佑无需多言,关某定然不负兄长所托,让曹操正大光明的从我等手中溜出去!” 言讫,关羽一把将血书抢到手里,把信封撕的个稀巴烂,而信中的内容看也不看,直接揉作一团塞到袖笼中大步便向张辽的军帐走了过去。 …… 关羽和张飞在帐外休息,张辽、李典、皇甫坚寿和周仓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的休息之地却并不是帐外而是账内,而账内除了他们之外却还端坐一人,就坐在他们的面前,坐在帅椅之上。那人当然就是新息城下消失在诸葛亮视线中的郭嘉郭奉孝。 “军师,你说的都是真的,主公已经在天梯山大败袁氏兄弟将整个冀州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中?”张辽和李典等人听了郭嘉的介绍,顿时喜出望外,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周仓更是直接在脸上绣了一朵花。 郭嘉点了点头:“这是谛听堂飞鸽传书传来的捷报,郭某昨日辰时在新蔡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事关重大,又和曹刘两军交战在即,怕走漏了风声,一直不敢让众人知晓罢了!” “军师之意,莫非是怕刘备或者曹操知晓了冀州的形势,会另有打算?”李典和皇甫坚寿还在思索郭嘉的用意,张辽却已经一针见血,直接问道。 “不错,当今天下枭雄者,无外乎袁本初、曹孟德、刘玄德和孙文台数人,而其中佼佼者又仅有主公一人。袁本初一旦覆灭,曹操和刘备等人必然会对主公心生惧意,抱成一团。 因此,郭某无可奈何,也只好昧着往日的兄弟情义将诸位将军一起给隐瞒在鼓里,还请诸位将军切莫怪责。”郭嘉打开手中的葫芦盖,凑在鼻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 怪责,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是行军之人,自然知道君不密则失臣的道理,又怎会要求军师随时随地和他们信息共享呢? 张辽摇了摇头,突然眼前一亮,向郭嘉抱了抱拳问道:“此事事关豫州大局,军师不言自然有军师的道理,但军师却从新息城下赶到此地,当着我等的面一一道来,可是又有了其他原因?” “文远说的不错。不言有不言的道理,言语自然也有言语的道理。”郭嘉轻轻阖上葫芦的盖子,嘿嘿一笑,“如今曹操新败,典韦也落到了我等手中,曹刘的关系再也不复往日。 就算此时让那曹阿瞒知道了主公的消息,他也应该不会赶着趟去和刘备联手!所以,郭某现在自然也就不再怕这个消息给泄露出去了,又何必再揣着心思整日里像个老头子惴惴不安呢。” 众人哈哈大笑。 张辽却并不领情,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嘉:“军师之言恐怕有些言不由衷吧。” “哦,文远何出此言?难道文远在生郭某的气?”郭嘉同样瞪着眼睛没好气的看了张辽一眼。 张辽哈哈一笑,说道:“张某自然不会生军师的气,不过张某倒是知道那曹操虽然不会赶着趟去和刘备攀亲,可刘备的屁股上却没有长钉子,军师是担心刘备屁颠屁颠的去巴结曹操吧,否则以军师之尊又怎会光临张某的营帐呢?” “知我者文远也!”郭嘉抚掌而笑,刚刚装出来的那副欠揍的模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错,据郭某了解,刘备在曹操和袁绍帐下都曾安排了些许密谍。 如果郭某猜得不错的话,刘备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了主公大胜的消息。此行曹操大败,以往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对于我等而言实乃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对于刘备而言却未必如此!” 张辽点了点头:“是啊,唇亡齿寒,刘备刚刚将曹操拉下豫州老大的宝座,转身就得考虑和曹操重新联手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郭某怕诸位将军不知道豫州最新的战况稀里糊涂的上了刘备的当,就只好辛苦一番赶过来和诸位凑一个趣儿了!” 郭嘉脸上再度浮现出慵懒和赖皮的神色,只看得众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走上前去按抓他,将他的酒葫芦一把抢过来悉数喝个干净,然后潇潇洒洒的转身离去,留下他独自一人在营帐里痛不欲生。 推荐:巫医觉醒。 第487章 食言 后汉长歌第487章 食言当然,这终归只是一句玩笑话,否则曹操和刘备二人说不定在睡梦中都能笑醒。 郭嘉现在可是王黎手中的宝贝,他在王黎心中的重要程度早已直追皇甫灵儿和雒阳城中那个小屁孩王缅,与赵云这帮好兄弟的地位已经不相上下。 这些年来,王黎一直都很担心戏忠和郭嘉这两人步了历史上那个短命的结局,因此每逢出征,他都将樊阿或者他的徒弟安置在二人的身旁,从来都不敢离开他们半步。 张辽、徐晃、赵云等武将也非常喜欢郭嘉的性子,痞赖慵懒随性至极,没有半分所谓名士的酸儒之气,正合了他们的脾气。 而我们的郭嘉郭奉孝呢?同样也是如此,一旦兴之所至,便立即呼朋唤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又哪里像是什么文士,分明就是一个行走的酒罐子。 与郭嘉打闹完毕,张辽立刻陷入了沉思:“军师,你觉得刘备和曹操联手的几率有多大呢?” “我敢保证大耳贼百分之百会和曹操联手。虽然他刚和曹操翻脸,但是他织席贩履之时早就将脸皮练就的比城墙道拐还厚,当初主公将清河借给他,转头来他还不是捧着陈留郡王的臭袜子攻击主公?” 郭嘉向帐外瞧了一瞧,眼神中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此贼阴阳怪气最是善于揣摩人心,郭某相信他纵使与曹操联手却也不敢立即对我等下手,所求者不过是想趁主公未到之际和曹操共同打造一道防线罢了!” 众人点了点头,却听见帐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张辽的亲卫大步奔了进来:“启禀将军:刘皇叔帐下大将关羽前来求见!” “果然不出郭某所料,诸位将军一去便见分晓!” 郭嘉哈哈一笑,向众人拱了拱手,又朝那亲卫摆了摆手,接过亲卫递过来的一袭军袍军帽覆在身上头顶,退到帐门口伪装成一名站岗的小兵,站直了不再动弹。 张辽明白这是郭嘉不想让关羽知晓他的到来,歉意的朝郭嘉点了点头,旋即带着李典、皇甫坚寿和周仓等人迎了出来:“关将军大驾光临,可是前来催促我等起兵伐曹?” 关羽在孙乾和张飞面前是拍了胸脯子,兴冲冲的跑过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被张辽的一句话给噎死,那张常年枣红色的大脸上亦爬起一丝不为人知的红色。 “关将军,你大驾光临,张某这个简陋的帐篷简直就是蓬荜生辉。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关将军屈尊降贵随张某进去饮杯淡酒聊上一聊!”见一句话就拿住了关羽,张辽面色不改,学着那大耳贼大打情亲牌。 关羽进退两难,急忙摆了摆手,尴尬之色溢于言表:“文远将军,并非关某不识抬举,文远将军重情重义敢作敢为,妥妥的一枚英雄好汉,关某早就想与你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只不过,今日关某前来却并非因杯中之物,而是想给将军赔一个不是,还请将军切莫如此厚爱,否则关某都不知道这张脸皮应该放在何处了!” “哦?赔不是?将军这是何意?”张辽神情一滞,佯装不知关羽的来意,照着米洛斯的维纳斯摆出一副沉思状,“张某不曾记得关将军又对不起张某的时候啊。 莫不是外面的那些儿郎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和贵军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将军尽管放心,你我两家乃是一衣带水的关系,怎么能够因为些许小事闹腾呢? 将军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兔崽子在破坏你我两家的情义,张某这就去把他给拿来,让将军狠狠的抽上一顿!” 张辽一句话把诸葛亮也归入到了兔崽子的行列,关羽只觉得面皮一阵阵的发燥,脸色也愈发的红了,只好强行打断张辽滔滔不绝的“演讲”,从怀中掏出那封血书递到张辽身前。 “张将军,关某要和你说一声对不住了。新息城下一战,曹阿瞒丢盔弃甲,你我也大获全胜,本当手把剩勇追曹寇,一举奠定你我在豫州的地位。 却不想我家兄长出城追击曹操之时在城西落入曹操手下大将曹纯的圈套之中,身受重伤。关某三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听闻兄长伤情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插上一对翅膀飞回新息!所以…” “所以,关将军这是打算食言而肥了?” “当初主公将清河郡借于刘皇叔之时,刘皇叔曾经亲口许诺会将三姓家奴捉到主公眼前。可是现在三姓家奴早已经被主公赶往关外了,却不见刘皇叔带兵追击,莫非关将军也和刘皇叔一样,从此不再信守男人间的诺言了?” “诺言?你说刘皇叔守诺言?我呸,他有个屁的诺言!” “主公以诚待人,将清河郡借给了他,他却因一己之利掉转马头攻打主公。主公不计前嫌,再给他一次联盟的机会,他又半路而逃,你还敢说他又诺言!” 一听关羽打算就此离开,张辽、李典等人才从郭嘉处知道真正的原因,顿时心生愤怒,众人言语间再无尊重之意。 关羽心中一片苦涩,兄长已经被他们划到非男人,而自己同样也和历史上那食言而肥的孟武伯成了一类的人,好像适才的那些尊敬只是他自己产生的幻觉。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8章 郭嘉的反击 后汉长歌第488章 郭嘉的反击“军师,那关云长适才所言你可听真?” 见关羽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张辽将那封所谓的血书交给一身兵士打扮的郭嘉问道。 郭嘉三下五除二除下毡帽和衣甲,长长的舒了口气,向张辽摆了摆手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聋子,这位关二爷说话就向放炮竹一般,你还担心我听不见吗?” 众人也跟着一阵大笑,张辽接着问道:“那依军师的看法,这大耳贼上演的这一出戏是真是假?”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毕竟,我们不可能跑到大耳贼的地盘上去询问他治下的兵士或者拉着他前去和曹阿瞒对质!”郭嘉点了点头,一声长笑。 “不过,纵使那大耳贼和诸葛村夫绞尽脑汁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样。你们有没有发现关二爷虽然看上去行色匆匆,但并没有那种心急如焚的模样,反而是一脸的愧疚和心虚?” “你不说,我等还真没有注意到关云长脸上的表情!”张辽和李典相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 周仓却咋咋呼呼的站了出来,大声辩解道:“我倒是注意到了这位关二爷,可是关云长和那张飞一个德行,一个脸黑的像煤炭一个却又红的像是春节时主公挂的对联,他们要是脸红,我又哪里看得出来?” 众人再是一阵大笑,郭嘉也差点笑得仰了过去,皇甫坚寿急忙一把拉住,郭嘉这才抚了抚胸膛笑道:“关羽一惯轻世傲物,为人也颇为光明磊落,若非知道此事乃是刘备刻意而为之,他又何必撒下这弥天大谎呢? 适才你们在对话之时,全是对关羽和刘备的挤兑嘲讽,按理说关羽应当非常的生气、非常的愤怒。但我在关羽的脸上只发现了生气、忍耐和愧疚,却并没有一丝丝的怒意。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关二爷知道刘备受伤是假,要找个借口撤军才是真!否则,依他那脾气,又怎么容得下你们将大耳贼骂的体无完肤?” 张辽脸色渐渐生寒,冰冷的气色让一旁的兵士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依军师之言,这大耳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个劲的想再度与主公分道扬镳了? 军师,大耳贼这狗贼仗着主公对他的仁义,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守诺言,我等现在应当如何?是否需要张某立即挥兵将关羽、张飞给留下来?” “文远莫急,郭某既然已经算到他狗改不了吃屎,又怎会轻易的放他一马?”郭嘉淡淡一笑,回到营帐中在帅椅上坐下,平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此事郭某早有定计,定要替主公讨回一个公道!” 众人齐齐抱拳,傲立在堂下:“敢问军师计将安出?我等愿随军师痛打这个伪君子!” 郭嘉颔了颔首:“刘备此次撤军的目的无外乎是想和曹操重新联手,一起对抗主公。我等只要来一个釜底抽薪,将刘备的希望彻底掐断让曹刘从此狗咬狗,岂不是于我等更加有利?” “釜底抽薪?军师是说我等也和刘备一样与曹操结盟?”张辽恍然大悟,旋即却又陷入疑惑之中,“可是曹操本性多疑,今日有败在我等手下,他还能相信我们吗?” 果然不愧是值得主公放心的大将之才! 郭嘉目露赞许,扫了张辽一眼:“难道文远忘记了典韦和胡车儿?据那胡车儿所言,他不过是因为受了张晋的挑唆罢了。而今日开战之时曹操依然不知其事,显然那张晋一定是刘备的细作!” “众将听令!”郭嘉猛地一拍惊堂木,霍然起身,手持兵符冷冷的看着众人,“曹操此次战败,必将回师褒信。而青龙山脉去褒信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断头崖。 令张文远即刻率军一万骑兵出青龙山脉直抵断头崖,佯装追击曹操败军牢牢的坠在他们身后,暗自里却布置好埋伏,切不可放过刘备帐下任何一人靠近曹营。” “诺!”张辽抱了抱拳,大喝一声,接过兵符自去准备。 “曼成,你乃是曹操旧将,与曹营众人毕竟还有些烟火气,着你将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提到你的营帐中好生安置。”郭嘉又转向李典,递过去一枚兵符,“待明日追上曹操大军之后,你带领他二人与本军师前去拜访曹操!” “诺!”李典接过兵符,笑盈盈的向一旁关押着典韦和胡车儿的营帐走去。 待二人离去,郭嘉手持剩下的兵符缓缓的走到场中,看着皇甫坚寿和周仓说道:“两位将军,你们一人是主公的大舅哥,一人却是主公的心腹爱将,郭某又一事相托,你二人可敢应下?” “军师,你休要看不起人。我皇甫坚寿虽然行事有些吊儿郎当,却也是有血有肉敢做当当的好汉子。你有什么安排就尽管吩咐吧,大不了我这一百多斤就全交给你了!” 皇甫坚寿拍了拍胸膛,周仓也将身子挺直的犹如一棵山崖上的劲松:“就是,皇甫将军所言极是,军师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俺周仓是主公的兵,难道此刻就不是你的兵了吗?” 郭嘉满意的在二人的胸口擂了一拳,轻声道:“三日前,郭某为防新息之战出现变数,已经去信徐庶,将大将黄汉升和甘兴霸秘密的调到了附近的杨村。 我要你二人立即与黄汉升、甘兴霸暗中汇合,然后与他们兵分四路,直抵断头崖附近的四处山坳,遥看曹营,一旦曹营生变立即挥军杀出。我和曼成将军的性命就全交在你们的手中了!” “诺!军师尽管放心,我二人现在就去部署!”皇甫坚寿和周仓郑重的向郭嘉点了点头。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9章 出使 后汉长歌第489章 出使将军出使拥楼船,江上旌旗拂紫烟。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莫道词人无胆气,临行将赠绕朝鞭。 青龙山外没有江,却有一条大河,河虽无名,河的前端却是闻名新息和褒信两县的断头崖。 断头崖地势险峻孤峰突兀,无名河绕着断头崖两侧激流,就像是青龙山脉行至此处之时,被无名河拦腰截断,只剩下身子和头颅傲然屹立,而脖子却消失在水中,故曰断头崖。 郭嘉、李典以及典韦和胡车儿一行百十人走出青龙山脉,远远的便瞧见了断头崖前坐落的数百顶白色的帐篷,仿佛白日的太阳透过树林散落在山崖上的斑驳日光。 四人骑着战马悠闲的走在道路上,边走边聊,气氛还算融洽。 原来李典经过郭嘉的指点,在典韦和胡车儿二人面前中大展厚黑之术,一番刻意的套近乎和栽赃嫁祸,已经成功的和他们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并且将他们的仇恨巧妙的引诱到了刘备的身上。 典韦是一个粗犷的性子,李典原来又是曹营中的兄弟,经过最初的抵触之以及李典的低声下气之后,典韦的心防很快瓦解。 而胡车儿呢,却因为被张晋陷害以及曹操冤枉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李典和郭嘉的劝慰更是让他萌生出知己一般的看法,同样早就对亲手捉拿了他的皇甫坚寿再无芥蒂。 二人能够跟随郭嘉、李典二人重新回归曹营,而不再是成为他们的阶下囚,简直就如出来旅游一般,虽然面子上依旧还有些抹不开,但心里确实已是雀跃至极。 刚转过断头崖前的那道路口,胡车儿便兴奋的指着帐篷中一顶大帐向郭嘉介绍道:“奉孝先生,那里便是主公的帐篷!” 果然,只见前方数里外的群帐之中有一顶帐篷的颜色与周边的群帐有些格格不入,仿佛鹤立鸡群,哦不,是鸡立鹤群,因为那顶帐篷的颜色很明显陈旧了许多。 郭嘉暗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曹操为了激励军士,自己住进了最为破旧的帐篷,但是在用兵大家的眼中,却无意之间暴露了自家主帅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奉孝先生,还请你在此稍微等候片刻,且容典某和胡将军进去通报一声!”又行了几步,典韦忽然勒住战马,朝郭嘉拱了拱手说道。 郭嘉颔了颔首,双手朝典韦虚扶一下:“将军尽可前去,郭某在此等候便是!”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窥探我曹营重地!” 二人刚刚说完,典韦还来不及拔转马头,就听得一声暴喝犹如炸雷,三五百名兵士从两侧的山腰上飞速的奔了下来,手中的利器齐齐的指向众人,将他们牢牢的围困在中央。 “放肆,你等休得无礼,此乃前将军帐下军师祭酒郭奉孝和中郎将李曼成,他们前来有事与主公商议!”胡车儿见众人面露怒色言语如刀,急忙呵斥道。 那领头之人也是一员副将,昔日倒是与胡车儿平起平坐,数日却前因为胡车儿升任鹰扬将军心中本就有些嫉妒,见胡车儿带着郭嘉等人不告而入,进入到他们的巡视范围,顿时勃然大怒,言语间也尽是刻薄刁钻。 “我道是谁,原来却是主公日前亲封的鹰扬将军啊?不知道鹰扬将军此次带着郭军师和李将军前来所谓何事?还是因为鹰扬将军已经重新拜了码头想在昔日的主公面前重新嘚瑟一番?” 此话真可谓恶毒至极,一边暗指胡车儿已经投靠了郭嘉,一边却又嘲讽胡车儿忘恩负义。 胡车儿又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此人言下之意,当时便从腰间抽出长刀一亮,典韦急忙上前按住他的双手,凶目一扫喝道,吓得那人打了一个寒颤。 “胡车儿将军不过是因为身中鼠辈奸计,误落入郭军师等人手中,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成为了他通敌背叛的罪证?胡将军有没有投敌,自然有典某给他作证,你等还不快前去禀告主公!” 树的影,人的名。 有了典韦这诸杀神的证词,副将倒是不敢再对胡车儿多言,却也不愿意就此散去,毕竟那典韦不也是被郭嘉擒获了的吗?谁又敢保证典韦就不会和胡车儿一样投靠了郭嘉呢? 他当然不敢保证,但有人却敢! 郭嘉骑着大马慢慢悠悠的来到副将身前,笑骂道:“你这厮好不晓事,典将军给胡将军作证,你不愿意相信。郭某给两位将军作证,只怕你也同样如此。 难道你就打算带着这三五百人在此处与我等僵持吗?你还不快去叫你主公前来,顺便问问你家主公,他可会怀疑这提一双戟八十斤的帐下典君?” 帐下典君的故事说的是曹操有段时间无聊,给典韦编了一段军谚,美名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但从这一句话中便可以瞧出曹操对典韦的喜爱和欣赏已经深入骨髓,这样的人,曹操又怎会相信他半日不见就投敌了呢? 副将当然听过这句话,想起昔日主公对典韦的信任,心中猛地一突,正准备让手下的亲卫前去禀告主公,却听见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哼,瞧你那点出息,整日里就知道矜名妒能,一点眼力价也没有,还去请求主公?有我乐进给典将军作证,你可安心?”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李典一起加入曹军的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乐文谦。 “乐某早就在山间看见先生的大旗,只是一直不明白先生是何用意,竟然百十来人便敢闯我军阵营,因此耽搁了些许时间,迎驾来迟,还请先生和曼成恕罪!” 乐进朝郭嘉和李典抱了抱拳,又转向典韦二人道,“主公一直忧心两位将军的下落,心中悲痛欲绝。待会见到你们安然无恙,定然心满意足,两位将军还不随我前去拜见主公?” 乐进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典韦和胡车儿二人失陷于敌手的事情揭过,顺便还提到了曹操对二人的担忧,典韦和胡车儿立时热泪盈眶感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90章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 后汉长歌第490章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虎老雄风在,龙隐壮志存。 曹操不是什么老虎,但他却是一条龙,一条在历史的长河中掀起无数浪花的蛟龙。 演义中曹操、刘备小亭中青梅煮酒,遥看天上龙挂之时,就曾言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后来,曹操平定乌桓和袁绍的残余势力后在《龟虽寿》中又提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按照现在的说法,他曹操就是一个有野心、有韧性、有军队也有地盘的四有青年。 一场失利,虽然陷了影子典韦也丢了胡车儿,说起来的确也有些刻骨铭心,但这一切并不能消磨他的壮志。 相反,他的斗志却是越发的高昂。 等郭嘉和李典在乐进的带领下走进大帐之时,映入郭嘉眼帘的并没有当初杨修在弘农典农校尉府中见到的磨刀霍霍和那口五尺见方的大油锅,而是夏侯渊、许诸以及程昱等一众文臣武将围坐在曹操身旁谈笑风生的惬意。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会叫的狗不咬人。 郭嘉知道,这曹操绝非昔日的牛辅可比。牛辅没有底气,所以摆置了百十名刀斧手和大油锅给自己增加气势,而曹操却是真正无畏无惧的人,所以他的表现才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大汉朝前将军麾下军师祭酒郭嘉拜见曹公,一晃几个时辰不见曹公沿途可安好?”不知道郭嘉是那种蔫坏的性子,还是他想看一看曹操的肚量,一见面居然就直接亮起了手中的软刀子。 “放肆!哪来的山野之人在堂下聒噪?” “好一个郭酒鬼,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竟然敢跑到我军主帅大营大放厥词?” 见过欺负人的,没有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居然敢上门打脸,他郭嘉以为他是谁?夏侯惇、许诸和曹洪等三五个脾气不大好的将领顿时暴跳如雷,指着郭嘉便是一阵大骂。 就连刚刚从郭嘉大营中回来的典韦面色也十分难看,若不是因为这一路上的交谈让他对郭嘉和李典有了些许好感,估计他背上的两支大铁戟已然出手。 唯有夏侯渊、张绣、钟繇和程昱数人并未开口,依然陪着曹操坐在一旁。 “够了,坐下!奉孝先生远来是客是朋,难道这就是本将军平时教导你们的待客之道吗?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曹操直起身缓缓走到帐中央,犀利的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讪讪的回到座中,这才朝郭嘉和李典二人深深一稽:“多谢两位护送恶来和胡将军归营,曹某感铭肺腑无以为报,特备薄酒两杯,还请两位赏个脸,以尽我心中少许感激之意!” 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 曹操轻描淡写的姿态不由得让郭嘉对曹操高看一筹,急忙拉着李典向曹操拜了一拜:“不知曹公雅量雍容,郭某适才言语见甚是冒昧,还请曹公海涵!” “哪有那么多冒昧?你郭奉孝的大名我等早已知悉,只不过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打交道罢了。至于曼成,你我一别之后同样已经有三五年的春秋未见了吧?”曹操哈哈一笑,邀约二人坐下,神色中没有半点的芥蒂。 李典脸上点了点头,一丝尴尬在眸子里一闪而逝:“差不多五年了吧?曹公一向可好?” “好,好得很,只是当初因为谋算不成致使你身陷囹圄,有些亏欠了你。正好今日与你相逢,曹某敬你一杯酒,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曹操颔了颔首,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李典,大气的朝李典微微一笑,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李典备受感动,举起杯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郭嘉当初选择和他一起出使曹营,他心中还是有一点尴尬的,毕竟曹操乃是他的故主,而他却背叛了曹操。 郭嘉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不然又怎会直接点他的将呢? 拍了拍李典的肩膀,郭嘉同样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酒水笑道:“多日未曾饮酒了,今日曹公设宴款待,却是将我肚子中的蛔虫都给勾出来了!” “哦?难道前将军还能管着你这个酒鬼的酒水吗?”曹操抚掌而笑,“要不,你和曼成都到曹某这里来,只要你看得起,我这里的酒水绝对管饱!” 郭嘉自来熟一样,直接挑了一块猪腿放身前,拔出腰刀划上几刀,撕下几块肉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那割肉的刀子一般锋利尖锐。 “曹公厚爱了!郭某虽然贪杯好酒,可惜却在主公那里给养刁了。曹公的酒倒是好酒,辛辣甘冽,但是曹公帐下的大将,好像就没有酒的那份烈了。 郭某尝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郭某有仇一般当天就给报了。不过曹公帐下的将军们却是有仇不报,反而任由仇人在那新息城头上耀武扬威,实在是有些…” “哐当!” 话音未落,一只酒樽砸在地上,酒水四溅,曹洪猛地在案桌上一拍,宝剑出鞘,指着郭嘉骂道:“你这只酒鬼,我家主公好吃好喝的款待着你,不计较你临阵倒戈之罪,你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曹某今日就结果了你?” “哼!曹子廉,李某听说你这些年来刀法渐涨,要不要李某陪你在曹公面前走上几招?”李典同样将酒樽一摔护在郭嘉身前,纵使面对着曹洪、夏侯渊和许诸等人的怒目,半步也不退。 “哟哟,这是打算上演鸿门宴啊?”郭嘉将啃完的猪腿轻轻的丢在案桌上,瞥了曹红一眼,“曹将军,你手握刀剑,难道是你绝得郭某说的不吗? 昔日光山之事,孙观战死,文则将军也失手被擒,最终才在汝北原血战而亡。今日,新息城下一战,虽然有郭某些许之功,但终究做主唱的不也是刘备帐下的张黑炭吗?” “你这狗…酒鬼,要不是你在城下倒戈一击,大耳贼今日焉能全身而退?士可杀不可辱,李曼成,出来与曹某一战!” 曹操使劲捏了捏手中的酒樽,手背上青筋直冒,脸上却还是古井不波。曹洪却已是气得蛋疼,但有不便将郭嘉骂作狗贼,只得将自己的宝剑向李典的脚下一掷,再从曹仁手中接过一把腰刀,下了挑战书。 李典冷哼一声,刚才他已经和曹操断了过往,哪里还怕折了曹操的面子,双手在案桌上轻轻一按,一个鹞子翻身站在场中,脚尖在轻轻一勾,地上的宝剑就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来吧,曹子廉,今日也让你见识见识李某的厉害!” 李典长啸一声,一个鱼跃扑在曹洪身前,接着宝剑一横,一道光环从他的手中亮起,仿佛照耀青山的月光一样格外的明亮,不经意间就已经将曹洪笼罩在茫茫的银色之中。 寒光闪耀,金戈争鸣。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91章 计成 后汉长歌第491章 计成胡车儿回来之后就一直比较忐忑。 虽然郭嘉和典韦都已经答应帮他洗清身上的冤屈,但他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是因为他的贪功才导致了主公出征的败局,也让主公丧失了上万名精锐。 他不清楚主公会怎么处置他,毕竟他回来之后主公都还没有正眼瞧他一眼。 听见曹操的召唤,胡车儿整个心弦猛地一松,好像一块大石头落在地上,急忙离开自己的老领导张绣三步当作两步的跨到曹操身前,单腿跪地抱拳而言:“罪臣胡车儿拜见主公!” “胡将军,你可知罪?”曹操任由胡车儿跪拜在前,既不发怒也不搀扶,只是淡淡的扫了胡车儿一眼。 胡车儿虽然算不上曹操的心腹,却也知道曹操此人颇有些笑面虎的味道,他最讨厌的并不是什么今日又吃了败仗,明日又丢了土地,而是对他不够忠诚,不够坦白。 一句话,曹操憎恨欺骗! 胡车儿腰杆陡然挺得笔直:“属下知罪,前番因属下贪功之故致使主公损兵折将,属下不敢推卸责任。不过,此事皆因主公身侧的张晋一手挑拨,还请主公明辨!” “嗯?” 曹操重重的挤了一个鼻音,胡车儿刚刚直挺起来的腰杆又弯曲了下去,唯恐曹操认为他在推诿,急忙禀道:“主公,属下确不敢狡辩,只是害怕主公再次被他人蒙蔽! 那日张晋下职后前来营中见我,言及主公密令:务必要在新蔡境内暗杀天使,并给了我一支可有‘刘’字的利箭。此事属下营中的兄弟皆可作证,恳请主公详查!” 曹操颔了颔首,示意胡车儿起身,复朝身旁正在观战的许诸低语了一声。 许诸领着数名亲卫悄悄的离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许诸便已回到大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启禀主公,属下前去亲卫营寻找张晋,却不想那张晋发现事情可能败露,在典将军和胡将军回营之时便已自尽身亡。 而胡车儿将军帐下的几名伍长同时证明,胡将军护送天使的前一日,张晋曾到营中拜见过胡将军,只不过胡将军和张晋曾经有过一番密谈,具体内容他们并不知道!” 说完,许诸将那书信递给曹操,曹操匆匆一阅,只见那信中写道: “主公容禀: 属下张晋,昔年与主公相遇于战乱,遂意主公为名主,弃家相投,至今已跟随主公五六年也,而属下同样也从一大头兵升至主公亲卫什长。主公视属下如股肱,提携之情至死或不敢忘。 然,日前属下发现将军胡车儿有投敌之嫌,本欲上报主公,却被胡车儿所制并以性命相挟,不敢有违。故暂时潜伏主公身边,为其掩护。 后,主公兴兵出征新息,郭嘉举戈反目,主公于阵前为王黎大军所趁,胡车儿也因此而失去下落,属下虽贪生怕死不敢举报胡车儿,却也暗自替主公高兴。 不想今日再次见到胡车儿重归大营,身旁随行竟还有王黎之军师祭酒郭嘉,想必胡车儿已经和郭嘉暗通款曲矣。属下心中惶恐不安,唯恐胡车儿再次迷惑主公。 可惜,属下愚笨,胡车儿之勇和郭嘉之智,属下皆不能敌,只好出此下策已死谏之,以报主公之恩遇!还请主公及时醒悟,切勿中了郭嘉胡车儿之计!” 曹操勃然大怒:“这狗贼实在可恶,前番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我铩羽而归,如今却还想凭借一封书信再次离间我等。仲康,你速去营中将张晋的脑袋砍下来遍传诸军,以儆效尤!” “诺!” 看着许诸再次离去的背影,胡车儿局促不安,不知道张晋所遗留的信中究竟又写了些什么,居然惹得主公大动肝火,紧紧的跪伏在曹操身前,身如筛糠。 郭嘉虽没有看到心中的内容,却照样心知肚明。 这些伎俩都是昔日他用剩下来的,哪里还能够瞒得过他的火眼金睛?而且,他也很清楚曹操秉性多疑,说不得这胡车儿仍然被曹操钉在了怀疑的十字架上。 虽然胡车儿的生死于他无关,但想起胡车儿背后的张绣、张济,郭嘉却是怦然心动,既然要埋钉子,那就干脆埋的深一些! 郭嘉淡淡一笑,朝曹操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胡车儿将军有没有背叛曹公,想必以曹公之智现在应该一清二楚了,曹公又何必为了一个无名之辈而大动肝火呢!” “哎,要不是那几名伍长都能证实这狗贼给了胡将军一支刻着大耳贼姓氏的利箭,曹某恐怕今日又要冤屈胡将军了!” 曹操叹了一口气,走下案椅亲手将胡车儿扶起,又拍了拍胡车儿腿上的泥土将他牢牢的按在一旁的座椅上,再次亲斟了一樽酒满怀歉意的递给胡车儿。 “胡将军,曹某险些便错怪你了,这杯酒就当曹某给你赔个不是。来,满饮了此杯,此前的功过就此相抵!” 胡车儿感激涕零,双手紧紧的抱起酒樽仰头就是一倒。 白酒辛辣刺激的味道、惶惶不安的心情以及身陷囹圄和洗清冤屈后重见天日的欣喜在这一刻全都融入到胡车儿的血液中,他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顺着嘴角的酒水缓缓的流入喉咙。 “奉孝,我看曼成和子廉都有些乏了,是不是就让他们先歇上一歇?”曹操低头向郭嘉耳语了一句,双手一拍,李典和曹洪接着对方刀剑上的力量顺势一跃跳出战圈,重新回到二人身边。 郭嘉亦点了点头,敬了曹操一杯酒:“曹公,这下贵军中的奸细已除,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安然无恙回到大营,你可相信郭某此行的诚意了吗?” “相信,当然相信!”曹操拉住郭嘉的双手重重一握,“若是不相信,曹某又怎会一直视先生为贵客呢?” 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愿相信这些政客的嘴!郭嘉哈哈一笑,不动声色的抽出双手:“既然如此,那么郭嘉冒昧的问上一句,曹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当然也和曼成、子廉他们一样,还是让儿郎们先歇上一歇吧!” “哦,大耳贼栽赃陷害以至于你我两家兵戎相见,而曹公也因此损兵折将退避三舍。曹公难道还打算继续让子廉将军他们背负着一个有仇不敢报的懦弱名声吗?” “先生言之有理,可是我曹营的将士毕竟已经兵疲马乏粮缺草稀了。曹某虽然贵为一军之帅,却也不能为所欲为强迫儿郎们勒紧裤腰带杀敌吧?”曹操终究不是曹洪等人,面对郭嘉如刀的言语依旧不为所动。 看来这曹操国人并非轻易能够激将的! 郭嘉暗自叹了一声,终于跑出来杀手锏:“今日新息一战,郭嘉实在是有些伤怀,整日里猎鹰,今日却被大耳贼那鹰啄了眼。如果曹公不弃,郭某愿身先士卒重临新息。 当然,如果曹公还是不肯相信郭某的诚意,那么郭某愿意率军回到新蔡,并支付曹公一应粮草十万石,以兹曹公军饷,便于曹公再次备战大耳贼!”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粮草到褒信之日,便是曹某重征新息之时!”曹操哈哈一笑,也不看许诸刚刚拎回来的张晋的首级,青釭剑猛然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怒视着众军。 “众将听令!” “诺!” “令:胡车儿为先锋,全军即可启程班师回营,在褒信修整数日,只待奉孝先生的粮草一到,便立即兵伐大耳贼,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诺!” 众将齐齐抱拳扬声长啸,雷霆般的吼声威震山冈,将潜伏在断头崖四下里的甘宁、黄忠、皇甫坚寿和周仓都吓了一跳,差点就带领着大军前去营救军师了。 推荐:巫医觉醒。 第492章 双簧 后汉长歌第492章 双簧甘宁一行人当然没有出兵,因为一个时辰后郭嘉和李典就已经带领着兄弟们出现在杨村。 “军师,刚才那道声响是怎么回事,老子还以为那姓曹的龟儿子准备撕破脸皮了呢?”甘宁率先迎了上去,开口就是他那标志性的老子和龟儿子。 郭嘉知道那是甘宁的秉性和口头禅,倒也并不在意,当初主公第一次遇见这厮的时候,这厮不也是朝着主公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龟儿子吗? 只不过这么人多当面,这厮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实在是不成体统! 郭嘉狠狠的瞪了甘宁一眼:“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曹阿瞒一时气不过想给郭某来一个下马威罢了。” “这龟儿子还敢给军师耍威风?看老子不活剥了他!”甘宁怪眼一翻,一把抢过身旁亲卫手中的刀,一声怒喝就向村外迎了出去,“兄弟们,且随本将军去砍了曹操那龟儿子的脑袋!” 李典实在看不下去这厮这番拙略的表演,一把拉住甘宁的长袖喝道:“水鬼头,你那肚子里有几根蛔虫军师都一清二楚,又何必在军师面前拿腔拿调呢!” 甘宁哈哈一笑,整了整衣襟朝郭嘉和李典双双一拜:“大汉朝荆州水军都督甘宁奉命在此等候军师指令,军师、曼成将军,两位里边请!” 一会调皮的像一个缺了一根弦的二货,一会又正经的如朝堂上那些老夫子,若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了他的那身武艺以及他在战船上的指挥若定运筹帷幄,郭嘉真的会怀疑主公当初是不是看中了这厮的捧哏气质。当然,捧哏这个词也来源主公对这厮的评价。 “郭某费了一番口舌,又凭空许出去若干粮草,这才激起曹孟德及其麾下将士对大耳贼的仇恨,现下他们已经班师回军。”郭嘉苦笑一声,扶起甘宁继续说道。 “相信我等再花费点经历,再添上一把火,必然可以让这团仇恨的火焰最终化作燎原的火海。兴霸,传令文远和元福他们,令他们半个时辰内赶至杨村,我倒要看一看他们是否已经抓到大耳贼抛出来的鱼饵!” 甘宁点了点头,朝亲卫一挥手,四束紫色的狼烟呈“品”字结构飘扬在杨村的上空。 片刻后,断头崖的东南西北四面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红橙黄绿四色不同的烟火开始在断头崖上方缭绕。 ……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周仓自从军以来,就一直舞动的是一柄八尺见长的大刀。 哪怕他在王黎身边作为亲卫的时候,他也只是将王黎的剑插在腰间,而他的手中永远都是那把大刀。但是此刻,他却恨不得手中握着的是主公的中兴剑,因为只有这把中兴剑或许才能配得上这首主公亲谱的曲子。 虽然他和甘宁、皇甫坚寿、黄忠三人都奉了军师的将令负责镇守断头崖四方,而张辽却一直抵在曹军大营的最前线。 可是他知道,他的责任重于泰山。他在接到军令后就一直战战兢兢,时刻关注着曹营的风向,他怕自己一个纰漏就会丢了主公的颜面,负了主公的信任。 皇甫坚寿,皇甫大帅的嫡传衣钵,当年雒阳城中的豪杰,主公如假包换的大舅哥; 黄汉升,主公为了他亲入荆州,启用了埋在荆州最深的一枚钉子,才让他顺利脱困,接着便是一场大火烧得刘磐狼狈而逃; 甘兴霸,主公帐下唯一的水军将领,当年汉江偷袭刘表荆州水师营,一曲“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名扬华夏。 而张辽张文远,那就更不消说了,雒阳城下丁建阳力荐其人入了主公的骑都尉,然后便是一路开挂。虎牢关、潼关、长安以及襄城,哪个地方没有留下他的足迹,哪个地方又没有留下他的威名? 好像也只有他,才是这群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既没有主持过一方战局,也没有领着大军独当一面,甚至他最高的军衔也只是白马义从的首领。 幸而,苍天还是非常眷顾他,军师在曹营中安然无恙,而他却不小心捉了刘备派往曹营的说客,在皇甫坚寿和甘宁一群人中独领风骚。 他很开心,也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是战神附体,一时间各种意气风发。 可惜,这一切都是周仓自己孤芳自赏,在孙乾的眼中只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因为他越高兴,孙乾就越郁闷,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流年不利,刚刚从那个混不吝的张三爷帐中出来,转眼间却落在了这样一个人的手中。 或许,他孙乾就是本年度刘备帐中的悲情人物吧! 孙乾低着头苦叹了一声,却听见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不知不觉之间他随着周仓就已经来到了郭嘉的临时指挥所杨村。 “咦,我当是谁,原来是公佑先生!郭某愚钝竟不知公佑远来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佑先生恕罪!”郭嘉远远的迎出村口,一边朝孙乾致歉,一边朝周仓喝骂。 “元福,你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公佑先生是刘皇叔帐下的大谋士吗,为何不知道提前告知于我?切勿仗着主公对你的信任就肆意挑衅本军师的威严,信不信本军师请出主公亲赐的王命令箭斩了你这厮?” 周仓连连作揖轻饶,孙乾却是一脸的难堪,怎么告知,难道告知主公打算背叛王德玉与曹操结盟?而且以自己那三板斧的本事怎么就成了主公的大谋士了呢? “军师切莫怪责,元福将军克忠职守严防曹贼,乃是个顶个的大将之才。怪只怪孙某名声不显,出游之时又并未注意,这才导致误入了将军的埋伏,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认不识自家人。” 张辽、黄忠、李典以及皇甫坚寿等人急忙替周仓求情,孙乾也不得不掩饰住满脸的尴尬向郭嘉进言。 “哼,这次看在公佑先生的面上,暂时不与你计较,若是敢有下一回,休怪郭某不给主公颜面!” 郭嘉怒斥了一声,又朝孙乾点了点头,背地里向周仓暗暗地竖了一个大拇指,上前亲手扶着孙乾下马,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差点将孙乾吓得摔下战马就此不举。 “郭某听闻曹公素来喜欢少妇,公佑先生这趟出游,可是打算去曹公的营帐里玩耍一番?” 第493章 赚孙乾 后汉长歌第493章 赚孙乾郭嘉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短短的几十个字中不但暗指了自己和曹操很熟悉,也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孙乾此行的目的。 雷霆之威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诸位看官,想一想历史中的孙乾虽然对刘皇叔忠心耿耿,却好似也并无多大的建树。如果不是他很早便追随了刘皇叔,就凭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资质,或许就连那个“秉忠将军”的杂号将军他都捞不上。 他想和郭嘉交锋? 开什么玩笑,太阳又没有打西边出来! 郭嘉淡描轻写的一句话就吓得孙乾手足无措,一个筋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若非郭嘉眼疾手快,只怕孙乾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战马摔死的文官。 “奉孝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我家主公和前将军乃是昔日故友今日联盟,奉孝先生,说话时还请三思,切勿因一时最快误了你我两家的关系,徒惹曹阿瞒笑话!”孙乾借助郭嘉的双手努力挺起身子,“义正言辞”的抗议道。 张辽冷哼一声:“公佑先生,刘皇叔屡受我家主公大恩,若是你我两家的关系仅仅因为军师的一句玩笑就从此恩断义绝月缺花残的话,那才是叫曹阿瞒看了笑话吧!” 孙乾闻言一滞,知道张辽的话是在暗指皇叔当初因陈留郡王一封伪诏选择了违信背约忘恩负义,但他毕竟是皇叔的使臣忠臣,自然不甘心皇叔蒙受这样的名声,依然努力的向众人辩解。 “郭军师、文远将军以及各位兄弟,当初伪诏之事乃是因为主公受了陈留郡王的蒙蔽,兼且主公身为皇室血脉,方才碍于宗室亲情不得不而为之。 如今,主公已经就此事上书朝廷和前将军做了一个说明,还请诸位对主公有所成见。同样的,今日之事孙某虽然有些莽撞,但也不过只是无心之举,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还请诸位慎言!” “慎言?”郭嘉哈哈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双眼紧紧的盯着孙乾一字一句顿道,“公佑先生说得固然不错,没有证据的确不该妄言,但是如果这句话并非什么玩笑呢? 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天能够吃出来的。要想让我们大家对刘皇叔不再抱有成见,那也得看刘皇叔自己如何选择今后的道路,不是吗?公佑先生!” 孙乾再次失语,主公当初北上豫州给前将军和他帐下的勇士带去的伤害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送公佑先生去客房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等孙乾答话,郭嘉朝左右亲卫一瞪眼,两袖一甩便率先向杨村的临时指挥所走去,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般艳阳高照,而是一副雨雾阴霾的模样。 就这样给软禁了? 孙乾看着郭嘉远去的背影,无奈的苦笑一声,身在乱世就是这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 “军师,俺已经将孙乾安置好了,与这里就隔了两间草屋,声音如果稍微大一点的话,他应该能够听到!”郭嘉刚刚在帅椅上坐下,周仓已经回到了指挥所。 郭嘉点了点头示意周仓坐下,扫了众人一眼:“不可否认,从我们之前的判断和孙公佑今日的迹象显示,刘玄德已经知道了豫州发生的事情,而孙公佑也不会只是出来当个驴友。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和曹孟德重新联盟,共同阻挡主公收复豫州的脚步。好在我们先下手为强,已经成功的将曹孟德激回了褒信,同时给他和刘玄德之间再次挖了一道天堑。 刘玄德要想打破僵局,重新回到当初二人联盟的局面,亦非易事。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需要继续加深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而孙公佑恰好就是这条计策的完美执行者!” “军师,计将安出?”张辽、李典、甘宁以及皇甫坚寿等人全都将脑袋凑郭嘉的身前,好似一群好奇宝宝。 …… 夜,已近子时。 窗外没有明月,没有星星,一片漆黑,只有旁边的临时指挥所还在燃着蜡烛。 孙乾今日的东西实在是喝的太多,不管是青龙山脉中的西北风还是郭嘉他们“招待”的茶水,刚睡下没有多久,他就被一泡尿给憋醒了。 摸着黑寻到门后的木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孙乾满意的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重新翻身上床一觉睡到自然醒。突然,从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几句话让他抖了一个激灵,手也顾不得擦拭一下,急忙扑到窗前盯着指挥所的那几盏高亮的红烛。 他知道他的住的地方名唤杨村,他知道他的房间离郭嘉的指挥所并不远,他也知道刚才的那些话一定是郭嘉他们在商议什么,甚至他还知道郭嘉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皇叔的心思。 与曹操结盟或许很重要,但是如果能够偷听到郭嘉他们的下一步打算,或许比那更加的重要! 孙乾竖着耳朵紧紧的贴在窗沿上,心中默默的记着郭嘉他们话中的内容以及他们的声音。 “军师,既然那刘玄德不识抬举一心想与主公为敌,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孙公佑斩了祭旗,然后趁刘玄德还没有察觉之际兵发新息,一举端掉他的老窝,将他逐出豫州!” 言语铿锵有力杀伐决断,就算是隔着两堵墙,孙乾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这是王黎手下大将张辽张文远的声音。 “不可,文远分析的固然有些道理,可是那刘备小儿终究还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叛主公,我等切不可因为一时的猜测而伤了主公的圣明,毕竟刘玄德在荆州还是素有贤名的。” 声音沧桑低沉慢条斯理,却敢直接质疑张辽的想法,言语中又充满了对王黎的维护和崇敬,这是老将黄忠黄汉升的声音。 孙乾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即跑出去抱着黄忠那张爬满梯田的老脸狠狠的亲上几口。 刚才张辽的发言已经令他坐立不安,唯恐郭嘉也和张辽一般冲动致使主公在新息折戟,幸好王黎的营中还有一名分量不轻的荆州老将,几句话便将他的压力给卸到了一边。 “黄汉升,你什么意思?竟然敢质疑本将军的策略,你这是想给大耳贼背书吗?”张辽陡然发怒,声音也越来越大,震得孙乾的耳朵嗡嗡直响。 黄忠的声音依旧不慌不忙:“文远将军,黄某当初被刘荆州陷害,主公不顾自身安危亲赴荆州救黄某及犬子于火海,黄某这一身武艺和鲜血早已悉数刻上了主公的名姓,你又何必出言中伤?黄某只不过担心主公的声名受损罢了!” 二人的声音时起彼伏,争吵不断。孙乾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继续躲在窗前。 却听见郭嘉仿佛拍了一下案桌,“哐”的一声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将他也给吓了一跳。 “都在瞎嚷嚷什么?本军师是让你等前来商议军情的,可不是来听你二人争吵的,一个个的朝廷重臣没有半分风度,偏生像骂街的泼妇一般,说出去就不怕羞死个人? 都给本军师听好了,本军师白日里刚刚和曼成将军从曹孟德军中回来,已经将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给曹孟德送了回去,顺便和他结成了联盟。 传令下去:我等明日返回新蔡,十日后复攻新息,并令曹孟德和夏侯渊从褒信、原鹿两县兵分两路,剑指期思。刘玄德既然不想要主公的友谊,那么这一次必须让刘玄德彻底的滚出豫州!” 黄忠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一来主公的声名只怕会受到天下人的质疑…” “怕什么?哪有什么质疑,只要将刘玄德欲结交曹操之事公之于众,主公的声名不照样不受半点伤损?”黄忠刚求了一句,郭嘉就已经蛮横的打断,完全颠覆了文弱书生的形象。 孙乾一惊,一脚踢在门后的木桶上,一声闷响打断了指挥所中的声音,几个声音同时在夜里冒了出来。 “是谁?” “谁敢在一旁窥伺?” “亲卫们都去哪里了?” 第494章 孙乾出逃 后汉长歌第494章 孙乾出逃噼里啪啦和手忙脚乱的声音同时响起,指挥所周边的高烛已经熯天炽地的燃了起来,数百名兵士在指挥所外面一边吆喝着一边搜寻着“敌人”的声音。 看着窗棂上影影绰绰的背影,孙乾打了一个寒颤,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沿躺了上去,将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只耳朵悄悄的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几道“歘歘歘”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孙乾翻了一个身面向着墙壁,鼻中开始扬起轻微的呼噜。 紧接着,又是一道嘶哑的门枢的转动声在耳旁响起,好像有一只大手在门外推了柴门一把。孙乾心中一紧,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张狰狞的面目低着头俯视着自己,心脏砰砰砰的乱跳,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名兵士从远处跑了过来:“文远将军让收兵回营,不要打扰公佑先生休息,明日我等也要早起回新蔡县城呢!” “啊,敌人的踪迹都还没有发现难道就这样放之任之了吗?依我看这孙乾就最为可疑,毕竟他便是大耳贼的人,说不定就是他想刺听我军中信息惊动了什么!”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嗤!” 好像是刚才那兵士笑了一声,孙乾听他继续说道,“就凭孙乾那厮的身手也敢在我军中刺探消息,你们未免也太高估他了吧?走吧,周将军身边的白马义从已经将罪魁祸首给逮了个正着,没有我们什么事呢!” “逮住了?是大耳贼的细作还是曹阿瞒的斥候?快说说!” “都不是,是老乡家里的一只猫在指挥所的屋檐上发现了一只老鼠…” 声音越来越轻,脚步声也原来越远,孙乾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双眼却越发的精神起来,再无半点睡意。 明日郭嘉的大军就要启程了,他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尽快通知主公郭曹已经达成联盟。 当然,最主要的是十日后他们将兵分三路径取新息和期思。 …… 这一夜,孙乾翻身起来喝了十七八次水,上了五六次厕所,直到将周仓为他准备的一大桶水全部喝的一滴不剩,这才上床将被褥蹬在一旁,蜷缩成一团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呜呜呜!” 一声号角划破了黎明,村子里驻扎的数万大军在一干将领的指挥下叠军被、收军帐开始忙碌起来。 一名兵士拎着一壶水、一块干馍匆匆的闯进孙乾的驻扎:“孙先生,请起床用餐了,用完餐我们就得赶回新蔡了。军师说了,他和刘皇叔联系过后便会派人护送先生回去!” “唔!” 兵士连续喊了几声,孙乾也只是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依旧恋床不起。 兵士大急,匆匆放下水壶和干馍来到床边掀开孙乾的被褥,只见孙乾一张脸惨白如纸,一双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右手紧紧的按在腹部,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呻吟,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点缀在他的额头上,仿佛排兵布阵一般。 在孙乾额头上一摸,只觉得手心如同被火燎过一样的灼热,兵士心中一寒,急忙放下被褥跑到门口着急忙慌的叫了起来:“快来人啊,孙先生生病了!” “大惊小怪,慌什么慌?世人都是吃五谷杂粮才长大的,哪有不生病的?战场上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咱们不也是照样走过来了吗?”一声呵斥,张辽陪着郭嘉和一名军医出现在大门口。 郭嘉朝张辽摆了摆手,军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孙乾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孙乾的脉搏说道:“军师,将军,孙先生所患的并非风寒,应该是昨日里受到了惊吓,晚上的时候又踢了被褥饮了些凉水才着了凉,问题倒是不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张辽瞪了那军医一眼,“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像个娘们儿吞吞吐吐的?” 军医苦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言辞继续说道:“只不过孙先生身体本就不够康健,这一着凉,一条命已经去了个三五成,实在不宜随军长途跋涉,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你是说公佑不能随我等前往新蔡了?”郭嘉眉头微蹙,“文远,是不是干脆留下一支军马在此照顾公佑,等他病愈后再启程赶往新蔡?” 张辽摇了摇头,阻止道:“军师这恐怕不成。杨村与青龙山接壤,恰巧在新息和褒信的中间。若是兄弟们不慎走漏消息,曹操和刘备只怕会大做文章,而孙公佑本就是刘备属下谋士且不必说,兄弟们却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郭嘉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就让兄弟们打一个担架,轮流抬着公佑回新蔡!” “诺!” …… 风,轻轻的吹拂着原野。 经过一系列的小插曲,郭嘉的大军终于踏上了北归的路程,孙乾静静的躺在担架上聆听着河水拍打两岸的声音,随着担架的起伏“行走”在大军的中央。 “这是到哪里了?” “已经在汝水的支流河畔,马上就到断头崖了。孙先生,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毋庸理睬那些闲事,兄弟们会安安全全的将你送到新蔡的!” 孙乾向护送自己的兵士问了一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微微一喜,努力的支撑起上半身,有气无力的朝那兵士作了一个揖,掉过头四下打量。 众人没有觉察出孙乾有什么异常,反而是见到孙乾服药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够自行起卧,暗自替他欢喜,手上的劲愈发的大起来,脚下也跑的更快了。 突然,最前方的一个兵士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一个踉跄,人已向前倾倒,而担架同时顺势一歪,孙乾也跟着滑到了担架的前方。其余的三人大吃一惊,急忙站定立在原地,双手用力的要将担架稳定下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众人唯恐惊扰了孙乾,孙乾却是暗自高兴,一只手悄悄的伸出被褥拉住担架的边缘,趁着众人不留意,双脚猛然一蹬,手臂再同时一用力,整个身子已如游鱼一般从担架上掉了下来,接着一滚顺着道路两侧的斜坡和灌木丛,扑通一声掉入河中。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95章 秘密 后汉长歌第495章秘密北海郡营陵,也就是如今的山东省昌乐县,治下有潍河、白浪河和弥河三大河流以及汶、白、丹、于、桂五条水系,纵横交错百折千回,离着海边也不过数十里。 孙乾自幼便居住在此。 虽然他小时候并没有干过什么下河捉鱼之类的事情,虽然他也称不上什么江中小白龙,但他的水性也绝非那些只能扑棱扑棱沉下水的旱鸭子可比。 郭嘉、张辽指挥着众人在河边撒网似的搜寻了半日,终究没有发现孙乾的半点踪迹,只得挥一挥衣袖告别了汝水河畔的柳荫,踏上回家的归途。 数万大军离开了断头崖,喧嚣的场面再次恢复平静。 一只小鸟站在河边的小树上,灵巧的眼珠子来回转动,嘴巴也不停的叽叽喳喳的唱着悦耳的歌曲。突然,一圈涟漪骤然在河面荡起,一条银色的大鱼从河水中高高跃起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一条水淋淋的汉子从它的背后窜了出来。 鱼已经跌落在河心,汉子则一屁股坐在河沿上。 他不是渔夫,并不需要靠那条大鱼谋生;他也不是乞丐,并不需要抓住那条大鱼充饥。他只是一只猎物,一名逃难的文士。 他就是孙乾。 孙乾从水中爬起坐在河边,扫了扫周遭又侧耳听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除了风声、水声和鸟声之外的声音,这才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把自己剥了一个精光,然后将衣服使劲一拧挂在一旁向阳的树枝上,光着身子懒懒洋洋的躺进河沿上的杂草堆里。 恰在这时,远处的灌木丛微微一动,两条人影悄悄的探出头来朝孙乾望了一眼,确认了一下眼神相信遇上了对的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重新潜伏进灌木丛。 …… 夜,终于来了,月亮也挂在了天边。 孙乾穿着半干半湿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回新息城的小路上。 他已经沿着青龙山脉走了二十多里的地了,他的双脚已经磨了一层层的小泡,他的身子同样也渐渐抵不住寒冷的侵袭,但他依旧还在坚持。 他相信只要坚持,他就一定能够走到新息,一定能够将自己获取到的消息告知主公。 “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在月下响起,前方的道路上突然行来一群幽灵般的骑士,为首者虎背熊腰,手中一杆铁索连环刀,虽然还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那身装扮和旗帜上飘扬着的那个“徐”字却已告知孙乾那就是他的救星徐盛。 “文向,救我!” 孙乾将手向前一伸,嘴里嘟嘟啷啷了一句,眼前一黑,顺势就倒在了大路上,耳旁只剩下众人呼叫他的声音。 “公佑,公佑!” “孙从事,孙从事!” …… “阿翁,阿翁,你回来了?”满含热泪的儿子和女儿仿佛两只欢快的小云雀欣喜若狂的投进他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两张稚嫩的脸蛋在他的胡须上磨蹭。 “孙郎,孙郎,孙刘氏见过郎君!”媳妇身穿一身深红的淄衣依靠在从事府的大门旁,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灵动的眸子中注满了清澈的泉水。 孙乾高兴在儿子和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看着孙刘氏那如花的脸蛋缓缓放下一双儿女,张开大手就向孙刘氏抱了过去,突然听得自家媳妇一声凄厉的呐喊:“孙郎小心!” 一只长刀从他的额角旁滑落,一缕黑丝悄然落地,周仓那凶神恶煞的面孔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 身体剧震,孙乾仿佛被电击了一眼,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脸色惨白满头是汗。 “公佑,你怎么样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正在眼中和军医讨论孙乾病情的刘备宛如武林高手被点了穴一般,身形一滞,手中的一碗汤药“啪叽”一声掉在地上,闪电般窜到孙乾身前,一只手以及搭在了孙乾的额头上,“军医,军医,快来看看,公佑已经退烧了!” 声音中满是欣喜! 这怪不得刘备有些失态,孙乾自跟他以来,就数次代表他出使荆州刘表说服刘表给了他一片容身之地。可以说,在诸葛亮和阎象到来之前,孙乾就是他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听闻孙乾病重高烧不退,他又如何能够安坐得住?更何况,他还想听听孙乾从曹操处带回来了什么消息呢! “咳..咳…,主公,属下已经没事了!”孙乾咳了两声,觉得身子稍稍有些轻松了,努力的撑起来靠在墙上朝刘备拱了拱手,“主公,请恕属下无能,并没有到达曹孟德帐中…” 啊? 没有到达曹营,那孙乾这一天一夜消失到哪里去了? 刘备一惊,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毕竟他和军师孔明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和曹操重新达成联盟共抗王黎。 不过,刘备终究并非凡人,很快的就将这些情绪抛诸脑后,轻轻拍了拍孙乾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我刘备还有二弟、三弟、叔至、文向一干武将以及孔明和你们这些谋略之士。 纵使没有曹操的奥援,就凭你们的忠诚,我也不见得就会输给王黎几分。公佑,你再让军医给你仔细瞧一瞧,若无大碍了,那就再好好休息几日!” “主公,咳…咳…,属下真的没事!” 见刘备会错了意,孙乾一激动又是咳了几声,才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主公,你放心吧,属下此行虽没有到过曹营,也没有见到曹操,但却探知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可是和我等有关?” “正是!属下那日给两位将军传信之后,便悄悄的沿着青龙山脉离开,却不想一头扎进了郭嘉他们布置的口袋中,原来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和曹操达成了协议。” 孙乾叹了一口气,将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的给刘备说了一遍,特别是夜里偷听郭嘉、张辽等人的军情以及河中脱险更是描绘得栩栩如生。 “公佑,你是说你亲耳听到郭嘉已经和曹操联手了,而且还定下十日后,哦不,九日后两军将偷袭新息与期思两城?”刘备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道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 孙乾抬起头来,目光迎着那人重重的点了一个头:“军师,孙某敢以性命担保字字不虚,若不是孙某半夜被一泡尿给憋醒,也偷听不到如此机密的内容!” 原来那人正是刘备帐下军师诸葛亮。 “不应该呀,郭嘉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曹操结盟呢?难道郭嘉察觉了我的部署?”诸葛亮听了孙乾的保证,在房中来回的踱着步子,两弯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 孙乾一愣:“军师,这绝无可能,当日孙某怕走漏了消息,自己的行程连二将军和三将军都没有告知,郭嘉虽然号称鬼才,却也不是真正的鬼神,他又如何得知?” 二将军,三将军? 孙乾无心的话落在诸葛亮的耳中,仿佛一道雷霆骤然落下将他钉在原地。诸葛亮心中一动,好像已经抓到了事情的真相。 第497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二) 半明半暗? 虽然周仓听不懂其中的意味,但皇甫坚寿却准确的拿捏到郭嘉的心思和诸葛亮的心态,等诸葛亮听说郭嘉“暗中”向曹操输送粮草之时,他便对自己的计策更加的有信心了。 …… 弹指光阴,十日的功夫很快的就在众人焦急的盼望中过去了。 在正面褒信方向的飞鹰谷一侧,张飞还在翘首以待。可是,时已过辰时,张飞都已经快蹲成一尊望夫石了,前方的道路上别说人就是一个鬼影都没有。 “二哥,那曹阿瞒不会是不来了吧?莫非他已经让我们给吓破了胆?”张飞焦躁的看了前方一眼,转过头来朝关羽嘟囔了一句。 关羽冷笑一声:“曹阿瞒历经沙场一代枭雄,本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的手上还有雄兵数十万,眼前却只有一座敞开胸口的孤城,他又怎么会不动心?更何况,我们兵出新息,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按照军师所言,曹阿瞒已经和郭奉孝达成了协议,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吗?”张飞虽然鲁莽,却并不是傻子,有些时候反而会比他这个饱读兵书睥睨天下的二哥心来的更细。 “或者军师算计的有些失误也未可知!”一如既往的,关羽不讽刺一下比他整整小了一轮的诸葛亮心里就不畅快。 然而,这一次他话刚出口,眉毛就已经皱成一团。如果诸葛亮算计失误,那么郭嘉和曹操大动干戈,又是结盟又是输送粮草的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只是让他们奔波数百里前来看一场戏吧? 关羽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三弟,我们派到前面的斥候回来了吗?” “第一拨斥候刚才回来过,据他们回报前方十余里地并没有发现有大军过境的迹象。第二波斥候已经深入前方二十里,至今还没有见到…” 张飞刚刚回答了一句,就被关羽一把打断,将他拉进身下的草丛里:“嘘,别做声,前方有上千匹战马正急速的向我们奔来。如果愚兄没有猜错的话,曹贼的前锋营应该已经到了!” 张飞急忙趴下,在草丛中露出一个脑袋,等了一刻钟,果见前方谷口两三里的地方尘烟滚滚,千百匹战马在大地上肆意的狂奔,而距离那些大军前方的一箭之地上还有十余名将士亡命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很显然,那十余名将士便是他亲自派遣出去的斥候。 “二哥,孩儿们危也,我得亲自下去营救他们!”眼见一支支利箭从大军中飞出来插在自家斥候的后背上,眼见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张飞早已气得怒发冲冠,一根根胡须恍如钢针一样倒扎在他的脸上。 关羽的脸同样压抑的通红,仿佛一只快要掉下来的红苹果,但他毕竟乃是后世称颂的兵法大家,死死地攥着张飞心如钢铁:“三弟,再等等,再等等!” “二哥,再等下去,孩儿们可就全都交待了!”张飞似乎并没有想给关羽面子,依旧怒气冲冲。 知道自己这位三弟发起横来有时候连兄长的话都不见得听得进去,关羽长叹一口气指着谷口处,苦涩一笑:“兄弟们已经死亡殆尽,而曹贼却还没有进入埋伏圈,我等此刻出去根本就不能将曹贼一网打尽,又该如何替兄弟们报仇?” 张飞一时哑然,放弃了挣扎,双目牢牢的锁在谷口那些曹军的身上,仿佛要把这千余名骑士的身影都刻在脑海中一般。 然而,曹军的骑士们却和他有心灵感应一样,为首那人只是淡淡的朝他们埋伏的方向扫了一眼,并没有催促战马继续向前,而是在那些已经倒地斥候的身上补了一枪之后重新跨上战马缓缓的向谷口走去。 只看得张三爷青筋暴涨,狠狠的捏紧拳头一拳一拳的捶打在身下的石头上。 …… 刘备和诸葛亮并没有亲自前去参加围猎曹操的活动,他们还在新息城中。可是,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城头上士兵的屁股都快被晒红了,他们却还没有等到郭嘉重临城下的消息。 “孔明,按照当初的推测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干脆让叔至和文向提前发动,让他们率军向前推进二十里?” 刘备焦灼的看着诸葛亮,他知道临行时诸葛亮给关羽和陈到各准备了一只锦囊,锦囊中针对郭曹两军的形式做了很多的分析,其中有一条便是:敌军过时未至,谨防郭曹声东击西。 原来,诸葛亮为人谨慎,虽然他相信孙乾对刘备的忠心,也相信孙乾所言不虚,但他一旦执拗起来,有时候连自己的眼睛都不太相信,更别说这还只是孙乾的片面之词和“道听途说”。 所以,他早早的便给关羽和陈到各准备了一只锦囊,锦囊中便是他连夜推演出来的几种军情。 诸葛亮好像并没有听到刘备的话语,而是飞快的掐动着自己的手指,如陀螺一般在刘备面前转悠着。 直到某一时刻,诸葛亮的双手骤然停下来,一双眼睛亦如冰雪一样寒冷:“主公,你可还记得从褒信到弋阳和期思最短的路径就必须经过飞鹰谷,而如果绕道的话,曹操的大军则可以直接从羊头峪逼近弋阳?” “你是说曹操的目的可能并不是期思,而是弋阳?”刘备霍然一惊,拍案而起,一股股冷汗从后背上冒了出来。 虽然他如今常驻新息,但弋阳依旧是他在豫州的大本营,他的粮草和他的甘夫人、糜夫人都还在那里。此处绝对不容有失,否则他的基业将再度失去,而他也将再次成为无萍之根。 他可不想再过那种像狗一样四处乱窜的日子! 诸葛亮朝刘备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这郭奉孝果然不愧有着鬼才之称的谋士,主公,如果属下刚才的推演没错的话,恐怕我们早就在郭奉孝的算计中了。” 刘备本就是韧性极强之人,很快的就从适才的慌乱中调整了过来,眼也不眨的注视着诸葛亮:“孔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在怀疑公佑给了我们假的情报?你可是觉得公佑偷听到他们的军情以及从中逃跑本就是郭奉孝之计?” “正是如此!主公你试想一下,郭奉孝号称王德玉帐下第一谋士,这世上能够算计到他的人屈指可数,而且他们还都在王德玉的帐下!” 诸葛亮长叹一声,捶胸顿首说不出的懊恼,“哎,都怪我没有深思才有此一劫,公佑文不出众武不拔尖,如果不是鬼才愿意,他又怎么能够偷听到他们的军情甚至还能从中逃出来呢? 主公,下令吧,让子方将军立即点燃城中紫色狼烟,速速传令云长和叔至,计划有变,让他们立即启动第二套方案!” 第498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三) 后汉长歌第498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自从王黎的谛听堂名闻天下之后,天下诸侯群起效之。 但是很可惜,一来他们并不清楚谛听堂的具体运作模式,二来他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丹阳张家,他们只好退而取其次,纷纷打起了传统信息战的注意,在狼烟和篝火上大做文章。 比如在刘备的军中,紫色的狼烟就代表了第二种方案,而第三种方案的颜色却是蓝色。 当然,颜色这个问题也并不难解决,毕竟我们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还是无穷尽的。只要他们在狼烟中加上一些特殊的矿石,比如含碘高的矿石,就可以制造出燃烧时冒出紫烟的通讯方式。 孔明自投入帐下之后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如此焦急的情绪,刘备心中一紧,明白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连一侧的传令兵也不使唤,直接就向军营走去。 刚到门口,又听得诸葛亮一声呼唤,再度匆匆转身回来,看着诸葛亮,满脸的期待。 “主公,第二套方案干脆也弃之不用吧,郭嘉至今都没有出现在新息城方圆五六十里外,我估计他并没有出兵,而是打算坐在新蔡隔岸观火,任凭曹操和我们争一个你死我活。 期思乃是我军大本营,虽然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不过却也有文纪先生以及元休和粱纲一干人等,相信就算曹操突袭,数日内也难以破城。 而曹操如今大军尽出,褒信反而格外空虚,莫若直接启用第三套方案,点起蓝色狼烟,传令二将军和三将军直接兵压褒信,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原来,诸葛亮在关羽出征之前,不但给了他一个锦囊,还送了他一句话:蓝色烟起,围魏救赵,万军一出,兵下褒信! 刘备点了点头,大手一招,与那传信兵一起消失在诸葛亮的视线中。 …… “那帮狗贼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是两军对阵,就算我刘曹两家负有血海深仇,也不能这么放肆的欺侮我们的兄弟吧? 二哥,兄弟们已经被贼寇所杀,难道还要再让他们的尸身蒙受戮尸的这种奇耻大辱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我替他们复仇!” 看见曹操的骑兵缓缓走出谷口,却又再度纵马回来在斥候们的遗骸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张三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打掉关羽的手,抓起地上的丈八蛇矛站了起来。 “三弟,三弟!” 关羽连连呼唤了几声,见张飞头也不回的跃出壕沟招呼着麾下的将领,扫视了一下在峡谷中暗布的眼线,心中的愤懑简直就是无语言表。 可惜了,这天然的包围圈! 可惜了,在这峡谷中布置的那么多火油! 关羽摇了摇头,跟着张飞跳出壕沟,却听见身旁的小校一声喜呼:“将军,快看,狼烟,蓝色的狼烟!” 举目一看,果见青龙山脉的方向燃起几束蓝色的狼烟,沉甸甸的浓烟仿佛蓝色的云朵高悬在青龙山顶,又如一只在青天上奋笔疾书的蓝色鹅毛巨笔。 围魏救赵,绝地反击? 在这个人影都见不到的谷中埋伏了半日,又亲眼目睹自己的麾下被曹贼肆意屠杀,关羽早就装满了一肚子的气愤。 此时见到诸葛亮传来的命令,哪里还顾得上与诸葛亮置那种闲气,关羽提着他那柄标志性的青龙偃月刀一纵一跃,便赶上了前方的张飞:“将士们,跟我冲啊,杀尽山下的曹狗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一声怒啸,接着又是两声口哨声响起,两匹战马打着鼻息从林中飞奔出来,关羽二人相视一眼,借着身势就地一跳,已经牢牢的坐在了马背上,就像两枚插在飞鹰谷中的楔子。 “杀!” 张飞长啸一声,身子向前一扑,战马前蹄腾空一跃,亦如闪电般冲下山腰,手中的丈八蛇矛在半空中刺出一条银色的光线,好像虚空里一条若隐若现的长蛇。 “兄弟们,快走啊,张黑炭来了!” 听见山腰上传来滚滚的雷声,曹营骑士中那名为首的将领回身一看顿时面如白纸,心中大骇,提起马鞭就啪叽啪叽的抽打在战马的屁股上。 然而,张飞和关羽兄弟二人早已经将他上升到了数年前祸患江山的董贼一样的高度,对他的仇恨亦和黄河长江一般滔滔不绝,又岂能轻易的让他逃离开去? “狗贼,纳命来!” 啸声如雷,后世中那个喝断当阳桥的莽张飞再次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只见他刚刚奔下山坡,就已经单手一拍,双脚在马背上狠狠一踮,大鹏展翅般高高跃起,跳离马背,一手紧握长矛,一手抓住面前的一条大树的粗枝一荡一松,恍如一枚出膛的炮弹朝为首那名骑士砸了过去。 声先至,影紧随。 骑士首领刚才还听见张飞的怒吼,转眼间就见到一条人影从天而降,一道银色的蛇矛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风,冷冷的寒风骤然刮起,骑士首领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觉得喉咙处一道冰凉,自己全身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却,手中的武器和眼皮都似泰山一样的沉重,意识跟着渐渐消散,最终飘飞在飞鹰谷中茫茫的大山里。 张飞一招制敌,却并不打算放过眼前的百十名曹营骑士。 如果说骑士首领是杀害和侮辱兄弟们的罪魁祸首,那么这些曹营骑士也是他的帮凶。 祸首固然不可饶恕,帮凶同样非常可恨! 祸首既已伏诛,帮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战马一阵狂奔,已经从山坡上跳了下来,在张飞的衣服上轻轻的摩擦着。旁边那倒下去的首领以及那殷红色的血液并不曾使它有半分的犹豫,跟随张飞多年,或许这战马也练就了和张飞一样不怕死的大条神经。 张飞抱起战马亲了一口,长矛向前一戳一顿、一提一抛,首领的尸身已然腾空而起,带着森寒的杀气卷向前方奔逃的士兵。 “快逃啊,吴校尉已经被张黑炭杀了!” “张黑炭又追杀过来了!” 听见身后的厮杀声和马蹄声如附骨之疽,骑士们早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典韦将军的前车之鉴,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的,而半空中飞起来的首领尸身更是他们亲自所经历的,一个个嚎叫着,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撒开四蹄沿路狂奔。 “呔,狗贼们,杀了关某的兄弟,你们还想逃吗?” 一声惊雷再次在耳边炸响,骑士们顿时哀嚎连连叫苦连天,刚刚躲过了一个张屠夫,如今又来了一个关砍头,谁特么的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关二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当然不会体谅到他们此时的心思,卧蚕眉一挑,颔下长髯倒竖,一声暴喝,青龙偃月刀猛然腾空再于半空中落下。 首领的尸体恰巧“来”到他的刀前,只听得入骨之声骤响,尸体已经断成两截,满腹的血水怦然炸开,恍如在飞鹰谷中下起了一场桃花雨。 第499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四) 后汉长歌第499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首领已死! 哦不,首领早就死了,应该说首领已断! 关羽冷笑一声,睥睨天下的其势再次爬在他的脸上。 轻轻抹了抹刀尖上的鲜血,关羽的长刀重新出手,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倒映在如镜的刀刃上,刃口处凝结着的寒光仿佛星光一样不停的流动,森然的杀气扑面而来,加剧了士兵们心中的恐惧,士兵们跑的更加的快了。 “姓关的匹夫,你家许诸爷爷在此,有胆子就冲老子来,吓唬孩儿们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声怒啸,一条如山的大汉从谷口转了出来,身后跟着千余名骑士,密密麻麻的石头好似暴雨一般从他们的手上飞到半空里,然后一头扎下,落在关羽和张飞的四周。 二人急忙舞动手中的利器,将眼前的一颗颗石头激荡开去,而曹营的骑士们则趁机脱离了他们的魔掌,如狼似豕般狼狈的向前方窜去。 “箭!” 到手的鸭子,怎么能够让它给飞了? 见这些杀害兄弟们的仇人打算逃走,关羽勃然大怒,青龙偃月刀一指,身后的弓弩兵纷纷举起手中的弓弩还击。 万箭齐发,杀气如麻。 一支支利箭刺穿了虚空,带着凄厉的呼叫眨眼便至,就算是远在谷口的许诸和他帐下的许家军也闻之色变。 但,事情却好像出乎了关羽二人的意外。 万余支箭如果排起来足可将前方百十米的距离完全覆盖,可是这一次居然没有射中几个人。 原来,曹营的骑士并没有继续冲向谷口,反而同时转身向他们杀了过来。自然的,这些几乎耗尽了弓弩兵九牛二虎之力的利箭就落在了他们的身后。 在星爷小心的郊爷,关于我们中有这样一句话:在飞蛾扑向灯火时,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奋不顾身扑向你之前,我是知道结局的!” 或许,这就是他们转身的原因。 他们本来就是曹营中最敢舍身的士兵,否则曹操又怎会让他们来诱敌和挑衅之事?适才的狼狈、逃跑、胆小、惊惧以及弃首领如敝履其实都不过只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而已。 关羽和张飞已经领着大军从飞鹰谷的埋伏中走了出来,主公交给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那么,他们现在便只剩下此生最后的一个心愿。 他们要去死,和首领一起死!他们都是首领的兄弟,首领的手足,首领已去,他们亦不能独欢。 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当同茔而眠! 百十名将士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在万余大军中也仿佛大海之中虽是颠覆的小舟,但他们无悔。他们的刀已经擦得铮亮,他们的胸膛已经准备迎接当胸一刀,他们的眼神燃起熊熊的烈火。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刀剑上刻满了死亡的森寒,眸子里是对生命的漠然。 士兵甲一声长啸,士兵丙、士兵丁、一群群士兵猛虎出柙一样扑向前方。手中的刀剑碧海潮生一般,一刀接着一刀,一剑连着一剑朝前方飞去,或如万里海洋中撒开的银色大网,或如北极地下露出的绵绵冰山。 曹公手下的兵士果然非同一般! 关羽脸上露出尊敬之色,手中却半分没有怜悯之意,偃月刀再度一挥,千余名儿郎弃箭握刀冲杀了上来。 令人牙酸的入骨声此起彼伏,血花在峡谷中纷纷扬扬,片刻之后,两军阵前便只剩下满地的遗骸,以及一名满身是血仍然坚强的站立在场中的一道身影。 他早已没有了气息,手中的旗杆却强撑着他没有倒下去。 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旗帜陡然打开,千疮百孔的旗面上一个大写的“曹”字迎风飘扬。 宋朝的词人吴礼之曾经说过:论古往,英雄斗智。 旗手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大将,但他绝对可当得起“英雄”之称,而他的“智”同样也令人震撼,因为他或者他们的“智”就是以力打力,他们要用他们的死亡来克制关张的气势,打击刘备大军的士气! “杀!” 许诸早已经看得咬牙切齿,许家军同样同仇敌忾热血沸腾,一声令下千军尽出。奔腾的战马践踏起道中的泥土,无边的长刀扬起森森杀气,千余匹战马已有了万人的气势。 关张二人帐下的士兵已经有了些许胆寒之意:刚才曹营的百余名骑士他们就已经出动了千余人,难道他们现在要悉数压上才能将许诸一行留下来吗? …… 关羽、张飞和许诸的战役进行的如火如荼,但是期思城上还是一片死寂。 曹操亲率夏侯渊、夏侯惇、以及曹仁、曹洪和乐进诸将已经在期思城下待了接近半个时辰了,他们还在耐心的等待,等待阎象最后的决定。 自从数日前接到郭嘉的亲笔书信之后,曹操就一直处于疯狂的状态之中。 他和刘备可谓是老相识了,当年一同讨伐董贼之时,刘备还只是公孙瓒身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可是转眼之间,公孙瓒已殁,而他却在刘备的手中屡屡吃瘪。 当年徐州一战,刘备抽身而逃,数百里的追击现在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场笑话。接着,王黎拱手相让的弋阳郡落在了他的手中,而于禁也间接的死在了他的手中。前几日,自己更是仓皇而逃,差点就失陷在青龙山脉看不到翌日的太阳。 这绝对是曹操的奇耻大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阳光渐渐挂在山巅,曹操终于失去了应有的耐心,脚跨爪黄飞电缓缓走出大阵,手在额间微微一搭,朝城头上的那道身影长声喝道。 “阎文纪,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想当初,你本是袁公路帐下的首席谋士,曹某也多有耳闻,心中也颇为爱慕,恨不得亲自远赴寿春与你同榻长谈。 袁公已逝,你选择了那织席贩履的恶劣之徒,曹某每每想起便恨自己不能早日识荆,不能将与你共论天下。但很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你如今的事态却让曹某替你不值。 当年你与元休、梁纲一起仅凭一万大军就在怀远将大耳贼杀得丢盔弃甲,张飞狼狈而逃,如此的谋算和智慧在天下谋士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然而,那大耳贼并不识你的好,甚至还因为当初的仇恨将你死死的按在此处,让你不得尽情挥洒胸中所学,让你从此居于一介无名的村夫之下。 阎文纪,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耳贼已被我和郭嘉联手合围,时日已然不多。你何不借此机会与我携手天下?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个无耻之尤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吗!” 曹操的言语一片至诚,没有半分的虚假,阎象麾下的将士听了也略有些感同身受。 但是,城头上的那个主角却并没有向曹操俯首称臣,而是大手一挥,一员大将站了出来,一场怒喝响遍全军。 “曹阿瞒,我干你个仙人滴,你和那袁公路昔日便是一丘之貉狐群狗党。投靠你,老子当初又何必非要背叛袁公路呢,难道你真当老子眼瞎吗?” 第500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五) 后汉长歌第500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梁纲当然不是瞎子,而阎象和金尚的视力估计也不会小于一点二,曹操的用意和如今豫州的形势他们都了熟于胸。 所以,面对曹操抛出来的橄榄枝,他们没有本分的犹豫就一刀砍断。 冀州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袁公路已故,袁本初同样过气,当今天下还当得起枭雄之辈的除了王德玉、曹孟德、孙文台之外便只剩下他们的主公刘皇叔了。 然而,王德玉麾下有阎忠、荀彧和郭嘉以及荀攸、田丰几大谋士,而曹孟德帐下的谋士同样也不在少数。 刘子扬果敢多智,程仲德任侠善断,满伯宁严苛刚正,钟元常德盛理干,就连前不久才投到曹操旗下的华歆和王郎二人也是一时之伟杰。他们三人过去干啥,给他们擦脚还是搓背? 至于诸葛亮现在已经爬到他们头上,阎象倒的确没有多少争宠的心思。 毕竟,刘备初到荆州,他要想在荆州站稳脚跟,却不大力提携荆州的名士,只怕阎象他们心中都会生出失望的意思来。更何况他们的身后便是主公的大本营,只要这一次他们依然能够像当初怀远战役那般,何愁主公的心中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阎象冷笑一声,梁纲已经站到城头上,一声怒喝犹如雷霆从天而降,城头上的士兵齐齐长啸,密密麻麻的守城弩、大黄弩和蹶张弩同时在他们的手中弹射而出,上万支利箭如同投林的鸟群一样铺天盖地的向城下扑来。 气势如电,利箭如电。 层层叠叠的利箭在空中缠绕成一道道咆哮着的闪电,势如破竹遮云蔽日。 “盾!” 曹操轻按爪黄飞电,宝马倏地一下飞回阵中。夏侯渊手中的寒月刀猛然一挑,数千面盾牌齐刷刷的搭在前方将士的头顶上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就像是在漫天的黑色暴雨中撑起来的一把巨大的雨伞。 暴雨落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然后顺着伞面四周划到缝隙中,地面上,一群群倒霉的士兵也就迎来了他们的苦痛。 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数百名将士顶着手背上、脚背上甚至脊梁上的箭支在阵营中大呼小叫。 “哼,以谋算闻名的阎文纪也不过如此!兄弟们,给我上,今天老子要是不能将阎文纪的头颅给拧下来,老子这前锋就特么的让给你们!” 见这一轮箭雨的伤害并不大,夏侯渊一声狂笑,寒月刀再次高高祭起。 大阵豁然洞开,十余列将士连拉带拽的拉着抛石机来到离城的一箭之地,另有两支步兵长龙则使出吃奶得劲光着膀子喊着口号将冲城车推向城门。 不等城上发难,抛石机旁的将士们已经开始装石填弹,而身后的队伍中却再度涌出万余弓弩兵,纷纷张弓搭箭,将那一支支黝黑色的利箭齐齐瞄准城头上冒出来的头颅。 “放!” 夏侯渊自豪的看着麾下的雄兵,嘴里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手中的寒月刀悄然落下。 数百枚巨石如炮弹一样被抛石机高高的抛起,万余支利箭像织女手中的银梭一般倒卷直上,在空中镌刻一条条完美的弧线后织就出一匹匹灰黑色的绸缎,猛然落下,狠狠的撞击在城头上。 瞬间,硕大的城池上就像开了一座矿场一样,烟雾弥漫,尘土飞扬。 城墙在巨石的击打中颤栗,士兵们在箭雨的洗礼下哀嚎,一条条深沟险壑出现在弋阳城的墙上,一道道红溪殷河蜿蜒在勇士们的身下。 梁纲一把拉过阎象和金尚,将他们按在箭跺下,跟着城墙一起地动山摇,一起眩晕。 勇士们暂时失去了拼杀的机会。 城头上血流成河。 可是,在曹操看来,这一切相比起刘备带给他的伤害来说还远远不够,充其量这也只能算是一道开胃菜,一份送给阎象和粱纲他们的见面礼。 “冲!” 又是一声怒喝,鼓角声冲天而起,金色的虎豹大旗迎风飘扬。上千名士兵架着云梯径直冲向城墙,数十具云梯很快就张开了它那狰狞的钩爪,牢牢的楔在墙上。 抛石机还在咆哮,冲城车还在嘶吼,无数的步兵却已经咬着钢刀背着盾牌爬上了云梯。他们身形矫健,动如脱兔,捷似猿猴,在云梯上如履平地。 梁纲透过箭跺口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勃然大怒,从箭跺口猛然跳将出来,长刀在城墙上狠狠的一劈:“淮南的儿郎们,将所有的圆木、滚油都给老子抬出来,老子要让曹阿瞒和他的狗腿们尝一尝热油浴的味道!” “诺!” 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士兵举臂同喝,早有数百名士兵从烟尘中爬了出来,奔向女墙旁边的圆木堆和滚油桶。 梁纲正打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阎象却直起身来打断了他的部署:“慢着,梁将军,不急,再等等,等他们爬上墙头再说!梁将军,你莫非忘记了我们数日前打造出来的杀人利器了?” “哈哈,还是先生厉害,一语便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梁纲挠了挠头,长啸一声,朝身旁的亲卫踢了一脚笑骂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将我们的喷火筒拿出来给曹孟德显摆一番?” 亲卫恍然大悟,手中的旗帜陡然转动,城墙上鼓声大作,密集如雨。 千余名士兵纷纷放下手中抬起的圆木,转身从圆木堆后取出两百来根打通了关节的斑竹开始进行串联。很快的,一根根斑竹就在他们的手中被连接成一条条蜿蜒的长蛇。 紧接着,又是一声鼓响。 前方的士兵居高临下,握着斑竹对准了附着在城墙上的所有云梯,而斑竹尽头的那些兵士却是齐齐怒吼一声将斑竹使劲的插到火油桶中。 这边刚刚准备好,那边厢便见数十名士兵一跃而上,跳在火油桶的封盖上,封盖骤然开始下落,而桶中的火油却像是找到决了的堤口的洪水一样,在他们的重力作用下沿着斑竹的空心直奔前方出口。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火油顺着七八十道斑竹口喷薄而出,黑色的液体漫过城墙,漫过云梯,渐渐的汇聚在一众士兵的身上,仿佛给城墙铺上了一层黑色的帘幕,又像是雨夜时没有星星的银河落在了弋阳的城墙上。 嗅着身上的火油味,新兵们眼中全是惊惧之色,就连云梯上的老兵也暂时性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们并非没有攻打过城池,也并非没有见过圆木和火油齐发的场景,但时他们都一一的抗了过来。 毕竟,圆木和火油杀伤范围虽大,却终究也只能顺着城墙盲目的四处飞溅,并不能做到定点打击。更多的时候,他们依然可以凭借积累下来的经验躲过一劫。 可是,他们谁特么见过这样定点精准的火油战?这不是要给他们桑拿热水浴,这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节奏! 第501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六) 微风轻拂,隐有油香。 “主公,那是什么?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圆木和火油吗?” 夏侯渊驱马来到曹操身旁,指着士兵们手中的斑竹筒和城墙上的黑色帘幕满脸的诧异之色。 然而,曹操却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这位族弟。他的面色亦如太原的煤山一般黝黑,渤海的空气一样凝重,他已经从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当初为了能够一震刘备那个躁动的心,他可谓是下了血本,难道这一切又将是空中楼阁水中捞月吗? 在褒信城中的十日,他不但和程昱等人一同对战术进行各种推演,甚至还召集了各方的奇人异士,为首批登城的将士们打造了一批可以大幅度防止被飞溅的火油烫伤而戴在头顶上的盾牌。 那些盾牌就背在士兵们的后背上,但是此刻却已经好像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因为,火油已经顺着城墙和云梯流了下来,浸染着士兵们的衣甲,他们衣服、性命和火油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果然,不等曹操喝令退军,梁纲一声暴喝,数百名弓箭手纷纷弃弓点火,将一支支火把沿着城头抛下。数百支火把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天边坠落的流星雨,在天空中留下璀璨的光芒后落在了云梯和兵士们的身上。 “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苗迎风而涨,云梯和士兵们身上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紧接着,一颗星、两个星、三颗星…无数颗寒星在城墙上骤然点亮,就像是宁静的银河里突然冒出来成千上万的星星一般,噼噼啪啪的声音在一瞬间凝聚成一声声霹雳般的雷响,云梯和兵士们同时被点燃,城墙上立时铸就起一道红色的防线。 毒燎虐焰,烟炎张天。 云梯在大火中呻吟,士兵在火焰里歇斯底里,可惜火油早已经将他们包围,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除了等死之外,就只有死,冲上城墙抱着敌人一起死! 无数的士兵跌倒在火堆里,无数的士兵强忍着锥心的疼痛努力的向上攀爬。 可惜,掉下云梯固然是一死,爬上云梯也未必就是活路。 火焰已经顺着云梯和城墙先他们一步到达了斑竹口,斑竹口流出来的火油再次被点燃,宛如群龙吐火一样,七八十道火苗向着刚刚从箭跺口冒出来的脑袋就是一阵乱喷。 也不知道那斑竹口处是否安装了铁皮,竟然能够将大火阻隔在外,所有的竹筒都朝着箭跺口的方向,一团团猛烈的火焰从竹筒里喷浆出来。 惨叫连连,哀嚎声声。 衣甲燃了,胡须燃了,头发燃了,整个身子也跟着燃了。 士兵们望着眼前吃人的大火,无力的松开了手中的武器,变成一具具被大火烧灼烧的焦炭仰后倒下,不时传来“砰砰”的落地之声。 闻着火中烧焦的味道,听着城头下士兵们杂乱的声音,看着帐下的将士们目瞪口呆惊恐万状的表情,曹操顿时泪流满面。 我们的剑还未佩妥,出门便已是江湖。我们尚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阎象却已经握紧了热·兵器。这特么的哪里是火油,这是一支支要人命的火枪! 斑竹筒当然算不得热·兵器,更不能称之为枪,但却绝对俱有划时代的意义。 “撤兵!” 曹操颓然的趴在马背上,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进行吐槽了,阎象带给他的意外和伤害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高兴而来扫兴而归,或许就是他这一刻的写生。 “主公,不能撤,不能撤啊!” 夏侯惇、曹仁、曹洪、乐进、臧霸以及曹纯等诸将急忙围成一圈跪在曹操身前。 夏侯渊同样紧紧的拉住爪黄飞电的口嚼子,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骄纵,只剩下满脸的泪痕和愤恨:“主公,的确不能撤啊,兄弟们死的太惨了,我们必须替他们报仇,否则日后我们到了阴间也无法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夏侯渊声泪俱下,夏侯惇、曹仁一众大将情深意切。 阵中的副将、校尉和士兵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交加,所有的惶恐抛诸脑后,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主公,不成功便成仁,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我们再不能拿下弋阳杀了阎象那个狗贼,我们愿意提头来见!” 声音先是压抑、低沉,然后逐渐的自信、高亢,最终汇聚成一道道惊天动地的雷声。 曹操不由动容:城头上的战火还未熄灭,云梯上的将士们也还在苟延残喘,但是帐下的军士们却已做好了前赴后继的准备,有这样的将士,有这样的勇气,区区几团火焰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兄弟们如此给力,我曹操难道就是孬种吗! 手中的青釭剑一挥,一束长发从曹操头上飘然落地,曹操坐在马背上,剑指城头誓曰:“大耳贼狡猾多端,阎文纪梁纲等辈残暴不仁,兄弟们也因此等狗贼而命丧黄泉。 曹某今日在此起誓,若不能拿下阎象,砍下梁纲的脑袋替兄弟们报仇,曹某还有何面目回谯郡去见咱们的父老乡亲?兄弟们,可愿意追随曹某一起去迎接咱们死去的英灵吗?” “同去,同去!” “愿随主公一同前去!” 众人齐齐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声如霹雳。 曹操双手轻轻向下一压,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他的身后却传来一道稚嫩而坚定的声音:“…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操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八九岁的小孩在程昱的护持下坐在马背上昂首高歌。 那小孩正是他的第三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植曹子建。 原来,王黎的横空出世不但彻底打乱了历史的进程,同样也改变了曹操的命运。 曹操在王黎入主雒阳之后,曾与卞氏,也就是历史上曹丕、曹植、曹彰和曹熊的母亲卞皇后在河东小居了一段时间。 或许是董卓已经逃亡关中河东再无半分压力,或许是饱暖思淫·欲,那一段时间里曹操竟然火力全开,曹丕和曹植两个兄弟居然抢在历史记载的前头先后来到人世。 长子曹昂随军如今还在兖州军中,次子曹丕随同他的母亲卞氏和丁夫人一起坐镇谯郡,而这个第三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曹操喜爱还是存着锻炼的心思,竟然被他一直待在身边,就连这一次行军也不例外。 实际上,刚才曹操本就不愿退兵。 于他而言,时间比什么都重要,他现在对许诸和典韦那边的战况一无所知,他必须抢在关羽兵下褒信之前拿下弋阳。但是,营中将士们的军心和士气却不得不让他忧心忡忡。 好在,夏侯渊毕竟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兄弟,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几句话就彻底的扭转了将士们想打退堂鼓的想法,而曹植的这一声呀呀稚语更是神来之笔。 青釭剑再次一举,曹操一声怒啸犹如龙吟:“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兄弟们,随我去砍了梁纲阎象的狗头!” 第502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七) 白龙山,是黾县境内罗山山脉的一条分支,南靠大别山,地势由西南延伸至东北。 傍晚时分的白龙山格外的漂亮,村落中飘起的炊烟和山脉中缓缓升起的薄雾缠绕在山腰,远远望去就像是给整个山脉笼罩上了一层轻纱,使得整个山峰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又像是几笔淡墨抹在了金色的天边。 此时,天边就走来了一行人。 “军师,我们不是已经和曹孟德约好时间一起攻打那背信弃义的大耳贼吗?为何我们却要绕上一圈,径直从安阳经黾县再直抵新息呢?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一名面色黝黑胡子拉碴的大汉看着前方的文弱书生诧异的问道。 被称作军师的文弱书生哈哈一笑,转过头来指着那大汉笑道:“元福啊元福,前几日郭某还以为你这个榆木脑袋已经开窍了,怎么才两三日不见,你就又回到了昔日的状态?” 周仓摸了摸额头,嘿嘿一笑,其余众人也跟着仰天大笑。 原来此行人正是王黎帐下军师祭酒郭嘉和周仓、张辽、黄忠和甘宁等一行人。 张辽摇了摇头,拍了拍周仓的肩膀解释道:“元福,兵书讲究实实虚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等与曹操共约击打大耳贼此为实,但那时间却不见得就一定要严格遵守了。 毕竟,曹操与我们不是一路人,而且我们攻击的对象也不是同一个地方。如果曹操将我们的消息出卖给大耳贼,我们贸贸然一头撞进去,岂不是正中了大耳贼的胸怀?” “文远说的不错,不过这也只是其中的一点考虑而已!”郭嘉颔了颔首,指着眼前的山峰问道,“你们可知道此地何名?为何我要将大军隐藏至此?” “军师我知道,我听此地的老乡说过,这山叫做白龙山。”唯恐郭嘉再次嘲笑自己,周仓急急忙忙的在人群中举起手来抢答着。 郭嘉淡淡一笑点头应道:“不错,看来元福这段时间隐居此地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山就叫做白龙山,不过在古时候,它还有一个名字,唤作败龙山。 相传,昔年有条恶龙在此作乱,老百姓们整日里饥寒交迫,饱受煎熬,天帝忍无可忍,遂派天将前往擒拿。恶龙心中不服与之搏斗,结果被天将一刀斩成两段。 龙头落地化作了这座山峰,而龙身则与罗山山脉练成一片,成为了大别山的一条支脉。老百姓为了纪念与恶龙搏斗的勇士,就将此山唤作败龙山。 后来或许是以讹传讹吧,这名字就渐渐的衍变成了今日的白龙山。那诸葛孔明不是和士元并称凤雏卧龙吗?你说我们在此伏兵算不算是先拔了一个头彩?” 众人放声大笑,却听郭嘉继续说道:“我们与曹操半明半暗的演了一场戏,诸葛亮既然被水镜先生推崇,想必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意图。若是他在青龙山脉和飞鹰谷布下伏兵,再辅以引火或取水之物,我们该如何抵挡? 所以,当初打算与曹操合谋之时,我就已经将目光放到了白龙山上。白龙山绵延数十里,位居新息以南,更兼山中林深水光,不但非常适合大军驻扎,而且潜身此处还能出其不意的给诸葛亮来一个迎头痛击!” 张辽、黄忠、甘宁一干用兵老将不由得齐齐点了个头,就算是周仓也暗暗的给郭嘉竖了一个大拇指。 郭嘉脸上却并没有半分自得的神情,而是看着天边渐渐下落的红日向周仓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曹孟德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厮杀了吧?” 周仓从怀中掏出一枚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信交给郭嘉禀道。 “曹阿瞒昨夜戌时便已经出兵,绕道羊头峪在今日辰时赶到了弋阳城下,如今正和弋阳的阎象、梁纲杀得难分难解。据说,因为阎象制作了一种名唤烈火筒的新式守城武器,曹操一时大意,伤亡甚是惨重。 而另一头由于曹操亦猜到了诸葛亮的奸计,关羽和张飞的伏兵骤然失效,二人只好依靠武力和蛮干与许诸在飞鹰谷大杀一场。后来,典韦和曹真、朱灵以及路招等人也率队加入其中,一时间难分高下,如今却还在厮杀之中。” 郭嘉点了点头,朝众将下令道:“阎象、梁纲和关羽、张飞四人远在弋阳、期思,而且都已被曹军拖住,而陈到和徐盛同样也埋伏在青龙山脉。 新息城中防守空虚,除了大耳贼和糜芳之外再无可战之人。兄弟们,此刻正是我们夺取新息的好机会!我命令:元福、兴霸二人即可领兵出山强攻新息,不得有误!” “诺!” 甘宁抱了抱拳转身就欲离去,周仓却是一把抓过,疑惑的看着郭嘉和张辽等人问道:“军师,并不是末将推诿,只是末将有些糊涂,文远和汉升两位将军攻城厮杀皆在周某之上,为何这一次军师却将这个天大的功劳让给了周某?” 甘宁无语的看着周仓,再度朝三人拱了拱手拉起周仓就向山下走去,边走边解释道:“主公常说我们要以人为本,地盘丢了可以再抢回来,人要是丢了,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军师这是要围点打援,你想想,如今陈到和徐盛还埋伏在青龙山脉中,我和你在新息城下虚晃一枪,他二人是不是要屁颠屁颠的赶回来?所以元福啊,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真正的杀机还是在文远和汉升他们两位将军的身上!” ……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整整一天新息城外方圆数十里都不见有半分动静。 看来孔明所言非虚,那郭奉孝真的只是打算隔岸观火,安心的当一个吃瓜的群众不想亲自插手其中,现在就只需要等二弟和文纪他们的消息了。 刘备站在城头上背负着双手凝望着东北的绵绵青山,缓缓的舒了口气:“幸好刘某得你相助,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曹郭两家的联军。孔明,你觉得文纪他们是否能够靠一己之力扛住曹阿瞒的攻击?” “主公放心吧,文纪先生当年乃是袁公路麾下的第一智囊,其人身经百战,见多识广,智慧也不亚于属下,属下相信弋阳在他的镇守下一定能够固若金汤。” 诸葛亮轻拂着羽扇来到刘备身前,两弯剑眉凑在一起,“说实在的,属下并不担心二将军和文纪先生。反倒是这郭奉孝怀里究竟揣的什么药,属下一点头绪都没有,实在不知道他的下一步将会指向何处!” “谁说不是呢?郭奉孝号称鬼才,其用兵出没无常鬼神莫测的确不易让人察觉!”刘备也深有同感点了点头,突然转向南边,指着眼前白龙山笑道,“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天降神兵,出现在我们的南方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但诸葛亮的脸色却骤然大变,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一条长龙正从白龙山中窜了出来。 红色的火把,滚滚的蹄声,在即将到来的夜色中格外的明亮,格外的清晰。 第503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八) 见自己一语成谶,刘备恨不得反手给这张乌鸦嘴狠狠的抽上几巴掌。诸葛亮倒是比刘备更有大将之风,惊疑的脸色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子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诸葛亮挥了挥手,朝一旁的糜芳低声耳语了一番。 糜芳点头应了一声,飞速的回到箭跺后,指挥着众将士将油桶和圆木后面的斑竹抱了出来,一根接着一根的连接起来,然后狠狠的插入到油桶之中,接着再向掌旗兵轻轻打了一个手势。 旌旗忽动,城头上数百支火把顺势熄灭,整个新息城陷入死寂一样的黑暗之中。 …… “兴霸,你说这大耳贼是不是穷疯了,只剩下两条裤衩了?天才刚刚擦黑,这城头上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连特么的一支火把都舍不得给点上?” 周仓一马当先来到城头下,却见城头上一片漆黑鸦雀无声,不由大感诧异,急忙向甘宁问道,“早就听主公和军师说过大耳贼满肚子的坏水,他该不会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吧?” 城头上一平宁静,周仓那个破嗓子随着晚风飘到城头上,刘备气得嘴都歪了。 居然敢说老子满肚子的坏水?你们主公和军师才是满肚子的坏水,你们全家都是满肚子的坏水。老子那是穷吗?老子再穷也是当今的皇叔,就算只剩下两条裤衩,那也是御赐的黄裤衩! 甘宁似乎知道刘备在城头上,仿佛要活生生气死刘备一般,言语间对刘备充满了十分的不屑:“元福,你说的不错,大耳贼面目忠厚实则阴险,就像是那冬眠的毒蛇一样,看似温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过来狠狠的咬上你一口。 日他个仙人板板,当年主公助他在冀州站稳脚跟,可谓是恩重如山情深意切。可是大耳贼呢,不但不思报答,反而悄无声息的吞了主公的弋阳,然后与曹阿瞒合兵一处打算北上冀州支援袁绍,共分天下。 可惜,曹阿瞒并不知道这大耳贼根本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所以,这两年他就吃尽了大耳贼的苦头。弋阳一役,疆土流失大将被捕,于文则因此付出血的代价。数日前,大耳贼又以一条棋子的性命差点让他回不了褒信。 龟儿子滴,这样的人,别说是当做主公,就算是只做一般的朋友,老子也要狠狠的啐上几口,然后用刀在他的脸上划上几刀,看看究竟是他的脸皮厚还是他家甘爷爷的刀子硬!” 一旁的副将呵呵一笑,接过甘宁的话头笑道:“甘将军,末将还是劝你不要去试了,否则到时候你的刀断了,你怎么好意思找主公给你报销呢?莫非说你甘将军竟然连那厮的脸皮都割不下来?你就不怕诸位将军嘲笑你!” 众人一阵大笑,却听那副将突然长叹一声“可惜”,周仓和甘宁顿感不解,两双眼直愣愣的瞪着那副将。 那副将嘿嘿一笑,怪眼一翻:“可惜那大耳贼的脸皮虽厚却不够大,否则他麾下的将士都用他那脸皮用来打造盾牌,这天下岂不是大可去得?” “噗!” “你这个促狭鬼,往日里竟然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甘宁和周仓指了指那副将,一口唾沫飞降出来,众人也跟着笑得打跌,城头上偷听的刘备却觉得喉咙上一甜,差点没有将鲜血给吐出来。 …… 当然,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刘备的血没有吐出来,他肚子中的隔夜饭却吐了出来。 因为城头下不知道何时燃起了一堆枯草,而草中隐隐夹杂了一些干的牛粪、猪粪。浓烟顺着城墙向上升腾,令人作呕的味道不停的钻入到他的鼻孔中。 听得耳旁一阵“哇哇哇”的呕吐声,刘备也忍禁不住扶着墙狠狠的吐了几口,这才转过头来对着糜芳喝道:“速令全军掌灯点火把,刘某今日要与贼子夜战!” 掌灯点火把? 军师不是令众人潜藏行踪的吗? 糜芳迟疑的看了诸葛亮一眼,刘备已经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破口大骂:“甘宁这帮亡八早就知道我们在城头上,不然,他们又怎会屡屡出现挑衅?” 原来如此,还以为主公也忍不住他们的嘲讽了,打算出去和他们大干一场呢! 糜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大手一挥,城头上的火把再次在兵士们的手中亮起,就像是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落在了新息城上一般,霎时间整个城池都活了过来。 而刘备同样也一改刚才那要死不活的模样,神采奕奕的站在城头上:“甘兴霸,刘某与你家军师歃血为盟共抗曹贼,你等何故兴兵至此?莫非你们是想违抗将令破坏联盟,你们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特么的果然是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这个时候还在装,也不知道累不累,谁特么不知道这纸盟约在关羽、张飞二人出走青龙山时就已经作废了? 甘宁抬头扫了刘备一眼,双手在嘴边一陶,做了一个恶心的动作,接着双手猛地一拍向上一举,阵营中顿时传来齐齐的嘲笑声。 “呕吐,呕吐,恶心士兵无数!” “新息城下骂刘玄,听取哇声一片!” “大耳贼你滚回去吧,你的德都被狗吃了!” 声音如雷,直抵城头。 刘备气得青筋直冒,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颤巍巍的指着甘宁对诸葛亮道:“孔明,你说姓王的是从哪里招来的混不吝,这特么的哪里是什么狗屁将领,简直就是地痞流氓无赖子!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提剑下去杀了这厮!” “主公息怒,主公息怒!” 见刘备完全颠覆了自己昔日温润如玉的形象,开口特么的,闭口老子,知道刘备已经被气的糊涂了,唯恐一个不小心他就真的下城去上演一个单挑数万大军的戏码,诸葛亮急忙一把拉住刘备劝慰道。 “这甘兴霸本来就是江边一锦帆贼,那里识得什么是人间的礼数,还请主公切莫与他一般见识,难道主公没有看见那张文远和黄汉升等人也不在此处,不想同他为伍吗?” 刘备自然不会和甘宁一般见识,毕竟他也是有身份的人,更何况甘宁的威名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经过诸葛亮的一番劝解,刘备的心情稍稍的平静了一些,借坡下驴,双目扫过城下甘宁大军疑惑的问道:“果然不见张文远和那黄汉升二人,难道甘兴霸他们这是有意侮辱刘某,只在引诱刘某出城吗?” 诸葛亮点了点头:“应该便是如此了,不然如何解释他们绕了这么远的路却只派出两个地痞前来挑战?他们一明一暗,不过是想引诱主公出城然后趁机拿下新息罢了!” “说的极是,亏得孔明你心细如发,否则刘某这次大亏肯定又吃定了!” 刘备很好的当了一回诸葛亮的捧哏,拱手致了致谢,正欲继续说上几句,陡然听得城下一阵鼓角冲天而起,仿佛百十道雷霆从天而落,心神一紧,便见城下的大军犹如蚁群一样直奔城池而来。  第504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九) 半城烟沙,兵临城下。 金戈铁马,笑傲天涯。 “呜呜呜!” 一支支牛角握在将士们的手中,一道道雄浑高亢的沙场夜曲在他们鼓起的腮帮子里传出来,甘宁轻跨战马手握双刀,宛如握住了整个世界一般。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嬉笑怒骂的地痞流氓,也不再是那出言不逊的无赖子,他就是那指挥若定笑傲沙场的大将军。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更何况双刀乎! 双刀落下,甘宁一声怒喝,身后的副将只将马背一拍,胯下的战马亦如光影一般窜了出去,上千名骑士紧随其后,两个方阵的弓弩兵同样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踩上了这即将鏖战的沙场。 刀剑亮,尘烟起。 屠戮还没有开始,刀锋也还没有见血,空气中却已经充满了血的味道。 “杀!” 甘宁爆喝一声,一把抢过身旁将士手中的鼓槌猛然一敲,战阵霍然中开,队列里再度冲出十余排刀盾兵,他们扛着云梯眼也不眨的融入了滚滚的洪流里。 哼,这甘兴霸也太小瞧我刘备了吧,抛石机和冲城车都不带就敢前来攻城,你还当你手中的云梯是什么能够让天堑变通途的天梯吗,砍断了也不过只是几根烧火棍而已! “放箭!” 刘备嘴角挂起一丝嘲讽,淡淡的一声冷笑,城头上响起密集的梆子声,万箭齐发。 一阵旋风过后,密密麻麻吗的锋锐和寒芒腾空而起,在摇曳的火光下散发出妖艳的光芒,形成了一道红黑相间的瀑布。 瀑布在城下的将士们头上不断的聚集和交织,翻滚起暗红色的浪花,飞溅起金色的星光,进而迸发出续而不断的滚滚春雷,气势磅礴雄浑,豪迈奔放。 然而,甘宁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眼见瀑布即将落下,才朝中军的掌旗兵微微点了点头。 掌旗兵手中的旗帜急速翻动,一道钲鸣音骤然腾空。 声音响起,声音落下,时间突然就像是停止了一般。前方的副将和校尉们齐齐“吁”了一声,盾牌一举马缰一勒,所有的战马咆哮着掉转马头就向城池的西南两个方向奔去。 而那些刚刚冲出阵营的弓弩兵和扛着云梯的刀盾兵同样匆匆的将脚步在地上一搓,一个急刹稳稳的停下来,站在了城下的一箭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甘宁及其帐下的将士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也不过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显然,他们的这种战术应该是已经演练过百十遍了,不然他们又怎么能够做到如此的令行禁止如臂使指呢? 等那红黑相间的瀑布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之时,场中所剩之人也只剩下寥寥无几,而受伤或者丧命的人更是寥若晨星。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高射炮打蚊子,除了浪费还是浪费! 刘备目瞪口呆的看着甘宁,就仿佛上青楼找乐子陡然瞧见一个绝世美女,巴心巴肝的用尽了前戏卸妆去衣甚至都脱下了亵裤,美女回眸一笑,却发现原来那所谓的美女竟然是星爷电影中的那个如花。 满腔的快感顿时化作愤懑,刘备愤怒的看着甘宁,一指禅再度翘起:“这甘兴霸究竟想干什么?” 糜芳同样有些茫然,他将斑竹筒都已经准备好了,甘宁却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给溜了出去,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还是阎文纪对付曹操的招式已经被他们知晓? “王德玉当初在潼关,只用了数千枚白玉京便将徐晃压得喘不过气来。后来,攻打长安之时,也只是抛掷了一轮绿映红就让吕布毫无招架之力。”诸葛亮收起手中的羽扇,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而此行,甘宁等人非但没有将白玉京和绿映红带来,甚至就连抛石机也没有看见一架。显然,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攻城,而是打算围而不攻将我们困在城中!” 围而不攻? 那特么的弄那么大的阵仗出来干啥! 看着城头下耀武扬威的贼军,刘备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刚刚松了口气,转眼又提到了心口上:“他们的目标不在我们,难道是在叔至和文向的身上吗?” 诸葛亮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这郭奉孝号称鬼才算无遗策,此言不虚也。我们如今已被困在城中不能出入,叔侄他们的生死或者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了!” …… 月儿虽然还没有升起,绵绵的青龙山脉却已伸手不见五指,山中一片静谧,耳边除了虫鸣、蛙叫和风吹树叶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蚊子“嗡嗡嗡”的吟唱。 “啪叽!” 陈到一巴掌将一只停留在脸上的蚊子拍死,轻轻的把它吹落尘土,看着手上残留的鲜血悠然长叹。 “这可如何是好啊,区区几个时辰的功夫,林中的蚊子都怀上了我们的骨血。要是郭奉孝再不来的话,只怕我们就只能留在这里和这些蚊子成亲了!” “谁说不是呢!”徐盛手中的短刀一晃,将一只徘徊在腿边的蚊子五马分尸,跟着叹了口气,“军师说郭奉孝的大军今晨可能会袭击新息,令我和你伏兵以待,给予他们迎头一击。 可是,我们自出城以后,一路连续推进了几十里路,直到天都黑了,却也没有见到郭奉孝的半根寒毛。叔至,你说这郭奉孝会不会根本就不曾打算偷袭我军呢?” 陈到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甚至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十日前的盟友会掉过头来与我们亡命厮杀。但军师既然有令,你我也就只好照做便是!” 徐盛点了点头正待说话,猛然听得数十里外新息方向一阵鼓角和炮火之声,抬起头来看时,却见新息城上方的那片夜色已经被殷红染透,半空的云层在火光的照耀下娇艳欲滴。 变生肘腋,新息城突如其来的战火让所有的将士都陷入不安之中,就连刚才还怀疑郭奉孝是否会偷袭新息的陈到和徐盛也紧紧的闭上了嘴。 “文向,看来军师所料不差,那狗日的郭奉孝果然奔着新息去了!”半晌后,陈到才抿了抿嘴唇看着麾下瞠目结舌的将士们冒出一句毫无营养的话来。 徐盛麻木的点了点头,同样觉得口干舌燥:“那郭嘉能够悄悄的绕过我们的侦查和埋伏,所图必大。叔至,主公危也,我们带兄弟们回去吧!” “嗯!兄弟们速速收拾一下,立即回师新息,随我等前去营救主公!” 陈到应了一声,朝众将一声怒喝,从怀中掏出一枚火镰迎风一扬,借着微弱的火光,径直奔到山坡下一个纵身跨上马背,接着银剪戟一挥,缰绳应声而断,战马亦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前方便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只余下“得得得”的马蹄声在耳边渐行渐远。 第505章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呔!前方那狗贼听真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陈到驾着战马离开青龙山脉不过两三里路,便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吆喝,马缰一勒,缓缓停下脚步籍着火光抬起头来。 只见前方的山坳口不知何时聚集起三五十个大汉,一个个赤着胳膊,腰间扎上一条黄带,头顶戴着一顶草帽,胡子拉渣,未加半分的修饰,却是精神抖擞,再配合着他们手中的板斧,倒是颇有点剪径的味道。 见那帮人虽然精壮,却是站无站相坐没坐相,甚至还有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草皮上,口中叼着一根枯草咿咿呀呀的哼唱着,一副完全没有将陈到放在眼里的表情。 陈到怒极反笑:“你家张角爷爷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们这帮黄巾的余孽竟然还敢再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就不怕老子将你们拿去烹了炸了?”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口从狂言,老子当初追随天公将军的时候只怕你还在田地里扛锄头吧?如今天公将军仙去了,你这个臭小子就在我等面前充大尾巴狼了?” 一名大汉啐了一口,吐掉口中的草枝,翻身而起,接过一旁大汉手中的双斧微微一舞,斜着眼睛看着陈到,“臭小子,不要说爷爷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能剩得过爷爷手中的这两把斧头,爷爷今天就放你过去!” 整日里猎鹰,今儿却有鹰儿来啄眼。 也不瞧一瞧老子是谁就想前来抢劫,今日不杀了这帮鸟人出口恶气,是不是今后是个人都敢爬到陈某头来来撒一泼尿? 那厮一句话便惹得陈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再想与他废什么话,银剪戟一扬,催马就向前奔去。 百十米远,眨眼便至。 陈到高居马上,见那厮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心下猛然一凛:此处距离新息不过二十里地,平日里何曾见过有什么山贼强盗出没,更离谱的居然还是选择在大晚上剪径,这是抢人?这分明就是抢鬼! 眼到心到,心到身到。 一眼看破玄机,陈到悄悄的向地上和头上瞥了一眼,只见几条若隐若现的绊马索隐藏在那人脚下数米开外,而头顶上却是一片荧光闪烁,仿佛林中早也撑起了一张银色的大网。 陈到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的缰绳猛然绷直,战马一声长啸前蹄腾空,停在了大网和绊马索的边缘:“陈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蟊贼,原来却是前将军的麾下。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如此雅兴,夜深了也不知道回城休息,居然还在此游山玩水?” “哈哈,果然不愧是刘皇叔帐下有数的大将,儿郎们一出手就给你识了各底朝天。不才张辽奉命等候将军,还请将军卖张某一个面子,随我前去新蔡当一回贵客!” 张辽拍了拍手,缓缓的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名老将,那老将身穿一袭赫色的军袍,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的腰带,腰间别着一把暗红色宝剑,龙骧虎步,步步生风,花白的须发也随着他的走动随风飘扬,不怒自威。 “你就是那个陈到陈叔至?”老将拍了拍腰间的血饮刀,朝陈到点了点头,“你娃儿,你还不错,既能够在千钧一发之时发现我军的部署,又能够当机立断不贪功冒进,的确当得起那大耳贼的护卫!” 见老将一口一个小娃儿,一口一个大耳贼,陈到羞愧不已便欲与那人拼一个鱼死网破。 谁知,银剪戟还未出手,陈到便已瞧见那老将手中的宝刀隐隐透出一点红色,脸色立时一变,迟疑的问道:“老将军可是当年刘荆州帐下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点了点头,捋了捋长须赞许道:“如果说刚才还对你有七八分满意的话,现在已经有九成满意了。你娃儿,你很有眼光,要不你考虑考虑来前将军帐下发展?黄某定然将一身所学全都传授给你!” 有眼光? 我特么认出你来就算是有眼光,你这厮还要不要脸? 陈到一怔,却听老黄忠继续说道:“你这小娃儿啥都好,唯一让老夫不爽的就是心不够明亮。” “何谓心不够明亮?”陈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黄忠不屑一笑:“大耳贼出生低微,却处处冒充皇叔之名行那坑蒙拐骗之事。数年前,他便从主公手中借了清河不还,顺手又将陶恭祖托付的徐州丢给了纪灵。 如今,他为了一己之利再次坑骗自己的盟友,唤醒自己在曹营中的奸细行刺天使,进行栽赃嫁祸。其身不正,行为不端,这样的人你居然还屁颠屁颠的鞍前马后笑脸相迎,难道不是心不明吗?” “老而不死是为贼,黄忠老贼,你竟然敢污蔑我家主公,纳命来!”本来以为黄忠口中又有什么新意,却不想黄忠竟是满嘴跑火车,陈到再也顾不得头顶上的那张大网,银剪戟直向黄忠飞去。 血饮刀出鞘,黄忠轻轻一扫将银剪戟挡住,叹息道:“忠言逆耳,本来以为小娃儿还是个可造之材,却也压不住几激将的话,还是太年轻啊! 陈叔至,你能够长到今天也不容易,黄某不欺负你年幼,你暂且去和那徐文向商量一下,看看你们是个什么样的章程,车轮战还是单挑,黄某都随你!” “文向,你们且替张某压阵,看张某活剐了这老匹夫!”黄忠的一句话又险些让陈到口吐鲜血,陈到朝着已经赶上来的徐盛和一众将士喝了一声,再度奔马上前。 “得,小娃儿,既然黄某的好心被你当做了驴肝肺,那黄某就陪你耍上一圈!” 见自己的爱才之心屡屡被阻,黄忠惋惜了一声,也不再和陈到客气,平地一纵轻飘飘的跨上战马,神采奕奕的来到陈到身前,血饮刀如风一样递了过去,和陈到杀作一团。 但见: 场中尘烟滚滚战马长嘶,场外顾虑重重尖叫不断。 一个是刘皇叔帐下有名的大将,手里一杆银剪戟如腾渊苍龙忽上忽下,出手之时明月万里击穿千百寒星。 一个是前将军推崇备至的老人,掌中一把血饮刀似出柙猛虎或左或右,落刀之处赤地千丈砍断万道银晖。 银剪戟仿佛碧海潮生,一戟接着一戟,一戟起一戟飘落,大开大合。血饮刀宛如滚滚长江,一刀快过一刀,一刀落一刀再起,百战百胜。 二人在场中激斗了约莫五六十个回合,只瞧得张辽心惊徐盛胆寒,唯恐他们有所闪失,误了“卿卿”性命。 正瞧间,听得场中一声闷哼,尘烟骤散,陈到捂着臂膀纵马飞了出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臂膀处已被鲜血浸透,活生生一只斗败公鸡的模样。 这陈到乃是刘备帐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居然不是黄忠的对手! 众人一片哗然,举目望去,只见黄忠依旧巍然的坐在马背上,风吹不动。 银光流转,烛红摇曳,黄忠手中的那般血饮刀在初升的月色和火把的光芒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诡异明亮,仿佛一条潜在林中的长龙跃跃欲出。  第506章 穷且弥坚,不堕青云之志 唐朝的张籍在《老将》诗中曾经写道:鬓衰头似雪,行步急如风。不怕骑生马,犹能挽硬弓。兵书封锦字,手诏满香筒。今日身憔悴,犹夸定远功。 黄忠虽然还没有班定远的功劳,但他的那一身的武艺,那一头似雪的白发却简直与张籍诗中描述的一般无二。 一场大仗,败了陈到,也赢了众将士的心,不管是自家军马还是刘备的兵勇。 张辽的眼睛亮了,他知道主公曾经亲自奔赴荆州只为了眼前这个老将,他也知道郭嘉对黄忠推崇备至,但他绝对没有想到黄忠的武艺竟然如此之高,完全可与赵云比拟。 徐盛的眼睛亮了,他知道皇叔与军师每每谈起荆楚大地上的风物之时,黄忠便是一座绕不开的墙,但他同样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一头白发的老将还有着不亚于关张的武艺。 手中的铁索连环刀跃跃欲试,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徐盛满腔的战意,不停的咆哮,徐盛正欲纵马上前,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陈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耳中。 “文向,不可鲁莽,咳咳,你绝对非这老革的对手!如今陈某已经受伤,主公也还在新息城中翘首以待,咳咳,此时绝对不可逞能,你还要将兄弟们带到主公面前!” 是啊,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并非武艺擅长之人,就连叔至都伤在了这老黄忠的刀下,自己又有几斤几两可与他比试一场?怎么可以像毛头小子那般冲动呢! 徐盛心中一定,突然又觉得陈到话中有话,一个疑惑的眼神急忙递了过去:“叔至,你想干什么?” “不管陈某干什么,徐文向你记住,此战的主将是陈某,你的职责只有一条,务必要将兄弟带回新息!”陈到摇了摇头,朝徐盛投去一束稍安勿躁的眼色,骑着战马缓缓的来到场中。 “文远将军,汉升将军,你们方才不是想知道陈某为何对皇叔死心塌地吗?好,本将军现在就告诉你们!” 老子特么的又不是心理医生,管你什么狗屁战后创伤综合征,老子有病吗,想要知道你陈叔至心中所想? 张辽一怔,黄忠却已徐徐纵马上前:“小娃儿,成大事不拘小节,战场更是尔虞我诈明枪暗箭,适才之言不过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不过,如果你想说,老夫倒也可以仔细听上一听!” 陈到差点没有气得背过去,这样出尔反尔真的好么?刚才这二人口中还振振有词的劝说着自己,可现在自己才受了点轻伤他们便立马翻脸,再也没有半分惺惺相惜的感觉,就算是一块抹布也至于用完就扔吧? 好在,陈到知道自己只是打算拖延一下时间,给徐盛他们寻找脱身的机会,倒也并没有将二人的话语放在心上。 陈到轻轻拍了拍战马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黄忠:“陈某出生汝南贫寒之家,家世之累受尽世间白眼,因而自幼便立志要效仿霍骠骑纵横天下,为世人敬仰。 可是随着陈某逐渐长大成人,才发现汉室江山早已颓靡,高官门阀如豺狼一样满街行走,平民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致狼烟遍地,黄巾振臂一挥一呼百应。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要想活下去,就只有将昔日的梦想抛诸脑后,在这片禽兽纵横的林子中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双方的将士中出身贫寒之人大有人在,听闻陈到的话语难免觉得觉得感同身受心下戚戚。陈到扫了他们一眼,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恰这是,皇叔来到了冀州,他的征兵令犹如一道流星照亮了陈某的前方。陈某知道你们都对皇叔不满,因为你们所代表的依旧是那个名士的朝廷,世家的天下。 可是,陈某和你们不一样,不管皇叔行事或有多多少少的不足之处,陈某都一如既往的追随在皇叔的帐下。因为他明白老百姓的苦楚,也因为他和陈某一样受够了这个世间的白眼!”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这或许便是黄忠的写实。 但,穷且弥坚不堕青云之志,又未尝不是陈到或者刘备之流对这个污浊世界的呐喊呢! 张辽听得有些走神,黄忠的眸子里同样也闪过一些惘然,毕竟他和陈到说到底还是一类的人。 如果不是主公慧眼识珠,他现在又应该身在何处呢?刘荆州的帐下?刘磐的营中?还是已经随着他那宝贝儿子成为了荆州那般豺狼口中的食物? 黄忠不知道,但陈到却知道,这一刻正是他和兄弟们等待了许久的时刻! “文向,还在等什么,速带兄弟们杀出去!” 一声怒喝,陈到从衣服上一把撕下一截长袖将银剪戟牢牢的绑在手上就向黄忠刺了过去。而徐盛同样大刀一挥,朝山坳的一侧纵马飞奔,一万五千余健儿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万马奔腾,杀气如云。 …… 历史中的浪花总是有那么相似的两朵,就在陈到和张辽、黄忠在青龙山脉侃侃而谈“青云之志”的时候,飞鹰谷同样也迎来了两位弥坚的勇士朱灵和路招。 这两位三国演义中的酱油党,其实根本不是罗大忽悠描述的那般无能庸怯,而是两名努力向上的有志青年。 历史记载:汉献帝初平年间,曹操入主兖州,和路招成为了其帐下将领,随其征讨。而朱灵则是在协助曹操讨伐陶谦之时,脱离了原来的主公袁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曹操。 建安四年,朱灵、路招与刘备共击袁术。建安十三年,随大军南下荆州准备赤壁之战,他二人再度和于禁、张辽、张郃、李典以及冯楷成为了都督护军赵俨的七军之一。建安十七年,曹操还邺城,夏侯渊行护军将军职,都督朱灵、路招等驻守长安,击溃五关道口的刘雄鸣。建安二十年,曹操西征张鲁,朱灵二人再度进军武都,剿灭氐族部落。 曹丕就曾经说过:将军佐命先帝,典兵历年,威过方、邵,功逾绛、灌。图籍所美,何以加焉? 这可是历史上少有的将领,又怎么会像罗大忽悠写的那样呢? 当然,此刻他们还不是天下闻名的将军,他们还隐藏在飞鹰谷口的密林中。 密林外,峡谷口,灯火通明,黑夜如昼。 两军对阵的将士手中擎着火把看着场中,看着自家的将军。 战斗从辰时一直杀到现在,虽然关羽和张飞自恃身份不曾以众敌寡,却也相继用上了车轮战和混战,结果却还是不能突破这道峡谷。 许诸和他麾下将士们的韧性实在太强了! 整整一千余人已经只剩下百十余名带伤的兵士,满血满蓝的许诸同样也只剩下了半条命,但他们依旧还在坚持,依旧牢牢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山岳一样挡在谷口不让关羽和张飞向前迈上一步。 “朱将军,我们是不是要立即挥兵援救?否则,只怕仲康坚持不下去了!”路招凑在朱灵身前低声问道。 朱灵摇了摇头:“你说的我未尝不明白,但是仲康不退,我们杀出去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你难道没有看见仲康他们现在依然还挡在谷口的吗?”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许诸死战不退,固然将关羽、张飞二人挡在了谷中,何尝又不是将他们前进的方向给隔断了? 路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实在是有些担忧许诸,担忧他倒在了关羽或者张飞的刀下:“朱将军,那你以为仲康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放心吧,仲康能够成为主公的贴身护卫,除了他的武艺之外同样也少不了他的脑子。只要关羽按捺不住打算以众敌寡之时,仲康就会立即抽身而逃!” 朱灵刚刚劝慰了一声,便听得谷口一声暴喝犹如龙啸,二人急看时,只见一柄青龙偃月刀骤然腾空,关羽如天神降世一般直飞场中,偃月刀亦像一条青龙卷向许诸。  第507章 青龙于郊 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 当年,星爷在《唐伯虎点秋香》中的一句戏言成为永久的经典长盛不衰。 而今,关羽或者也将成为经典,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左青龙右白虎,什么老牛在腰间。但是,他背靠着的就是青龙山,手中握着的也是青龙刀。 在这一刻,他就是青龙,上古四灵之一的青龙。 说实在的关羽太傲慢了,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只要没有入得了他的法眼,他就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凌驾于人的心态。 比如:他一惯得瞧不上诸葛亮,甚至刘备在向他们介绍“吾得军师,犹如鱼之得水也”之时,他还怂恿张飞问刘备“哥哥何不使水去?” 又比如:历史上吕蒙白衣渡江致使他败走麦城,不也是因为一个当时还不出名的陆逊接替了吕蒙的位置,然后献上的一封卑躬屈膝的信笺吗? 许诸当然比陆逊出名,也比诸葛亮更入他的法眼。至少在他的眼中,许诸已经有了些许和他或者三弟争斗的本领。 但那也仅仅只是些许而已,他依然不屑于群殴,哪怕他已经整整的等了一个白天,等到兄弟们的花儿也快谢了,他还是坚持单挑或者车轮战,就是不愿意和三弟以二对一。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的亲卫从期思赶过来的斥候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曹操并不在褒信城中,也不在期思城下,而是早已绕道羊头峪兵发弋阳去了。 曹操带给他的蒙蔽和欺骗,让白日里的焦躁和不爽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声怒喝,偃月刀已然出手。 只见一团绿色的光华陡然绽放,宛如清冽的出水芙蓉,芙蓉之上却又探出一只修长的刀身,两尺见方,冷气森然,仿佛一颗显露出凶相的巨大龙头。 这是关羽的必杀技,飞龙在天! 关羽的刀就和他本人一样,冷漠而孤高。仅仅一刀,就已经盖过了世间几乎所有刀法的风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有人能够躲过这一刀,更没有人敢挡在这一刀的前面。 一刀出,飞鹰谷便只有了这一刀的风采。一刀落,飞鹰谷便只有了这一刀的颜色。 飞龙在天,生死立判。 可惜,关羽要失望了,因为他的对手乃是虎痴,也就是被他能够高看一眼的许诸。 许诸虽以勇气闻名,行事却颇为谨慎,关羽的手刚刚搭上偃月刀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那只青筋直冒的手背上看出关羽要对他下手了。关羽的刀刚刚起势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暴退,离开了偃月刀刀锋的范围。 感受着关羽的冰寒冷意,许诸摸了摸嘴角,咧嘴一笑:“还道闻名天下的关二爷果真如世人所述的那般高傲轻世呢,结果还不是一个持众凌寡之人?切,兄弟们,这关二爷不讲究,不好玩了,大家走吧!” 言讫,许诸双腿猛地一夹,战马一声长嘶掉头就向褒信的方向奔去,剩下的百十名许家军同样嘻嘻哈哈的跟在他的身后。 前一刻还惨烈悲壮,后一刻却是嬉皮笑脸。 “姓许的匹夫,哪里逃!” 关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偃月刀一扬一声怒喝,朝众将一挥就向许诸追了过去。 …… 风从龙,云从虎。 感受着风从耳旁刮过去的声音,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许诸,关羽的战意愈发浓烈起来,他已经开始蓄力,握着偃月刀的手臂已经如山岳一般稳重。 “咚咚咚!” 突然,一阵连珠炮响,一支支利箭呼啸着从两侧的密林中飞了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就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蜘蛛疯狂的吐着丝,将整个林间的道路都用箭簇给织就起来一般。 关羽大吃一惊,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经从猎人变成了猎物,他们给曹操准备的埋伏没有用上,反倒让早就猜测到他们行动的曹操将了他一军。 “盾!” 关羽心急口快,朝麾下的将士们交待了一句,将士们急急忙忙撑起盾牌形成一道防护,瞬间就搭建起一座龟壳大阵,将自己牢牢的藏在龟壳之中,任凭外面利箭如雨,我自岿然不动。 而关羽却是将手中的偃月刀一抖,一声龙吟,一泓清泉照亮林间,偃月刀泼风似的绕在周围,水泼不进,匝地寒光。 一支支利箭磕在光影上,金戈声骤起,复而消散,关羽的脚下已然插满断羽残箭,箭簇上一道道豁开的缺口仿佛在嘲笑着林中的偷袭者。 “钩下竹上!” 突然的袭击并没有给关羽的军队造成大的伤害,路招和朱灵勃然大怒,匆匆催动起另一支伏兵。 旌旗招展,战鼓擂动,道路两侧的草丛和灌木中腾地冒出千余名勇士。 他们分作两队,前队五百人,匍匐在地手执一杆杆丈余长的鹰嘴钩,专挑骑士胯下战马的马腿。后队五百人则高高的站在他们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根根手臂粗细的斑竹,斑竹尖的竹叶和竹梢直扫战马的双眼。 听得一声声兵锋入骨的声音,关羽的军队顿时乱将起来。 数百匹战马同时被鹰嘴钩钩中马腿,齐齐长嘶惨叫倒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士或被压在身下,或被抛掷空中。而更多的战马却因为双眼被扫中,一时疼痛难捱又骤然失去光明,竟发了狂似得到处乱窜,仿佛无头的苍蝇一样,撞击在树干上、前马上或者岩石上。 残肢断骨,血流漂橹。 “三弟,你照看兄弟们,愚兄去杀了这帮狗贼!” 耳旁战马和将士们的惨叫声声,关羽心如刀绞,向身后匆匆赶来的张飞吼了一声,径直从马背上跳下来,偃月刀在地上一撑,借机一跃,高高的飞过人群如鹰隼般落在草丛后。 人刚落下,刀已祭起。 一声爆啸,偃月刀如青龙一般昂起高贵的头颅,一阵风似的刮过草丛,曹营将士纷纷中招,惨叫声此起彼伏,攻击的节奏也被瞬间打断。 道路上的刘备大军在张飞的组织下纷纷反扑,双方军队立时陷入僵持之中。 “关云长,你休得放肆!”见先后两道埋伏都被破坏,路招早就急红了眼,全然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关羽的对手,直接就从小丘上跳将下去,手中的长枪直奔关羽。 朱灵一把没有拉住,只好跟着跳了出来。 听到路招的嘶吼,关羽丹凤眼一挑,不屑的瞅了路招一眼,轻轻的吹掉刀刃上的血水,一个疾行绕开枪势来到枪锋的范围中,腰肢忽然往下一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长枪就地猛然一按。 可怜的路招,还没有来到关羽的身旁就已经被关羽掼倒在地。 “就凭你这样的蠢材,也敢与老子争锋!” 一声傲笑,关羽骤然发力,路招连带着长枪竟被他直接举到半空,接着又是一个飞旋,手中的长枪一抛,路招一声惨叫从空中跌落下来,恰恰压在赶过来的朱灵身上。 朱灵和路招各自吐了一大口血,迅速爬起来相互瞧了一眼,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握起武器并肩子冲了过去。 关羽撇了撇嘴放声长笑,微微摆了摆头,只等二人已近眼前,手中偃月刀才猛然一晃破空而去,刀刃在朱灵二人眼中骤然放大。  第508章 挑灯夜战 “关大胡子休得放肆,且看我的飞石!” 眼见朱灵二人就将要丧身在关羽的偃月刀下,一道破空声伴随着一声怒喝在关羽身前响起。 关羽知道许诸这家伙有一手飞石的绝技,也曾听闻过当年许诸利用飞蝗石一举将黄巾名将何仪砸落马下,心中不敢小觑,急忙把偃月刀一收,挡在飞蝗石面前。 “铮”的一声,锋刃一震,虎口微微一麻,关羽提起刀向地上一插,望着去而复返的许诸傲然一笑:“若非你这虎痴还有这一手绝技,哪怕你回来的速度再快,你也只能替他二人收尸了!” 许诸将大手在脸上胡乱一搓,嘿嘿一笑:“我许某的绝技多了去了,关大胡子若是还不想走,不妨再与许某领教一番?” “夸你两句就忘乎所以了,许虎痴,你道关某不敢?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关某随时秒杀了你!”关羽将刀一拖,指着许诸冷笑道。 许诸却不再言语,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关羽,直到关羽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才啧啧啧的叹了两声说道:“依你关大胡子的二杆子性格,这天下哪里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老天都不给你机会啊,今日如果朱、路两位将军在此殉国,我相信明日等你和张黑子赶回新息,便只能替你家那位大耳朵的刘玄德收尸了!” “就凭你?” 关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一样,笑的前俯后仰,笑的连颔下的长髯都飘了起来。 许诸鉴定完毕,正了正色:“你关大胡子果然是个傻子,许某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觉得许某还能有分身之术吗?” 关羽冷哼一声:“哼!你说的是曹阿瞒吗?可是我倒是听说曹阿瞒已经率领夏侯渊等人去弋阳了,说不得此刻正被我家文纪先生吊打呢!” “真为你的智商捉急啊!”许诸砸吧砸吧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鄙夷的看着关羽,“天下纷争,诸侯竞霸,想要你家大耳朵兄长性命的又不是只有我家主公一人。 关大胡子,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们为什么知道你们的行踪?我们又为何在此设伏?你莫非真以为那个想出箭射天使的张晋不能被我们查到? 这全天下不止诸葛村夫一个聪明人,我家主公帐下有仲德和子扬几大军师,而新蔡同样也驻守着一名鬼才!” 鬼才? 郭奉孝? 鬼才两个字落入关羽的耳中,关羽的心思顿时便如一块巨石投进大湖一般泛起涟漪滚滚。 苦菊的身份被戳穿了,郭嘉自然明白这是兄长的反间计,当然也会将矛头对准兄长,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难怪那郭嘉刚出青龙山脉转眼就和之前斗得死去活来的曹操勾搭在一起了,难怪曹操要兵出弋阳而孔明却让我们就地反击!这是要围魏救赵,逼迫曹操退军! 可是,他诸葛亮算计了那么多,难道不知道兄长在我们的心中也是那个“魏”吗? “立即撤军,回师新息!” 心念一动,关羽不敢在原地停留半刻,向道路中的张飞一声怒吼,一刀劈飞挡在自己身前的几名曹军,纵身一跃跳上战马,闪电一般的向来路疾奔。 还是主公这招祸水东引好使! 看着关羽和张飞带着麾下将士远去,许诸甩了甩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这两货还真特么的不好对付,老子今日差点就成了他们的菜了!两位将军,让兄弟们替死难的勇士收一收遗骨吧!” …… “二哥,出了什么事,可是兄长有什么不妥?”张飞一拍战马追上关羽。 关羽摇了摇头,将许诸的话和自己的分析给张飞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这许诸之言虽然不可轻信,但事关兄长,容不得愚兄大意。三弟,我现在就兵回新息守护兄长,你立即带领孩儿们奔赴弋阳,协助文纪坚守城池!” “不行,二哥,兄长有事,小弟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呢?”张飞瞪着眼珠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大有你不让我回去我就跟你火并的架势。 关羽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三弟,你放心,即便愚兄不一定能够守住新息,但愚兄可向你保证,兄长再见到你时绝对不会少半根寒毛。 不过,如果你不前往弋阳,一旦新息城破,兄长好不容易在豫州打下的基业就将彻底断送,而我们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荆州重新在刘景升的鼻子下讨生活!” 张飞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太满意关羽的安排,但是为了兄长的天下大计,他也只能委屈的应承了下来,闷哼一声,张飞将马头一拨,踏上了另一边的岔路。 …… 关羽正火速的赶往新息,张飞也还没有到达弋阳,但是弋阳的战火已经如火如荼了。 经过一整天的攻城,将士们已经有些疲惫了,但是曹操依旧不忘记他对将士许下的诺言。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相信只要他在,士气就在,城池也早晚会姓曹。君不见城头上的防守已远不如今日辰时时分了吗?君不见城头上的火油已经快没有了吗? “挑灯夜战!” 曹操一声怒喝从战马上蓦然跳下,疾步奔到战鼓旁,抢过兵士手中的鼓槌就是一阵猛敲。 铁衣度碛雨飒飒,战鼓上陇雷凭凭。三更穷虏送降款,天明积甲如丘陵。 一声鼓动,千军震动,这是主公亲自敲响的冲锋号角,这也是主公向他们传递的信号:我永远站在你们的身后,我要这座城池从此姓曹! 将士们的进攻更加的猛烈了! 成排的抛石机将硕大的石头一溜溜的砸到城头上,成列的攻城弩张牙舞爪的把一支支婴儿臂膀粗细的弩箭送入城中,坚硬的冲城车同样也疯狂的啃噬着城门。 城墙在石头猛烈的压迫下吱吱叫唤!城门在冲车凶狠的撞击下痛苦呻吟!士兵在利箭无差别的重射下哀嚎遍野! 城墙告急! 城门告急! 阎象忧心忡忡的看着城头上的惨状,嘴角都快急泡来。可是曹操并不想再次给他翻身的机会,战鼓一停,夺过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便是一扬:“云梯,攻城!” 上百架云梯飞速的从队伍中闪了出来,在将士们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中稳稳的搭在了城墙上。 夏侯渊、夏侯惇二人相视一眼,一声长啸,纵马直奔城下。 马未止,人已动。 二人将近城下之时,同时将武器朝后背一插,接着在马背上一拍,又在马头上重重的一点,腾空而起,再抓住云梯一荡,一个翻身已经落在云梯上,直朝城头逼去。 离若脱兔,动若猿猴! 第509章 千钧一发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城头下士兵的呐喊如潮涌来,阎象和粱纲吓了一大跳,急忙将头伸出箭跺,只见夏侯渊和夏侯惇两人仿佛两只林中的猿猴在云梯上来回穿梭,他们距离城头已经不足两丈远。 “箭来!” 粱纲朝亲卫伸了伸手,夺过亲卫手中的弓箭,两只手指夹住箭的末尾大喝一声,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报婴孩,弓开如满月。只听得“嗤”的一声,利箭离弦而出,一道黑色的闪电骤然在城头上亮了起来。 夏侯渊到梁纲的距离不足两丈,梁纲到夏侯渊的距离同样不足两丈。 箭士柳白猿说过:射箭之道,不是中与不中,是神色不变。 还有人也曾说过:丘比特老爱射箭,是因为他老婆总是埋怨他射不准。 射击!射击! 梁纲要立功了,不要再给夏侯渊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刘跑跑的裨将军,他继承了刘跑跑的光荣传统,柳白猿、丘比特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梁纲一个人,他代表了刘跑跑东奔西跑的悠久的传统! 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弓已松,弦已空。 代表着柳白猿、丘比特甚至刘跑跑的梁纲正紧紧的盯着那支黑色的利箭。成败在此一举,他要亲眼看着它带着他的希望从城头飞下深深的插进夏侯渊的脑袋,然后看着那抔鲜血飞起来,扬起漫天的桃花。 利箭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在近两丈的距离中,利箭沿着既定的轨道闪电一般直奔那颗硕大的头颅。 然后…… 没有然后,一柄寒铁枪从夏侯渊的背后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笔直的插向夏侯渊的上方。“叮”的一声,火光四溅,寒铁枪的枪簇恰好挡在利箭的去路之上,金戈之声骤起,寒铁枪散发出冰寒的杀气,利箭悄然落地。 一颗脑袋从夏侯渊背后冒了出来,左眼上绑着的那块布仿佛在无情的嘲笑着梁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你妹,意外你妹,夏侯惇我要杀了你这个活王八!”梁纲弃弓在地,长枪牢牢握在手中,顺势就是一挑一刺,长枪在城头上挽出十数朵枪花扑向云梯。 长枪一出,便已惊起刺拉拉的破空之声。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似鹰爪,似蛇形,似雷落。 如果说刚才那一箭夏侯渊还来不及躲的话,这一枪在夏侯渊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兄长,借你双手一用!” 夏侯渊淡淡一笑,朝附在他背上的夏侯惇说了一声,双手用力在云梯上一攀,身子高高跃在,来到了夏侯惇的头顶。夏侯惇心神领会,双脚反扣在云梯上,双手握拳猛然击出。 两道比闪电更快的影子在众人面前一闪而逝,附近的空气仿佛都凝固起来,似乎这一拳之间就已经将云梯旁边的空气都汇聚在了一个点上,一呼一吸之间,拳头正中夏侯渊的脚底,夏侯渊就势一点腾空而起,如鹰隼展翼般飞向城头。 “梁纲狗贼,你再拿火油来滋我呀!”一声怒喝,还不等在城墙上站稳,夏侯渊就反手拔刀向梁纲劈了过去。 看来,今日辰时梁纲和阎象在城头上放的那通火油已经成为了曹营上上下下的魔怔。不但曹操心心念念,就连夏侯渊找上梁纲时也直接拿它说事。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夏侯渊怒喝一声,含恨出手,一刀劈去鬼使神差的竟然突破了往日的禁锢,寒月刀荡起一阵寒风,卷起数十道银光,恰如在空中托起一朵洁白的莲花。 莲花三十六瓣,瓣瓣各不同。 莲花三十六,暗合三十六天罡,又如易经中的三十六阴数,每一瓣都绽放出异样的光芒,每一瓣都寓意着死亡。 六六三十六,阴之至也。 六六三十六,阎王接你吃腊肉。 梁纲枪势已老,未及回防,而他和寒月刀之间也并无任何的障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眼见他就要命丧在夏侯渊的刀下,千钧一发之际,陡然听得城下一阵大乱,一道雄浑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曹阿瞒,燕人张翼德在此,还不速速将你那狗脑袋献上,也让张某好去兄长面前领领赏!” 言语轻佻之际,夏侯渊却是心神一震,刀法亦随之一乱,洁白的莲花变作昙花一现,刀光骤然消逝。 一绺长发贴着额头落下,梁纲狼狈的摸了摸额角上的血痕抱头鼠窜,弃了长枪就地一滚,躲开刀锋所及连滚带爬的在来到亲卫身旁,一把拔出腰刀紧紧的守住自己的门户。 可是,此刻的夏侯渊哪里还有痛打落水狗的心思? 夏侯渊站在城头上,手握寒月刀双目急视,只见一员黝黑的壮汉率领一拨人马从西北方向杀入曹营。 那厮一路上砍瓜切菜,视性命如草芥,一条丈二蛇矛在人群中忽高忽低,打得曹营将士哇哇直叫。乐进和曹仁也在那厮的逼迫下连连后退,就连曹纯领着主公的虎豹骑一拥而上,也只是稍稍的延缓了那厮前进的脚步。 如此勇猛的壮汉,除了那张黑子还能有谁? 夏侯渊扫了夏侯惇一眼,夏侯惇默契于胸,双脚腾空,双手握住云梯,轻轻一放滑向城下。 张黑子武艺非凡性格急躁,一身所学遇强更强,乃是天下少有的猛将,整个曹营能与之抗衡的也仅有典韦和许诸二人,他和夏侯渊都在城墙上,营中的大将谁还能与之厮杀? “兄弟们,跟着我冲!” 夏侯惇匆匆离去,夏侯渊微微松了一口气,向还在云梯上攀爬的将士一声怒喝,转头向梁纲龇了龇牙,露出一副噬人的目光,仿佛再向梁纲宣泄:老子倒要看看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够救你! 梁纲胆已寒,刚才夏侯渊那鬼使神差的一刀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此刻哪里还敢上前? 倒是一身文士打扮的阎象却比他表现更加像是一名将军,阎象大手一挥,一声鼓响,他的声音也跟随着传了出来。 “兄弟们,三将军一支人马就已经杀到了城下,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不敢坚持片刻?你们那玩意难道只是摆设,只是证明你们不是阉宦的吗? 平日里,你们总是觉着窝在后方没有表现的机会,那么,今日你们就在三将军面前展示展示你们的筋骨,让他也见识见识你们的风采,感受一下我两淮男儿的热血!” 阎象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击打在将士们的灵魂深处,将士们热血一涌,士气大振,梁纲同样老脸一红,抓住腰刀站到了众人的前面,接着他一声长啸,数百名勇士呼啸而至,齐刷刷的聚集在他的身后,整整齐齐的按偃月阵列在城头。 这不再是平日里油腔滑调的老兵,也不再是平日里偷懒松懈的少爷兵,而是那个曾经和粱纲、阎象并肩作战杀败过张飞、徐盛的淮南精兵。 锋利的长枪、尖锐的钢刀以及他们身上那森然的铁甲迅疾的汇聚成在一起,仿佛一片散发着死寂的钢铁森林。  第510章 尘埃落定,弋阳今夜无恙 “儿郎们,杀啊,让三将军也认识认识你们的姓名!” 梁纲似乎是要证明自己,手中的腰刀在地上猛地一敲,再次发出一声怒喝,将士们也跟着高举武器,咆哮起来。 “淮南男儿,生就天地,铜铸热血,生铁磨皮!” “淮南男儿,生就天地,铜铸热血,生铁磨皮!” 一声声高亢的吼声骤然响起,天地为之一静,就连城头下曹军大阵中的厮杀声好像也弱了许多,众人仿佛又回到了楚汉争霸以及大楚灭秦的那个时刻。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是太史公在项羽本纪中说过的一句话,也是太史公对两淮男儿的肯定。想当年,楚霸王的西楚军威风赫赫,打得前秦的常胜将军章邯狼狈不堪,其帐下的英布、龙且、钟离眜、季布和韩信等人哪一个不是出生两淮? 斯人已远,英灵不在,但两淮将士不惧生死的精气神却依旧延续了下来,就铸就在他们的热血之中。 是的,经过了一整天的血战,城头上所有的战备物资都已经彻底耗尽。没有了滚木、没有了火油、没有了巨石,甚至弩箭同样告急,但是他们还有热血,还有铸就在他们热血中的精气神。 梁纲一声怒喝,五百勇士滚滚上前,手中的朴刀、长枪纷纷向前,就像是密林中突然涌现出来的无数蛇群一样,吐着森然的蛇信无情的向夏侯渊大军碾压过去。 但,夏侯渊身经百战,他麾下的将士又岂是吓大的? 牛金和身旁的副将手握长枪、狼牙棒,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同时一跃,长枪和狼牙棒正中队伍最前方的一名淮南勇士,那勇士的天灵盖瞬间就被砸掉了半截,肚子也被长枪划开一尺宽的口子,蠕动的肠子也丛中漏了出来,血糊糊的倒在众人的脚下。 可是,哪又能怎样呢? 夏明翰曾经说过: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鲁迅先生亦曾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淮南勇士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一个袍泽的死去根本就阻挡不了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 一声号角冲天而起,寒风刺啦刺啦的刮过城头,裙裾飘飘,旌旗猎猎,给即将点燃的战火又增添了几分悲壮之色。 梁纲已经判若两人,再不似刚才那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而是变成了一条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狼王。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夏侯渊,他的眼中也只有夏侯渊。 夏侯渊带给他的屈辱,只有他自己亲手才能洗去! 梁纲腰刀一扬,嗓子里迸发出巨浪般的嚯嚯之声,五百名将士抬头长啸,就像是夜月下山丘上的群狼。 “杀!” 夏侯渊看着前方的梁纲和淮南男儿冷傲一笑,一个字便引爆了全场。已经登上城头的曹营兵士和淮南勇士们奋勇的扑向对方,杀声大作,刀枪齐鸣。 城头上一刹那间就像打开了血池的龙头,鲜血顺着将士们的身躯和他们的兵刃开始流动,淌过他们的脚下,漫过他们的尸骸,渐渐的汇聚在一起,从箭跺下的缝隙口滴下,给弋阳城挂上了一层粘稠厚实的红地毯。 夏侯渊提着寒月刀左右腾挪,不时地劈上一刀,眼睛却在四下打望,在人群中搜寻着阎象和那道随时准备和自己拼命的身影。他知道阎象是这支军队的精神领袖,而梁纲却是他们的头,他要亲手斩断淮南男儿们的坚持! 一圈一圈的搜索,夏侯渊已经盯上了一道一直潜藏在人群中的身影,他的嘴角已经挂起狰狞的笑容。 突然,鼓角铮鸣,城下再次大乱起来。一彪人马从东北角杀了过来,为首一人头戴金甲,手中一把三尖刀横冲直撞左砍右劈,在火光的折射下散发出滔天的杀气。 那人赫然正是曹军的死对头,当初袁术帐下的大将,今日的徐州土皇帝纪灵纪伏义。 “文纪先生、梁将军,休得惊慌,纪某来也!”一声长啸,纪灵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将身前一名曹军挑在空中,狠狠的往人群中一砸,场中一时肃静。 “牛将军,收兵回营!” 夏侯渊心中一寒:奶奶个腿,怎么这纪灵也成了大耳贼的狗腿子!再也不敢仔细搜寻梁纲的下落,朝牛金一声呐喊,当先跳上箭跺口,一把拉住云梯就向下滑去。 夏侯渊或许是曹操麾下本年度最憋屈的人物吧,明明有着斩杀梁纲夺下城池的实力,结果前番因为张飞的援助,活生生的看着梁纲咸鱼翻身,这一次眼看破贼在即,又被纪灵给搅了局。 夏侯渊刚跳下云梯,一把拉过一匹战马飞跃而上,手中的寒月刀已经指向了纪灵:“纪灵狗贼,纳命来!” 纪灵自然丝毫不惧,指着阵营西南角放声大笑,那一处在张飞的猛攻突击下阵型早已不复存在,只能瞧见旌旗兵器乱纷纷:“夏侯渊,纪某今日前来纯粹是为昔日老友之故,倒并非现在就想和你等拼个死活。 当然,你若愿意就此与纪某放对一番,纪某恐怕还得沐浴焚香感谢老天爷给我这个复仇的机会。只可惜,就算你夏侯渊长得如何花枝招展,也成不了纪某今日的目标,或者你可以回头扫视一下西南角和城门口再作打算?” 夏侯渊双目四顾,西南方向曹仁再度负伤,已被将士们搀扶了下去,族兄夏侯惇、乐进和曹纯夹击张飞斗得正酣,一时之间倒也无碍。 但,城头上纷争不在,牛金已经率领众人退下城池,阎象依然摩拳擦掌枕戈待旦,时刻俯瞰着城头。而城门却已霍然洞开,梁纲和金尚指挥着数千名骑士剑指曹操,跃跃欲试。 张飞、梁纲和纪灵三足鼎立,已然处于不败之地! “哼,今日就饶过你这狗贼,下次胆敢侵犯我军,我夏侯渊对你定斩不饶!”夏侯渊放下一句狠话,亲自押着阵脚,传令全军徐徐退开。 阵脚催动,中军早已瞧见。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张飞和纪灵的突然杀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想要再次凭借人海战术或者依靠将领的个人武艺拿下城池已经无异于痴人说梦,或者放弃才是正确的策略吧! 坚持既无意义,何妨就此离开,说不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青釭剑轻轻的点了一点,曹操歉意的拍了拍因伤而躺在身旁的曹仁,黯然叹道:“传令众军,收兵回营。子孝,曹某又不能替你复仇了!” “铮铮铮!” 金钲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夏侯渊、夏侯惇以及乐进等人领着将士们退潮般的缓缓向中军靠拢,然后迅速的融合在一起,拨转马头消失在弋阳城下。 夜幕下,张飞、梁纲以及纪灵三人骑着战马汇聚在弋阳城下,举目远眺,看着夜色中曹操那道落寞而萧索的背影扼腕长叹,仿佛在告别一个枭雄的崛起。 第511章 转战三千里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凌晨,已近卯时时分,在离弋阳城二十余里的大营中,曹操一直愁眉不展。 他不知道纪灵是如何恰到好处的赶到弋阳,也不知道纪灵为何会与刘备勾结在一起,更不知道此战过后,他如果执意要留在中原他的兄弟们、将士们是否还肯心甘情愿的追随于他? “主公,你还没有休息?”夏侯渊掀起中军大帐,晚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灯火在灯台上摇摇晃晃,曹操也不禁打了个寒蝉。 曹操将衣角紧了一紧,只见夏侯渊、夏侯惇、曹洪以及程昱和刘烨联袂从帐外走了进来,急忙将灯芯一挑,问道:“此刻已近子时,你们不去休息来我帐篷作甚?可是弋阳那头又来了什么新的援军不成?” “刘玄德占据弋阳一郡不过一年,兵不足三五万,将不过关张陈,哪里还来得援兵?那纪灵之事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主公可知纪灵为何来此?”程昱摇了摇头,靠近曹操坐下。 “曹某之前并不清楚,但现在已经彻底的想明白了。”曹操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王德玉出手不凡,在天梯山上一招制敌,本初败北落入其手,公路受挫一命呜呼。 双袁大势已去,冀州即将落入王德玉手中,纪伏义虽然远在徐州,却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大耳贼和纪伏义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让这徐州的土皇帝弃城而至。 这都怪我被一时的仇恨迷了心智,竟然忘记了提前拉拢徐州这支军队,否则今日我等又怎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曹操懊恼的在案桌上捶了几下,夏侯渊、夏侯惇以及曹洪急忙跪拜于地,恳切的看着曹操:“末将该死,是我等无能,才使主公兵败弋阳,还请主公责罚!” 钟繇和满宠也匆匆的拜了下去,程昱却是放声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能屈能伸,岂能因为一时的失利而哀怨不已?否则,等将来打下一个偌大的疆土之时,主公又该让史官如何记录今日之事?” “仲德说的不错!”刘晔也扬身而起,向曹操抱拳言道,“主公能够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中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主公已经从战败中走了出来,主公又何必再穷究于过去之事?当下,主公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天下未来的走势吗?” 曹操霍然抬起头来,双目如炬,盯着刘晔和程昱诚挚的说道:“曹某的确有些执着了,还请两位先生不吝赐教,眼下我方军马应该何去何从?是继续攻打弋阳,回师褒信,还是干脆跳出豫州这摊浑水另起炉灶?”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刘晔和程昱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主公既然已经有此思虑,足见主公的胸怀,我等无忧也。还请主公及早下令,切莫再因一时的迟疑而误了大局!” “还请主公及早下令,切莫再因一时的迟疑而误了大局!”钟繇和满宠已瞬间明白过来,毫不客气的抛弃了刚才还祸福相当的几名“跪友”,齐齐应和了一句,留下夏侯渊他们独自懵逼。 看着夏侯渊一众武将讪讪的表情,曹操心情大好,一改开始的颓唐,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一人智短众人长,众人拾柴火焰高。既然四位先生也想到了此节,那我们就一起议议吧,看一看当前最适合我军的道路究竟应该是哪一条!” 夏侯渊历经战火倥偬半生,虽然在指挥方面也算得上难得的帅才,但对于天下大局的敏感却远远不如眼前这四位,正疑惑间,便听得程昱侃侃而谈。 “方今天下大势,王德玉一枝独秀,孙坚半壁江南,中原只剩下主公和大耳贼双雄抗衡,其余张鲁、刘璋、刘表、士燮以及公孙度之辈不过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 数日前王德玉刚拿下双袁,冀州唾手可得,声望和势力一时无两,为了天下,也为了朝廷上的那把龙椅,王德玉必然不会放任豫兖两州还在主公和大耳贼的手中,不久之后,他的铁蹄定将南下剑指中原。” “说得不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莫说王德玉,就算是曹某也忍受不了!”曹操点了点头。 程昱顿了一顿,喝了一口水,刘晔接过了话题。 “主公和大耳贼唇亡齿寒,本来你们是可以共存并来一个攻守联盟的,但是由于一些错综复杂的原因,主公与大耳贼如今已经水火不容,再难以修昔日秦晋之好阻止王德玉南下。 豫州再非昨日之豫州,王德玉也非昨日之王德玉。我相信,这一次他不拿下中原绝对不回罢兵。王德玉兵势滔滔,俯瞰中原,主公不管是再战弋阳抑或回师褒信,皆非明智之举。” 夏侯渊终于明白过来了,微微皱了皱眉,向刘晔问道:“所以,我们应该放弃中原,跳出这个烂泥潭?那我们在豫州的整个部署以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疆土就要拱手让人?” “子扬并非是要让我们放弃整个豫州的疆土,而是希望主公将大本营迁徙到他处!”程昱哈哈一笑,站起来指了指地图,“主公请看,我豫州与徐州、青州濒临,而徐州、青州又与兖州接壤。 纪灵奉刘玄德之令兵出徐州,徐州再无任何可以阻挡我军前进的力量,而青州同样也不过只是孔融之流。如果这时候我们放弃褒信和安丰,全力挥师青徐,何愁青徐不能下? 一旦青徐落入主公手中,主公手中的疆土就足足有青、徐、兖三州之地以及豫州的谯郡一郡,并不再弱王德玉半分。而且,这三州一郡连为一体,主公只要坐镇徐州,休养生息,便可再次鸟瞰天下逐鹿中原!” 曹操手捋胡须,眼睛半闭:“终究还是有些想不通啊,这大耳贼让曹某吃了那么多的亏,居然一次都没有换回去!” “不,主公,将士们在中原屡战屡败军心早已疲劳,兼且中原的败局难以收拾,此刻抽身而退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才是真正的想的通彻!” 程昱斩钉截铁的反驳道,“更何况,我们虽然与大耳贼半斤八两大小大了几仗,看似没有占到他们半分好处。但恶人自有恶人磨,王德玉这不是马上就要来了吗?就将这个恶人留给王德玉去磨吧!” 曹操霍然大悟,拍案而起,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桌,青釭剑直指众人:“王德玉当年说过: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如今本将军也学一学王德玉的转战三千里。 令:副将牛金立时带领一千军马奔赴褒信,命令许诸、典韦、张绣以及朱灵镇守诸将翌日启程前来汇合;其余大军辰时用饭巳时拔营回归安丰,只等许诸诸将到来,便立刻兵下徐州直捣下邳!” “诺!” 众将齐齐怒吼一声,声音恍若雷霆,将林中那刚刚苏醒的鸟儿也给惊飞了起来。  第512章 引君入瓮 当张飞赶到弋阳的时候,关羽还在向着青龙山脉狂奔。他抛弃了行走缓慢的辎重队伍,独自带着亲卫们横冲直撞,他们从傍晚走到了深夜。 这一路上,他已经连续换了两匹战马,都是日行数百里的高头大马,但他依然觉得速度太慢,而时间太紧。 他唯恐自己回去晚了,新息城池已经告破,兄长下落不明失散于乱军之中,或者干脆成为了郭嘉的阶下之囚。 直到跨入青龙山脉的尾端,隔着峪口远远的看见新息城池方向的烟火渐熄,新息城上城下再也没有半点嘈杂的声音传来时,他才暗暗的松了一下那根一直紧绷在心里的弦。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诸葛亮,但他知道有他在,有陈到在,有徐盛在,不管那郭嘉耍什么诡计,他们都不可能在一两天的功夫里突破新息城池的防线。 “大家都休息片刻吧,等大军赶上之时,我们再出发!” 下马坐在一棵大树旁,关羽拍了拍马儿,转头朝亲卫们吩咐了一声,静静的等待着将士们的到来。 红日渐渐升起,一片光芒洒向大地。 关羽心中渐渐的感到一丝的不安,他虽然不知道陈到几个时辰前就在前方的峪口成为了张辽和黄忠的掌中之物,但他毕竟乃是戎马倥偬的老将,风中的那些许血腥味他还是闻得出来的。 “张超!”关羽将身边的亲卫拍醒,“带领几个兄弟悄悄摸到峪口去瞧一瞧怎么回事?注意自己的行踪!” 等了一个时辰,张超和几名亲卫已经驮着一名身负重伤的将士回到了关羽的身边:“启禀将军,我们在峪口发现一名身受重伤的兄弟,不过,他此刻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据他所言,他本是陈到将军的部下。随陈到和徐盛两位将军隐藏在青龙山中。昨日亥时时分,新息城下火光冲天,两位将军发现有人袭击新息担心于主公不利,于是折道而返。 结果在峪口的时候,他们中了张辽和黄忠二人的伏击,陈将军为掩护徐将军和兄弟们身中数刀,被张辽当场擒获。徐盛将军趁机突围,赶至新息。” “后来呢,后来怎样?”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现有了一点眉目,关羽心急如焚抓住张超的衣襟使劲的摇动,唯恐从他嘴里听出半个不好来。 张超被摇得差点喘不过气,直等关羽松了手,才使劲的咳了两声嗽说道:“后来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他随同陈将军落在后面,没有能够突围出去。 不过,属下刚才回来的时候,选了两名速度快的兄弟潜行了三五里路程,他们并没有发现此去城池的方向有大军埋伏的痕迹,而城外也没有任何大军驻守,相信主公和城池都是安然无恙!” 关羽点了点头,靠在树干上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郭奉孝率兵将新息团团围住,却并不急于猛攻,甚至在捉了陈到之后立即便撤军离开了此地呢?难道他们的目的仅仅在于捉拿陈到替天使报仇? 可是这并不合理啊,陈到只是兄长帐下的亲卫头领,就算要复仇,兄长或者诸葛孔明不应该是更好的靶子吗?这郭奉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时间思绪万千,关羽却始终抓不着真正的那一条。 突然,听得张超来报辎重队已经赶了上来,关羽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特么的不想了,想那么多有何鸟用,等回到城中看顾兄长才是当务之急。 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在树干上一劈,关羽目视众将,厉声喝道:“传令全军,火速通过峪口全力赶赴新息,沿途不再休息!” …… “将军,关大胡子的部队已经过去了三千之众,峪口这一头的恐怕也只剩下两千人马了。”青龙山脉的凌云峰,一员副将趴在一块巨石上,双眼紧紧的盯着从半山腰传上来的旗号,估摸着关羽部队通过峪口的人数。 而张辽和黄忠二人同样也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峰上,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半点也看不出来着急的样子。 副将急了,一把从树上跳了下来,焦急的看着两位将军:“将军,关大胡子正领着他的孩儿们通过峪口呢,再不出击的话,他们就要逃之夭夭重新与大耳贼汇合了!” “牛盖你在着什么急啊?莫非你是千里眼,看上了关大胡子胯下的那匹胭脂马?”张辽谐谑了一句,正色说道,“主公常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牛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进了锅的鸭子,我们绝不会让他给飞掉!” 这关羽都快回到新息了,两位将军都还按兵不动,难道他们还想等关羽回城之后再去围猎? 牛盖一头的雾水,黄忠淡淡一笑走到他的身边,指着青龙山外的新息城池以及它周边的白龙山、清水河问道:“小娃儿,你好好看看,这两条龙和那几条河像是什么?” 青龙山脉绵延百十里,高耸入云,而凌云峰更是触手摸天,站在凌云峰顶端,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 远远望去,青龙山、白龙山两条山脉,清水河、闾河、寨河等数条河流蜿蜒曲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画了一个圈,仿佛一樽大瓮一般紧紧的将新息城拥簇在中央。 “这是瓮,我们装酒水的瓮!”牛盖欣喜的跳了起来,好似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转瞬却又神情低落起来,“老将军,你知道牛某是想问为何不伏击关大胡子,你却给我说这是一樽瓮,这不是消遣我吗?” “小娃儿,你跟着文远将军差不离有五六年了吧,也该多用用你的脑子了!” 黄忠拍了拍牛盖的肩膀,鼓励着笑道:“你好想想,军师临行前将我们的队伍放置青龙山脉,又把兴霸和元福丢在白龙山,具体是为了什么? 当然不是想让兴霸他们去新息城下放火看一看烟花,也不是要我们单纯的袭击刘备的援军。他的真实用意是要将刘备困在新息城中,并利用刘备,将他的人马也全部聚集于此。 等主公从冀州腾出手来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昨夜峪口一战,活捉陈到和吓跑徐盛,那不过是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 “啊?你是说军师的夜袭新息,围点打援其实都是为了留住刘备亲自设计的一出大戏,他至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刘备和其麾下的军团?”牛盖目瞪口呆的看着黄忠,眼神中满是星星。 黄忠说的没错,郭嘉的想法就是要在此处困死刘备。 王黎当年与郭嘉、荀攸、荀彧、阎忠以及田丰等人讨论天下诸侯之时就曾经说过:论狡诈,天下之人莫过于曹操;论隐忍,及刘备者凤毛麟角。 郭嘉深以为然,并且将它铭刻于胸。 要想猎取猎取,就只能比猎物狡诈、比猎物凶狠、也要比猎物隐忍。 因此,初到汝南之时,郭嘉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一面,更多的时候只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 比如:撤军弋阳和安丰时,郭嘉只是悄悄的启动了破镜重圆的计划,让诸葛亮悄无声息的获得了他们的行踪,因而兵出弋阳伏击光山,将弋阳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殊不知,郭嘉因此而在刘备和曹操的关系中埋下了一颗可能随时爆炸的炸弹。 而伪帝下诏天下反王之时,郭嘉为了稳住豫州的局面,又顺势向曹刘二人抛出了新息和褒信几座城池,却并不给予他们同样的待遇。 对待曹操如同秋天扫落叶时时重兵以待,和刘备却仿佛是通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新息城说给就给了。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不均,也就成了曹操喉咙中的那块鱼骨头,不把它拔出来,终究不得开颜。于是,于禁的战死也就成为了压倒曹刘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等到二人关系彻底破裂,而王黎也顺风顺水的解决了冀州双袁问题,郭嘉再一次利用皇甫坚寿假天使的身份将二人引入内斗之中,同时也将刘备牢牢的按在了新息这块大瓮里。 晨风轻拂,朵朵白云从山巅飘过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黄忠忽然一声长啸,血饮刀猛然出鞘,一刀落下,刀至云断,露出了中间好大的一樽瓮。 第513章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此刻的新息城并不想黄忠形容的那样仿佛一樽置在火上炙烤的大瓮,仅留着一个瓮口漏气,反而是四门紧闭,活像小龙女和杨过当初隐居的活死人墓。 关羽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头上剑拔弩张的士兵,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 兄长素来心怀大志,可惜家道中落,不得不织席贩履为生,因此还被世人嘲笑为贩席之辈。但兄长并未自暴自弃,依然保持着昔日的情怀,以天下为己任,愤而投“席”从戎成为了反抗黄巾的中坚力量。 可惜兄长命运多舛,先后投效过刘虞、皇甫嵩以及朱儁,却并不被他们重用,终究不能成长为朝廷的重臣。不得不流落江湖,寄人篱下,从零开始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即便这样,兄长的帐下除了自己、三弟、叔至以及徐文向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在南阳耕田种植的诸葛孔明和从袁术麾下投奔过来的阎文纪。 否则,昨夜陈到一战被擒,兄长何至于此,守城的兵士何至于此?守个城也能守出萧索悲凉的感觉,站个岗就能站出兔死狐悲的味道? “开门!” 关羽拍马上前遥望城头一声高喝,城头上先是一阵慌乱,待发现是名扬天下的二将军时,又齐齐爆发出一声惊喜,早有人飞奔回城禀报皇叔去了。 未及,城门大开,关羽策马入城,便瞧见刘备、诸葛亮和徐盛以及一众文臣武将迎了出来。 关羽急忙跳下战马,拉着刘备的手,虎目含泪声音哽咽:“都怪小弟无能,牵累兄长受此惊吓,还请兄长责罚,小弟往后再不敢轻易离开兄长半步!” “快起来,愚兄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刘备悄悄的擦了擦眼角,一把拉起关羽安慰道,“都是为了刘某一人,才连累的兄弟们劳苦奔波,岂能因此怪罪你们。倒是你们风尘仆仆,日夜兼行,可是把战场上的风沙都吃够了吧?” 关羽嘿嘿一笑,朝诸葛亮和徐盛颔了颔首,随着刘备缓步走入县衙中。 “云长,你可否将沿途的情况细说一番?”关羽刚刚入座,诸葛亮已经轻摇羽扇来到帅椅旁,挨着刘备坐下,言语中虽然略带恳切,却透露出不容置喙的态度。 关羽勃然大怒,且不说他一向不怎么与诸葛亮对付,单说这一次排兵布阵他就颇为不满,觉得诸葛亮有些任人唯亲了,如果他和叔至调换一下,局面何止崩坏于此? 关羽有这个想法没啥毛病。 毕竟,从亲近程度而言,陈到与徐盛二人无疑更能讨诸葛亮的喜。而他和张飞一向自恃刘备的兄弟,又兼一身武学冠绝天下,不将诸葛亮放在眼里那都是些平常之事。 诸葛亮又不是什么受虐狂,整日里将他和张飞放在身边给自己找气受,有病吗? 听到诸葛亮言语中不容置疑的态度,关羽当下就要发飙,却听刘备轻轻一咳,急忙按捺住心中的不爽,冷冷的扫了诸葛亮一眼将飞鹰谷一行详细的向刘备汇报了一番。 当听到关羽因许诸之言当机立断退出飞鹰谷,又遣张飞远赴弋阳驰援阎象之时,刘备老怀欣慰,而诸葛亮同样也是眼前一亮,关云长虽然高傲轻物,但他的军事素养还真不是乱盖得。 又等听到城下方圆数十里以及青龙山脉早已没有郭嘉的伏兵之时,刘备抚掌长笑仿佛已经熬过了冰冷的严冬一般,而诸葛亮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孔明,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段时间以来,刘备与诸葛亮抵足夜谈大被同眠,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军师胸怀是如何的锦绣,机谋又是如何的深广,见他眉毛微蹙,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不安。 “我好像抓住了郭嘉的心思,不过还有些不太确定!”诸葛亮摇了摇头,看着关羽,笔直的剑眉都快拧成麻花了,“云长,你确定你穿过青龙山峪口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一名贼军是吗?” “军师此言是在怀疑关某的眼神吗?军师尽管放心,别说是人是鬼,就算是一只苍蝇从关某眼前飞过,关某也能分辨出它是公是母。” 关羽闷哼了一声,却见刘备责备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今日穿越峪口时,的确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兄弟们的遗骸倒是看到不少!” 刘备狠狠的瞪了关羽一眼,正待责备上两句,却见诸葛亮已然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主公可还记得甘宁昨夜攻城时,属下的推断吗?” “你是说围点打援?” “正是!” “不错,当时你的推论是围点打援,那鬼才想以刘某为饵引诱众将驰援,然后于城外设立伏击圈将他们逐一击溃,以此达到消耗刘某有生力量的目的!” 诸葛亮点了点头:“属下当时的确这样说过。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等面前,那就是他郭嘉为何捉了叔至而放任关将军大摇大摆的渡过峪口?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关将军的地位还不及叔侄吗?” 关羽心中那个气啊,按照诸葛亮的逻辑,难道自己也该成为张辽的阶下囚,成为陈到的弟弟“陈”到底吗? 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他就已经愣住了,因为他发现他如果要反驳的话,就必须承认自己的地位不如陈到,这当然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好在诸葛亮并没有让他尴尬,诸葛亮已经从适才的疑虑中摆脱出来,快步走到地图前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不是,关将军和张将军与主公情同手足,我们知道,他鬼才也知道。 所以,属下以为鬼才那所谓的围点打援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招式,他只是想让在外的诸位将军看到他想拿下新息的决心罢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真正的用意应该就在这里!” 言毕,大手在新息城池的地方重重一按,又在白龙山、青龙山以及清水河和闾河等几个地方用指尖一划,一个椭圆形的巨大酒瓮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酒瓮? 这是包围圈! 这郭奉孝是要置我等于死地?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刘备同样惊骇莫名,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一颗心几乎跳将出来:“孔明,你是不是将郭嘉想的太厉害了,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主公,郭嘉号称鬼才,其用计素来就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绝对不容小觑,我相信此计绝对是他的手笔!” 诸葛亮定了定神,指着白龙山、青龙山以及清水河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个结果很难受,也很难接受,但是事实的确如此,郭嘉仿佛春蚕一样在不经意间就将这些地方悄悄的给蚕食腹中!” 诸葛亮的话仿佛晴空里一道霹雳,将在座众人轰得一个外焦里嫩,而刘备更是双目失神,颓然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那樽酒瓮,半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青龙山早已落入张辽和黄忠的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无人质问,毕竟在座诸位谁也不想出使一趟,敌营亲自去问一问陈到。 白龙山同样也不必多说,那已经是甘宁和周仓的禁脔,昨日他们不就是从山上下来的吗? 至于那些环绕在新息县疆域中的清水河、闾河以及寨河几条水流,众人更是不敢也不能质疑。 谁不知道昨夜那个口出狂言的贼子就是天下名闻的锦帆贼?谁不知道当初为救黄忠,甘宁曾经和赵云独闯刘表的荆州水军大营,在汉江上演了一出火烧江面的大戏? 第514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刘备前几天本来还沉浸在大败曹操的喜悦之中,谁知这才过去不到几日的功夫,形势就急剧直下。曹操和郭嘉的联手固然让他手足无措,但郭嘉单独给他准备的这份大礼更是让他胆颤心惊,不敢收下来。 而糜芳、糜竺、孙乾等人何曾听说过如此凶险的局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盛倒是在水军方面颇有建树,可是,一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又丢了刘备的亲卫头子,二来他在众人中威望最低,实在不敢站出来,以免被他人当做了标新立异。 关羽扫了众人一眼,长髯齐飞,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郭嘉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的文弱书生,有什么可惧的? 他帐下的那些大将张辽、黄忠乃是插标卖首之辈,甘宁、周仓原本水鬼执刀之流,关某一人便可劈杀了他们,你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究竟是操得哪门子心!” 一席话说的众人脸红面赤,关羽又转向刘备道:“兄长,你放心吧,军师既然已经猜中了郭嘉的下一步打算,他心中一定已有了退敌之计,而且小弟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刘备倒并非胆小怕事,否则他又怎么可能成为一军之主,甚至还在巴蜀上打下一个偌大的疆土,让成都这座悠闲的城市成为历史中的千古名都? 实在是诸葛亮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消化不了,也接受不了。 自从他从军以来,他就一直在江湖上流落飘零,雒阳、清河、徐州、荆州这些都是他昔日曾经涉足过的地方,而今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下来,也有了自己的地盘,结果郭嘉那个短命鬼一来,他或者又将重新走上以前的老路。 刘备拍了拍关羽的手,强颜笑道:“放心吧,愚兄百炼成钢并不是那么容易塌下来的,我们还是先听听孔明的思路吧!” 关羽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对诸葛亮纵有多少的不满,此刻也必须放下所有的成见坦诚相待,因为他和诸葛亮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他们齐心协力方能助兄长渡过难关。 不然,他适才为何又会在众人面前称其为军师? 诸葛亮清了清嗓,指着冀州的地图说道:“十余日前,双袁一战败北,王德玉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为了冀州之主。等他清缴完冀州的反抗残余势力后就将南下,再次将剑锋指向豫兖。 而这一次,他也不再与过去同日而语,他的威望和势力将空前的强大。不但包括了赵云、太史慈、张郃、高顺之辈,袁绍军中投效过去的骁将颜良、文丑以及鞠义等人也会随他出征。” 听到这里,关羽的卧蚕眉一挑转瞬皱了起来,虽然他一直笑傲天下,甚至也未把昔日的吕布放在眼里,但是这一次王黎麾下诸将齐出,的确也给他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更何况,这其中他还听到了那个名字,那个他认为的一生之敌常山赵子龙! 诸葛亮瞧了他一眼,并未打断他的沉思,继续说道:“王德玉来势汹汹,其锋难缨,纵使我们依托城池守护,纵使云长和翼德两位将军齐聚,也绝对不能与之硬拼! 我曾听闻王德玉昔日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言深谙用兵之道,只要人在,何愁疆域不能重建?所以,我的建议是趁着郭嘉还未合围之前,立即撤出新息!” 撤离新息? 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域难道因为听到了“王德玉”三个字就要拱手相让吗?难道我们这些年在沙场上打下来的威名都是小娃儿玩的水泡泡一戳就破吗? 哼,望风而逃可不是我关某的为人! 关羽霍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的指着诸葛亮:“军师,一战未打便逃之夭夭,这恐怕不利于兄长的名声以及将士们的军心吧?难道以后只要碰见王黎大军我等就得退避三舍当一个缩头乌龟吗?” 诸葛亮微微一怔,刘备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面向着众将神色肃然而又坚定。 “云长说得不错,我刘备生来贫贱,空流着高祖的血脉,甚至这些年以来也并没有给诸位带来安宁、富贵的日子。刘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也绝对不是一个怕死之人。 让我放弃新息,放弃在这里建起来的荣耀和疆域,这是顾全大局,我没有意见。但是,一剑不拔却不是我的作风,因为我刘备站起来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可是主公,明知不可战胜,却偏要拿着鸡蛋去碰石头,这不是明智之举哪。主公,还请你务必三思!” 诸葛亮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刘备,可惜此刻的刘备又怎肯听诸葛亮的建议呢? 诸葛亮并非行伍出身,不能够深切的体会到军中儿郎们的热血和骄傲,一旦这一次他们不战而逃,那么将来只要有王黎的地方就没有他刘备的立脚之地。 因为,他的军队甚至军团连和王黎一战的勇气都不会有! 这将是绝对的灾难,这也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和他的将士可败,可伤,可死,唯独不能失去战斗的勇气! 想到此节,刘备神色猛然一正,说不出的肃然,不容置疑的向诸葛亮挥了挥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孔明,此事毋庸再议,就这么说定了。 刘某与那王德玉昔日也曾相交一场,甚至还因此受了许多的骂名,知道他狡若银狐猛过虎豹。但是,今日哪怕他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猛虎,啸傲山林的猛虎,刘某也要与面对面的他战上一场!” “一定要打?” “一定要打!不战而逃,毋宁死!” 牛不喝水强按头,诸葛亮看着刘备斩钉截铁的神情,知道现在就算是有十匹马也将刘备拉不回来,更何况他现在不要说马,就连一头拉车的牛也没有,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主公心意已定,那么属下遵命就是。不过,主公必须与属下约法三章,否则属下宁死不从!” “你说,刘某都依你便是!”刘备很清楚诸葛亮能够同意他的观点实属不易,点头应了下来。 诸葛亮正了正色说道:“第一、此战主公不可亲领战场,必须撤回弋阳;第二、主公当授予属下虎符,此战由属下全权统率,任何人不得违背;第三、不管属下做何事,设何计,主公都不得阻挠!” “孔明,你这第二条和第三条刘某都依得,但是第一条绝对不成,你问问在座诸公,哪有打仗之时主帅临阵脱逃的道理?” 一听诸葛亮要将他从新息城中“赶”出去,刘备心中百十个不愿意,好不容易才劝说诸葛亮同意了他的部署,结果他又成了一名吃瓜的群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兄长就依军师所言,早日离开此等险恶之地!” “军师言之有理,烦请主公早日离去,切莫伤了军师的一片拳拳之心!” 关羽当先拜了下去,徐盛、糜竺、糜芳以及孙乾等人同时伏倒在地,声音决绝,群情汹汹。 刚才明明说好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过去多一会儿啊,特么的就全都不见了,难道自己如今已经不能再入虎山厮杀一场了吗? 看着众人一副誓不罢休的神态,刘备愤愤的甩了甩衣袖:“就依你等!” 第515章 军师初用计 本来还想着能够披一次战袍,与王黎再来一个沙场决斗,追忆一下当年的风采,结果却被诸葛亮一棒敲得脑袋嗡嗡直响,边敲还边问着:看你嘚瑟不?看你嘚瑟不? 想起来就是各种不爽! 刘备在众人的“胁迫”下退居二线,坐在一旁翻着白眼,几度跃跃欲试又再强行忍住,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一副便秘的样子,看得众人几欲笑出声来。 徐盛强忍着笑容,走上堂前朝诸葛亮请战道:“军师,既然主公已经应了下来,那么此战便是你的统帅。 前番在青龙山峪口,末将和儿郎们归途遇伏,叔至将军为掩护末将为敌所擒。末将请战,愿率军中男儿再度前往青龙山,救回叔至将军!” 诸葛亮摇了摇头:“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身为袍泽,文向你关切叔至安危,本军师颇感欣慰,但是身为大将,你的想法却绝对不可取。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一名大将首先要求的便是足智多谋,赏罚有信,对儿郎们仁义仁心,最后才是勇敢和严明。否则你与市井中的好斗之徒有何区别? 且不说云长回来之时,张辽和黄忠早就消失在茫茫林海,峪口处已经空无一人,单说他二人之勇,就连叔至都要甘拜下风云长也得忌惮三分,你一人前去又如何能敌?” 徐盛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他和陈到素来与诸葛亮颇为亲近,本来想主动请战为诸葛亮减轻一些压力,唱一出将帅同心的双簧,却不料被诸葛亮当众训斥了一番,闹了一个大不痛快。 徐盛正欲喏喏而退,谁知诸葛亮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更何况,叔至目前应该暂无大碍。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并非叔至,而是另外一件大事!” 陈到“深”入虎穴,生死未知,每耽搁一个时辰,陈到或许就要多受一个时辰的苦,这难道还不算迫在眉睫之事吗?居然还敢称这不是当务之急! 这个不把兄弟们的性命放在心上的村夫,不好好揍他一顿,他就不知道这座军营究竟姓什么! 关羽勃然色变拍案而起,之前种种同心协力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指着诸葛亮就呵斥道。 “诸葛亮,叔至乃是我兄长的亲卫,也是我关某和文向他们的袍泽。今日你初掌兵权便将他的安危置之脑后,你信不信关某立即上报兄长剥了你的军权,让你回家养老?” “云长,休得放肆!”刘备初闻诸葛亮暂不营救陈到,心中也颇感不悦,说到底陈到也是他的亲卫他的心腹,怎么能够说不救就不救呢?打狗都还得看主人吧! 但,转念之间就见关羽即将与诸葛亮闹翻,这可怎么能够?刘备急忙起身为诸葛亮坐镇,至于关羽处就无所谓了,兄弟嘛,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众人也看着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诸葛亮却是向刘备摇了摇头,迎着关羽便走了上去,淡淡一笑问道:“敢问关将军,本军师虽然说过叔至之事并非迫在眉睫,但本军师可曾说过不救叔至?” “那倒不曾!”关羽一懵,见诸葛亮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心中大为不服,“不错,你虽然并未亲口承认不救叔至,但叔至在张辽军中已经十来个时辰了,至今都还没有消息,谁敢保证…”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羽扇一挥再次打断了关羽的言语,诸葛亮紧紧的盯着关羽的双眼,眉毛也不带眨一下,“你说呢,关将军?” 关羽再次懵住了。 诸葛亮说的不错,陈到既然已经落入张辽的手中,情况无外乎两种:或选择投降从此成为王黎的马前卒,与兄长失之交臂;或誓死不从,被张辽枭首示众。 没有消息,说明陈到还活着,他的一颗红心也还向着自家的兄长! 被当着众人的面连番的质问,关羽终于有点恼羞成怒了:“好吧,就算你所言不差,那关某问你,兄弟情义比天高,如今还有什么事可以凌驾于此事之上!” “当然是主公之事!”诸葛亮扫了关羽一眼,缓步走到堂中面向众人,“主公一人身系全局全军,他的安危自然乃是我军重中之重,不要说叔至的行动暂时受困,就算是你关将军被围,我诸葛亮依然要以主公为先!” 声音干脆,掷地有声。 众人心悦诚服,关羽同样赶到脸皮都快烫了起来。特么的在座诸将谁敢说我兄长的事情不是第一等大事?只要他敢说,别说诸葛亮,就是关某的这柄青龙偃月刀就饶不了他! 刘备却是含笑拈须,频频点头:马失前蹄啊,这回云长可是撞到铁板上了。 很明显,诸葛亮就是怕将来刘备不在城中之时,关羽不听管教肆意妄为,特意在众人面前耍了一个文字游戏,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基友。 刘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打算给关羽解释解释,只是看向诸葛亮的眼神更加的热切了。 诸葛亮一语将关羽镇住,这才缓缓的转向徐盛问道:“护送主公之事,本军师原本打算让关将军亲自前往的,但关将军目前还需继续研习军中规矩暂时不得外出。文向,本军师便将主公的安危托付于你,你可敢前往?” 关羽骤闻诸葛亮竟然要弃他而不用,正欲起身请命,却又怕再次被打脸,只好讪讪的坐在一旁,一双丹凤眼只瞧着徐盛。 而徐盛刚才还在请战,此刻却有了些犹豫:“军师,非是末将不敢前往,但之前说过,张辽、黄忠以及甘宁等辈已经将新息团团围住,末将担心以一人之力恐怕不能护送主公安全!” “说得好,看来刚才的那番话你已经悉数听进去了,也不枉费了本军师的良苦用心!”诸葛亮拍了拍手,目含鼓励,“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本军师自有安排,绝对保证你和主公安然无恙!” 徐盛大喜,双手抱拳向前跨了一步,一声大喝拜服于地:“末将愿听从军师的调遣,绝无二心。如有违背,人神共戮!”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新息城池忽然四门洞开,三五百名健儿分作四队向城外的密林缓缓行去。 他们各自拥簇着一名纨绔模样的青年男子,身上穿的也颇为休闲,他们手中的刀剑仿佛也有些迟钝,甚至都没有开过锋,只有背上跨着的弓弩还有几分模样,隐隐透着一点血腥。 俨然是一群出城踏青打猎的公子哥!  第516章 瞒天过海,张公吃酒李公醉 “报!” 张辽和黄忠刚刚巡完营才回到大帐,便听见斥候的急报,急忙抬起头看着那斥候,“何事如此惊慌?” “禀将军,半个时辰前,昨日紧闭了一天的新息城突然四门大开,约有三五百名貌似踏青打猎的汉子从四道城门中疾驰而出,直奔山里!”斥候稍稍歇了口气,向张辽禀道。 新息城眼见就朝不保夕了,居然还有踏青打猎的汉子?开什么玩笑,难道他们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了? 张辽一怔,抬起头来见黄忠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斥候,转瞬明白了过来,不由抚掌而笑:“好一个南阳卧龙,果然是神仙打屁不同凡响,居然使出这种一箭双雕之计!” “切!将军,你这也说得太玄乎了吧?”一旁的牛盖端起茶汤递给张辽,嘿嘿一笑,“依末将来看,这大耳贼明显就是主公口中的那什么黔驴,面对着数万张大嘴巴一时没有办法了吧。 说破天,这新息虽说是大耳贼暂且安身的窝,终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此刻他大耳贼安抚军心都还忙不过来,哪里还能够使出什么一箭三雕? 就算属下眼拙都看出来了,这是大耳贼军中粮草供应不足,那帮兔崽子饿得两眼冒绿光,这才想着出城寻点野味打一打牙祭。将军若是不信,末将马上下山捉几个舌头上来一问便知!” “你这小娃儿,平常让你多点看书,总是不听。主公明明讲的是黔驴技穷,一到你嘴巴里就不知道说的是个啥玩意!”黄忠嗔怒的拍了牛盖一巴掌,“还想下山去捉舌头?信不信你前脚走,你家将军就敢取了你的舌头下酒?” 牛盖一个哆嗦:“将军,黄老将军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呢!”张辽冷冷的看了牛盖一眼,忽然莞尔一笑,“黄老将军那是逗你玩呢。不过,你的确不能下山,而且还要约束孩儿们向山上靠近两千步,任何人不得走漏了半点风声!” 原来,自峪口一战活捉陈到之后,张辽和黄忠连夜就将大营搬到了青龙山脉凌云峰的半山腰上。所以,饶是关羽再怎么小心,也没有发现他们一根鸟毛,呃,寒毛。 见张辽并没有生气,牛盖壮了壮胆,上前一步:“将军,那大耳贼整天里除了哭就是哭,该不会真的懂什么一箭三雕吧?” 张辽白了牛盖一眼,说道:“世人都以为刘玄德诺诺弱弱,像个娘们儿似的,却不知道此人最是善于伪装,明明是满腹经纶阴狠毒辣,却偏偏喜欢扮猪吃虎,让人防不胜防。 更何况,他身旁还有一个与士元齐名的卧龙诸葛孔明,绝对不容小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曹孟德和刘玄德在豫州交手多次,结果屡屡吃亏,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牛盖大吃了一惊:“他这么厉害?我还以为曹孟德只是浪得虚名,原来并不是因为他是弱鸡,而是他的对手太狡猾了。” 张辽点了点头:“就说这一次吧,他派出的所谓的猎户,落在你们眼中自然是寻味觅食,但他真正的用意应该远不止于此,他这是打算使一箭三雕之计! 一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将我们找出来,他心底终究睡不踏实。二来,他需要与外界取得联系,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会让张飞之流前来救驾,他又如何不让他的信使出城呢? 至于最后一点,当然便是要做戏给那些城中已经慌了阵脚的百姓和大户看,告诉他们有我刘某在此,新息城池定会稳如泰山固若金汤!” 牛盖倒吸了一口气,像半截烧焦的木头般傻愣愣地戳在原处:“你是说,这些猎户中不但有寻找我们下落的斥候,还有前往弋阳的信使?” “具体真想究竟如何,午时时分便见分晓!”张辽有点恨铁不成钢,狠狠踢了牛盖一脚,“还不滚去传令,让孩儿们将阵线撤回两千步?” “诺!”牛盖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还未等到午时三刻,他却再度回到营中:“将军,你真是料事如神,居然足不出户就猜到了大耳贼的奸计,那帮兔崽子果然如你所述,刚到林中就各自分作成了两拨人马。 他们或者沿着山道继续向前搜索,或者悄悄的奔向弋阳和轪县方向。末将根据兄弟们汇报上来的情报整理了一下,前往弋阳和轪县方向的四队人马综合起来竟然达到八十名。” “嗯!”张辽头也不抬,点了点头,“继续警戒,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的行踪!” 牛盖正想问一问为何不将那些信使给抓起来,蓦然想起在凌云峰的时候黄老将军给他说的大瓮顿时心有所得,看来将军是想把张飞也引入彀中,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念至此,满脸桃花,牛盖朝张辽唱了个喏兴冲冲的就出营去了。 …… 第二日辰时,张辽和黄忠正在用餐,我们的牛盖同志孜孜不倦的第三次走入大营。 “今日城中是否还是派了数百名猎户入山狩猎?”张辽接过牛盖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却见牛盖半响没有反应,眼睛猛地一瞪将牛盖吓了一跳。 牛盖急忙答道:“回禀将军,正是如此!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人倒是并没有再分兵,而是一股脑儿的向山里过来了,见他们人多我已经让兄弟们再度后撤了一千米!” 张辽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想捉迷藏,就让兄弟们好好陪他们玩一把吧,就当是练兵了!” “诺!” …… 第三日,牛盖准时的出现在张辽的大帐中,不过这一次他带来了一点不一样的消息。 除了依旧派出四队人马上山搜寻他们的踪迹外,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刘皇叔竟然出来了,此刻正在城头巡视,并且还和守城兵士们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刘备出来了? 这段剧情怎么和剧本上的不一致呢? 张辽一懵,和黄忠相视一眼,接过战甲就向山下奔去。 …… 不对! 感觉不对! 伏在草丛中,远远的看着刘备在关羽和诸葛亮以及一大群将士中前呼后拥,张辽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虽然距离太远,并不能听到刘备在讲什么,也看不清刘备的表情,但是那个熟悉轮廓依旧让张辽感到一阵阵的疑惑。 刘备既然知道我们就潜藏在他的四周,他为何还要大张旗鼓的站出来?他这是想引蛇出洞,还是继续用他的行动来安抚城中将士和百姓的军心? 而黄忠同样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直到某一刻,他亲眼见到刘备一个踉跄而扶着他的是诸葛亮而不是关羽时,他才瞬间反应过来。 这个人绝非刘备! 这个人只是刘备的一名替身,这是诸葛亮的李代桃僵之计! 第517章 奔跑吧,皇叔 城头距离张辽和黄忠有三百步,他们距离城头也有三百步。 如此远的距离,城头上的那道身影已经在他们眼中变成婴儿大小,任谁也不能判断出那人是否就是刘备,但“刘备”恰如其分的一个踉跄却已经让他在黄忠的眼中暴露了踪迹。 黄忠一声惊讶,张辽瞬间明白过来,此人绝非刘备,否则老黄忠根本就不会如此失态。 黄忠是当世的箭术大师,一手百步穿杨、射石饮羽之术不在主公的话下,早就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行事作风,不要说刘备远在天边,就算是刘备在他的眼前,他也不会面露异色。 除非,他已经看出了刘备的不妥! 而这一点点的不妥,恰恰在黄忠的眼中无限的放大,谁让“刘备”在摔倒的那一刹那,扶持他的不是关羽而是诸葛亮呢? 张辽脑中豁然开朗,黄忠却已经从草丛中退了出来,直奔林中拴马之处:“文远,你可还记得主公曾经讲过的张公吃酒李公醉的故事吗?” 张公吃酒李公醉的典故来自于唐朝张鷟的《朝野佥载》,书中记载:“天后时,谣言曰:‘张公吃酒李公醉。’张公者,斥易之兄弟也;李公者,言李氏大盛也。” 这典故本来是指由于误会而代人受过,后来却因为王黎的一句戏言成了军中的轶事。 原来,李典在刚到豫州之时,恰逢王黎邀请诸位将军吃酒。可惜当时李典轮守,并未入帐参与宴席。王黎知道李典素重军规,便亲自去接替李典,希望李典也能与众将一起融入其中。 李典惶恐不安,大呼:吾已经醉也。王黎遂指着尚在大帐中和甘宁等人拼酒的张辽直笑:张公吃酒李公醉。 于是李典在军中名噪一时,而“张公吃酒李公醉”的故事也不翼而飞,迅速的传遍了军中上层。 张辽本就是当事人之一,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呢,一丝苦涩的笑容爬上眼睑,神情渐渐的凝重起来:“老将军的意思是说,这城头上的刘备不过是代人受过,真正的刘备并不在此处?” 黄忠快步走到战马前,解下马缰,点了点头:“刘备老奸巨猾特别擅长伪装,像是一条草丛中的毒蛇,而诸葛亮多智近妖,更仿佛是一只滑不溜丢的老狐狸。 经过几日的推演和思考,想必他们已经明白了军师的用意。按理说,此刻正是他们继续在城里装孙子然后突然向我们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 但,前两日他们先是频频派兵出城找寻我们的下落,现在这缩头乌龟又大摇大摆的现身城头,要说这其中没有鬼,打死老夫也不相信!” “将军所言极是!我明白了,他们的这一出戏并不是演给城中百姓看的,他们是想告诉我们刘备还在城中!”张辽猛然间醒悟过来,跟着黄忠疾步就来到战马前一跃而上,愤恨的看着远方,“这大耳贼肯定是藏在那些出城的兵士中溜走了!” “放心吧,有老夫在,就算是他大耳贼有三头六臂也不会让他从咱们的手缝中溜出去!”黄忠赞许的看了张辽一眼,双拳一报双腿一夹,战马如箭一般的从林子中窜了出去。 张辽神色稍缓,明月戟一扬,一声怒喝:“传令三军,一路以马安和牛魏为首,追随黄老将军前往青龙山脉,务必要敢在刘备漏网之前封锁整个山脉。 一路则由牛盖率领绕过新息县城前往白龙山告知周仓,请他和兴霸取得联系封锁白龙山和东南水域。其余诸将则随张某坐镇青龙山峪口,不得再让任何闲杂人等通过我等的要塞,也不得让关大胡子趁机出城揣了老子的大本营!” “诺!” …… 刘备穿着猎户的服装伏在马背上,看着身后的隐隐青山蜿蜒小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到肺部都快灼烧起来。 上一次这般亡命的奔跑还是在放弃徐州初入荆州时被曹阿瞒赶着跑吧?果然是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说口生,这才多久啊,自己就好像已经跑不动了! “主公,要不要先休息片刻?”同样一身猎户打扮的徐盛纵马来到刘备身前,眼中满是得色,“我们已经离开青龙山峪口好几里地了,应该比较安全了!” 刘备摇了摇头,看着徐盛语重心长的说道:“文向,切不可大意哪。那郭嘉号称鬼才,张辽和黄忠也是一时之俊杰,在没有离开他们的兵锋范围之前,绝对谈不上什么安全!” “主公,你这是太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吧?”徐盛颇为不服,争辩道,“别的不说,单说这一次,军师的瞒天过海之计就绝对不在那鬼才之下! 难道主公忘记了当日军师定谋时我们都以为这不过是安抚、搜寻和求援的一箭三雕的事情了吗?谁知道,这些都只是军师放出来的烟雾弹,军师的真正用意却是要安全的将主公送出新息! 嘿嘿,还是军师的脑子灵活,只不过派出了数百名儿郎就将张辽他们的心思给彻底搅成了一锅粥。末将估计,此刻的张辽应该还藏在青龙山脉中看着我们的儿郎狩猎呢!” “你说的不错,孔明的智慧的确不在那鬼才之下,若是他当初便出山追随了王德玉,如今只怕早也名扬天下了!”刘备手捋胡须颔了颔首,突然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他最终选择了刘某,就只能跟随刘某一路奔波江湖飘零,再难以一展胸中的大志震一震四海的豪杰了!” 徐盛心中一酸,知道刘备眼睁睁的看着关羽和诸葛亮深陷重围自己却只能当一名吃瓜群众斗志难免有些颓废,急忙谏道。 “主公此言差矣,昔日高祖皇帝面对楚霸王的赫赫兵锋之时不是同样亦曾狼狈逃窜,退居关中吗?可结果呢?楚霸王垓下一战四面楚歌,而高祖皇帝却得了天下成就了这大汉四百年的基业。 守得云开见月明,主公,你的血脉中流淌着当年高祖皇帝剑指天下的血液,而王黎、曹操等人却只不过是一时人杰罢了,末将相信你最终会笑到最后!” 刘备莞尔一笑,心情稍稍平息了一些,正待和徐盛继续说上两句,突然听得身后马蹄声如雷骤起,树叶簌簌直响,脸色顿变,长鞭猛地一甩,朝徐盛及身后的白眊兵一声大喝。 “兄弟们,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第518章 追击 风,从耳旁掠过。 路,在脚下急退。 事关主公安危,众人哪里敢有半分的耽搁?刘备一声吆喝,徐盛和百十名同样打扮的白眊兵迅速收拾起心情跟在刘备的身后飞速的向前疾驰。 “稍息!” 将将又赶了十余里地,耳旁除了林中的簌簌风声以及不时传来的野兽嗷叫,便只剩下众人的喘息和战马的嘶鸣,刘备马缰一勒轻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战马兴奋的打了个响鼻,仿佛如释重负般缓缓的停下脚步,摇了摇尾巴大嘴一张便将路边的一束青草卷入口中。 刘备却伏在地上听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确定身后的追兵已经暂时摆脱,长长的舒了口气:“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一会还要赶路!” 白眊兵纷纷下马围在刘备的四周,手按腰刀,一双双眼睛警惕的打量着道路的两旁。 徐盛却径直走到刘备身前,一屁股按着刘备坐下:“主公可还吃得消?” “没事,只是许久没有长时间的骑马了,腰上的赘肉已经开始往外直冒了!”刘备摇了摇头,看着徐盛吩咐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文向,你也休息片刻,等会说不定我们要开始亡命了!” 徐盛一惊:“主公何出此言?身后的追兵不是已经被我们甩掉了吗?” “的确已经甩掉了,我刚才下马时听了一下,方圆数里都没有马蹄击打地面的声音。”刘备淡淡一笑,好像不值一提,但言语中却没有半点迟疑,显得十分的果决。 显然,他对自己的耳力非常的自信。 世人常呼叫他为大耳贼,却不知道原来他的这长双耳朵最是灵敏,这双耳朵已经在他的逃跑路上屡建战功,或者这就是长耳朵的一个优势吧? 比如兔子,又或者蝙蝠。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刘备顿了一顿,微微一叹眉皱如川:“虽然那些追兵已经暂时摆脱了,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些不踏实,总觉得那郭嘉和张辽并不容易被我等骗到!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对孔明的计策没有了信心,也不是因为对手太强而感到草木皆兵,这只是我的直觉,源于对战场风吹草动的一点点直觉!” 徐盛哑然,却已明白主公的担心大有可能。凡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将士,在战场上、在征途中,甚至是在日常生活里,对危机的敏感总是优于常人。 这就是老兵的经验,这就是老兵对于战场和危险的认知,而刘备就是这样的一名老兵。 徐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刘备身旁,开始蓄养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 刘备的感觉的确没有错。 今日负责警戒青龙山峪口的乃是张辽的部将车琨。车琨跟随张辽数年,从一名大头兵逐渐成长为一员副将,素来谨慎小心,行事颇有章法,深得张辽的喜欢。 这不?刚刚听闻有人从峪口闯关直奔青龙山脉深处,车琨就已经开始心生警觉。 毕竟,除了第一日尚有少许伪装的“猎户”在他们的默许下悄悄离开峪口外,第二日那些所谓的“猎户”根本就没有再向峪口处看上一眼。 究竟是诸葛村夫发现了什么,还是新息城中出了变故?或者是那大耳贼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车琨不知道,但他知道小心无大错。 在峪口的迷离中匆匆留下数十名将士继续潜伏后,车琨就已经率领着三五百人来到了刘备小驻的地方。 “将军,此地应该有兵马短暂的驻扎过!” “将军,王二兄弟说的不错,这里到处都有落叶和草木刮动过的痕迹,看这阵仗应该不会少于百人!” 将士们在周围的草丛和灌木林里来回的穿梭,像一只只忙碌的蜜蜂一样来回的检查着路面、草丛中的脚印、衣角以及被行人或者战马带偏向另一个方向的草木,一道道信息从他们的口中落入到车琨的耳中。 车琨眉头微微一皱,第一日诸葛村夫不是已经派遣了大量的信者前往弋阳和轪县等地去了吗,为何今日他还要故技重施? 这不合情理! 绝对不合情理! 念头一起,谨慎的心思再此占据上风。车琨招了招手,向两名斥候示意道:“你们二人立即赶回主帅大营,向两位将军禀告此间的事情,其余兄弟上马随我继续前进,务必要将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诺!” 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 众人刚刚上马正欲分道扬镳,便听得从峡谷的另一侧约百十米远的浅滩处传来马蹄击打水面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彪勇士踏马而来,飞溅起的水珠如落花一样在空中飘飞。 为首者一缕长髯,满头银丝,坐在马上不怒自威,正是车琨心心念念的老将军黄忠。 车琨正愁斥候们一来一回恐怕会误了大事,一见黄忠竟然亲自领兵自此,顿时喜不胜收,急匆匆的就迎了上去:“黄老将军,末将有急事禀报……” “小娃儿,可是发现有人度过峪口从此处逃跑了?”不等车琨禀告,黄忠便打断了车琨的话。 车琨大吃一惊:“老将军,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以为本将军来此作甚?奶奶个腿的,这大耳贼是属兔子的吗?老夫紧赶慢赶,甚至还特地选了一条近路,结果还是让他给溜了出去!”黄忠眉毛一挑,朝车琨一指,“带上你的孩儿们跟老夫去追那大耳贼!” 言罢,长鞭一甩,战马猛然窜了出去,马蹄扬起来的水花在空中折射出缕缕阳光,洁白玲珑,晶莹剔透。 原来是那该死的刘备扮作猎户逃了出去! 车琨望着黄忠飞驰的背影,恍然若失。 …… 一行人从浅滩上再次启程,马儿在他们的胯下如闪电、似利箭一般的狂奔。 又约行了十余里路程,眼见就要到达羊头峪了。 黄忠突然双眼一眯,只见前方的峪口处围着百十名猎户打扮的士兵,赫然正是大耳贼刘备一行。那刘备倒是不在视线范围内,或者被士兵们挡在了身后,或者正躲在一旁的密林里放水。 “大耳贼,哪里去!” 铁胎弓早已取在手中,利箭早已稳稳的搭在弦上,老黄忠一声怒喝,开弓如满月,手托泰山怀抱婴儿,利箭“嗖”得一声从众人的眼前消失。 还不等众人眨眼,利箭就破空而出径直的插在一名“猎户”的喉咙上。一声惨叫,那猎户紧紧的捏着喉咙,指了指黄忠他们的方向轰然倒地。 白眊兵一时骚动。 “杀!” 一道血色在众人眼中闪现,腰间的血饮刀猛然出鞘,黄忠再度长啸一声,向前一指,车琨和牛魏、马安等人急忙领着孩儿们冲杀了上去。 第519章 突围 一众白眊兵随着刘备离开新息直奔羊头峪,沿途除了站岗放哨之外并无他事,恰恰又有惊无险的离开了张辽和黄忠的视线,此时已经远离青龙山脉,早已放松了警惕。 陡然见到一只利箭将屯长射杀在地,而徐盛和主公又去了前方密林中,众人一时间竟然慌了手脚,还不及组织防线便听得前方峪口外蹄声隆隆,大地在脚下剧烈的抖动起来。 极目视之,只见战马长嘶,人群涌动,三五千骑士高举长枪短刃旌旗大纛从峪口杀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光华在众人面前一亮,前方的人群哗然分开,一员老将从里面窜了出来,长髯飘飘,战马长啸,掌中的血饮刀一闪即逝,站在最前方的那名什长但觉喉咙一痛,眼中一片猩红,头颅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脖颈,来到半空之中。 “防守!” 来人非友,来人是敌! 众人大惊,另一名什长挺身而出,一声大喝,众人纷纷抽出刀盾,将刀盾护在身前,调整自己的站位,呈两排站在谷中,牢牢的挡在黄忠他们前进的路上。 他们的狠狠的瞪着黄忠以及他麾下的健儿们,双眼如同刚才那死在血饮刀的什长一样猩红,眸子里的杀气犹如已经在昆仑山傲立了千年的冰山一样寒冷。 这是一支见过血的队伍! 这也是曾追随过刘备南征北战的白眊兵! 他们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骨气和热血。面对着十倍甚至数十倍与己的强敌,没有一个人退缩,狭路相逢勇者胜,纵然敌众我寡,纵使身陷重围,他们依然敢于亮剑。 “箭!” 黄忠淡淡一笑,缰绳一提,策马绕开白眊兵的外围,张弓再是一搭,利箭直窜云霄擦着一只大雁的翅膀飞入云层更深处,大雁吓得呱呱乱叫,仓促间只顾的将双翅乱七八糟的扇动,差点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可惜,大雁表错了情,那支箭并不是要大雁的命,那支箭只是黄忠的传令箭。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黄忠手下并没有千军万马,但是那穿云箭的麾下却有三五千名小弟。 穿云箭刚起时,马安、牛魏就已经接到了命令,将士们纷纷搭箭上弦。而等到穿云箭擦着大雁穿过云霄时,将士们手中的弓弦已经绷入圆月。 忽然间,穿云箭从云中突然直下,仿佛流星坠地一般刺破云层重现众人的视线。精光在将士们的眼中一闪,便听见场中“嗡”的一声,数千支利箭离弦而出,紧紧的追随在穿云箭身后,铺天盖地的向那百十名白眊兵扑了过去。 落箭如林! 落箭如雨! 落箭如瀑! 哪怕白眊兵手中还有盾牌,还有刀剑,但神箭手黄忠的部队岂是吃素的? 三千支利箭齐齐聚集在他们的头顶,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没有一点点的空隙,你让白眊兵如何能躲?惨叫声此起彼伏,透骨声连绵不断。血水从他们的身上涌了出来,渐渐的汇聚在脚下,汇聚成一条红色的河流。 一场箭雨过后,黄忠重新纵马回到场中,打量着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尸骸以及依旧撑着一口气站在尸骸中浑身长满了箭支的什长。 什长双目圆瞪,紧紧的盯着黄忠眼中满是疑惑,仿佛在质问黄忠:我和你讲血性的时候,为何你却要和我耍流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老夫既然有多种选择,又何需和你们白刃相搏徒增将士们的伤亡呢?”黄忠悠悠一叹,仿佛读懂了什长的眼神,朝什长点了点头回答了一句,然后大手一挥喝道,“大耳贼和徐文向就在附近,给我搜!” 言出法随,将士们兵分多路直扑峪口四周。 什长看着马安和牛魏等人弃马入林,心神一震,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身体一软颓然栽倒在地,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 “主公快走!他们已经搜过来了!” 密林中,刘备和五名白眊兵还在看着谷口倒下去的兄弟,他们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们的愤恨已经写在脸上,他们早已睚眦欲裂,恨不得能够立即杀出去给兄弟们报仇雪恨。 徐盛却已经走了过来,朝众人喝了一声,一把拉起刘备就向林子的更深处跑去。 虽然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够逃脱黄忠的魔抓,但是他很庆幸,庆幸主公刚才心血来潮想去放个水看一看林中的景色,庆幸主公因此暂时性脱离了大部队,否则此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主公的死亡! 看来军师的计策果然还是没有瞒住张辽和黄忠这两个匹夫! 徐盛愤恨的想了想,却听见一道破空的声音在林外响起,似有警觉在脑海中划过,心中一凛,哪里还顾得上尊卑,急忙将刘备扑倒在地牢牢的护在怀中。 “啊!” 一声惨叫穿云裂石,震得林中的鸟儿纷纷离巢而起,他身后的一名白眊兵躲避不及,直接被一支利箭贯穿了喉咙,鲜血喷洒了他们一身。 摸了摸衣角,血尚温,徐盛骨中的血液也跟着燃了起来,猛地将刘备向那四名白眊兵一推,喝道:“主公的安危就交给你们兄弟几人了,务必要保证他安全的到达弋阳!” 言讫,徐盛紧紧的抱了抱刘备,又向他行了一个军礼,拖着铁索连环刀就从林中飞步而出,接连砍杀了几名前往密林的士兵,如泰山一样守在林间小道上。 “老匹夫,徐某在此,有本事就来拿你家徐爷爷的性命吧,若是徐某眨了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小娃儿,你这是想拖延吗?可惜啰,一个满腔忠义的好汉居然是一个傻大个。杀鸡焉用牛刀,老夫帐下精兵数千,活捉一个大耳贼又何须老夫亲自动手?” 黄忠嘴角微微一翘,嘲讽了一句,朝牛魏众人示了示意,血饮刀横在胸前,须发随风而起:“小娃儿,既然你想玩,那老夫今日就好好的陪你玩一场!” 语毕,刀出。 黄忠哈哈一笑,威势陡然节节攀升,整个人好似洪荒巨兽一般爆发出一股凶悍的气息,眨眼之间,刀光欲裂,一道红色的光芒排山倒海的向徐盛罩了过去。 徐盛大吃一惊,牙冠猛然一咬,双脚急忙一坠,手中的铁索连环刀向上一挑,横在了身前。 那日在青龙山峪口的时候,他便见过黄忠的刀法。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黄忠的对手,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那日和陈到交手黄忠并没有出全力,他和黄忠也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黄忠仅仅一刀就已让他的心防出现了动荡。 寒风刮过他的脸庞,刀锋上折射出来的光芒和杀气让他睁不开眼,只听得一声脆响,两把兵器交织空中,但觉虎口一麻,那数十斤重的连环刀几欲离手而出。 徐盛心底狂震,知道这样下去他可能抗不过十招二十招,只好借着血饮刀的来势顺势一跳卸掉刀锋上的压力,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重新站起来挡在黄忠的面前。 然而,他刚刚起身,便再一次勃然变色。 当然,令他变色的并不是黄忠和他的血饮刀,毕竟他早已萌生死志,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变色的原因是因为黄忠身边空无一人,马安和牛魏等人不知到何时竟然已经失去了踪迹。 主公危也! “啊!” “啊!” 还不等徐盛有任何反应,接连两道惨叫声便落到他的耳中,他心中再也没有了半点侥幸心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看来,今日注定要和主公埋在一起了!山河破碎,壮士许国,一声怒喝,徐盛抱着大刀就向黄忠扑了过去,没有任何防护的扑了过去。 门户大开,鱼死网破! 就在此时,林中再度传来一道天崩地裂般的声音,仿佛九天银河倾射而下,声音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一条人影从半空落下砸在黄忠的身前,满脸络腮胡的张三爷从林中窜了出来,一杆丈八蛇矛挡在他的身前:“徐文向,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就因为这么一个老匹夫,你就要寻死觅活?” 第520章 南下 一杆蛇矛! 一声暴喝! 陡觉身前劲风如山,知道那黑厮武艺卓绝,不在自己之下,黄忠哪敢轻易缨其锋,急忙将身子一侧,马缰一勒,双腿夹住战马一起一落一腾一挪如猩猿跳掷,让过张飞的锋芒,手中的血饮刀已然收回,凝身不动护在身前,眸子里却是一片通红。 他早已瞧见落在他身前的正是他的副手牛魏! 牛魏或许武功并不出众,甚至战术素养也只是中等之姿,但是牛魏和马安都是他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想当初,牛魏和马安二人随刘磐前往新野捉拿他之时,仅仅因为忠义二字便欲以命抵命求黄忠放了刘磐,后来又因为忠义二字放弃了刘磐救命恩人的身份投效在黄忠的麾下,成了荆州军团眼中的叛贼。 江河不洗古今恨,天地能知忠义心! 可惜,忠义之心尚存,忠义之人却已经成为了眼前的一具尸体,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 刀在手,血已燃。 燃烧的血液在眼中清晰可见。 “张黑炭,且吃老夫一刀!”黄忠紧了紧手中的血饮刀,须发倒竖,整个人犹如一只被激怒的狂兽一般,一声怒喝,手中的血饮刀已分作千万道光影向张飞劈了过去。 刀枪相撞,火花怦然。 一股洪荒之力直接从蛇矛的锋刃传到张飞的手上,饶是张飞以威猛著称,虎口同样感到阵阵发麻。 心中微微一震:这老小子倒是不弱,难怪叔至也在他的手中吃了瘪。张飞再无一丝小觑之意,手中的长矛舞得如同千万树齐开的梨花一样,瓢泼不进水泄不通。 二人皆是当世一流的武将,历史上刘皇叔帐下赫赫有名的五虎上将,一交锋便是风云激荡天地变色,只瞧得徐盛双眼呆滞,频频点头。 后人曾有一篇诗歌单论及此战: 张飞峪前逞凶狂,黄忠林间斗志扬。 丈二蛇矛吐毒信,血饮宝刀露锋芒。 千道银灰如落叶,万丈红练似残阳。 滚滚沙尘卷飞暴,猛虎雄狮一般强。 “文向,还不去林间帮着梁将军一把,护卫哥哥的完全?” 徐盛还沉浸在二人的打斗之中,蓦然听得张飞一声呐喊,顿时清醒过来,见黄忠在张飞的缠绕下并无分心之力,心中大喜,抄起连环刀就欲向林间奔去。 却听得急促的步伐响起,马安和车琨已经带着人马从林中退了出来。 他们的身前赫然正是弋阳城守将梁纲,刘皇叔安然的站在人群之中,他的身边早已布满了驰援的将士,足足有两三千人之众,一个个神情肃穆,杀气凛然,仿佛原野中饥肠辘辘的饿狼。 “翼德,黄老将军乃是我荆州有名的上将,与我等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的乡里乡亲,今日暂且就这样吧,让他们将牛将军的尸首带回去好好安葬吧!” 这大耳贼果然不愧是狡黠之辈,刚刚从他们的包围中走出来就开始向黄忠卖好,好像黄忠不敌张飞似的,好像黄忠真的就和他是故旧一般! 如今的形势分明就是半斤八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好吗? 黄忠呸了一声,知道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再战下去也不过是一场僵持之局,胜负难料,也不再与刘备枉作口舌之争,冷冷的瞧了刘备一眼,吩咐将士们抬起牛魏的尸首,血饮刀遥遥的向张飞一指。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张黑炭,下次再见之时,希望你还有勇气敢与老夫再杀一场!” …… 黄忠与张飞的大战,王黎并不知道,但是豫州的形势他却了然于胸。 经过十余日的清缴,袁绍已经前往渤海钓鱼看花做一名优哉游哉的渔夫去了,冀州的反抗势力悉数剿灭,王黎留下戏忠、张郃以及公孙越、公孙续叔侄等人后,再度踏上了南下的征程。 整整两万铁骑和八万步兵,自信都启程,过巨鹿,穿魏郡,越颍川,奔汝南,沿途旌旗蔽日,马鸣萧萧,路上何止一日。 “报!” 这一日,大军刚至定颍,离新蔡还有一两日的路程,一名斥候已经飞奔而来,身上灰尘噗噗汗流浃背。 “启禀主公,因前番与张飞、阎象作战不利,曹孟德已然从原鹿撤军去向不明,而刘备和关羽目前依旧还被困在新息城中,不见外出!”还未到王黎身前,那斥候便已滚下马来。 王黎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又见一名斥候飞速赶来,其胯下竟然是一匹日行数百里的宝马,心中一惊,那斥候已经勒马驻足一跃而下,双手捧着一封急报。 “主公,军师传来急件,诸葛亮用瞒天过海之计,将刘备混在猎户之中送出城外,文远与黄老将军追击不利,副将牛魏战死,刘备已在张飞的护卫下安全抵达弋阳!” 好一个瞒天过海! 好一个金蝉脱壳! 看来这刘皇叔是打算利用关羽和诸葛亮将新息城这颗钉子死死的埋在我大豫州了,就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么好的牙口! 王黎接过急报匆匆一阅,与贾诩相视一眼,冷笑一声,厉声喝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塞上秋风鼓角,城头落日旌旗。 无边的鼓角冲天而起,王黎登上点将台,目视着场中,十余万将士蚁群一般聚集在原野上蓄势待发,两万铁骑金戈森然,八万步兵面色凝重。 刀如林,剑如雨,凉风萧瑟,铁甲森寒。 缕缕阳光穿过点将台上的旌旗照在王黎的背上,王黎目视着众军,中兴剑猛然出鞘。 “徒有丹心思报国,无因缓颊得论兵。兄弟们,本将军知道你们有的来自王某昔日的部下,有的来自本初兄的帐下,也有的来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岳。 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因为一个目的而聚集在一起的,那就是为了这个天下的安宁,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以及天下的百姓不再受他人欺凌。 然而近日,那刘备因一己之利,搬弄是非暗杀朝廷天使,接着又枉然出兵,致使孟德兄损兵折将,弃城而逃,汉升将军帐下牛魏将军以身殉国。 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之者!孟德,朝廷之柱国也,牛魏,朝廷之栋梁也,他们皆因刘备或逃或亡。本将军问你们,似此狡猾奸佞的乱臣贼子,该当如何?” “杀人者,恒杀之,替曹将军报仇!替牛将军报仇!”雷声阵阵,穿云裂石,众将士高举着手中的兵器齐齐怒吼。 “好!这才是我大汉的好男儿,这才是侠肝义胆的勇士!” 王黎大喝一声,一剑插在身前的木台上,一道雄浑的声音在点将台上响起。 “我命令:贾诩为左军主帅,率领太史慈、鞠义、韩猛、管亥以及杨凤、于毒六位将军,立即挥师三万直奔原鹿,务必严守羊头峪和飞鹰谷,不得让弋阳城的贼子越过弋阳境域一步! 赵云为右军主帅,颜良、高览副之,立即挥师三万前往青龙山脉与张辽、黄忠汇合,切断新息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其余诸将随本将军坐镇中军,两日之内直达新息城下,不得有误!” “诺!” 全军一声高吼,鼓角齐鸣,旌旗催动,十万大军分作三路兵马纵马驰骋,宛如三条腾渊而起的潜龙直扑汝南郡东南。  第521章围城几匝如重鋂,万甲雪色停皑皑 六月的新息恍如仙境,令人神怡心旷。站在城头北望南瞰,青龙山蜿蜒绵长,望不尽的莽莽苍苍浩浩汤汤;白龙山曲折险峻,看不完的千顷绿色万道碧光。 然而,在新息城的两位主将关羽和诸葛亮眼中,什么绿色莽苍如画,什么碧光浩浩如仙,这一切都是浮云。 他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两山四水之上,他们的目光已经牢牢的聚焦在了城下。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今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新息城中的时候,郭嘉终于撕下了脸上温情的面纱,张辽、黄忠、高览、颜良以及甘宁和周仓各领八千至两万余兵马将新息城团团围住。 围城几匝如重鋂,万甲雪色停皑皑。 不,或许叫做万甲赤日停炎炎更为恰当,阳光照在城下兵士的衣甲上、盾牌上、兵刃上,折射出万道刺眼的光芒,将新息城严严实实的笼罩其中,令人望而生畏。 “军师,依你看这郭奉孝为何会选择在今日攻城?” 关羽已经从细作处得到兄长安全抵达弋阳的消息,再加上前几日又在诸葛亮手下吃了一个暗亏,心里终于不再排资论辈,也不再那么排斥诸葛亮了,反倒是隐隐生出一丝敬佩,言语中较往日也亲切了许多。 对关羽的反应,诸葛亮丝毫没有差异,点头应道:“鬼才选择今日攻城无外乎两种原因,一来主公已经脱险,他或者已经知道我们猜测出了他们围城的真正原因,这新息城不打也得打了。 其次,便是那王德玉已经完成了冀州重组,而豫州的战役却已经拖得太久了,他实在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你瞧,那边的两员战将不是从来都没有在郭嘉的帐下出现过吗?” 关羽顺势望去,只见西南方向两杆大旗高高的耸立在一座雁形大阵之中,一面旗帜上绣着一个“高”字,而另一面则镌刻着一个“颜”字,大旗在风中尽情摇摆,旗下的将军却面沉如水,威严肃穆。 不是那在白河打过一架的颜良却又是谁? 王德玉果然来了! “看来今日势必有一场恶战了!”关羽心中微微一惊,毕竟人的名树的影,王黎这些年来干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入主雒阳,逐鹿关中,灭董卓、逐吕布、亡袁术、破袁绍,一场场大战、一场场胜利,无不证明了王黎的惊才绝艳。更何况,昔年在雒阳之时,关羽也曾与王黎打过交道,他知道那绝对是一个雄才大略睥睨天下的人物。 诸葛亮颔了颔首,不再说话,他的眼神已经被城下四座方阵深深的吸引住了。 “咚咚咚!” 一声声号角嘹亮而雄浑,一座座方阵迅疾而凶猛。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咔擦咔擦的脚步声以及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伴随着奔腾的黑色浪潮滚滚而来。 关羽同样也不再说话,杵着青龙偃月刀,一身鹦哥绿袍巍然傲立在城头,看着城下敌军蜂拥而来,丹凤眼微微一眯,杀气稍纵即逝,恍如寒刀。 “攻城!” 四面大阵同时响起一声呐喊,声音从城下窜了上来,恢弘磅礴气贯长虹,关羽心里再度一惊,因为他能够听出来那声音应该只是从四个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马钧某日突发奇想弄出来的喇叭,他只是很担心如此中气十足的武将又将是何等的人物?这座待了大半年的城池仅凭他、诸葛亮和糜竺、糜芳等人能够守住吗? 他很想知道,不过,郭嘉并没有给他腾出思考的时间。 喇叭声落,旌旗飘起。 “送军师到内城避一避!” 见迎面而来的大阵中首先冲出来的依旧是老掉牙的抛石机、冲城车、云梯以及井阑,关羽心里倒是不怎么发憷,毕竟这些年的征战,类似攻城武器已经见惯不惯了,大手一挥让下属将诸葛亮挟持下楼,紧接着一声怒吼:“盾!” 城头上的兵士纷纷迈着小碎步在石砲还没有到来之前将盾牌举过头顶,搭建起一件硕大的铁甲战衣。 关羽很清楚王黎军队的作风,更清楚那所谓“白玉京”和“绿映红”的威力,想一想当年的潼关和长安城两座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就在这种石弹下轻易瓦解,他就不敢抱有任何的幻想。 料敌于先,这绝对是他正确的选择! 在数名敌军旗手的指挥下,数十具抛石机果然齐齐的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笑容。 上百枚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砲弹从弹网一跃而起,带着摄人心魄的呼啸来到众人头顶,宛如神话故事里的天外来客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砲弹散发出来死寂般的黝黑,令人望而生畏。 士兵们就像取暖的小动物一般,战战兢兢的靠在一起,一边默默的祈祷着手中的盾牌能够得到战神刑天的祝福,一边却使出吃奶的劲将盾牌牢牢的护在身前、身后以及头顶。 “哐哐哐!” 黝黑的砲弹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曲线砸了下来,砸在城头上,砸在士兵们的盾牌上,也砸在了他们身后的圆木和油桶之上,城墙一阵晃动,士兵们也跟着摇摇欲坠。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祷,或许是他们真的得到了刑天的眷顾。 在晃了几晃之后,所有的士兵出乎意料的全都站稳了脚跟。 城墙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瓦罐,却好像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的伤害。墙未破,箭跺未碎,圆木未折,甚至就连他们头顶上的盾牌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破损,最大的战损或许就是破了两桶火油以及他们的盾牌上都被染了一层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能够在石弹的射击下安然无恙,众人一阵欣喜,喜形于色,差点就握起手中的盾牌和兵器在瓦罐中跳将起来。 然而,战争固然让人热血上涌,同样也少不了清醒的人。 兄长离开了新息,郭奉孝的计策彻底落空,估计那鬼才此刻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了,怎么会可能雷声大雨点小吓唬自己? 关羽看着死后余生欣喜若狂的将士们,突然心中一动,目光转到了城墙上那倒下来的油桶之上。油桶在砲弹的攻击下早已破碎不堪,黏糊糊的火油汩汩的从桶里冒了出来,同样泛着死寂的颜色。 心中猛然一寒,关羽急忙夺过亲卫手中的盾牌,一嗅一看,蓦然色变。 一样的颜色! 一样的气味! “兄弟们小心,这是火油!” 关羽一声怒喝,就见那黏糊糊的火油已经顺着众人的盾牌和那些瓦罐的残破出流了出来,渐渐的汇聚成一条条小溪,然后在他的眼中迅速的铺在城墙上,给美丽的新息城绣上了一件黑色的巾纱。  第522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宾果! 关羽说的没错,这一次郭嘉给关羽准备的并不是什么白玉京和绿映红,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弹,而是用瓦罐铁皮和火油打造出来的黑色焰火。 自从知晓刘备已经逃离他们的重围之后,郭嘉就恨不得将关羽和诸葛亮给撕个粉碎。 他知道诸葛亮既然能够与士元并称“卧龙凤雏”,或者在几日内能够猜出他的计策,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诸葛亮只是一夜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并顺势制定了相应的计策。 一个小小的瞒天过海之计就将刘备悄悄的送到了弋阳,让他的围点打援和歼灭刘备有生力量的计划付之东流。 不过还好,父债子还! 刘备虽然不是关羽的亲爹,但是长兄如父,他这个做兄长欠下来的债,关二爷不还,谁来还? 郭嘉心心念念的念叨着关二爷,自然也不会让关二爷好受,于是乎,这原本打算用在荆州水军或者江东水军身上的黑色焰火第一次在世人的眼中展现。 “注意防火!” 关羽一声大喝,城头上的士兵急急忙忙的奔向箭跺下,将早已准备好的水袋、皮袋、溅筒以及沙袋纷纷抬了出来。 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 水袋的口子还没有打开,皮袋的水还没有倒出来,甚至溅筒和沙袋也只是刚刚放到城墙上,城下的敌军将士再度开足马力向他们发起了又一轮的攻击。 而这一次,密密麻麻的砲弹中不但有白玉京、绿映红和黑色火焰,甚至还夹杂了许许多多的火箭。 白色的雾,绿色的烟,红色的流沙,黑色的雨滴以及黝黑箭头上点点的星火在新息城头的上空勾勒出了一副荡气回肠勾魂夺魄的画卷。 雾,扬起来了,像白色的雪花漫天飞舞,却比雪花多了几分冷厉和杀气; 烟,飘起来了,如绿色的纱巾随风飘扬,却比纱巾多了几成迷幻和冰寒; 流沙,也跟着跳起来,正似一簇簇雀跃的火之精灵,却比精灵多了几许诡异和狠绝。 城墙上的地面开始皲裂,一道道参差不齐的裂缝和坑洼出现在士兵们的脚下。而士兵们则开始了各种歇斯底里的表演,由普通砲弹、白玉京和绿映红组成的杀伤武器给他们带来极大的痛苦。 粉尘、灰末、烟雾以及石屑倾泻在他们的身上,或砸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或强烈的灼烧和刺痛着他们的心肺。他们不得不拼命的在身上撕挠,鼻子、眼睛、咽喉、脸孔以及暴露在外的手臂和头颅满是被抓伤、砸伤的痕迹,。 城头上一片狼藉。 然而,这些都还不算太狠,最狠的依旧是那黑色的雨滴和红色的火箭! 一滴滴雨滴附着在他们的身上,浸入他们的衣甲,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污渍。大圈连着小圈,小圈紧挨大圈,黝黑中泛着紫色,浅灰里透着深褐,仿佛雨后初升的阳光透过树林中枝叶间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的斑驳,甩不掉,抛不掉,也挣脱不掉。 当然,即便如此,这些令人讨厌的难缠的雨滴或者也只能算是帮凶,真正的终结者乃是火箭。 火箭落下来了,燃烧着的火箭终于落下来了,数千颗游离在天空上的星星看着城头上那层黑黑的油脂简直就像看见银河妈妈一样的亲切,兴奋的一头扎了下来。 “轰!” 油脂得到了星星们的召唤,爆发出火一样的情怀,将这些“孩子们”紧紧的拥簇在怀中,跟着他们一起燃了起来。 一簇簇,一朵朵火焰开始跳动,然后连成一片,然后整个城头都仿佛燃了起来,而城头上的士兵则像是火中了魔咒一般,在火海中来回的闪躲和奔跑,不时还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灭火!” 关羽一把拨开护卫着他的亲卫,站在城头上猛然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挑,一声怒喝。 一只只水袋、皮袋、溅筒和沙袋长了翅膀一般腾空而起,接着手中的偃月刀一横,数道寒光在火中骤然闪现,冰冷的杀气让腾腾的火焰也为之一阻,漫天的火红竟然出现了九尺见高两丈余宽的断层。 “哗啦哗啦”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水袋、皮袋、溅筒和沙袋从中断裂,水和沙土雨一般的落在他身前数丈方圆,火焰再次为之一滞,渐渐的熄灭了下来。 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火速的行动起来,纷纷效仿着关二爷冒着头顶落石和脚下火焰的攻击,将一包包水袋、沙袋以及溅筒用刀剑戈矛划破后抛洒在空中。 火海逐渐变成火林、火湖,最后变成一道道红色的小溪。 士兵们如释重负,急忙将手上的袍泽抬到一旁开始医治。但郭嘉既然号称鬼才,他的手段又怎么会只有这三板斧呢?他可不是隋唐演义中的混不吝程咬金。 “攻城!” 一声令下,言出法随。 张辽、黄忠、颜良、高览、甘宁、周仓、马安以及车琨等人急忙挥动手中的武器,三万余步兵分作四队直扑四座城门。 车轱辘摇动,一具具冲城车张牙舞爪的在士兵们的护送下来到城门下;健步如飞,一架架云梯狞笑着在士兵们的肩膀上迅速升起搭在城头的箭跺之上。 关羽却面带冷笑并不急于反击,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将士们手中的弓弦同样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直到城门传来哐哐哐的冲击声,直到两三千的步兵已经爬上云梯,直到足足有万余步军已经安然的渡过了护城河,关羽才将青龙偃月刀朝天一刺,一声厉啸响遍全城。 “放箭!” 关平、赵累和糜芳跟着大手一挥,万余支点着火的利箭分作四个方向倾射而下。 原来,刘备在荆州寄予篱下之时依旧不怎么安分守纪,一面扮着山东及时雨一样的角色,一面却在暗地里网罗人才,在他的殷殷盛情之下,不但马氏五常来到他的帐下,赵累也同样成为了关羽手下的都督。 赵累这个人在历史上还是颇有些名气的,其人不但忠心耿耿而且有勇有谋,在现代的京剧《走麦城》和《单刀会》中都曾有他的身影。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因为关公的刚愎自用,他和关公在临沮夹石一起被东吴大将潘璋的部下马忠擒获,最后死在了东吴。 闲话少许,言归正传。 利箭如火瀑,倒窜而下。张辽、颜良和黄忠等人急忙将手中的兵器一摇,阵中鼓角声陡变,城下的士兵和云梯上的士兵心神领会匆匆的摘下背后的盾牌高高的举过头顶。 然而,张辽和颜良他们同样也失算了。 利箭并没有落在士兵们的身上,利箭前行的方向居然是新息城下的护城河。河面黝黑,却泛着一片片油花,折射出屡屡阳光映射在士兵们的身上,点点油香融入在微风中扑鼻而来。 “轰!” 如果说刚才城头上的油脂还只是一个银河的假冒伪劣产品话,那么城下的护城河就是真正的银河。万点繁星坠入河中,河面顿时璀璨夺目,无情的大火腾腾燃烧,数尺高的火焰将护城河两边的直接割断。 烈火熊熊,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起伏,隐隐有士兵们的惨叫声和求救声夹杂其中,护城河外的将士一时间却是束手无策。 这就是诸葛亮和关羽给予郭嘉的反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523章 毒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是金庸大大《天龙八部》中著名的桥段,北燕后人慕容复文武双全,博学多智,一手反转劲力的“斗转星移”令江湖中人无不忌惮三分,世人称之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关羽当然不知道慕容复,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样也会使用这一类高深的战法,毕竟他是后世所推崇的武圣,而诸葛亮更是因为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而被誉为千古智慧的化身,新息城中有他二人联袂,又怎会复制不出来一个简单的火海呢? 原来自阎象在弋阳城中用过斑竹筒版的火枪之后,诸葛亮就高度怀疑这一秘法已经泄密,毕竟王黎帐下人才济济,不管是足智多谋的文臣还是心灵手巧的工匠,相信对于他们而言,这斑竹筒火枪并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难题。 于是乎,斑竹筒没有了,火枪没有了,却多出来了一个由护城河打造出来的环城火海。 诸葛亮接到王黎大军南下郭嘉即将奉命围剿的军情后,连夜在护城河上布置了一圈的小木板、木棍,顺便又将干草覆盖其上,最后则在干草上浇上一层厚厚的火油,终于成就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反攻筹划。 火光四溅,熊熊的大火幻化成一只只猛兽。 火红的九婴伸展着四只翅膀,挣大着九张大口,张牙舞爪;深紫的猛犸舒展开巨大的身躯,竖着长长的獠牙,耀武扬威。它们都发了疯似的沿着护城河上四处乱窜,灼烫的火焰毫无遮挡的扑向河上以及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士兵和攻城器具,肆无忌惮的将他们吞噬到自己的腹中。 许多正在护城河上的士兵和夹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士兵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就被毒蛇巨象一口咬住,炙毒的火焰从他们的头发燃到衣甲,又从衣甲燃到他们的皮肤。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 空气中充斥着惨叫! 城舞红蛇,河驰紫象,欲与火海试比高。 张辽、黄忠、颜良、甘宁以及周仓等人看着被大火圈包围的将士心如刀割,一个个虎目圆瞪,青筋直冒。他们眼中喷出来的怒火令人望而生畏,几乎都快实质化了,武器的手柄在他们的手中卡嚓卡嚓直响。 “军师!” 张辽等人转头看着郭嘉,他们的眼中泛着点点泪花。 但郭嘉没有应答,因为他的眼中同样也噙着一滴滴鲛珠,泪凝如血,只是仓促之间他也暂时失去了冷静的头脑。那是张辽他们的麾下,却也是他的兄弟,整整一万名兄弟! “得得得!” 众人正是急躁之时,身后突然响起雷霆般的马蹄声,两拨人马从青龙山脉方向直奔过来。为首的几员大将却是一直跟随在主公身边的高干、牵招以及乌延和那楼四人。 “跳河,跳河!” “兄弟们,速速跳到护城河中!” 两拨人马停驻在火焰外一箭之地,扯着脖子齐声吼了几句,见火海中果然有无数的影影憧憧的将士噼里啪啦的像是下饺子一样跳进护城河,这才策马回转径直来到郭嘉身边,碧海分波似得分作两列站定,露出中间一人来。 来人看了看郭嘉一眼:“奉孝,诸葛亮比你狠,所以你的意识中只是将他完全看做一个对等的对手,却并没有想到他会行如此违背天命之事。 这固然有你的失职,却也说明了你的心里还是秉持着主公‘保存大汉元气’的思想。不过事已至此,火海中的兄弟究竟有多少人活着回来,回来后他们是否能够再重新站起来都得看天数。 奉孝,贾某冒昧的问一句,不管他们能不能回来,他们今后又会怎样,他们的血海深仇你还打算报吗?你又打算如何回报?” 世上最容易铭记的东西,一种是情丝,另一种则是仇恨。情丝让人黯然销魂,而仇恨却能使人绞痛入骨,至死方休。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郭嘉咬了咬嘴唇,愤恨的看着城头上那顶绿帽子,喃喃的吐了一句,突然一愣“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几个大字在心底飘过,眼中满是黯然和痛苦之色,显然他已经明白了来人的深意,说话的声音已开始发抖。 “文和,此事主公都知道了吗?真的要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那可是有伤天和啊!” 来人赫然正是王黎身边的谋士贾诩贾文和。 贾诩摇了摇头,朝郭嘉苦涩一笑:“主公不知道,但是主公却知道诸葛亮的心思远比你狠,所以主公就让我这个毒夫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王黎在行军之时,想到刘备逃逸诸葛亮独守孤城,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演义中刘备逃往长坂坡之时“恩挟”百姓渡江以及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情形,心中一凛,只好再次将援兵的将印交给了贾诩。 “可是文和,这火海中还有我们的兄弟啊!”郭嘉打算努力的劝说贾诩放弃他那疯狂的念头。 一丝痛苦在贾诩的眼底稍纵即逝,狠绝重新浮现出来:“奉孝,你说得贾某又怎会不知?但是你要知道,火海中的兄弟能够活着的可能也就只有跳进护城河中的勇士了。 而且,就算是这些勇士当中能够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的恐怕也不及两三成!贾某借兄弟们的遗骸替他们复仇,想必他们也不会怪责贾某吧! 至于主公那里,主公以国士待我,贾某也只好以国士报之。作为主公的下属,自当替他分忧,我又怎么能让他深陷两难呢?骂名就让贾某一力承当吧!” 贾诩不再和郭嘉言语,缓缓转过头来,双眼微微一闭,两行浊泪悄悄的顺着眼颊留下。 忽然,双眼猛然一睁,一道精光从贾诩的眼底闪出,一声怒喝直抵掌旗兵耳中:“传令全军,令张辽、黄忠、颜良和甘宁作为第一梯队,立即将准备的石弹和泥土全部堆至护城河畔,尽力搭救河中的兄弟。 令高干、牵招、乌延和那楼作为第二梯队,在第一梯队布置好护城河畔的防火墙之时,立即将军中所有的火油、易燃物全部抛过河岸,以牙还牙,火烧新息城!” “诺!” 掌旗兵打了一个寒颤,咬牙应了一声,急忙催动手中的令旗在空中不断的变幻着旗语。 两面令旗在中军左右摇动,上下翻飞。 第524章 火烧新息 战旗动,号角响。 诸葛亮巧用护城河,原本只是打算让郭嘉知难而退,并且更大的杀伤王黎的部队。但是很可惜,贾诩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掌旗兵手中的令旗一动,几十上百只牛号震天响起,一名斥候沿着城池飞奔,传达着贾诩的将令。 张辽、黄忠、颜良和甘宁等人急忙催动本部人马,所有人马撕破一截衣襟,用水或者唾液将其浸湿缠在嘴角,直奔护城河边。 数千名将士在前方高举着盾牌,抵御着来自城头上的利箭和城下的火焰,数千名将士紧随其后,将石弹和泥土一切能够搭建隔火带的物件悉数扛在肩上。 不消片刻,新息城就已经穿戴起一条灰褐色的腰带。 腰带的这头是滔天的大火和呼救的士兵,腰带的那头是七八万严阵以待的勇士。 “上!” 眼瞅着隔火带已经搭建起来,张辽、黄忠等人已经开始利用长绳、铁索和挠钩等工具营救护城河中还未牺牲的兄弟,高干、牵招和乌延、那楼等人一声怒吼,又有四部军马逼了过来。 不过他们却和张辽麾下将士不同,他们肩上扛得是云梯,手中抱着的却是还未装入黑色焰火的火油弹和火油桶。 而且,这一回他们的云梯也不再搭在城头上了,而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放置在护城河两岸,迅速搭建起一座座通往城下的浮桥。护城河里和城墙跟下部分尚存一息的将士在浓烟中摸索着,缓缓的爬上云梯。 “元才放下,让我等来!” 高干和牵招一跃下马,指挥着儿郎们抱起易燃物就欲冒火冲过浮桥,张辽已经挡在他们的身前,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们二人。 “元才,子经,你们的心意我等悉数愧领。但我和汉升麾下兄弟们亡命于此,我等身为上峰主将却不能为他们复仇,说出去没来由羞煞了祖宗!” 高干和牵招正待争辩,黄忠手中的血饮刀蓦然出鞘,红色的光芒在视野中掠过,两支冷箭咔咔两声断裂在地,黄忠长髯倒竖,一把抽出背上的铁胎弓,搭箭上弦,托泰山抱婴孩,只在弥漫的浓烟中觑了一个仔细,一箭飞出。 “嗤”的一声,利箭已经离弦而出刺破红黑色的烟雾径直来到城头上。刚刚才放了冷箭的士兵还未将弓收起,就见一支黑色的箭簇在自己的眼中放大,然后一声惨叫从城头上直接摔了下来。 可怜的士兵,该死不死竟然直接掉在城下的敌群之中,三五名身上还燃着火焰的张辽军士仿佛着了火的猛兽一样,双眼泛出一道道噬人的光芒,他们不再嚎叫了,他们也不用再忍受剧痛了,心一横牙一咬,三五人堆积木似得压在了那名士兵的身上。 火焰再次迸发出来,军士和名士兵瞬间就化作成一个个燃烧着的火球。 城头上的士兵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一寒不敢言语,城下的士兵却是士气大振,复仇的烈火越发的炽烈起来。 黄忠一箭射翻那名士兵,将长弓往腰间一插,提着血饮刀一声大喝:“关大胡子杀我兄弟,火纵护城河,此仇不报非君子,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勇气,告诉关大胡子:恶有恶报,血债血偿!” “诺!” 听着城下火海里袍泽们的声声惨叫,看着河中兄弟们沉沉浮浮的惨状,将士们早已血涌上膛,如打了鸡血似的,怎么还能够禁得起黄忠这一激? 副将校尉纷纷请战,千余名兵士跟在他们身后摇旗呐喊。 黄忠拍了拍马安、车琨及一干副将、校尉的肩膀,整了整他们的衣襟,目光中已经有了许多的敬意:“开关勇士争赴敌,剑戟弓戈奋相缭。兄弟们,你们都是黄某的兄弟袍泽,都有一颗不惧生死不避鼎镬的决心。 说实在的,虽然不过百十步远,但河对岸的凶险相信你们都已经看在了眼底,可谓是火海肆掠毒箭横行。黄某并不敢保证你们是否都能够安全的回来,但黄某告诉你们,今生能够和你们成为袍泽绝对是黄某的荣幸!” “行动!” 马安、车琨等人和黄忠默默的行了一个军礼,转头朝着众人一声怒喝,让过从云梯上过来的兄弟,抱起油弹、火油桶踏上了颤颤巍巍的云梯。 城下的大火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残存的将士所剩无几,而城头上同样因为烟雾缭绕,视野并不是十分的开阔,除了几支冷箭以及隔一段时间才从头顶爆发出来的箭雨以及滚木大阵之外,间隙的时间内倒是无虞。 但,火海终究是火海,而他们手中抱着的却无异于一个个定时炸弹。 所有人都如摸着石头过河一般小心翼翼的绕开前方的障碍,趁着箭雨停歇的片刻功夫火速的奔至城下迅速清理出一片无火区,将城头下抛掷的原木、已经损坏的云梯和阵亡的将士堆积在一起,顺便又将油弹和火油浇在它们或者他们之上。 四面城墙,数公里战线,四千余兵士终究不能面面俱到,掉入火中的、伤在冷箭和箭雨下的、因火引燃了怀中的火油桶自取灭亡的不计其数。 玉经琢磨多成器,剑拔沉埋便倚天。 经历过重重的险阻艰难,勇士们终于将火油洒遍了城墙下的每一个角落,眼看就要成为一支支倚天的宝剑,城头梆子声突兀的响了起来,无边的箭雨和滚木再度从城头上倾射而下。 惨叫声时起彼伏,千余名将士只听到空中的霹雳之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块滚木落下,车琨猛然一扑,将马安扑进护城河,自己的双腿已然被滚木砸断。 “车将军,车兄弟!” 马安拨开头顶上一名兄弟的尸身,在河中探出一个脑袋,急忙朝车琨游去,却见车琨朝他摆了摆手,吐了一口鲜血,努力的压制住自己的伤势气沉丹田一声暴喝:“高将军,放火投砲!” 那些伤折的士兵有样学样,将身边的袍泽或护在身下或推进河中,跟着车琨齐齐呐喊:“高将军,放火投砲!”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是李清照颂楚霸王项羽的诗句,却也是车琨他们的写真! 知道兄弟们已经萌生死志,马安等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迅疾的游到河对岸,就见数十具抛石机早已抡起了它们那粗壮的臂膀把仅剩的火油桶和火油弹稳稳当当的“送”到了河对岸城墙下。 紧接着,上万支燃烧着的火箭离弦而出,仿佛刻了准星一样落在对岸的尸山上、滚木上以及城门上,仿佛在护城河上织就起一条星光灿灿的银河。 “轰!” “轰轰!” “轰轰轰!” 银河落地,星光瞬间就将尸山、滚木和城门点燃。 风助火威火助风势,毒燎虐焰泼水成烟,熊熊的烈火再次将新息城团团围住。无数的火龙疯狂的舞蹈,将整个新息城连成一片火海,丈余长的火舌肆意的舔着城墙和城门。 烈火滔滔,谁敢靠前?  第525章 陷落 数里长的火龙围绕着新息城熯天炽地的燃烧着,嗷叫着,整个新息城都好像着了火一般,熊熊的火焰和滚滚的浓烟将新息城上的云层也差点给点燃,浓烈的滴红。 火烧新息! 原来,这才是贾诩的手段! 贾诩果然不愧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毒夫,当诸葛亮以狠绝的心思将护城河打造成一条火带的时候,贾诩贾老蔫却直接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哦不,是釜底添薪,利用尸山滚木将火带推至新息城下,并将已经死去的烈士当作了火焰中的薪禾。 你狠,我就比你更狠! 这无疑就是贾诩的作风! 当然,城墙乃是石铸,显然是不容易被火引燃的,可是城门会燃,而城墙也会酥。 关羽虽勇,却再也不敢将头伸出箭跺了,从城墙下窜上来的星火足以将他那令人艳羡的长髯给燎光。 城头上的士兵同样也不敢靠近箭跺半步,箭跺口袭人的气浪和城墙上滚烫的温度,让他们站立不安,一个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的跺着脚。 “将军,走吧,此地不能再留了!”都督赵累边走边龇牙,脚底已经被烫了几个大泡,但职责不容许他私自离开,他飞快的跺着脚来到关羽身边。 “这贾毒夫好狠的心思,他想让整个新息的将士和百姓给他帐下的将士陪葬。城门已经着火了,城墙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军师和子仲先生他们还在城中等待,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言讫,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关羽和赵累等人定睛一看,只见城头上那座点将台的木柱上油漆层层剥落,早被大火烤酥了的木柱噼里啪啦的响着,无数的木筋猛然崩开断裂,木柱一倾,瓦片急雨冰雹般地满天纷飞,顷刻间就将附近的数十名士兵给砸伤。 “轰!” 一声爆响,一片哀号。 点将台终于承受不住了,四根大柱砸下,台面、楼阁和横梁也轰然倒地,践起无数的灰尘和木屑。周围的将士连滚带爬的逃离点将台,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就在这时,城下也传来嘎吱嘎吱和噼里啪啦的声音,与点将台刚刚发生的一切何其相似。 赵累心下胆寒,知道声音来源于脚下的城门,也知道城门正在重蹈点将台的覆辙,神色再也掩饰不住的焦虑:“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刻烟火缭绕,敌军根本就冲不上来,城门还能再替咱们抵挡一会,快走吧!” 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关羽长叹了一口气,青龙偃月刀一提,长喝一声:“众将士听令:火速撤回县衙,准备出城!” 或许是关羽的威望太高,也或者是将士们早就被炙烤的汗流浃背耐不住灼热的火势,一声令下,城头上所有的将士像觅食的鸭群一样齐扑扑的向县衙奔去。 城头上顿时空无一人,仅留下一片狼藉。 …… 冷箭停了,箭雨停了,滚木也跟着停了,城头上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但贾诩还是不敢立即下令攻城。 一则浓烟滚滚,根本就看不清城头上的任何部署,谁也不敢保证关羽和他的士兵有没有忍耐着滚烫的高温藏在箭跺之下,静静的等待着他们到来,然后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二来城墙或者已经被大火炙烤的有些酥软了,他可不敢将几万名将士全部压在城头上,万一城墙塌陷了,他如何对得起主公的期许和袍泽们的兄弟情谊? 杀一是孽罪,屠万是枭雄。屠得上百万,方为雄中雄。 历史中这样的人物有白起、曹操、黄巢、朱元璋、朱隶、成吉思汗、张献忠以及努尔哈赤等各方豪雄屠夫。贾诩是毒夫,或许也可以称得上刽子手,但却绝对不是一个这样满手沾满了无辜甚至部下鲜血的屠夫。 静静的看着城头上的浓烟渐散,细数着城墙下火焰的高下,贾诩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 他知道此战已胜,没有谁能够在这样的大火的炙烤下坚持那么久,哪怕是关羽也不能,毕竟关羽他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或者随着温度变化而自身温度也跟着变化的冷血动物。 “咚!” “城破了!” “新息城破了!” 一声剧烈的声音在前方的火海中响起,接着便是身后将士们嘶吼出价天响的呐喊声。 贾诩淡淡一笑,厉声喝道:“入城!” 张辽、黄忠、颜良、甘宁以及高干、牵招、乌延和那楼迅速调整军队,所有的将士呈箭矢阵分作四个方向八支队伍向新息城席卷过去。 “哐哐!” 两声巨响,张辽一马当先踏过火圈飞驰入城,马蹄一践明月戟一挥,还残存的半截城门砸在地上。 身后的将士摇动着手中的兵器,嗷叫着,蜂拥而入。残破的新息城顿时宛如一个不设防的姑娘,敞开胸怀面对着一群饥饿疯狂的狼群。 四座城门大开,八支兵马闪电般冲了进来。 张辽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他们要用关羽的首级祭奠亡在火海中的烈士! 然而,街面上静静悄悄的,所有的商铺、住宅、衙门全都闭门锁户,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百姓没有,关羽和他的士兵更是连半根寒毛也没有瞧见。 “去找几个老百姓来!” 张辽带着黄忠、颜良、甘宁和高干等人在县衙翻箱倒柜的搜寻了一番,只好向牛盖等人吼了一声。 牛盖自然不敢违背张辽的将令,很快的就从街面两旁的住宅中带了数十名百姓过来。一询问方得知,诸葛亮和关羽等人以及所有的士兵进了县衙后再没有出来过。 地道! 绝对有地道! 虽然张辽还没有找直接的证据,但是张辽绝对有理由相信新息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而且地道的入口就在这县衙之中。 “军师,诸葛亮和关大胡子以及所有的兵士都不在衙中,城内也不见他们的踪迹!”贾诩和郭嘉刚刚抵达县衙,张辽就急忙将自己的分析和两位军师逐一阐述。 贾诩和郭嘉二人闻言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张辽的分析正和二人之意。 他们本来还以为可能会在城中遭遇一场血战,但城中既然风平浪静,没有起半点浪花,自然足可证明诸葛亮等人已逃,否则区区一个小县城又怎么会暗藏两三万人马而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呢? 贾诩略略一想,向郭嘉问道:“奉孝,你如何看?” 郭嘉已经从城门口失利的阴影和悲伤中走了出来,显得格外的冷静:“从刘备目前的势力分布来看,诸葛亮和关大胡子无外乎有两条道路可走,那就是弋阳和荆州! 荆州是刘表的地盘,同样也是刘备先前寄居之地,虽说二人同宗,刘备也算得上是刘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寄居之地就是寄居之地,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会再次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而此去弋阳,一为水路,一为陆路。水路我军有甘兴霸,其水战之能诸侯皆知,诸葛亮多智之人,应该不会扬短避长,而是绕开水面直奔弋阳。所以,他们此刻前进的方向一定是青龙山脉!” 张辽、黄忠等人蓦地一震,贾诩却已经点头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奉孝之意倒是与贾某有些不谋而合了。不过,子龙遣颜良和文奂两位将军来此协助破城后,青龙山的防守仅靠其一人支撑难免有点势单力薄。 传我将令:令高览、牵招、乌延、那楼和周仓五员大将火速点起本部兵马立即赶往青龙山脉,务必在关羽突破碍口之前与子龙取得联系,将贼军牢牢的困死山中!”  第526章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一) 果然,一番仔细的搜索,郭嘉和贾诩他们终于在衙门的假山下发现了一个硕大的藏兵洞。 推动假山,一条一尺高、六尺宽的阶梯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沿着衙门的后院一层层的通到地下,黝黑的洞口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饕餮张开的大嘴,深不见底。 一枚石子被谁的脚不经意间轻轻踢了一下,石子顺着阶梯滚了下去。“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洞穴中显得格外的清晰,郭嘉心中默数了一下,整整三十六声。 石落深涧三六声,十八地狱皆双层。 郭嘉不由冷冷一笑:早就听主公和士元说起,这诸葛亮精通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如今看来却也名副其实,一个区区的藏兵洞也非要装神弄鬼,搞得仿佛地狱一般。 哼,只是很可惜,藏兵洞直通城外,现在已无一兵一卒,而这双层的十八地狱听着甚是惶恐,但看上去却更像是诸葛亮和关羽为他们自己而设! …… 青龙山脚下的刘家庄,本是一座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可惜庄中的老老少少因为忍受不了汉庭的重重剥削和连年的兵灾,早已举庄搬迁到青龙山脉更深处去了,此地空余百十间草屋木楼以及屋后的一片坟茔。 夜,戌时三刻。 月亮刚刚挂上山巅,银灰色的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坟茔中,惨绿色的鬼火随着山风四处游荡,仿佛阴间的孤魂野鬼打着一盏盏小小的灯笼游离在阳世,在月光下异常的鬼魅。 “唳!” 突然,一只停留在树枝上的夜枭好像发现了什么,一声尖啸从树上一跃而起,振翅而飞。 “轰”的一声,山崖一侧王寡妇的坟茔蓦地凭空落下,山崖上出现了一个一丈方圆的地洞,一列列、一排排明甲锐戈的士兵凭空冒了出来。 他们手执火炬,不苟言笑,脸色漠然,好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般,表情与那坟茔里飘零的鬼火仿佛,阴深深,死沉沉。行走时无声无息,火把随风摆动。 不大一会,地洞里便空无一人,士兵们遍布整个坟茔,看样子足足有两三万之众。 “可惜了,这个藏兵洞本来应该成为战役一决胜负的关键,结果却因为贾毒夫那个疯子沦落为跑路的工具!”诸葛亮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中说不出的惋惜。 郭嘉猜测的没错,这藏兵洞的确是他诸葛亮的杰作。 刚入驻新息城之初,诸葛亮和刘备就在县衙中发现了一个藏兵洞。很快的,他就在脑海中制定了一个天才的谋划,他要利用郭嘉的合围和藏兵洞对郭嘉进行反击。 于是,他一边上演瞒天过海暗地里护送刘备出城,一边却又利用刘备逃逸的时间差,继续扩大藏兵洞的容量,并将藏兵洞的长度一直延伸到城外数里外的青龙山脚下,准备在某个夜晚利用地道的优势悄无声息的实现反包围。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郭嘉,哦不,应该是贾诩这一次选择了壮士断腕。仅仅一天的功夫,新息城就落到王黎的手中,藏兵洞的作用好像也就只剩下一个金蝉脱壳了。 关羽闻言亦点了点头,心中同样有说不出的郁闷。 他本来还想有朝一日能够利用藏兵洞突袭郭嘉身后一举奠定新息战局,结果却因为贾诩和王黎大军的提前到来,让他痛失了一次奇袭的机会。 “走吧云长,城池既破,想必郭鬼才和贾毒夫已经发现了地道的秘密,再不走恐怕又是一番争斗了!” 毕竟身为一军主帅,诸葛亮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他要考虑的终究是大局,主公的大局和天下的大局。 诸葛亮摇着羽扇来到关羽身前,面色凝重:“本来之前还曾想过文向护送主公之后返回新息,可惜张文远和黄汉升太过警觉,主公的行踪泄露,文向也就只能随着主公去了弋阳。 水路已为甘宁所断,此去弋阳只有青龙山脉一条路。按鬼才之智毒夫之能,他们应该已经派遣大军前往青龙山脉方向了。可惜之前我们在地道里耽搁了许多时间,所以,这一次我军不但要和他们比勇猛,还要和他们抢速度。 狭路相逢勇者胜,时间即是生命!云长,我们能不能顺利的与主公会师,我们能不能安全的到达弋阳,就只能依仗你了!” “军师尽管放心,不过都是些土鸡瓦狗之辈何须放在心上?有关某在此,纵使赵云黄忠齐至,张辽颜良都来,他们也不过只是关某的刀下亡魂!” 数日前一次暗中的交锋,关羽对诸葛亮的态度大有改观,虽然还谈不上言听计从,却也有了七八分的敬佩。 诸葛亮言语刚落,关羽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一番话自然说的是豪气干云落地有声,将士们也听得格外的提劲,还因为城池失陷不得不落荒而逃失落的士气顿时大增。 “整装出发,目标弋阳!” 看着将士们重新拾起信心,关羽满意的点了点头,胯下的白马一夹,青龙偃月刀一提当先就窜了出去。 ……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身穿战衣,回中原。 一路上风驰电掣,胯下的白马犹如闪电一般,青龙偃月刀传来的重量令关羽豪情顿生,好像一刀在手天下大可去得。 “咚!” 行了七八里路,众人刚刚绕过柳叶岭来到青龙山峪口,一声鼓响,一彪人马从林中杀了过来,两员大将手执弯刀,傲然屹立在峪口处,好似两员从天而降的杀神。 “我们等你半天了,关大胡子,还不下马速速受降?”那楼冲出阵外,弯刀直指关羽,神情倨傲,言语轻佻,眸子里也尽是各种嚣张。 特么的,什么牛鬼神蛇都敢在关某面前如此放肆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原莽夫竟敢如此小觑关某! “兄弟们,杀!” 关羽顿时怒火中烧,青龙偃月刀一指,麾下的儿郎们立即旋风一样挥刀上前,迎面而来的寒风都快被他们手中的刀锋割破。 “哈哈,关大胡子,你中计了!”那楼哈哈一笑,双腿猛地一夹,马头一拨回转阵中,接着便是一声怒喝。 “弯刀!” 言出法随,令行禁止。将士们听到那楼的命令立时化作草原上的群狼,齐齐嗷叫一声,拉紧缰绳猛地一个俯冲,手中的弯刀已经顺势抛了出去。 “噗!噗!噗!” 数千支弯刀暴雨般,不,暴雨虽然能够形容弯刀的气势却不能够描绘弯刀的诡异,数千支弯刀如汹涌的海浪拍打在岸边溅起来的浪花,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弧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在众人头顶。  第527章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二) “噗嗤!” “噗嗤!” 如月的弯刀高速的回旋在关羽兵马头顶,成片成片掉下来,刺骨的刀锋一排排钻入他们的前胸后背、躯干四肢,因其诡异的路线令人防不胜防,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有数百名勇士倒在了回家的道路上。 鲜血盈道,哀嚎连连。 关羽勃然大怒,这两万五千人乃是兄长东山再起的根基,也是和他一起经历过风雨的袍泽,如今却因为那楼那个草原蛮子而命丧黄泉,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楼匹夫纳命来!” 一声怒喝,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祭起,关羽朝头顶上那轮明月的中心猛然一刺,只听得“当当当”几声脆响,眼前的光华骤然消失,弯刀也渐渐归于平静,在众人眼前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明月不再,只剩弯刀。 弯刀依旧只是弯刀。 不等弯刀彻底停下,关羽偃月刀一搓,弯刀再次绕着偃月刀的刀身疯狂的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快的已经看不清它本来的形状,锋利的刀锋在偃月刀上刮过溅起一点点闪闪的星光。 闪耀的火星与弯刀连成一片,共同在关羽的头顶上画着圆圈。 这一刻,弯刀不再是弯刀,也不是明月,而是一轮火红的太阳。 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看关某的红日照大江! 关羽冷笑一声,双脚一蹬,白马如箭一般射出,身子向前一扑偃月刀一甩,一轮红日升空,林中明月的光辉仿佛也瞬间被掩盖其下。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弯刀如红日,如大江,也如汪洋,红色的汪洋。 那楼没有想到关羽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错不及防,被那明晃晃的弯刀一照,双眼差点就睁不开,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拔马便向阵中回转。 然而,关羽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杀害了兄弟们的刽子手呢?缰绳一勒一声大喝,白马腾空而起如白云一样飘至阵前,手中的偃月刀猛然一挥,一道青光闪现其后。 杀气森寒,天地变色,一声震天价的龙啸响彻半空,刀子似得夜风吹刮的枝叶和衣甲沙沙直响,一条巨大的青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青光中钻了出来,两排森森的獠牙和狰狞的目光骤然出现在那楼头顶。 “那楼兄弟快退!” 电光闪,青龙现,一个恍惚,偃月刀就已经破空而出来到那楼面前,乌延大急,手中的弯刀猛然脱手,马鞍上的铁骨碌一把抄在手中纵马逼来。 人未到,声已至。 声刚至,弯刀来。 那楼闻言一惊,来不及转身,急忙在马背上一伏,双手紧紧的抱着马背朝马腹一转,双脚扣在马鞍上顺势藏在马腹下。 只听得一声马嘶,一道光华绽放而出,殷红的鲜血流下,一颗硕大的马头在自己的头顶高高飞起,然后整个人随着战马一起摔倒在地。接着又是一声金戈起,一柄弯刀被磕到半空,贴着自己的额头插在地面。 他知道,那是乌延的弯刀! 关羽看着死狗一般的那楼嘴角上挂起一丝讥诮,手中却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柄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片刻功夫,那楼的亲卫逐一被斩落马下,那楼的身旁再无一人能够站立。 那楼顿时魂飞魄散,他才刚刚从战马下起身,马上马下,手无寸铁,你让他如何与关羽争锋?一股鲜血喷薄而出,关羽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一旁奔来的乌延,手起一刀落在了他的喉咙上。 可怜的那楼,草原上最桀骜的一只雄鹰就此折翼在了青龙山脉。 乌延与那楼情同手足,见那楼命丧眼前立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杀了关羽祭旗。但他本就是阴沉之人,颇能审时度势,那楼并非关羽之敌,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关羽狗贼,你竟敢伤我那楼兄弟的性命,不让你尝一下我草原儿郎的厉害,你乌延爷爷今日就跟着你姓!”手中马缰一勒,乌延急忙长啸一声,止住战马前进的趋势。 “儿郎们,你们都是天上的雄鹰地上的群狼,都是翱翔天地驰骋沃野的勇士。如今,你们的鹰王狼王死在了这个驴日的大胡子的刀下,你们告诉我,要不要替那楼将军复仇?” “复仇,复仇!” “杀了关大胡子替首领报仇!” 一臂呼百臂应,草原儿郎们的血液和灵魂中本就充满了狼的野性,浑身都是桀骜的手因子,而那楼不但是他们的将军还是他们的部落头领,头领死了,他们有怎肯善罢甘休? 一道道高喝震耳欲聋,一声声呼唤响彻林岳。 “杀!” 乌延凶残的舔了舔舌头,铁骨碌高高举过头顶,一声怒啸左右两边各自一劈,身后的铁骑以及那楼的那支队伍哗的一下分作三列如洪涛一样卷向关羽。 战马一动,他们也跟着行动起来。毕竟。他们都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他们的骑术与生俱来,他们就像是绑在马背上一样,身躯随着战马的肆意颠簸腾挪左摇右晃一动也不动。 其形飘渺轻盈! 其势迅即果断! 兵分三路,这是想欺负关某没有人吗? 关羽淡然一笑,手中偃月刀在半空一划,关平、赵累和糜芳同样领着一支队伍从阵中杀了过来。 七支队伍,五员大将就在这青龙山脉的峪口捉对厮杀。金戈不断,惨叫绵绵,令人心惊的入骨声在林中响起,令人胆颤的鲜血在头顶浇下。 直从林子这头杀到林子那头,又从林子那头杀到林子这头,数万人马杀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直杀得林中杀声渐渐微弱,道路两旁堆满了残肢短剑,林中每一寸土地都仿佛像是在血水中泡过一样,两队人马才缓缓的输了一口恶气。 看着身前如秋后的庄稼一茬接着一茬倒下的勇士,以及如杀神一般在人群中纵横驰奔的关羽等人,乌延打了一个寒颤,压力陡增,恐惧陡增,也越发的感到吃不消。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还没有替那楼复仇,倒是要拎着一壶酒去九泉下陪伴他了。 “关羽狗贼,休得放肆!你家三位在此,还不快来跪拜!” 正迟疑间,陡然听得林子外一声怒喝,乌延浑身一激,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手中的铁骨碌重重的一挥将两名刚刚逼过来的敌军砸于马下。  第528章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三) 关羽正杀的起劲,闻言抬起头来,只见高览、牵招和周仓三人联袂而来,顿时冷笑连连:“哼,三个杂鱼,上嘴皮挨天,下嘴皮贴地—好大的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高览虽然一直仰慕名士,却没有学到荀彧他们的那种云淡风轻,反而是一个急脾气,闻言勃然大怒,开山大斧一扬,就朝关羽逼了过去。 而牵招和周仓以及乌延也驱马上前,与关平、糜芳和赵累厮杀在一起,八员大将八匹战马转灯似得在阵前杀的如火如荼。 但见: 山风凄厉,兵戈犹寒。 大风起兮云飞扬,数道山风刮得旌旗、衣甲簌簌直响;兵戈落兮尘漠漠,千百锋芒掠起银辉、冷光烁烁生寒。 鹦哥绿袍随髯翻飞,关羽手执偃月刀左突右劈,恍若杀神从天而降;铁衣铠甲和身而行,高览掌中开山斧上砍下斫,仿佛刑天远古而来。 糜芳奋勇,牵招作狠;赵累拼命,周仓嗔怒;关平一柄仿青龙刀忽隐忽现,乌延一杆铁骨碌儿时砸时突。 场中梨花千万树,道内尘烟万千点。众人只杀得天昏地暗,剑气纵横。斗了约莫三二十个回合,只听得场中几声尖叫,三名大将倒撞下马来,鲜血汩汩,生死未知。 却是那三人? 王黎帐下大将高览、刘备麾下将领糜芳以及关羽旗下部将赵累是也! 三人分别对阵关羽、牵招和周仓;关羽本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而牵招和周仓同样也绝非历史一个打酱油的糜芳和赵累可比拟的。 不过数十个回合,高览腹部便中了关羽一刀一头栽下战马,关羽复起一刀结果了高览的性命; 糜芳则被牵招一枪刺穿了喉咙,而赵累却因糜竺失利,心中一慌手脚一慢,待他回过神来之时,早已被周仓一刀插在心窝上,浑身的力气顿时潮水般退去,再也不能像历史上那般成为一个铮铮铁骨名留青史的辅佐之臣了。 若是单独论及此役战力的交换,两支队伍或者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毕竟高览乃是演义中与张郃、颜良以及文丑齐鸣的“河北四庭柱”。 可是,生命又岂是能够这样换算的呢?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永远都不能等价交换! “文奂!” 见高览捐躯赴国,他的儒将之风还残留在二人脑海,牵招和周仓胸中顿时如丧考妣,哪里还在乎自己的双手刚刚也沾上了糜芳和赵累的血液,悲呼一声双双向关羽杀去。 “来得正好!” 龙有逆鳞,凤有虚颈。 关羽同样愤怒,虽然他一直并不以糜芳那半吊子的统军水准为意,甚至也嫌赵累整日里在耳边聒噪,但,瞧不惯也好,看不爽也罢,终究也只是他们内部之事,又怎能容忍敌将在自己面前残杀袍泽耀武扬威呢? 一声长啸,青龙刀一挥,青色的巨龙再次从关羽的身前腾空而起,张开它那锋利的爪牙将牵招和周仓两人卷入漫天的锋芒之下。 五员大将重新厮杀成一团,而永远合不上眼的高览三人却依旧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在等待他们的结果。 此时已近子时,月亮已经升到空中,林间的风越来越大。 周仓和牵招的额头上却是冷汗直冒,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关羽以一敌二却依旧能够将二人压制的毫无招架之力,他们手中的武器也越使越慢,渐渐的如泰山一样的沉重。 “狗贼,与关某的两位袍泽抵命来!”关羽哪里瞧不见二人此时已经危如累卵不堪一击,舌战春雷一声怒吼,偃月刀一拨,猛然高扬奋力的劈下。 身前的青龙同时发出一声高亢的嘶吼,高昂的头颅落下,大嘴顺势一张,就将周仓叼在了嘴边。 周仓命危! 牵招双眼欲喷出火来,长枪一扔,拔出两把短刀飞身就抢上前去。 他知道这所谓的青龙不过是关羽的杀招龙战于野,并非关羽真有什么神龙相助,只不过关羽手疾刀快才舞出龙一样的影子,可是饶是如此,除了以命换命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叮!” 牵招刚刚来到龙口下,正欲以刀破招,陡然听得一声脆响,耳朵嗡嗡一响,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身后高速驰来,正中龙头。银光四射,星火乱溅,龙头骤然消散,半空中露出关羽手中那柄青龙偃月刀的真身来。 牵招急忙将双刀朝关羽面门一抛,将周仓拦腰一抱搭在自己的马背上,双腿猛地一夹,逃出了偃月刀刀锋所及的范围。 “何方狗贼,竟敢干扰关某行事?” “何方英雄,承蒙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关羽和牵招同时大喝,他二人都是识货之人,知道能够射出这一箭,并且能够一箭破掉关羽招式的人绝非什么平庸之辈,自己帐下的军士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周仓这是也才缓过神来,一把跳到一匹无主的战马之上,与牵招微微退了几步,朝四周抱了抱拳一声长喝。 “我等乃是前将军王德玉帐下牵招和周仓二人,适才多蒙英雄相救才使我二人免遭罹难。英雄何不出面一叙,与我等共同捉拿关大胡子与马下,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不是听说你周元福嘴笨吗,怎么今天这嘴巴像是抹了石饴一样的甜?”一道爽朗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一匹战马缓缓的越过战场来到众人身前。 众人急视之,只见来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手提一把八尺长短的大刀,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听得来人口中颇有亲近之意,周仓立时大喜,就将与他叨扰几句拉拢拉拢关系,却见关羽已经提到出阵,偃月刀直指来人,颐指气使:“阁下是何人,竟敢阻拦关某杀敌?速速报上名来,本将军给你一个全尸!” “魏某久闻关大胡子的性格和他手中的大刀一样无礼,可惜刀还没看见,这傲慢倒是真的一睹为先了!”来人哈哈一笑,淡淡的扫了关羽一眼,左手伸出大拇指缓缓的向下一转,“关大胡子,要战便战,我魏延若是怕了你,就当是你养的!” 原来此人便是诸葛亮口中有反骨的魏延! 魏延,字文长,义阳平氏人。刘备初入川时,魏延因数有战功晋升牙门将军。下汉中,又被提为镇远将军、汉中太守,成为独当一方的大将。 后,刘备亡故,诸葛亮拔魏延为丞相司马、凉州刺史;230年曹魏三路大军进攻蜀汉,魏延率偏师西入羌中、攻击曹魏大破费瑶和郭淮。官拜前军师、征西大将军,进封南郑侯,假节! 周仓追随王黎多年,对王黎时常挂在嘴边的几个人的名字倒也颇为熟悉,比如司马懿,比如贺齐以及眼前的魏延等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主公一直找寻的人居然给自己撞见了,还成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务必振奋,好像已经将关羽拿下了一般。 关羽却完全不识魏延的好处,见魏延大言不惭冷冷一笑,一声厉喝,偃月刀再次卷向魏延。林间顿时荡起无边的寒风,抽得众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529章 前世兄弟今生仇 “关大胡子,魏某又不是借了你家稻米还你一堆糠,你这么着急干甚,奔丧吗?”见偃月刀来的急迫,手中的大刀一挡,魏延匆匆的跳出场外斜视着关羽,嘴角扬起一丝讥笑。 见魏延出言不逊,言辞轻佻,关羽恨得心里直痒痒:“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你这个姓魏的亡八,有种就来与你关爷爷战个两百回合!” “别急,关大胡子,你放心,魏某就在此处等你,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家小崽子吧!”魏延哈哈一笑,朝关平和乌延的方向瞪了瞪眼,见关羽果然扭头过去,悄悄在马背上一踢,手中的长刀已向关羽刺了过去。 战马飞驰,长刀所向。 寒风骤然升起,关羽毕竟乃是军中骁将,平生经历的恶战不计其数,视野中关平与乌延战的正酣,心中一凛若有所思,刀光火石之间将偃月刀在身前一格,一股巨力狠狠的撞击在刀柄之上。 “魏延小儿,你竟敢行这偷袭之事,且吃你关爷爷一刀!”不备之下,但觉虎口微微一麻,关羽顿时暴跳如雷,手中的偃月刀高高祭起,一刀便向魏延劈了过去。 魏延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关羽的招式,双手也牢牢握住大刀奋力的进行这反击,嘴上却半点也不饶人:“亏你关大胡子还自诩军事大家,难道连兵不厌诈这样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了吗?” 关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鬼火直冒,恨不得立即将魏延劈成两半,一声怒啸,手底又暗自加了几分暗劲,浑身的力气犹如碧海分波一般,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只杀得魏延双臂发软,连连后退。 不知不觉关羽已然使出了三二十招,魏延虽然竭力反抗却依旧架不住关羽的锋芒,渐渐的退至周仓和牵招二人身旁。 正斗间,魏延手中的大刀猛然一挑一刀架住偃月刀口,朝周仓和牵招二人一声怒吼:“周元福,你们特么的看傻了吗?还不上前帮忙!” 听得魏延怒骂,周仓和牵招一愣,立时反应过来,这关羽其实是他们二人的对手,那魏延不过是路过而已,自己二人的确有些本末倒置了。 二人相视一眼,武器已经悄然的出现在手中,同时在马背上一拍,一跃而出,动作矫健、身形剽悍,看起来就像是两只捕猎的雄鹰,充满了野性的动力。 关羽眼瞳微微一缩,见周仓二人袭来,一声大吼,偃月刀使劲往下一按,借势一跃腾空而起,接着于半空中借力一荡,已经落在了魏延身后的乱军之中。 战马一声长嘶,鲜血喷涌,马背和马腹上竟然各中数刀。 牵招的刀! 周仓的刀! 关羽冷冷一哼,一把抓住马背上的敌军一扔,身子一纵稳稳的落在马背上,静静的看着魏延,眼中却多了几分激赏之意。 他承认他一直都小看了魏延,魏延的武艺或许会低他几分,但是魏延的战斗经验却绝对不在他之下。 刚出场时,那一箭虽然算不得有多么惊艳,但是却可以看见他对战局的观察和把握格外的精准;后来,他放下脸面,以关平设计偷袭关羽,又可以看得出来他用兵不拘一格;最后,他不敌关羽便再度顺势而为将关羽拖入他和周仓、牵招三人的包围之中,更可见他的心思缜密,用心颇深。 这样的人,能文能武,绝对可抵赵累和糜芳二人,若是能够投效于兄长该有多好啊! “魏将军,关某见你文武双全,也没有效力于一方势力,兼且敬你是一条汉子,你可愿随关某前往弋阳一行?今日那周仓和牵招之事关某就当卖你一个面子就此一笔提过,你看如何?” 虽然关羽的语气尚有些生硬,虽然他的态度中还有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感觉,但他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放不下他的小心思,向魏延开始出言招揽,甚至还将赵累和糜芳二人的仇恨也暂时抛诸脑后。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这是我家主公看上的人才,姓关的你竟然也好意思替你家那大耳朵兄长招揽?”魏延还没有答话,周仓已经跳了出来,夹枪带棒砸的关羽一阵懵逼。 “关大胡子,你也不撒一泡尿照照自己,好好看看你家兄长要地盘没地盘,要兵将没兵将,就连此刻的弋阳都还是从曹孟德手中偷取的,他除了抱着魏将军虚伪的哭上一哭,还能给魏将军提供一点什么实际的东西?”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驴日的周仓居然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要了么? “姓周的,去阎王哪里聒噪吧!” 关羽怒火中烧,策马飞来,偃月刀斜着就是一挑,闪电般的刀光已从他的身前掠起,飞出丈余长。 眼见就要靠近周仓的胸腹,“夺夺”两声,两把短刀架在偃月刀的去路上,与偃月刀直接来了一个硬碰硬,星火一闪,两把短刀已经脱离牵招的手掌,直飞场外钉在路旁的大树上,刀锋入木,直没至柄。 这一击本就是关羽的愤怒一击,其力量和气势已经直逼他的巅峰,以牵招仓促之间的出手又如何抵挡得住? 余势未歇,刀芒在周仓腹下划过,铠甲应声而断,巴掌长的血印顿时出现在周仓的下腹处,血液飞也似的溅了出来,周仓身子一软就向马下栽去。 “元福!” 牵招大吃一惊,纵身而下一把扶住周仓,却见周仓已经面如淡金,周身无力,气息也越来越薄弱,顿时怒发冲冠,一声怒喝,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关羽的对手,就欲上前。 魏延急忙护在他的身前:“明知不敌依然上前是为不智,这关大胡子不好斗,魏某在此挡上一挡,你寻个机会护送元福兄弟离开吧!” “勿需如此麻烦,魏将军你同子经一起守着元福便是,有我在此且看他关羽有何本事再伤得你等!”话音刚落,闻得一声厉喝,峪口中转出一拨人马,俱是白衣白甲白马白袍,为首之人一杆亮银枪直指关羽。 来人赫然正是王黎麾下第一勇将常山赵子龙! 原来,赵云遣颜良和高览驰援新息后便一直潜伏在数里外的青龙山峪口,夜时听得此处喊杀声震天,又亲眼见火光四射,便急忙挥师前来,正好赶上周仓遇险。 赵云心中微愠,亮银枪向前一挥,帐下的白马义从和赵家军纷纷赶上,光一般的疾驰到正在乱战的两军之中,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一阵砍瓜切菜,杀得关羽军队鬼哭狼嚎。 信马由缰从峪口缓缓行来横枪立在周仓身前,赵云扫了关羽一眼,见关羽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手中的长枪一抖,眼中战意直升,一声长啸惊得关羽也是心中一紧。 “就是你伤得赵某的兄弟?听说你想大战两百个回合?要不,就让赵某来试试?” 第530章 桃园梦断 看见那张帅气儒雅的面孔,关羽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才是他的大敌,有生以来最大的敌人。 毕竟和历史上的不同,这一世赵云早已名扬天下。不管是当初孟津渡单挑吕布,还是随王黎南征北战下长安定中原,又或者与王黎游猎江东叱咤江湖,其骄人的战绩稳稳的将关羽甩了两条街,而他关羽除了当初于禁一战,以及今夜这青龙山之役外,鲜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自古英雄惜英雄,而英雄对另一名英雄最好的致敬就是在他巅峰之时击败他,将他打下凡间。 可惜,他关羽这一路走来,不是那楼在使坏,就是高览、牵招和周仓在充当拦路虎。 连番的恶战,无论是他的身心还是身体都已开始疲乏,精气神早已不复巅峰。岂不说能否将赵云挑于马下,单是他可否完好的带着诸葛亮以及关平突围就是一个问题。 想一想,白天的时候他还在新息城头指点江山,晚间却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仓皇北顾,他就很不得志。为何现在才遇见赵云,为什么赵云不在他巅峰的时候出现? 可是,他还能怎么样呢? 伴随他十余年的偃月刀不容许他未战先败,打磨了数十年的武艺不容许他卑躬屈膝,而他与生俱来的傲气更不容许他向任何敌人低头。 他是注定要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武圣,他的身子里除了满腔的热血丹心之外,就只剩下和三弟张飞一样的好战因子。 关羽朝还在激战中的关平盯了一眼,又向隐藏在中军里的诸葛亮看了一眼,最后再向着弋阳方向的绵绵关山投去深情的一瞥,神色已恢复至漠然孤傲,淡淡的朝赵云点了点头:“来吧,关某早就想会一会你赵子龙的百鸟朝凤枪了!” 这关羽不愧是让兄长都有些心生敬仰的大将,果然有其骄傲的本钱,这才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态,看来今日有一番恶战了! 赵云刚刚暗赞了一句,却听牵招一声呐喊,“赵将军,元福重伤,文奂和那楼将军也为其所害,你一定要替他们复仇啊!”心中顿时怒焰滔滔,纵马走出大阵,亮银枪拖在地上,森然的抬起头来。 “关云长,赵某知道你武艺卓绝,一手青龙刀少有人敌,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用刀大家。按理,赵某应当等你恢复到巅峰之时再与你公平一战。 但是,你合不该伤了元福,折了文奂将军,今日赵某说不得也只能乘人之危了!不过,赵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既然迫不得已落井下石,赵某自然也得另外给你一个交代,以示公正之意!” 说到此处,赵云顿了一顿,朝一旁还在和关平厮杀的乌延喝道:“乌延将军,就当赵某欠你一个情,暂且放过关小将军和他麾下的儿郎吧!” 赵云这是打算折断刘备的一支翅膀,将关羽彻底留在此地。 他的心思众人皆知,乌延虽然心急那楼的仇恨,但想着就算拿下关平也终究不如关羽重要,缓缓的点了点头,令众将抬起那楼和高览的遗骸回到阵中。 “将军,不可!” “父帅,孩儿愿留下来,和你一同对抗贼军,生当做关家的好男儿,死也愿与父帅在一起!” 关羽部下的将士却不愿就此舍弃关羽,一个个摩拳擦掌、热血滔滔,而关平更是手提大刀充了上来,恨不得能够以身替代。 “好孩子,你务必要记住,我关家的儿郎历来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果父帅不在你身旁,你不得再肆意妄为恃宠而骄,任何事都必须以你伯父的大局为重!” 关羽拍了拍关平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手中的偃月刀一扬猛然喝道:“令行禁止,这是军中的规矩。为将之道就是永远服从将军的指令,你等身为军中男儿,岂能因关某一人而误了家国大事? 传我将令:所有人立即护送军师和子仲先生他们回归弋阳,沿途以军师号令为准,但凡有人违背将令,不管他是关某的儿子还是故交,一律军法从事!” 一干部将闻言一震,默默起身朝关羽拜了再拜,挟持着心不甘情不愿兀自哭的像一只大花猫一样的关平,护送着诸葛亮等人缓缓离去。 倒是牵招、魏延以及乌延等人听到诸葛亮也在军中,心中顿时如百只猫儿挠过,心里直痒痒,那可是一条大鱼啊,一条仅次于刘备、关羽和张飞的大鱼。 但是赵云依旧不为所动,牢牢的伫立在军前,他明白此战不但关乎替那楼、高览以及周仓复仇,也关乎到他为人的信义,甚至兄长的信义。 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关羽,那就绝对不能毁诺! 人之所以为贵,以其有信有礼。国之所以能强,亦云惟佳信与义! 直到关平护送着诸葛亮等人,赵云才淡淡的将亮银枪朝关羽一指喝道:“来吧,关将军,今日且让赵某看一看你究竟能否当得起天下第一刀!” “固所愿不敢请耳,就算今日死在你赵将军的手中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关羽朝赵云抱了抱拳,感谢他放过关平一行,继而身子猛地一挺,偃月刀一提仿佛扑火的飞蛾一样直奔赵云。 “见龙在田!” “蛇盘七探!” “飞龙在天!” “梨花杏雨!” 刀气纵横,枪意漫天,二人一出手就是亡命的搏斗。乌延、牵招以及魏延微微一震,便听得刀枪闪动之间隐隐有铁马金戈声和战阵杀伐之声。 这正是关羽和赵云二人的杀招! 他们都曾身经百战浴血黄沙,死在他们刀下或者枪下的勇士数不胜数,他们的招式中早已饱含杀戮,所以他们一出手就是不留余地,所以他们一出手就将是一个死局! 弦断声绝,人刀俱亡! 转瞬之间,二人便争斗了八九十个回合。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犹如一条守护着最后倔强的苍龙在半空中吟啸,每一刀劈下,都像是赴国难的勇士,义无反顾悲壮惨烈。而赵云的亮银枪却似万千条变幻莫测的银蛇,每一枪刺出,都包含了他的肃杀、狠绝以及他对英雄的敬意。 又斗了三五十个回合,月亮的光辉渐渐的看不见了,场中只有刀光和枪影,就像是满天乌云密布。 忽然,赵云手中的亮银枪一抖,枪势大变,数十斤的长枪仿佛化作鹅毛一般,轻飘飘的一枪刺出,满天的乌云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一片明晃晃的月光出现在众人眼中。 但,这月光并不是那种温暖煦和可抚人心弦的月光,而是如烁石流金的烈日一般的月光,其温如火,残红似血。 关羽大惊,急忙奋起双臂将偃月刀高高举过头顶,一声长啸一招亢龙有悔便施展了出去。但见,一条高昂着头颅的青龙飞速的绕过赵云的身躯来到他的身侧,突然头颅一转大嘴一张就向赵云叼了过去。 然而,关羽忘记了,自他离开新息城之后,他就已经整整一天没有休息了,他的身体已不复巅峰时期,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勇猛,他的力道和气势已经跟不上赵云的节奏。 他的每一招的方式和变化,仿佛都已在赵云的意料之中。 赵云淡淡一笑,身子一伏,策马一让已然避开关羽同归于尽的想法,亮银枪再度一抖,漫天的梨花,漫天的枪影浮现在关羽眼前。接着,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从中间钻了出来,暴厉恣睢,千变万化。 关羽的动作忽然停顿,冷汗雨滴一般落下,他的胸前多了一个一寸见方的小孔,丝丝殷红的血液徐徐的浸了出来。 第531章 殇 “好枪法!”关羽低下头看着胸口的那抹血以及亮银枪那头的赵云,轻轻咳了一声,容颜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这一枪叫什么名字?可是百鸟朝凤?” 赵云摇了摇头:“家师所创的百鸟朝凤是当年他在山巅观日出时恰好瞧见百鸟浩浩荡荡奔向日头一时所得,一旦使出宛如百鸟朝凤,这一枪只是赵某自创的潜龙出海!” “潜龙出海?好名字!枪好,名也好,果然配得上你这个王德玉帐下的第一骁将!” 关羽由衷的赞叹了一句,眼神却渐渐灰暗起来,“可惜,没有在巅峰的时候和你大战一场,也没有亲眼瞧一瞧那闻名天下的百鸟朝凤!” 赵云叹了一声:“这一战的确是赵某占了许多便宜,但将军应该明白,战场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否则又何来以强胜弱之说呢?就像你关将军杀我那楼、高览两位将军,又重创元福一样。 不过说实在话,赵某倒是对将军也颇为推崇,兄长也曾多次称赞你义气深厚,武艺卓绝。若非你我身处不同阵营,赵某倒是愿与将军把酒夜话,相互切磋!” 言及此时,看着关羽的神色,赵云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昔日孟津渡关羽刀劈胡轸的情景浮现脑海,那时候的关羽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睥睨天下,哪里能够想到此时会一脸的死寂、落寞和遗憾? “将军若是不弃,赵某现在便将这百鸟朝凤于将军眼前演练一遍!”赵云朝关羽唱了个喏,飞身下马,轻轻的拔出亮银枪来到场中一挥,一股雄浑的气势渐渐的弥漫开来。 关羽的精气神已经越来越弱了,他却还在强撑,甚至连咳嗽都被他死死的咽在口中。 他知道他的寿命已经快到尽头,但是他还是想在临死前看一看名闻天下的百鸟朝凤,能够在临死之前满足自己的一些心愿也是一件人生的幸事! 枪寒如月。 月亮已经开始下坠,月光斜斜的罩在林中。 不过,众人却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眼前的银辉究竟是月光还是赵云的亮银枪。 赵云的确不愧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枪法名家,他们拔枪的姿势不但干净利落,而且姿势优美,更妙的是他一枪挥出便会掠起一片银辉,如月的银辉。 看上去好像门户大开,全是破绽,但众人都清楚,全是破绽也就意味着没有破绽。 忽然亮银枪一顿,赵云的枪势渐渐变慢,很慢,慢的像是蜗牛从树底将爬过树梢,又像是放牧归来骑着牛背的儿童归家时的慢慢悠悠。 赵云一枪刺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可是众人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眼中满是期待。 因为赵云的这一枪虽然不及之前的大开大合,却将飘逸和空灵演绎的淋漓尽致,宛如一名绝世的画家笔走龙蛇画了一条巨龙最后却轻轻飘飘的在龙眼上重重的点了一笔。 画龙点睛,点的不止是眼睛,还有龙的生命,龙的灵魂! 赵云这一枪也正是如此! 一片花雨在月中绽放,漫天的枪花,漫天的枪雨,凝集成一只只婉转歌唱的小鸟振翅欲飞,羽毛闪闪发光。 接着,又一道枪影飘起,七道彩虹在鸟群中惊艳亮相,一瞬间就将所有鸟羽的光芒给掩盖了下去,一只凤凰唳啸一声从彩虹中飞了出来,锋利的鸟喙、锐利的爪牙以及如剑的羽翼开始在众人眼前展露出它的锋芒。 触之必死! 这是这一枪给众人带来的震撼! 凤凰来仪,百鸟朝凤! 这就是童渊的绝技百鸟朝凤! 虽然这只凤凰只不过是一只比家雀大上些许的鸟儿,可是,在这一瞬间却已胜过世上所有的杀人利器! “原来这就是…这就是百鸟朝凤!” 关羽双目陡然爆射出一道精光,喃喃的说了一声,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疼痛和渐渐消失的力气,一阵剧咳,一口鲜血喷出洒在脚下,血如泼墨。 赵云怜悯的看了关羽一眼,耳中还是关羽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虽然你我一战少了些许公平,但是…但是能够看到童大师的百鸟朝凤,能够死在你的枪下…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林间再度恢复了平静,众人一时无语。 周仓却仿佛像是被谁敲了一棍般,及时的醒了过来,在牵招的扶持下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来到关羽身前,同样是满脸的死寂。 “关大胡子,虽然…俺中了你一刀,但是…俺对你却并不曾有半分的忌恨,反倒对你颇有敬仰之意。你走了,俺也快撑不住了。若是你不嫌弃,就让俺…俺在下边和你一起打个伴吧…” 言未讫,人也跌倒,软软绵绵的倒在了关羽的身旁。 或者这就是缘分,或者这就是天意,历史长河中赫赫有名的关周主副二将虽然身处不同的阵营,最后却依旧倒在一起,成为了一对比邻而居的阴间之雄。 …… 明月渐落,夜风犹寒。 关平在一众副将的挟持下行了二十余里,心情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他相信他的父帅刀法卓绝,天下无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将他留下来,哪怕是声名赫赫的赵云也不能;他也相信他的父帅定然会在某一个清晨安然无恙的归来。 想到此处,关平徐徐吐了口气,一朵发自肺腑的花儿在他的脸上绽放。他轻轻的推开两名兄弟的臂膀,正欲和他们说上一两句笑话。 突然,心头一悸,一股悲怆的思绪从他的心里毫无征兆的涌了出来,仿佛他在这个尘世间最重要的人离他而去一般,眼前一黑,一丝鲜血在他的嘴角溢出,关平身子一侧,缓缓的倒在了袍泽的怀中。 …… “二弟,二弟,你们终于回来了?” 刘备满怀欣喜的看着眼前的关羽,虽然看上去关羽风尘仆仆满脸尘沙甚至衣甲上还带着几缕殷红,虽然看上去关羽显得非常的疲惫甚至疲惫的都不想应上一声。 但是刘备就是高兴,高兴的在关羽四周仔细的打量,嘴中还不停的念叨着,“你又瘦了几分”,“你又黑了几分”等等温暖和煦却又琐碎烦杂的话语。 终于,刘备再也无法忍受对关羽的思恋,停住了口中的絮叨,双手向关羽抱了过去。 “啊!” 身体剧震,刘备一声凄啸,猛然从梦中醒来,豆大的汗珠爬满额角,他仿佛被电击了一样,他的双手竟然直接穿过了关羽的身躯,他的怀中同样空无一人。 他睁大眼睛努力的看着头顶的屋檩,屋檩白如积雪,脑中一片空白。 第532章 不疯魔不成活 天刚蒙蒙亮,山间的云雾还没有散开,王黎就已经随着赵云以及郭嘉、贾诩两位军师离开新息爬上了凌云峰。 他是昨夜时分赶到的新息,他本来还想在汝南等上一日打算与荀攸商讨一下对谯郡的防守。 他已经打听到曹操的最新动向,知道曹操已经屯兵安丰,欲掉转马头直取徐州。但是,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刻他竟然接到了来自新息城的噩耗。 那楼战死! 高览战死! 周仓战死! 当然,与他们一起死去的还有刘备手下的第一猛将,刘备的兄弟关羽关云长,那个被后世称作武圣的英雄! 那楼、高览和周仓的战死,让他一边感慨人生无常感慨战场的瞬息万变,一边也生出淡淡的忧伤。 他是天下闻名的前将军,也是天下最有势力之人,可他非但阻止不了麾下将士的死亡,甚至还要亲自将他们向死神所在的方向送上一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蛾扑火。 而关二哥的死,更是让他有一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来自后世,他知道桃园三结义和败走麦城的广泛流传,他也明白关二哥在后世中的地位,香港的古惑仔和大陆的祭祀庙,哪一个不是将关二哥奉为神明?哪一个又不是将关二哥作为千古义气的化身? 所以,他连夜离开汝南来到了新息。所以,天还没亮他又离开了新息直奔凌云峰。 高览、那楼、周仓和关羽的墓地就暂时选择在凌云峰下。 转过山腰,就见到一片林子,林子的旁边坐落着几块巨石,茫茫的白雾仿佛白色的轻纱从藏匿的山谷汹涌而来,斜斜的披在巨石上,如着缟素。 “此地以山为郭以江为池,三面据水地势险阻,确为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文和,谢谢你替兄弟们找了一个好的落脚之所,也谢谢你替云长找了一个不错的归属。” 王黎缓步来到巨石前,远眺山野,想起关羽和周仓这对历史中的好兄弟,心情跌宕起伏,一时难以平静。 贾诩挨着王黎坐下,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亦如山巅的晨雾和白云一样悠远:“主公何须客气?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身为主公的臣子,替主公分忧难道不是诩的本分吗? 而且,文奂三位将军的离去贾某也脱离不了干系,若非贾某选择了他们出城追击,他们也不至于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贾某能够替他们选择一块好的阴宅,也不过只是减少些许愧疚罢了!” 贾诩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是战场瞬息万变,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他又如何能够全盘掌控呢?他又怎么会想到派出去五员大将竟然不敌关羽一人呢? 说到底,贾诩还是习惯性的将自己掩藏在那份阴鸷毒辣的面孔之后,并不愿将他的真心、他的热忱、他的丹心赤血以及他对未来的勾画曝于阳光之下。 哪怕那人是他的主公,那个让他心悦诚服的人。 王黎拍了拍贾诩没有说话,郭嘉却是看了看一旁正在搭建陵园的工匠缓缓走上前来:“主公,元福和文奂他们的殉国,嘉感同身受,甚至关羽的死亡,嘉同样也能明白你的感受。 嘉知道,你一惯识英雄重英雄,他们的离世你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你身为朝廷重臣万军主帅,还请千万牢记,你固然怜惜关羽关将军,刘备却未必会领你半分的情义!” 郭嘉说得这些话王黎何尝不知道呢? 在他熟知的演义中,关羽水淹七军败走麦城,被潘璋部将马忠所擒,最终骂贼而死,而刘备竟然将诸葛亮、赵云以及法正等人的劝谏置之一旁,倾全国之力雄兵七十五万杀奔东吴,甚至还因此搭上了自己和张飞的性命。 他一直都觉得刘备此人素来虚情假意,但是不可否认,刘备对他那两位结义兄弟那是真心的不错。 “走吧,下山,准备迎接大耳朵的疯狂!”王黎从巨石上站起来扫了一眼,见四人的陵园已经初成规模,有些意味阑珊,轻轻掸了掸手上的灰尘,向众人吆喝了一声,缓缓离去。 …… 郭嘉说的不错,王黎想的也没问题,刘备确实已经陷入到无尽的悲哀和疯狂之中。 此刻,他就坐在大堂中,所有的人都离他远远的,唯恐一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没来由挨上一顿暴揍,除了张飞、关平和诸葛亮以及阎象之外,他的身旁再无他人。 他的精神很委顿,但是他眸子里的不屈和愤怒却清晰可见,那是对生命的不屈,对仇人的怒火。 不灭的怒火! 他没有想到那个自剿杀黄巾时就跟随着他的红脸汉子竟然一去不复返,他也没有想到那个听闻他有性命之危便疾驰百十里的义气英雄竟然化作一抔尘土,他更没有想到当日在新息城中的一别竟然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永诀。 而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鬼才,那个毒夫以及那个该死的王黎!此仇不共戴天,不杀他们不足以消心头之恨! 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刘备霍然起身来到堂下,目不转睛的盯着诸葛亮,眸子里流露出噬人的光芒:“孔明,你立即算一算我军还有多少战斗力,这一次,本州要倾尽全力与二弟报仇,若不能将整个豫州砸的稀巴烂誓不收兵!” “主公,王黎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在手将兵百万,挥汗成雨张袂成阴。而我军将不满百,兵不过数万,除了弋阳城中的兵士之外再无任何援兵,此时与之全面开战,实为不智。 还请主公务必以大业为重,暂且将私仇放置一边,纳虎贲之士养士卒之力,重新布局天下。待翌日羽翼丰满、兵强马壮之时,再替二将军复仇不迟!” 诸葛亮朝刘备抱了抱拳劝谏了一句,心中却满是无奈,前番若不是主公一意孤行非要与王黎一战方撤,今番又何来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 刘备勃然大怒,一脚踢在面前的案桌上扬声怒喝:“大业?大业个屁!王黎害了二弟,而郭嘉、贾诩等也同是帮凶,皆与我有切齿之仇,我欲其肉而灭其族方雪其恨! 可笑你孔明竟然以大业来劝谏我?想当年,本州与二弟、三弟义结桃园誓同生死,如今二弟半道而逝,本州身边也只剩下翼德一人,虽有千秋关岳万里江山何足为贵?” 张飞同样嗔怒不止,颔下胡须倒竖:“军师,张某素来不耐烦你,却也敬重你的胆识谋略,为何你今日竟说出这等无知之语?难道你也不知昔日桃园之盟,不知道二哥乃是我与兄长的手足吗?”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关平亦起身愤怒的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一时无语,知道刘备心意已决,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只得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领命而出。 看着诸葛亮孤独的背影,刘备心里同样不是滋味,他明白诸葛亮是为了他的大局,他也清楚诸葛亮的劝谏方是金石之言,但他却不得不放弃诸葛亮的意见。 因为在这一刻,他只是一名兄长,一名刚刚失去了手足兄弟的兄长。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舍鱼而取熊掌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 为了兄弟的情义,为了兄弟的仇恨,不疯魔不成活,就算舍弃掉整个天下,舍弃掉自己的性命又有何妨? “传令全军三日内置办齐三万套白旗白甲和三具棺材,我刘备日后只有一战,为了兄弟抬棺而战!”刘备猛然一喝,双股剑全力一劈,只听得“哗啦啦”一声,眼前的案桌四分五裂,瞬间便倾倒于大堂之下。 第533章 疯狂 刘备从小生活在楼桑村,因其父不善经营,家道中落,不得不与寡母贩席织屦为生,受尽了生活的磨难,甚至一度还要靠叔父刘元起救济,于是便有了“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的大志。 从军之后,因关张二人的辅佐,他从一名小商贩迅速的成长为天下少有的诸侯。如果说借他清河的王黎和将他推上徐州的陶谦算是他的贵人的话,那么关张就是他的手足,他的命根。 他的每一此闪光都离不开关张的辅助,他通向成功的道路上离不开二人的相伴。于是也就有了“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坐拥江山,取缔永安帝而代之可以算得上是刘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而关张的兄弟情义却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二者相遇,他又当做出如何的选择呢? 刘备果然没有辜负张飞和关平的期望,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王黎已经兵临豫州此处再无自己的容身之所,既然自己迟早都得在他处重起炉灶,那么籍着替云长复仇的这个机会在豫州大闹一次又有何妨? 大不了,等到迫不得已之时,自己再两手一拍,将一个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烂摊子丢给王黎,不但能够一雪兄弟的仇恨,又能为自己迎来一个喘息的时间。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刘备的想法有些偏执,也有些疯狂,却也完全说得通。 毕竟,他刘备来豫州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毕竟,于豫州百姓甚至疆域而言,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 而王黎所代表的朝廷才是此间的主人! …… 诸葛亮果然不愧是刘备的左膀右臂,在他的组织下,刘备的命令推行起来可谓是畅通无阻。 三日的功夫,所有的士兵已经站在了刘备的身前。 他们的身上穿着白衣、白甲或者麻袋,头顶上系着一条白色的飘带,肃穆庄严的聚集在白色的旗帜下面,旗帜的前方停放着三具黑色的空棺材。 这就是刘备让他们准备的棺材:关平的棺材,张飞的棺材以及他刘备自己的棺材! 或者生或者死,这是刘备要传达给将士们的信息!刘备缓缓的来到众人身前,轻轻的抚摸着中间的那具棺材,仿佛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一般神情。 直到三声鼓响,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徐徐走上郡衙前的点将台上,面对着一众将士开始了他的演讲:“俗话说得好:英雄连肝胆,兄弟同骨肉!兄弟们,将士们,云长不但是我的兄弟,也是你们的兄弟,更是你们的将军。 然而,三日前,云长他为了掩护你们安全撤退,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了你们,而自己却选择了走向死亡,其行为和品德足以名标青史、流芳百世。 可是,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将军,竟然因为狗贼的车轮战丧身贼寇之手。其恨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此仇如泰山土壤巍巍之高! 你们说,如果我们今日不为他报仇,将来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与他相见?有何面目告诉他我们还是他的兄弟?”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滚了下来。 张飞和关平衣甲一甩,跪拜在刘备身前,叩首泣血,雄浑的声音盖过整个广场:“王黎杀我兄长(父帅),此仇不共戴天,我张飞(关平)愿领一校将士直奔新息,将王黎一干贼子的脑袋献于主公身前,替兄长(父帅)祭祀!” 声音悲壮而哽咽,身躯落寞而坚定。 广场上一时静默,将士们都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无不难过和振奋,满腔的热血终于喷薄而出,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齐声怒吼。 “我等愿追随主公杀到新息,砍下王黎和赵云的狗头为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一声声怒喝响彻云霄,一件件武器举过头顶。 刘备的脸亦如关羽一样通红,跟着将士们举了举手臂,蓦然一放:“既然兄弟们都愿与刘某杀到新息替云长报仇,那么接下来就由孔明替大家布置作战方略,我等务必要将王黎的脑袋拧下来!” 不知不觉间,诸葛亮已经成功的取缔了阎象在刘备心目中首席军师的位置。 诸葛亮微微朝阎象点了点头,面露不忍,缓缓的登上点将台:“王黎势大,帐下勇士百万,武将过百,不能与之硬碰。要想寻找机会,就必须将整个豫州都搅成一锅乱粥,这样或许方能在火中取栗于乱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不过这样一来,豫州的百姓必然将惹上杀身之祸。因此,我命令:文纪、元休以及公佑和子仲几位先生立即率领三千健儿奔赴轪县,打通轪县到信阳的路线,随时准备接应我大军离开,并将沿途的百姓悉数劝离豫州! 令:梁纲、张达、范强三位将军,各率将士八千,兵分三路袭取原鹿、富波和阜南,然后合兵一处直捣新蔡。沿途所有经过的城池一律捣毁,所有的百姓不得留给王黎一人。 另令:遣一员副将前往飞鹰谷方向点火焚山,造成兵围褒信的假象。翼德、关平则随主公倾尽弋阳所有兵力立即伏兵羊头峪,待等王黎领兵援救之时,全面出击。 此战关乎主公的安危,大军的布局,也关乎是否能够为关将军复仇。 翼德,你务必要将王黎火速击溃,并于乱中寻求郭嘉、贾诩等人取其首级,待王黎大军恢复过来之前趁势杀向新息,经轪县与文纪先生汇合离开豫州直奔信阳,否则我等将彻底陷入王黎的重重包围,再无生还之机!” “诺!” 张飞、关平、梁纲、张达、范强齐齐应诺,所有的将士也跟着半跪于地,声音高亢激昂,划破苍穹。 阎象却差点打了一个寒颤,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主公的计策还是诸葛亮的谋略,出手竟然如此疯狂。 他们唱的居然还比说得好听,说什么担心战火连天豫州的老百姓惹祸上身,可是这哪里是在替老百姓的安危着想,分明就是想断掉王黎在豫州的根基,不想留给王黎一人一马嘛! 甚至,还有可能是想利用无辜老百姓的性命替自己拖延一下王黎的追击速度! 毕竟,他诸葛亮和主公都不是什么傻子,豫州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将他们当做救世主,而且这些老百姓都是拖家带口的,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王黎的铁骑? 看了看诸葛亮难过的神色以及刘备眼中的疯狂,阎象默默的低下脑袋,宛如一只将头藏在沙堆中的鸵鸟。 第534章 驱“羊”吞虎,“故”技重施 疯了,这厮是疯了吗? 原鹿、富波和阜南求援的信笺通过飞鸽雪花也似的落在王黎的案前,赵云愤愤的看着眼前的斥候怒不可遏,郭嘉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见,就连贾诩也陷入到震惊之中。 仅仅半天的功夫,王黎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原鹿三县数十封求援信,信中的内容却大致相同。 刘备麾下将领梁纲、张达和范强等人兵分三路径取新蔡,沿途三县连遭袭扰,城镇外的百姓悉数被其强行卷入队伍之中,成为了刘备治下的人口。 如今,三县除了县城中的百姓尚可保全之外,村郭里几乎十室九空。 看着赵云、郭嘉和贾诩的表情,王黎却是苦涩一笑,这刘皇叔果然还是历史中那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这刘皇叔也还是历史上那个为了自己的目标不顾一切的偏执狂。 所谓的与老百姓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甚至喊出绝不抛下一个老百姓的口号,只不过是打算驱“羊”吞虎,“故”技重施,给大家演的一场戏罢了。 想当年,赵云名扬天下的长坂坡一战,刘皇叔引领十数万百姓弃新野奔江陵不正是今日的这种把戏吗? 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 各位看官,你们仔细想一想,刘备能够以白衣之身成就一番伟业,没有点心机、没有点本事,光靠哭和一番所谓的仁义,你觉得可能吗?演义里的那些不过都是罗大大的忽悠神功! 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长坂坡携民渡江,恐怕只是罗大忽悠的一厢情愿。 毕竟,再仁义的枭雄也是枭雄。谁敢保证刘备当初就没有利用百姓阻挡曹操前进步伐的心思呢?谁又敢信誓旦旦的告诉世人他刘备绝对只是担心老百姓在曹操的治下会水深火热? 刘备如果真有此心思,怎么在他离开徐州赶赴荆州之时,却没有将徐州的百姓带到刘表治下?他离开荆州建业巴蜀之时,为何同样也只是精兵数万大将数员,跟随的百姓一个也没有? 说到底,刘备并不是什么傻子,也不是什么圣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世枭雄和百战沙场的三军主帅,他当然很清楚怎么样才能够利益最大化。 当是时,新野城小兵微将寡,而曹操却已经率领数十万铁骑践踏起无边的杀气向他袭来,刘备如果还不思变通不出奇计,他就只能在赶往江陵的路上等死! 没有一个政客是无辜的,也没有一个枭雄是省油的灯,刘备终于还是向他露出了无耻的嘴脸! 王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向郭嘉等人:“博弈,终究是双方的事情,刘备既然已经选择落子,我们也不得不回应一下。两位军师,如今的局面你们如何看?” “还能怎么看?狭路相逢勇者胜,不向那大耳贼亮一亮咱们的肌肉,他还真当我们是吃素的,竟然敢使出此等无耻之计!” 不等郭嘉和贾诩答话,赵云已经战意滔滔,猛然一拳狠狠的砸在案桌上,“主公,末将愿领兵直扑原鹿三县,将那刘备的花花肠子给揪出来!” “不可!” 郭嘉和贾诩同时向赵云摇了摇头,抱拳谏言道:“今日凌晨时分,褒信方向尘烟骤起,离此不远的飞鹰谷也是大火一片。若是我等猜测没错的话,此必为诸葛亮之谋!” 郭嘉顿了一顿,贾诩继续说道:“此去原鹿三县或者褒信,飞鹰谷都是我军的必经之地。可今晨飞鹰谷居然燃起一把大火,子龙将军,你不会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其实,这些都是诸葛亮的计策。一来利用三县的百姓给我们施加压力,另一方面却又在褒信和飞鹰谷故布疑阵,其目的不过只是想引导我们出兵,然后在飞鹰谷以伏兵、奇兵击杀我等乱中取胜罢了。 可惜,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们忘记了我们手中还有谛听堂,百十里的路程于他们而言或者难通音信,但在我们的信鸽脚下也不过区区一个时辰而已,他们的行踪早已落在我等眼中,我们又何必冒险仅遣一支劲旅前往呢?” “不错,文和先生说的极是!” 郭嘉亦点了点头,将赵云按在座位上接着说道,“关羽乃是刘备的二弟,张飞的二兄以及关平的父亲,可是你看骚扰三县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呢?张飞他们三人以及当初袁公路手下的第一大将纪伏义至今可曾露面?” 赵云沉思了片刻,却听郭嘉再次说道:“褒信方向有子义、鞠义、韩猛、管亥、杨奉以及于毒六位将军,有他们在,褒信安,原鹿三县也安。 你放心吧,子义忠贞之士,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三县沦为刘备的后花园,不出半天的功夫,他们必有动作!” 话音刚落,斥候再度从帐外转了进来,手中托着一封褒信传来的急件,信中只有寥寥数十个大字。 飞鹰谷火起,褒信安,韩猛、鞠义和管亥已经兵分三路驱赶原鹿三县贼兵,主公勿忧! 赵云的心思终于放了下来,太史慈有勇有谋,由他坐镇褒信遥控三县,想必诸葛亮一时也无可奈何,讪讪一笑。 “是赵某过于心急了,让兄长和两位军师见笑了。不过,这刘备大耳贼欺我豫州百姓,其心思终究过于恶毒,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法外自生自灭吧?” “你赵将军心系百姓一生忠义,我等哪敢取笑?”郭嘉和贾诩再次齐齐摇了摇头,笑道,“不过子龙,我二人可并没有建议不出兵,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哦! 只是想一想,那张黑子曾得关羽之赞: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昔日在孟津渡之时,你也曾亲眼所见他一人独战杨定和华雄,其武力不在关羽之下。 当日青龙峪口一战,因我等的疏忽,致使那楼、高览和周仓三位将军接连折在了关羽的刀下。如今,面对同样不弱于关羽的张飞以及他们的伏兵,没有万全之策,我等又怎敢再让你一人轻易奔赴险地呢?” 原来不是不出兵,而是主公打算以雷霆之力扫除刘备、张飞一干残余! 虽然郭嘉和贾诩并没有说出具体的计策,但是赵云本就是一点就通的七巧玲珑心,瞬间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刚刚点了点头,便听得王黎一声怒喝“擂鼓聚将”,颜良、黄忠、张辽、甘宁、高干和臧洪等人陆续走了进来,赵云急忙起身和众人分作两列站在堂下。 王黎起身来到众人身前:“刘备倒行逆施,欺我百姓,有违天和,本将军虽然与其有旧,但为了天下清宁百姓安定,也不得不大义灭亲。我命令!” “我等听令!” “令:子龙、汉升、元才三位将军领两万步兵立即奔袭飞鹰谷。文远、兴霸、子源三位将军率领一万铁骑紧随其后,与子龙他们保持五六里的距离,但见飞鹰谷中伏兵杀出,立即挥师而上,协助子龙等人活捉刘备,不得有误!” “诺!” 赵云、黄忠以及颜良等人急忙躬身抱拳,一声怒喝,声音直窜屋顶。 第535章 埋伏 贾诩和郭嘉的确不愧是三国历史上最为杰出的谋士,二人奇谋百出,算无遗策,可谓是相当益彰,一席话就将刘备和诸葛亮的计谋与动机曝露于众人眼前。 但,他们的判断也并不完全正确,至少关于火焚飞鹰谷一事他们的推测就有一点出入。诸葛亮点燃的并不是飞鹰谷,而是谷外一片废弃的小树林。 飞鹰谷如今依然郁郁葱葱,安然无恙,刘备的大军此刻就潜伏在飞鹰谷中。 “孔明,你说王黎那厮会亲自前来救援褒信吗?他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原鹿三县告急,也不知道褒信被我等所围?”既然已经和王黎撕破脸,刘备自然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种对王黎的尊重,开口就是那厮这厮。 不过,他的声音中却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亦或只是有些患得患失。 诸葛亮紧紧的盯着青龙山脉的方向沉凝片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脑袋也跟着羽扇一起摇晃:“原鹿、富波和阜南三县处于汝南和弋阳、安丰三郡的交界处,位置举足轻重; 而褒信又是汝南的桥头堡,其地位在王德玉的军事部署中同样不可小觑。一旦有失,我军便可以依据褒信南下新息,东进弋阳,北上新蔡,西征安城。 想必那王德玉饶是坐拥冀、司、雍、豫数州,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些军事重镇。而且,根据那王德玉麾下谛听堂传递信息的速度推测,此刻他也应该收到了三县危急的讯息!” “可是,为何青龙山方向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动静?该不会是王黎那厮发现了什么吧?”刘备的神色微微一紧,患得患失的心里也越发的严重了。 毕竟,他要面对的乃是当今天下最大的诸侯,那个曾经与他一起征伐董卓的王黎,那个对他恩重如山借给他清河一郡之地安身的王黎,那个杀了他二弟又要逐他出豫州的王黎! 他的心有心乱,因为他与王黎之间的交情有些复杂。 说王黎是他的仇人吧,可是当初在雒阳之时,王黎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将清河郡借给了他;可是要说王黎是他的恩人吧,他却在王黎的背后两度施阴招下绊子,他的二弟关羽同样也死了在王黎的手中。 他究竟应该指责王黎杀了他的兄弟,还是告诉王黎从此恩怨两清,又或者直接和王黎大杀一场生死各安天命? 他也不知道! 当然,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王黎的除了面皮不大好看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对王黎大军的恐惧。毕竟,天下赫赫有名的白马义从、旋风突骑、先登营以及陷阵营都在王黎的手中。 “主公,还请稍安勿躁,按照我们的推论,王黎的部队应该离此不愿了。”诸葛亮轻轻咳了一声,将刘备那满天溜达的元神按回脑袋中继续说道。 “主公,此战之后,不管胜负我军都再难以雄踞豫州,必须重返荆州,你可想好将来如何面对刘景升以及他帐下的蔡瑁、张允以及刘磐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了吗?” 果然,诸葛亮一提到这蔡瑁、张允等人,刘备便是一肚子的气愤,瞬间就忘记了刚才心中还在对王黎念念有词,红了红脸白了诸葛亮一眼。 “孔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想起来就恶心,此刻提他作甚?还是集中精力关注眼下吧,此战不但关乎我等是否能够为二弟复仇,也关系着将来天下的走向以及刘某的未来!” “主公说的极是,是属下多嘴了!”见刘备的心思终于回到飞鹰谷中,诸葛亮心中略安,也不再与之争辩,点了点头重新将头缩回草丛之中。 …… 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 从辰时一刻等到午时三刻,整整等了两个半时辰,刘备和诸葛亮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他们等的正角还没有到,却等来了一场如约而至的秋雨。 秋雨的脚步细碎轻盈,交织成网笼罩着飞鹰山谷,谷外林中的大火已经在秋雨稀稀疏疏的飘零下渐渐熄灭,浓烟顺着山风贴着山谷飘进来,呛人的烟雾和身上湿透了的衣甲让隐藏在草丛中的将士难以忍耐,一时间喷嚏连天,抱怨声声。 特么的,如果这王黎再不来,老子帐下这些貔貅之士就要成为江海中的虾兵蟹将了! 刘备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打了一个喷嚏,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正欲去掉身上冰寒的衣甲,却听得远处蹄声滚滚,仿佛惊雷在山谷中响起,心中顿时一震,急忙望去。 只见前方一里外大约五百名白衣白甲的士兵和两万余步兵不慌不忙的经过山谷,为首三员大将,一人凛凛威风,手持一杆亮银枪高跨战马,一人皓首苍颜,背插一壶黑羽箭斜蹬马鞍,还有一人横跨长枪紧随其后。 赫然正是王黎麾下的三员大将:赵云、黄忠以及高干! 赵云和高干二人,昔日在孟津渡之时刘备也曾见过,心中还有些印象,而老黄忠的大名他同样早已知之,甚至在荆州的时候就已经快让耳朵生茧巴了。 想着这三人即将踏入埋伏圈,刘备心中就是一阵激动,手上一用力,眼前的草丛和灌木簌簌晃动。 诸葛亮大惊失色,唯恐刘备这个全军主帅一不小心就喊打喊杀的冲了出去,急忙按住他的手:“主公莫急,赵云他们还没有踏入包围圈,再忍耐片刻,看一看他们身后是否还有援军!” 刘备缓缓的点了点头,努力的压抑着内心的跳动。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哥,反而是一个深通谋略熟谙军事的老司机,诸葛亮之言他岂有不明白之理。只是想到如果能够一举拿下王黎的左膀右臂,他就有些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可惜,赵云与他并没有一点就通的灵犀。 进入飞鹰谷之后,战马就再也没有了那种迅疾如雷的蹄声,将士们也没有了奔跑的速度。 赵云骑着大马押在阵前,缓慢的移动着,不,挪动着,一路上不是和黄忠二人有说有笑,就是走走停停,甚至还不时的朝飞鹰谷两侧的高山打量上几眼,仿佛怀疑这两侧的山腰中藏有伏兵一般。 区区一里路,两万大军竟然走了两刻钟,只等的刘备天荒地老花儿也谢了,他们才终于进入了刘备大军的一箭之地。 刘备面上一紧,心中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要一举端掉王黎的王牌大军,机会只有一次,他决不允许自己再出半点差池,他必须隐忍,像狼一样的隐忍,只有彻底的打消掉赵云等人心中的疑虑,他们才能出奇制胜。 又约莫过了一刻钟,五百白马义从已经走过他们的眼前,两万余步军来到他们身边,他们的身后也再无一人。 “杀!” “兄弟们杀!替云长报仇!” 刘备猛然跳出灌木丛,一声怒喝,两道军号和鼓声在飞鹰谷两侧同时响起,宛如两道巨雷炸响,山腰上旌旗翻飞,人头攒动,数万大军飞一般的向谷底插了过去。 第536章 再战飞鹰谷 刘备也曾浴血沙场,甚至也曾在战场上手刃过仇人,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般的快意恩仇。 之前他想的太多,现在他又想的太少,他并不知道诸葛亮的计策已被郭嘉和贾诩识破,他只觉得这一刻他才回到了年少时憧憬的鲜衣怒马之中。 闲云野鹤古刹,一点飞鸿影下。快马在江湖里厮杀,无非是把名放下利也放下,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 这一刻,他不再是胸怀天下步步为营的刘皇叔;这一刻,他也不再是温文尔雅君子之风的玄德公。他仅仅只是一名江湖游侠,手执双股剑骑着快马与兄弟报仇的江湖游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一声长啸,刘备、张飞、纪灵以及关平分作四条长龙从飞鹰谷的山腰上朝赵云等人席卷过去。 “箭!” 刘备刚刚越过山腰,诸葛亮已经亲手接过了指挥的大旗,朝着众人就是一声怒喝,顿时战鼓稠密,万箭如林。 一道道高亢激越的战鼓在谷中唱响,无边的利箭瀑布一般从山腰的灌木丛、树林以及巨石后倾射而下,顷刻之间就将飞鹰谷的上空染上了一片墨色。 其势如霹雳,其迅若雷霆。 然而,赵云、黄忠和高干三人好像早已料到似得,脸上并不见任何的慌张,待到那如雨的利箭已至头顶,眼前再也看不到一丝秋雨的时候,才舌绽春雷淡淡一笑:“伞!” 将士们纷纷在身后一捞,从背上取出一把把黑色的大伞撑在头顶,飞鹰谷立时成了一片伞的天空,而赵云他们和麾下的将士则像是一个个撑着雨伞怀揣诗与远方的士人,在秋意初临的飞鹰谷寻找婉约的易安小令。 秋雨击打在伞面上,利箭也击打在伞面上,嘈嘈杂杂的声音响起,伞面上溅起无数的雨花瓣。 原来,这伞并不是普通的油纸伞,而是马钧为了方便王黎行军特意用樱桃木、桦木以及敲得极薄的铁皮打造出来的防守利器—伞盾。 伞盾不像铁盾那样厚重,也并不如铁盾那样坚固,却很好的结合了伞的轻盈和盾的功能,虽然还不能够用于攻城和厮杀,可是用于防守“势不能穿鲁缟”的远程长箭却是最好不过。 这不,除了偶尔被从缝隙中穿过来的利箭射伤的小伙伴跌下战马之外,赵云的白马义从和两万余将士依旧保持着前进的队形。当然,如果诸葛亮他们一开始便用一些稍微重上一点的武器的话,那么情况又另当别论了。 比如:矛和枪。 雨,还在飘,就飘在伞外; 箭,还在落,也落在伞外。 但是,密集的马蹄声和厮杀声却已经从山腰上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散!” “收!” 耳边战鼓如雷,马蹄如雷,杀声如雷,赵云脸上却浮现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两道不同甚至自相矛盾的命令从口中轻轻吐出来,仿佛刺破雨帘的长枪一般,所有的将士不顾头顶上还在飘飞的冷箭,也不管那劳什子愁杀人的秋雨,将手中的大伞一收,接着朝峡谷两侧一散,露出五百名白衣白甲的铁血骑士。 “冲!” 高喝再次响起,赵云、黄忠和高干三人已经各自率领一百余名白马义从朝刘备、张飞、纪灵和关平等人方向迎头冲上。 而余下的两百名骑士则在赵野和赵海二人的组织下化作步军的两翼,随同两万名步军就在峡谷中摆下了一座巨大的攻守兼备的雁形阵,雁翅的方向正是两侧山腰。 赵云马快人快枪更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一朵白色的云朵飘至刘备身前,长枪如风。 刘备吃了一惊,正准备握紧双股剑就和赵云干上一场,一道黑色的旋风蓦然窜了过来。 一杆丈八蛇矛从他的身边掠过,挡在亮银枪的来路上,张飞那粗狂的嗓子已经在他耳边炸响:“赵子龙,你这个该死的泼皮速速还我二哥的命来,有胆你今日就不要跑,来和你张三爷爷大战几百回合!” “有何不敢?只是怕你这黑厮手中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及你那文韬武略的二哥!”赵云冷冷一笑,一朵梨花槊出,无数的雨花在亮银枪尖破开,双手微微一抖,杀气外放,犹如匹练。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若非张飞那张嘴欠,一惯儒雅的赵云也不会拿死去的关羽来激张飞。 毕竟人死为大,关羽既然已经驾鹤西去,再拿出来说事也只能显得自己没品。而且,关羽在赵云的心目中也绝对当得上天下豪雄之称,他虽然没有和关羽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知道死在他手中的是一个豪气干云沥胆披肝的汉子。 果然,一语出,张飞就已经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呱呱的乱叫着挥动着丈八长矛与赵云斗在一起,好似狂魔乱舞一般。 而另一边的黄忠、高干同样已经和纪灵、关平交上了锋。 枪去刀来,刀起刃落,一道道刀光伴随着枪影来回飞舞,一缕缕刃芒夹杂着刀锋上下翻滚,他们面前的雨帘不时的被撕裂成乱溅的珍珠,一旁路过的将士也感觉到阵阵森寒的杀气。 “杀!将士们,跟我杀!” 既然赵云和黄忠等三名主将已经被张飞等人牢牢缠住,刘备当仁不让的充当起了急先锋的角色,一声长啸,双股剑一扬率领儿郎们拍马就向赵野和赵海主持的大阵掩杀过去。 他知道赵云的厉害,耳闻过黄忠的勇猛,甚至高干昔日在孟津渡的英姿也曾在他心里留下过一段浮光,他们三人都可以算是不出世的猛将。 张飞应该可以和赵云一战,可是纪灵和关平呢?他们真的能够和黄忠、高干匹敌吗? 箭阵并没有给赵云大军带去多大的伤害,当务之急,就是要迅速的急退或者击溃他们帐下的将士,只有这样或者方能依靠人海战术将赵云三将彻底的留在此处。 风,刮过刘备的脸庞,但是刘备却依旧战意盎然,熊熊的烈火在他的眸子里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他已经看得见赵野二人颔下的胡须和脸上的皱褶了。 他虽然并不认识他们,但他知道他们此刻就是雁形大阵和白马义从的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刘备紧了紧手中的双股剑,双腿猛然一夹,接着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脚下一踮,整个身子已经高高跃过马头,像极了张开双翼的大鹏。 酒酣拔剑起为寿,剑光梭梭入牛斗。 没有酒,却有一腔热血;没有人做寿,刘备却可以拿下眼前二人的头颅为关羽献祭冥寿。 两道剑光如白虹般冲天而起,直射斗牛。刘备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在赵野二人的身前,手中的双股剑遥遥指向赵野二人,散发出灼灼华光。 想当年,他手中的双股剑已饱饮过无数的鲜血,区区两员不知名的副将或者校尉哪里放在他的眼中? 赵野、赵海二人相视一眼,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和讽刺。 心酸刘备身为大汉皇叔一军主帅,如今却不得不光棍一样的上前和他们两个小角色肉搏。 讽刺的却是对方的首脑就在眼前,他们也只能暂避其锋,因为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刘备,而是刘备帐下的大军。他们并不敢保证敌得过刘备,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为即将来临的胜利凭生不可预知的波折呢? 二人拨转马头回到阵中,手中的武器一放,将士们急忙将雁形阵的门户一关,一道雄浑的鼓角声陡然传开,响彻云霄。 “杀!” “活捉刘备!” 无边的喊杀声在数里外的林中响起,雷霆般的马蹄声落在刘备等人的耳中,如那秋雨一样扣动心弦。 第537章 那年花开月正圆 “杀!” “活捉张黑子,生擒大耳贼!” 鼓角声落地,厮杀声再起。无数的怒吼和喊杀声从两三里外的林子中传出来,直插云霄。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马嘶刀枪鸣,飞鹰谷也跟着颤抖起来。 诸葛亮顿时色变。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刘备已经冲入敌阵,他是军中唯一的指挥,他并没有随着刘备冲下去,他还在山腰上,他也远比刘备和张飞等人更早的生出警惕之心。 毕竟,远处的树林带给他的不止听觉上的冲击力,还有视觉上的震撼。 随着声浪入耳,映入他眼帘的便是眼前那一望无际的树林中猛然开始抖动,高大的榆钱树、粗壮的白杨树、挺拔的松树以及卑微的灌木围绕着某一处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飘向远方,仿佛树林里藏了无数只噬人的怪兽。 然后,数百杆大旗从密林中亮了出来,红色的,紫色的,黑色的,蓝色的,不一而足,好像一片花海。其中,花海中间的一杆白色的大纛更是令人望而生畏触目惊心。 大纛并没有十丈八丈,色调也格外的简单,只有白加黑两种色系。但是,大纛上那白色的底和黑色的狼头在风中上下翻飞,给人的感觉便是狼王呼之欲出。 这是王黎的大旗! 诸葛亮嘴唇一片苦涩,他在飞鹰谷布下了天罗地网,打算利用王黎驰援三县之机出其不意将王黎和赵云一网打尽。可是,他却忽略了他的对手郭嘉、贾诩甚至王黎的智慧。 “铁牛,我军随军携带的火油还有多少?”诸葛亮稳了稳心神向一旁的侍卫张铁牛轻声问道。 张铁牛急忙奔上前来:“回禀军师,因为出城之时就已经将军资一把火给烧了,将士们身上带的除了两日的口粮,基本上并无他物。所有的火油加在一起,也就不足两桶!” 诸葛亮点了点头,朝张铁牛低语了几句,见张铁牛匆匆回到阵中领着十余名兵士远去,这才钲鼓一擂长声喝道:“传令全军,鸣金收兵!” 钲鼓响,刘备等人却没有能够立即退回山腰。 因为这一刻,张飞、关平和纪灵已经被赵云和黄忠等三人缠的严严实实,而他眼前的雁形大阵同样已经张开了它的双翼,两百名白马义从和两万余步军排山倒海的扑了过来。 他们的战马高昂着头颅,他们的刀剑擦得铮亮,他们的眼中涌起熊熊烈火,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要用自己的刀剑甚至生命阻止刘备归去。 短兵相接。 双方的将士手中的刀剑如碧海潮生一般,一刀接着一刀的劈向前方的敌人。 一方要生,一方要留,你不让我走,我不让你活,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只能用自己的刀剑和生命对话,僕一交战他们就是你死我亡的厮杀。 刀尖入骨的声音,鲜血喷溅的声音,在峡谷中时起彼伏,血花伴随着雨花纷纷扬扬,撒的满地都是。 刘备宛如雷神附体一般,一对双股剑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碰之不死既伤,就连赵野和赵海二人也在他的剑下吃了一个暗亏,鲜血顺着他们的胸膛、手臂浸透出来。 终于,刘备闯出了雁形大阵,张飞、关平和纪灵三人也摆脱了赵云等人的纠缠,重新聚集在一起。 “咚!” 又是一道价天响的鼓声,远处的兵马已经如钱塘江大潮一样涌到众人身前,张辽、甘宁、颜良和臧洪拥簇着一杆白色的狼王旗傲立阵中,无数的健儿手握刀剑奋力的拍打着铁盾,摇动着手中的铁铃,口中念念有词。 “摇动铁环铃,神鬼皆心惊。踏平飞鹰谷,妖氛一时清。手握宝剑除刘备,脚跨骏马斗纪灵。生擒张黑子,活捉小关平。拿下诸葛亮,豫州复安宁。五人绑住一块使,锁进铁笼赴东京!” 东京,当然就是雒阳,将士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一席话在双方阵前落地,直把张飞、纪灵气得冲冠眦裂、面红脖子粗,当下就要高举丈八蛇矛和二月伴银峰与赵云、黄忠等人再战三百个回合。 而关平自幼师承其父,除了武艺尚有些欠缺之外,高傲自大的秉性倒是完全深入骨髓,闻言一滞,转而勃然大怒,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已然高高扬起,战马一声长嘶,几欲奔出。 刘备大急,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关平的马缰,狠狠的朝他瞪了一眼:“坦之,不得鲁莽!”二弟这才没走几日,英灵不远尸骨未寒,他可不敢再让他这个侄子也步了二弟的后尘。 “哈哈,名震天下的刘皇叔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不过,玄德兄,你大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对于关平小侄儿的性命,王某倒还真没想怎么着。 毕竟前不久王某才将云长送到了凌云峰,这么快就让他们父子相见,终究有些不忍吧!”一声长笑,队伍如碧海分波一样哗的分作两列,王黎在张辽和颜良的拥簇下缓缓来到阵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飞和关平睚眦欲裂,刘备和纪灵眼中的神色倒是复杂了许多,或者他们想起了自己的恩将仇报,又或者他们想起了自己当年便是王黎手下的败军之将。 少顷,刘备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轻策战马徐徐迈出大阵,离着一箭之地远远的站定,咬牙切齿的看着王黎:“王德玉,你我同为汉室重臣,你守中原,我据豫州,本来两不相干。 可是,你这厮却因一己之私,罔顾朝廷政令天子旨意,悍然出兵我新息小城,致使我二弟身亡将星陨落。此恨如滔滔黄河,此仇似巍巍泰山。本州与你不共戴天!” “江山之事,何关恩仇?”王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猛然一喝,“再说,本将军与你的仇恨难道少了吗?当初你兄弟三人四海飘零,是本将军将清河一郡借于你等,才让你有了容身之所。 可惜,你却被所谓的江山大业蒙蔽了双眼,刚一听闻伪帝陈留王的伪诏,便急急忙忙的与本将军撇清关系,甚至在本将军身后插上一刀,袭了本将军治下的弋阳一郡。 后来本将军与孟德兄和解,特遣天使慰问,你居然再次暗杀天使挑拨离间。时至今日,云长亡故,本将军帐下文奂、元福和那楼将军诸多死难,我们中间的这一条鸿沟再也不能填满。 刘玄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那狗屁的皇帝梦所造就,你这该死的忘恩负义之人,也好意思和本将军谈什么仇恨?你凭得是什么?难道是你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吗!” 声音铿锵有力,直击灵魂。 刘备面红耳赤,紧握着双股剑哆嗦的指着王黎,任由胯下的战马打着响鼻,嘴唇闭了又张,张了又闭。 王黎却已经有些意味阑珊,他的脑海中突然呈现出当初刘关张三人初到阳翟时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们,也是他近距离的领略到三雄风采的时刻。 可惜,今日一过,昔日的故人存留于世的还有多少? 一袭白衫鎏金鞍,那年花开月正圆。 第538章 脱壳 王黎穿越到现在也不过过去了六七个年头,算一算他也只有二十五六岁,说句不客气的话,此刻他正是血气方刚恰同学少年的时候。 可是,他毕竟来生在红旗下张在新中国,他的思想还是不如千年前古人来得洒脱,来得决绝。 前一秒钟二人还在称兄道弟,后一秒钟却已拔刀相向。这种事于古人而言或者只是因为他们的志向不同,但是让他选择却终究有些困难,或者说他内心深处依然有些抵抗。 他已经见惯了他太多的生死,太多的离散。 傅燮的死,让他感慨英雄易逝;公孙瓒的死,让他唏嘘刚过易折;关羽和周仓等人的死,让他喟叹人生无常;而无数黎民百姓的死,却又让他觉得“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今日,他或许又将见证另一名故人的离去。 他没有胜利的兴奋,只有淡淡的忧伤,看着刘备那张被仇恨和野心扭曲了的脸,一首诗歌蓦地浮现在心底。 一袭白衫鎏金鞍,恰得知己拜桃园。 狼烟鼓角旌旗动,策马水墨入汉关。 弹剑飞跨孟津渡,沽酒长歌拨琴弦。 雒阳一别经数载,匆匆岁月叹流年。 而今不为同袍泽,而今仇恨不共天。 遥望白衫枣红马,犹忆那年月正圆。 噫吁嚱! 叹只叹,似水年华改了容颜,昔日英雄今日奸。 人心不足蛇吞象,野心注定化尘烟。 王黎摆了摆手,掌旗兵大旗一动,赵云、黄忠、张辽、颜良和甘宁五大猛将立时便如脱缰的野马,带着麾下的将士朝着山腰黄河一般奔腾而去。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五只猛虎挥动着手中的亮银枪、饮血刀、月牙戟、镔铁刀以及双甲刀如几尊杀神,一路上砍瓜切菜来回纵横,仿佛割麦子一样一茬接着一茬的将敌军将士送到地府之中。 残肢血雨,尸横遍地。 看着将士们一触即溃,纷纷抛下刀剑顾头不顾腚的在赵云他们手下狼奔豕突,刘备怒目圆瞪,恨不得能够身化刑天,手举双斧上前将赵云等人打一个七零八落。 一名副将侥幸躲过甘宁的刀锋,孤身一人杀入敌军大阵,一声长啸,奋力一跃跳下战马,长刀一挥,如长虹贯日彩虹追月,身前两名敌军将士已经人首分离。 “找死!” 一名校尉惨叫一声,抽出胸前的长剑,大喝一声,手中的兵戈忽然舞了一朵剑花,然后向前一卷,将前方那名敌军拥入怀中,双手猛地一握一插,长剑直透双人后背。 秋雨霏霏,旌旗猎猎。 旗帜上那抹残红宛如勇士们伤口处滴下的血。 副将和校尉勇则勇也,可是他们也只是挡车的螳臂,扑火的飞蛾,王黎帐下的将士前赴后继的谷中杀到山腰,他们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汹涌的人群和滔滔的马蹄之下。 刘备回顾着身后的白眊兵,一个个神情肃然,紧紧的注视着前方的战事,神色坚毅而炽热,愤怒而不屈。 这些都是当年刘备在冀州和徐州的时候培养出来的嫡系,他们随着自己一路南征北伐枪林箭雨,他们的前胸后背甚至脸庞上都雕刻着他们的功勋。 他们是不屈不挠的战士,也是热血赤诚的男儿。 不管是在舒适安逸的日子里,还是在艰苦亡命的搏杀中,他们的神色一如既往。哪怕是在青龙山峪口时,他们的头儿陈到被黄忠生擒,他们的那颗忠心也不曾有半点的位移。 撼山易,憾心难! 多么好的男儿,可惜今日要随刘某一起赴死了! 刘备咬了咬牙,朝张飞、关平和纪灵三人点了点头,双股剑一扬厉声喝道。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儿郎们,王黎狗贼杀我兄弟,断我手足,以将军之名祸乱天下,本州今日奉命杀贼,愿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有死无生!” “同生共死,有死无生!”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杀!” 神态义无反顾,声音悲壮苍凉。 刘备须发倒竖,双股剑在手中挽出两朵剑花,猛然将眼前一支冷箭劈成两段,长剑一挥双脚一夹,就欲像易水河畔那一去不复返的荆轲一眼奔向敌阵。 “主公!主公!” 两道急促的声音先后响起,张铁牛和一名亲卫从身后飞奔过来一把拉住马缰,气喘吁吁的看着刘备,“主公,军师已经有了脱身之策,还请主公切勿意气用事!” “此言当真,军师已有定计?”刘备神色和手中同时一松,急匆匆的转过头来,马缰已经落入张铁牛的手中。 张铁牛愧疚的望了前方王黎大军一眼,回禀道:“正是!军师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昔日韩信受过胯下之辱,高祖亦曾败走荥阳退守汉中,还请主公务必保持冷静,留的有用之身,以待他日再起!” 好死不如赖活着,虽说战死沙场乃是军人的荣耀,但是能够活着离开重新成就一番伟业却绝对是刘备最大的梦想,就算是没有诸葛亮的这一番劝解,刘备也会找一个理由挥师离去。 而现在,诸葛亮伸出了一根救命的长棍,我们的刘皇叔自然更要打蛇随棍上了。 刘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朝张飞、关平和纪灵示意了一下,目视全军高声喝道:“儿郎们,军师已经在上方山腰里布置下了杀人的大阵,且随刘某先退回大阵,休息片刻,再做生死之战!” 得,好一个厚脸皮的刘皇叔,逃跑在他口中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杀人大阵! 一马当先,众将滔滔。残存的一万多名将士立刻将自己刚刚升腾起来的怒火摁灭于心,水银泻地般向半山腰冲了回去,手中的武器和旌旗散落道旁,遍地狼藉。 说好的搏杀呢? 说好的誓死一战呢? 特么的,这个姓刘的大骗子! 赵云、黄忠以及张辽等人面面相觑,等他们紧跟着刘备残军的步伐冲上山腰之时,刘备的大军等人已经停在了他们眼前一箭之地的密林之外。 见王黎到来,刘备轻策战马立于阵前,指着王黎歇斯底里的放声大笑:“王德玉,本州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想生擒本州却是痴心妄想。 本州身为大汉皇族,当今天子的皇叔,高祖的遗脉,满腔的热血并非你区区太原王氏可比,你若有种,尽可前来,看看本州是否具备与你同归于尽的勇气!” 言讫,刘备又是一阵大笑,方才缓缓转入阵中,与张飞等人没入林中。 赵云勃然大怒,刚刚拨马上前,林中便飞出一阵箭雨,密集的利箭如狂风骤雨一般在众人头顶肆掠。 紧接着又是一声炮响,无数的火把、火星落在林中,火浪冲天而起,刮刮杂杂的声音伴随着密集如雷的爆炸声传入众人耳中,一道声音透过火焰远远的传来。 “一山不容二虎,好女不嫁二夫。王德玉,本州早已知晓你有容不下他人之心,因此早就让儿郎们把我弋阳一郡的火油悉数运至此地,你若不信,敬请前来,本州就在这火焰之中恭候大驾!” 第539章 枭雄 王黎没有进入火海。 并不是他胆小怕事,也不是他不知道这其中或许有诈,而是由于郭嘉、赵云和张辽等人的力阻。 因为在他们看来,刘备纵然拥有高祖的遗脉也不能与主公相提并论,更不要说他还只是一个贩席织屦之辈,别说卖草鞋,就算是给主公提草鞋,他都还不够格! 当然,王黎身为主帅,一惯的一视同仁,既然他没有冒成险,那么赵云和张辽等人的请战,自然也就被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而王黎同样不知道的是,他安插在刘备军中的一颗钉子居然在关键时刻弃明投暗,不但没有将刘备军中的消息及时传递回来,反而亲手布置了这一道烈火大阵,挡住了他们前行的脚步,也给刘备带去了一条生路。 寒风阵阵,火焰熊熊。 火光中,王黎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虽然刚才他还对于故人可能即将丧命于己手还有些不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打算放刘备活着离开。 刘备,世之枭雄也。 事实上,在三国的历史中曹操在青梅煮酒过后就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最终导致龙游大海放虎归山,刘备以一己之力过荆州、入西川,在巴蜀大地上建立了一座后汉王国与他相庭抗衡,也成就了三国鼎立的威名。 这样的人活着终究只会让这天下愈发弥乱! “奉孝,你觉得这位刘皇叔下一站的去向应该是哪里?” 等了一刻钟,前方除了风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看着林中的大火在和越来越大的秋雨的对抗中渐渐败下阵来,王黎回头朝郭嘉瞥了一眼,显然没能生擒刘备,他还是有些遗憾。 郭嘉苦笑一声,主公虽然没有怪责,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中了诸葛亮的诡计。不过,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他没有诸葛亮和刘备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呢? 郭嘉摇了摇头,将心中的块垒一吐而尽,应道:“刘备虽然逃出生天,但是经此一役,他已俨然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必然不敢在我豫州境内久待。我想他最终的目的地应该还是重归荆州,重新投靠刘表。 且昨日,梁纲、张达和范强等人兵分三路袭扰我富波、原鹿以及阜南三县,褒信的太史慈将军一时无法分兵追击,于他而言可谓是大开方便之门,他正好趁机从褒信西南侧渡河绕道安阳与轪县的阎象汇合,然后直达荆州信阳!” 王黎点了点头,眉毛却皱了起来:“你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如此一来,梁纲、张达和范强就被我军关在笼中成了瓮中之鳖,他刘备正是势力弱小的时候,他真有这么大的魄力,将这上万的人马和三名将领弃之若履?” “非常人行非常事!”郭嘉捋须而叹,“这刘玄德能够以一白身成就今日的气势,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仁义之名。其人胆大心忍脸皮厚,绝对不止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有得必有失,但凡能够成为枭雄的人物,他们早就明白哪个阶段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梁纲三人,就算是他的亲爹,他依旧能够抛下置之不理!” 郭嘉这话说的有些绝对,但是王黎却心有所悟,也完全相信他的判断。 刘备一直所向往的那位老祖宗高祖刘邦当年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公元203年,楚汉对峙,项羽活捉了刘邦的父亲刘湍,将其放置在砧板之上,逼迫刘邦投降。刘邦假惺惺的哭了一番,然后对项羽说:“吾与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羹!” 而在演义中,刘备虽然没有父亲活捉母亲被曹操捉住,但是他的妻妾甘夫人、糜夫人却成为了曹操的阶下囚,可是我们也没有听说过他刘备低三下气的回到曹操身边,甚至连一封书信也没有投递过去。 长坂坡一战,赵子龙七进七出,刘备无劳酬功,遂怒摔阿斗愠而骂之:“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 至于后来,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刘备白帝城托孤,他唯恐诸葛亮心生他意,又硬生生的给诸葛亮灌了一个“相父”的名声,导致诸葛亮鞠躬尽瘁一生都走在复汉的大道上,最终身体不支,病死五丈原。 这种收买人心之事,实在是多的不要不要的。抛弃将领独自求生,这刘备还真可能做得出来! 王黎叹了一口气,看来要想抓住这条泥鳅,自己还得继续努力了,神色蓦然一正,中兴剑一扬,厉声喝道:“传令三军,挥师安阳,务必要在刘备逃离豫州之时阻其归路!” “诺!” …… “今日若非孔明这火海之计,我等恐怕只能曝尸荒野,草木遮体了!”刚刚离开飞鹰峡谷,来到褒信城西南方向的一荒废的村落中,刘备便一屁股甩下马背,朝诸葛亮深深的鞠了一躬。 “刘某如今既无金珠傍身,也无官职可授,而且还身处这穷山僻壤之地,只能向你鞠上一躬聊表敬意。待他日刘某重振旗鼓东山再起之时,绝不敢忘记今日军师的大恩!” 诸葛亮吓得慌得一批,急忙翻身下马扶起刘备,紧握着刘备的双手安慰道:“主公折煞属下也,属下身为主公谋士,这不过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何敢劳主公如此大礼?” 二人你来我往好几遍,这才罢手。 刘备从村落中寻得一张杌凳,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拉着诸葛亮一同坐下,目光却落在近处生火做饭的将士们,不由幽幽长叹,悲从心头起:“可怜我刘备涂有壮志,奔波半生,结果事到临头了,却还是只能带着将士们东奔西窜,找不到一块可以安身的瓦片!” 诸葛亮一听,急忙劝谏道:“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勾践卧薪方得复仇,高祖入关终成大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今日之败未必不是他日胜利的兆头,主公何必耿耿于怀? 更何况哀兵必胜,我军新败,却有三将军、伏义以及坦之等人相助,只要我等能够渡过此关安然抵达荆州,上下一股绳,又何愁不能重建大业?” “孔明,你刚才的一番话中仅仅言及翼德、伏义和坦之三人,此言何意?莫不是打算抛下梁将军等人吗?这如何使得?我们不是已经和梁将军他们约好在此等候吗?” 刘备心情渐渐舒缓,蓦地想起一事,心肝也开始颤抖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诸葛亮,大有诸葛亮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不离开的趋势。 我的个天,这个时候还要演上这一出戏真心不累吗? 诸葛亮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捞长衣,拜服在刘备身前:“主公,并非属下打算抛弃三位将军,实在是如今的形势岌岌可危,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有任何的闪失。 王黎身边的鬼才、毒夫以及荀公达等人都是计深似海之辈,主公,我们的目标肯定难以掩盖。此刻,若是我们还要坚守此地而不加快速度的话,恐怕就再也不能飞出豫州了! 至于梁纲三位将军,主公但请放心,昨日在城中发兵之际,属下已经各自授予他们一枚锦囊妙计,绝对可以助他们脱身!”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翌日我等与三位将军自有重逢之日。还请主公(哥哥)务必以大局为重,立刻起程,切莫辜负了将士们刚刚才喷洒在林中的热血!” 张飞、纪灵和关平一起跪倒在一旁的尘土中,更有那些吃尽了苦头的将士泣血苦求,唯恐刘备坚持不走,让他们也赴了那些已经长眠在飞鹰谷中袍泽的后尘。 “梁将军、张将军、范将军,非我刘某决意负你,实因大局所致,刘某不得不先行一步了,还望三位将军保重身体,他日重逢之时,刘某当亲自为你等牵马坠蹬,赔礼道歉!” 刘备起身望着身后关山,一时间泪流满面,转瞬转过头来,目视着众人,一声长喝震响三军:“传令众军火速用饭,半个时辰之后兵发安阳!” 第540章 暮云平 永安四年七月初,安阳。 秋雨稀稀疏疏的连续下了三天,细如针尖,轻似牛毛,如烟似雾,像春天飘浮的柳絮,也像天地间织就的一张灰蒙蒙的幔帐,落在脸上凉丝丝的,甚至还有一点冰寒彻骨的味道,一如刘备此时的心情。 刘备骑在站马上,心情却是格外的懊悔,再也没有了当初第一次指点江山的那种风采。他刚从飞鹰谷溃逃回来,他还沉浸在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沮丧之中。 他本来想着凭借自己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将曹操和郭嘉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翻院墙的二师兄,竟然被他们倒打了一耙; 他本来想趁王黎不备,据弋阳为己有,然后以弋阳为根据地四面辐射,一边稳固自己的根基,同时扩展自己的疆域,却不想自己最仰仗的大将二弟关羽因此丧身; 他本想重聚人马替关羽报仇,顺便把王黎的花花豫州搅他一个稀巴烂,自己或许能够乱中取胜窥得一线生机,谁知一个不查再度落入王黎的彀中,他不但一无所获,反而丢掉了梁纲、张达和范强三名将领。 他本来想着壮士断腕,在付出了梁纲三人以及万余将士的性命之后能够立马挥师荆州,却不料安阳的形势同样不容乐观,简直可以用内忧外患来形容。 将士们士气低落,百姓们不愿离开,而安阳城外已经出来了王黎大军滚滚铁蹄的声音。 “主公,文纪先生已经将安阳、轪县两地的十数万百姓悉数送到了城外,还请主公立即出城,再过片刻恐怕就来不及了!”刘备还在沉思中,诸葛亮快步来到他的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备抬起头来,心情微微一松,转念又觉得心中略有不安,急忙问道:“梁将军因我之故不得回还,文纪和元休两位先生的心情如何?” “主公莫虑,战场生死事原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文纪和元休先生都很清楚这一点,他们都是忠心稳重之人,将百姓交给他们尽可放心!”诸葛亮朝刘备拱了拱手,又轻轻的附在刘备耳边轻轻解释了一句。 “而且梁将军和他二人并无深交,昔日他们在袁公路帐下的时候,三人便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因为袁公路的调派,一时阴差阳错才聚集在一起,实则情感不深。” “哎,梁将军不能赶回来实在是痛彻刘某心扉啊!”刘备点了点头,一道精光在眼中稍纵即逝,起身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走吧,想必文纪二人已经等得太久了!” 言讫,翻身上马驰出城外,与张飞、纪灵以及关平等人兵分多路护送着阎象、金尚、糜竺和十数万百姓,一程程挨着往信阳方向进发。 十数万百姓本就不愿远离家乡,又怎肯因刘备一人之故在风雨中飘摇?出城还未数里,刚至山坳前,便听得人群中哀嚎连连,哭声遍野。 刘备皱了皱眉,正欲施展平生才华说上几句暖人心扉和振奋的话语,前方一声鼓响,狂风骤起,尘土冲天,一支人马从山坳后转了出来。 当先一员大将拦在山坳前,手中一杆亮银枪斜指众人:“刘皇叔与主公相交多年,怎么今日离去也不打一个招呼?莫不是瞧不起我家主公?” 刘备大吃一惊,他们已经紧赶慢赶,结果却还是让赵云他们赶在了前方,闻言一滞一时无语。 张飞已经挺身而出,出言喝道:“赵子龙,我二兄之仇尚未报之,你居然敢孤身前来?哼,别人怕得你,俺张飞却不是吃素长大的!” “你张三爷当然不是吃素的,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就是一卖猪宰羊的屠夫?”赵云仰天一笑,直笑得前俯后仰长枪乱攒,方才收声双眼直逼着张飞。 “张三爷,也不要说赵某欺负你等,若是今日你家哥哥胆敢上前一步,休说赵某一路兵马,便是要十路大军相送,于我主公而言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你!” 一听卖猪宰羊几个字,张飞勃然大怒,丈八蛇矛一挺,刘备匆匆上前一把按住,色厉内荏的瞪着赵云,张嘴便斥。 “赵子龙,云长为你等所害,刘某顾念天下大局百姓安危,自愿暂时放弃仇恨,退出豫州不再和你们起纷争,你们还想怎地?莫不是还真以为刘某怕了你等不成?” “我们还想怎地?这话应该是王某问玄德公你自己吧?”一声朗笑,张辽、颜良、黄忠、甘宁以及臧洪拥簇着王黎从山坳后转了出来,站在山丘上,淡淡的注视着刘备一行。 “刘玄德,前番你趁王某不在豫州之时,暗地里袭取弋阳、新息搅动风云,接着又暗杀朝廷天使意欲栽赃陷害,妄图趁乱瓜分中原,这些事本将军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不提。 但不管怎么说,你终究也算得上是高祖遗脉,为何你今日却要倒行逆施,以武力挟持我两县百姓,随你远赴荆州同受离乡之苦饥寒之害?本将军问你,你究竟意欲何为?” “放屁!”刘备还未答话,张飞便已跳了出来,“我家兄长乃是当今皇叔,仁义之名遍布天下,此处百姓皆心慕我家兄长不愿屈服于你的残暴和淫威之下,自愿追随我家兄长,何来强迫之说?王德玉,你少特么的颠倒是非黑白满嘴喷粪!” 王黎并不生气,淡淡一笑:“张黑子,你和你兄长曾经借住过王某的清河,而你亦曾在王某帐下效力过些许时日,王某不怪罪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但是王某的为人你却比谁都清楚。 你既然口口声声信誓旦旦的说百姓皆为自愿,王某也不与你争辩,要不你就让你家兄长前来对质,要不就干脆挑一些老百姓出来问上一问,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愿意随你们流落他乡?” 自家事自家知,张飞虽然不是很明白诸葛亮的计策,但是就老百姓所谓自愿一事,他却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只不过想着大丈夫不拘小节,为了天下为了兄长,而老百姓们也只是从豫州迁到荆州换一个地方继续讨生活,又不是要了他们的性命,因此一直以来却也没有多说。 经王黎一问,张飞顿时哑然,一张脸红如关公,关平却纵马上前破口大骂:“王德玉,你少特么的在老子面前装圣人,我家伯父又不曾亏待百姓,他们自愿追随,与你何干?废话少说,王德玉纳命来,老子今天要活劈了你替我父亲复仇!” 关平的声音慷慨激昂,刘备却听得是心肝乱颤,唯恐王黎真的大手一挥万军齐出,自己这个侄儿、三弟以及他和他的梦想就彻底的交待在这里了。 幸而,王黎并非刘备,关平的话落到他的耳中不过只是见某人放了一个响屁闻了一道声响,他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刘玄德,本将军代天子巡授天下,见不得百姓受苦,也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 念着往日的情义,今日之事本将军依然可以不做计较,本将军再给你一份薄面,如果你不再挟持百姓,本将军给你三个时辰,任你自由前往各地。否则,五马分尸的大刑便为你设!” 言语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刘备仿佛被人当众脱了裤子一般,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内心如同沸水一样的煎熬,猛然听得诸葛亮远远嘀咕了一句“韩信昔日亦曾受过胯下之辱”,顿时一震,抬起头来看着王黎青筋暴涨:“你说得可算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某以信誉作保,若是你刘玄德就此离去,王某三个时辰之内绝不追击!”王黎蔑视的看了刘备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好,希望你前将军依然还是那个一诺千金之人!将士们,且随本州离开此地!”刘备心一狠,朝众人一声高喝,与张飞等人率先向山坳一侧奔了过去。 …… “主公,真的就让他们离开吗?”甘宁看着山坳后再无刘备等人的踪迹面露不甘,“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此白白的放过,这也太便宜了大耳贼那小人吧!”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十数万生灵岂能因我而遭此大难?”王黎拍了拍甘宁的肩膀,颔了颔首,“放心吧,这刘备不过是我主动放出去的,难道他还能蹦出我的手板心?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将百姓们安置妥当再说吧!” 甘宁一怔,郭嘉已经长笑着来到他的身边:“刘备附于韩馥而韩馥亡,寄寓陶谦而徐州陷,如今让他去荆州,也不过只是借一借他这个坑主的风格,让他先去给主公探一探路罢了!” 言罢,上前一步与王黎站在一起,静静的欣赏着天边的景色。 不知何时,秋雨已经停了下来,一轮红日从云头中冒了出来,和煦的阳光扫在身上,暖呼呼的,云层一茬接着一茬平铺在天际,仿佛大草原上吃草的群羊。 二人相视而笑: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第541章 登临壮士兴怀,忠义孤臣许国 城池外的老百姓已经散了,他们在在张辽和颜良等人的安置下由两县的三老以及里长的带领陆陆续续的返回自己家中,安阳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刘备他们已经走了快三个时辰了吧?”站在城头,看着渐渐西落的红日,王黎微微叹了一口气。 甘宁一愣,神色颇为不解:“主公,你不会当真要追吧?整整三个时辰呢,就算是大耳贼他们再慢,此刻只怕也快到信阳城中了吧?这个时候再追,是不是有点马后炮的意思?” 王黎嗔怪的看了甘宁一眼,头痛的摸了摸额头:“兴霸,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总不能言而无信吧?既然说过三个时辰后再追当然就得继续追下去了!” “可是…” 甘宁还想争辩两句,郭嘉已经从城下登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笑道:“追即是不追,不追即是追。兴霸,看来你和崔姑娘还没有打过多少交道,这佛门谒语你还是了解的不够啊!” 接过郭嘉手中的消息纸,王黎匆匆一阅,放声大笑:“子义将军来信,韩猛、鞠义和管亥三位将军分别于原鹿、富波和阜南抵住刘备麾下三将。范强、张达战死,梁纲溃逃,汝南境内郡县悉数皆定! 看来我们也得加快脚步了,否则就得被子义他们比下去了。传令谛听堂:悬赏刘备首级,但凡有砍下刘备首级者,赏黄金五千两授安平县子;反之,若有顽固不化私自收容刘备一行人者,以叛国罪论,异日天兵所至,阖家俱亡!” “主公,你这是打算将刘玄德往绝境逼啊!这样一来,刘表再收留刘备恐怕就不得不考虑一二了。”郭嘉哈哈大笑。 王黎却摇了摇头,显然意见和郭嘉不大一致:“刘表此人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不见事变多疑无决,却又重虚名,爱惜羽毛胜过爱己。 我相信刘备前去投靠,刘表初时或者不敢收留,但是经过诸葛亮的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刘表肯定会重新调整对刘备的态度,想让刘备为己所用,让刘备帐下的这支军队成为他荆州的一道屏障!” “如此一来,刘表对刘备的态度必将使刘备与荆州武将体系格格不入,不出数月,荆州之乱必起也!”郭嘉闻言若有所思,朝王黎抱了抱拳诚恳道,“主公这计和蚌相争渔翁得利,果然是不同寻常!” 这哪里是我的计策,分明就是文若和伯敬二人商议的结果,只要稳坐豫州,将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刘表的头上,就可以一边坐观风云再起,一边为治下的百姓们赢得数月的休养生息! 都是老成持重之言啊! 王黎正欲说话,忽听得城下急报,一名斥候飞一般的冲上城头跪拜于前,双手托着一封插了三支鸡毛的信笺。 “启禀主公,因这数日来孙坚攻打甚急,庐江危急,陆门也危在旦夕。陆逊将军等不及主公调令,亲率将士兵出正阳,如今已至庐江境内,这是陆将军从庐江飞传回来的急报!” 原来,数月前孙坚趁伪帝陈留郡王下诏之际,偷袭庐江。幸得庐江太守陆康不忿孙坚狼子野心,与之周旋,孙坚前进的脚步才被死死的摁在了庐江一郡。 然,纵使陆康一腔忠义,麾下终究并无独当一面的大将,陆氏一门男儿伤亡过半,如今只剩下陆康、陆云海少数几人。陆逊心忧陆氏一门,遂辞别廖化,带领帐下三千骑兵亲赴庐江。 王黎当然早就知道此事,毕竟擅自调军如此大的事情,陆逊和廖化不可能不知会他。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陆逊才刚到庐江就开始紧急求援,看来庐江之事确实非同小可! “立即传令:着贾诩为行军主帅,领张辽、黄忠、甘宁和颜良四将,率军三万立即奔赴庐江,务必要将那个一心只为汉室江山和百姓的陆太守救出来!”王黎朝传令兵一声怒喝,拍了拍腰间的中兴剑,大步走下城头直奔县衙。 …… “此后尺素休寄,血脉空口无凭!当日老夫不是已经和你断绝了所有关系吗?你这孽子,此刻回来作甚?若是刚才城下那一战你有半分的差池,老夫如何向大兄交待?” 陆康看着一身是血的陆逊气就不打一处,怒目圆瞪,恨不得亲自持杖将次子杖杀,只可惜他刚刚才经历了一番恶战,此刻也只能坐在地上长气接着短气。 陆逊好像并没有听到陆康言语中的责怪,反而朝陆康深鞠了一躬走到他的身前,挨着他坐了下来:“叔祖父,孩儿身上的鲜血都是敌人的,孩儿并无大碍,切莫担忧!” “哼,老夫喜欢的是我城中的百姓,城头的士兵和城外的花花草草,谁耐烦担忧你这个不孝子孙?你与我陆门早已没有关系,今晚趁着夜色你就杀将出去吧,老夫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你!” 显然,陆康并不想听陆逊的解释,一脸的不耐烦,甚至还将头扭向了一边。但是,如果有人仔细探究的话,却会发现他的眼底满是怜悯、高兴以及欣慰。 陆逊抹了抹脸上的血水,扮了个鬼脸嘿嘿一笑:“叔祖父,您别来那一套,侄孙儿又不是傻子,您的心思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当初,您假借军心一说将孩儿赶出蕲春,不过是想给我陆门忠烈留一个后吧?您还真以为您与陆林叔藏在树林中,孩儿就不知道吗?” 陆康闻言一滞,转而面色一红,恼羞成怒,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根木棍劈头盖脸的就向陆逊揍了过去:“我让你这个臭小子胡说八道,我和你陆林叔吃饱了撑的吗,还用藏在树林之中?” 一通乱揍,打得陆逊招架不住,急忙求饶:“叔祖父,孩儿这就将嘴巴缝上,您可千万别打了,再打下去,孩儿没有被孙坚那狗贼伤着,却要被您伤到了!” 陆康这才将木棍丢到一旁,揉了揉陆逊身上刚才被自己打的地方,怜惜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老夫的用意,你当初为何却还是要离开?而现在你又跑回来作甚?” “当初要走是因为当时我们的形势虽然稍逊江东却不危急,而孩儿也需要历练磨折。而现在回来却是因为你们需要我,庐江的百姓需要我,我陆氏一门同样也需要我!” 陆逊神色蓦然一正手中的长剑在地上一劈,弹铗而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此诗歌乃是王黎昔日在军中所唱,原本是宋朝著名的爱国此人文天祥的《正气歌》,可惜诗中多有后世名人,比如张巡、比如颜杲卿等,王黎也只能将这《正气歌》拦腰截断。 不过饶是如此,也听得陆家儿郎们热血澎湃,壮怀激烈。 陆康更是满面纵横,缓缓直起身来,抚摸着城墙上的斑斑血迹和刀剑上的缺口,看着城头上或站着、或坐着、或躺下、或残存、或壮烈的陆氏儿郎心潮汹涌,难以自已。 平生能够得此一曲,张天地之浩然正气,扬男儿之侠骨情怀,纵是我陆氏一门满门殉国,又有何妨! 第542章 孤城,孤臣 将军白发,白发将军。 陆康抚摸着城墙上的斑斑血迹一时不能自已,满头花白的须发在风中飘动,一旁的陆林、陆云涛、陆松等人却早已心潮澎湃,仿佛又回到了这两月的血雨腥风里。 …… 永安四年四月底,巨鹿决战刚刚结束,江东猛虎孙坚率领帐下文臣武将周瑜、程普、孙策、黄盖、韩当、周泰、陈武、蒋钦以及吕蒙大小将佐悄渡大别山直奔庐江。 庐江太守陆康挥师阻击,麾下男儿奋勇杀敌慷慨就义。 据不完全统计,单是陆氏一门的勇士在这数战之中殉国之士就已经达到了六成,族中儿郎陆云清、陆云聪、陆云慧、陆云海、陆云湛、陆云睿、陆杨等人悉数战死。 陆康轻轻的拂过陆云清一干英烈的灵牌,双目神伤。良久,他才抬起头来,重新点起一支香朝身前的灵位再次拜了一拜,接过亲卫手中的披风牢牢的系在脖间,腰杆一直朝门外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凉风轻摇,一滴浊泪顺着陆康的眼眶落下,悄悄的砸在尘土中。 “擂鼓聚将!” 一道鼓角伴随着一声长喝冲天而起,陆康大摇大摆的来到郡衙中,看着两侧端坐的陆云涛、陆云波、陆云渊、陆云山、陆槐、陆松等人微微颔了颔首。 “孙坚狗贼奉伪帝矫诏祸乱庐江,我族中子弟死伤惨重,但我陆氏一门一惯以诗书养身军法治家,敬仰的就是前朝卫青、霍去病这样忠贞善战的先烈,一片丹心日月可鉴。 今日,我等虽处于弱势,也非孙坚狗贼的对手,但我们除了手中的刀剑、箭支之外,还有勇气,热血以及我们这条装满天地之气的性命。人头掉了又何妨?不过碗大一块疤。” 话语慷慨激昂,说的在座的陆氏将佐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以身赴死。 陆康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刚才我说的是国仇,现在我们再来理一理我陆氏一门的家恨。密林一战,云清、云慧、云聪战死,峡谷一役,云海、云睿和陆杨亡命,我们与江东孙氏可是谓仇深似海怨恨如江,此仇不共戴天。 夫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尚且讲究以直报怨,我等又岂能效仿宋襄公那种满口仁义道德的糊涂蛋,孙坚杀了我们的手足,就必须让他血债血还,让他永远也翻不过我陆氏血脉铸就的巍巍青山!” “咔嚓”一声,陆云涛、陆云山和陆松等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堂下齐刷刷的半跪于地,手中的宝剑腰刀齐齐插在身前方寸地上,慷慨陈词。 “我等今日起誓:孙坚狗贼弑我兄弟,砍我手足,我等与江东贼子誓不共天,人在城在,城亡人亡,必让孙坚狗贼人头落地,必要江东贼子血债血偿!” “好!果然都是我陆氏的好男儿!”陆康振奋的看着跪拜于前的族中弟子满怀欣慰,“我命令:众将分别牢守四门,绝不放江东一兵一卒入我庐江!” “诺!” 众人一声怒喝抱拳起身,却见一人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也不与众人答话,直接就跪倒在地:“大帅,小公子已经安然到达吴郡老家,末将前来缴令!” 原来此人正是护送陆绩回老家的陆林。 陆康急忙扶起陆林,责怪道:“不是让你回吴郡了吗?你又来此作甚,难道你不知道这庐江郡已经危如累卵了吗?” 陆林抬起头来,朝陆康抱了抱拳,又转头对着族中众人嘿嘿一笑:“这为国赴死之事我族中兄弟尽皆有份,怎可少了我陆林?否则,将来我陆林死的时候,只有孤零零的一人上路,岂不是显得孤单?” …… 过了峡谷,又翻了一座山,远远的就瞧见一座孤城巍巍的耸立在平原上,就仿佛一只噬人的怪兽静静的等待着猎物到来。 孙坚骑在站马上,披着一件烂银铠,手握古锭刀,看着平原上那座孤独的城池,嘴角挂起淡淡的讥讽。 这陆康的脑袋莫不是被门夹了吧,竟然敢以一门子弟对抗我江东雄军?他难道还以为我孙坚帐下的将士还是一年前攻打蕲春时的那支初哥吗? 当然不是! 孙坚称号江东猛虎,又惯于执掌军机,其帐下的士兵又怎会还是一年前的那种水准裹足不前呢?如果说在那之前他们或者还可能略显稚嫩,但是他们已经随着孙坚定豫章、征鄱阳、伐会稽、平庐陵,南征北战,早已练就了一身铮铮铁骨,成了一名百战沙场的老兵。 他们是“怒吼震林丘,爪牙利钩鋩”的猛虎,也是“追随着箫声和马蹄”的恶狼! “江东儿郎们,前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也是陆康老儿自己亲选的墓地,他们再也没有任何蹦跶的余地。曙光就在眼前,胜利之日可待。 兄弟们,都随我冲吧,让那陆康老儿和他陆氏一门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孙坚一声长啸,手中的古锭刀一挥,数万勇士跟随在孙策、蒋钦以及周泰等人身后乌泱泱的冲了出去。 疾若闪电,势若雷霆。 数万人便如数万头出柙的猛虎一般,扛着大旗刀剑从远方直奔城下。 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战马,但是他们还有跑不废的双脚。沙尘在他们的践踏下纷纷扬扬,平原在他们的飞驰下急速后退。不大一会,漫天的沙尘和杀气就将城池笼罩的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咚!” “咚咚!” “咚咚咚!” 江东军刚至城下一箭之地,城头上就已经鼓角雷动,两三万铁甲之士在陆云涛、陆云睿、陆林、陆松等人的带领下牢牢的据守在四座城门之上。 一排排铁甲银戈在夕阳的照射下灼灼光华,一簇簇箭矢锋芒在众人的目光中熠熠生寒。 这不是铁甲,这不是银戈,这不是锋芒,这也不是箭矢,这是庐江所有老百姓心中的希望,就像遮天蔽日的尘霾中他们依旧能够看到的太阳! 鼓角再起,一名白发老将身披重甲立于城头,眉蹙蜂聚双目如电:“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鼂吾以行。 孙坚狗贼,当今天下战乱纷纷,百姓流离失所,你这狗贼不思报国安民,竟然以一己之私擅动兵戈。你挥师东进不宣而战,不就是想要我庐江之地吗?来吧,握紧你的武器问问我庐江儿郎答不答应!” 第543章 吾道不孤 “……来吧,握紧你的武器,问问我庐江儿郎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 “江东的憨货们有种就冲上来吧,让你家爷爷看看你们胯下有没有带把?” 陆康的话在六安城池的上空回荡,守城士兵一阵激荡,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的回应,喊声乱七八糟此起彼伏,裹挟着陆康的声音汇聚在半空,犹如一道道呼啸九天的惊雷。 孙策愣了,蒋钦愣了,六安城下所有的江东勇士都短暂性的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特么的,难道不是他们打了败仗吗?为啥这帮鸟人比我们还有杀气,比我们还有更加猖狂? 六安城头鼎沸,万军鸦雀无声。 唯独孙坚、周瑜、黄盖、韩当以及程普等少数几名身经百战的老将或者足智多谋的谋士方能明白陆康何意,庐江儿郎何为。 陆康的话就那么几句,但是意思却绝对深远,他就是要告诉孙坚和所有的江东军: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陆家的儿郎早已萌生死志,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孙坚有些苦恼,或者说有些骑虎难下。 他本来想着陆康虽然老而弥坚,但这六安终究也不过只是一座孤城,而前番的密林和峡谷中的血腥杀戮或者也能够给陆康长个记性,谁知陆康根本就不鸟他这个江东猛虎,只是一味的摆出车马告诉他:老子不怕你,有种你就来,大不了就与城共亡! “攻城!” 孙坚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倒不是因此怕了陆康,而是唯恐江东大军在此一阻,自己入主中原的梦想就成了水中泡影,正疑虑间陡然听得周瑜附在耳边低语一声,心神一动,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这个时候怎能出神呢? 军中最重士气,自己多耽搁一分,士气便会降低一分! 心中豁然开朗,管他娘的这陆康老儿是与想城偕亡还是独自逃亡,与我何干?江山终究是打下来的!手中的古锭刀猛地一挥,孙坚一声厉啸:“狭路相逢勇者胜,江东的儿郎们,握紧你们的刀剑都随我冲,拿下六安割下陆康老儿的脑袋灌酒喝!” 风雨砥砺鼓征帆,快马扬鞭自奋蹄。 没有战马,自然就没有什么马蹄也没有马鞭,但是孙坚的话就是长鞭,抽在他们身上的长鞭。孙坚的话音刚落,孙策、蒋钦和周泰再次领着麾下的儿郎们向六安城头发起冲锋。 上千名勇士潮水一般从阵营中冲了出来,一具具云梯扛在他们的肩上;数千条大汉上前一步仰天躺下倒在众人眼前,一张张蹶张弩架在他们的脚下。 “进攻!” 一声怒吼,大纛猛然飞起。 没有冲车,也没有抛石机,上千名勇士冒着城头上的箭雨和戈林将上百具云梯送到城下,并搭在了城墙的箭跺之上,又有数千名勇士将盾牌高高举过头顶,跟在他们的身后跳上了云梯。 更多的将士则将一支支利箭搭在弦上,听得主帅将令落下,纷纷松开手中绷紧的弓弦,任由那满是杀气的利箭破空而去,在六安城头交织成茫茫的暴雨。 “哼!” 陆康既然已经决定以身殉国与城共亡,哪里还将这下架势看在眼中,一声冷哼,一剑劈飞眼前的冷箭,淡淡的朝传令兵喝了一句“反击”,城头上的陆氏儿郎迅速将手中的火油、滚石、圆木以及戈矛向城下抛了下去。 惨烈的攻守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 “杀!” 一声不屈的吼叫,一名江东士兵终于登上了箭跺口。 他们已经在六安血战了旬月的时间,可是任由他们如何肆虐如何搏杀,陆康总是能够找到机会和他们以命换命,而六安这座城池同样也在这场风雨中岿然不动。 现在,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终于出现了,他已经跨上了六安的城头,只要再咬牙坚持几许,或者六安城今日就可易主。看着城头上那名士兵,孙坚想着就是一阵雀跃,静心以待,希望就在那转角处! “砰!” “砰砰砰!” 孙坚还在冥想,就见城头上一名庐江士兵咬了咬牙,将腰刀一抛和身扑在那勇士的身上,勇士脚下一软,随着那士兵一起从城头上栽了下来,溅起三尺高的尘土。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陆氏儿郎猛虎一样跃上城头,他们有样学样全都放弃了搏杀,选择了与江东勇士来一场共赴黄泉的约会。一声声震天价的落地声响起,一排排灰尘漫天飞舞。 “再上!” 江东将士们一怔,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守城,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以命换命的搏杀,孙坚却是勃然大怒,弯弓搭箭朝城头一射,一声咆哮顿时压过了城下传来的闷响。 孙策将霸王枪一拨,马缰一勒,战马前蹄奋起忽律长嘶,数千勇士再度踏上了这趟战与火之旅。 他们或如海面忽生的潮水一般,一列接着一列从冲出阵营;或如江心突涌的巨浪一样,一排接着一排奔向城池;或如跃出碧波的鲸鲨和大鱼,奋勇的扑上云梯。 一时间,六安城头上手忙脚乱,越来越多的江东儿郎爬上了象征着这场大战制高点的箭跺上。 “大帅,东门告急!” “大帅,南门告急!” “大帅,北门告急!” “大帅,西门告急,末将快支撑不住了,还请大帅将机动部队调上来吧!” 一道道请援的请求传到陆康耳中,陆康头也不抬,依旧牢牢的锁在城下那杆玄色的猛虎旗上,声音平静如常:“告诉陆云涛,机动部队乃是我六安城最后一道屏障,只有到了最后的时刻,我才会调用,否则绝不轻出。 他们不是自诩死士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告诉他们,没有利箭就用大刀,没有大刀就用双手,双手断了他们也还有牙,就算是他们的牙齿缺了,也必须将这些江东狗贼给我赶下城去!” “诺!” 传令兵纷纷抱拳起身,正欲转头奔赴几道城门,却听见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如雷滚来,急视之,只见六安城中的七八名大户竟然亲自领着两千余家将和数千名百姓抬着从自家房檐屋顶上拆下来的木头砖瓦来到城头。 陆康霍然起身:“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为何不在城中安居?难道不知道城头上的危险吗?” “明公,辅车相依唇亡齿寒,昔日晋侯假途灭虢之事我等岂能不知。孙坚狗贼野心勃勃,目无纲纪,若是城池被他打破,我等只怕同样也难逃虞国之难。 明公一片丹心,为国为民,身居明公治下我等深以为傲,也深感恩德。可惜明公一惯不求回报,让我等实在汗颜的很。既然无以为报,就只好与明公一起守城池抗贼军,同生共死!” 为首的一名老者朝陆康深深鞠了一躬,大手一挥,家将和仆人们齐齐放下木头砖瓦捡起落在地上的刀剑分作四拨人马随着传令兵向东南西北四座城门飞奔而去。 陆康鼻子微微一酸,拍了拍老者的双肩,仰头望着那一碧如洗的长空,心神振奋:一片丹心图报国,满腔正义在人间,我道不孤也!  第544章 必有邻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而《战国策》中也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或许,这就是陆康所言“吾道不孤”的原因吧。毕竟,陆康之贤那可是在整个大汉朝的贤臣榜上都能挂上名的。 陆康年少时便有义烈之名,初受扬州刺史臧旻也就是臧洪的老爹举荐为茂才,出任高成县令。因其于高城县令任上先后遣返民夫树立恩信,百姓大悦盗贼臣服,名闻州郡。 后,陆续升迁为武陵太守、桂阳太守、乐安太守以及现在的庐江太守。 恰逢黄穰叛乱,江夏蛮望风影从,一时叛乱贼竟达十余万,庐江四县相继失守。陆康到任后视民如子,赏罚分明,以庐江百姓为抗贼之根基,很快的就让黄穰吃尽了苦头迅速败下阵来,庐江再次重现昔日的风调雨顺。 庐江百姓颇感陆康的恩德,平素在私下里提及之时也多有尊重之色,更何况,现在为了六安一城百姓的安危陆氏一门又搭上了逾半子弟的鲜血和性命? 未知天地恩何报,翻对江山思莫开。 陆康的恩德无从回报,那么庐江的百姓也就只能翻对江山思莫开,将自己的这一片热血报诸于太守了。 有了庐江城中高第门阀和所有老百姓倾力的支持,江东军的这一次势在必得的攻击再次无功而返,而六安城依然挺拔在这猎猎的血雨腥风之中,就像城头上的那道身影一般岿然不动。 …… 江东军始终没有放弃,陆康也同样没有放弃。 他相信德不孤必有邻,他亦相信这世道终究还是好人居多,孙坚的蓬勃如草的野心就像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他更相信只要再坚守些许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如他一样的人物站出来,站在孙坚面前挥斥方遒。 不过,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 池水渐凉蝉唱稀,长空雁阵岭南飞。与君携手花间舞,夜露沾鞋又湿衣。 不知不觉,陆康就已经在六安抵抗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者他还真有可能像历史中的那样,以寡敌众坚守六安两年余。 永安四年七月初七,立秋。 天刚亮,秋雨就如同满天发亮的珍珠,飘飘扬扬的从天际落了下来。此刻,陆康就站在城头上。他目视着城下,双眼微微有些失神。 城头下刀枪林立铁甲森然,勇士如蚁群,帐篷若腰带。 数千顶白色的帐篷由西向东,再经过北门重归起点,仿佛一条白色的玉带一般环绕着六安城。三五万江东勇士在雨水中身披铁甲手握刀枪,分列雁形阵、锋矢阵以及先天四象阵等阵营,冷冷的盯着城头,犹如密林中悄然吐着毒信的长蛇。 经历了近百日的杀伐,而且又抱着许国的决心,陆康倒也不再惧怕孙坚和他的麾下,但是孙坚部队前方的那数具抛石机却不由得他不担心。 原本孙坚离开水路,一路上轻车简从,一干辎重早已丢弃在了江东,可是三个月的僵持不下给予了孙坚充足的时间,也让孙坚的部队从脚下武装到了牙齿。 抛石机、冲城车甚至井阑等攻城利器都陆陆续续的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给打造了出来。 看来今日这立秋就是一场血战哪! “呜呜呜!” 刚叹了一口气,城下鼓角齐鸣,孙坚领着一列人马从数道大阵之中冲了出来,旌旗翻飞马蹄倒卷,烂泥和着雨水四溅,铁甲裹挟刀锋光寒。 “孙某听闻: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陆康老儿,这孟子老先生的仁政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你执掌一郡身为一方父母,全郡父老乡亲的安危全系于你一人之手一时之念,结果你却因为一个陈腐破旧的朝廷与我江东孙氏妄动干戈,岂非不智不仁?难道你就不怕城破之后百姓俱为粉糜? 荀子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左丘明曰:不以无过为贤,而以改过为美。圣人同样也说过: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看顾在满城百姓的份上,只要你今日放下刀剑改过自新,过往的一切孙某不但可以既往不咎,而且愿保你陆氏一门三世富贵,就算是要官居一品也未可知!” 看来,孙坚这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否则他也不会引经据典遍稽群籍,甚至还将孔子、孟子、荀子以及左丘明等一干先贤从陵园中拉出来给他打助攻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陆康朝陆林、陆云涛等人以及城头上的将士和老百姓悠然长叹一声,指着孙坚喝骂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孙文台,你说了那么一通的废话,却不知全是你自己的写照? 你因一己之私征调青壮,将他们赶到战场上为你卖命,毫无恻隐之心;你出生名门,先帝也待你不薄,你却听信那个欲将先帝江山一分为二的不孝子的伪诏,是为没有羞恶; 那王德玉倒是和你一丘之貉,都有勃勃野心,可终究也曾救过你一次,你不思报答反欲分其疆域,既无礼仪,又何来是非?孙文台,你自己说一说,你这样一个不仁不义、无礼无智之人,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 陆康果然不愧是义烈之人,这性格烈的简直如同烈火一般,只需本色演出就绝对能够拿下当年那部电影《烈火金刚》的咖位,一席话说的孙坚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陆康老儿,我干你十八辈祖宗!” 得,这下不用再劝降了,孙坚愤愤的朝城墙吐了一口唾沫,一声怒喝,古锭刀猛地一挥,鼓角争鸣,万军齐出,所有的大阵都疯狂的运转起来。 抛石机和井阑仿佛装上了一台台永动机一样,不停的挥舞着它们的利爪,石头、飞箭、长矛向六安城头飞去。冲城车和云梯则如安置了一根根弹簧一般,不断的撞击着城门,或者被守城士兵推到后又重新搭在箭跺口。 剑气纵横,箭气纵横,杀气也纵横。 一排排刀剑、一支支箭簇肆意的收割着双方兵士的性命,不大一会,城墙上下就已经血红一片,那些还没有被阳光晒干的殷红色的土地再次浸染上一层厚厚的血浆。 片刻的功夫,战况便激烈起来。 突然,城外一声鼓响犹若霹雳炸响,一支军马蓦地从营帐外的树林中转了出来,三千铁骑三千支火把在阳光下居然也是那么的显眼。 为首一员小将手执点钢枪,身披云锦锁子甲,看着城下纷纷扰扰的战局,一声怒喝:“多行不义必自毙,孙坚狗贼,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小爷今日如何取你的狗命!” 一声雷霆震落,三千支火把齐刷刷的飞向那缠绕在六安城池腰间的玉带。 火趁风势,风助火威,一阵凉风穿城郭,万道霞光满地开。听得“呜咽”声响,无数条火龙蓦然出现在江东大军的帐篷之上,白色的玉带立时化成一片火海。 ~~~~~~~~~~~~~~~~~~~~~~~~~~~~~~~~~~~~~~~~~~~~~~~~~~~~~~~~~~~~~~~~~~~~~~~~~~~~~~~~~~~~~~~~~~ ps:家人生病,这周更新或持续出现断断续续的情况,预计到下周一才能恢复到每日一更,敬请各位书友见谅! 第545章 马踏连营 西汉刘安的《淮南子·兵略训》中记到:千人同心,则得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可用。 陆逊的铁骑当然是千人同心,哦不,是三千人同心。 三千支火把,三千条火龙。 火星飞溅,东城外的那数百座帐篷腾地一下就燃了起来,紧接着,那些火蟒、火龙也随风而起,南面和北面紧挨着城东的数十顶帐篷也开始雀跃起来,仿佛也想效仿那“成灰泪始干”的蜡炬,在众目睽睽之下加入到了熊熊烈火中,并且一直向城北方向蔓延。 玉带变成火带! 毒燎虐焰,火光冲天,城下的孙坚和城上的陆康都能感觉到火气袭人,更何况那些身处在玉带中的士兵和战马? 痛哭声、咒骂声、吼叫声、马鸣声以及火龙的呼啸声突兀的在城下响起,一切的声音都显得是那么的扭曲,就像是当日孙坚在虎牢关城下火烧李肃的模样。 这是陆逊的阳谋,但看上去更多的却是天意! 昔日的一把火,李肃身死李蒙被俘,今日的一把火,难道他孙坚和孙策也要步入李肃他们的后尘? 孙坚停止了进攻的号角,心如刀绞。 他本来想着今日决战,因此特意将他们分作两班轮换,谁知战争才刚刚开始,轮换的将士就已经深陷绝境。 他们都是江东不出世的勇士,他们跟随着孙坚讨过董卓,伐过袁术,面对董卓的狠绝和袁术的阴诡,哪怕身负重伤濒临死亡,他们也不曾皱过一下眉头,但是今日的这一场大火却让他们痛彻心扉哀嚎涕零。 他们在漫天的烟火中疯狂的逃窜,他们在干涸的沙地上拼命的打滚,他们眼巴巴的看着袍泽们在大火中歇斯底里的呼叫,他们亲眼目睹前一刻的兄弟下一刻就阴阳相隔。 “姓陆的狗贼,纳命来,今日你家孙爷爷要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麾下将士们的惨状,孙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怒喝,大手一挥,程普、韩当、黄忠、孙策、蒋钦、吕蒙以及周泰等七八名勇将率领着麾下的兄弟退出攻城的序曲,恶狠狠的看着陆逊如潮水一般席卷过来。 波涛滚滚,兵阵如水。 陆逊却是淡淡一笑,见孙坚他们已近一箭之地,而城门下的攻击也戛然而止,点钢枪轻轻一扬,骑士们“嚯嚯”两声怪叫,三千支利箭骤然出手,仿佛暴雨一样落在孙坚等人头顶。 孙坚、孙策等人急忙舞动着手中的武器,将迎面而来的利箭一支一支从头顶挑落,武力不济的将士们则只好拿起手中的盾牌扛在肩上头顶。 少顷,在付出百十人的伤亡代价之后,孙坚等人重新握紧了缰绳,可是眼前的敌人已然不见,陆逊和他麾下的骑兵已经拔转马头远离火海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之中,他们能够看见的就只剩下战马扬起的一道道尘烟。 “追!” 特么的,还没有亲手将仇人斩落马下,反倒又被仇人再捅上一刀! 孙坚哪里还能忍得下这口鸟气?古锭刀在空中猛地一扬,一刀寒光闪过,战马已经率先向密林冲了过去。 想当年,他亦曾叱咤风云纵横四海,不可一世的董卓直呼“江东猛虎”,威震华夏的华雄同样也死在他的刀下。他的威名并不是从胭脂粉阵中获取的,而是从战场上博取出来的。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小儿竟然敢捋他孙坚的虎须,难道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尘烟飞溅,火光滔天。 等孙坚和孙策率领众人踏过火海中的缝隙来到密林中时,陆逊他们的身影全然不见,甚至马蹄扬起的灰尘也落在地上,地上空余一片整整齐齐的梅花似的蹄印。 毕竟这陆逊的部队乃是王黎打造出来的铁骑,而孙坚麾下的江东军除了一众将校之外几乎全部都是步军,想以步军的脚力与战马竞赛,徒然奈何?这不是明摆着的打自己的脸吗? 哎! 孙坚一口气差点没有将自己憋死,却听得雷霆般的喊杀声再次汹涌而来,远处的树木枝叶急剧攒动,陆逊一声朗笑,如云的战马陡然从林中窜出,其方向正是六安的东门。 我靠,调虎离山,这小子的最终目的终究是六安! 孙坚急忙朝掌旗兵一努嘴,掌旗兵匆匆将大纛一舞,鼓角之声骤然于军前响起,三长一短,尚留在东门处的兵士和将校立即反向袭杀过来,孙坚、孙策、程普等人同样也兵分多路,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意欲将陆逊等人困死。 然而,沉重的现实注定让孙坚再一次失望。 陆逊的目标并不是东门,甚至都没有明确的目标。将将行到一半路程之时,陆逊打了一个忽儿,三千铁骑再次将马头一拨,长龙的头已经望向了近在两三里外的南门。 同时,他们还将手中的刀剑无情的向刚从火海中逃难出来的江东儿郎奋力的砍下。 陆逊率领的铁骑仗着战马的脚力单挑落单的江东士兵下手,一路上砍瓜切菜,只揍得他们哀嚎声声,惨叫连连。而没有了与战马抗衡的脚力,孙坚好像也只能望洋兴叹。 “保持阵型,稳扎稳打,步步紧逼!” 忽的,中军大帐一声怒啸,孙坚和程普、韩当等老将猛地恍然大悟,也不再急促的催兵追赶,而是重新将儿郎们聚集在旗下,排成雁形、长蛇、玄襄以及鹤翼等大阵,缓慢的、有条理的向六安城缓缓逼近。 这一声喊当然来自于孙坚帐下的谋士,江左周郎周公瑾。 自跟随孙坚出征以后,周瑜其实并不如历史上的那般得志,毕竟历史中他投靠江东的时候,孙坚已经亡故,当权者乃是他的兄弟和连襟小霸王孙策。 而现在,在孙坚的帐下他不过只是一个和蒋钦、周泰等人一般的小字辈,孙坚依靠或者说更看重的还是他的那帮老兄弟黄盖、程普以及韩当等人。 直到这一声呼唤,或者他才将在历史上展露出他的头角。 阵型突变,杀气隐现。 陆逊眉头微微一皱,他的兵马不多,他所仰仗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快和狠,根本就不敢和孙坚比拼兵力甚至将校的勇猛,如果他们一旦被孙坚的部队缠上,那么等待他们的除了灭亡再无他路。 眼见胜利的天平逐渐向孙坚靠拢,城头上蓦然响起一道如雷的喝声,南门豁然洞开,陆康、陆林以及陆云涛等人手执锐戈骤然从城中杀了出来。 变生肘腋,围困了数月之久的城门忽然打开,含在嘴边的猎物忽然变成了猎人,南门外的江东男儿哪里能够想得到?一时间刀剑纷飞、血雨如注,城下一片大乱,保持了数月的攻击阵型再不复往日。 “将士们,且随我回城!” 点钢枪将眼前的一名士兵一挑,陆逊一声怒啸,心中却是无比的振奋,纵马一跃,铁骑紧随其后,宛如利箭一样直捣黄龙,不过盏茶的功夫众人竟已穿透大阵杀到城下。 “哐!” 城门再次阖上,落在孙坚等人眼中的依然是那座孤独而傲立的城池,与往日不同的却是城下还有满地的疮痍和血色! 第546章 江左周郎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是春秋时期的军事大家曹刿说过的一段话。孙坚或者还算不得什么战术大家,甚至和当世的曹操、王黎也不能相提并论,却也明白一鼓作气的道理。 陆逊已经领着三千铁骑闯入六安,而他的江东军却还在火海中逃命,再想破城显然要比移开王屋和太行两座大山还难,只好愤恨的朝城头吐了吐口水放下一句狠话打道回府,重新在远离六安数里之外的密林中扎下大营。 火难的死士自然是由一些副将、校尉带人前去处理,他却并不急于入帐,而是和程普、黄盖、韩当一众老兄弟以及周瑜、孙策和吕蒙等小字辈团团围坐在一块空地前。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这是老祖宗遗留下来的训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是孙坚家隔壁那个偷菜的老王说的。 反正不管哪句话,孙坚都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他要想重新站起来一雪前耻,进行战后的总结总是很有必要的。 “义公、德谋、公覆,这一次本将军可谓是将这张老脸丢到姥姥家了。本来我以为这陆康老儿凭借陆氏的一己之力很难在这一亩三分地翻出什么浪花来,谁知我等却被他牢牢的控制在了此处。 而且今日那陆逊小儿突袭我军,更是让兄弟们吃尽了苦头,伤损竟然高达三五千,这已经足以抵过我等这一旬的伤亡了,此消彼长,恐怕这六安城更不易攻克了。诸位兄弟,你等可有何良策打破此间的僵持?” 孙坚这段话说得很有水平,既展开了自我批评,也有向程普等人求教的意思。 可惜,程普也好,韩当也罢,他们二人或者都可以算作江东一时之名将,但是奇谋却并非二人所见长,他们的名声更多的却是来自于他们的勇猛、强悍以及忠诚。 至于黄盖,虽然他比程普二人倒是多了几分谋略,可此地终究不是赤壁,仓促之间他也献不出来那等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奇思妙计。 孙坚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周瑜,眼神中带着几分鼓励。 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将周瑜纳入帐下,但他更多的却是想通过周瑜的叔父周尚获取丹阳而已,他并没有将周瑜放在心上,甚至他在排兵布阵的时候还只是将周瑜、蒋钦和周泰等人并列,看做为一般的将领,并没有当成哪个江左风流的谋士。 直到今日,周瑜在乱军中喊出来的那十二个字让江东军稳住了阵脚,才让他重新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周瑜的才华。 周瑜轻轻咳了一声,向孙坚抱了抱拳道:“启禀主公,今日之败并非在于陆逊的突袭,也并不在于我江东勇士缺少了战马,而是因为我江东没有一个强大的信息机构。” 孙坚点了点头,周瑜之言虽然有替他开脱的意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毕竟,江东军如果拥有像王黎那般强大而迅疾的信息网络,不要说陆逊只有三千铁骑,就算是陆逊有一万铁骑,他孙坚依然可以将陆逊掀翻于马下。 骑兵固然是步兵的克星,但是只要能够提前掌握敌人的讯息恰如其分的进行一些布置,比如鹿砦铁蒺藜等物事,步兵又未尝不能成为骑士们的梦魇? 见孙坚终于肯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周瑜心中微微一振,继续说道:“主公,虽然说今日我等吃了大亏,不过末将却以为来日方长不争一时。 通信的一时不畅或者来日还可以弥补,但是另有一件事却迫在眉睫,甚至关乎我江东数万勇士的安危以及江东的未来,需要主公立即决断!” “何事?” 孙坚一惊,刚刚说了两个字,程普已经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无知小儿夸夸其谈,竟敢口出狂言,此战显然是因为我等战马不济信息不畅,方致此败,你居然说还有比这更加重要之事,甚至还关乎我江东命脉,是何道理?哼,若不是看顾在周太守的面子上,今日程某定要你难看!” 看来在历史上程普与周瑜不和到并不一定是因为周瑜位居程普之上,可能就是因为程普一直瞧周瑜不顺眼吧。 周瑜这才刚刚说了一句,就被程普骂一个狗血淋头。 好在周瑜本是气度恢弘之人,也是被范成大誉为“世间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的英雄,程普的气话他并不以为意,毕竟在程普他们面前他的确还算是一个小字辈。 周瑜朝程普歉意的抱了抱拳,再度转向孙坚:“主公,这陆伯言自离开蕲春后便投效于王德玉麾下,据月余前传来的消息,他与廖元俭坐镇正阳,与刘玄德大军对峙不下。 请恕末将斗胆相问,如今陆伯言既然挥兵而至,那么正阳一地又是何人相守?难道单凭他廖元俭一人就敢抗衡刘关张,剑指新息不成? 主公,那关张二人的武艺不用末将多说,刘玄德和诸葛孔明也是多智之士,陆伯言胆敢置正事不顾而弃正阳来六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豫州境内战事悉数平定,而且一定是王德玉占据了上风!” 刚才周瑜还在说信息机构可以暂时放置一边,转眼之间,他就给孙坚上了一课信息迅疾的重要性,打了孙坚一记响亮的耳光。 孙坚惊出一身冷汗,这旬月以来,他只听说豫州境内不是曹操和刘备乱斗就是刘备和郭嘉争锋,却并未继续派出斥候打探豫州的消息。 按他所想,这豫州的战事或者还要半年甚至更久才能平定,因此他的一颗心悉数都放在了六安这一颗绊脚石之上,却不想经过周瑜这一阵分析,他才知道自己的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因为周瑜的分析有根有据,听上去即便与事实或有出入,却也可能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否则众人如何解释陆逊敢率领军队前来六安? 是他心忧陆氏血脉不顾军令私自出兵,还是他打算背着主公到此一游? 众人一愣,周瑜接着说道:“中原冀州之战不久前已经落下帷幕,袁公路战死袁本初兵败,因此末将还有一个大胆的推测,王德玉可能已经转战冀州正在准备南下淮南、寿春!” 可能这就是杜甫先生说过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吧,一言落地,惊起一池春水,程普、韩当、黄盖和孙策等人坐立不安,而孙坚更是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望着豫州的方向一时无语。 “报!” 一道急促的脚步响起,一名斥候从城外的方向飞奔过来,还未至众人身前便已滚落马下,“启禀主公,安阳城中的探子来报,王黎兵下豫州,关羽战死,刘备狼狈而逃,曹操东奔徐州,整个豫州已经全部纳入王黎手中!” 孙坚勃然大怒,“哐”的一声,古锭刀猛然出鞘:“这是何等重要之事,为何现在才打探到,为何现在才禀报过来?” 斥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回复道:“郭嘉与刘备争斗之时,因新息城悉数封闭,所有的讯息全部中断,安阳城中的兄弟困守孤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直到三日前,刘备和张飞的大军忽然转战安阳,兄弟们才知道刘备大败,曹操溃逃,豫州已落入王黎一人之手。” 如此说来,倒的确不是斥候之错了,而是自己这个根子上出了问题,竟然一直忽视了讯息的及时性! 孙坚面色依旧冷峻,古锭刀的刀口却已朝下。 那斥候悄悄看了一眼孙坚的脸色,继续说道:“听闻安阳城兄弟们的消息,王黎帐下大军黄忠、张辽以及甘宁和颜良等部并未立即入城,而是朝六安的方向杀了过来!” 孙坚霍然色变,朝周瑜问道:“果然不出公瑾所料,王德玉果然平定了豫州直奔孙某而来,公瑾以为如何?” 周瑜将手中的树枝奋力一掷斜斜的插在地上,起身喝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我军新逢大败,岂能背着胆小名脱身而走?为今之计,唯战而已!”  第547章 借尸还魂 为今之计,唯战而已! 短短八个字,却令众人心神一震,孙坚更是神采飞扬的看着周瑜,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一名运筹帷幄的谋士,而是一名叱咤风云的将军! 说实在话,他初听斥候禀报王黎帐下四将来袭之时,他的心中也颇为忐忑。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与王黎的人马正面搏杀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别的不说,吕布、刘备和曹操三人,哪一个比他弱了多少?而袁术、袁绍以及董卓又有哪一个不在他之上? 可是如今呢? 袁术等人作古的作古,溃逃的溃逃,天下诸侯之中只有王黎一人越战越勇独自强大! 他本来以为江东军新败,又逢王黎大军来袭,周瑜一定会退避三舍暂时避开王黎的锋芒,谁知这周瑜虽然看上去还些弱不禁风骨子里却是一个血性刚烈的种。 孙坚心中暗赞了一声,眼角却是微微一挑,诧异的看着周瑜问道:“公瑾,我军新败士气不振,远赴百里围城数月,又未见分毫之功,现在正是兵力疲惫之时。 而眼下,王黎的大军刚下豫州,士气正弘,我等或者并非其正面之敌,为何你却不选择暂避其锋,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欲与王黎一较高下呢?” “就连主公都不曾想到末将会逆流而上,遑论黄忠和颜良几个区区武夫?”周瑜昂然答道,“兵法常言:哀兵必胜。只要我们战术得当,出其不意,此战未必就不是我们的转机? 而且,就算临到头来依旧拿不下六安,可是只要我们能够在此战中打出我江东男儿的风采,给王黎泼一泼冷水,涨一涨我军的士气,于主公同样百利而无一害!” 周瑜的话听着倒是振奋人心,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孙坚能够大败王黎援军的基础之上,否则不要说泼冷水涨士气,就是孙坚是否能够活着离开豫州都还在两难之间。 孙坚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主公但请放心,此战纵使没有七八分,也有五六分!只须如此如此,周某保证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周瑜目不准将的盯着孙坚,斩钉截铁点头应道。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用过英国评论家邓宁格的话:像自然据说惧怕真空一样,资本惧怕没有利润或利润过于微小的情况。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 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百分之二十就会活泼起来;有百分之五十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百分之一百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 打仗当然算不得什么资本,但是此战如果能够大败王黎,同样也可以给孙坚带来足够大的利益。 比如前方那座六安城,比如谁才是天下第一的雄军,又比如让江东的将士从此摆脱“水战天下第一,陆战天下倒数”的软脚蟹的称号。 虽然目前这个软脚蟹的称呼还戴在荆州水军的头上,但是孙坚同样清楚曹操和袁绍等人心中也时常这样腹诽他的江东军。 “好!既然公瑾有了足够的把握,那么孙某就将此战的指挥全权悉数交于你!”孙坚果然还是那个豪情万丈的江东猛虎,一番思索之后,哈哈一笑将古锭刀抛在周瑜手中。 托着如泰山一般沉重的古锭刀,周瑜神情凝重,缓缓的走到韩当、黄盖、程普以及孙策等人身前:“奉主公令,周某暂代军师之职,各方将校务必听我号令,否则军法伺候!” “诺!” 众人齐齐抱拳,一声怒喝,纷纷按着周瑜的计策行动起来。 …… 日头渐渐西斜,红彤彤的云彩映衬着几缕霞光将那抹夕阳红反射在大地上,一片斑斓。 从阳泉通往六安的大道和两侧的密林中一片宁静,好似死海那般的沉寂。 突然,“咕咕咕”的鸟叫将几欲沉睡的密林唤醒,一阵急促慌乱的马蹄声在密林中骤然响起,百十匹战马从林中穿行而过,直奔阳泉的方向。 那马背上的骑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头盔零落铁甲残缺,甚至还有个别腿上或者背上还插着明晃晃的箭簇,一滴滴鲜血顺着他们的衣甲和身躯滴落在道路两旁。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趴在马背上疾驰,没有任何人敢抬头向后看上一眼,顺着脸颊跌落下来的长发将他们的面孔遮盖的严严实实。 …… 数里外,颜良和甘宁此刻正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疾驰,而他们的方向正是那片密林。 正行走之间,甘宁和颜良忽然同时将手中的缰绳一拨,侧耳一听脸色骤变:怎么会有骑兵向阳泉方向而来呢?莫不是陆康和陆逊他们已然战败,六安城已经落到孙坚手中? 二人一惊,急忙向掌旗兵一挥,号角冲天而起,一万五千余骑兵同时嗷嗷一声乱叫,手中的马鞭在马背上狠狠一甩,战马如飞一般的向密林冲去。 洪流滚滚,大地飞驰。 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转过前方的山坳来到密林之外,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群亡命奔跑的骑士,以及骑士身后如龙的江东军和茫茫的箭雨。 “好像是陆伯言!” 颜良虽然还没有和陆逊打过照面,但是行军途中他已在甘宁的口中听说过不少和陆逊相关的事迹。 看着一马当先飞驰而来的那员小将,看着他手中的长枪,看着所有骑士身上那标志着王家军的残破的衣甲,颜良哪里还辨认不出来那就是主公帐下的陆伯言? 一声长喝,手中的镔铁刀一举,颜良双腿猛然一夹,拍马便向陆逊迎了上去。 他本来一腔豪情欲与天下英杰争雄,结果当年冀州白河一战关羽夺去了他的风采;他本来打算辅助袁绍成就天下霸主,结果他的主公竟然先他一步倒向了王黎,让他的雄心壮志差点化为乌有。 他已经成为降将,他要想名扬天下光耀门楣,成为世人称颂的好男儿,他就得重新开始,在王黎的帐下重新开始。这一切,于他而言或者仅仅只需要一个契机! 而契机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陆逊就是他的契机! 战马飞驰,缕缕寒风迎面而来,击打在脸上也能感到丝丝的刺痛,但是颜良的一颗心却已愈发的滚烫起来。他与陆逊已经不过百十步,哦不,四五十步。 他相信只要能够救下陆逊,阻挡甚至击溃江东军的追击,他就能够重新成为天下的豪杰! 风,越刮越猛,距离也越来越近。 颜良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陆逊背上的那支利箭,清楚的听到陆逊胯下的那匹战马的响鼻声。他的神情渐渐的严肃起来,他微微的紧了紧手中的寒铁刀,只等陆逊于他擦肩而过,他便挥师而上将江东狗贼聚歼于此。 陆逊更近了。 三十步、二十步、五步…… 眼见二人就要擦肩而过,“陆逊”突然抬起头来,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一张刚硬的面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手中的点钢枪猛然一横,一条银色的毒蛇吐着长长的蛇信就向颜良扑了过去,一声怒喝威震树林。 “颜良匹夫速来送死,你家孙策爷爷在此恭候多时!” 第548章 霸王枪 一声长啸,变生肘腋。 枪依旧还是那支点钢枪,但枪法却不是陆逊家传的枪法,甚至也不是名闻天下的霸王枪,而是孙策自创的暴雨梨花枪。刚过颜良身旁,孙策大喝一声,一枪就向颜良使来,万树梨花陡然绽放,无数花瓣萦绕四周。 颜良猛地一惊,千算万算并没有算到来者并不是“陆逊”,而是索取自己性命的江东小霸王,急忙将镔铁刀一迎挡在身侧,身子趴在马背上。 只听得耳边“当”的一声,震耳欲聋,虎口一麻身子一震,一口鲜血喷洒出去,就连胯下的战马也几乎平移三五步。 幸而多年的征战经验傍身,颜良心中一紧,手上却不慢,用尽吃奶的劲将孙策手中的长枪一隔,双腿猛地一夹拨转马头就向甘宁逃了过去。 一击得手,却并没有如愿的拿下颜良的性命,堂堂的江东小霸王又岂肯罢休?点钢枪一抛,大手一招,一旁的亲卫早就将他那霸王枪顺到了他的手中。 孙策晃了晃手中的霸王枪,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一记绝杀直逼颜良后背。 但见那霸王枪在孙策手中如银蛇吐信嘶嘶破风,又似苍龙游走穿梭四身,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若闪电,梨花纷纷落叶凋零,三五招之间就杀得颜良汗流浃背心惊胆战。 真可谓一道银光九霄降,万里游龙吞天地。 各位看官,想那颜良身为袁绍麾下的大将,赫赫有名的河北四庭柱之一,一身武艺不在他人之下,昔日在白河之时亦曾与关羽战了好几十个回合,又怎么会不是孙策的数合之敌? 怪只怪颜良立功心切,被孙策打了一个突袭,一枪之下便已身负内伤,自然不再是孙策的对手,兼且孙策逼迫甚急,手中的霸王枪上下飞舞,一枪胜过一枪一枪急过一枪,直如碧海潮生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又如何能够翻身回转独自与孙策独斗? “颜将军莫急,甘某来也!” 只见那孙策一枪飞出,红光漫天,再一枪袭来,白虹贯日,颜良的头盔跌落于道。 这就是孙策的成名绝技霸王枪! 甘宁大惊,一声怒啸,在马背上狠狠的一拍,胯下的枣红马顿时腾空而起窜至孙策身前,仿佛天边的那一抹火烧云。 接着,甘宁猛地一顿,大喝一声力灌双臂,手中的双甲刀朝着孙策那钵大的头颅重重的落了下去。 孙策虽然并不善于什么心机,却也不是什么二百五混不吝,哪里舍得将自己的性命与颜良这个匹夫兑换,急忙将霸王枪抽离颜良身边挡在自己头顶。 金戈声落,星光四溅。 甘宁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一招围魏救赵将颜良从孙策的枪下救了出来,心中稍安,双刀一收牢牢的护在身前,紧紧的盯着孙策,眼色中透出无比的凝重。 这绝对是一个不亚于赵云的猛将! 孙策还是那副王家军士兵的打扮,但当他直起身来坐在马背上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于他,只觉得那衣甲纵然破烂却依旧挡不住他万夫难敌的威风。 原来,两个时辰前周瑜闻听王黎兵至,便当机立断定下了这一借尸还魂之计。 他们在战场上搜寻到那些陆逊麾下牺牲的士兵将他们的残甲破衣搜刮下来,罩在身上将自己伪装成陆逊的败军,顺便用头发钢盔遮住自己的脸面,再上演一出亡命奔逃的大戏,就轻而易举的骗过了颜良等人的眼睛。 甘宁注视着孙策,片刻过后才恢复到平静,手中的双甲刀微微一扬。 “孙伯符,甘某记得昔日在秦淮河畔之时,你孙氏一门还曾牢记我家主公当初的救命大恩,甚至你还称呼主公为叔父,一副刎颈之交肝胆相照的模样。 可是,这才过去多久,你们孙家就开始学起那不要脸的大耳贼来了?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全然不见昔日的刚烈和侠义,难道这就是你江东孙氏争夺天下的法宝吗?” “前将军的恩德,孙氏一门当然不敢或忘。不过争夺天下无关私情,这是前将军当日与袁公路决战费亭之语。恩义就是恩义,天下便是天下,两者不可混作一团,甘将军何必在此饶舌?” 听着甘宁将他江东孙氏和刘备那个大耳贼相提并论,孙策早就气得青筋直冒,怒火隐隐直升,手中的霸王枪捏的哐哐直响。 但他也知道王黎于他父亲有救命之恩,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天下英雄尽知的事实,不敢背取,只好以王黎的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甘兴霸,孙某在江东之时,便屡屡听人提及你乃前将军帐下排行第一的水军将领,武艺卓绝骁勇善战,水战之技更是不弱于我江东男儿。 今日你我在此相遇,虽然没有大江滚滚,却也有林海滔滔。甘将军若是不嫌弃孙某技艺低微,还请甘将军赐教一二!” 言讫,也不等甘宁回拒,霸王枪一摆,麾下的将士如狼一样向前飞奔,而那些佯装成追逐他们的士兵同样也跟着冲了上去,一场大战再次在密林中爆发开来。 “哼,既然你孙策不识好歹,那就休怪甘某不客气了!” 甘宁气极反笑,一声怒喝,眸子里流露出丝丝灼热的战意,双甲刀铿然一亮,猛的朝天一指,震天撼地的轰隆声从身后响起,一万五千余烈火也似的战马风卷残云般掩杀过来。 “杀!” 一声声怒吼响彻林间,一万五千名骑士嗷叫着,挥舞着利刃向前飞奔。 大地如潮水般向后退却,前方的江东男儿却在飞速的接近,炽热的杀机在骑士们的眼中燃烧起来,仿佛草原上发现猎物的群狼一样,纷纷张开血盆大嘴露出了阴冷的獠牙。 劲风猎猎,旌旗噼啪作响,飞扬的马蹄践起的沙砾夹杂在狂风中肆掠的抽打在众人的脸上,映肌生痛。 “轰!” 只听得林中一道巨大的声音如雷炸响,两三万名勇士宛如奔腾咆哮的黄河长江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一时间,刀剑纷飞,血雨如注。 孙策透过隔在二人身前那些士兵留下的缝隙看着甘宁,轻轻的舔了舔枪尖的血丝,咧嘴一笑,仿佛地狱归来的亡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甘兴霸还不上前受死!” 语毕,枪出。 一轮骄阳在林中升起,灿烂辉煌,一片金光。 第549章 剑神一笑 孙策一声冷笑,手中的霸王骤然刺出。 枪如骄阳,孙策亦如骄阳。 骄阳的光很刺眼,不管是夏天还是冬日,也不管是朝阳还是夕阳,天空中挂着的那轮骄阳总是能够拨开漫天的乌云、尘雾以及阴霾将浓烈或者和煦的阳光投向大地,让人睁不开眼。 甘宁当然还能够睁开双眼,但是当他看到孙策那杆霸王枪如烈日般灼热的时候,他就已经萌生了退路。 不是他不勇猛果敢,也并非他胆小怯懦,而是他始终记得他和颜良是这支大军的主帅。想一想他在历史中的威名,百骑劫营曹军无人敢当,他又怎会面对一个后辈连刀都不敢轻举? 只不过多年的征伐,他的性子终究早已被他渐渐的按捺在跳动的脉搏之中。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侠使气的锦帆贼,也不再是在江边单打独斗的水鬼头。主公将兄弟们交给他,他就有业务也有责任将兄弟们完整的带出来,然后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孙策虽然有霸王枪,而他同样也有双甲刀,霸王枪当然不是他撤退的原因,可他已经认出了那些潜藏在所谓的追兵中的几员江东大将蒋钦、周泰以及老将韩当。 更何况,那枪锋上还反射出几缕光芒。 那光芒如针如线,又如铁画银钩。 那不是日光,也不是杀气,而是林中并未彻底掩盖住的刀剑金戈。 “中伏了!立即撤退!” 这是他脑海中一瞬间便闪现出来的念头,也是他身为一军主帅的战术修养。 甘宁朝众将一声高喝,双甲刀舞做一团旋风,荡开眼前的霸王枪,将颜良牢牢的护在身后,人亦如出柙猛虎腾渊蛟龙躲过孙策的长枪纵马来到阵前,双刀一阵飞舞,落下残臂断刀无数。 搅乱在一起的黄河长江终于有了一丝丝明确的界限,甘宁双刀再次一挥,猛然将马头一拨,仿佛一支利箭一样从阵前向阵后冲杀过去。 刀光剑影,铁骑如龙。 麾下的骑士们有样学样,举起手中的刀剑向前一砍,彻底的断开江东勇士们刺过来的刀剑,如滔滔的黄河水那般在峡谷中一阵翻腾然后奋勇转向,离开了刚刚还在厮杀的那片热土。 …… 夕阳终于落下山外,天边嵌上一抹血一般的红色。 林中的士兵悉数都从两侧的草丛中钻了出来,周瑜缓缓来到林间,从地上捡起一面沾染了双方将士鲜血的残旗,轻轻的拍了拍旗上的灰尘,看着孙策迎风而立:“伯符,战况如何?” “那甘兴霸果然不愧是王德玉帐下有名的大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了我们的破绽,竟然刚一交锋就像缩头乌龟一样从我们的包围圈里溜了出去。” 孙策擦了擦枪尖的鲜血,眉头不展扼腕长叹,仿佛刚才这一战并不怎么尽兴,“帐下儿郎已经将战役的情况初步统计了出来,我军战损八百余人,而甘宁的麾下伤亡也不足一千。 可惜哪,这粗狂的汉子现在也变得狡猾起来,否则他们一旦中计进入我们的包围圈,不管是他甘兴霸还是颜良又或者是他们麾下的士兵,愚兄都有把握将他们悉数留在此地!” “看样子刚才没有拿下甘宁、颜良二人你还有些扫兴?”周瑜摇了摇头,也不等孙策答话,微微一笑道,“别心急,是我们的他终究逃不掉,等到下半夜的时候还有一场大战,足够你再舞一次霸王枪!” “你是说劫营?” “正是!” 孙策大喜,转而脸上又现出一丝狐疑之色:“公瑾,并非愚兄多虑,你也看到了,这甘宁的性格虽然粗狂却绝非鲁莽之辈。今日一败之后,他们应该已经有了防备之心吧? 更何况,他们的脚力比我们快上很多,现在他们恐怕早离我们有二十里地的路程了吧,不然愚兄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我手中溜走?这个时候再追上去,他们可是以逸待劳啊…” 说到“以逸待劳”四个字,孙策的话题戛然而止,他相信周瑜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周瑜却是摆了摆头,跨过身前的小沟来到密林前,背负着双手遥望着远处静谧的山林笑道:“如果不是他甘宁有些计谋,我周瑜又怎会萌生出劫营的想法来呢?” 孙策不解的看着周瑜,蒋钦、周泰和韩当也围了过来将周瑜拥簇在中央,脸上同样挂满疑惑。 周瑜折下一支树枝,躬身在地上画了几笔:“主公和公覆、仲谋以及子明几位将军如今正率兵围在六安城下,我等身后并无敌军压境的忧患。 如果我们此刻远远的坠在甘宁身后,直到离他们扎营三五里的地方再悄悄的潜伏起来,然后再等到子夜时分,由两校兵马前去劫营,你们以为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三人脸色微微一变,周泰却好像慢了半拍还没有反应过来,周瑜已经接着说道:“先败后胜!只要他甘宁敢月下追击,那么他的大军必然落入我等包围之中,再无逃出生天的一丝机会!” 孙策、韩当和蒋钦三人毕竟都是江东少有的名将,或者有名将之姿的勇士,经过周瑜这一点拨,周瑜的言下之意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众人心中同时一震,看着周瑜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 一点寒芒如月光,两弯蹙眉似山岳。一袭白衫卓尔不群的周瑜此刻在众人的心中亦如出神入化的剑神一般,他的智慧就像藏在鞘中的龙泉一样。 轻易不出鞘,出鞘必见血。 “出兵!” 见众人再无疑虑,周瑜用脚轻轻擦了擦刚才在地上画下的作战部署,淡淡一笑,轻轻的向众人喝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枚弯月,宛如剑神一笑。 孙策、韩当、蒋钦以及周泰四员大将重新跨上马背朝麾下的儿郎们一挥,静静的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 夜,很静。 山,也很静。 蒋钦和周泰领着两校人马,人衔枚马摘铃,悄悄的靠近前方山坳中的帐篷。 看来这甘宁果然还是有些头脑,竟然知道利用悬羊打鼓引诱我等! “杀!” 听着帐篷里隐隐传来的鼓声,二人默默数了片刻,知道帐中的鼓声频繁慌乱毫无节奏,对视一笑,手中长鞭一扬,朝麾下健儿一声怒吼,数千名勇士纷纷弯弓搭箭,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甘宁的大营。  第550章 甘宁中计 果然不出周瑜所料,等蒋钦和周泰二人领着数千健儿冲入甘宁大营时,营帐中果真空空荡荡,只有两条悬挂的黑羊蹬着后腿拼命的在大鼓上挣扎。 “兄弟们,快撤,狗日的水鬼头使诈!” 蒋钦和周泰相视一笑,脸上立即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手中的三尖刃倒拖在地直奔帐门外,而周泰却是扶着腰间的宝刀惶惶不安的朝着刚刚冲入营帐的兄弟们嘶吼鬼叫。 “咚!咚!咚!” “杀!杀!杀!” 连珠炮在黑夜里蓦地炸响,仿佛惊雷一般落入众人耳中,紧接着两侧的草丛和密林里又响起无边的呐喊声,宛如海潮撞击在礁石上一样起起伏伏振聋发聩。 “下江仔,来了就不要想出去了!” 无数火把骤然点燃,山坳中亮如白昼,两彪军马从山坳的两侧飞也似的奔了出来,熊熊的烈火映衬着他们的刀剑和杀气,壮若熊罴,冷若寒冰。 为首一员武将面目狰狞,铁甲森然,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挥舞着双甲刀杀到周泰和蒋钦二人身前,“下江仔,一别数年,怎么再见面还是那副熊样? 老子还以为你周幼平和蒋公奕这两个吃人的魔头还在水中称王称霸逍遥自在呢,谁知却被人从江中赶到了岸上。怎么样,要不要老子上你一口饭吃?” 原来,当初甘宁还在长江中上游扯起锦帆贼大旗干些不要本钱的私活的时候,周泰和蒋钦二人同样也率领着一帮水鬼在长江中下游帮人渡江,顺便问问客人是否要吃板刀面或者馄饨。 因为地盘接壤的原因,双方私下里多有摩擦,甚至还因此约架斗了几场,沉于江底的冤魂中不但包括了哪些渡江的豪客地痞,也包括了他们手下的勇士。 不过,或许是他们的侠义和职业类似,三人不打不相识,心中倒起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心思,对阵之时彼此间倒也从未下过死手。但,他们毕竟都是一方豪雄,轻易之间却也放不下架子,所以见面之后的狠怼总是避免不了的。 “放你娘的臭屁,你这狗日的说话还是那么臭不可闻!”一口唾沫吐到地上,又狠狠的朝甘宁鄙视了两眼,周泰冷冷一笑,“水鬼头,你特娘的想让老子投效于你,简直就是在做春秋大梦!” “既然你们两个下江仔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老子要替冤死在江中的兄弟们报仇了!”甘宁勃然大怒,一声怪笑,手中的双甲刀已朝周泰狠狠的劈了过去,而蒋钦自有大头和其他几员副将和校尉对阵。 刀起刀落,剑去剑来。 旌旗蔽野,尘土遮天。 滚滚的杀伐中,就连天上的那道明月也被遮盖的严严实实,双方将士怒吼着、嘶叫着,奋力的舞动着手中的兵刃狠狠的扎向对面的勇士,舍生忘死,义无反顾,仿佛眼前那些人天生便是他们的仇人一般。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众者胜。 两方的健儿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勇士,他们的鲜血中都潜藏着暴烈好战的因子,初次接触或许一时间难分胜负,但是如果一方人员数倍于对方呢?更何况,周泰和蒋钦二人身上还背负着引诱甘宁的重任? 渐霜风凄紧,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盏茶的功夫,这座未知名的山坳中就已经厚厚的铺上了一层层士兵的遗骸,鲜血顺着他们的遗体流到路上,浸染着路旁的树木草丛,一簇簇残红摇曳冰寒,好似霜风打过一样。 “公奕快撤,这狗日的水鬼头根本就不讲究,他们这是想以众凌寡!” 看着身边的亲卫和袍泽一个又一个倒在他的眼前,周泰的双眼犹如火燎,嘴角也急的起泡:特么的与军师说好的是诈败,可千万别当真了,老子麾下的兄弟可禁不住这么折腾! 蒋钦虽然还算不上江东名将,但他毕竟也是江东主将之一,他手中的三尖刃倒也堪堪抵得住大头几人的武器。 听闻周泰告急,蒋钦就地把三尖刃一撩,一刃劈飞迎面而来的长枪,然后再猛力一荡,脚下小碎步走起,飞速的脱离出大头他们的包围圈来到周泰身前。 接着双臂一震,九牛二虎之力灌注全身,与周泰同时发力,三尖刃和宝刀同时狠狠的撞击在甘宁的双甲刀上。 “嗡!” 一声脆响,金戈之声在阵中悠然飘远。甘宁但觉手臂一麻,胯下的战马已经狠狠的退了几步,蒋钦一把扯过周泰转身就向身后跑了过去。 主将已逃,麾下将士如何拼命?一瞬间,江东的儿郎们就像放逐的羊群一般漫山遍野的溃散。 “追!” 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 蒋钦和周泰与甘宁在江中争斗了数年,说他们俩是甘宁一生的冤家也不为过,而今他二人不在千里,就在咫尺,甘宁又怎么能够容忍他们在眼前逃离呢? 眼见二人抛下已经离他数十步之远,甘宁一声怒喝,山摇地动天崩地裂。 战马飞驰铁骑纵横,天上的明月也被吓得躲到了乌云背后,血红色的腥味重新弥散在无名山坳之中,刚刚消失的哀叫和剑影再次在黑夜中绽开,堆积的残肢遗骸狰狞可怖,浓厚的死寂让人几乎窒息。 甘宁率着万余铁骑漫延在山坳里,这铁甲的长龙无情的吞噬着前方所有的拦路虎。 终于,在一番搏杀之后,甘宁他们沿着山路追击了五六里,阻挡他们前进的江东士兵再也站不起来,他们的脚下和马蹄下也再次堆积起数百具残尸。 “格老子的下江仔,你们还想往哪里逃?” 远远的看着数百米外的那两道熟悉的背影和两三千江东士兵即将消失在眼前,甘宁残忍的咧了咧嘴,手中的双甲刀再度高高的祭起。 “嗤!” 一支利箭突然从前方的草丛中钻了出来,越过荆棘灌木,飞过戈林炬海,一头扎在那名举着大纛的脖颈之上。鲜血如喷泉喷射而出,旗手僵硬的转了转头,向甘宁看了一眼,全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却。 “砰!” 大纛应声而倒,尘烟四起。 甘宁心中微微一震,只听道路尽头一声鼓鸣,无数的喊杀声在道路两侧响起,数千只利箭暴雨一般腾空而起从天而降,仿佛泻地的水银,无孔不入。 一支支利箭从阵中划过,带起一蓬蓬飞溅的鲜血和凄厉的惨叫。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甘水鬼,你特么的还真的以为老子兄弟二人怕了你吗?”但听得一声大笑,周泰和蒋钦二人停下步伐,将手中的武器一扬,那两三千名江东士兵已经跟着他们掩杀回来。 第551章 救兵 这特么的才叫做风水轮流转! 前一刻,甘宁耀武扬威的追逐着周泰二人,大有不将他们拉下马就誓不收兵架势;下一刻,他们就一头钻进来周瑜布下的天罗地网,成为了他人的口中之物。 “噼里啪啦!” 上千把火炬在道路两侧燃了起来,密集的火焰声仿佛无数的春蚕啃噬着桑叶,密林、草丛、道路一片通明,犹若白昼。近万余披甲戴胄的江东士兵蓦然涌现在道路两旁。 他们的眼神恍如草原上觅食的野狼,他们的面孔犹似地府走出来的饿鬼。手中的火焰如舞动的精之灵,欢呼雀跃;鞘外的刀剑像崔珏的判官笔,能断生死。 中计了!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计谋,前方的袭营不过只是将老子引出营帐涉足包围圈的一个引子罢了。 格老子的龟儿子,为了老子这颗人头还真特么的下血本,竟然赔上了上千的江东健儿! 甘宁心中微微一冷,手中的缰绳和双甲刀同时一紧,胯下的战马打了一个响鼻,身上的肌肉渐渐松弛,然后缓缓的停在阵外裹足不前。 “咚!” “咚!” 还不等甘宁冒起回师的念头,两道鼓声便骤然在前方炸响,裂石穿云。 两彪人马从林中钻了出来,肃然巍然的静立在道路中央,赤衣铁甲刀剑林立,气势冷寂孤傲、雄浑厚重,甘宁有些错愕,他们面对的仿佛不是一群人,而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 为首两员大将一老一少,年幼的乃是江东新晋副将吕蒙,而老者自然便是孙坚的心腹大将韩当。 韩当腰胯枣红马,膀大腰圆仪表堂堂,颔下胡须宛如钢针,一柄梨花落月枪锋芒尽露;吕蒙身披锁子甲,勃然英姿清新俊逸,头顶银盔犹似利剑,一双无情离别钩杀气凛然。 甘宁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颜良身负内伤,早被他遣人护送回城了,他的身边再没有一名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独当一面的大将。 他已经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了,接下来这一战就是他今生最后的一战了。周泰、蒋钦、韩当、吕蒙都不是弱手,更何况他的身后可能还潜藏着一只猛虎江东小霸王孙策! 霞路相逢勇者胜! 甘宁一声冷笑,厉声喝道:“兄弟们,看来我们今日要同归于一处了,你们怕吗?” “不怕!人死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怕个毛!该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们都是天下无敌的精锐,一群江东软脚蟹给老子提鞋都不配,有什么可怕的?老子就算是死,也要狠狠的咬下他一块肉!” 麾下的将士一阵大骂,士气直到沸点。 “好,都是有种的爷们,那就不说废话,都跟老子杀他个三进三出!”甘宁哈哈一声大笑,手中的双甲刀猛地一挥,将士们就在马背上狠狠的一拍,从阵中窜了出来。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滚滚的黄河与滔滔的长江再度相逢。 …… 月亮重新从乌云中钻出来,升至半空,睁开着它的那双惺忪的睡眼冷冷的打量着林间的那条山道,它打破头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上古至今人们还是习惯于用刀剑解决问题。 它想不明白,可是人间的厮杀依然还在继续。 双方军队两万余人整整厮杀了一个多时辰,蜂拥的将士们早就扭曲交织在了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嚎遍地流淌,一片又一片的尸骨在林海中搭建起一块一块的废墟。 甘宁的心里已经有了些悲哀,这才刚刚一个时辰,一万的骑士就已经有三成倒在了血泊之中,彻底的与青山融为一体,不能同他并肩厮杀了。 他猜的没错,他刚刚完成了第一次冲锋,孙策就带着他的亲卫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阵袭杀过后,他的铁骑还没有冲破周泰他们的合围,孙策的步兵就已经将他们的大阵穿了个透心凉。 当然,这一切并不能够完全怪罪于他,毕竟孙策、周泰和韩当等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想要翻盘确实欠缺的不仅仅是运气,还有力拔山兮的实力! 更遑论,他现在已经被周泰和蒋钦二人给彻底的缠上了,他根本就是分身乏术。 孙策、韩当和吕蒙三人如砍瓜切菜一样在阵中纵横腾挪,每一枪、每一刀都带起血雨无数。甘宁狠狠的甩了一下胳膊,朝周泰和蒋钦瞪了一眼,手中的双甲刀再次向他们递了过去。 “铮!” “铮铮!” 一刀迎上周泰的宝刀,一刀抵住蒋钦的三尖刃,甘宁大喝一声便欲奋起九牛二虎之力与这两个下江仔来一个同归于尽。突然,一把长枪猛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吕蒙那张犯贱的面孔立时如附骨之疽浮现在他的眸子里,甩也甩不掉。 两把刀,三个仇人,三名勇士,敢问甘宁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从中抽离出来? 周泰的宝刀泛着寒气,蒋钦的三尖刃全是杀意,而吕蒙的长枪更多的却是死寂,甘宁的脸上寒毛直竖,脖颈里尽是鸡皮疙瘩,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和脖颈流到了他的衣襟里。 一枪出,毒蛇动。 吕蒙的长枪就是毒蛇,刁钻诡异,变化莫测,甚至他的这一枪已经和他的兵法融合在了一起,就像历史上的白衣渡江那般,平常之中隐藏着决胜的杀机。 试问,这天下此刻还有谁能够挡住吕蒙这致命的一击呢! 甘宁已危!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一支白色的利箭破空而至,仿佛贯日的白虹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杀意森然的直线后狠狠的撞击在吕蒙的枪尖上。 繁星闪烁,火光四溅。 一道巨力从枪尖传到枪柄,吕蒙双臂一震,虎口一麻,长枪差点跌落于地,枪尖所至的方向自然也被带偏,锐利的枪锋没有此中甘宁的脖颈,而只是在甘宁的战甲上划过一条浅浅的白线。 战马驰奔,火炬纵横。黄忠和张辽率领两彪人马从黑夜里杀了出来,他们前行的方向亦并非还在大阵中拨动风云残害袍泽的孙策和韩当二人,而是甘宁以及甘宁前方的吕蒙和蒋钦等人!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甘宁是王黎帐下的水军都督,他的武艺固然非凡超群,但是王黎更看重他的却是他治军的才华,他的水军独步天下! 所以,黄忠二人的目标不是千军,就是甘宁!  第552章 老将 马如月,箭如霜。 天空中的明月还在乌泱泱的云团里挣扎,来不及将银色的光辉洒向大地,林中却有两轮弯月骤然升起。 明月当然就是战马,黄忠和张辽的战马。 一曰追风,一曰晨凫。 眼见甘宁危在旦夕,黄忠和张辽哪里还忍耐得住? 他们本和颜良、甘宁一同领命前往六安,却因所选择的道路不同结果晚到了许多时辰。谁知,他们这一耽搁竟然遇见了重伤返程的颜良,也让他们知道了甘宁的处境。 乱流争迅湍,喷薄如雷风。二人打马飞奔,终于抢在吕蒙下手之前赶到了战场。 追风和晨凫飞也似的从林中窜出来,上万支利箭也跟着飞了出来。 密集的利箭仿佛成千上万飞舞的蜜蜂和苍蝇一样在空中振翅高跃,箭簇刺破虚空便如它们拍打着翅膀,“嗡嗡嗡”的鸣镝声在众人的头顶响亮、压缩、然后怦然炸开。 无数的铁屑和碎片骤雨般飘洒下来。 “盾!” 蒋钦当日和孙策、陈武在林中吃过这种大亏,当时陆云聪和陆云清兄弟二人就是使用的这种利箭硬生生的拼杀了江东两千名精锐的骑士。 而现在,这该死的“火箭”再次君临头顶,蒋钦差点就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大意?一声怒喝,数千名将士急忙将盾牌举过头顶,在头顶上迅速搭建起一座防御的城墙。 蒋钦、周泰和吕蒙则继续抢攻甘宁,铁了心的要在黄忠和张辽二人到来之前将甘宁斩于马下。同一时间,孙策、韩当也急忙挥动着霸王枪、寒铁刀飞速的向中间靠拢。 可惜,蒋钦没有诸葛亮的神机妙算,也没有贾诩和郭嘉的料事如神。他们高估了自己三人的战力,也低估了黄忠、张辽二人的速度以及甘宁的韧性。 孙策还在大军的右侧,韩当也还在大军的左侧,黄忠和张辽却已经来到他们的身边。 两声长啸,饮血刀和月牙戟同时飞起,一弯月牙伴随着一道殷红的飞虹一前一后落在甘宁的两侧。 “哐当!” “咔嚓!” 两声脆响,金戈之声缭绕,吕蒙微微一震,手中的武器已经脱离了他的掌心飞到半空,而蒋钦的三尖刀却是应声而断,手里竟然只剩下一杆刀柄,竟像冬天里的山坡一般光秃秃的。 吕蒙、蒋钦心中大寒,他们知道黄忠的威名,也知道张辽的武勇,但是却绝对没有想到他们只是一时不查,居然就轻易的被黄忠二人一个偷袭给“缴”了械。 枪已掉,刀已断。 黄忠和张辽手中却还有两把明晃晃的杀人利器,这让吕蒙、蒋钦情何以堪?空明拳,还是空手道?他二人一甩手、一甩头拖着周泰掉头就跑,唯恐饮血刀和明月戟跑的比他们还快! 将士军中胆,吕蒙、蒋钦这一逃跑,直接便动摇了江东男儿的军心,军心只在一瞬间就走向低迷。 “杀!” 黄忠、张辽和甘宁皆是王黎帐下数一数二的名将,把握战场形势自有独到之处,蒋钦将机会送到他们嘴边,他们又哪里舍得就此放过? 三人同时一吼,声音直逼霄汉,三条巨大的长龙挥舞着利爪如铁锥一样插进前方江东军的大阵之中,万余铁骑扬鞭策马,紧随其后,仿佛长龙。 道路在马蹄下颤栗,江东军也在刀剑下颤栗。 三员大将挥舞着双甲刀、饮血刀和明月戟在敌方阵营中纵横腾挪。无数的刀剑从半空落下,无数的人头从躯干上飞起,无数股鲜血喷洒出来,密林和道路两旁再次浇灌出一束束血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没有了主心骨,江东军哪里是甘宁等人的对手?江东军一排排的倒了下去,宛如水稻成熟时农民收割的稻穗。 “气杀我也!” 孙策和韩当终于赶了过来,不等周泰三人杀回来,霸王枪和寒铁刀已然出手,堪堪抵挡在饮血刀与明月戟之前。 金戈骤起,黄钟大吕,震耳欲聋的响声将众人从中唤醒。 见孙策和韩当二人犹如天神,周泰三人一阵脸红,特别是吕蒙和蒋钦更是差点羞得扒拉出一个地缝钻进去,急急忙忙从身旁的亲卫手中各自夺了一把趁手的武器反身袭杀回来,两军重新陷入混战之中。 …… 混战了约莫半个时辰,道路两旁已经堆满了将士们的遗骸,路面则已经被鲜血浸透,走在道路中一个不小心竟然还有些打滑,居然和梅雨天气的山路一般不差分毫。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特么的,再这样战下去估计遮羞的内裤都要掀出来了!黄忠和孙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二人同时按了按手中的武器,双方将士缓缓的停了下来。 “孙伯符,你这娃儿虽然年轻,手上倒是有两下子,真不愧是江东孙大虫的儿子。如果评定枪术的话,老夫看你至少也可以排到天下前三!” 黄忠捋了捋胡须赞赏了孙策一句,接着脸色一变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好像孙策与他颇有故旧渊源一样。 “只是可惜,你那个脑袋就是一个棒槌,我家主公已经亲率大军奔六安和你那个老子孙大虫去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在此与老夫纠缠,实在是蠢笨如猪,仗着一点点武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孙策勃然大怒,指着黄忠破口骂道:“老匹夫,你特么的休要在此放屁,祸乱我江东军心。此地乃是阳泉至六安唯一的通道,从阳泉到六安,从六安到阳泉,都必须经过此路!王德玉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绝对逃不开老子的这双眸子!”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怜的侄儿,你在你老爹那里什么都没有学到,自大的性格却是学了一个十足十!”黄忠再次微微一叹,指了指左侧不远处的黑黢黢的密林笑道。“伯符侄儿,你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看看我家主公是不是真的已经来到六安的背后!” 言毕,一把取过后背的铁胎弓,张弓搭箭只向黑夜里一射,一声镝鸣,弓箭便如闪电一般直窜半空,仿佛头顶上的乌云也被这一箭撕破了一样,露出了漫天的繁星。 ~~~~~~~~~~~~~~~~~~~~~~~~~~~~~~~~~~~~~~~~~~~~~~~~~~~~ 最近小孩生病住院,也只能每天从医院回来后再加班码字了,各位书友实在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 第553章 兵以诈立 黄忠一口一个“侄儿”,好像孙策与他真有半毛钱的血缘关系似得,脸上满是笑容,说不出的真切。 孙策差点气得吐血,自己当日在丹阳的时候虽然已曾称呼过王黎为叔父,可那王黎毕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自然也不曾应下。谁知他帐下的这个老匹夫却偏偏喜欢倚老卖老,居然敢在众军之前占自己的便宜。 孙策恨不得立即上前将黄忠那老匹夫挑于马下,但他想着临行前周瑜送他的八个大字“戒急用忍行稳致远”,手中的霸王枪渐渐的松弛下来。 黄忠的功夫他当然见过,而且印象极其深刻。 当初在襄阳城下,黄忠就曾以一支箭、一柄刀,一己之力破了他们围城的大好局面;而今日在这荒芜之地,黄忠再次和张辽合兵一处,短短数息之间,就将吕蒙、周泰和蒋钦三人成功逼退,一举挽回败局。 黄忠的箭,百步穿杨,独步江湖;黄忠的刀,气势磅礴,独树一帜;而黄忠此人,却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要想迅速的将黄忠拉于马下,他孙策亦不敢做他想。 既然不能迅速的解决掉对方的主帅,他除了忍,还是忍。 毕竟,他刚刚才从黄忠和张辽手中抢回来一点局面。毕竟,对面的大军可是王黎帐下的三万铁骑。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他又何必将自己伪装成大肚汉呢! 没有办法再和那老鬼单打独斗一次了! 孙策心中微微有些惋惜,刚刚叹了一口气,便听见身前一声鸣镝响彻夜空,然后远处也陆陆续续传来几声鸣镝,时起彼伏,夜色突然就像是被传染了一般,镝鸣竟然一直传到山的那一边。 右侧的乌云豁然洞开好像似被这数支利箭给撕破成了两半,黑色的帷幕被硬生生的扯开,露出漫天闪亮的星宿。 当然,他知道那耀眼的星星不是什么奎木狼、昴日鸡之类的二十八星宿,也不是什么牵牛、织女等神话中的星官,而是漫山遍野的火把! 数以千计的火把就这样陡然出现在孙策和周泰等人眼前。 虽然那距离与他们尚有十数里遥远,但是他们的心已经开始下沉,他们的脸上也有了几分不安。 他们都是行军打仗的好手,排兵布阵的经验自然非同寻常。他们通过火把的数量可以清楚的推断出王黎兵力之雄浑绝对在三五万以上,而火光的方向正是孙坚所在之地六安! “你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看看我家主公是不是真的已经来到六安的背后!” 黄忠的话音刚落,孙策已然大惊失色:原来这狗日的老鬼上演的不过是一出声东击西而已,他们真正的目标却是父帅! “公奕、子明,你等速速率领本部军马撤回六安,禀告父帅做好防护的准备!”孙策向蒋钦和吕蒙一声高喝,复转韩当、周泰相视一眼,“韩老将军,幼平,看来今日我俩要血战一场了!” 言讫,蒋钦二人分兵就向六安奔去,而孙策和韩当、周泰却挥舞着霸王枪、寒铁刀以及以自己之名打造的幼平刀冲到了阵营的最前方,刀枪齐举,虎视眈眈。 这孙策果然深受江东猛虎的嫡传,乍得紧急军情之下居然还能够临危不变,的确有大将之风啊! 可惜,这舞台搭的再漂亮鼓敲的再响,唱戏的旦角却不在,又哪里能够听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精彩戏曲呢! 见蒋钦和吕蒙三人已经领着近万的步兵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而孙策、韩当和周泰身后也不过只有万余人,黄忠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手中的饮血刀微微一紧:“来吧,伯符侄儿,让老夫瞧一瞧你这些年来功力是否有点长进!” 一句“伯符侄儿”便像是千吨的梯恩梯炸开了黄河上游的大堤一样,孙策胸中的怒火和战意再也克制不住,一瞬间就犹如滔滔黄河一泻千里,一声长啸,霸王枪一提,便向黄忠扑了过去。 这老黄忠果然是老而弥“奸”啊! 张辽和甘宁相视一眼,淡淡一笑,双甲刀和明月戟同时高高的祭起,一舞一挥一勾一削,便将韩当、周泰紧紧的罩在水泼不进的剑影刀光之中。 大战再度爆发开来,浓烈的血腥味重新弥漫在道路的上方。 但见: 将军如蛟龙,健儿似熊罴。 将军如蛟龙,孙策手举霸王枪单挑黄忠,张辽、甘宁挥动明月戟双甲刀双战韩当、周泰。 霸王枪舞动时潜龙腾渊,血饮刀再现处旱魃现世;明月戟飞起一轮明月,双甲刀带动两缕寒风,寒铁刀砍出一道闪电,幼平刀划过一弯长虹。 健儿似熊罴,一列列铁骑呐喊着咆哮着把手里的长枪短剑悉数落向江东儿郎的头顶,一队队步兵嘶吼着怒啸着将掌中的利刃重矛狠狠的刺进中原男儿的胸前。 不需要做任何的鼓动,中原男儿和江东勇士早已经似针尖对麦芒,一个想要脱掉江东软脚蟹的帽子,而另一个却是要追随主公打下一片明朗朗的晴天。 有你无我,有我无他! 一声声咆哮在众人耳边滚动,一排排鲜血在众人眼前滑落,三万余士兵在这片生命的废墟上亡命的搏杀,只杀得明月不敢出,寒风不敢来,刀剑和断肢铸就起一座京观,旌旗同鲜血大写出万千亡魂。 孙策与黄忠斗了半个时辰,正欲再整雄风一股气拿下老贼,却听得一道熟悉的惨叫在耳边响起。急忙视之,只见韩当胯下的战马骤然失蹄,而韩当本人却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在空中。 他的战马已然倒地,他的身躯还在半空,他的身下却是一片皎洁的月色。 月色就是明月戟! 孙策大惊失色,韩当是父帅孙坚的左膀右臂,也是孙氏能够打下整个江东的主要将领,若是在此星陨,他孙策有什么面目去见孙坚以及黄盖和程普几位老将军? 意动,行动! 孙策猛地拨转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张辽身边,霸王枪一探一按将那片明月击碎,再腾出一只手来就空中一拽,早已拉住韩当的衣角将其稳稳的放在马背上。 “撤!” 孙策一声怒喝,双腿一夹,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驮着孙策和韩当二人朝着六安的方向四蹄翻飞。周泰同样也跟在二人身后,将一干步兵抛在了脑后。 兵败如山倒! 江东军水仗或许天下第一,但是陆战的确是有些不够看,更遑论以步兵对阵天下有名的铁骑? 他们早已被王黎的骑兵杀得狼狈不堪难以招架,若非念及有孙策和周泰、韩老将军等人壮着他们的熊胆,只怕此刻他们已经不在这座无名的山野之上了。 而现在主帅溃逃,他们又能够去何处寻找勇气呢? 刀剑散落一地,衣甲散落一地,旌旗也散落一地,无数的江东健儿绝望的将刀剑、衣甲和旌旗抛在地上,如鸟兽散,趁着黑色的夜色钻进了两侧的密林里。 黄忠讥笑的扫了一眼远去的孙策等人,朝张辽、甘宁二人放声大笑:“这颜良以后可有特么的牛吹了,受个伤亮个火居然也能吓退江东十万军,你说,这天下谁有这等本事!” 张辽和甘宁同样相识而笑:特么的,这黄老将军只是戏谑的一句话居然被孙策当了圣旨,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战场,难道他不知道他今日伤了一员名唤颜良的大将吗?难道他不知道颜良此时就坐在山的那一边放烟花吗? 可怜的孩子,兵以诈立,实践方能出真知,道听途说要不得!  第554章 王者有仁恩,行苇亦沾沐 前文中曾提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那么比一将更加难求的又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指挥若定胸有沟壑的主帅了,而这主帅还是自己的父亲这种情况,那就绝对是难上加难,凤毛麟角了。 黄忠和张辽能够舍弃前军营救甘宁,孙策又怎会为了数千将士置他的父亲孙坚于险地呢?所以,黄忠只是短短的一句话,顺便又借因公负伤打道回府的颜良在山外亮了百千具火把,孙策就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仓皇而逃。 “老将军,看来还是你有办法,不然今夜我们想取得这样的大胜恐怕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着牛盖和马安等人领着麾下的将士漫山遍野的捉拿孙策手下的逃兵溃勇,张辽就忍耐不住满心的喜悦。 其实,这也不怪张辽多虑,虽然说他们的兵力远比孙策、韩当要来得多,而且他们的骑士不论是技战术还是衣甲和武器也远非孙坚麾下的江东软脚蟹可比。但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们的勇士已经跟随着他们从新息至飞鹰谷,再从飞鹰谷至安阳,然后又安阳连夜奔至阳泉,辗转了小一千里百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了,更何况他们一个个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黄忠的这一诈兵之计真可谓是神来之笔! 他们的将士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而孙策和韩当的败逃却又让江东的士兵直接崩溃。豫州的大战虽还没有落幕,但是密林中的这场战役却让他们获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而且还是躺赢! 否则,以张辽那稳如泰山的性子又怎会如此兴奋? 黄忠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其实老夫也不算完全欺骗他们吧,虽然老夫确实冒用了颜将军的名头,扯了他的大旗,但是主公不就说过将要兵临六安吗?” 张辽闻言大笑,这老黄忠的性格中还真有一点顽童的心性,他说的话、做的事明明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偏偏堵得人有口说不出,孙策遇上他也只能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起来,这一战除了感谢颜将军外,恐怕也得给曹孟德送一幅锦旗。毕竟,没有他悄然离开安丰前往徐州,颜将军又怎会突然改道雩娄以至于迷惑了孙策的眼睛?”甘宁也笑道。 原来,曹操当初因刘备之故一时间元气大伤,故而决定退出豫州南下徐州,打算将徐州、青州、兖州以及豫州的谯郡和淮南连成一片,重新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但是他与刘备仇深似海,自然也不想让刘备捡了他的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白得一郡。于是,他一边大张旗鼓亲率一支军马前往淮南、谯郡,一边却又在安丰城中以及城外的军营里插满了各色的旌旗迷惑众生。 而他麾下的几支主力大军比如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仁等人却早已经昼伏夜出离开了安丰。城中除了少许维护秩序的衙役之外,已经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 颜良正是接到王黎从安丰城中传来的飞鸽传书,才改道走了雩娄。 张辽点了点头,叹道:“孙子曰: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此言诚不虚也。安丰之势早变,而孙策小儿不知深浅,黄老将军合理借势,他孙策焉得不败?” “文远将军,你千万别给老夫戴这高帽子,老夫这脖子有毛病可承受不住。”黄忠摇了摇头,言语中带着几分激赏和感恩,“要说这天下最是善于借势之人,我想除了主公之外再无他人!” “此话何解?”甘宁疑惑的看了看黄忠。 张辽却颇为赞同黄忠的话,颔了颔首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 高祖斩蛇起义,光武宛城起兵,天下逐渐安定。然,桓、灵二帝继位以来,任用奸宦宵小实行党锢,从此江山萎靡。直至张角叛乱,九州再起硝烟,诸侯群起纷争。 曹操、孙坚、刘备、袁术以及袁绍诸人恨不得能够立即执掌中枢取汉室而代之。他们或者才干练达,或者虎视鹰瞵,或者野心勃勃,或者不择手段,但他们终究只能成为世人口中的笑话。 而主公却不一样,他虽然出生名门身份高贵,却含仁怀义体恤百姓,胸藏江山志在千里,实乃天下之福万民之福,一切与民作对的势力势必将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谁说不是呢?王者有仁恩,行苇亦沾沐。”黄忠点了点头接过话题,“文远不知当日老夫的困境,兴霸却是完全参与其中,若是否没有主公的恩德和仁义,我黄家只怕早就绝后了! 主公爱民仁义,却也明白这世间的真正大势就在万民。万民之势或如春风,风吹草长树茂绿遍江南;万民之势或如洪水,水过山崩堤陷沼洼泽国。”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得一阵马蹄急响,一名斥候打着火把从远处飞奔而来。 “三位将军,刚才接得安阳急报:主公已经回师原鹿,亲率太史子义、文丑和韩猛几位将军于霍丘直扑六安,请三位将军务必协助主公营救陆老太守!” 黄忠和甘宁双双应了一声,接过斥候手中的邸报,张辽心中却是微微一震:“兴霸,我记得当初主公前往彭泽湖曾经吃过陆公的闭门羹?” 甘宁点了点头,张辽和黄忠相视一眼,手中明月戟和饮血刀同时一挥,长声厉喝。 “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功,主公如此仁义,我等岂能落后。传令全军,留下一校人马打扫战场押送俘虏,其余兄弟火速启程,务必要协助主公将陆公救出危险之地!” …… 六安城头,城头高插的火炬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陆康和陆逊、陆林等人已经出现在城墙上。 “伯言,你说你那主公前将军真的会来营救我们?他真的不会因为当年大帅力拒同盟之事而心怀嫉恨吗?”陆林偷偷看了看陆康的脸色,一把拉住陆逊,眼中满是希冀。 是的,陆林、陆云涛等人早就萌生了与大帅共存亡、与六安共存亡的死志。但是,当事情可能出现转机,他们也能够再一次看见希望的时候,谁又会嫌自己的命长呢? 陆逊点了点头:“陆大叔,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吧,孙坚狗贼欺世盗名,妄图因一己私利分裂天下,主公绝不会因为昔日叔祖几句言语便置大义而不顾。 主公此人胸怀若海履仁蹈义,远非诸侯以及今上可比,逊儿丝毫都不担心主公是否会领兵来此。唯一的担心就是……” “唯一的担心就是老夫这个老顽固会力拒他的好意再次将六安拖入苦海中,是吗?”陆逊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康已经接过话题转向二人,一双眼睛瞪如铜铃。 老顽固? 陆康居然当着他的面自嘲老顽固? 陆林闻言大骇,急忙将头摇的像一只拨浪鼓,唯恐迁怒之下陆康将他暴揍一顿,而陆逊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抬起头来与之对视,眼神也不带眨一下。 “看来这王德玉果然有些本事,我陆门昔日的鼻涕娃今日居然也敢与老夫对视了!”瞪了半天,陆康忽然开怀大笑,重重的拍了拍陆逊的肩膀缓缓走下城墙,一道声音从城下遥遥飘来。 “如果王德玉能够以百姓为重江山为要,一心只为谋求天下的长治久安,就算是要老夫奉他为尊打破那些酸腐的陈规陋习和皇权制约,又有何妨?”  第555章 邂逅故人相见,蝼蚁共王侯 落日渐渐隐没于天际,冰寒的秋风吹得六安城楼上的旌旗哗哗作响,暮霭昏昏,淡淡的烟雾笼罩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和翻滚的白沙河,显得格外的萧瑟、荒凉。 秋霜还未至,可城下开阔的空地上已经满是凋零的枯枝、败落的残叶以及被马蹄和士兵踩踏过的杂乱而凄惶的野草。 勇士们和战马的遗骸已经被双方将士移除安葬,但那些破损的兵器、残缺的旌旗和已经凝固的血迹依然随处可见,空气中还激荡着死亡的气息。 孙坚此刻就站在这六安城下,站在这片已经被战火侵袭过的土地上。 他的身后将星如云,既有经验老到忠心耿耿的韩当、程普等一干老将,也有敢冲敢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孙策、周泰、陈武和蒋钦等年轻小将。 可谓是干城之将,群星璀璨。 但,他却没有半分自得,心情亦如他的面容一般凝重。他身后的孙策、周泰、韩当等人的脸上也同样满是尴尬和愤恨之色。 他们从密林中回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了,可是黄忠口中信誓旦旦的王黎呢?特么的,别说王黎和他麾下的主力大军了,就是那些骑士胯下的马毛,他们都没有见到一根。 很显然,他们被黄忠给涮了。 而且因为急于赶回来,他们甚至将麾下的那些老兵抛弃在了林中。那可是整整一两千精锐,一两千陪同他们走过大半个江东,取下过无数叛军首级的老兵,就这样因为黄忠老贼的一句话被他们当做了拖累成为了王黎的俘虏! 这实在是屎可忍尿不可忍,哦不,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瑾,你觉得那王德玉会来吗?不会只是那黄忠老儿信口胡诌,放出来的烟雾吧?”孙坚狠狠的瞪了孙策和韩当一眼,转头向一旁的周瑜颔了颔首问道。 周瑜早已从孙策他们口中了解到整件事情的经过,他抬头凝视着前方的六安城,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定会来!只要六安城还在我们的包围之中,他就一定会来!” 顺着周瑜的目光瞧去,只见城头上一枚绣着“陆”字的大旗迎风招展,孙坚心中微微一动,亦坚定的点了点头:“不错,他一定回来!看来我孙某或者今日还能再见故人一面!” “大帅,据少将军和义公所言,那林中只有黄忠三人,其口中之言不过只是为了咋唬我等罢了,你和公瑾怎么就能够确定王德玉会亲临六安呢?”显然,黄盖知道孙坚口中的那位故人,心中略略有些不解。 周瑜淡淡一笑,嘴角挂起一丝讥讽:“《荀子·荣辱》中曾经写道: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挠,是士君子之勇也。 很明显,咱们的这位前将军就是这样一名士君子。昔日主公兵过荆州祖茂将军战死岘山,今日陆康死守六安黄忠奉命救援,不都是在体现前将军的大义吗?” 义是儒家思想的极高体现,是士人君子的人格,管子倡导“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儒家倡导“仁义礼智信”,都绕不开一个简简单单的义字。 而义又分多种,比如:“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赤诚相待,肝胆相照,这是对朋友的义! “身为大宋臣,死为大宋鬼。一片忠义心,明月照秋水。”碧血丹心,精忠报国,这是对国家的义!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舍生忘死,救亡图存,这是对民族的义! 王黎的确是一个热血担心雄才大略之人,而周瑜却独独只提王黎寄信孙坚言及岘山危险以及出兵六安营救陆康这两件事,显然是在讽刺王黎只是一个伪君子,除了朋友之义之外,并无家国天下的胸怀。 孙坚和周瑜、黄盖三人对着六安城侃侃而谈,一旁的孙策听到“黄忠”二字却早已怒火中烧,仿佛黄忠踩了他的尾巴一样,一张脸挣得通红,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往外蹦。 “那黄老匹夫若是赶来,孙某一定要让他尝一尝什么叫做天下第一枪,什么叫做天下第一酷刑!” …… 落日终于落了下去,天边却又喷出一道绚丽璀璨的余晖,仿佛一支巨大的画笔在天边肆意的挥洒,天空也被染成深红色,宛如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 “咚咚咚!” 数声激越的战鼓在城外陡然敲响,数万名步兵和铁骑骤然出现在前方开阔的原野中。他们带着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气势如海潮一样满山遍野的席卷过来,在众人的视线中由远及近。 马蹄滔滔,金戈林立。 战鼓声中,五条铁甲长龙飞速而至,其气焰之甚,宛如银河落九天;速度之疾,犹似迅雷彻天响。 “文台兄,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在此见上一面吧!”临到城门之下,五条长龙猛地一顿绕过城门来到众人眼前,一声长啸兀的从阵中传来。 中间的方阵豁然洞开,一支千余人的白色骑兵从队伍中闪电般飞了出来。他们纪律严明,神情肃穆,虽然皆是纵马疾奔,却依旧保持着整齐的步伐,一抹抹白色的流苏如水一样在他们的头盔上流淌。 为首之人年近三旬白马白鞍,脚踢绝影腰胯中兴,一袭白衣随风而起,赫然正是大汉朝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孙坚双眼一凝,拍马迎上前来:“一早起来便听见喜鹊在我营帐外叽叽喳喳的乱叫,孙某就在想今日会与哪位故人重逢呢,原来却是德玉亲临,却不知德玉前来此处有何贵干?” 这个孙文台不愧是与曹操等人并称的枭雄之辈,明明知道本将军今日会六安,却偏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 王黎淡淡一笑,也不点破孙坚的那些小心思,而是言语如刀直至孙坚内心:“文台兄,废话不用多说,你数月前兵离江东鸟瞰庐江,可还记得当日王某在丹阳和你说过的话?” 若是有朝一日王某平了那幽、冀、兖、豫,与你会猎于长江两岸,你当如何? 男儿大丈夫当跨战马,驰疆场,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王黎一语将孙坚拉回到了当日在丹阳相见时的情景,他们俩的对话也重新闪现在脑海中。 孙坚双颊微微一红,王黎眼下之意他已明白:这豫州乃是王黎囊中之物,不应该是他落脚之地,可是他自己却偏偏违背了当日的誓言,如何谈得上快意恩仇的男儿大丈夫? 孙坚闻言一滞,却不想这番言语倒惹怒了一旁的小霸王,孙策纵马而出,霸王枪直指王黎喝道:“王德玉,孙某听闻你当初与那大耳贼说过:江山之事,何关恩仇?你今日为何却又重翻昔日之戏言?” “戏言?孙伯符你这厮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父亲乃是一诺千金之人,你今日竟然敢当着你江东数万健儿之面说他当日之言不过戏言,你让你父亲如何治军?” 王黎冷冷一笑,忽然脸色一变,“本将军与你父亲素来以兄弟相称,你身为晚辈不守礼仪不知进退,居然也想与本将军和你父亲平起平坐,是何道理?” “这…” 孙策一时失语,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握着霸王枪的双手同样青筋直冒。他当然记得王黎曾经说过他和自己父子二人各交各的,互不相干,但是前提他必须先要承认王黎的确是和他父亲平辈论交。 见孙策一言就被王黎逼住,孙坚朝孙策摆了摆手,策马上前:“德玉,孙某的确承蒙你之大恩,孙某当初也曾说过不论将来结果如何,贤弟始终是我江东孙氏一脉的恩人。 当日你和袁本初僵持于中原,伪帝下诏平分天下,孙某确实有心趁此机会拿下庐江,说起来是孙某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也辜负了你的恩义。 不过,你说得对,江山一事无关恩仇,你与袁公路是皇甫世家的连襟,你与袁本初、曹孟德也多有袍泽之情,而大耳贼更是蒙你几番恩德,可是如今呢?他们不也是一一败于你的双手之下吗? 孙某或许有些对不住你,也或许有一点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但是这六安却非你的禁脔,庐江郡也只是姓陆而不姓王,如果硬要说孙某背信弃义,恐怕有一点勉为其难吧?” 王黎哈哈一笑,手中的中兴剑猛然出鞘,在战马上一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文台兄说的不错,这才有些当年那个快意恩仇的样子了! 既然文台兄还是当年那个恩怨分明的铁血男儿,那么王某敢问一句:文台兄,你今日可敢与王某一战?” 孙坚古锭刀同时一扬,一声长啸豪气横生:“孙某素来与德玉交好,也钦佩德玉之为人,既然德玉有此雅兴,孙某舍命相陪便是!” “轰!” 双方将士爆发出的强烈呐喊声如海啸一般在六安城下炸响,战事一触即发。  第556章 布阵 王黎朗声一啸,胯下绝影跟着长嘶,千余白马义从同时拨转马头如一道风一样拥簇着王黎回到阵中。 “公则,此战本将军就托付给你了,文和,且陪同王某入城去见一见陆公那个老顽固!”将中兴剑向帅旗下一名文士一抛,王黎拍了拍赵云的肩膀,拉着贾诩就向六安城门走了过去。 那名唤做公则的谋士大喜,他知道这是王黎给他的机会,这也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就是郭图郭公则! 原来,袁绍素来喜欢三子袁尚,却不怎么喜欢袁谭和袁熙,一直以来便有废除袁谭改立袁尚之心。可是他偏偏又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所以很多时候也只是有言而无果,包括这废立之事。 于是,其帐下的谋士也因此而分列两营,一方以审配、逄纪为代表,他们直击袁绍本心,奉袁尚为主;而另一方却是以郭图、辛评和辛毗等人为主的一批与审配、逄纪政见不合的谋士,他们追随的正是袁尚的对手大公子袁谭。 那日在南?城中,袁尚、陈留郡王点兵聚将,郭图、辛评和辛毗三人就没有到会,而是悄悄的混入到了淳于琼的军中,跟随淳于琼一起投奔袁谭并投靠了前将军王黎。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台城柳无情,但是郭图他们或许比台城柳也好不了多少。袁绍父子投降,郭图他们的主公已经从袁绍变成了王黎,而他们效忠的对象除了王黎外,应该就只剩下皇甫灵儿以及还在襁褓之中的王缅二人。 袁绍已与他们无关,至于袁谭嘛,那就只能让他洗洗睡了。 不过很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们本打算在王黎身边站稳脚跟,却偏偏遇上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王黎手下根本就不缺谋士,甚至可以说谋士如雨。 远在雒阳的阎忠、荀彧以及地方上就任太守的田丰和沮授暂且不必多说,就是此次追随王黎横扫中原的便有:毒夫贾诩、鬼才郭嘉、凤雏庞统、谋主荀攸、侠士徐庶以及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吴郡陆氏奇才陆逊陆伯言。 他们要想在王黎的帐下出人头地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首先就必须要赢得王黎的信任。 现在,这一份信任终于从王黎的手中递了过来,沉甸甸的犹如秋季即将丰收的稻穗。 郭图郑重的捧着中兴剑,眸子中却有流光闪动,但见他向掌旗兵一挥,厉声一喝“布阵”,人头攒动,旌旗翻飞,数万人马随着大纛的上下起伏骤然分出若干支纵队。 “未央宫殿锁烟霞,祝融披甲降万家!” 尘土飞扬,銮铃响起。 一支军队从左侧杀了出来,约有千余名骑士,都戴红头盔,各穿红战甲,盔上淌着红流苏,马上尽系红缨绳,马头下拴着一排铜铃,后插一把雉尾,都是白蜡杆长砍刀,轻弓短箭。 为首一员大将皓首白发,饮血刀握在手中,如血如火,雕鞍后对悬锦袋,内藏夺命的利箭。身边一杆大纛迎风飘扬,旗上高悬着一个 “黄”字。 “黄河涛声震九天,共工怒触不周山!” 烟雾缭绕,鼓角冲天。 一支军队从右侧转了出来,同样千余名将士,都披黑披风,皆着黑战袄,束发带上一抹黑,头顶羽毛一片黑,马镫上系着一串银铛,后背数跟长矛,都是紫刀鞘双黄刀,嚣张跋扈。 为首一员大将短褐赤膊,两只手倒插腰间,若石若山,鞍鞯上两把刀鞘,中含摄人的宝刀。身旁战将背着一支彩旗,旗上大写着一个“甘”字。 “咚咚咚!” “豺狼毳幕三千帐,貔虎金戈十万军!” “雷填填兮雨冥冥,风飒飒兮木萧萧!” “落石如鞭断九重,绝壁似剑破苍穹!” 三声鼓鸣,三道长啸,三支凶悍的铁骑飞出大阵。 一军白旗白马,白甲白盔,白缨白袍,宛如一团白云穿梭在天边。一军黄旗黄马,黄甲黄盔,黄缨黄袍,仿佛万里黄沙咆哮于沙漠。另有一军却全是青旗青马,青甲青盔,青缨青袍,犹似千倾青藤盘旋在林间。 六员副将拥簇着三员大将来到场中,与左右两军的黄忠、甘宁遥相辉映。 那三员主将同样不是一般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狠人,浴血沙场的猛士,赫然正是当今天下一流的武将:张辽、太史慈以及文丑三人。 周瑜骑在马上,看着城下王黎的兵马,一瞬间便摆出这座先天五行大阵,心中暗自心惊。 孙坚和孙策等人或许不晓其中利害,可是他这个“世间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的谋士又怎么不明白当中的厉害呢! 五行阵乃是战国奇阵,当年稷下学宫的著名学者邹衍开创五行说、“五德终始说”和“大九州说”,又仿照自然界的五行相生相克演绎出这一天下奇阵。 五行阵明分金木水火土,暗含阴阳,所谓五行必合阴阳,阴阳必兼五行,两者互为辅成。占天地之英烈,夺风云之气象。前后列龟蛇之状,左右分龙虎之形。 而其余人马则按照天干地支五行排列,分别是:甲子乙丑海中金,万道金光照雄兵;戊子已丑霹雳火,千数银花飞鼓锣;丙子丁丑涧下水,铁骑黑甲势崔巍;庚子辛丑壁上土,刀枪破阵利箭阻;壬子癸丑桑松木;杀气腾腾吞天术。 四维又分二十八星宿,周遭偏有六十四卦象。盘盘曲曲,曲曲盘盘,旌旗一招四象变长蛇;整整齐齐,齐齐整整,号角一动卧龙化猛虎。步兵手执刀剑奋勇向前,马军脚跨战马左右冲突。 果然是好一个先天五行大阵! 只不过,邹衍之后世人只听说五行相生相克,其创造的先天五行阵早已不知去向,就连周瑜自己也是在古书中曾见过此阵的概要而不得其法,也不知这郭公则什么时候从哪里偷学来的这一手! 周瑜还在思虑,却听得阵中一道长啸,一员战将飞出阵外,手中的霸王枪直指前方。 “一群装神弄鬼之辈,搞这些花花哨哨马屎皮面光的玩意有个鸟用?有本事且滚将出来厮杀一场!赵子龙,孙某记得当日丹阳之时就曾与你约战,你今日可敢一战?” 这孙策虽说也是天下少有的一流战将,但赵云追随王黎征伐多年,早已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而且兄长不是说过吗?曾经桑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些年来他与太史慈、黄忠和张辽等大将时常切磋,对武学的见解更上一层楼,整个人也越发的沉稳干练,一个小小的激将之法哪里放在他的眼中? “先生放心的安排部署,主公既然已经指挥托付于你,赵某便是你帐下的兵,绝不会干涉其中!”赵云守在中军,淡淡一笑,朝郭图点了点头。 郭图闻言大喜,朝赵云感激的看了一眼,一声厉啸,战鼓擂动旌旗催发,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也跟着再次飞舞起来,金木水火土五支大军恍如五条长龙直奔江东军阵。 第557章 血染六安 军中金鼓齐下,三通擂响,点将台上红旗一招,五条长龙五千人马在黄忠、甘宁、张辽等人的带领新直奔前方。 “贼子休得猖狂,兄弟们跟我冲!” 孙策刚才还想和赵云单打独斗,却见黄忠、甘宁等五人如五条大虫掩杀过来,心中一寒,这特么的自己一人哪敢上前,真当老子傻啊,急忙朝身后的蒋钦、周泰、陈武、吕蒙等人一吼,霸王枪一甩,与众兄弟兵分五路,当先就向黄忠那老匹夫迎了过去。 见孙策领着周泰和陈武等人冲了冲去,周瑜急的跳脚,但终究也没有阻拦,毕竟朝令夕改那是兵家大忌。 试想一下,假设孙策五人已经与黄忠等人交锋,却陡然听得阵中钲鸣,大家急速回转,这不是直接将破绽展露在黄忠和张辽等一众老将的眼前吗?更何况,江东军全是步卒,而黄忠所率的却都是历经百战的马军,战马一冲,哪里还有步卒逃命的事? 周瑜摇了摇头,向韩当、黄盖以及程普三员老将暗暗交待了几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场中。 场中的形势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万余勇士如十余道激昂的河水一样在六安城下冲撞起漫天的浪花。 但见: 十员大将捉对厮杀,万余勇士相互争斗。 十员大将分别是:黄忠、甘宁、张辽、太史慈、文丑、孙策、周泰、陈武、蒋钦以及吕蒙;万余勇士则包含:五行火旗、五行水旗、五行金旗、五行木旗、五行土旗以及江东步卒。 黄忠与孙策这已是第三次对阵了,一个仗着壮年的热血和娴熟的武术枪出如山,一个凭借老道的经验和卓绝的技艺刀绵似水。山是泰山,每一枪刺出,皆如泰山压顶稳如磐石;水是江水,每一刀飞起,都似水漫金山滴水不漏。 甘宁和周泰同样也是一对知根知底的老冤家,二人斗起来倒也是半斤八两,一时间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但张辽、太史慈和文丑面对的三将陈武、蒋钦以及吕蒙却明显不够看。 毕竟张辽三人都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名将,太史慈曾经力战孙策百八十回合不落下风,文丑与颜良并称河北两大名将,其势力也只比关羽、张飞弱上些许。 而张辽的武艺或许稍弱于太史慈二人,但是那也和夏侯渊、夏侯惇有得一比的猛将。陈武、吕蒙和蒋钦本来就不以武艺见长,兼且他们 初出茅庐,战场杀敌的经验同样也远非张辽等人之手。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冷汗直冒,手脚发麻,只得将眼睛向旁边不停的觑,希望亲卫和副将们能够帮上一把。 可是他们的亲卫和副将早已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抽身出来看顾他们一二? 秋风萧瑟,天气渐凉。 亲卫和副将们的心早也跟着凉了起来。 他们跟随着将军们冲到阵前,本来还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马军对阵步卒的厮杀,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毕竟,江东不产马,他们作战一般也只是靠着自己的双脚或者舰船去丈量每一寸沙场,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马军固然奢侈,可是要与之对敌却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当年的虎牢关,当年的孟津渡,他们凭借千余战马不同样也拿下来了吗?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遇见了有生以来最强劲的对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身为将军麾下,却屡得主公高看一眼,言必称‘文远营’‘将军帐’,可谓是托于心腹。如今大敌在前,主公就在中军看着我等,你们想让主公失望吗?” 亲卫和副将们刚刚冲到交战之地,就听见一声怒喝,张辽的副将牛盖手持一方马槊跃马阵前。 “不想!” “不想!” 一千多名骑士齐声高呼,声音之雄浑犹如暮鼓晨钟,虽然还不至于撼山震岳,却也算得上夺人心魂。 紧接着,黄忠麾下的副将、甘宁的副将、太史慈的副将以及文丑的副将也跟着吆喝起来,数千名将士的声音紧紧交织在一起,声音响遏行云,穿云裂石。 “好,既然众位兄弟都不想,那么就夹起你们的玩意儿跟老子一起去灭了对面的江东软脚蟹!” “灭了江东的软脚蟹!” “一起去,一起去,谁不去谁特么的就是孬种!” 一声声咆哮,一声声马嘶,上万的马蹄狠狠敲击在地面上,奔腾如雷,差点将江东军吓得脚麻手软。 好不容易撑起长枪短剑,无边的利箭和长矛如暴雨一般的飞过来,他们的额头和脖颈瞬间就仿佛刺猬一样插上了敌人的武器,他们的躯干和四肢随着刀光剑影的起伏刻画上一条条深色的伤痕。 两军相逢勇者胜! 这是数百年来血洗出来的经验,也是他们江东勇士镌刻到骨头的军魂。 只有战死的将,没有求饶的兵,副将和亲卫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拼命的反击,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倒在了他们的枪下,一条又一条的好汉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双方将士你来我往,互相朝对方的心窝狠狠的捅上一刀。 可惜,江东儿郎们却忘记了,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马军,他们面对的还有一座上古的奇先天五行大阵。 五行大阵相生相克,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稼穑。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又岂是他们理解的一对一、五对五那么简单? “咚!” 一声鼓鸣,红色的五行火旗忽然变阵,马安手中的长刀猛然一挥,千余名火旗骑士毅然决然的放弃前方的敌人,在马背上狠狠一拍纵马飞跃,如一支利箭插入到土旗对面的江东阵型之中。 “嗡!” 又是一声号角,金黄色的五行金旗突的一顿,化整为零就地散开,仗着马快从前方敌人的缝隙中飞速的穿插而过再于水旗一侧重新集合,与水旗的袍泽们同时扑向前方。 每一支江东人马都仿佛同时直面两支甚至三支精锐的铁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场上的局势就已彻底的改变。 牛盖、马安和石头等人高举五行大旗,五支马军相互交替大刀阔斧,直杀得一众江东儿郎大败亏输星落云散,军士们纷纷抛金弃鼓撇戟丢枪,呼兄唤弟觅子寻爷。 碰撞截杀,血溅命陨。 无数的江东儿郎,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心中的梦想,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能够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在这离家千里的茫茫平原上,拿着人生最后的本钱舍命相搏。可惜到头来,终究也只是南柯一梦。 夕阳已经落下,冷月却还未升起。 六安城下,两军阵前,一片血色!  第558章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 蒋钦、吕蒙和陈武他们没有等来亲卫和副将们的支持,映入他们眼底的是六安城下的血色。 血如残阳,血似玫瑰。 一批批的袍泽倒在他们的眼前,仿佛秋季收割时倒在地里的那一茬茬高粱,沉甸甸的穗粒宛如袍泽们前胸后背、脖颈四肢上的那一抹抹血红。 “三位老将军,我江东将校俱皆危矣,还请三位将军勿辞辛苦救援则个!”周瑜心有七窍,眼见吕蒙、蒋钦和陈武三人败相已显岌岌可危,而场中的步兵更是乱作一团,急忙朝程普、韩当和黄盖三人摇旗喝道。 程普、韩当和黄盖抱了抱拳,催马就向前奔。 “陈武小儿,速来受死!” “蒋钦小儿,看你往哪里逃!” 程普三人刚刚行至一半,就听得两声大喝犹如雷震,急忙抬头一看,只见那太史慈和文丑突然卖了一个破绽,放陈武与蒋钦入到近前,两杆长枪猛然出击,手起枪落,把陈武二人刺落马下。 “狗贼,竟敢在我等面前行凶,纳命来!” 三人顿时怒火中烧,且不说陈武、蒋钦乃是江东后起之秀,颇得三人看顾,单说太史慈和文丑这二人早不刺晚不刺,偏偏等他们出兵之时再一枪解决自己的袍泽,这不是长他们威风,这是在打他们的脸! 三人都是火爆的性子,岂能容忍太史慈和文丑二人在他们面前放肆,双脚猛地一蹬,三匹战马飞也似的杀到前方。八千余士兵紧随其后,人如潮涌。 “咚咚咚!” 忽地,王黎中军帐下连珠炮响,三条铁甲长龙再度从阵中窜了出来,一面绿旗、一面黄旗和一面红旗,捧着三员猛将引六千铁骑掩杀过来。 但见: 一面红旗半空摇,黄龙青羽头顶飘。铁甲汹汹似江海,马蹄滔滔如海啸。六千铁骑皆精锐,三员上将显英豪。韩猛长枪管亥槊,魏延斜横夺命刀。 三面大旗,六千骑士,跟随着魏延等三员猛将如风一样在马上杀将过来,气贯长虹。 远远望见韩当三人,魏延和韩猛等人便是一声厉喝:“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三个老贼,还不早早献上你们的项上狗头,老子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瞧这话说的多么错乱,脑袋都给你们了,还要你们饶个屁的命啊! 但韩当、程普和黄盖却哪里会去纠正魏延他们的说辞,早特么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中的寒铁刀、铁脊蛇矛和双铁鞭就向三人迎了过去。 魏延三人举刀架住一阵激战且不必说,太史慈和文丑此刻亦如去了枷锁的猛虎,率着帐下的黄旗和青旗人马朝孙策席卷而来,两下里夹攻,孙策军兵大乱。 斜眼一瞧孙策胆战心惊,一颗心吊在了嗓门眼上。一个黄忠已经与他战个平手,再来两个和他不相上下的太史慈、文丑,他哪里还有半分获胜的希望? 当下拨转马头就向阵中飞去,打算先和程普等诸将汇合,然后徐徐退却。正行之间,刺斜里又飞奔出来两彪军马,拦在前方,截住便是一阵厮杀。 那两彪军马整整五千余人,却是一半白骑,一半黑骑。 白如九霄上骤然飘落的雪花,黑似天宫里突然涌现的黑云。五千貔貅也捧着两员虎将,势如奔雷疾若闪电,端的是勇猛无比,有诗为证: 素袍拥出万军中,玄甲黑气射碧空。漠漠寒云掀巨浪,梨花万朵抖威风。一口宝刀如雪练,一柄银枪吐长虹。左首大将鞠独臂,右边英雄赵子龙。 赫然正是王黎麾下大将独臂将军鞠义以及军中第一猛将常山赵子龙! 孙策不敢答话,也不敢与赵云二人正面交锋,唯恐被他们俩一拖,再无逃生之路,急忙将霸王枪一挥,从黑旗军的腰间斜刺里就杀了出去。 “休教走了孙伯符!” “孙策小儿,还认识你家太史爷爷否?” 一声声怒吼惊得孙策脚麻手软,直把战马往死里赶,马鞭甩得马背上一条条血迹斑痕。 终于从数人的夹击里逃出来,熬到阵中与程普、黄盖、韩当、周泰以及吕蒙等人汇合,孙策刚刚送了一口气,便听得对方大阵中擂鼓如雨点一样密集,号角似涛声一样雄浑。 郭图手中的中兴剑猛然一抬,高高的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王黎的帅旗如汹涌的黄河水一样漫过大堤,六安城下最后的那一缕铁骑也杀了出来。 “撤!” “所有人都立即撤出战场!” 孙策再也不敢装逼了,今日这六安城下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莽撞。 如果不是因为他,周泰他们又怎么会一起参与会战?陈武和蒋钦又怎会战死?如果不是因为他,江东军或许今日依旧难逃一败,但是只要稳住阵脚缓缓退却,他江东大军又怎么会付出如此多儿郎的性命? 孙策朝众人一阵长啸,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拔马便回。 他也很想留在最后与众人共抗贼人,他也很想亲自迎回陈武和蒋钦的尸身,甚至他还想能够项羽附体,力挽逛澜斩了黄忠和赵云等人的首级。 但是,他知道他办不到。他必须先行离开,否则这里所有的人可能就不能再离去,包括韩当和黄盖、程普三位老将军。 因为他是孙坚的儿子,他是江东的少将军。 孙策率先撤离战场,也同样希望所有的儿郎也跟着他撤出战场。 不过很可惜,这场战火虽然是他和他的父亲亲手挑起来的,但是要想熄灭,却已经由不得他了。 胜利的砝码早就握在了王黎的手中! …… 残存亦陌路,兵败如山倒。 “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场中响起,一把长刀落在地上,紧接着,更多的长刀短剑也跟着落在地上。 那是江东儿郎们的武器,也是他们的铁饭碗,他们本该守之如命,待之如亲,但是这一刻他们都已经开始放弃了。数月的出征,数月的离乡,再加上数月的不胜,他们的军心早已疲乏,。 他们的心中再无百胜的信念,他们已经开始失去那存在骨髓中的勇气,他们只是迷茫的举着刀剑麻木的挥舞着手臂,却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更狠的刀光剑影以及哀怨凄美的歌声。 “天皇皇,地皇皇,江东爹娘思儿郎。数万勇士入六安,化作孤魂落他乡。天皇皇,地皇皇,江东儿郎细思量。妻儿倚门盼君归,爹娘日夜哭断肠。”  第559章 南归之意 宋朝的李新曾作诗曰:平生虎力鼎可扛,愤气不作咸阳降。江东子弟累千百,谁知国士元无双。一夕楚歌四面起,伯图未就人怀邦。自古功业有再举,何不隐忍过乌江。 诗中道尽了楚霸王项羽璀璨而短暂的一生,同时也提到了当日垓下四面楚歌的故事。 项羽因四面楚歌孤立无援最终自刎乌江,而江东猛虎孙坚以及他的江东子弟同样也迎来了和楚霸王当日一模一样的情形。 对手的一阕悲歌击中了他们内心的柔软,顿时想起离家时老母亲翘首以盼的目光,新媳妇执手相看的泪眼,以及孩子牵着自己衣角的小手,眼泪恍如决堤的江河一般哗哗的流了下来,手中的武器也叮叮当当的落在他们脚下。 刀已落,剑已落,手中无刀剑,心中亦无刀剑。 江东勇士赤手空拳,而他们的对手却早已张开了爪牙露出了凶狠的目光,牢牢的锁住了他们。 孙坚心中一寒,他和王黎已经相交十余年,从最初的讨伐董卓到共敌袁术,再从岘山救难到盟约丹阳,他对王黎的了解绝对远非袁绍、刘备等人可比,可谓是知之甚深。 但是,他同样没有料到王黎的势力竟然已经强大至斯。 他勇冠三军,以一己之力崛起江淮,凭借一柄古锭刀打遍江东十数郡皆姓孙。 他以为王黎的势力于他不过相仿,甚至在地盘和兵力方面他或许还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当陈留郡王矫诏天下而王黎腹背受敌之时,他选择了背弃王黎的情义,毅然决然的出兵六安,打算染指中原,争取在未来的天下纷争中抢占一个先机。 可惜,临到头来,他才发现这一切只不过都是一个幻觉。王黎帐下谋士如雨,他的手下只有周瑜;王黎左右猛将成群,他的旗下却只有当初的几员老将和吕蒙几名初露头角的新丁。 饶是如此,那太史慈和文丑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江东的后起之秀陈武和蒋钦在这一战中不敌太史慈二人,成为了他征伐六安以来唯二伤亡的两员大将。 勇士不再,将校星陨,猎人却早已在利箭的锋簇上涂满剧毒瞄准了他们,孙坚焉得不惊? “儿郎们,昔日孙某带你们出征之时,就曾允诺过要你们头戴金盔身披宝甲,高头大马衣锦还乡,也允诺过你们的父母妻儿要将你们全须全尾的交给他们。 今日孙某误中王黎之奸计,致使子烈和公奕两位将军殉国,许多兄弟命丧他乡。孙某已经不能再让他们荣归故里,但是孙某依然承诺你们,立即带你们还乡。 兄弟们,捡起地上的刀剑,与孙某一同向前,救出诸位将军杀回江东!” 孙坚取胜的决心已不再坚定,但是他却知道怎么挽回即将崩溃的军心,也知道如何趋吉避凶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势力,一声怒吼古锭刀一晃,脚下猛地一蹬人马合一,亦如一道闪电冲向前方的孙策、韩当等人。 江东,这是一个辽阔而且并无特指的地名,它包括了鄱阳、豫章、庐陵以及建安等十余郡,但是它在江东儿郎们的心目中却是无比的神圣,也具有无比的吸引力。 因为,那是他们的家乡!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区区两个字眼就让江东儿郎们心中一震:是啊,他们都是江东的儿郎,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江东,他们又怎肯将这一抔鲜血洒在异国他乡? “冲啊!” “冲啊!跟着将军杀回江东!” 一声声咆哮从江东勇士的口中嘶吼出来,他们的目光重新聚集在前方,他们的心中或许还有些底气不足,或许还有些胆怯,但是他们的眸子里已经一片清明。 身为江东人,当做江东鬼! 众人重新拾起地上的刀剑,跟着孙坚大步踏向前方。 “杀!” 见孙坚竟然还敢领兵向前主动捋老虎胡须,赵云、甘宁、黄忠以及太史慈等人勃然大怒,手中的武器一挥,密密麻麻的利箭和长矛飞蝗一般飞舞在孙坚他们的上空。 大战再次爆发! …… 日头终于完全落到了山的那一头,余晖也被黑色的大帷幕完全覆盖,一轮弯月悄悄的爬上树梢。 又是一个时辰飘然远去,平原上的大战却还在继续。 孙策双敌太史慈和文丑,韩当、黄盖、程普、吕蒙和周泰合战张辽、黄忠、甘宁、魏延以及韩猛,孙坚则努力的挥舞着古锭刀与赵云厮杀不停。 一时间,金戈阵阵,战马长嘶。 忽然,赵云手中的亮银枪一抖,三二十朵梨花飞雪也似的从枪尖脱离而出,在空中一晃,纷纷罩向孙坚的头顶,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这是枪意! 赵云的梨花枪意! 枪之意,高贵、冷傲、犀利,直指本心,直溯本源。 枪之意或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无迹可求。其曼妙之处透澈玲珑,不可凑泊;或如地狱修罗,意重杀伐,杀气中透着浓厚的血腥和暴戾。 枪锋割面。 孙坚顿时毛骨悚然,亮银枪虽然还未近眼前,可他脸上的肌肉已经感受到了那缕缕枪意的锋芒,甚至脸上的血管在枪意的刺激下都快爆裂开来。 可是,他还找不出来赵云这一枪的破绽,枪意如电如雷,其速其势绝非孙坚可挡! 孙坚危在旦夕! “主公!” “父帅!” 一声声怒喝,孙策、韩当以及黄盖全都放弃了眼前的对手纵马奔来。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纵使孙策三人有心营救孙坚,但以他们的速度、他们的距离甚至他们的武功又怎么能够在赵云的亮银枪下轻易的枪下一个必死之人呢? “哐当!” 孙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突然身子一震,仿佛被巨石撞击了一般,倒横着飞了出去,恰恰落在一名亲卫的怀中。紧接着,便是刀剑入骨的声音和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传入耳中。 孙坚心中一颤,抬头急视,瞬间双眼凝滞痴呆,一道瘦削的身影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前,双手紧紧的抱住亮银枪,亮银枪的枪尖已从他的前胸穿透至后背,鲜血顺着枪尖向下滴落,宛如娇艳凄美的玫瑰。 那人赫然正是孙坚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孙静孙幼台! “二兄,快走!” 孙静转过头来,朝孙坚道了一声,一股鲜血再次从嘴中溢了出来,双眼死死的闭上,再也睁不开。 “幼台!” 孙坚双眼微润,朝孙静的方向伸了伸手,突然拨转马头如箭一般远离六安,一声怒喝在他的背影后远远的传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士们,立即撤出战场杀回江东,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第560章 将庐江 六安城头,数千支火把握在士兵们的手中,仿佛一轮轮燃烧的太阳,将城上城下照得透亮,给静谧厚重的夜色抹上一层光明。 孙坚已经带领着孙策和韩当等人从战场逃了出去,城下满是狼藉。 原野上躺着许多残缺的遗骸和哀叫的伤兵,既有江东勇士,也有王黎帐下的铁骑。残肢、断剑、废旗洒满平原,仿佛遗落在原野上的一座座灰色的塑像。 不同的是,王家军的遗骸和战马尸骨已经被赵云指挥人马抬到了一边,而江东军士们的尸体却还摆在城下,横七竖八,根本就来不及清理。 鹰隼籍着城头上的灯光在天空中来回盘旋,不时发出一声声的唳啸,狼群瞪着一双双凶狠残忍的绿瞳趴在草丛里,远远的看着眼前的“美食”。 “老太守,那江东猛虎孙文台已经带着他的十几万爪牙逃离了六安,汉升和文远等人正马不停蹄的追击,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踏上返回江东的路程。 倒是老太守苦守六安功勋卓著,门下勇士将领七零八落,陆氏一门尽忠者犹如繁星,朝廷和陛下深感陆氏忠义,到时候必然会有一番嘉奖! 而今,六安周遭的县乡不日就将重归清明,不知老太守未来有何打算,是打算施展治国之术重新整治庐江郡一番呢,还是回朝廷就职搏一个三公九卿之位?” 王黎站在城头上,目视着城下的狼群和半悬的猎鹰,轻轻的拈了两支利箭搭箭上弦,一声轻斥,两支利箭“咻”的一声从手指中划过,如两道闪电一样从城头上飞了下去。 “嗷!” “唳!” 两声走兽飞禽的惨叫蓦然在夜色里响起,一头野狼、一支猎鹰同时栽倒在城下,给刚刚停歇下来不久的战场再次添上了一抹杀戮和血腥。 陆康还未回话,陆林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前将军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箭法无双,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两支箭就将两只野畜给射杀在众人的面前。 当然,前将军更厉害的或许还是他这一箭双雕之术。 陆林性格粗鲁,却并非是一般普通的将校可比,他追随了陆康多年,又怎么会听不懂王黎话中的潜台词? 重新执掌六安或者就职朝廷博取一个三公九卿之位,看似二选一,其实不然,否则他又何必一边询问大帅,一边却又当着众人之面射杀两只与他毫不相关的畜生呢? 他这是在向大帅施展自己的肌肉,他这是在震慑。城下勇士的骸骨是他前将军的胜利品,不容野狼和猎鹰偷伺,那么六安呢?六安同样也是他囊中之物,他又怎么能够容人他人染指! 执掌六安的先机乃是臣服王黎旗下,而远赴雒阳朝廷就职同样也表明了六安从此回到朝廷的怀抱,再无独立自主之说。 “前将军何须如此?我陆氏诗书传承军法治家,与孙坚争斗之事不过只是尽一尽我吴郡陆氏一门的忠心。只是很遗憾,六安一战我陆氏满门忠烈伤亡大半,留下了满门的孤儿和寡母。” 陆康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王黎,眸子里浮现起一抹深深的悲哀,“陆某年过花甲,今年也是古稀之年,本就该在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而今族中男儿又因为老夫的缘故,命丧荒原。 前将军的好意老夫心已领,不过老夫如今已经累,想歇上一歇了,这庐江郡的治理也罢,朝廷的大事也好,老夫都不想再沾惹半分,还请前将军准允!” 王黎一愣,他记得在历史上这陆康镇守庐江可是一直坚持了两年才战死的,怎么这才几个月就已经失去了他锐利的锋芒? 王黎急忙抱了抱拳,接着劝谏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太公古稀之时还在渭水河边钓鱼,苏武花甲之年尚在北海边牧羊,老太守和两位先辈年龄相仿,何不再为国效力几年,给我等晚辈展露展露你的才华和经验?” “垂垂老朽,哪有什么经验可谈。不过只是些老调重弹的陈规陋习,根本就比不上前将军的天马行空和标新立异。前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陆某实在是担心自己才学所限有负重托!” 可惜,陆康依旧不愿出山,任凭王黎口绽莲花,依然无动于衷,好像王黎和城楼下那些失去生机的生命一样,不过是一块雕塑罢了。 王黎一懵,他本来是想让这陆康坐镇庐江,顺便也把安丰郡的太守也暂时给兼任了,谁知却听到陆康拒绝的声音,而且言语之间尽透着疏离。 正待继续劝说几句,却瞧见陆康和陆林脸上那缕疑虑和忌惮之色,心中一动,已然陆康和陆林他们心中的想法,不过是陆康与自己治理理念相悖兼且当初在彭泽湖之时陆老头还曾拒绝过自己,怕自己不容他们。 苦笑一声,自己又不是什么固执己见、因噎废食之辈,只要他们能够协助自己治理天下,还天下老百姓一片安宁,纵然有一时的意见不合,却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不定反而因祸得福,重新提供一种治理的思路,也不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更何况,那陆逊陆伯言还是自己的爱将,自己又怎么能够做出杀害其叔父的那种人神共愤之事来?否则自己又怎会亲领众军驰援六安呢? 说到底,还是这陆康老儿的眼睛和思想出了问题,既无明人之耳目,也无拓展之思想。若是他能如陆逊一样,对这个家天下的制度有那么一点点的反抗之意,自己又何必在此劝说良久? 王黎心中也有了些许的腻歪,却也再点破,既然这陆老儿要摆出一副冷屁股,自己又何必将热脸贴过去呢?王黎淡淡一笑,朝二人点头道: “那就依了陆公之言,庐江郡和安丰郡那本将军就暂时交给伯言代管吧!” 言讫转身离开城头,只留下陆康和陆林两人在城头上大眼瞪小眼,一片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561章 读书不作儒生酸,跃马下襄阳 既然陆康不上道,王黎也懒得再和这个老顽固多费口舌,一言夺取了庐江之权。 其实按照常理来讲,王黎倒也想和陆康细聊一番,至少可以打消陆康和陆林他们心中的怀疑。但是很可惜,王黎对陆康的认知并不仅仅局限于历史,还来源于他们俩的初识。 陆康忠君为国、爱民如子这一切都无可厚非,也深得王黎的敬重。只是当初二人在彭泽湖的会面,任凭王黎如何巧舌如簧陆康始终油盐不进,给王黎留下来一个印象深刻的老顽固形象。 《魔童降世》里申公豹有句话说的很好: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搬动它。 陆康对王黎就有成见,对他的治国策略也有成见,甚至,在陆康的心目中王黎极有可能和那个篡位的王莽有得一拼,要想改变陆康心中成见难于登山! 明知不可为,那不是勇气,那是傻子! 王黎确实想用陆康,可他并不犯贱,既然难于沟通,那么何不将这一切都交给时间呢? 实践出真知,时间也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缴了陆康的太守之职,一股脑的将庐江和安丰两郡塞给了陆逊。 陆逊是陆康的侄孙,也是吴郡陆氏一门的未来,其前途绝对不可预期。 只要陆康眼睛没有瞎,他就没有道理阻挡陆逊前进的脚步,而陆逊在两郡的指令只要不是和陆氏的利益有了极大的冲突,他陆康也只能为其大开绿灯保驾护航。 王黎缓缓走下城墙,朝旁边看了一眼,笑道:“人家都说知子莫如父,你这是知祖莫若孙啊。正如你所见,你那叔祖父对我戒心还是太重,这两郡之事就只有悉数托付于你了!” “叔祖父其实一直都很敬重主公,末将当初到六安之时吟唱了两句主公所写的那首正气歌,叔祖父闻之眉飞色舞,高兴的连续饮了几大坛酒。” 陆逊从城墙一侧跃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城头上那两道身影瞥了一眼继续说道,“只不过,叔祖父此人虽然谈不上卫道士,但其为人却甚是古板,思想上也僵固不化。 当初在彭泽湖之时,主公一语石破天惊,对于主公这一伟大的构想,末将和子龙他们或者觉得这是一道划时代的春雷,但是于我叔祖父而言,我相信他心中更多却是恐惧。 一则惊惧于你思想的超越和前卫,另一则却应该源于他对你没有足够的认知,也对你没有足够的信心,不敢将天下和自己的筹码押在主公的肩上。 毕竟,百年前的旧事他们老一辈印象中更加深刻,而当年的那位摄皇帝说起来也还是主公你的本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或者就是叔祖父不愿追随主公除旧布新的原因吧!” 在中国的历史中,摄政王并不少见,比如周武王时期的周公姬旦,比如顺治时期的睿亲王多尔衮,又比如宣统时期的醇亲王载沣等等。 但是要说到摄皇帝那便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杀了自己女婿篡位登基,一手创建了新朝却因复古改制引至天下大乱,再度亲手将自己的江山推倒的王莽。 王莽的前半生可谓是“伪”到极致,“伪”到了所有人都将他当做成一名正人君子。 香山居士白乐天就曾在《放言》中写道: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陆逊此言显然是陆康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陆康是担心王黎成为了第二个王莽。 但是,陆逊的言语中却同样已透露出来了另一个意思,那就是陆逊将和赵云他们一样成为王黎的忠诚班底,成为王黎新策的坚实砥柱。 王黎拍了拍陆逊的肩膀,扫了一眼城头上的那两道背影淡淡一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要想完成我们既定的理想,注定了是一条充满崎岖和坎坷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陆逊郑重的点了点头,双目随着王黎的视线缓缓转向西南方的万里关山,仿佛也看到了同在一片明月下的荆楚大地。 …… 荆楚大地,狭义上指的就是荆州和扬州一带,而广义上则还包括了江东的部分地盘。因其部族兴起于楚,故称荆楚。 天已擦黑,此时的襄阳城下却迎来了数十名铁骑,马上的骑士个个虎背熊腰威武雄壮,但他们的脸色却都不太好,一身的风尘黄沙,仿佛已经在路上奔跑了几百里路一般。 为首两人,一人手执羽扇神色凝重,而另一人却是在城下打量了城门半天才缓缓的踏入城中。 “孔明,王黎那厮已经传令天下,谁敢收容我等便是与他为敌与朝廷为敌,你觉得景升兄真的敢违逆王黎的逆鳞为我们提供一片生养之地吗?” 说话那人长耳垂肩,双目自顾其耳,眸子里带着一分疲乏、两分悲伤以及七分的疑虑,赫然正是王黎的手下败将皇叔刘玄德。 “主公,刘景升此人胸无大志,他又怎肯给王黎提供一个出兵的名义呢?”诸葛亮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苦笑道,“只怕我们从入城开始,就已经进入到他的眼皮底下了吧!” 刘备心中一惊,眼底的疑虑也愈发的浓厚起来:“既然孔明以为景升兄不会再给我们提供暂息之地,为何今日却一定要我前往襄阳呢,难道就不怕景升兄早已同王黎勾搭在了一起?” “这点主公但请放心,那刘景升多疑无决,虽然他有些担心主公的到来给王黎提供了一个南下的契机,但是他同样也在乎自己手中的这点权力以及人前人后的名望!” 诸葛亮轻轻的勒了勒马,看着襄阳城门口的那一抹朱红淡淡一笑,“更何况,刘景升虽有刺史之名,却只能手握半壁荆州,对夺取过他手中数郡的王黎早就恨之入骨了。 只要能够成功的激起刘景升战斗的意志,将他和他麾下的荆州将校拖下这场浑水,相信我们一定能够重振旗鼓,在荆州重新站起来!” 刘备沉默良久,眸子里的疑虑终于化作一丝决绝,向诸葛亮颔了颔首,便听见诸葛亮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响在自己的耳边。 “主公尽管放心,亮心中早有定计:以名声和胆识反刺刘表,馈金珠与珍宝广交朋友,最后鸠占鹊巢再定中原!” 第562章 借地 鸠占鹊巢? 刘备心中一震,神色中露出一丝丝的不忍和悲伤,眉毛微微一皱,额角上的皱褶中也带着些许沧桑和难过,仿佛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孔明此言差异,先圣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们若是能够在荆州借得一方土地安身立命便是刘荆州给我等莫大的恩德,自然就应该以德报德,又怎能无端生出这种恩将仇报的想法来呢?” 诸葛亮白了刘备一眼,皇叔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实,实在是妥妥的伪君子一枚!。 要说到恩将仇报鸠占鹊巢,他这又不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他还要演戏给谁看。远的不说,就说数天前还在他手中的新息城不就是于他有一郡之恩的前将军的地盘吗? 当然,诸葛亮并不会将心里的潜台词说出口,反而颇为欣赏刘备的这些作风。 作为一名有着大抱负的豪杰,如果不懂得曲折迂回,只是一味的宁折不弯,那么他只能算作英雄,却绝对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枭雄。枭雄者,脸皮厚而无形,心脏黑而无色。 毫无疑问,刘备的脸皮足够厚,心也足够黑,而这两点正是他能够成为枭雄的两大潜质。 心中暗自腹诽了几句,脸上却浮起一缕肃穆和严正,诸葛亮朝刘备拱了拱手道:“老子在《道德经》中曾写道: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 刘景升重用外戚和子侄,蔡瑁、蔡和、张允以及刘磐等无能之辈长期高居荆州要职,而黄汉升这些真正有本事之流却只能沦为普通的校尉副将或者闲散人员。 刘景升既不能良才善用,也无品无德,而主公知人善任人尽其才,仁义之名更是妇孺皆知。主公取刘荆州而代之,乃是上顺天意下合民心之事,怎可因小义而失了天下大义呢?” “孔明,此事休得再提!” 仿佛刚才诸葛亮的话触到了刘备的痛脚一样,刘备勃然色变抬起头来就是一阵呵斥,声色俱厉,“刘荆州乃是刘某的族兄,视刘某为兄弟,刘某也当视其为兄长。孔明,枉你饱读诗书,难道疏不间亲的典故也不曾听说过吗?” 疏不间亲? 恐怕主公最亲的人就在眼前吧,诸葛亮眼睛一眨,意味深长的看了张飞和关兴一眼不再说话。 张三爷虽说粗中有细,不过粗线条终究还是占了多数,诸葛亮的眼神他没有读懂,倒是一旁的关兴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双腿微微一夹,策马来到刘备身旁。 “伯父,若是刘荆州惧怕王黎恶贼不敢收留我等,那我们又将何去何从?没有一块安身之地,没有能够提供养分的根据地,伯父的志向何时才能实现?侄儿的滔天仇恨又如何报还?” 刘备闻言一怔,却听见张飞也在身旁叫喳喳的吼道,“坦之所言不错,兄长,大丈夫立世当不拘小节,你岂能因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的宗亲便将二哥的仇恨抛诸脑后?” 刘备脸带苦涩,脸色阴晴不定,半响后才狠狠的点了点头,朝诸葛亮瞧了一眼,眸子里一道金光乍现:“三弟和坦之之言正合吾意,孔明,刘某就将荆州一事全权托付于你了,还请孔明一会见机行事!” 言讫,双腿猛地一夹,战马如箭一般向襄阳城门射去。 …… 夜也深,一轮明月悬在半空,襄阳城中一片银色,但此刻的襄阳城却还没有如水,郡衙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刘表高高的坐在堂上,看着风尘仆仆的刘备一行,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先行入座:“玄德,愚兄听闻云长将军战死新息城,可有此事?” 时隔一个时辰,再度听闻到关羽之名,刘备心如刀绞,悲从心头起,泪水如泉涌,无以名状的疼痛随着血液在全身上下穿梭,刻入心脏,深入骨髓。 “不敢隐瞒兄长,我二弟的确于多日之前被王黎和郭嘉那狗贼困于新息城外,又遣其麾下的赵云、周仓、高览以及那楼等人车轮大战,致使云长不敌,最终星陨新息!” 赵云和高览等人对关羽使用车轮大战?这特么的怎么和我打听到的消息不匹配呢? 刘表古怪的瞥了刘备一眼,倒也不打算揭穿刘备的小心思,而是举起樽中酒朝刘备遥遥一敬继续说道:“云长将军高义薄云,文武双全,素来又与与贤弟交厚,乃是贤弟帐下一等一的好男儿。 愚兄初闻噩耗之时,既为云长将军的骤然陨落感到悲伤,也替贤弟感到难过,恨不得能够立刻亲率大军前往新息,替贤弟报了这失弟之仇。 只是当时那徐庶狗贼突然加大了对我荆州的袭扰,愚兄这才不得不按捺住复仇的心思留守襄阳,还请贤弟担当一二,愚兄就以这杯酒向贤弟赔个不是,还请贤弟切莫怪罪!” 关兴一听刘表曾打算亲领大军替父亲复仇,心中一喜,看来父亲之名在刘表此处还是有些面子的,朝刘表作了一揖,就欲向刘表借上几校将士。 刘备急忙将关兴一拉,狠狠的瞪了关兴一眼,言道:“兄长言重了,云长杀身成仁为国捐躯,他的仇恨自当由愚弟和翼德、坦之他们报还,兄长日理万机,愚弟不敢有劳兄长!” 开什么国际玩笑,刘表此人本就是自守之贼,一直以来却自以为宗室,暗中则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关羽向王黎出兵呢? 悲痛、复仇,那些字眼不过只是刘表向自己表达友好的几句托辞罢了! 如果自己真的不分轻重,因为此事质疑刘表或者向刘表讨要一些兵马,那么等待自己的恐怕就不是几句简简单单的质问或者一两校兵马,而是整个荆州的兵了! “既然如此,云长将军之事愚兄也就不越俎代庖了”刘表点了点头,饮了一口酒继续问道,“不过,这新息城已经重新落入王黎手中,不知贤弟将来又作何打算呢?” 不知是蒯越给刘表出的主意,还是刘表已经被自家亲属蔡瑁兄弟、刘磐和张允等人的弄权给搞得厌烦了,一开口便直抒胸臆,直接问道了点子之上。 刘备心神一动,急忙抱拳拜于堂下:“愚弟为王黎所败,将士们伤亡惨重。愚弟走投无路,今日特赴襄阳,欲借兄长一块宝地生养休息,也为兄长守护边境,还请兄长成全!” 第563章 诸葛亮舌战群臣(一) “我等愿替刘荆州戍边安境,请刘荆州务必成全!”刘备这一呐喊,张飞和关兴也急忙半跪在刘备的身后,而诸葛亮和糜竺二人同样也是遥遥一拜。 替我镇守荆州戍边安境?这特么的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我吃饱了撑的,却招惹那王德玉? 刘表白眼一翻就待拒绝,转眼却瞧见蔡瑁、蔡和和张允等将领以及刘先、蒯良、傅巽以及伊籍诸位谋士从门口踱了进来。 “拜见主公,见过玄德公!” 蒯良三人向刘表半鞠了一躬,又朝刘备等人抱了抱拳,然后侍立一旁。而刘磐等人却是大大咧咧的唱了一个喏甩手就找座位坐了下来,也不见和刘备他们打一个招呼。 刘表一缕怒意油然而生,脑海中同时也浮现起数日前蒯越给自己提的醒:蔡氏兄弟与张允等人拉帮结派,欲奉自己的小儿子刘琮为主,早已不将自己放在心,对大公子刘琦也多有排挤之心。 自家事自家知,刘表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应该来源于自己和夫人蔡氏,自己爱刘琮也的确胜过刘琦许多。 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自己的儿子就算是扶不起的草鸡,那也总比蔡瑁他们这些荆州土著身份来的高贵吧?更何况,蔡氏兄弟背着自己与刘琮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这绝对是他不能容忍之事! 一州重器,岂能旁落? 就像历史上的那些皇帝对太子充满了猜忌和警惕一般,刘表对于蔡氏以及刘琮终究还是有些疑虑。刘琮虽不是什么太子,可他刘表却是名正言顺的荆州土皇帝! 再次瞧了瞧大马金刀的坐在案椅上的蔡瑁兄弟,厌恶和忌惮的神色在眸子里一闪而逝,刘表朝刘备诸人抬了抬手,说道:“贤弟快快请起!适才贤弟之言甚是合理,贤弟若是不弃,愚兄愿将信阳一地……” “不可!” “主公不可!” 刘表话音还未落,两道声音便已在堂中响起,抬头视之,却见蒯良和蔡瑁两人站在堂下,很显然,刚才的反对声就是蒯良和蔡瑁发出来的。 “玄德乃吾之族弟,仁心仁闻,久经沙场,与王黎和曹操也曾多次交手,兼且麾下大将翼德和坦之武艺非凡,正是安境戍边的大好人选。子柔,你为何觉得不妥?”刘表瞧了蒯良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刘表知道蒯良素来高洁,与蔡瑁等人相交并不深厚,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因为蒯蔡两家乃是荆州名门望族不得不虚与委蛇,但是此刻见到蒯良竟然和蔡瑁同声反对,心中顿时不快起来。 当然,他内心深处应该是更加忌惮于蒯蔡两家的关系罢了。 蒯良并不答话,反而向刘备抱了抱拳问道:“玄德公,蒯某听闻日前你与前将军王德玉在豫州境内发生摩擦,麾下大将关云长战死,而玄德公你也因此败走襄阳流亡荆楚。 玄德公历经数战而数战皆败,想来前将军麾下战力玄德公应该一清二楚了?如今,前将军更是兵屯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手握中兴宝剑而遥指江东荆楚,颇有得陇望蜀之之势。 我家主公乃是玄德公之族兄,也是朝廷钦命的荆州刺史,素来保持中立,与雒阳朝廷也颇为交好,荆州也才因此而海清河晏。玄德公此次前来借地,莫非是想引前将军大军入寇我荆楚大地?” 刘表闻言一滞,准备责怪的话语烂在肚中,他刚才只是想到了可以借用刘备之力牵制蔡瑁兄弟,却忘记了可能会因此招来王黎的杀机! “哈哈,亮昔日曾听叔父言及刘荆州当年之勇,初平元年,刘荆州单骑入荆,与子柔诸位先生共谋大略,除宗贼,平江夏,恩威并著,招诱有方,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称雄荆江。” 诸葛亮就场中扬身而起,朗声一笑,朝刘表斜视了一眼,缓缓来到蒯良身旁,嘴角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亮还以为刘荆州必然是一方豪杰,纵然比不上前朝的霍窦二人,却也远胜今日的天下诸侯。谁知,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原来英雄早已垂垂老矣,所谓的荆州豪杰那也只是荆州年轻之时!” “大胆!” “放肆!” 诸葛亮对刘表一番讽刺,言语中却无不隐射着刘表的年老和胆怯,堂前亲卫勃然大怒,腰中刀剑哗的一下就抽了出来。 刘备心中一惊,背上冷汗频出。 刘表努力的定了定神,心中的愤怒渐渐平息,但脸上的愠色却依旧藏纳不住:“孔明,本州昔日与你叔父交厚,听他言及你聪慧多智神机妙算,不过,以本州观之,你孔明其实也不智也!” “亮达治知变正而有谋,何来不智?”诸葛亮口中振振有词,眼神中却透露出王之蔑视,丝毫不把刘表放在眼中。 刘表双手按在案椅上,手背上青筋直冒,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诸葛亮:“手中无缚鸡之力,身侧无将校护卫,却敢胡言乱语激怒本州,而本州随时都可以将刀斧架于你脖颈之上,你也管这叫做有智?” “此非不智,不过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一个实话实说,诸葛孔明,你若是再敢颠三倒四信口雌黄那就休怪本州不念及诸葛玄的旧情!” 诸葛亮摇了摇头,朝刘表郑重的行了一个礼叹息道:“我主玄德公以数万仁义之师牧弋阳安丰两郡,王黎将百万残暴之众先吞袁公路、再并袁本初,我家主公却仍旧毅然决然的与之抗衡。 而刘荆州坐拥荆楚数郡,手握雄兵百万,麾下战将百名,且有长江之险,可是刚一听闻我主与王黎那贼子素有旧仇,刘荆州便勃然色变,蒯子柔闻风丧胆,这难道不是垂垂老矣吗?” 诸葛亮口中的垂垂老矣不过是胆小怕事的另一个说法罢了,只不过为了顾及刘表的颜面,诸葛亮言语中方才有些委婉之意。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蒯良一时气急,刘先起身喝道:“我家主公怜悯荆楚百姓,不欲将他们拖入到战火里,实乃一片仁慈爱民之心。话到你的口中居然成为英雄老矣之词,诸葛亮,你究竟是何居心?” 诸葛亮淡淡一笑:“阁下可是荆州神通周不疑之舅父刘始宗?” 刘先点了点头,又闻诸葛亮继续说道:“亮听说始宗先生博学强记,尤好黄老言,明习汉家典故,时常以典故劝告刘荆州依附王黎投效雒阳,可有此事?” “《管子·牧民》曰: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刘某身为汉臣,上言主公重归雒阳有何不妥?”刘先凝声问道。 诸葛亮指着刘先哈哈一笑:“你等不过皆为自己打算而已,何须将自己修饰的那么高尚?” 刘先冲冠眦裂,咬牙切齿的看着诸葛亮:“诸葛亮,你这小人竟敢污蔑刘某的忠诚,若是今日你不能说出个所以然,休怨刘某请奏主公将你等逐出荆州!” “哼!” 诸葛亮冷哼一声嗤笑道,“既然你刘始宗不要颜面,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诸位:你等力谏刘荆州降刘,不过是因为你等投降王黎,或者还可因求马买骨之由而官至州郡。 可是,你们真的为刘荆州考虑了吗?亮敢保证,若是刘荆州也降了王黎,那么等待他的不过是封个侯,然后赏银若干赐宅院一座,良田百亩仆人数十,从此困守雒阳,哪里还有半分的自在逍遥?” 刘表闻言一震,看着刘先的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怒意! 第564章 诸葛亮舌战群臣(二) 刘先,字始宗,零陵郡(今湖南永州)人,刘表别驾。 历史记载:先劝表归太祖(曹操),表不决。奉章诣许,见太祖,太祖讽表,先驳之,太祖嘿然,拜先武陵太守。荆州平,先始为汉尚书,后为魏国尚书令。 原来,这刘先素来就是一个和平爱好者,呃,或者说是一个主张和平的投降派。 在历史中,他就一直劝解刘表投降曹操,而这个时空因为王黎的横空杀出,曹操混的并不如意,刘先没有看重曹操反而将王黎放在了心上,他已经好几次向刘表提出重归雒阳朝廷怀抱的建议了。 对于刘先的建议,刘表一直不置可否,不过他却从未向刘先发过火。 他知道刘先素来忠直,既忠直于他,也忠直于汉室,但是诸葛亮的一番言语不经意之间就把他那颗猜忌的心思给引了出来,看向刘先的目光也充满着几分恨意。 刘先满嘴苦涩有些辩解几句,却见刘表双眼赤红,明白刘表心中已有了几分猜忌,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异于火上浇油,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一旁的傅巽却是看不下去,朝刘表拱了拱手,站了出来:“孔明此言差矣,始宗先生志虑忠纯,一颗忠直之心可昭日月,先生这样信口雌黄恐怕有失士人风范吧? 倒是傅某曾听闻你叔父诸葛太守提及先生之时,满是自得,以为自家出了一匹千里之驹,而先生高卧隆重,也曾自比辅佐齐桓公称霸的管仲以及连下七十城的乐毅,不知此言当真?” “当然!”诸葛亮哈哈一笑,手中的羽扇微微一摇,“这不过只是亮平生小比而已!” 傅巽摇了摇头,讥笑道:“管仲辅助齐桓公成就霸主之位,尊王攘夷,一匡天下;而乐毅合纵攻齐,推弱燕之兵破强齐之雠,连战连克,屠七十城。此二人均为古之名将名相也! 而先生自比管、乐,玄德公也常呼如鱼得水,可是玄德公自得先生之后,除了白得一弋阳郡之外,我等远在在荆州侥幸能够听到先生之名,却也只是和几次败仗联系在一起。 比如曹孟德突袭褒信,张三爷败走汝南;又如郭奉孝大军围困新息,关二哥单骑殒命青龙。再或者玄德公声东击西驱羊吞虎,前将军将计就计逐敌安阳。 玄德公未得先生之前,尚做过徐州之主,而得了先生之后却鲜有胜绩,除了逃亡就是还在逃亡的路上。不知先生作何解释?莫非当初的济世之才管、乐二位先贤也皆如此?” 傅巽的这番话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打脸了,简直就是在掏刘备的伤口。寥寥数语就将刘备在豫州的败绩逐一呈现在大家眼前,听得刘备差点口吐鲜血,张飞、关兴暴跳如雷。 诸葛亮并不慌张,也不气馁,而是淡淡一笑:“鹏飞万里,燕雀如何识得;鲲潜海底,鱼虾岂能并肩?亮久闻公悌先生博学多闻善于识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目光短浅犹如妇人。” 不等傅巽反驳,诸葛亮继续说道:“先生若当真眼界开阔,又岂会不知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才能服用肉食并补之猛药? 我主兵微将寡,麾下将士方两万有余,大将也不过不过关张陈徐数人,却能于豫州数败曹操迫使曹操不得不潜逃谯郡,这难道还算不上良谋妙策?我想那管仲、乐毅用兵也不过如此吧。 至于我军先后败于郭嘉和王黎手中,云长将军甚至也因此星落青龙山脉,不过是寡不敌众罢了。寡不敌众本就是常有之事,先生何必独独数落亮一人? 昔日高祖数败于楚霸王,而垓下一战四面楚歌,楚霸王自刎乌江,这难道不是韩信之功吗?亮用兵临机应变,偶有遗算却也并不影响未来之大局,先生目光如豆,言语间更是犹如井底之蛙,实为天下笑耳!” 一席话说的傅巽面红耳赤无言以答,而蒯良、刘先也并非急智之人,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反驳之语。 却不想因此而惊动了在座的武将,座中一人拍案怒喝:“既然玄德公不惧前将军,而孔明也自比管乐韩侯,想必天下诸侯你等皆不放在眼中,那你等今日前来我荆州借人借地是何道理?莫不是喜欢自己打自己的脸?” 言语如刀,刘备、张飞已然色变。 众人急忙视之,只见一人离席而起,虎目圆瞪直视刘备,眼神中流露出丝丝不屑和防备,赫然正是刘表帐下大将蔡瑁蔡德珪。 刘磐、蔡和以及张允抚掌而笑,而刘先和蒯良、傅巽也同样面带嘲讽。 是啊,既然你诸葛亮将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上可比管乐下敢拟韩信,而你刘玄德凭借孤军两万同样也能抗衡天下赫赫有名的王德玉,那你等怎么会沦落成如今的局面,而且还要腆着脸皮前来求救于你口中的垂垂老朽? 诸葛亮依旧不以为意,朗声道:“亮随主公来此,非独为我家主公也……” 刘先刚才被一阵怒怼,心中早已不满,不等诸葛亮说完,当下便向诸葛亮发难道:“孔明此言实在是笑杀人也,你等来此不为玄德公,难道还是为了我主不成?”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先生也。还请刘荆州明鉴,亮和主公夤夜来此正有解救荆州之意!”诸葛亮却是点了点头,朝刘先致了致意,转而又向刘表深深行了一礼。 诸葛亮的振振有词气得刘先面红脖子粗,差点就卷起袖子揍诸葛亮一顿。 特么的,谁知你?谁要知你?狗屁的知你,你们全家才知你! 刘表向刘先摆了摆手,制止刘先的继续发难,刘先的话让他深有同感,朝诸葛亮哂然一笑:“既然先生来此是因本州之故,本州倒是愿闻其详,不知我荆州有什么状况需要先生指点?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说到最后,刘表的言语中已经有了些许森然之意,显然,诸葛亮适才的话同样也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因刘备乃是同宗,而诸葛亮同为故人诸葛玄之后,又娶了荆州名士黄承彦的女儿黄月英,所以他对于二人的诉求没有直接出言拒绝,甚至还顾及到他们的颜面,并没有给他们多少难堪。 但是,转眼之间这诸葛亮便口出狂言,居然说他们前来荆州无非是为营救他刘表和荆州百姓之故,好像在他刘表的治下,荆州四面楚歌,而治下的百姓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表目视着诸葛亮,脸已经渐渐变了颜色,两道剑眉拧到了一起,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芒。 第565章 诸葛亮巧舌战荆州(三) ps:想了想,还是觉得章节的名字现在这个更顺耳一些,前面两章已更名为诸葛亮巧舌战荆州。 我是分割线 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刘表的言语是常有礼,就算是朝廷的太常卿、太常丞以及礼官大夫在此,他们也挑不出一点毛病出来。可是,他的态度中却已经带了几许森然之气。 众人都是宦海纵横的老手,又怎会不明白刘表话中的含义? 诸葛玄曾经依附过刘表,以诸葛玄的资历在刘表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诸葛亮是诸葛玄的侄儿,算起来也只是刘表的子侄一辈。凭什么连诸葛玄都要百般奉承之人,而他的侄儿却敢在此指手画脚大放厥词? 刘表称呼这样的人为先生,绝非出于尊敬,更多的应该是一种警告! 蔡瑁、张允诸将面带讥讽,傅巽、刘先数人幸灾乐祸,张飞和关兴也同样面色凝重,他们想不通为何诸葛亮为逞这一时口舌之利激怒刘表。倒是一旁的刘备想起入城时诸葛亮的一番话若有所思,目光紧紧的锁在诸葛亮身上。 果然,诸葛亮听闻刘表之言并没有半点慌张,依旧云淡风轻的摇了摇手中的羽扇,侃侃而谈。 “亮自会逐一阐述,刘荆州还请安坐片刻。向者宇内大乱,王黎挟天子以令,剑指诸侯。故将军南起荆州,袁绍北控冀州,曹操中据兖州,而我家主公则东安徐州。无他,皆欲与王黎争得天下一席之地而已。 然,王黎自起兵以来,先后平雒阳、定长安,兵发豫州,横扫中原。昔日与王黎并肩的董卓、袁术以及袁绍等人或者作古,或者解甲归田成为了渤海湾畔一钓翁。 可以说王黎芟除大难略已平矣,近又败我主公破豫州全境威震海内,当世之人能与王黎抗衡除了曹操、孙权、我家主公之外,仅余刘荆州一人矣。 王黎胸怀四海志在天下,其帐下更是谋臣如雨武将若云,麾下精兵百万,其势已成。刘荆州不妨试想一下,若是你拥有这样的阵容,你会就此罢手马放南山呢,还是挟滔滔士气趁机南下,谋取更大的胜利?” “当然是趁机南下谋取更大的胜利了,他王黎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 不知不觉间,诸葛亮就已经掌握了主动,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那张允却果真如演义中描述的那样,活脱脱的草包一个,众人并未答话,而他却不经大脑脱口便出。 “咳咳!”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蔡瑁假意咳了几声嗽狠狠的瞪了张允一眼,正待说上两句弥补一二。 刘表已然点头说道:“孔明说得不错,本州与王德玉虽没有见过面,却也知道那是一个有着鸿业远图风云之志之人。若是本州身处其职,也必将挟大胜之气势以征伐九州,率百战之雄兵而横扫天下。” 众人还没有反应,刘备心中却是一喜,看来这自己这位族兄还是有些眼光,也比较明事理,并没有因为荆州诸将和谋士的反对一味的胡搅蛮缠,脸上也渐渐的浮现出一丝笑容。 说不得,孔明的这一席话还真能够激起刘表的同仇敌忾,使其成为自己坚实的盟友,然后再划下一块地盘来供自己生养休息。 诸葛亮亦点了点头说道:“正如刘荆州所言,王黎那厮肯定不会就此刀枪入库止戈散马,而是一定会趁机而动向天下诸侯亮一亮自己的爪牙!” “话虽如此,不过,本州却并不完全认同先生之言。”刘表颔了颔首,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久闻诸葛先生足智多谋颖悟绝伦,却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之语?” 诸葛亮一怔,沉思了片刻:“亮曾听叔父提及过,昔日皇甫义真在讨伐蛾贼之时于朝廷之上说过此言,荆州莫非以为如今的朝堂上还会有反对王黎的声音不成?” “朝堂之上倒是没有,但中原难道也会没有吗?”刘表怪笑一声,一言否定了诸葛亮的辩论,仿佛一只打胜了的公鸡一样,看着众人面带得色,继续说道。 “《尚书·禹贡》将天下分为‘九州’,豫州因位居天下九州之中,故称中州,又名‘中原’。而自光武帝以降,中原之说再也不仅仅局限于豫州一地,而是泛指冀州、兖州和豫州一带。 如今本州兵败,冀州已为王德玉所得;玄德南奔,豫州大部同样改旗易帜,眼看中原就要尽归一家之手。但是,先生是否忘记了在中原的还有曹操的兖州以及豫州的谯郡? 既然先生口口声声说王德玉有雄图大志,那么,先生也不妨试想一下,这样的一个人物,他又岂能任由曹操在他的眼皮底下甚至是腹中兴风作浪暗中成长呢? 诸葛先生,欲攘外必先安其内也。王德玉麾下的战力的确非同小可,并非我荆州一家能够抗衡,同样也不是玄德或者曹孟德单独能够抵御的。 但是你应当明白,他若想出兵南下,就必须在第一时间内解决兖州和谯郡。否则一旦发生内乱,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此时着急的应该不是本州,而是曹孟德!” 刘表说完,忽然双眼一凝,盯着诸葛亮逐字逐句说道:“先生大才本州自愧不如,不过,我荆州暂时并无叛乱也无强敌,先生可谓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先生何不干脆前往谯郡解救一下那曹孟德呢,想必曹孟德肯定会倒屐相迎的!” 世人都知道刘备和曹操方枘圆凿水火不容,而曹操麾下的大将于禁更是间接死在了刘备和诸葛亮二人的手中,刘表让诸葛亮前往曹营,明显带有讽刺之意。 蒯良和蔡瑁两班文武哈哈大笑,诸葛亮却是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回到刘备等人身旁,扶起刘备朝刘表深鞠了一躬,转身向郡衙大门外走去。 一道声音远远的飘来:“韩非子曰: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王德玉帐下鬼才、毒夫往往出奇制胜所依靠者无非诈伪而已,非小儒所能知也!”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那些故人君子,不排斥忠信,而两军交战同样也不排斥诈伪。郭嘉和贾诩二人用兵如羚羊挂角,看上去无迹可寻,实际上更多的时候依靠的却是诈伪罢了! 至于那所谓的非小儒所能知也,那不过是诸葛亮顺口蔑视了刘表一把而已。 诸葛亮这是话中有话啊,或许他知道王黎的下一个目标也未可知,毕竟他们不久前才和王黎打过交道。 刘表猛然一惊,心中那颗狐疑之心再度摇摆起来,急忙从案椅上走到堂下,向左右亲卫呵斥道:“还不快速速拦住玄德和诸葛先生!” 诸葛亮刚刚走出门外,听到刘表一声呐喊,看着襄阳城中还未完全熄灭的灯火,立在街面上神色温软如玉,仿佛身姿飘渺的世外高人一般,嘴角上扬起一丝轻笑。 他知道他已经赢了。 他以一个人,战胜了一座城!  第566章 诸葛亮巧舌战荆州(四) “诸葛先生,你适才提及王德玉恐将南下荆楚之事,敢问有几分把握?可有证据?”刘表重新将刘备和诸葛亮等人迎回郡衙,不等众人安坐,便直接开口问道。 显然刘表心中并不如他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足可见当初因黄忠之事王黎数战定南阳给他带来了如山的压力,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压力山大啊。 “恐怕要让荆州失望了,这一切都不过是亮之推测,手中并无半分证据!”诸葛亮摇了摇头。 刘表勃然色变,半响才按捺住内心的愤怒跌回到座椅上,不过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清冷起来:“诸葛先生既然没有指向王德玉有出兵南下的证据,却不知你的推测又有几分可靠呢?” 刚才刘表重新将诸葛亮迎回来,蔡瑁和刘先等人的脸色已是各种不堪,如今见诸葛亮再度触犯了刘表的底线,而刘表已经快濒临愤怒的边缘,暗中无不幸灾乐祸。 “荆州暂勿动怒!”诸葛亮却是起身抱了抱拳,向刘表唱了个喏,微微一笑说道,“亮之所以断定那王黎旬月间必然南下乃是因为天下形势而已。荆州若是有意,且听亮逐一道来。” “那就有劳先生了!”刘表神色一凝,缓缓靠在椅背上,朝众人挥了挥手,堂下重新回归安静。 诸葛亮颔了颔首,缓步来到堂中:“我大汉开国数百年,先有高祖、武帝雄才大略,后有光武帝顾盼自雄。然桓灵二帝以来,内乱纷纷,前有十常侍祸乱宫闱,后有黄巾贼遗祸天下,天下逐渐乱成一锅粥。 常言道:时事造就英雄。不可否认,因为连年的战乱,神州豪杰趁势而起,中原枭雄辈出。董贼拥西凉大马而执掌中枢,王黎挟持天子而剑指天下。 二人皆是当世之枭雄,同样也具备颠覆天下的能力。唯一不同的是,董贼丧心病狂颠覆朝纲,为人不齿,也为诸侯所憎恨,故其兴也忽亡也忽。 可是这王黎却不一样,他知道如何掌控人心扬长避短,也懂得如何获取大义名分。所以,他会比董卓更加可怕,也更加难缠。所以,袁术兵败身殒而袁绍成为了渤海边上一钓夫。” 诸葛亮提及的这些事情对于刘表以及在座的文武来说已经是老调重弹了,但是众人并没有打断他的言语。 因为,他们知道诸葛亮说这些并非无的放矢。 果然,诸葛亮顿了一顿,神色猛地一正:“然则,王黎最厉害的并非是其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者控民心而定数州,他手中最厉害的武器乃是他麾下的几大谋士。 其中,最令人防不胜防的则是毒夫和鬼才二人,此二人用兵神出鬼没,尤其擅长在对方疏漏之处寻找战机,或者直接创造战机让对方露出马脚,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荆州以为他二人可能还会按部就班先定中原,再战四方,却不知在他们的眼中荆州早已是四面漏风之地,而曹操的中原却是一块比荆州更难啃的骨头。荆州以为然否? 俗话说:柿子都是捡软的吃。王黎欲争天下,必然也会先挑势弱的一方,而不是倚强凌强将自己拖到战争的烂泥之中,眼看着他人高楼起。更何况,王黎早就部署好了南下荆州的方略,荆州又以为然乎?” 诸葛亮的言语好似当头棒喝,一棒将刘表敲醒。 他明白自己的确不如曹操,如果他站在王黎的位置上也必然会优先解决荆州一地,但是诸葛亮之言毕竟是片面之言,而且诸葛亮的目的也是打算将他们拖到战争的烂泥之中。 刘表沉思了片刻,问道:“诸葛先生为何以为王黎早就有了南下之意?” 诸葛亮哈哈一笑,指了指刘表背后的地图笑道:“若是王黎五南下之意,徐元直为何会一直坐镇西城郡恋栈不去?莫非荆州还以为那徐元直是因为张鲁牵扯之因吗?” 刘表一怔,向地图上扫了一眼,猛然想起襄阳城西竟然还潜伏在王黎的一支大军。只不过,一直以来因为他和徐庶相安无事,因此他选择了将自己的头藏在沙土之中,仿佛鸵鸟一样眼不见为净。 听闻诸葛亮一言,他才开始惊惧起来,原来这徐元直囤兵于西城郡并非只是张鲁之由,而是磨刀霍霍向荆州! “那按照先生之意,刘某当以为如何?”刘表心中再无半点侥幸,对于诸葛亮的称呼已从“诸葛先生”变成了“先生”。 “无他,唯外接强援,内安州郡八个字字而已!”诸葛亮手摇羽扇淡然一笑,胸有成竹的看了看刘表,“王黎虽然势大却无天然盟友,荆州纵 然势弱偏有英雄相助。荆州若是跳出荆州一隅,便可瞧见王黎的敌人早已遍布天下!” 虽然在王黎和曹操、孙坚甚至袁术等人的眼中刘表可能就是弱鸡一般,但是如果他真是庸庸碌碌之辈,董卓又怎会将他安置于荆州刺史之位?而他又怎能孤身上任匿名赴荆而牧守一方? 话音刚落,刘表瞬间就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 不错,王黎如今看上去的确不弱,甚至其军事势力和地盘已经完全凌驾于诸侯之上。 但是,中原的曹操、座中的刘备、汉中的张鲁、塞外的吕布以及辽东的陈留郡王哪一个不是王黎的大敌?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寝王黎的皮食王黎的肉? 甚至包括江东的孙坚,也在打着王黎的主意,不然那孙坚又怎会背信弃义出兵六安呢? 不过片刻的功夫,刘表心中就已经有了算计,外接强援之事自不必提,毕竟曹操、孙坚、张鲁、吕布以及陈留郡王等人与他并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就算当初孙坚的部下祖茂死在了岘山之上,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该淡了不是?何况天下之前,利益为重,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仇人也能亲如父子! 至于内安州郡,刘表更是一目了然,他微微的扫了扫堂下的蔡瑁、蔡和以及张允等人,眸子中一道精芒爆射而出,转眼就深深藏在了眼底。 “今日夜也深,贤弟投奔愚兄之事还得从长计议暂且不提。难得贤弟与愚兄在此相会,愚兄也不得不有所表示,传令厨房大开宴席,本州要与贤弟一醉方休!” 刘表朝诸葛亮眨了眨眼,大手猛地一拍,在座众人一阵,亲卫们纷纷忙碌开来。  第567章 孽芽出萧墙 “用人混哲否,孽芽出萧墙。兄弟相啖食,同气成豺狼。”这是明朝的开国功臣刘伯温在《煌煌京洛行》的一句话。 虽然,在全诗中提到的只是京洛之地和前朝历史,但是这刘伯温果然不愧是号称“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奇人异士,前期的一首诗句竟然将明朝开国年间之事也囊括了进去。 正所谓“兄弟相啖食,同气成豺狼”,朱元璋建立大明以后大开杀戒,京师人头滚滚,昔日的袍泽纷纷成为了其刀下的亡魂。 胡惟庸、蓝玉、李善长、周德兴、汪广洋、朱寿、宋濂、王弼和傅友德等一大批追随朱元璋打天下的功臣先后因为所谓的谋反案下狱的下狱,病退的病退,砍头的砍头,最终导致“元功宿将,相继尽矣”,后来的靖难之役朝廷再无可派之将。 此刻的荆州,虽然还远没有看到兄弟相啖食的苗头,但是孽芽出萧墙的场景却已经不远了。 刘表一眨眼,诸葛亮秒懂,当下也不再赘述如何解决荆州现在的困境。 毕竟,他给刘表开具的药方是“外接强援、内安州郡”八字方针。而他仅仅说了孙坚、曹操、陈留郡王、吕布以及张鲁等人,显而易见,这些人都只能算作“外接”,而非“内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表饮了一会,酒已上头,眯起眼似在云里雾里,瞪大眼不知身在何处,看着场中的文臣武将,努力的从案椅上撑起来,脚下猛地一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堂中。 “主公醉了,诸君早点散去吧!”一声长喝,一名文士从郡衙外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朝蔡瑁、蔡和和蒯良、刘先以及刘备等人挥了挥手,一把搀起刘表就欲向郡衙后的厢房走去。 蔡瑁等一干武将瞧了瞧来人,脸上现出悻悻之色,蒯良和刘先等人同样也是面带愧色,纷纷向来人抱了抱拳,又朝刘表行了一礼离开了郡衙。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表一向倚为心腹的荆湘第一风流人物蒯越蒯异度。 “此事都赖愚弟一时高兴没有节制,连累兄长酩酊大醉,愚弟惶恐,愿在兄长榻前伺候一夜!”倒是刘备并未随众人离开,而是向诸葛亮打了一个眼色,扶在了刘表的另一侧。 荆州诸将渐渐散去,张飞、关兴同样回到客栈,堂下只剩下刘表、蒯越、刘备和诸葛亮四人。 刘表轻轻的拍了拍蒯越的手,站起来重新走到堂中的案椅上坐下,眼中一片清明,再无半分惺忪之意,哪里还像刚才那个烂醉如泥稀里糊涂的刘荆州? 刘表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倒了一盏茶递给蒯越:“豫州近况都打听好了?” “属下幸不辱使命,六安战况悉以知之。昨日王德玉突然挥师东进,亲率数万大军兵临六安城下,赵云、黄忠、文丑和太史慈等人皆随列在左右。”蒯越颔了颔首,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只是眼中略略有些苦涩。 “王黎兵势汹汹气焰滔滔,孙坚一时不敌只得狼狈而逃,恐怕他们此刻已经出了豫州之境。而陆季宁因为那陆逊之故,将整个六安悉数交到了王黎的手中,整个豫州除了谯郡之外,全部已经改旗易帜!” “哐!” 一声脆响,刘备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一缕惊骇之色在眼底稍纵即逝。 “玄德勿需担忧,愚兄早已料到今日之局面,否则也不会让异度专门安排人员打听豫州的消息了!”刘表微微皱了皱眉,向刘备解释了一句。 刘备心中一时郝然,他骤然听见王黎已破孙坚大军的消息,竟然吓得仓皇失措,却忘记了刘表此人乃是诸侯之中赫赫有名的自守有余而进取不足的自守之贼。 以刘表的作风,他又怎么会忘记自己身侧的强邻呢? 刘备正欲说话掩盖两句,诸葛亮轻轻在咳了一声,向刘表抱了抱拳问道:“孙坚溃逃,曹操远遁,王黎兵锋正盛,有如此强邻在侧,不知明公作何打算?” 显然,诸葛亮知道了刘表的意思,口中的“荆州”已经改口称之为“明公”。 “本州如何打算,这应当是本州向贤弟和诸葛先生询问的问题吧?难道你们不是正是为此而来吗?”刘表哈哈一笑,缓缓站起来走到屏风前,看着屏风上的荆州地图笑道。 “诸葛先生之前提出来的‘外接强援、内安州郡’八字方针甚合本州之意,王黎兵出六安横扫豫州,其剑锋已经指向荆州,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本州之前就说过:先安内,后攘外,只有坚定的后方才能保障前线的胜利。不过,知易行难,本州倒想问一问,诸葛先生有何妙策可以一劳永逸永远解决荆州内部的问题?” 诸葛亮朝蒯越扫了一眼,并未说话。 刘表淡淡一笑:“诸葛先生但说无妨,异度乃是我荆楚有名的风流人物,其眼界、见识、胆略以及谋划并不在先生之下,更难得的是异度忠心耿耿待我一片赤诚。若非如此,本州又怎会独独将他一人留在身边呢?” 蒯越并不说话,诸葛亮点了点头,起身言道:“荆州地处我大汉中央,境内河流交错、湖泊密布,虽无中原的一马平川,地势险峻却远胜冀、豫诸州,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雄川。 这样的州郡,若是文臣武将能够和衷共济、精诚团结,倚险死守,我想不管是那手握百万雄兵的王黎也好,还是当初的第一猛将吕布也罢,他们在荆州面前都只能铩羽而归。 可是,如今的荆州虽然看上去仍然一片祥和安宁,实际上整个荆州却已千疮百孔,昔日的铜墙铁壁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牢固。只怕那王黎一个冲锋,荆州的门户就会大开,成为王黎帐下铁骑的跑马场!” 刘表眉毛微微一挑,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先生此言是否有些言过其实危言耸听了?” “亮并非耸人听闻,而是据实而言也!”诸葛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其一、男儿少热血,战备不整齐。荆州这些年少战乱,除了当初南阳数战之外再无任何战役,兵士们少了铁血的浇筑,他们又如何能够与王黎帐下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相比呢? 其二、文无战意,武擅弄权。请恕亮直言,如今的荆州虽然平和安宁,却如一潭死水毫无鲜活之意。刘先、傅巽等人或者对明公忠心耿耿,但他们早已过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明公又怎能让他们胸有斗志呢? 至于蔡瑁、蔡和以及张允诸将,他们依仗着明公的信任,几大家族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挟势弄权,嫉贤妒能,牢牢的将荆州大小要塞和郡县以及军政大权握在手中。 这些年来,要塞和郡县的兵士已经成为了他们搜刮民脂民膏的打手。而被他们排挤的奇人异士要么从此流落江湖,要么成为了他人帐下的猛将。 隐居山林的韩嵩和王黎麾下的老黄忠就是明证!明公不妨试想一下,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壁垒,如何能够与那马踏千里的王黎抗衡,甚至一较高下?” 其实,韩嵩乃是被刘表猜忌因而才告别仕途,安心做一个隐士的,只不过诸葛亮不好明言,只得向刘表脸上贴上一层金粉。 刘表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青一时白,他知道诸葛亮之言并没有夸大其词,他也知道荆州的顽疾在何处,但是他没有办法像数年前那样振臂一挥环宇妖雾。 他已经老了,他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激情,更何况,他非常的迷恋蔡夫人那曼妙的身姿和凹凸的曲线,他不愿蔡夫人有丝毫的伤心。 而蔡瑁和蔡和正是蔡夫人的兄弟。 过了半晌,刘表好似已经想通了一般,神色猛然一正,脸上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的红,看着诸葛亮问道:“若是本州打算听从先生的建议,那么如何方能内安州郡?” 手中的羽扇轻轻一摇,诸葛亮抬起头来盯着刘表,轻言细语的说了一句话,声音却如雷霆在刘表耳边炸响。 “无他,利益之盟当以利益解之。以利分化诸将,限其权斩蔡瑁,再安诸将!”  第568章 借刀杀人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在堂中响起,正是刘表和蒯越二人,刘备心中一暗,当诸葛亮言道先斩蔡瑁再安诸将之时,他就已经明白了诸葛亮与他说过的所谓鸠占鹊巢之意,急忙抬起头来,目光如炬。 “兄长,那蔡氏一族在荆州根深蒂固枝繁叶茂,与荆州的将领豪强、望族名门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兄长要永镇荆州,恐怕还得这蔡氏一族点头方能办到。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王黎已经准备磨剑荆楚,而兄长在荆楚的势力却全部掌控在蔡瑁的手里,如果兄长想要反戈一击,那么军权则必须重新归置兄长的囊中!” 刘表闻言轻叹,他知道这些年来蔡瑁等一帮人打着他的旗号在荆州闹得不可开交,他也知道荆州几大家族利用各自的势力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他也有他的苦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则在他初入荆州之时,蔡氏、蒯氏和黄氏等名门望族就曾襄助过他,如果没有这些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成为荆州之王。他虽然是一名政客,却并非忘恩负义的小人。 二来,荆州的势力犬牙交错,他既要防备他们一家独大,却也离不开他们的支持。特别是这些将领中还有些许乃是他的至亲,他在荆州的代言人。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他迟迟未向蔡瑁等人亮剑除了上述两点之外,他还有一个不能下定决心的缘由,那就是他舍不得蔡夫人那具曼妙的皮囊。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式了吗?”刘表口中嗫嚅了两句,眼神已经飘向一旁的蒯越。 在他看来,如果能够顺利的解决此事而且手不血刃的恐怕只有蒯越。毕竟,蒯越是他的心腹,蒯越最懂他,而且蒯越同样也是荆州豪门的一员。 而刘备和诸葛亮他们的手中却握着明晃晃的刀。 “兄长此言不妥!”蒯越点了点头,话还没有出口,刘备已经站了起来将蒯越的话给摁在了喉咙里,“兄长,你也曾识过名士风流,见过朝堂风云,自然明白这权力就像是散发着浓香的酒。 它不但是一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同样也是一剂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药。古往今来,有多少豪杰、名士为了这尺寸之柄蝇营狗苟,在天下弄出无数的风雨。 蔡氏兄弟本就荆州名门,经营荆州也有数十年之久,其势力在荆州可谓是无孔不入。兄长打算重拾权柄重振荆楚,若是不将屠刀高举而单单只凭一番说教,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也!” 与虎谋皮? 当今世上谁不知道你大耳贼才是真正的老虎,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当初从前将军手中借出去的清河、后来前将军让给曹操的弋阳,哪一个不是被你大耳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与虎谋皮,这话亏你说得出口,老脸好要不要了? 蒯越冷笑一声,讥笑道:“当年主公单骑入荆,德珪以及蒯某兄弟二人与主公共谋大略,诱杀宗贼,招抚江夏贼张虎、陈生,方为这荆州的繁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玄德公,你不过是主公一族弟远亲,对我荆楚百姓既无安抚之寸功,也无升米之贡献,一入荆州,便欲对我荆楚的功臣主公之亲人痛下杀手却不知是何道理? 莫非玄德公以为自己才是荆州之主?蒯某不才,却也牢据荆州谋士一位,蒯氏一门在荆州同样也做一些发财的生意。玄德公既然要整顿荆州内部,是不是也要将蒯某拿下喋血堂中?” 蒯越一顿夹枪带棒说的刘备面红耳赤,其实,按照今日收到的谛听堂传来的信笺,他也想趁机削弱蔡瑁的势力,为前将军将来平定荆州奠定基础。 但是,这一番话他不得不说,因为这不但是身为荆州豪强必须表达出来的意思,同样也是刘表的心里话。 刘表很懂他,他同样也很懂刘表! 刘备一阵愕然,他的确有借刘表的刀杀蔡瑁之意,但是却并没有想过与整个荆州为敌。 当初,他第一次来荆州之时,以蔡瑁、蔡和以及刘磐等人为代表的荆州势力就对他表现出了相当大的敌意。 虽然刘表如今已经默认了接纳了他们,允许他们入住荆州,但是身在他乡,很多时候他不得不谨慎小心三思而后行。毕竟,这蔡瑁可是有前科之人。 此番,他和诸葛亮献计刘表借刀除掉蔡瑁,不但想是清除掉后方的隐患,一劳永逸。更重要的是将来鸠占鹊巢的时候他要让刘表手中再无半点能够与他抗衡的力量。 谁知一个不在意他就捅了一回马蜂窝,他忘记了蒯越同样出生荆楚名门。 “异度先生多虑了,主公此言实是一心为了明公,并非有针对荆楚大族之意。不然的话,亮又怎敢在明公面前侃侃而谈?难道亮就不怕家岳的大棒吗?” 见蒯越面带愠色,眸子里仿佛有一团火,诸葛亮急忙代刘备致了致歉,向蒯越解释了两句。 他可不敢在关键的时刻节外生枝又惹恼了另一个雄踞荆州的大家族,否则,到时候不要说斩杀蔡瑁,就是他们是否能够在荆州安稳的站住脚跟都说不一定。 原来,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乃是沔阳名士黄承彦之女,而黄承彦却是东汉尚书令黄香的孙子。 据《永昌府黄氏家谱世系表》记载,黄香共生八子,分别是黄琼、黄瑰、黄琏、黄琛、黄瓒、黄珂、黄珮、黄理,世称“黄氏八宗”,而黄盖、黄承彦、黄劭、黄琬、黄权以及黄祖等人皆是其后辈子孙。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贵族! 听了诸葛亮的解释,蒯越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几分,投向刘备的目光也缓和了下来。 思索了片刻,蒯越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显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主公,德珪兄弟等人于我荆楚有大功,纵然他们现在有些横行霸道飞扬跋扈,却也罪不至死。 玄德公和孔明先生方才之言是有些言过其实,但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我荆州困兵久也,如果主公能够寻得一丝由头,渐渐削弱德珪他们的兵权,我相信主公必然能够重振昔日的风采!” 削弱蔡瑁的兵权? 刚才诸葛亮和刘备也是此番言论,可是本州又以什么样的理由缓缓缩减呢? 刘表眉头一皱,却听诸葛亮一声长笑,声音在堂中响起:“这有何难?亮有一计,只要明公愿按此计实行,保管蔡德珪必然心无怨言缓缓退出荆州中枢,同样也能留的他一条性命。” “何计?”刘表三人同时转向诸葛亮。 诸葛亮哈哈一笑,手中的羽扇猛然指向信阳:“信阳是荆州与豫州交界重镇,同样也是王黎剑指荆楚的第一镇,非明公亲信大将不可守也! 若是明公将此城托付于蔡德珪,敢问明公,他当以何由拒之?” 第569章 算计 让蔡瑁去守信阳? 刘表心中一怔,蒯越却是倒吸了一口气。 好一个借刀杀人! 这诸葛亮果然是狠人,为了谋除蔡瑁的性命夺我荆州之城,一计不成又是一计。那蔡瑁既无无双之志,也无非凡武艺,一身唯一的本事都还在水上,让他去信阳,这不明摆着是想借前将军的刀替他杀人吗? 还特么的美其名曰此城为两州交界之重地,非亲信大将不可守也。我呸! 蒯越暗中鄙视了诸葛亮一番,心里却对诸葛亮和刘备二人的警惕已经上升到了极致。很明显,这二人都属于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志坚定之辈。 不过,蒯越并没有道破诸葛亮的用心,诸葛亮既然能够算计主公算计蔡瑁,他又何妨来一次顺水推舟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和蝉都已现身,那么他干脆就做一做隐藏的黄雀吧! 毕竟,蔡瑁那一身水上的本事,前将军帐下也只有甘宁甘兴霸可以降服! 想到这里,蒯越轻轻咳了两声随即又在刘表耳旁一阵低语,刘表立时反应过来,朝刘备颔了颔首,眼中闪过一道精芒:“诸葛先生对德珪另眼相看,如此重镇说让便让,果然不愧是黄氏佳婿,行事和作风都大气的很,本州甚是欣慰。 不过,据本州所知,贤弟帐下的儿郎们如今就驻扎在此处。而德珪与贤弟昔日也多有摩擦,若是德珪前往信阳,治下必然再无贤弟安身之所,届时若连累贤弟流离失所,愚兄又怎能心安?” 刘备已然明白刘表同意了他们的建议,急忙朝刘表拱了拱手:“信阳本是兄长昔日借我寓居之地,交到德珪将军手中正是完璧归赵,愚弟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愿意。 至于愚弟帐下的兵马,愚弟实在不敢过于劳烦兄长,只要兄长能够再借一县之地容愚弟安身,愚弟便感激涕零了!” 刘表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看着屏风山的地图,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一处说道:“打虎不离亲兄弟,上阵不离父子兵,邓县和蔡阳皆为我襄阳臂膀,离襄阳城也不过百十里地。既然贤弟愿将信阳归还本州,那么本州就将蔡阳和邓县交给贤弟吧!” 邓县,又名邓州,原为春秋时期的邓国之都,后楚国灭邓,取“禾实丰登”之意设置穰邑,而蔡阳,同样也是周朝之时的一个国家,名唤为“唐国”。这二者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都曾占据过一席之地。 刘表将这颇有历史沧桑和使命的城池作为刘备的根基,貌似大方,实则小气之至,因为这两个地方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甚至还不如信阳旁边的一个随县大。 当然,更为过分的是,这两座县城都在襄阳附近。 刘备想要不通过刘表的指令在这两座县城招兵买马发展自己的势力,其成功率几乎为零。而如果有外地入侵,这两座城池却又恰好挡在襄阳的前面,成为了襄阳城的屏障。 朝刘表身旁的蒯越看了一眼,刘备明白此计定然出自于蒯越之手,也明白蒯越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当下也不敢多说,急忙允诺下来,心中的希望却又蒙上了一层灰尘。 …… 夜晚,渐渐过去,天色却并未亮起,淡青色的天空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襄阳城也还在沉睡中没有醒过来。倒是那些老百姓已经起了床,开始准备忙碌起来。 突然,一条身材颀长的人影从襄阳城郡衙后的小巷子里窜了出来。他黑色的长袍、黑色的披风,一袭夜色一样的衣服,一路上窜街过巷,悄悄的来到了水军都督府的后门。 “哒哒,哒!” “哒哒,哒!” 两长一短,几道敲门的声音划过清晨的宁静,水军都督府的后门吱嗝一声打开,门房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黑衣人四下打量一番,见四周并无他人,急忙从巷子里闪现出来,再从怀中掏出一物在门房的眼前一晃,匆匆的踏进门缝,消失在巷子里。 在庭院里饶了几圈,黑衣人走进水军都督蔡瑁的书房,将头顶的披风一掀,露出蒯越那张阴沉的脸庞。 “异度,此刻天还未亮你从郡衙就匆匆赶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见蒯越竟然亲至,蔡瑁心头猛地一惊,急忙抓过一件长袍披在肩上,就将蒯越让到右席坐下,准备盏茶倒水。 “德珪,事情紧急,不用那些虚礼,蒯某说完还得赶回郡衙之中。” 蒯越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案椅上,“听着,那诸葛村夫和大耳贼已经向主公推荐你为信阳郡守,兼荆州水军大都督以及右路大军统帅,主公已然点头同意,恐怕不日你就将远赴信阳!” 信阳郡守,水军大都督以及右路大军统帅? 蔡瑁微微一怔,这些年来虽说他一直都出任着荆州水军大都督一职,但是因为自家妹夫的暗中猜忌,他一直都在妹夫的眼皮底下讨生活,从来没有远离过襄阳城。 也不知道那大耳贼和诸葛村夫抽了什么风,居然向妹夫建议自己独掌一郡,并且还说服了妹夫?难道是大耳贼怕日后自己找他的麻烦,相与自己缓和一下敌对关系? 蔡瑁百思不得其解,手中握着茶盏却忘记了倒水,但是脸上已经呈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场景。 蒯越看得嘴角一阵抽抽,直接在案桌上轻轻一拍,将蔡瑁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德珪,别净琢磨好事了。那是诸葛亮和刘备定下的借刀杀人之计,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信阳的那一边驻扎的都是些什么人!” 蒯越之言犹如当头棒喝,将蔡瑁的美梦砸了个稀巴烂,蔡瑁顿时清醒过来。 信阳那一头可是赫赫有名的王屠户啊! 当年的董卓、吕布、袁术、袁绍以及如今的曹操和大耳贼,哪一个不是当世的猛人,哪一个又不是身经百战能够挥动千军万马的枭雄之辈? 可是如今呢? 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全都败在了王屠户的剑下! 这大耳贼推荐蔡某前往信阳执掌一郡,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德珪,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一步开阔天空。主公已然同意了他们的建议,你不能拒绝,否则主公必然以违抗军令之罪拿你开刀!记住蒯某的一句话:欲救蔡氏,必先自救。只有走出这襄阳城,你蔡氏一门的性命才能真正的掌握在你的手中!” 蔡瑁正欲发怒,却听得蒯越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交到他的手中,脸上的神色立时阴晴不定,最后渐渐安宁下来。 直到蒯越离开书房,蔡瑁这才在案桌上狠狠的一拍,一道野兽般的吼叫在书房中响起:“刘备狗贼、诸葛村夫,你们好狠毒的心思,老子今生不杀了你们誓不为人!” 第570章 故人心变 一场秋雨突如其来,如烟如雾,密密麻麻地飘洒在郡衙外的空地上,淋湿了大地,淋湿了芭蕉,淋湿了街巷,也淋湿了蔡瑁那颗愤懑的心。 此刻,蔡瑁并没有坐在郡衙中的那把象征这军权的帅椅上,而是拎着一截油晃晃的猪腿蹲在帐篷前。 望着郡衙前那块被雨水不停冲洗的青石板,蔡瑁狠狠的啃了一口猪腿肉,心情甚是冰冷,一如被寒意笼罩的青石板或者手上那截已不见腾腾热气的猪腿。 永安四年八月初,荆州刺史刘表采用了诸葛亮的计策,不顾蔡夫人在枕边使劲吹的那股热风,反而以自己身为蔡家女婿就一定要替蔡氏一族扶持出一个像他一样未来能够执掌一州之地的美男子的借口,毅然决然的将蔡瑁调离襄阳, 从此,蔡瑁就成为了整个信阳郡的一把手,同时还兼任着襄阳.水军大都督的角色。 按理说,这一次蔡瑁能够手握重兵执掌一郡机要绝对是祖坟冒了青烟的结果,他应该焚香祭祖异常高兴才是。 但是,他此刻的眉头却如雨中的树叶一般,在寒风和冷雨的浇灌中,抖抖嗖嗖的蹙在一起,那夜蒯越在书房中给他讲过的言语再次在耳边回荡。 “那是诸葛亮和刘备定下的借刀杀人之计,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信阳的那一边驻扎的都是些什么人!”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主公这些年虽然没有将你我怎么着,但是他早已忘记了当初我们对他的竭力扶持,他的内心中装满了猜忌。离开荆州的权力范围,未必就不是我等崛起的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有机会,信阳那一边你也可以悄悄的接触一二!” “卡擦擦!” 忽然,雷霆骤响,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撕破了灰蒙蒙的帷幕,郡衙外的雨水如抽了风一样的密集起来,巨大的水珠哗哗的击打着地面,水花四溅成雾。 一滴水珠从地面上弹起来,带着少许的泥土覆盖在猪腿上。 蔡瑁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猪腿狠狠的扔了出去,猪腿在雨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重重砸在郡衙外的那潭泥水中,而蔡瑁的心情也仿佛随着那猪腿的离去好了许多,那两弯蹙着的眉头瞬间也被熨斗给抚平。 看来,自己是该有决断了!虽说刘表是自己的姐夫,可是终究与蔡氏隔了一层,否则他又怎会一直猜忌自己,又怎会因为诸葛亮那个村夫的几句谗言而将自己放逐于襄阳之外?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人来!” 蔡瑁眼神一亮,朝门外一声怒喝,数名亲卫踏着急促而整齐的步伐穿过雨帘来到他的身旁,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将军,不知有何吩咐,可要小的去红袖招访一位妖娆为家主红袖添香?” 妖娆当然是指红袖招里当红的姑娘,而红袖添香当然也添得不是什么香饼和檀香,而是那些姑娘们的唇舌之香。 那亲卫言语虽是文雅,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蔡瑁初到信阳之时,因为心情抑郁,时常去拜访当地有名的红袖招或者拜月楼,甚至经常请姑娘们到郡衙来与他白日宣.淫。 不过,这一次蔡瑁的反应却出乎了亲卫们的意外。 蔡瑁摇了摇头,朝众亲卫挥了挥手,独独留下刚才那人:“本将军听说你有一表兄在前将军帐下当差,可有此事?” 亲卫闻言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急忙解释起来,言语间多了些许的焦灼不安:“末将不敢隐瞒,恳请将军明察,将军所言之人正是末将姨妈之子。 当年,末将一家人因战乱远离故土来到荆州,与他们便再也没有了往来。只是数日前末将在信阳城中巡视的时候,碰见昔日一邻居,谈及家乡风土之时,他才告诉末将的。 不过,如今表兄已经成为了王黎那厮的部下,而末将却是将军的亲信,末将又怎敢私下与贼军接触呢。因此,末将至今都还没有和表兄他们联系!” “本将军并未责怪于你,何须说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蔡瑁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本将军听闻昔日你便是你那姨妈抚养长大的,于你颇有恩情。而今你随本将军驻扎在信阳,两家相隔不远,你是不是也应该回去看上一眼,尽一尽自己的孝心了?” 亲卫心中一惊,还以为蔡瑁在说反话,差点当场就给吓尿,两腿筛子一样的抖动。 却听蔡瑁接着说道:“本将军给你放几天的假,你回去看一看你的姨妈,顺便找你表兄帮本将军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将军必有重赏!” 言讫,亲卫但觉手中一温,一锭揣有余温的银块就落到了他的手中,银块上还有一封密封好的信笺。 紧接着,蔡瑁重重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又在他耳边轻言细语了几句,双手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的向郡衙后堂走去,像极了一名大胜的公鸡。 …… “启禀大帅,军中探子来报!” 一道呼叫声随着急促的脚步在堂外响起,管亥那山一般壮硕的身躯出现在王黎的面前,手中还捧着一封书信。 王黎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书信匆匆一略,转手就丢给一旁的贾诩和陆逊:“看来这刘备和诸葛亮已经给诸位将军打怕了,刚到荆州就开始抢班夺权,竟然还把荆州第一世家的家主蔡瑁给硬生生挤到了信阳城中。”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贾诩轻拈胡须,颔了颔首,“本来这一次远征豫州,儿郎们早就筋疲力尽,还想着是否需要暂时缓上数月再出兵荆州的,如今看起来却是完全没有必要了,平定荆州就在眼前!” 陆逊亦点头说道:“蔡瑁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他在荆州却有广泛的人脉。不管是蒯氏一族,黄氏一门,还是刘表的侄儿们,都与其交往深厚。 如果真如这信中所言,蔡瑁有投效主公之意,属下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主公能够顺势降服蔡瑁,荆州一战必然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云、太史慈和张辽等人面带喜悦,一旁的陆云涛和陆云山却是面面相觑,满脸疑惑的看着众人:“伯言,那蔡瑁不是刘表的大舅子吗? 他与刘表虽无血脉之亲,却也是刘琮的亲舅舅,他怎会背叛刘表呢?会不会是这信中所言有误,或者干脆就是他两合演的一出诈降大戏?” 原来,当初陆康坚持选择归老山林不再出任六安太守或者朝廷九卿太常之职,却将陆云涛、陆云山等人留给了陆逊,是以这陆云涛等人如今已名正言顺的成了朝中大将。 “两位将军多虑了,蔡瑁不但是刘表的大舅子,还是诸葛亮的姨夫。可是,你见诸葛亮坑蔡瑁的时候,也并未手软啊?何况那刘表忌惮和猜忌蔡瑁等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贾诩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脸上说不出的讽刺,扫向陆云涛二人的目光却是格外的坚定。 毕竟,当今世上同一家族效力于不同的势力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当初的荀谌和荀彧,又比如刘备帐下的诸葛亮和江东军团的诸葛瑾。兄弟尚且相争,遑论毫无血亲关系的大舅子? 王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笺和另一封来自蒯越的密信一起揣到袖中,微微一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心莫测,这世上最难道的便是人心啊。孙膑与庞涓同为鬼谷子门下师兄弟,结果却因为一时的嫉妒,最终导致孙膑剜诸,庞涓战死马陵。又何谈这勾人的权力呢?” 第571章 一石数鸟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众所皆知,这是清朝第一词人纳兰性德当初写给其表妹的《木兰花令》中的一句词,短短十数个字便让那哀怨凄婉、屈曲缠绵的闺怨扑面而来。 不过,王黎用在此处却是恰到好处,因为首先想要抛弃对方的并不是蔡瑁,而是刘表。 俗话说得好:你做得了初一,我当然能做得了十五。既然刘表已经在诸葛亮和蔡瑁之间做出了选择,那么他就必须承受这种选择带给他的一切! 王黎一语中地,贾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准备将架在荆州上方的宝剑给落下来了。 清了清嗓子轻轻咳了一声,待堂中诸将安静下来,贾诩开口便道:“既然主公已经明确蔡德珪有投靠之意,不知主公下一步的打算又当如何?是否依旧采用雷霆之势,以我大汉儿郎的热血和铁骑震慑荆楚?” 在收到密信之前,王黎、贾诩和陆逊以及赵云他们就已经初步拟定甚至推演了南下荆州的部署。 但是,当时众人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蔡瑁这个荆州水军代表性人物会在开战前便选择投降的这一茬。所以,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就是要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搞朴而震天下,以雷霆的气势直扑荆州,让荆州群雄在他们的战马前屠刀下胆颤心惊两股战战。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蔡瑁已经有了投靠之意,他们是否还应该继续采用雷霆之势呢? 毕竟,蔡瑁这老小子和荆州那帮土鳖既不惊吓,而且还特别的矫情。万一要是将他们给吓着了,把探出来的脑袋给缩了回去,他们就只能靠蛮力去敲开荆州城的龟壳了。 王黎白了贾诩一眼,知道这老狐狸肯定又开始算计人了,眉毛微微一挑,指着贾诩的鼻子就是一阵笑骂。 “问本将军是否采用雷霆之势南下荆州,贾老蔫,这话亏你也问的出口,难道这些出兵之策不应该是你和伯言他们动脑筋的事情吗?我说贾老蔫,你这厮也太惫懒了吧,还不快将你心中的打算与众人说一说?” 贾诩嘿嘿一笑,对于王黎的几句调侃并不以为意,倒是一旁的陆云涛和陆云山脸上却有了几分羡慕之色,不是每个主公都能够和帐下的谋士打成一片的。 陆逊轻轻踢了二人一脚,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诩:“看着文和先生脸上的笑容,陆某就知道肯定又有人入了先生的彀中,先生暂且不说,可否容陆某猜上一猜?” 贾诩闻言一怔,双眼渐渐睁开,一丝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庞统、陆逊和廖化三人都是主公看重的小将,可谓是简在“帝”心,而在主公未来的规划中他们也将是新一代梯队的领军人物。按理说,陆逊此刻并不需要表现什么,但是他却偏偏想在主公面前再表现一次,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将陆云涛和陆云山带到主公的圈子中。 “伯言请说,贾某洗耳恭听!”贾诩微微一笑,却听得陆逊已然就座中分析开来。 “其实,按照我们之前的计策并无多少不妥之处。不过,因为蔡德珪的投靠,我等就必须考虑蔡德珪的心态,不能再直接对荆州用兵,否则蔡德珪心中多少会有些失态。 更何况,主公素来便以保全我大汉元气为己任,如今蔡德珪有了降意,欲与我等修好,若是再按照之前的部署纵兵南下,终究还是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如今之策应当联蔡氏等人而孤立刘表,对荆州诸将怀柔而强压襄樊。如果陆某没有猜错的话,文和先生应当是已经想好了对策,甚至连向荆州施压的人选都已经确定了吧?” “早就听闻主公言及伯言虽然年少,却多沉虑,筹无不中,今日一见方知主公不欺我也!”老狐狸欣慰的睁了睁眼,抬起头来向王黎抱了抱拳,“属下有一石数鸟之计,足可定荆州!” “计将安出?” 王黎抬起头来,贾诩也不答话,而是淡淡一笑,卖了一个关子向王黎反问道:“主公可知孔明此人?” 王黎一懵,这贾老蔫怎么会突然问起此事呢? 要说起刘表他或许还只是停留在后世的印象中,但是说到诸葛孔明他又岂有不知之理? 不说后世的电视、小说以及演义里那个手执羽扇智谋如海的男子,单论及当初鹿门山匆匆一别以及后来豫州的数次交锋,王黎虽然还不敢说他是当今世上最了解诸葛亮之人,但是最起码在座中人谈起诸葛亮来,应该还数他了解最深。 王黎眉头微皱,陆逊却已经站了起来,惊奇道:“文和先生说得可是‘钟氏小巧,胡氏豪放’之胡昭胡孔明?” 贾诩捋了捋颔下的胡须,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是此人!” 原来,这孔明并非那孔明,而是东汉末年的一代大儒胡昭胡孔明。胡昭,字孔明,颍川人。东汉末年的著名隐士、书法家。尤其善长隶书,与当时的钟繇、邯郸淳、卫觊、韦诞齐名。有“钟氏小巧,胡氏豪放”之说,世人并称“钟胡”。 听闻贾诩承认,陆逊脸上并没有一丝丝的惊喜,反倒是眉头微皱,脸上阴晴不定。 “孔明先生乃是当代大儒,若是能够以孔明先生之威望出使荆州,再以言相吓,或者真能起到施压的效果。不过陆某听说孔明先生养志不仕,并不愿出入官场,其结交之人也多是山野村夫林间渔樵,先生如何能唤的动他?” 陆逊说的不错,胡昭此人醉心山水沉迷教学,素来不愿搭理朝中人事。一生都过着隐居的生活,每日里不是游历于山水之间,就是放歌于乡野小道。 昔日,胡昭隐居冀州之时,袁本初为了一统冀州,听闻胡昭的大名,屡屡降尊纡贵登门拜访,结果那胡昭却是稳坐案椅,屁股也不带抬一下。 而在历史中,曹操平定北方后,欲用兵江南,便以司空之名仿效刘备三顾茅庐,期望能够得到胡昭的效力,可惜,胡昭同样也放了他的鸽子。 这样的人,贾诩如何能够使唤的动? 贾诩哈哈一笑,摇头道:“伯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矣。贾某请孔明先生出山,并非仅仅着眼于孔明先生的才华和威望,更重要的是想借助他门下一人,将此人收归主公帐下!” “何人?”王黎眼皮一跳,当即站了起来。 贾诩却是双眼猛地一阖,一道精芒骤然闪过,声音犹若惊雷,差点将王黎轰了一个外焦里嫩:“司马八达,河内司马防之子司马懿!” 第572章 司马出山 司马懿? 王黎陡然听得这个名字,心中一惊,差点就直接在座位上跳将起来。不是他不认识司马懿,而是司马懿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各位三国迷们都知道,司马懿,字仲达,河内人氏。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谋略家、权臣,西晋王朝的奠基人。 其人聪明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智慧近妖。后世中人曾将诸葛亮、庞统、司马懿和姜维并称为“卧龙”、“凤雏”、“冢虎”和“幼麟”。 建安三十六年,曹操强行征辟,司马懿出任其帐下文学掾。历迁黄门侍郎、丞相东曹属以及丞相主簿等职。因其有雄豪志以及狼顾之相,为曹操所忌,却深得曹丕和曹叡父子的信任,司马懿再转任尚书、督军、尚书右仆射以及太傅等职。 短短十余年,司马懿先后指挥了擒斩孟达、关陇抗蜀、对阵五丈原、平定辽东以及退敌伐吴等多场战役,屡立战功,终于成长为曹魏政权中拥有滔天权势的权臣,也为将来的西晋代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如果说曹氏一族乃是汉室的天敌,那么司马一门便是他曹魏王朝的挖掘人!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得到贾诩的推崇,王黎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只能猜测是否贾诩根本就不知道这司马懿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司马懿乃是河东司马防次子,与其兄弟司马朗、司马道以及司马孚等人并称司马八达。 河东司马满门精英,举族非凡。主公志在天下,司马一族正好可助一臂之力。”疑惑间,贾诩已经站了起来解释道,“主公逐刘备、赶孙坚、斩杀关羽,威震豫州。 刘表不过一守户之犬,早就对主公心存忌惮,唯恐主公有了吞并荆州之意。再加上诸葛亮和刘备一番巧言令色,刘表可能已经被他们的挑拨冲昏了头脑,做好了与主公开战的准备。” 众人点头称是,王黎却是翻了一个白眼默然无语,这都怪我等太优秀啰? 贾诩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要想实现主公的战略设想,安稳的拿下荆州,伯言刚才所献之计:联蔡氏等人而孤立刘表,对荆州诸将怀柔而强压襄樊,那才是真正的谋国之言。 本来荀公达和杨德祖乃是出使荆州的上上人选,但是如今刘表恨我等入骨,他们二人自然不能再踏入荆州半步。所以,我们必须在山野间寻一德高望重、且无明显的政治意向之人作为此次的出使人选。” “所以,这胡昭就是出使荆州的不二人选?难道蔡伯喈蔡中郎也不行?”王黎皱了皱眉头。 “蔡中郎的名望倒是可与孔明先生比拟,但是主公可敢保证伯喈先生就一定会前往荆州做一回这个说客吗?”贾诩嘿嘿一笑,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更何况,属下已经说过,要将司马这一族拉到主公的阵营之中成为主公的左膀右臂,而司马懿正是孔明先生的门人,敢问主公还有比孔明先生亲自出使荆州更好的人选吗?” 被贾诩一问,王黎直接愣在当场,眼中略显尴尬之色。 当初蔡文姬不顾声誉,毅然决然随王黎从丹阳千里迢迢赶到荆州,恰逢皇甫灵儿正在孕期,王黎因顾及灵儿的感受未将蔡文姬纳入王家,致使蔡文姬错将心事付瑶琴,导致如今蔡文姬依旧茕然一身,独自游猎于江湖之间。 这个时候去找蔡邕,这不是自个找不痛快吗? 至于说到司马懿,王黎虽知历史,却并无半分的担心,他敢肯定西晋颠覆曹魏之事在他的身上肯定不复存在。 且不说郭奉孝、戏志才这两位历史中因病早逝的谋士以及田元皓和沮公与这两位同样早就该死掉的大臣如今依旧还健健康康的活在自己的帐下,单是他自己就绝对不会让司马懿冒出一丁点背叛的苗头。 司马懿要想兴风作妖,也得看看他面临的对手都有谁?他不是曹芳,而郭嘉等人更不是那个志大才疏的曹爽! 思虑至此,王黎讪讪一笑:“那依先生之言,这出使之人非孔明先生莫属了?但是这胡孔明并不是那么易于之人,前番袁本初和曹孟德低声下气尚且屡屡碰壁,你又如何敢保证他就一定能够前来军中效力一回?”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而孙子兵法也曰: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贾诩哈哈一笑,“主公或许不知,这司马仲达就是孔明先生不得不救的七寸和树根!” 原来,司马懿拜在胡昭门下之时,曾与一名唤做周生的待业青年交恶。 那周生趁司马懿离开胡昭学馆之时,纠结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泼皮伏于司马懿必经之地,准备半路截杀。胡昭素来重视司马懿,甚至都将他当做自己的衣钵传人。 惊闻此事,一向躬耕自乐的孔明先生立即关闭学馆放下讲尺飞奔赶去。经过一番的爬山涉水,胡昭终于在一处山间小道截住了周生一行。 胡昭哪里舍得聪慧好学胸有雄才大略的学生就此亡命?先生放下身段流泪苦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让周生打消了寻仇的念头,放了司马懿一条生路。 可以说,胡昭乃是司马懿的重生之父,如果没有他,历史上可能都不会出现西晋这个朝代。 由此可见,贾诩之言绝对不虚,司马懿的确是胡昭的短板。掌控住了司马懿,就等于向胡昭递过去一根非接不可的绳索。 但是,王黎一向信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戒律,他又怎么能够因为胡昭一事而破了自己的规矩呢?略略有些迟疑,便听得贾诩在一旁笑道:“主公这是当局者迷啊!” 王黎心中猛地一震,看向贾诩:“何解?” “周生本就破落游荡儿,其结交之辈不是游侠儿便是与他一般的泼皮。他的想法如果不是打架杀人,那才真叫一个稀奇!但是属下何许人,莫非主公已然忘记了? 属下之智或许不敢比奉孝、公达和文若诸人,却终究也不会如那周生一般,只能以司马仲达的性命相挟吧?”贾诩自信的捋了捋胡须,眼神中闪过一道坚定的光芒。 看来自己确实是想得太多,差点误会了自己的这位臂膀。凉了众人的一片心思! 王黎哑然失笑,轻轻的拍了拍贾诩的肩膀,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歉意,淡淡一笑:“如此,孔明先生和司马仲达之事全权托付于先生了!” “诺!”贾诩抱拳而立,神色里仿佛如托泰山一般的稳重。 …… 《大汉前将军王黎列传》记载:永安四年八月中,贾诩奉命寻访胡昭,受前将军感化,胡昭协门生司马懿出山,出使荆州。 第573章 龙与虎的初次碰撞 永安四年八月二五日,晨。 浓雾笼罩着江面,整个江面上雾霭氤氲,气象森严。 客船顺着白河沿江而下,仿佛行走在峡谷中的奔马,一路上不知见了多少波涛汹涌,又见了多少绝壁奇峰。 船上的客人早已见惯不怪,失去了往日的那种惊叹,江面突然开阔起来,脚下的客船也跟着渐渐趋于平稳,客人们走出船舱向外一瞧,顿觉天穹低垂,江山的浓雾也渐渐散开,一座雄伟的城池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旦踏上襄阳这片地界和刘景升他们一照面,老朽在世人的眼中就不再是那个养志不仕的孔明了。” 胡昭站在船头,淡淡的看着从城门中迎面而来的一行人。 “先生,其实…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那贾文和言语中并无逼迫先生之意,先生何必…”一名青年男子站在胡昭身侧,眸子里满是尊重和难过之意。 尊重,当然是因为胡昭的才高八斗的学识和抱瑜握瑾的风骨值得他尊重。 而难过,则是因为他的原因,胡昭不得不勉强接受贾诩的条件驾舟南下离开了他隐居之地。 “痴儿,既然你我都知道这个世道便是吃人的世道,又如何能够真正的做到独善其身呢?更何况前将军托人带来的那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是深得为师的心意。 为师这一路走来,沿途听了不少,也看了不少,才明白为师这些年充耳不闻窗外事确实是错了。为师自己喜欢清静、喜欢读书,便也拘着你们不得随意下山。 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时过境迁,先贤们的那一套‘天之道,不争而善胜’的思想早已落伍了!”胡昭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微微一笑,重新回到古井不波的模样,仿佛看淡了世情的山中老僧一般。 “不错,这是个吃人的时代,却也是英雄辈出的时代。为师老了走不动了,但是仲达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年轻得让人嫉妒。如果你不能顺应这个时代,时代就会将你远远的抛在脑后。” 青年就是仲达,也就是贾诩比较看重的青年才俊司马懿。 听着老师的苦口婆心,司马懿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想起那日贾诩和老师在草庐中详谈时说起这话的神态。 声音铿锵有力,语气中隐约有些许杀伐之气。 他明白,贾诩说这句话的意思,应该还可以换一种方式理解:如果他不能顺应时代,那么被时代抛弃的不止有他,还有他司马一门!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草鸡怎可与苍鹰比高?贾毒夫,你给我等着,今日就让你瞧瞧小爷的本事! 司马懿悄悄的攥了攥拳头,看着城门口那行人渐行渐近,战力暴燃。 …… 码头上一团和气,郡衙中则是完全相反。 虽然敌对两方还没有撕破脸皮,也谈不上什么剑拔弩张,不过两行威风凛凛的将士手执钢刀、大斧、长戟和短剑分列殿前还是可以看出一些刘表的心态。 本州迎接你孔明先生前来荆州,那是本州推崇和尊重你。 但是如果你想在我荆州的地盘上搞风搞雨,让本州俯首称臣,那么本州就只好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胡昭扫了两排将士一眼,神色不为所动。而司马懿却是整了整衣冠,昂然而入,脑袋高高的抬起,下颔上刚刚冒出来的胡须仿佛刚刚取得大胜的公鸡头顶的鸡冠,颇有点趾高气扬的味道。 这胡昭是声名在外的一代名士,就连当初在中原权势极重的曹阿瞒和袁本初都没有搞定,自己给他三分薄面原就应该。可是你特么的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年轻人,鬼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居然也敢来挑衅本州? 刘表心中恚怒,眼睛一瞪,刘磐猛地将腰中的宝刀一抽,一片银光在堂中亮起,众人手中利器齐出架在堂前,同声怒吼:“堂下来者何人,见到刺史大人为何不拜?” 司马懿毫无惧色,甩了甩衣袖,扶着胡昭大摇大摆的走过众人摆置的刀兵阵,厉声喝道:“本使乃河东司马懿,今奉陛下圣旨出使荆州。敢问刘荆州,如今这荆州地域可还是大汉疆土?” 刘表顿时陷入两难之境,若是直接承认荆州依旧隶属大汉,那么此刻应该下拜的就不是司马懿,而是他刘表了。 毕竟,司马懿此刻代表的是大汉朝天子的颜面。 而一旦他否认荆州的隶属关系,王黎便有了出兵的大义,此刻的荆州还没有做好全面御敌的准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荆州当然是大汉的荆州,不过你司马仲达却未必是大汉的司马仲达,既然你等来路不明,刺史大人如何下拜?” 刘表一时语塞,焦头烂额间,听得郡衙外一阵长笑,两道人影从门外飘然而至,正是刘备和诸葛亮二人。 诸葛亮朝刘表行了一礼,又与胡昭抱了抱拳,缓缓起身扫了司马懿一眼冷笑道:“说起来,你司马仲达也是多智之士,怎么今日也欲凭借三寸之舌效仿说齐的高阳酒徒乎?” “郦食其纵酒使气,疏阔狂放,其人不仅富于谋略,而且勇于冒险敢作敢为,为高祖一统九州立下了赫赫战功。”司马懿冷然一笑,气势陡生。 “你诸葛亮虽然名声在外,却无经书流传于世,也无功绩陈列于前。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介山野村夫,你有什么资格出言不逊嘲笑我大汉先贤?” 诸葛亮微微抬头:“郦食其计克陈留郡,劝降秦国守将,辅助高祖破武关攻咸阳,夺取荥阳,占据敖仓,最后因劝田广归顺被其烹杀,乃是我大汉朝真正的忠臣,自然受得亮的尊重。 但是,阁下作为京兆尹司马公的后代,不思为朝廷尽忠,反而投靠要挟天子之王贼,和你那祖上殷王一样首鼠两端,又如何值得亮尊重一二?” 诸葛亮口中的殷王乃是司马懿祖上的司马卬,先秦末年,司马卬率军攻占朝歌,平定河内,屡立战功,楚霸王项羽于是立其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 高祖二年初,司马卬主动反楚结果为陈平所败,遂再次投靠项羽。高祖二年三月,高祖兵渡黄河,于河内俘虏司马卬,司马卬复降高祖,置地河内郡。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是诸葛亮却偏偏在司马懿面前提起司马卬,很显然,他是想借司马卬之事刺激司马懿,一则是想让司马懿恼羞成怒方寸大乱,二则是借机表明司马懿身份不正,不配为朝廷使臣。 司马懿果然大怒,指着诸葛亮喝道:“诸葛村夫,既然你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司马懿在此,你可敢一辩?” “有何不敢?莫说你区区司马懿一人,就算是你背后的主子亲自前来,我诸葛亮照样说得他掩面而逃!”诸葛亮一声长啸,徐徐走到司马懿面前,双眼一翻,睥睨天下的气势夺目而出。  第574章 唇舌如剑,纵横捭阖 元朝末年,江南学者学者陈基就曾在《癸卯二月十一日官军发吴门》一诗中提及过当初郦食其游说田广之事。 诗曰:去年移戍秋将半,今岁渡江春正分。晋国偏裨归宿将,汉庭旗鼓属元勋。戈船十万尽犀弩,铁骑三千皆虎贲。却笑高阳老狂客,谩凭口舌下齐军。 当然,陈基在诗中表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他对官军寄予了无比深厚的期望,却对郦食其充满了不屑。 不过今日郡衙中的两位却对郦食其充满了尊敬,因为他们是同道中人。 诸葛亮手掌数万雄兵,是刘备麾下第一谋士。 司马懿初出茅庐剑指荆州,成为了王黎的使者。 郦食其更是开国之功臣,早已作古数百年。 咋看之下,他们三人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一刻也根本就来不了什么灵魂的碰撞。但是,不管他们三人效力何方,也不管他们三人之间跨越了数百年的历史长河,他们的身上都烙下过一个印记。 纵横家! 春秋战国年间,鬼谷子王诩创建纵横流派,座下弟子苏秦、张仪、孙膑、庞涓、毛遂、商鞅等人胸怀壮志凌云之士,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的扑向那个战乱的世代。 于是,七国争雄的帷幕就此拉开。英雄豪杰,枭雄权臣,浪子红颜,鸡鸣狗盗;阴谋与阳谋,复仇与救赎,权力与自由,黑暗与光明,成为了这个时代的旋律。 其中,苏秦和张仪更是名震天下,二人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让战国七雄的形势和兴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纵横,这就是纵横家! 而关于纵横二字,鬼谷子在自己的书中曾经解释过: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后来的韩非子同样也在书中写到: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诸葛亮和司马懿虽然以智谋名扬后世,但是他们的本质中依旧藏着那么一点点纵横家的本色。 否则,诸葛亮如何未出茅庐而三分天下,独步江东舌战群儒?司马懿又如何骗过曹操而得其信任,独抗诸葛病赚曹爽? 听闻诸葛亮摆下道来,司马懿冷笑一声:“久闻诸葛先生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无所不览,生平更是以管、乐二人自比。敢问先生:天有头乎?” “当然有,《诗·大雅·皇矣》曰:乃眷西顾,此维与宅。若天无头,如何西顾?”诸葛亮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一笑反击道,“天有耳乎?” “天处高而听卑,《诗经·小雅·鹤鸣》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无耳焉能听?”司马懿轻蔑的看了诸葛亮一眼,旋即正色道,“天有理乎?” “天当然有理,岂不闻庄子的《庖丁解牛》: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 诸葛亮哈哈一笑,突然心神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刚打算开口,便听得司马懿在一旁喝道,“天既然有理,为何本使代表天子出使,尔等竟敢不恭?此又是何道理?”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陛下自在我等心中,岂会如你等流于表面?”见诸葛亮略一迟疑,刘备挺身而出,沿用了老子《道德经》中的一句话。 这话的意思本来是指:天地不言仁,滋养万物,不求万物的回报;圣人不言仁,为百姓做事,不求百姓的回报。 他用在此处也并没有不妥的意思,无非是说陛下乃是圣人,圣人牧守天下一视同仁,为老百姓做事不求回报。既然圣人不求百姓的回报,那么,他也根本就不会在乎刘表以及他和诸葛亮等人会行那些虚礼了。 其实刘备说的没错,对于大汉的天子来说,那些所谓的三跪九拜还真的只是一些虚礼。 在明清以前,不管是大汉两晋,还是隋唐宋元,皇帝朝见大臣并没有一定要求三跪九拜。甚至在汉朝和隋唐之时,皇帝与大臣谈事还是面对面的坐着,连恭恭敬敬的站着有时都用不上。 但,刘备却忘记了,他的面前还有一位斗士,一位疯狂的斗士。 司马懿就是斗士!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有容乃大。表面遵从于内心谓之曰表里如一,心口不一则谓之为口是心非。”司马懿闻言眉毛一挑,看向刘备的眼中也多有不善。 “懿跟随家世多年,遍历诸子学说,自问学识不亚于一般儒生名士,结果今日才发现原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的道理,若非如此,懿又如何能够玄德公处学到了什么叫做两面三刀! 更何况,圣人不要求回报那是圣人的恩德圣人的仁义,但是作为圣人治下百姓,又岂能失去了敬畏之心呢?莫非你玄德公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对圣人以及当今陛下和朝廷的敬畏!” 对圣人以及陛下和朝廷没有了敬畏? 这不摆明就是想说他刘备心中有了不二之心吗? 刘备一阵口干舌燥,虽然他的确已经对朝廷失望,对当朝的永安有了些许愤懑,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已经想取永安而代之了。至少在没有拥有绝对的权力和军队时,他绝不会有此想法。 刘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仿佛司马懿刚才之言已经刺透了他脸上的面具以及身上的着装直达他的内心。 正欲上前再辩解上两句,却又见司马懿眼中精光暴涨,一声冷笑一句反问脱口而出,差点就将他赤身裸体的扔进了腊月的荒原之上,冰寒彻骨,一阵阵寒意直钻心窝。 “玄德公刚才所言‘天地之间’一句原本出自老子的《道德经》,原本无可厚非,但是玄德公是否忘记了此言的前半句呢?” 众人一时哗然,不管是胡昭也好,还是刘表也罢,以及在座的刘先、蒯良以及傅巽诸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懿,脸上的表情什么都有。 比如胡昭的老怀欣慰,刘表的咬牙切齿,刘先的目瞪口呆以及蒯良和傅巽的心花怒放,不一而足,好像是司马懿给大家呈上了一席满汉全席一般,五味杂陈。 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老子的这本《道德经》他们即使还谈不上倒背如流,但也绝对翻过七八遍了,甚至蒯良和刘先等几个荆州大户的家中如今都还存放着此书,司马懿话中影射的意思,他们怎会不知道? 《道德经》第五章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而天地之间的上一句正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很明显,司马懿就是想借着此话将刘备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他也想借机告诉世人,在刘备的眼中天子不仁,圣人不仁! 第575章 传旨 这绝对是栽赃,绝对是诛心! 这是赤裸裸的栽赃!也是赤裸裸的诛心! 刘备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立即拔出腰间的双股剑将司马懿砍成十八段,然后将每一段残肢都扔进一层地狱让司马懿死后也不得安宁,不能重新投胎。 当然,他也知道这也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而已。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什么愤懑不满、什么吹胡子瞪眼、什么怒发冲冠凭栏处,这些情绪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甚至将司马懿砍成十八段的那种痴话也只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异想天开、超凡脱俗的美梦罢了。 毕竟,他暂时能够仗持的只有刘表,安安稳稳的坐在堂上的荆州刺史刘表。 他如今人在荆州,麾下的势力也悉数依附在刘表的羽翼下。 刘表不动,他不敢妄动。 刘表没有杀死司马懿之心,他就绝对不能用指头点一下,哪怕是轻轻的碰一下司马懿的衣角。 要想破此局,非刘表不可! “孟子曰: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主公数十年来戎马倥偬飘零四海,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当今天下和大汉朝廷,已然无愧于天地人心。 主公乃当今天子皇叔,气度雍雅,身份高贵,何必与这等浊物生闲气?司马懿之言看似无懈可击,实则浅薄的诛心之语。在座诸公若是相疑,何妨将这一切全都交给时间?到时清者自清,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诸葛亮走到刘备身前,微微一笑,刹那间便如一缕春风一样拂过刘备的心灵,刘备心中一安,满腔的愤懑顿时不见,脸上也露出安定的笑容。 扶着刘备重新坐到案椅中,诸葛亮转身来到堂中,看着司马懿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战国策·燕策》有言: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仁者不危人以要名。这是在告诉我们,忠厚的人不会诽谤别人以求自利,仁慈的人不会危害别人以求美名。 我原本以为河东司马氏经过数百年的书香熏陶,已经成为我大汉真正的名门高第,仲达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应该如高山松柏一样冰魂雪魄,忠厚仁义,至少不会做出那等歪曲污蔑的腌臜之事。 但是,我忘记了盗跖和柳下惠的典故,高第门阀固然会养育出琨玉秋霜的人物,却也会滋生出少许的污浊之人。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仲达先生以为然否?” 在座众人闻言一怔,刚才诸葛亮还在说司马懿之语乃是诛心之言,转瞬间他却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同样化言语为刀,将一柄名为仁义厚德的大刀架在了司马懿的脖颈上。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本是《诗经》中的一句话,意思是说看那老鼠还有皮,做人怎能够没有威仪、没有礼仪呢?这是在反讽司马懿无耻下流,竟然给刘备栽赃。 但,这些讽刺的言论并不关键,关键的是这句话同样也有下一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这是赤裸裸的诅咒司马懿去死,就像演义中骂王朗那般。 “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圣人诚不欺我也。有什么样的主公,当然就得有什么样的臣子!” 或者是因为天性极善隐忍的原因,或许是觉得之前与诸葛亮发飙有违了他的处世之道,司马懿摇了摇头长长的吐了口气,不再与诸葛亮做这口舌之争,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份明晃晃的圣旨出来,目视着刘表。 “刘荆州,此乃当今天子亲拟的圣旨,你接还是不接?” 刘表闻言立时明白过来,力量总是相互的,他在防备朝廷的同时朝廷也在试探他。 胡昭和司马懿此次前来荆州明显带着刀,一把锋利的刀。 否则,司马懿为何会有这样的态度?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圣旨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的圣旨,而坏的旨意不外乎也只有那几种,看来必须先找个由头先让刘备他们离开此地,否则今日面对的将是左右为难了! “打开中门,恭迎圣旨!” 想到便要做到,几缕念头在肚子里弯弯绕绕几个来回,刘表很快的便做出了抉择。 朝刘磐等人喝了一声,转头又向胡昭和司马懿拱了拱手微微一拜,刘表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荆州刺史刘表接旨,还请两位天使现在堂中休息片刻,刘某这就去将那些无关之人赶出郡衙!” 言讫,刘表径直来到刘备身边,与刘备和诸葛亮二人使了一个眼色:“贤弟从豫州远道而来,愚兄本该多留你几日,但天使挟圣命而来,愚兄多有不便,就此与贤弟作别。 若是苍天怜见,异日你我兄弟还能相逢,届时还请贤弟务必要宽恕愚兄今日无礼,能够在荆州多盘桓几日,也让愚兄替贤弟接接风洗洗尘,尽一尽地主之谊。” “兄长何须如此,兄长乃一州之主,往日里不是案牍劳形就是日理万机,今日能够得兄长拨冗相见,愚弟也是欣喜万分,哪里敢有什么不敬之举?” 刘备携诸葛亮向刘表深深一拜,长袖一挥施施然转身离去,简直就像是那个在康桥河畔写出“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悄悄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潇洒至极的男子。 胡昭和本就是世事洞明之人,哪里还看不出来刘表耍的什么把戏,只不过性格使然,而且心中终究不喜刀剑血花,倒也并未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而司马懿同样也只是淡淡的扫了扫已经渐渐消失在街头的两道背影,嘴角微微一翘,眸子中闪过一丝古怪:“既然无关之人皆已退场,那就请刘荆州接旨吧!” “诺!” 中门大开,两排的将士已经撤下,香烛已经插在案椅上,刘表急忙率领刘琦、刘磐、蔡和以及蒯良、刘先等人躬身下拜,脸上的表情格外的肃穆庄严。 一缕阳光撒照在刘表的身上,刘表的身影立刻流光溢彩,他的身形也仿佛高大上起来,好像刚才那个打算给胡昭和司马懿二人来一个下马威的荆州刺史根本就不存在,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 司马懿瞥了刘表一眼,走到堂中缓缓的摊开手中的圣旨,雄浑的声音在郡衙中响起。 “皇帝陛下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徐州刺史刘备,虽出生卑微,实乃高祖遗脉朕之皇叔是也,于国于家,理当忠君爱国,护佑百姓。 然,备因一己私利无端兴兵祸乱家国,致使我豫州境内烽烟四起,其罪实不可赦也。天下臣民当以此为戒,以扑杀此獠为己任,早日肃清境内反贼。 诏书所至,朕之臣民皆不得顽抗。但有包庇私藏其人者,皆已叛国论处,天兵所至,阖家俱灭!” 第576章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 两百余字在郡衙中飘响,仿佛清风吹过湖面,只是在众人的心尖上荡起一层浅浅的涟漪。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应有之意。 但是“天兵所至,阖家俱灭”这八个字落在他们的耳中时却如万钧雷霆一般轰得他们差点心防失守,又如秋风扫落叶一样让大家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寒。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圣旨,不过他们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严厉的旨意。 不管是发起了党锢的桓帝也好,还是一手造成天下大乱的灵帝也罢,这两位皇帝在众人的心目中都是昏聩无能至极,可是就算这两位天下至尊在面对恨之入骨的文官集团的时候,也只是“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或者“只诛首恶,余罪不究”,哪里有像今日这样的雷霆手段? 这样的圣旨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 究竟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还是霹雳手段铁石心肠,众人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刘琦心情激荡,一直皱着的眉头好似被春风给抚平了一般。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王黎,也没有接触过刘备,更没有如演义上那样请过诸葛亮高台饮酒然后上楼抽梯,但是经历过多次呵斥和惩罚的他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荆州未来并不属于他。 所以,他一直向往的生活并不是待在荆州困守一隅,而是能够走出荆州、走出阿翁的视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朝廷的一道旨意让他看到了希望,哪怕是未来可能作为质子前往前将军的军营。 刘磐头颅低垂冷汗频出,背心处一阵阵的发凉。 想着自己刚才还在耀武扬威打算给司马懿一个下马威,以及去年在自己的地盘上被王黎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全靠牛魏和马安二人才捡回来一条性命,那种浸入骨髓的恐惧就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刘先、蒯良以及傅巽等人却是一阵暗喜。 他们三人并不怎么喜欢刘备,甚至看着刘备的那张脸就有一些反胃,反胃到哪怕是将襄阳城中最有名的望江楼的大厨请来给他们做上一道拿手的荆沙鱼糕或者荆州洈水鳜鱼他们也难以下咽。 在他们看来,刘备的盈盈笑意中总是透着一种虚假,可这种虚假恰好是将主公和荆州以及他们拖向深渊的一条铁索。 现在,这条铁索眼看就要被朝廷的一道旨意或者说前将军的铁骑给剪断,他们又怎能不暗自欣喜呢? 堂上传来微微一声轻咳,刘先、蒯良以及刘磐和刘琦等人都抬起头来,将他们的目光聚集到刘表身上,等着刘表的答复。 他们知道,不管他们的想法如何,刘表终究是他们的主公,只有刘表的答复,才能够代表整个荆州。 刘表和刘磐一般低垂着头,不过他心中没有恐惧,反而有些庆幸,庆幸他早在圣旨下达前先一步将刘备给送走了,庆幸他暂时不用面临两难之境。 其实,刘表早就猜中了圣旨的意思,也明白王黎的打算,同样也非常清楚王黎志在天下。 当诸葛亮和刘备来求援之时,他就已经确定诸葛亮之言并不是危言耸听,王黎的下一步打算一定是南下荆州。不止是因为他,更是因为刘备。 刘备是真正的枭雄。 刘备与王黎的仇不共戴天。 如果荆州没有刘备,或许他们还可以苟延残喘数年,一旦荆州有了刘备,那么他们就将很快面临王黎的刀锋。 不过,从一开始刘表就没有想过要放任刘备离开。与刘备结盟固然会早几年将荆州拖入战火,可是没有刘备,他又如何去直面王黎的铁骑呢? 存亡不过是早晚的时间罢了。 至于当初在郡衙中和诸葛亮的那一番辩论,不过是刘表想扮猪吃虎,想让刘备更加的感激于他,想让刘先以及傅巽等人更加确定他就是一只昏聩的猪。 即便如此,他依然需要时间去准备即将来临的大战,所以他现在还不敢立即翻脸,所以他让刘备和诸葛亮离开了襄阳。 刘表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懿,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天使何不早点就圣旨拿出来呢?不然,刘某现在就可以立即将刘备和诸葛亮献在天使的眼前!” 得,之前还想打我几记杀威棒,现在又变成天使了? 司马懿翻了一个白眼,哪里还不明白刘表的意思,嘴角挂起一弯月钩:“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按照脚力计算,那刘玄德和诸葛亮想必此刻也才刚到城门吧?刘荆州你说呢?” “哈哈,天使说笑了,下官虽然徒有虚名,但终究也不过是世上以俗人耳,却哪里能够做到天使那般烛照数计?下官这就命令城门校尉前去捉拿刘备那厮!” 刘表面不改色暗中拍了一下司马懿的马屁,缓缓站起来,接着又是一番插科打诨,再暗中计算了一下刘备等人的脚力,这才蜗牛一般向刘磐和蔡和等人下达了捉拿刘备的命令。 司马懿挨着胡昭坐下,手中捧着刘表亲自递过来的茶,任由刘表奥斯卡影帝似的发挥,并不道破,只是嘴角上那缕嘲讽却越发的明显起来。 难道这刘荆州真的就不明白前将军这道圣旨的深意吗? 不管拖多久,只要刘备还在荆州的地面上,前将军就永远握着剿灭叛军的大义! …… 刘备、诸葛亮在关平的护送下匆匆离开襄阳,踏上了返回邓县和蔡阳的路程。 原来,自蔡瑁离开襄阳前往信阳之时,张飞就已奉刘备的将令匆匆赶回信阳与阎象、金尚等人率领着刘备的残军安札在了邓县和蔡阳两处。 此番刘备和诸葛亮二人前来襄阳,也不过只有关平以及数百名白眊兵护送而已。 “军师,刘荆州此人胸无大志,做事情瞻前顾后左右摇摆,一面对主公如春天般热情,一面却又不敢得罪司马懿等人,畏畏缩缩毫无半分诸侯的模样。 末将记得当年班定远出使鄯善之时,恰逢北匈奴使者也正好驻扎此处,班定远当机立断,率领麾下三十六人夜袭匈奴驻地,从而导致鄯善王再无半点战意,举国归附! 末将观那胡昭和司马懿随行也不过数十人,而且多以朝廷的文官为主,全无半点战力,为何我等不效仿那班定远直接在城中将他们斩于马下然后威逼刘荆州呢?” 关平纵马来到诸葛亮的车驾前,向后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襄阳城池问道。 班定远即是班超,永平七十三年,代表东汉出使西域之时,因鄯善为北匈奴人所控,鄯善王一时间举棋不定,于是班超连夜斩了匈奴使节,坚定了鄯善投靠大汉之心。 “杀司马仲达事小,失陷主公事大!”诸葛亮摇了摇手中的羽扇,叹了一声,“坦之,你说得固然不错,但是你作为领军之将一定要记得顺应时势善于变化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昔日班超敢下夜袭决心,乃是因为当时他为使节之首。而我等却不然,主公还在城中,刘荆州心思未明,怎能因一时的喜好杀死王黎的使节,将主公陷于城中?” “可是,后来刘荆州不是也有保全伯父之心吗?”关平依旧有些疑惑。 诸葛亮点了点头:“是啊,他的确有保全主公之心,甚至也有了与王黎分庭抗衡的决心。但是他依然顾虑重重,举棋不定,所以我们只能暂时避开司马懿他们的视线,离开襄阳返回邓县。” “退回邓县,那如果刘荆州还是选择了投靠王黎呢?” “没有如果!”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向前一指,眸子中流露出一丝自信和霸道的神采,“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只要我等回到邓县,不管刘荆州的想法如何,荆州的战与和就再也不是他刘荆州一人说了算!”  第577章 干戈,再见干戈 “军师之意莫非是打算将刘荆州一起拖下水?” “当然,我说过,现在的荆州是战是和并不是他刘荆州一个人说了算!” 看着手中那小一号的青龙偃月刀,对于诸葛亮的答复关平满意至极。 自从父帅死在王黎和赵云手上之后,他就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莫要忘记了那血海般的深仇,也时时刻刻期望着与王黎和赵云再度相逢,并将他们斩于自己的刀下。 甚至,他因此还将自己这柄偃月刀更名为:仇之刃。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仇之刃,既是他的志向,也是来未来后半生寻求的方向。 大手轻轻的抚摸着仇之刃的锋刃,感受着刀锋处传来的雀跃与火热,关平的心里也跟着雀跃和火热起来:“军师,那我们应当如何去做?” “是啊孔明,如今我们已经离开了襄阳,你有什么具体打算可否告知一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备也从中军赶了上来,加入到他们这支讨论的队伍中。 说话间,众人已经远离襄阳城池,来到一片树林旁。 诸葛亮在远处端详了片刻,这才收回目光朝刘备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当然求援之际,刘荆州已被我等说动,对王黎同样已经有了防范和抗衡之心。 所以,他借邓县和蔡阳给主公,然后不顾蔡夫人以及刘磐、蔡和等人的反对将蔡瑁赶至了信阳。所以,他今日在司马仲达的言语逼迫下依然能够向主公示警,让我等先行离开。 不过,咱们的这位刘荆州在处事方面依旧优柔寡断不够果敢,没有丝毫的州牧之风。他为主公所做的一切同样也不足以彰显他的诚意,以及对王黎的战意。 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当然,用璞玉来形容刘荆州或许有点过。但是,他想慢水煮青蛙,我们却绝不答应。我们要在他这口锅下再上添些许柴火,要让他这口锅根本就冷不下来!” 可怜的刘荆州收留了我们,结果转个身就被我们在身后狠狠的捅上一刀! 关平替刘表默哀了两句,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不过,转瞬间这些许的冷意和所谓的道义就被对战争的渴望和复仇的炽热给压成了粉末,再经仇恨的大火一烧,刹那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兴奋浮现在关平的脸上,他紧紧的凑在诸葛亮身旁,嘴角上扬起一丝对复仇的狂热和执拗:“军师,我们怎样才能让他那口锅冷却不下来呢?” “速回邓县布置兵马,等到确定了胡昭和司马懿的归期,立即伏兵杀之!”诸葛亮手中的羽扇朝某个方向猛地一挥,一缕杀机在他儒雅清秀的脸上乍现。 …… 南宋的杨佥判在《一剪梅》中写道: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却不知今日因为诸葛亮的一句话,停了一年的战火又将重新漫延在这个安定平和的荆楚大地上。 永安四年九月初,荆州大战的序幕在襄阳通往豫州的一条大道上拉开。 九月初一,雨。 胡昭和司马懿在襄阳盘桓几日后终于踏上了归程。 裹铁木轮缓缓的碾压过绵软的泥地,在道路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从南蜿蜒至北。 司马懿骑在大马上,闻着林中的芬芳以及道路上的泥土味,脸上神情淡漠,并没有因为荆州之事的圆满解决兴奋异常,也没有为将来可能在王黎帐下效力而忐忑不安。 或者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过去几日的辩论上,也不在将来的飞黄腾达中,而是一直就着眼于现在,现在的这条路上。 他紧紧的盯着前方的道路,眼神中不含半分感情色彩,与同行的一干人也没有半分交流,甚至是马车中的胡昭,他也不曾贴过去说上几句话。 直到某一刻,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秋雨洗过天空时的那一抹亮色。 一阵,哦不,两阵暴雨般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树林外隐隐传来。 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颤栗,片刻间便如地龙翻身一般的激烈抖动起来。 一员年轻小将挥舞着一柄偃月刀,领着上千名刘备帐下最强大的白眊兵从树林右侧飞奔而来。又有一名胡子拉碴的黑大汉拖着一杆丈八蛇矛,带领千余精锐的荆州骑士踏着林中的小径自左侧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压压的骑兵仿佛襄阳城下的汉江大潮一样看不到尽头,声势极为惊人。 而等到所有的骑兵都出现在司马懿等人眼前之时,那为首的黑汉子却将手中的丈八蛇矛一扬,两支骑兵立时约束布阵,沉默的驻立在前方道路的两侧。 他们并没有下马或者立刻挥师向前,而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上保持着冲锋的姿态。他们或者稚嫩或者沧桑的脸上满是杀气,嘴角间的肃然流露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一股令人压抑的紧张气氛,瞬间就弥漫在林间。 回豫州的马队一片沉默,林中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过众人的脸颊,有些压抑,有些寒冷,也带着刺骨的味道,所有的人将目光聚集在司马懿的脸上。 司马懿淡淡一笑,策马上前向二人抱了抱拳:“懿虽贵为朝廷天使,却也不过只是陛下身前一传召之人,恐怕还当不得张翼德和关坦之两位将军兴师动众的来一个十八相送吧?两位将军如此厚恩,这让懿如何是好?” “当你妹!司马懿,你这狗贼既然想和王黎那厮同流合污,今日就休怪你家关爷爷取了你的狗命!”关平冷眼一喝,两道眉毛拉的笔直,犹如两把长剑一样直刺司马懿。 “原来两位将军是来杀我的。这我倒是奇了,难道经过豫州之败,刘备和诸葛亮二人旬月间便已经重新招兵买马,打造出了一只纵横天下的铁骑,做好了与朝廷全面开战的准备?” 司马懿仿似没有看到关平已经愤怒的犹如一只小公鸡一般,呵呵一笑,“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重建昔日的辉煌,只是很单纯很简单的想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在此地?” 关平闻言哈哈大笑,眼中却似要滴出血一般,握住仇之刃的手青筋暴涨。 “不错,关某今日就是要将你们全部都留在此地,给王黎那贼子陪葬去!司马懿,你家关爷爷知道你神机妙算,但是你怎么算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死在此处吧!” “原来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全面开战,只是想当然的将我们全部掩杀于此嫁祸给刘荆州,将整个荆州都拖入到战火之中。”司马懿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既然如此,荆州事荆人了,那懿还是让荆州的官员来与你们谈一谈吧!” 说罢,司马懿身子微微一侧,身后马车的帘子骤然掀开,一名容貌瑰玮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赫然正是刘表帐下宾客傅巽,傅公悌。 第578章 仇之刃 神色复杂的看着阵前不停叫嚣的关平和沉默如暗雷的张飞,傅巽的心沉了下来。 一年以前,刘备因攻占袁术淮南和陶谦三让徐州诸事被曹操与张燕等人合击,遂弃徐州败逃至此,然后凭借孙乾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刘表的一时心软,从此扎根荆州。 按理说,依照刘备的假仁假义和其长袖善舞的外交能力,他应当很快便能与傅巽他们打成一片。 然而这一次,除了那个文不堪武不就至今也只是刘表帐下一个无名之辈的伊籍伊机伯之外,素来不合的荆州文武集团竟然出乎他的意料,全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成为了他想入住荆州的绊脚石。 蔡瑁、刘磐和张允等武将早已将荆州经营的密不透风,自然不能再容许他人来瓜分已经既定的蛋糕,而傅巽、蒯良和刘先他们则是纯粹的不喜欢刘备。 每次看到刘备与他们笑语晏晏之时,他们就觉得刘备的笑容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假,甚至让他们能够想到笑里藏刀这个还没有出现的词语。 他们知道刘备的诸多典故,比如:广宗城外追卢植、王黎雒阳借清河、陶谦三让徐州以及当年的月下营救皇甫嵩等等。在他们的眼中,刘备是枭雄,是君子,也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当然,伪君子也是君子。 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君子尚且如此,那么伪君子呢?枭雄呢? 更何况,刘备还身兼君子、伪君子以及枭雄于一体的一个矛盾人物。他们可不愿意像陶谦那般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最后连累的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他们只能拒绝。 拒绝刘备的到来,也拒绝与刘备交往,更加拒绝一个不忍成为了陶谦那样的人。 但是,傅巽却绝对没有想到,伪君子一旦揭开他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展露在大家眼前的就是赫赫的兵锋。这才刚出襄阳不到三五百里,刘备便已经打算将他们彻底的埋在此处,然后顺势将整个荆州拖下水。 傅巽扫了张飞和关平以及对面沉默如雪一样的铁骑一眼,心中惴惴,脸上的神色却是无比的强硬,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 “张翼德、关坦之,你们身为玄德公帐下的心腹大将,竟然为了昔日二将军的一己私仇,不奉玄德公的将令,擅自调兵围困朝廷天使,该当何罪? 考虑到你等一个是二将军的亲子,一个是二将军的兄弟,情有可原,傅某就暂不将此事上报。你等还不快速速退下,若是耽搁了天使的行程,傅某定要在玄德公面前参你们一个不是!” 这傅巽不愧是声闻荆州的人物评论家,一番话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简直可与先秦时期的赵高比拟。 明明是张关二人奉了刘备的将令前来伏杀众人借机把荆州这趟水给搅浑,结果到了傅巽的口中却变成了二人乃是私自出兵前来寻仇,甚至连他自己一向仇视的刘备已成了口中的玄德公。 司马懿自然明白傅巽之言不过是想给张飞他们找个台阶下,可惜,他忘记了这张飞和关平皆是一介猛夫,哪里能够明白其中的意味?他的这番表演注定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司马懿撇了撇嘴,果然就见关平越众而出,手中的仇之刃直指傅巽,刀尖上的锋芒如冷雨一般冰寒:“姓傅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特么的在那里装腔作势,叽叽歪歪。 我伯父入荆州以来,求贤若渴,对你一直也是恭敬有加,可惜你这小人却总是与伯父唱反调,甚至还想将他逐出荆州。哼,若不是因为我伯父的关系,你特么的早就成了关某刀下的亡魂。 姓傅的,我父帅死在王黎狗贼手下,而这司马懿却是王黎狗贼的帮凶,关某今日前来只为私仇,无关朝廷诸事,也无关刘荆州诸事,识相的就给关某滚开,否则关某首先就拿你祭旗!” 傅巽面色一沉,强压着心中如海潮般涌起来的惊悸,冷冷的看着关平:“关坦之,本官乃是奉主公之名护送天使返程,事关荆州大局。你切莫因为心中一时的不平而毁了整个荆州,也给你伯父招来无穷的祸患!” “哈哈,祸患?祸患是个什么鸟?”关平一阵长啸,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仇之刃,嘴角上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关某告诉你,关某和我二叔今日前来正是奉了伯父之令要请司马懿的人头到我邓县一行!” 特么的,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这关平是猪啊,为啥非要将刘备给拖出来呢,难道他不知道话一出口,便唯有一战了吗? 孟子曰: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看来今日傅某真的要做一回‘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君子了! 傅巽唇间发白,脸色急转,想着孟老先生的话,心里渐渐的平定了下来:“蔡将军,既然这张黑子和关不吝打算陪着那大耳贼一条道走到黑,那就只能请你来与他们聊一聊了!” 言毕,身子一让,一个无比嚣张的声音从陪护使臣的队伍中传了出来。 “关坦之,你这杂碎好的不学坏的学,你特么的是在你那死鬼老爹哪里学的嚣张吗?公悌先生乃是我荆州名士,就是你家蔡爷爷也不敢这样与公悌先生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比你蔡爷爷还嚣张?” 一员金甲将领拖着一柄三尖两刃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大摇大摆的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下颔高高的扬起,额头顶着天空,眸子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此人正是蔡瑁之弟,荆州水军副都督蔡和。 一句死鬼老爹让关平瞬间暴走,战马一拍,手中的仇之刃就向蔡和飞了过去:“姓蔡的狗贼,老子今日要砍了你的狗头做夜壶!” “哼,夏虫不足语冰,就凭你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子也想与将军对阵?关平侄儿,且吃你叔叔一……”一声冷哼,一名校尉从蔡和身后闪了出来,言语间还给自己主动降了一辈。 关平鸟也不鸟那校尉,反正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有挡在蔡和身前的人都得死。 不等校尉说完,仇之刃便已破空而至,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校尉的身前,黝黑的刀身在空气的摩擦下散发着明亮的光泽,刀锋裹着林中的冷雨从天而降。 校尉直觉的脸颊一阵生痛,紧接着头顶的铁盔一破为二,约束长发的束带也为之崩断,长发失去了约束瞬间便如河心激流中的水草呼呼向后倒去。 一声惨叫,雷声呼啸而至,仇之刃沿着校尉的耳朵顺势而下,一直落在校尉的脖颈之间,一颗硕大的头颅飞上半空。  第579章 秋风,秋雨,秋杀人 一声怒啸,一声惨叫。 一柄长刀,一颗人头。 关平既然已经将父帅给他打造的这柄小号青龙偃月刀更名为仇之刃,其目的当然是为了替父帅复仇。他的仇人就是大汉朝的镇东将军常山赵子龙和前将军王德玉。 但是很可惜,赵云和王黎并不好杀。他们如今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将军和诸侯,要想杀掉他二人,首先就得杀掉所有挡在他二人身前的人。 要想见山,就只能劈破雾霾拾阶而上。 要想见王黎,就只能扫除他前方所有的障碍。 蔡和现在还不是赵云的人,更不是王黎的将领,可是他此刻就挡在了关平的前方,他就是关平身前的一道障碍。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已入魔,哪管他蔡和究竟姓什么! 一刀砍下校尉的头颅,关平一声怒喝,手中的仇之刃再次高高的祭起散发出无边冷意,一声嗡鸣劈破虚空,长刀化作一道泛着寒光的青龙穿透层层秋雨倏忽间就来到蔡和的头顶。 秋雨还在安静的下着,密密麻麻的雨雾冲洗着经秋霜打过后泛黄的野草,冲洗着校尉脖颈喷洒出来的血水,众人顿时生出“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的凄寒。 但,秋雨凄寒,青龙更加凄寒。 蔡和双眼微咪,眸子里已露出无边的恐惧。 他不过是当世的二三流武将,凭借这蔡氏的关系、水上的本事以及识人的双眼才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又怎会不知道眼前这人的武艺远超于他? 这一刀的决绝和杀意,当年他在襄阳城内见过两次。其中一人名唤甘宁,一人名唤黄忠。现在这二人都在王黎的帐下效力,一路上南征北战杀人如麻成为了威名赫赫的将军。 关平这一刀虽然还不及二人,但已然相差不远,甚至有可能关平已经见到了横亘在前方的那座大山。但是不管怎样,终究绝非他蔡和可敌。 先前他敢出头,乃是仗着刘表部将的名义。然而,一旦张关不在顾及其身份之时,他的嚣张就成了他的笑话。 他不敢与关平对敌,他只能退。 三尖两刃刀猛然向上一挑,蔡和腰身一挺,双臂握住刀柄陡然一转,亦如展翅的大鹏飞到空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向青龙。 两把刀,两阵风,两道闪电在雨中穿行。 众人期待着两刀相遇,就连关平的嘴角上也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握住的仇之刃的双手也越发的青筋暴涨。 可惜,蔡和终究只是蔡和,他并非割肉断舌都不惧的一代义烈颜杲卿,也不是剥皮大呼浑身清凉的南明御史李如月,他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名之辈。 眼见两刀即将相遇,蔡和却突然做了一个令众人目瞪口呆的决定,只见他双手一抛,腰身一伏,接着双脚猛然一夹拨转马头就向身后奔去。 “当!” 一声雷震,两刀在空中相遇,爆发出四射的星光。然而,雷声大雨点小这句话有的时候也不仅仅只是形容天气,有的时候也会来形容某一件事情或者某一个时刻,比如现在。 两刀相逢,仇之刃还在关平的手中,但三尖两刃刀却已颓然落在雨中,就像是大战后那些被名将丢弃在山间田野中的名刀利剑一样,满是颓废,满是黯淡。 关平一怔,蔡和离他已有两三丈远,紧了紧仇之刃,便欲跨马追击向前,却见两百余刀盾兵忽的闪到蔡和身前,一枚枚盾牌插在地上,瞬间就达成了一座钢铁防线,厚重如山。 恰在此时,一束紫色的火光从蔡和的手中飞起,从盾牌后的阵列中飞起,直逼林子上空,灿烂如花。 “坦之,不要再跟他们废话,速度将他们斩于马下,他们有援兵!” 张飞皱了皱眉,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远处涛声般的马蹄,心中略略有些不安,唯恐夜长梦多坏了兄长的好事,丈八蛇矛一举,一声长啸,胯下的枣红马如闪电一般从小丘上直窜场中。 马嘶渐起,两支骑兵整装待发,宛如襄阳城下的汉江一般行云流水行出左右两垛坟头高的小山丘在众人的眼前汇合,然后变成平静却又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江潮,铺天盖地的涌向众人,瞬间就激荡起无数的浪花。 浪花就是骑兵们手中的长刀、短剑、戈矛以及利箭。 刀起,剑起,矛出,箭出。 蔡和麾下的将士全部立即站到使团的前方,用他们仅仅三百余人的身躯把使团围在中间。 但,张飞和关平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哪里还会将他们这些荆州兵的性命放在眼中? 无数的飞箭编制起一张无法逃离的大网落了下来,深深的扎在使团四周的土壤里,扎在所有荆州兵的脚下。 很显然,张飞和关平虽然不想浪费时间,可他们还是舍不得让这些荆州兵死在横飞的利箭之下。 他们的谋划已经进行了很多天,他们心中的仇恨也累计了几个月。他们要使团死,要蔡和死,要荆州兵死,却绝对不能想使团、蔡和以及荆州兵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他们要让这些所有碍眼的家伙全部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一舒心中压抑已久的块垒。 秋雨霏霏,缠绵凄凉。 众人的心也跟着凄凉起来。 然而,这时候蔡和却大手一挥,长笑起来:“张翼德,不得不承认经过你们的调教,你们麾下的荆州儿郎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就算是文聘将军帐下的男儿只怕也难于缨锋。 不过,你莫忘记了荆州男儿最念的便是故土家乡。你麾下的荆州儿郎是荆州儿郎,我帐下的荆州儿郎也是荆州儿郎,你或许能够命令他们冲杀任何的敌人,却绝对做不到让他们自相残杀!” 张飞再次色变,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旗下的儿郎们目露出些许的不忍。 蔡和又是一声大笑:“俗话说得好: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说到底,刘皇叔与刺史大人是族中兄弟,而你我麾下的勇士也尽是荆楚大地的故人。 蔡某愚钝,思来想去才发现原来这场中好像也只有使团才是外人。你我俱是刘荆州的麾下或者贵客,又岂能因为些许外人而伤了手足之情呢? 要不然,我将使团交给你,你和坦之贤侄干脆放蔡某和兄弟们离开此地。你放心,今日之事,蔡某和兄弟们绝对不会向刘荆州提及一句!” 使团诸人顿时闻之色变,不忿之色溢于言表,对着蔡和就是一阵大骂。而张飞和关平却是微微一喜,嘴角上轻轻挂起一丝嘲讽和鄙视的神情。 四目相视之间,张飞心中已有了定计:这蔡和既然如此贪生怕死,那么只要解决了使团诸贼,再以威势拿下蔡和,吞了这数百名荆州勇士,想必此事就再也没有什么首尾了。 张飞颔了颔首,大手一招,帐下的勇士让出一个缺口,便有四名蔡和麾下的将士提着武器逼迫着那辆载着胡昭的马车以及司马懿等人缓缓行了过来。 秋雨持续飘零,马车渐行渐近。 “孩儿们火速散开!” 张飞看着马车下深深的车辙突然福至心灵,脑袋仿佛瞬间开窍了一般,又像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向着众人一声怒喝,拎着丈八蛇矛就向马车刺了过去。 然而,他的怒声来的是实在太迟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四名驱赶着马车的勇士忽然便有两人举起手中的刀剑狠狠的插在骏马的马背上,其余两人则从怀中掏出一枚火镰迎风一吹,抢进马车之中。 战马长嘶,马车飞驰。不过一吸之间,马车就已经进入了张飞的阵营。 “轰!” 一声巨响,仿佛九霄落下的雷鸣,宛如黄河拍岸的咆哮,马车骤然炸开,无数的碎片、铁屑、箭簇以及鲜血和火焰排山倒海班向四周飞了过去,眨眼的功夫就将方圆十余丈的道路笼罩其间。 第580章 那一矛的风情 前一刻,蔡和的一个服软,张飞和关平心中心心念念的马车终于粉墨登场;后一刻,一声爆炸,却让他们俩麾下的前锋营陷入到绝境。 万众瞩目的马车冲出一排排炽热的火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四分五裂,破碎开来。 浓烟拔地而起,犹若沙漠中那排山倒海的沙尘暴,一束束猩红的火焰却如黄泉两侧带着血的彼岸花一般在秋雨中妖艳绽放。 凄厉的尖叫声开始响起。 前锋营的将士们亦像爆炸中产生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 不同的是,碎片飞向天空,将士们倒在地上。相同的却是,他们都曾在无边的烟花中发出无力的呻吟。 张飞和关平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他们此刻都和宋朝那位著名的日断阳夜断阴的开封府尹仿佛,整个人乌漆嘛黑的。乌黑的眼,乌黑的嘴,乌黑的脸庞以及乌黑的心。 刚才张飞从马车的车辙中已经瞧出来了一些门道,一个革带移孔瘦骨嶙峋的老人加上一副木材打造的马车能有多重呢?虽然他没有算过或者说也算不出来,但是他知道即便这二者组合在一起也绝对不能够将路面压出两道如沟壑一般的深槽。 所以,他福至心灵的喊了一声。 所以,他和关平能够及时的躲开马车爆炸所产生的铁屑、箭簇以及碎片。 不过,此刻逃出生天的张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马车的破绽,他恨自己反应迟钝,他更恨前面那个装傻充愣的怕死鬼蔡和。 张飞面沉如水,手中的丈八蛇矛开始凝聚战意。 直到某一刻,他突然从马背上高高一跃,仿佛草原上控腾飞的鹰隼一样跳在空中,紧接着丈八蛇矛猛地向后一缩再向前一刺,一道白练已经飞了出来。 丈八蛇矛本就是张飞的惯用之物,多年来的征战,丈八蛇矛饱饮敌人的鲜血,似乎早已经与他建立了一种心心相印、人天合一的关系,这一缩一刺之间大有文章。 银色的长矛从张飞手中骤然弹出,瞬间就刺破了他身前熊熊的火焰,刺破了半空飘舞的秋雨,刺破了林中刮起的秋风,然后亦跟着化身为一缕带着杀气的寒风,闪电般的直刺蔡和的颜面。 “哈哈,张黑子,你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眼见长矛迎面而来,蔡和一声长啸,忽然在马背上一拍,从后背抽出两把双甲刀猛地斫向身前的那点寒芒。 “当!” 一声巨响,三把兵刃在空中猛然相撞,无数的寒星变成道道残影,伴随着令人可怖的撞击声撞破了众人眼前的这片风雨,仿佛真正的流星一样落了下来,然后无影无踪。 张飞的前行脚步微微一阻,蔡和却在马上连退了三五步,张飞眉毛一挑,长矛直指蔡和:“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本将军面前不敢露出本来面目?” “为何本将军就不能是蔡和?”蔡和大喝一声夹住马背,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缓缓的停在阵前,淡淡的看着张飞。 张飞嘲讽似的抬头瞧了瞧荆州方向,撇了撇嘴冷笑道:“蔡和若是真有阁下这般本事的话,刘荆州又怎会一直龟缩在襄阳而不敢出?更何况,荆州蔡家在世人眼中的确不错,但是在张某眼中也终究不过是区区的废物之家!” 废物之家难出贤人,阁下既然不是废物,当然就不是蔡和! 这话张飞并没有说出口,毕竟张三爷的傲气和他的鲁莽、勇猛以及矛法都是天下闻名的。 但“蔡和”显然已明白其意,手中微微一顿,将那块只露出双眼的面罩拉到脖颈,朝张飞颔了颔首:“在下大汉前将军麾下水军都督甘宁甘兴霸是也,奉主公将令护送使团返豫!” “原来你便是那水鬼头锦帆贼,果然是名不虚传!”张飞眼若铜铃,瞪着甘宁看了一看又扫向使团两侧的荆州勇士说道,“既然蔡和不是蔡和,那么荆州军想必也不是荆州军了?” 三百余荆州勇士擎起手中的利器在盾牌上一拍,异口同声的高喝道:“陷阵凌云,有进无退!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三百人的呐喊声有着千人的气势,声音如雷贯耳直冲霄汉,仿佛要把林间的雨雾也给撕破! “有点意思!” 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微微一抬,缕缕杀意和残忍在眸子里一闪而逝,“本将军本来还担心蔡和与他的荆州兵不够打牙祭,不过既然是你甘宁和陷阵营到此,那就正好满足了你家爷爷的杀心。受死吧,甘兴霸!” 言讫,长矛渐出。 而张飞的这一矛又于先前不同,如果说先前那一矛仿若霹雳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一矛便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这一矛平稳缓慢,既无枪鸣,也无残影,甚至还隐隐透着些许的宁和安静。 但甘宁的面色却已大变,眼前的长矛仿佛已经变成了巍巍的东岳泰山或者浩浩的西洋海水,厚实而柔弱,竟然让他心中生出不敌的念头。 天下莫厚实于土,而防守强者莫之能挡;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土和水,或者便是张飞最大的杀招! “噗!” 甘宁狠狠咬了咬舌头,稳了稳心神,一口鲜血喷出,双甲刀猛地高举过头顶,两道狂暴的刀芒从头顶升起,刀法中所藏的磅礴和澎湃的气势飞溅于刀锋之外,散发出灼灼华光,看上去好似一轮明月和太阳。 然而,那刀锋组成的华光既不是即将落下山头的夕阳,也不是清晨时分的残月,而是正午时分最烈、最炽热的太阳以及午夜当空最白、最明亮的月亮。 长矛已经缓缓的刺入明月中,也缓缓的刺入太阳中,好像水到渠成一样,没有半分的阻隔。张飞狰狞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就在这时,太阳和明月同时迸发出万丈光芒,只听得场中砰砰砰数声响起,光芒骤然消逝。 甘宁手中的双甲刀同时脱手而出,飞向天空,自己则倒撞了出去落在马下。而张飞的蛇矛居然停了下来,矛尖上的银蛇也变得暗淡无比。 看着倒在马下的甘宁张飞的眼中已有了敬意,嘴角上却依旧是阵阵的杀气:“甘兴霸,张某承认你的确与本将军有一战之力,但是你现在还能拿什么与本将军抗衡!” 甘宁轻轻咳了一声,扶着战马慢慢的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猩红:“甘某承认自己确实不如三将军威武,也承认三将军这一矛或者已经冠诸群雄。但,甘某既然敢独自面对三将军,三将军又怎知甘某就没有后手呢?” 语毕,甘宁将手放在耳边,朝张飞淡淡一笑:“三将军,要不你仔细听听!” 张飞微微一怔,立时色变,树林外有着无数的马蹄声正如天边的滚雷一样飞速的向场中奔来。 声音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急。 第581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雄浑的马蹄声在林间奏出鼓点,悲怆苍劲的马鸣、天摧地塌的呐喊、铿锵有力的金戈由远及近,如旋风,似春雷,所有的声音都在张飞的耳间回荡、碰撞。 甘宁的确没有骗他! 张飞气得火冒三丈,他和关平本来是奉命军师诸葛亮之令伏击王黎使团,却不想使团中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蔡和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待确认身份之后,发现那蔡和并非黑旋风李逵而只是李鬼时,王黎的大军却已离此不远。 而他们呢,除了重创了假李逵之外,竟然毫无收获,甚至还为此搭上了百十余精锐的白眊兵。 紧了紧手中的蛇矛,张飞向关平微微示意,同时一声怒喝,两匹健马如风如雨的侵入到甘宁以及司马懿身前一丈,而骑士和白眊兵们则纷纷抽出手中的刀剑奔向前方。 号角响了起来,战鼓敲了起来,马蹄动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声音响彻林间。 张飞和关平帐下的骑兵自两翼呼啸而出,黑色的铁甲骑士和白色的白眊兵恍如黑色的海潮和白色的浪花席卷至那三百余陷阵营将士身前,然后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三股洪流瞬间就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惊人气势,犹若滚滚春雷响彻山谷,又似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枪与短剑飞舞盘旋,利矛同斧钺横劈竖砍,密集的羽箭仿佛过境的飞蝗铺天盖地,激昂的喊杀与亢奋的嘶吼直使山岳颤抖,秋雨断裂。 甘宁扫了战局一眼,见三百人组成的陷阵营依旧如不屈的桥梁那般牢在滚滚的洪流中岿然不动,暗赞了一声,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迎面而来的张飞和关平,甩了甩酸胀并满是鲜血的手臂,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柄丈余长的大刀护在身前。 纵剑万里,不及身前一步。 横刀千山,依旧周遭三尺。 甘宁是用刀大家,自然明白不管是刀剑斧钺还是长枪短矛,所有的攻击都绕不开自己周围的那些许回旋之地。更何况,他刚才在张飞的全力一击之下已经身受重伤,双手早已无力,每挪动一步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肝脾脏在胸腔里颤动。 所以,他只能守,不能进行攻击。 所以,他也只能堵,堵自己能够坚持到援兵来的那一刻。 被秋雨洗过的长刀横于甘宁身前,如堤如山,却有着不屈和冲天的战意。 就在这时,张飞和关平的马头进入到了他身前的三步距离,他们手中的丈八蛇矛矛和仇之刃亦如疾风骤雨般向甘宁劈头盖脸的罩了下来,漫天的杀气飞入层层秋雨和朵朵雨珠之中,与它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秋雨即是张飞手中的矛,雨珠即是关平手中的刀。 而甘宁手中的长刀却只有一柄,他又该如何劈破这密密麻麻萦绕头顶的寒意呢? 张飞本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将,关平同样也算得上准一流的前锋,二人联合一击,甘宁当然避无可避,只能使出自己最后的一招,双脚牢牢的抓住地面,身子一蹲,双臂猛然举刀过顶,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顷刻间便全部挤进刀柄和刀背里。 这一刀叫做托体成山。 这一刀是甘宁独创的笨招,也是他最后保命的底牌。它不需要刀式,也不需要技巧,只需要一份视死如归的壮烈和笨拙。 死去何所道,托体成山阿! 连死都不足以说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那一腔冲天的热血?将双臂化作厚实沉重的山岳,这世间又有什么锋利的兵器能够劈开? “当当”两声如雷的巨响,甘宁身前的雨帘骤然散开,丈八蛇矛和仇之刃在雨雾中开始显露出它们的真身。 张飞和关平的联合一击的确没有破开如山的防守,但甘宁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腰背摇摇欲坠,双脚也深深的插入到泥土中,就好像被人用巨锤砸入土中的木桩。 冷冷的看了一眼甘宁,知道以他如今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抵挡住自己的下一式,张飞的嘴角轻轻一扯露出残忍的笑容,手中的蛇矛一缩一突,一道寒芒毒蛇般探出。 蛇,阴狠狡诈,却又凶残狂暴。 冬日里,一条条毒蛇或伏在草丛中,或藏身树叶里,静静的待在自己的领地里哪儿都不去。但是一旦有人或者其他的动物侵入到它们的领地,那么等待对方的就绝对是存储了一冬的毒液和狰狞的尖牙。 而蛇矛就是张飞手中的毒蛇,眼镜王蛇! 风,迎面而来。雨,迎面而来。避无可避的杀气,也在风雨中迎面而来。甘宁微微的摇了摇头,再次吐出一口苦涩的鲜血,慢慢的闭上眼睛。 “嗤!” 利刃破空的风声忽然在甘宁的耳边轻轻的响起,好像春蚕吞食桑叶的声音,又同眼前的秋雨滴在铠甲之上,在张飞的怒吼声中细不可闻。 不过,甘宁的一颗心却活泛了起来。 双眼猛地一睁,便见一道远处一道白色的人影将手中的弓箭一抛,手中的一杆亮银枪用蛮力之势破开白眊兵的防守,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马来到场中牢牢的抵在关平的背心,而张飞的长矛恰恰来到自己的喉咙前。 白色人影朝张飞淡淡一扫,手中微微用力一划,枪锋在关平的铠甲的摩擦散发出无尽的寒光,他的声音同样冰寒至极:“如果你那柄长矛再向前刺出一分,张翼德,你就只能让关云长绝后了!” 张飞纵马踢了踢脚下的那支利箭,心中颇为恼怒,自己就差一分便要了甘宁的狗命,可惜这箭来的太突然也太及时了,他只能默默的将长矛停在甘宁的脖间,苦涩的看着来将:“赵子龙,你来的真是特么的太及时了!” “或者这就是天意吧!张翼德,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原本就是如此!”赵云淡淡一笑,手中的亮银枪却从关平的背心撤了下来,好像并不担心张飞就此给甘宁一矛。 张飞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你就不怕张某杀了甘宁先替二哥要一点利息?” 赵云摇了摇头:“虽然你我技艺招式不同,但矛和枪却都属于大开大合的武器,卑鄙之人不配使用枪矛。而且…” “而且什么?” “赵某已经到了此处,我相信兴霸就绝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张飞微微一愣,赵云之意究竟是说他在此自己便没有杀死甘宁的机会,还是说他这个杀害二哥的真凶既然已经来了,自己便没有必要再次向甘宁出手? 抽回甘宁脖前的蛇矛,看着赵云,张飞杀意冲天:“战?” “战!” 赵云点了点头,神色间气定神闲,拇指却在枪柄上微微一弹,亮银枪发出嗡的一声,在秋雨中愈发的明亮起来。 第582章 野刺 “三叔,你先歇上一会,我来会会这狗贼!”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赵云侃侃而谈,关平的眸子早就如喷火一般通红,恨不得立即将扑上前将赵云撕一个粉碎,哪里还记得刚才赵云一枪就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张飞摇了摇头,虽说刚才赵云的确是偷袭在先,但是他却明白既然赵云被称之为王黎麾下第一件,能够让二哥丧命,那么他武功和战力就绝对远非关平可以比拟。 “既然关小将军想玩两把,要不你就迁就一下,让张某陪一陪你?” 张飞正欲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长笑,转头一视,只见一员大将手握一柄月牙戟从混战中杀将过来,正是王黎麾下另一名将张辽张文远。 蛇矛在手中捏的咔呲咔呲直响,张飞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青,特么的,这赵云就不是自己轻轻松松能够对敌的,如今再来一个与之相差无几的张辽,这仗还怎么打? 更为关键的是现在还只有这两员将领,自己尚且还能带着至儿突围而去,一会若是再来一个黄汉升、太史子义之类的人物,只怕能够活着出去都将成为一种奢侈。 关平兀自不平,张飞心里却已经有了些退意,胯下的战马打着忽儿原地打着转。 亮银枪搁在身边,赵云看着张飞淡淡一笑:“张翼德,黄汉升正率领麾下的健儿逼近此处,很快就会将你们全部包围于此,想必你此时也没什么心思与赵某一战了。 当初在青龙山脉之时,赵某曾有幸与云长兄一战,见识过他的青龙刀法,也领略了他的豪迈,每每想起依旧怀念。赵某与云长兄虽身处不同阵营,却也算是神交一场。 自古英雄惜英雄,赵某虽非英雄,但云长兄确实当之无愧。念及昔日云长兄之情,赵某今日拼了被兄长臭骂徇私一场,暂放你带着坦之贤侄离去,谋求他日公平一战,你以为如何?” 言讫,长枪一挥,钲音骤响,混战中的大军立时如同泾渭两河一般分开,喊杀声也渐渐熄灭。 林外果然又传来雷鸣般的马蹄! 张飞微微一顿,诧异的表情写在脸上,嘴巴张的几乎可以吞下一个鹅蛋。 他相信赵云所言不虚,但他却想不到赵云会为了义气放他和关平一马。不过,他并不傻,甚至在诸葛亮的熏陶和挖掘之下,已经开始参与一些重大战役的布局。只是稍作思索,张飞便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朝关平挥了挥手,等关平心不甘情不愿的率领麾下将士安全的退出百十步之后,张飞这才转过头来:“子龙将军今日之赐,张某无以为报,他日相遇之时,张某定与将军公平一战!” 赵云纵马来到甘宁身边,却见张飞依旧还伫立在原地脸上的神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显得颇为犹豫,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虑:“翼德还有何事?莫不是打算现在就与赵某单挑?” “张某岂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张飞急忙摆了摆手,尴尬的看着赵云嗫嚅着道,“张某是想问一问子龙将军是如何通过信阳境内的?以及甘兴霸是如何取得蔡和的三叉两刃刀的?莫不是蔡德珪他们真的投靠了王黎…前僵局?” “翼德是在说笑话?你我两家本是敌对势力,赵某徇私放诸位回转已经是顾及云长兄的情义,现在翼德却张口问我方军情,这恐怕有些不妥当吧!” 赵云哈哈一笑,白了张飞一样,张飞脸色的表情也越发的局促了,迅速朝赵云拱了拱手,拍马就向关平追了过去。 不及十步,听得赵云的声音从后方传入耳中,“翼德,可敢相信赵某之言?”心中一喜,再度拨转马头看着赵云:“只要子龙敢言,张某就绝对相信!” 赵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顿道:“蔡德珪目前并未投靠我家兄长,赵某和张将军他们不过是奉将领前来迎接我方使团,蔡德珪又如何阻挡?至于那蔡和以及他那成名的三叉两刃刀,也不过只是兴霸李代桃僵之计罢了!” 话音刚落,张飞一声长啸退回刘备大军,与关平领着众将士消失在林中。 “子龙,蔡德珪不是已经打算投靠主公了吗?为何不直接告诉张黑子,这样岂不是可以来一个坐山观虎斗?还有,既然黄老将军在此,你为何却要放过张黑子那厮?” 甘宁早已在躺在了担架上,停在赵云身旁。 赵云神秘一笑,朝甘宁努了努嘴:“兴霸这么好奇,何不直接问一问咱们的军师?” 军师? 甘宁一愣,差点从担架上爬起来,惊奇的问道:“子龙,你是说贾老蔫也来了?” 赵云还未答话,张辽已狠狠的瞪了甘宁一眼:“甘兴霸,你的脑子难不成是被张黑子给敲坏了?你若是不怕文和先生让主公再赏你几十孤拐,为啥不干脆当着文和先生叫一声贾老蔫?” 甘宁讪讪的摸了摸额角,赵云已经下马和张辽并肩来到司马懿身前,从怀中掏出一纸将令递给司马懿:“主公已任命先生为前将军帐下军师中郎将,赵某和张将军奉主公将令前来迎接军师!” 我的个乖乖,这司马懿这才出使了一会就成了军师中郎将,异日岂不是也要大用? 甘宁刚拍了一下胸膛,顿觉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一般,钻心的疼痛,咧了咧嘴向司马懿道了声恭喜,然后问道:“司马军师,适才子龙的那些言语可是藏着什么玄机?” 虽说甘宁也只是奉命保护使团,但终究却是因为他们身受重伤的,司马懿倒也不再拿捏,把将令揣在怀中,笑道:“因为黄老将军并未到此,因为刘备、诸葛亮并非张飞!” 这话说的极是绕口,不过赵云和张辽却是同时眼睛一亮,不由暗赞了一声贾诩的识人之明。而甘宁却还是一头雾水,怔怔的望着司马懿。 司马懿摸了摸颔下的短须,傲然一笑:“张黑子如果能够仔细一点,再辨别一下林外的声音,想必他一定能够判断的出那声音之中夹带着不少的杂音!” “比如?” “比如,巨石滚动的声音、滚木撞击树林的声音以及滚木撞击地面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黄老将军并未挥师来此,而是子龙和文远他们故布疑阵?” “前日离开襄阳之时,为了迷惑诸葛亮,我等兵分两路,你我走陆路,而蔡和将军这陪同家师走水路。黄老将军既然未在此处出现,想来应该是沿着水路方向去了!” 甘宁恍然大悟:“那你后边那句刘备、诸葛亮并非张飞又是何意呢?” “刘备身为枭雄自然多疑,诸葛亮大智同样谨慎小心。”司马懿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张飞远去的那片林子解释道,“而张翼德和子龙将军他们的思维却与那二人尽不相同。 张翼德、子龙、文远和你甘兴霸都是当世豪杰,军中男儿,讲究的是肝胆相照,义字当先。因此,张飞会相信子龙,也会相信子龙之言,而诸葛亮和刘备却不以为然。 这样一来,纵使张飞在他们面前实话实说,或者还有关平在一旁帮衬,诸葛亮和刘备依然会先入为主,一口咬定蔡德珪兄弟二人已经投靠了主公。 所以,届时他二人还是会在刘表面前种种谗言蔡德珪及蔡和的不是,于如今的局面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唯一不同的却是,张飞可能会因此事在心中生出一根叫做不信任的野刺!” 司马懿说的不错,张飞固然不会背叛刘备,但是这根不信任的野刺一旦扎根,还是会疯狂的成长,甚至最后还可能成长为一片茂密的刺林,横亘在他们三人之间。 甘宁突然觉得身子一片寒冷,打了一个寒颤,投向司马懿的目光也瞬时收回,缓缓的平躺在担架之上,沉沉的睡去。  第583章 往事都休问,暂为官司趁兵权 连续数天的阴雨终于停了,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山的那边冒了出来,和煦的阳光照在襄阳城外的山坡、村庄、树梢以及城内的客栈、街道和行人的身上,充满了温馨和喜悦的味道。 可惜,身为荆州牧守的刘表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的欣喜,他的心情还停留在那糟糕的雨天之中。 他身前的案桌上摆着三封信,每封信的收件人都是他,但是寄件人却又各自不同,他们分别是刘备、傅巽以及远在信阳的大舅子蔡瑁。 就因为这三封信,在这一天里他哪里都没有去,他将自己关在郡衙内来回的走动,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南,从南走到北,再从南走到北。 他已经数清楚了从东到西大约需要八十步,从西到南需要三十五步,从南到北需要七十步,再从北到动同样也需要三十五步。 但是,他的眉毛却依旧紧紧的皱在一起,仿佛诗仙李白《望天门山》中那相对出的两岸青山一般,从清晨到现在,并未曾舒展开一分,甚至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可是信中的内容关系重大,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影响整个荆州的格局,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三封信公之于众,或者拿到大堂上与蒯良、刘先以及刘磐他们讨论。 所以,他只能一个人静悄悄的在这郡衙中思索,也只能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份煎熬。 “启禀大人,异度先生求见!”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外传来一声亲卫的呼唤,刘表先是一愣,旋即一喜,那两道皱了一天的眉毛也终于渐渐舒展开来。 如果说这荆州还有一人值得刘表信任,无疑便是他帐下第一谋士,门外的这位蒯异度了。毕竟,这位荆湘名士当年曾和蔡瑁一起陪他打下整座荆州都姓刘。 可笑他一时钻了牛角尖,竟然差点忘记了自己麾下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刘表苦笑一声,拍了拍脑袋走出门外,将蒯越亲自迎了进来:“异度来的正好,本州这脑袋都快想炸了,如果没有他事,你就先帮本州分析分析!” 蒯越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封信笺递给刘表:“主公可是因为傅公悌和蔡德珪之事为难?” 刘表眉头一挑:“他二人也给你写过信了?” “正是!越今日中午方收到他二人的信,看了他们在信中描述之事,越差点没有被咱们这位刘皇叔的行事给吓趴下,至今心中仍惴惴不安。” 蒯越点了点头,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不过,主公也知道公悌和德珪一直不喜玄德公,越担心他二人因为自身的立场不能站在公平的角度考虑问题,言语中难免有些不尽不实。 因此,越才敢贸贸然登上主公的大门。一则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与主公做个汇报。二则想那玄德公作为当事者,必定也会有书信至此,越也想与主公了解一下事端的具体来龙去脉。” 刘表颔了颔首,从案桌上抽出刘备的信笺抛给蒯越说道:“正如异度所言,玄德、公悌和德珪三人三封信,居然分别阐述了两个不同甚至对立的立场。 玄德来信言及此事,一为张飞、关平请罪,道他二人因云长之故,对王黎帐下的司马懿同样怀恨在心,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因此不遵将令私下调兵,欲报云长之仇。 二来却是打算状告德珪在信阳任上与王黎勾结,不但私下里多有往来,甚至日前还放任王黎大军从豫州入荆,视我荆州的疆土如个人财货。 而公悌和德珪这在信中提到张飞、关平伏击司马懿有栽赃嫁祸拖荆州下水的嫌疑。至于赵云、张辽入荆之事,德珪同样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言道王黎曾向他提出照书,赵云二人乃是奉朝廷诏令前往荆州迎接使团,并无其他任何阴谋诡计或者非分之想,其随行的军队也仅仅千余人,尚在他的监控之下。” “那主公以为他们三人谁的描述更接近事实呢?”蒯越微微一思索,向刘表抛了一个问题。 刘表缓步来到案桌旁,将三封信依次摊开,眉头再次皱起,像是在脸上纹了一个川字。 “仅从三封信判断的话,本州更倾向于公悌。毕竟,他在信中只是提到了张飞和关平私自调兵之事可能有栽赃的嫌疑,却没有过渡的渲染玄德有什么什么意图。 而玄德和德珪二人相较而言,反而更像是互相推诿,若两条争抢骨头的饿狗。可惜,从亲疏而论,他二人中恰恰有一个是本州的族弟,另一个却是本州的大舅子,公悌反倒成了外人,所以本州一直犹豫不决,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主公言之有理,的确是两难之境那!”蒯越朗声一笑,“不过,主公想了一日,可曾想过他二人之争其实不过只是来源于他们各自的利益?” 见刘表若有所思,蒯越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玄德公此人,世之枭雄也。其人先后历经黄巾平乱、十八诸侯反董、冀州争锋、淮南平袁术以及豫州叛乱诸事,甚至还当过数月的徐州牧。 王德玉当年有句话说的很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主公细想一下,玄德公已经在高山之巅望过云海,他又怎么会俯下身来安心做一个仅管三二十万人口的两县之长呢?” 刘表心里一紧:“所以你认为玄德心怀异志,他是想将我荆州拖入战局,然后于战中浑水摸鱼?” “玄德公的确有此意思,这一点主公不是早就心知肚明吗,否则,主公又何须冒着夫人生气的风险将玄德留在荆州呢?否则,玄德公又何必对执掌大权的德珪如此忌惮呢?” 蒯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玄德公之言也不可不信,信中之事也不可不疑。德珪虽然为主公舅子,对主公或者忠心不二,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或者早已经将宝押在了小公子的身上。 那么,玄德公一旦出现在荆州,自然就会触及到他的利益。他想让整个荆州都只发出一个声音,一个属于小公子未来的声音,同样便不会容于超然于蔡氏之外的玄德公了。 所以,他会和玄德公内斗,他也可能引狼入室只为制裁玄德公他们的发展。所以,他才会在信中说道:赵云、张辽奉朝廷诏令迎接使团,而赵云等人的一切行动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刘表本来还想扮猪吃虎,却不想这二人当头就给了他一棒,沉默了片刻,问道:“既然这二人都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既然这二人都无反心,那么依异度之意,本州又当如何呢?” “往事都休问,暂为官司趁兵权!”蒯越哈哈一笑,起身向刘表道了一个喜,“主公一直因为兵权之事颇有忧虑,此时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刘表猛地在案桌上一击,顿时神色飞扬:“好,就依异度所言,对他二人各打五十大板。传令下去:令玄德三日内迁出蔡阳,蔡阳一地由刘磐接管。同时免去德珪荆州水军大都督一职,以张允代之!”  第584章 深渊 豫州相较荆州而言更靠北,因而安阳的秋色也远比信阳、邓县甚至襄阳来的更浓。 秋意早已爬上枝头,催落了一山山的枯枝,也催红了一树树的枫叶。 羊毛般的白云在空中流动,阳光和煦的洒在山巅,枫叶在微风的抚摸下颤抖着跳到空中,飘飘悠悠的落下来,给白龙山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站在山脚抬头望去,整个山脉一片火红,异常的美丽。 又到了踏秋的时节! 王黎此刻就站在山巅上,陪着他的除了贾诩之外,还有刚从荆州赶回来的赵云、司马懿。 “仲达,这一次在襄阳城中你也见到了那位以贤德仁义著称的刘皇叔,怎么样,对他的感觉如何?”从地上捡起一片枫叶,王黎瞧了一瞧着叶背上的经络,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懿。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刘皇叔起兵黄巾之乱,先后经历过十八诸侯伐董、冀州争锋、平袁术、斗曹操以及豫州血战,在这乱世中闯下偌大的名头,怎么到你那里好像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懿并非是说刘玄德不值得一提,而是觉得刘玄德见面不如闻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司马懿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之前还在山中听先生讲读的时候,便经常听起他的大名。 同窗们每每提及此人之时,总是心生向往,数年如一日,懿耳朵都听得差点起茧了。懿当时还在想,这样的人物定然是一名胸藏锦绣的阳光男儿,就算是用丰采高雅来形容或许也并不为过。” 贾诩眉头微微一挑,眯着的双眼忽然张开:“可是那刘玄德的表现大大的超乎了你的意外?” “正如文和先生所言,那刘玄德的确与印象中大不一样!” 司马懿点了点头,此次襄阳的匆匆一行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听同窗们提起的刘玄德应该是雅量非凡,浑身都散发着光明的味道。 但是此次襄阳城一唔,却发现此人有手段有胸襟,能忍常人之不忍,也能当面装作龟孙子似得,背地里却暗自捅上你一刀,明显就是典型的一个小人,哪里找得到半分阳光的风采?” 赵云哈哈一笑,指着司马懿笑道:“枭雄不就是这样吗?工于心计,老谋深算。仲达,莫非你还真当他是什么阳光之子不成?” 贾诩眉头微微一皱,向赵云摇了摇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却怎么抓也抓不住:“不对,子龙,仲达口中的刘玄德与我等印象中的刘玄德同样也大相径庭。” 你仔细想一想,虽说你我素来便看不惯那刘玄德,但是他终究还是要维护一下表面的功夫,将他的仁义、君子的一面呈现在世人面前。但是,仲达今日可曾提到过刘玄德君子的一面?” 赵云亦跟着陷入沉默之中,王黎却是微微一笑,起身朝三人走了过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刘玄德有今日之变并不足为奇,三位还是不要在钻牛角尖了!” “主公之意难道是早已料定那刘玄德必有此变?”司马懿眼前一亮,骤然抬起头来。 王黎颔了颔首,望着远处的重重关山,神色间却有一种化不开的苦涩:“王某曾听一位先贤说过: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刘玄德初起之时,固然有些许野心,但是当时天下刚乱,社稷也还在先帝手中,因此他的理想应该还是想能够成为霍骠骑和窦冠军一般的人物,为天子守国门,着锦衣而还乡。 可惜,先帝驾崩,董卓篡位,这天下因此四分五裂,大汉十三州全都陷入战火之中。试想一下,刘玄德久有大志,他又怎么能够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它在身边溜走?” 贾诩叹了口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扪心自问,若是贾某如刘玄德一般从小便立志天下,只怕这心中也满是不甘呐!” 王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如此,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见证了大汉朝的衰败与董卓的崛起,刘玄德的野望便如原野上的春草一般丛生而茂盛,就算是熊熊的烈火也焚烧不净。 俗话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对于一个胸怀天下的人来讲,平凡、庸碌以及卑微恰恰是其最大的敌人。 刘玄德出生卑微却自命英雄,自然不愿意就此庸庸碌碌的过这一生,也不愿意选择卑微如尘土,那么他就只能像蛆虫一样不停的扭曲再扭曲。 所以,在我们的打压之下,他心中的阳光才会被阴霾替代,他的那个尚有几分君子的模样也只好潜藏在深渊之中。而你们要想再见到他风轻云淡雅量非凡的一面,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贾诩捋了捋长须,忽然一声冷笑,脸上重新刻上老狐狸特有的标记。 “主公,我们于今日收到荆州谛听堂的消息,刘表可能会遣刘磐接管蔡阳之地,刘玄德的兵力会压缩到邓县一县,刘玄德他们此时应该还没有接到消息。 主公,属下有一计,可以再于刘玄德背后踹上一脚,保管那刘玄德跌落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 第三日傍晚,蔡阳县衙。 刘备疲惫的坐在堂上,听着门外闹哄哄的声音,看着帐下诸将和谋士面露忧色。 诸葛亮同样诚惶诚恐,早早的就将城外伏兵之责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张飞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恨不得立即上马奔到襄阳城中将刘表从郡衙里扯下来耳提面命一番。 “特么的,刘景升那厮太气人了,兄长一心为公,他居然敢让刘磐小儿前来接管兄长的地盘,惹怒了老子,现在就提枪去取了刘磐小儿的狗头!” “三弟闭嘴,不得胡说!” “翼德,休得妄言!” 两道目光同时投到他的身上,诸葛亮看着他欲言又止,刘备却是直接从案椅上站起来厉声喝道。 “刘某当初兵败徐州,若非兄长暂借一地,此刻早已不知流亡到了何方。如今豫州再败,云长星陨,又是兄长给了我等一块可以修生养息的疆域。兄长于我等之恩德如山重似海深,恩同再造。 古人道: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再造之恩?你岂能在兄长背后妄言,难道你连男子汉大丈夫有恩报恩的道理也忘了吗?” 一阵酣畅淋漓的叱骂将张飞说的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刘玄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名亲卫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着急和不安之色溢于言表:“启禀主公,三将军麾下数名将士因不满刘磐抢占他们的营地,愤而提刀砍人,造成刘磐的亲卫两人身亡,一名重伤!” 堂中立时一片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掉一颗针也能听得到。 第585章 风波 “哗!” 堂中骤然发出一声巨响,刘备猛然在按照上一拍,一脚将身前的案桌踢翻在地,怒目直视着飞,腾腾火焰几欲从眸子里喷出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将必有其兵,张翼德,你干的好事!” 一怒之下,刘备竟然直呼了张三爷的全名。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和疏导刘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和告诫张飞。毕竟,这是在座的将军和谋士们加入刘备阵营以来从未见过的咄咄怪事,甚至可与母猪上树或者鸭子上架媲美。 张飞心底微微一惊,一股冰寒之意从骨髓中窜了出来,急忙推金山倒玉柱拜在刘备身前,声泪俱下: “兄长,愚弟知道自己素来愚笨,迟钝如猪,一向只知道打打杀杀,一战之后往往都还不明白你和军师指令中的深意。不过,兄长,愚弟和二 兄自与你桃园结义幽州起兵以来,一路上爬山涉水过关斩将,却从未违背过你的将令。 愚弟的确不满为何你和军师要将这蔡阳还给刘荆州,甚至因此也深恨自己不能帮助兄长打下一片可供兄长肆意挥洒胸中墨水的江山。 可是兄长,愚弟一片拳拳之心可昭日月,绝不敢夹带私活,也绝不会违背兄长的指令。亲卫之言,愚弟无法辩白,但请兄长看顾在昔日愚弟冲锋陷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明察此事!” 帐中诸将目露不忍,尤其是才从豫州的重重包围圈中逃出来的梁纲更是心有戚戚。 他早已经从阎象和金尚私下的分析中猜到了当初豫州之战的几分真相,明白了自己在刘备军中的尴尬处境,也明白了自己不管如何建功立业,在刘备的眼中始终只是一枚弃子,就像出恭时用的刮片一般,用完就扔。 若非他的脑袋上已经刻着一个大写的“刘”字,若非他当初对豫州的百姓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只怕他早就悄悄的带着那些随他从血海深渊中爬出来的部将转投了王黎。 由人及己,由己及彼。 虽然知道张飞乃是刘备的义弟,他的地位远非自己可比,但梁纲终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赫赫有名的张三爷竟然会因为旗下将士一时的愤怒犯下的过失被刘备当众痛斥,甚至还可能因此而贬谪。 梁纲将衣甲一撩,双手一抱拜在刘备身前:“主公,三将军所言极是。将士杀人之事固然是因为三将军约束不严而致,但三将军对主公忠心耿耿,对此事并不知晓,若是因此便痛责三将军,恐怕会寒了三将军以及诸位将士的心哪!” “三将军忠心耿耿,一片赤诚,绝对不会行此莽撞之事,还请主公明察!”当下又有五六名副将和校尉拜在梁纲身边,齐齐抱拳高声请求。 刘备哪里不知道张飞根本就不知情,可是他又能怎样呢? 一来情势急剧恶化,他在荆州的位置越来越尴尬,胸中的满腔怒火找不到可发泄的出口; 二来刘磐此人一惯的嚣张跋扈,除了刘表之外,谁也不放在眼里,将来与自己肯定还会多有摩擦。此刻如果不杀鸡儆猴,诸将群起效仿,他又如何整肃军纪、治理行伍在荆州站稳脚跟? “主公,不妨让亲卫先将具体事由具体道来,然后再做判断和处罚可好?”诸葛亮、阎象、孙乾以及糜竺等人亦起身谏道。 刘备疲惫的揉了揉眉间,朝张飞、梁纲等人挥了挥手,转向亲卫道:“还不将此事详细道来?若是敢有半点隐瞒或者偏向,本将军立马砍了你的狗头!” 亲卫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言语中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今日辰时,新任蔡阳县令刘磐持刘荆州将令前来城中接管蔡阳,诸位将军奉主公之令将儿郎们全部约束在帐中,不得与刘磐大军私下有任何的接触。 后来,诸位将军到衙中议事,军营中仅留下部分校尉执守,城外也只剩下部分巡逻的勇士。正在这个当口,那刘磐因为入城被拒突然狂性大发,竟然命令帐下的数十名儿郎们直接洗劫了附近的一座村庄。 巡逻将士们一时不忿,遂上前与之理论。怎奈刘磐那厮不知悔改,反而倒打一耙,言道那些悖逆之徒皆是三将军帐下的勇士,如今已逃到三将军帐中,他要入账搜上一搜。 主公,刘磐那厮不过一无赖,而你却是天潢贵胄高祖遗脉,岂能任由小儿如此羞辱?因此,三将军麾下的儿郎们便与刘磐的兵士们在三将军帐前发生了激烈的口角和推搡。 然而,即便如此,刘磐也并未收手,其麾下的将士们言语中也不敬之意,屡屡冒犯主公。所以,儿郎们再也忍禁不住,终于和刘磐拔刀相向,砍杀了刘磐两名亲卫,并导致一人重伤。” “那刘磐呢?现在人在何处?” “那两名亲卫被杀之后,刘磐将他们抢了下来,却并未立即挥师攻入营帐替麾下复仇,而是命众军将三将军的营地团团围住,要找主公讨一个说法!” 诸葛亮眉头紧锁,微微一沉思,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主公,那刘磐原不过是暴虎冯河之辈,今日我等原本只是想晾一晾他,顺便杀他一个威风,异日相逢之时也使他不得不对我们怕上三分。 但是,如今看起来,我们还是忽略掉了很多东西,从而导致我们的策略大错特错。刘磐今日的举动绝对不简单,他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刘备眉头亦跟着一皱:“何以见得?军师可有证据?”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推测,证据一时半会肯定拿不出来,不过我却有九成的把握。我相信文纪先生此时心中也必做此想!”诸葛亮摇了摇头,突然转向一旁的阎象,仿佛要佐证一般。 阎象颔了颔首,走出班列,朝刘备行了一礼:“不错,军师言之有理。阎某细思之,发现刘磐此次蔡阳之心明显有几点不符合他往日的作风!” “哪几点?” “其一、刘磐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诸位将军刚刚来到衙中,还未进入正题,他们的挑衅就开始了。其二、刘磐本就不是善于用计之人,但是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却是环环相扣、息息相关,仿佛他的脑袋突然开窍了一般。” “所以,你和军师都怀疑他背后有人指点?” “正是如此!刘磐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出乎我等意外了,不管是入城被拒后洗劫村庄,还是寻个由头想入驻军帐,又或者亲卫身死而勃然大怒发兵围困营帐,他都表现的是如此完美,完全不像是往日那个有勇无谋之人。” “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能是王黎,可能是刘荆州,也有可能是蔡德珪,或者其他人,属下的确无从推测。但是不管他们是谁,阎某却敢肯定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主公灰溜溜的离开蔡阳,顺便激化我们与荆州兵士的矛盾!” 特么的,这刘磐根本就不是来搞事情的,而是想直接抽了老子的薪,掀了老子的底·裤! 刘备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从案椅上站了起来:“如此,我荆州大局危也,先生心中可有对策?” “形势急迫,阎某一时间也并没有什么上好的良策。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本就是我等臣下分内之事,主公何妨先去三将军营外一观?” 阎象摇了摇头,神色猛地一正,拳头一挥,竟在县衙中荡起烈烈寒风,好不爽快!  第586章 憋屈 一行人随着刘备离开县衙来到城外,远远的就瞧见新任蔡阳县令刘磐领着荆州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营帐周边,他们一个个挺着腰、握着剑,笔直的站在外围。 他们目不转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帐中的敌人,眸子里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好像随时准备扑上前去将面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但他们却是格外的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 他们的兄弟已经喋血在敌人的刀下,他们的仇人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没有呵斥痛骂,没有耀武扬威,也没有拿刀砍人,他们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有做。 然而,沉默恰恰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沉默不但是男人压抑的哭声,而且也是男人愤怒的聚集。鲁迅先生就曾经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空气中的压抑越来越浓,兵士们心中的怒气也越来越多。 眼看愤怒就要超越了压抑的临界点,眼看复仇的火焰就将在城下被迅速的点燃,刘备推开众人缓缓的来到刘磐身前:“不知刘将军驾临,刘某有失远迎,还请刘将军恕罪!” “恕罪?玄德公何罪之有,刘某怎么不知道?”刘磐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惊讶,但他的脸上却冷漠至极,甚至见到刘备他也并未从战马上下来,而是依旧高高的坐在马背上。 刘备摆了摆手,脸上堆起一层笑容,语出至诚:“将军乃是刺史大人亲自任命的蔡阳县令,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刺史大人,刘某却因交接之事耽搁了将军的时辰,也影响了将军走马上任,怎会无罪呢?” 果然是当今天下有名的伪君子! 刘磐哈哈一笑,眼神中浮起一丝讥诮:“若是因为蔡阳一地的交接或者接风洗尘之事,玄德公倒是大可不必。刘某虽然愚笨,却也有些心胸,也有些自知之明。 玄德公声名远播仁义盖世,又是当朝的皇叔天家的贵胄,就连刺史大人坐镇襄阳也得看玄德公的眼色行事,而刘某不过只是刺史大人帐下最无用的一名小兵,哪里敢让玄德公赔罪?” 刘备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还想以柔克刚,放低身段堆上几分谄媚先将刘磐骗入帐中,再重新商量一下帐下勇士杀人之事,谁知这刘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就不想接他的招,甚至还直接发出了诛心之言。 就连刺史大人坐镇襄阳也得看他的脸色,这特么的不是直接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众目睽睽之下,刘备心中又急又恼,尴尬和恼怒之色骤然一现然后悄悄的隐灭,而张飞和关平等一干武将脸上的愤愤不平却越来越明显。 阎象和诸葛亮心中疙瘩一声,对视了一眼轻轻咳了一声,正打算越过刘备直接邀请刘磐入帐,却见刘磐双腿轻轻一跨,纵马让到一旁,手中马鞭向地上一指,放声长笑。 “玄德公适才在众人面前言及罪责一事,刘某也说过我身份卑微愧不敢当,而且玄德公因公忘私,乃我等学习之典范,区区迎接来迟之事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罪责。 不过刘玄德,你知道本将军前来蔡阳乃是奉了主公之命,换句话说,本将军就任蔡阳县令之前乃是代表着主公的意志,你这懈怠之责恐怕脱不了干系吧? 另外还有一事,你帐下凶徒持骄纵恶,因私泄愤,不但残忍的砍掉了村中百姓的人头,就连本将军麾下上前阻止他们暴行的两名亲卫也惨死在他们的刀下,你又作何解释?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将军一个交代,还兄弟们一个公平!” 从玄德公到刘玄德,从刘某到本将军,刘磐话中透露出来的含义越来越明显,而刘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很想抽出腰间的双股剑剁下刘磐的狗头。 可惜,他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刘备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战力,也很清楚张飞、关平和梁纲等人的武艺远甩了刘磐几条街,只要他一声令下,刘磐那厮的首级就会立刻献于眼前,而刘磐旗下的荆州兵同样也会很快的成为他补充的兵源。 书生快意轻性命,十丈蒲帆百夫举,星驰电骛三百里,坡陇联翩杂平楚。 一声令下,刀剑飞舞,人头滚滚。 这样一来倒是快意,但快意之后谁替他去擦屁股?杀死刘磐带来的后遗症如何处理?他又该如何面对刘表的问责甚至是整个荆州十数万带甲壮士的问候? 他还没有做好翻脸的准备,也没有能力吞掉整个荆州。 所以,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将自己的脸取下来放进裤裆里,继续在刘磐面前装着孙子。 “竟然有此事?此事刘某怎么不知?烦请刘将军稍后片刻,刘某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还死去的兄弟一个公平!”刘备一张脸挣得通红,憋屈的 向刘磐拱了拱手,转过头来却已是满脸的怒意,“谁干的好事,给本将军站出来,本将军赏他一个全尸!” 数名立在帐前的军士闻言一惊,满脸愤愤之色,握着刀柄的手上青筋直冒,纷纷出言辩叱。 “哼,就是那几个狗贼,我亲眼见到就是他二人杀人放火,毁了整个郭家庄。这样的人渣,草菅人命,杀人如麻,老子杀了他那是替天行道!” “主公,你说过,当年高祖据咸阳时与当地的父老乡亲曾经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杀人者当然应该被杀,我等并无过错!” “不错,主公你也曾亲自下令:但凡有扰民害民之举,我军中大小将士都可处置。那些狗贼杀人放火、奸·虐妇女,无所不为,哪一点不该杀?若是主公因此而罚末将,末将不服!” “末将不服!” “末将也不服!” 一句句辩言仿佛一把把直刺心脏的长刀将刘备刺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刘备的已经痛得泪水长流。 他知道他们都是好样的,他也知道他们只是在维护正义,他甚至还知道他们追随他仅仅是因为相信他能够给天下带去安宁,让天下少一些纷争和恶行,而不是因为军中的那几斗米。 可是,他现在骑虎难下。 他将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诺言,也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初心,亲手将这些满腔热血的好汉子送上断头台。 “放你娘的狗屁,你那只眼看见是我们兄弟杀的人?又是哪只眼看见我们兄弟放的火?要我说,分明就是你们这些杂碎杀人后嫁祸栽赃!” “老子还曾亲眼所见就是你们这些狗贼先杀了百姓,再杀得我兄弟呢!” 刘磐身边的亲卫也开始反击。 刘磐摆了摆手,冷冷的看着刘备:“刘玄德,你也听到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谁是谁非,死无对证,本将军今日就姑且放过这些残杀百姓的恶贼,但是那几名杀我兄弟之人却必须血债血偿!” 刘磐在一旁叽叽歪歪,刘备根本就没有听见,他只是哀恸的看着场中的将士,仔细的盯着他们,仿佛要把他们全都深深的刻在脑海中一般。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轻轻的擦去眼角的泪水,转头目视着张飞:“翼德,这些兄弟都是你从家乡带来的,也随你南征北战建立过无数的功勋,他们这最后一程,就让你亲自去送吧!” “兄长!” 张飞面露不忍,刚欲求情,就见刘备大手一挥,将他的话生生的掐在喉咙里:“不用多说,是我亏欠了兄弟们的,你一会下手快一些,切莫让他们痛苦!” “诺!” 张飞眼露杀气,狠狠的朝刘磐瞪了一眼,大步走到军士们的身旁歉意的扫了众人一眼,腰中配剑猛然出鞘,军士们连一声惨叫都还没有发出,就纷纷倒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场中一时肃然,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哈哈,都说刘皇叔乃是当世豪杰天下英雄,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居然连自己帐下儿郎的性命都护不住,这特么的算是哪门子的英雄?孩儿们,走了!狗熊有什么瞧得?” 忽然,一声大笑在场中响起,刘磐讥讽的瞧了刘备一眼,大手一挥,纵马向城门走去。  第587章 打不死的小强 蔡阳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天,刘备已经率领所有的将士在邓县扎下根。 校场上,将士们齐整整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其疾如风,其徐如林;校场外,刘备垂着头耷着眼,双手拢进袖中,木然的看着将士们,早已没有了往日那种指点江山的风采,倒像是一名在田间视察庄稼的老汉。 很显然,到现在他都还没有从数日前的那片阴影中走出来。 那阴影,恍如附骨之疽刻在他的身上,每到夜晚时分就开始发作,让他心肝碎裂难以入睡。 那阴影,仿佛暴雨来临之时天空中那浓厚的乌云一般重重的压在他的头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主公,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年高祖皇帝荥阳之战惨败,城中无粮,将士们也精疲力竭。”见刘备如经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毫无生气,诸葛亮心中微微一恸,开口劝解。 “眼见荥阳覆灭在即,将军纪信乔装打扮冒充高祖的模样出城投降,这才让高祖有机可乘逃出生天。想必那个时候高祖的心态应该与主公仿佛,都是敌强我弱,都是形势所逼,不得不让麾下的儿郎赴死。” 顿了一顿,将刘备依旧无精打采,好像一个行走在世间的行尸走肉,诸葛亮决定剑走偏锋,言语间变得不再那么客气。 “不过,高祖皇帝毕竟是雄才大略之人,心中的憋屈和大将的惨死并没有让他从此偃旗息鼓,反而是痛定思痛重振雄风,这才灭了楚霸王一举定鼎天下。 主公,你时常以高祖皇帝为榜样,以身体中流淌着高祖皇帝的血脉为荣。但是,如果高祖皇帝泉下有灵,必然以主公的行为深以为耻,觉得主公不配做他的后世子孙、天家男儿!” 刘备闻言一震,首次抬起头来,眼中有了几分活力。 不过,当他再次看到麾下儿郎们卖力的训练之时,就好像看到了当日丧身在张飞剑下的英灵,也仿佛看到了刘磐那厮小人得志的嘴脸,一团团邪火从他的心底窜了出来。 话到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脱口而出的却是一直潜藏在他心底的另一个念头:“孔明,如果我军现在对上荆州精锐可有一战之力?”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看来主公已经被这口邪气压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不让他出一出气,只怕将来这世上再也没有名唤刘备的枭雄了。 将心思压在舌底,诸葛亮点了点头:“说到我军的战力,亮倒是并不怎么担忧。虽然蔡阳的事情影响了军心,但军中将校们还是颇有些化悲愤为动力的手段,在他们的调教下,士兵们都已找回信心。 当然,目前也仅仅只是找回而已,要想回到昔日的巅峰,要想继续藐视荆州那些软脚虾,却还需要一定的时日。所以,主公若是想与刘磐两军对阵,儿郎们如今的状态便已足矣。但是要想与整个荆州对敌,恐怕……” 恐怕什么的,诸葛亮并没有说出口,不过刘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举州皆敌,一支队伍战一座城! 说起来确实是波澜壮阔铁血风采,可是要想真正的实现却又谈何容易? 且不说他们如今士气受挫军心涣散,根本就无法撼动真正的荆州精锐,单说双方的兵力,那就是横亘在刘备和刘表以及荆州军阀之间的一条鸿沟。 刘备帐下不过三万余人,而荆州呢? 自汉灵帝登基以后,荆州疆域就屡次调整,下辖郡县包括南阳郡、南郡、江夏郡、零陵郡、桂阳郡、武陵郡、长沙郡、襄阳郡和章陵郡等九郡,俗称荆湘九郡。 除去南阳郡已归属王黎外,尚有江夏等八郡。 这些年来,荆州在刘表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四海平安,益州、汉中、交州、淮南和江东等地慕名而来的百姓如雨后的春笋一茬接着一茬,使得荆州在短短数年内人口剧增。据不完全统计,八郡的户籍人口如今早已远超七百万,其控甲带弦之士同样也逼近了三十万大关。 以三万余人抗衡三十万精兵,这是打算以弱胜强,还是以卵击石? 不用诸葛亮提醒,刘备就知道这是一道单选题。 “难道蔡阳之事就如此算了?难道本将军受的耻辱就算了?难道那些惨死的兄弟们就活该遭了报应?”半晌后,刘备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机,但是他的脸上依旧满是苦涩的笑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主公,小不忍则……” 诸葛亮又打算将他的心灵鸡汤再次给刘备熬上一碗,一道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公受此大辱,孔明不思为主复仇反倒一味的劝阻,难道是想让我等惭愧而死?” “文纪先生,非亮不愿替主公报仇雪恨,实乃形势所逼耳。荆州之势,先生心知肚明,我等如今身处荆州腹中四面皆是如狼似虎之敌,自保尚且不足又谈何反攻?” 回过头来见阎象带着梁纲缓缓行来,诸葛亮急忙稽了一首,神色庄重肃然,不容置疑。显然,他对于自己的谋划充满了百分之百的肯定和自信。 刘备的眼中却升起一丝希冀之色,竟然直接越过诸葛亮一步跨到阎象身前:“刘某因为此事连日里寝食不安心怀愤懑,也连累得孔明天天还要抽出时间来给刘某打气鼓劲。文纪先生若有良策,还请告知一二,刘某感激涕零!” “主公切莫如此,为人臣子自当替主公分忧!”阎象虚扶了一把,又向刘备抱了抱拳,“孔明刚才的那番言论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如今我等兵势衰弱,不宜于刘荆州硬拼。 不过,属下倒是有一计可以让主公暂时排解一下心中的忧愤和仇恨,只是此计见效缓慢,可能需要耐心的等上一段时间,不知主公可愿意再继续等上一等?” “何计?文纪先生有话便请直说,只要能够一舒胸臆,本将军就是再等上它一段时日又有何妨!” 看来,这狗日的日子确实是把刘备逼得太狠了,不等诸葛亮反对,刘备就着急忙慌的跳将出来,言语中霸气重现,好似又回到了以前那只打不死的小强那般模样。 诸葛亮无奈的苦笑一声,朝阎象拱了拱手:“这数日来,亮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公神采风扬的一面,文纪先生,你有何计策但说无妨,亮洗耳恭听!” 阎象挥了挥长袖淡淡一笑,轻轻的吐了两个字:“离间!” 第588章 沟壑,从刘琦开始 离间,这个词语出自晚清李伯元的小说《官场现形记》,但是在这之前,离间之计早已经被我国古代的那些著名谋士们运用在了战场之上。 战国时期,李牧镇守边疆,秦国不敢东进,遂重金贿赂赵王近臣郭开,使其在国内散布谣言,提及李牧勾结秦王有不二之心。于是,赵王自毁长城,上演了一出“李牧死,赵国亡”的悲剧。 而楚汉争霸时,刘邦帐下谋士陈平同样利用离间之策,让楚霸王项羽疏远了其麾下最著名的文臣亚父范增和武将钟离昧,最终导致楚霸王一蹶不振,自刎乌江。 当然,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比如:《三国演义》中的王允以貂蝉先配吕布再许董卓,致使二人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以及曲严、祖珽和穆提婆以两句谶语“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和“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要了北齐名将斛律光的性命等等。 “离间?” 骤闻阎象提及这二字,刘备微微一怔,脑海中念头急转,目光中却多多少少流露出几分不解。 “我那族兄开经立学,爱民养士,在荆州恩威并著,其帐下的王威、文仲业等大将对其也颇多忠心,恐怕不是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轻易说动的,文纪打算择谁作为离间目标?” “主公此言差异!”阎象摇了摇头笑道,“据阎某了解,刘荆州好于坐谈,立意自守,为人却偏偏生性多疑。所以,除了独宠蔡氏以及笃信蒯异度之外,他并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的两个舅子蔡德珪和蔡和。” 这倒是实话,不然任凭刘备和诸葛亮二人之前将荆州的处境说的天花乱坠,刘表肯定也不会将蔡瑁头顶上的帽子给摘掉一顶。 诸葛亮点了点头,刘备同样也自失一笑,他早就想吞并荆楚大地,又怎么会不知道刘表的弱点呢,只不过如今身在屋檐下,言语里终归是要维护一二罢了。 刘备暗赞一声正准备应道,却骤然想起阎象话中提到的蔡氏二人,刚才的美好瞬间就被打破,眉头微微一皱,仿佛湖面上化不开的春愁:“正如先生所言,景升兄确实不大信任他人,并不失为一个好的离间对象。 但是,施展离间之计一般的选择对象不是其亲信之人便是其左膀右臂,否则很难达到离间的效果。可是,在整个荆州这样的人寥寥可数,除了蔡氏之外,便只有蒯异度。 蔡氏自然不必多说,蔡德珪因为我等之故被贬谪信阳,又丢掉了荆州水军大都督一职,对我等恨之入骨。而蔡氏的一颗心也全在刘琮身上,根本就不可能为我等所用。 莫非文纪先生的目标其实一直都在蒯异度身上?说实在的,此人深中足智魁杰雄姿,号称荆楚风流,的确是一方人杰。可惜,他与景升兄惺惺相惜,又有多年的深交,要想说服他恐怕比蜀道还难啊!” “蒯异度?主公不是在开什么玩笑?属下又不是什么狂妄自大之人,怎么敢去蒯异度面前班门弄斧?”阎象自嘲一笑,脸上大大的写着“尴尬”两个字。 “昔年属下还在公路将军麾下效力之时,公路将军与孙文台准备合围袁本初,刘景升遂派兵前往,替本初助阵。当时,刘景升军中的谋士便是这位蒯异度。 属下奉公路将军之令出使刘营,有幸与他见过一面。然而,正是这一面,属下方知道这位荆湘风流心中的沟壑和善辩远非属下可比。主公你说,如果属下想去离间此人,岂不是让旁人笑话?”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每个人的特点和擅长皆不一样,那蒯异度只不过在辩言上凑巧赢过先生罢了,先生又何必挂怀呢?”刘备劝解了一句,心中却涌起一个更大的谜团。 既然阎象的目标既不是蔡氏,也不是蒯越,那么他真正想要离间的却又是谁呢? 刘表身旁谁又有资格能够成为他的目标呢? 刘备百思不得其解,诸葛亮眼前却是骤然一亮,阎象的话语好像一只大手一般,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呼吸也跟着微微的急促起来:“文纪先生,你说的可是刘荆州的大公子刘琦?” “孔明果然不愧是荆州的卧龙,仅凭几句闲言碎语就能够猜中阎某心中之事。高,果然是高!”阎象向诸葛亮伸了伸大拇指,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主公,正如孔明所说,阎某的离间目标一直就是刘琦!” 离间之计若是用好了确实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但是上述的典故中并没有父子成仇的案例,而刘备所想到的同样也是李牧和范增之事,心中不免有些不以为然。 阎象却仿佛已经猜到了刘备的心思一样,淡淡一笑问道:“主公可还记得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 巫蛊之祸,说的是汉武帝后期发生的一次重大政治事件。 征和二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太仆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与阳石公主通奸,并以巫蛊诅咒汉武帝。于是,公孙贺父子下狱而死,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皆坐诛。 武帝宠臣江充以酷刑和栽赃的方式在朝野上下大搞株连,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数万无辜之人也因此而亡。 同时,因与太子刘据有隙,江充联合了李广利、韩说和宦官苏文等人构陷太子。太子惶恐不安,又不能自证清白,遂起兵诛杀江充韩说,结果为武帝猜忌,武帝重兵镇压。太子和皇后卫子夫相继自杀。 想起前朝诸事,刘备的心胸豁然开朗,心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景升兄长子刘琦孝顺有加,心性却过于懦弱,手中亦无一兵一卒。敢问先生如何说服他为我所用,先生又如何能够让他做到昔日戾太子那般可与武帝分庭抗礼?” 阎象摆手笑道:“主公说的没错,从表面现象看来,刘琦此人的确孝顺有加性格怯懦。但是,主公你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位刺史大人的大公子现在的处境吧? 刘景升爱屋及乌,两子之中独喜刘琮,而蔡氏和蔡瑁以及亲刘琮一系的将军们同样也深恨刘琦挡了刘琮的道路,对刘琦更是各种不爽、各种挑衅以及各种谗言。 即便如此,刘琦却依然坚持了这么些年。主公,单单一句性格软弱恐怕还不能够准确的表达刘琦的为人吧?若是属下没有猜错的话,那刘琦不 过是表面上示弱罢了!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老虎的头上顶着个‘王’字,行动起来却异常的沉默;苍鹰在高空上飞翔觅食,原野上的动物却听不到它的厉啸。 强者懂示弱,弱者才逞强。刘景升的儿子中,这刘琦才应该是真正的强者,其能力也绝非刘琮可比。至于你说的兵力之事,这不是还有那位恪守立长的忠义将军王威吗?” “可有把握?”刘备闻言一震。 阎象大手一挥,掷地有声:“主公但请放心,阎某此次前去,定能在荆州内部挖出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出来!” 刘备紧紧的握着阎象双手,目露激赏:“好,就让这沟壑,从刘琦开始!” 第589章 鬼谷神算 辰时,晚秋的初阳透过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楼阁,钻过窗户落在榻前,卧室中顿时沐浴着一股暖和安宁的气息。 荆州刺史刘表的大公子刘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净了净脸,换上一身新装,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日光打了个哈欠,心中一片阴霾。 胡昭和司马懿出使荆州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可惜,他并没有等到任何外出的机会,哪怕是去前将军帐下做人质。 所以,他只能继续废物一般龟缩在襄阳城中装孙子扮懦弱。 所以,他只能依旧强颜欢笑,继续在府中的侍女、庄丁、管家以及阿翁和后母的细作面前耍着各种的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胸无城府、混吃等死的浪荡儿。 自从他的阿母去世以后,自从他的阿翁开始娶了荆州名门蔡氏之后,自从蔡氏为他的阿翁生下一个小儿子刘琮之后,他就开始各种谨慎、各种防范,努力的将自己演变成荆州的一个小透明。 他读过左丘明的《郑伯克段于鄢》,也知道始皇帝的二子胡亥曾经杀光自己的三十三名兄弟姐妹,因此,他不得不小心行事,也不得不忍辱负重。毕竟,他才刚及弱冠,他的生命看上去应该还很长很长。 “大公子,听说城南望江楼的豆腐西施今日准备做一道怀胎豆腐,可要一起去尝一尝?”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名年龄仿佛的胖公子大摇大摆的走进他的卧室。 胖公子名唤王肥,乃是荆州大将王威的侄儿,也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同样没有什么正当的职业,整日不是陪着他去青楼品一品初夏姑娘的胭脂,就是聚一群人斗蛐蛐调戏良家妇女。 “今日……”刘琦正打算拒绝,突然瞧见门外一道人影一闪,急忙改口道,“今日正好闲着没事,那本公子就陪你去瞧一瞧那位豆腐西施!” “哈哈,果然是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你大公子也!”王肥朝刘琦竖了竖大拇指得意的一笑,突然一愣,“你怎么知道本公子是想去看那豆腐西施的?” 刘琦撇了撇嘴,鄙视的看着王肥:“你什么时候见过家里的狗不吃屎而改吃素菜了?你是什么样的的人,本公子与你相交十数年岂能不知? 就凭你那无肉不欢的吃相和无女不眠的心思,若非是那豆腐西施千娇百媚婀娜多姿,一盘小小的怀胎豆腐能够吸引你王大公子降贵纡尊前去城南?” “食色,性也。这是孟子老人家当年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人类的两大本能。结果到你口中,本公子居然变得那么不堪?”王肥嘿嘿一笑,长袖一甩露出一脸的猥亵。 连挑剔食物和调戏妇女都能够说的这么高尚,他还能够说些什么呢?看着眼前这位玩伴,刘琦无奈的摇了摇头翻了一个白眼,与王肥并肩向望江楼走去。 …… 望江楼,位于襄阳城南侧,距离刘琦的住所约有两三里地,等刘琦与王肥以及两名侍从晃晃悠悠来到望江楼的时候,时间早已经指向了巳时。 虽然还没有到午时,但是酒楼中已经坐满了酒客,他们大声的喧哗着,述说着,从街坊邻居说到天下大事,热闹非凡。 阳光从檐阁上射下来落在刘琦的肩上,在他那白色的狐裘上印刻上几朵淡黄的斑驳,心中微微一暖,便欲抬脚向酒楼走去,陡然听见身后一道惊喜夹杂在急促的脚步声中传来。 “道长,你怎么搬到这边来了?可让贾某一顿好找!” 刘琦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大汉在两名伴当的陪伴下从他的身前闪过径直走到望江楼对面,挤开前方的人群在一个卦摊前坐下。 那卦摊早已被三二十人团团围住,卦摊的后方坐着一名身着天仙洞衣道士,年近半百,生就的面容清瘦,目含神韵,一头灰白的头发和长髯显得仙风道骨。 道士身前的案桌上平铺着几张纸,纸上搁着一方砚台和一支毛笔,显然是那道士卜卦测字的工具。而在案桌的一旁,却又挑出一块灰褐色的幡。 幡的正前方按竖列写着两行字,分明便是: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命运勘六合,了袖里乾坤。竖字的上方却又横着写了四个大字:鬼谷神算。 “道长,你可真是活神仙呐,你说贾某近日内必将发达,果然极是灵验。这不,贾某听了你的劝告前往军中效力,果然在几天的时间内,就已经成为了我荆州水军的什长。” 那大汉或许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投身军营光宗耀祖,一时间手舞足蹈难以自已。 直说得口干舌燥,大汉才反应过来,讪讪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放到道长身前,朝道士作了一个揖:“多亏了道长指点迷津贾某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贾某无以为报,只好凑些铜板为道长添置几件衣物,还请道长莫要嫌弃!” 众人间一时哗然,早有数人抢到卦摊前,想让那道长也给自己卜上一卦或者测两个字,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像那贾姓大汉那般光耀门楣或者发上一笔横财。 其余的人则纷纷围在贾姓大汉身前,打探事情的过往。 原来,那贾姓大汉本名贾树,原是南乡一中等人家,因为战乱家道中落无以为继,于是在一个月前离开南乡前往襄阳投靠亲友,谁知等他赶到南乡之时,亲友竟然已在两个月前病亡。 贾树漂泊异乡走投无路,正打算重新返回南乡,恰好遇见道长在城隍庙附近摆摊测字,贾树一时兴起,遂写了一个“大”字,想让道长给他测一测前程。 道长看着他写下的“大”字淡然一笑,指点道:“乾者,西北也。居士自襄阳西北而来投亲未遂,又写一大字,正合《易经》乾卦九二爻辞之意。 卦辞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贫道听闻刘荆州打算重新整治水军,阁下既然想问前程,何妨前往荆州水军营一试,贫道定能保得阁下一方前程!” 于是,那贾树辞别道长后,连日便赶至荆州水军大营投效。却不想那贾树出生中等人家,识得一些字,也练过两三年的武,很快的就在水军中站稳了脚跟,而且被顶头上司水军校尉看中,倚为心腹,成了一名水军什长。 “道长,能不能先给我测一下,若是日后我也能够想贾树一样升官发财显祖荣宗,我定然给道长百钱!” “道长,是我先来的,你还是先帮我测一下吧,最近我家中诸事皆不顺遂,妻儿如同梦魇了一般,每日午时之后便恍惚迷糊,愁的我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听闻道长有诸多神仙般的手段,如果道长能够化解得我家中戾气,使我妻儿平安,我愿十亩良田相赠!” “道长……” 一道道争吵声瞬间就在杂乱的人群中响起,刚才还围着贾树的那些汉子们再也不敢小看眼前的道长,迅速挤成一团,仗着自己的体型和力气如抢食的狼群一般扑到道长的卦摊前。 第590章 闲云子 要是在平时,刘琦绝对会对这些算命测字的道士付之一笑,甚至敬而远之。 他相信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也相信自己就算是不能够子承父业执掌荆州,也绝对能够在这个乱世中保全自己,并且很好的活下去。 但是,今天的他却多多少少与往昔不大一样。 不知道是受了心境的影响,还是因为胡昭、司马懿的荆州一行让他断了海阔凭鱼跃的念想,不知不觉间,刘琦就收回了迈向望江楼的脚步来到道长的卦摊前。 许是王肥大公子长着水桶一样粗的腰和冬瓜也似的脸看着颇有喜感,又或许是刘琦和王肥的锦帽貂裘使得众人眼前一亮,不等吆喝,众人就已经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刘琦也不客气缓缓走到卦摊前,在凳子上坐下。 道长猛地抬起头来,一道精芒从眸子里一闪而逝,只留下几缕惊疑之色停在瞳仁中。紧接着,他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几个手指来回拨动,口中不断的惊呼:“怪哉,怪哉!” 听着道长口中连连惊呼,刘琦默不作声,王肥却是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串钱砸在卦摊上,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雪白的银两在手中掂了掂,一脸臭屁的看着道长。 “兀那道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切莫搞什么心思来掉你小爷的胃口。小爷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今日能够算中兄长的心思,这些铜钱和银两便都归与你。否则,就休怪小爷掀了你的摊子!” 道长摇了摇头,将铜钱推给王肥淡淡一笑:“这位小爷或许有所不知,贫道每日里占卜测字绝不超过十人,并非是为了这一日三餐银钱万贯,而是求一个有缘而已。 小爷,你和你这位兄长固然出身不凡,但是却与贫道无缘。贫道素来闲云野鹤惯了,既登不上什么朱门府邸,也攀不了什么富贵门庭,两位还是请回吧!” 王肥闻言差点就跳了起来。 这老道忒不是东西了,老子刚刚才自称了一声小爷,他就顺势将“小爷”这二字不卑不亢的给送了回来,口中却绝口不提适才那些古怪。 “道长,我这位兄弟性格粗直,说话也是一片赤诚,哪里管他颠三倒四,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道长原谅则个。”王肥正欲发飙,刘琦的手已经按在他的身上。 道长捋了捋颔下的长须:“你这后生倒是不错,贫道虽然与你等无缘,不过看在你的颜面上,便送你一句话吧: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道长的一番话每一句每一字都敲在了刘琦的心坎上,刘琦微微一顿,朝道长抱了抱拳:“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贫道俗家姓费,原本为汝南人氏。只是贫道五岁之时便已随先祖出家,早忘记了世俗间的姓名,只有闲云子这个道号陪伴了贫道大半辈子!”闲云子唱了一个喏。 汝南费氏? 刘琦心中猛地一动,神色间充满尊敬和激动:“道长的祖父可是汝南费长房?” 闲云子点了点头,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这费长房乃是东汉朝有名的道士,也是当时世人口中的活神仙。 相传,费长房昔年为市掾,因随壶公入山学仙,便辞了这一职位。可惜没过多久,因挂念家中亲人,未成而归。但费长房却在壶公处学得了一日千里纵地之术和驱邪鞭鬼之术,遂云游四海,为百姓驱邪看病。 后来,有一次路过平舆县东和店镇,结果镇鬼的杖和符不慎丢失,为众鬼击杀。于是当地的老百姓便将其葬于罹难之处,并在附近的山丘上建立了一座仙翁庙,世代祭祀。 “失敬失敬,不知道是闲云子仙长驾到,不才失礼了!”刘琦长鞠一躬,语出至诚,而周围的百姓早已匍匐于地,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口中直呼“仙长”。 “罢了罢了,贫道本来想效仿一下当年先祖游历人间,却不想今日被你这后生道破了行藏!”闲云子朝众人拜了一拜,又唱了个喏,连卦摊也不收把拂尘一甩便翩然远去。 仙人之姿不得冒犯,一干老百姓本就世俗众人,眼见这闲云子神仙般的人物,不再测字卜卦,哪里还敢跟随?只有刘琦和王肥二人远远的坠在后边。 跟着闲云子行了两条街转了一道巷来到一僻静处,二人正欲上前重新与闲云子见礼,却见闲云子忽然脚步一停转过头来:“适才贫道已与公子说得很清楚,争其必然,顺其自然,公子又何必紧随不舍呢?” 刘琦一听此言,明白闲云子话中有话,匆匆上前一步拱手而道:“不才如今不过年及弱冠,却已经受够了这生活的折磨,仿佛看不到一点点希望,还求仙长救我一救!” “公子骨骼清奇,三停适中,本是大富大贵之相。然额头处有三道断纹,有煞气和折福之嫌啊。”闲云子长叹了一口气,“想必公子已经遇险三次了!” 刘琦大惊,急忙拜倒于地,磕头如捣蒜。 自从他阿母去世之后,他的的确确遇到了三次生命之危,在蔡氏入门之日、刘琮出生之时以及刘琮授官的第二天,他都差点亡命于府中那些蔡氏内奸所做的菜肴之中。 若不是他谨慎小心,恐怕他已经死了好几遍了。 “公子一颗赤子之心历经磨折却少有更改,让人佩服。贫道今日就破一破戒,为你也测上一个字吧!”闲云子挥了挥手,扶起刘琦,居然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给刘琦。 刘琦心中大喜,哪里去管这闲云子怀中究竟藏了多少的笔和纸张,又怎会去想这纸掏出来为什么还是一平四整的,只当这是神仙也似的手段,手背上青筋直冒,纸和笔在手中剧烈的颤抖,仿佛托着一枚嫦娥飞天时吃的那颗仙丹一般。 “大公子,这或许便是你改命的时刻,你还在犹豫什么?来吧,是好是坏,兄弟今日都陪你走上一遭!” 王肥果然不愧是陪同刘琦长大的兄弟,对刘琦的处境和心胸也了解最深,轻轻唤了一声,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那些玩世不恭和浪荡儿的神色,弓着腰,手脚并用趴在地上,好似一条杌凳一样横在在刘的琦身前。 刘琦感激的向王肥点了点头,急忙将纸铺在王肥的背上,舌头轻轻的在笔尖上一添一挥而就,一个淡淡的“大”字跃然纸上。  第591章 乾上离下 巷陌很简陋。 没有宝玉雄狮、青铜饕餮的镇纸,没有湖笔、徽墨、宣纸和端砚,甚至连一张可以铺放纸张的案桌也没有,除了脚下的青石板和一旁的闲云子外,刘琦的眼前就只剩下匍匐在地的兄弟。 饶是如此,提起毛笔之时刘琦的脸上依然散发着一种叫做希望的光亮,手下更是行云流水,落笔如烟,一个简简单单的“大”字写得恍若一副美好的艺术品。 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 好像这个“大”字在刘琦的心中已经默写了上百遍一般,而事实上,这个字的确已经被他默写了上百遍。从他听悉了贾树的故事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在心中反复的锤炼。 大,这个字的含义是那么的美好,古往今来多少成语、多少典故都离开不这个大字。 比如:大智若愚、大哉乾元、大浪淘沙、雄才大略、大展宏图以及阳光大道等等,这天地间所有的志向、学识、智慧以及道理仿佛都尽在一个大字之中。 更何况,之前见过的那个贾树更是凭借一个大字一飞冲天,彻底的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从一个落魄的老百姓成为了他阿翁帐下的一名小官! 这样完美的一个字,刘琦又怎会弃之而不用呢? 刘琦一挥而就,忐忑不安的将纸笔递了过去毕恭毕敬的站在巷中,然后满怀希冀的看着闲云子,恨不得立刻便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元亨利贞、大哉乾元之类的吉卦。 可惜,理想往往都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娘们,而现实更多的时候却像一个骨瘦如柴、要身材没有身材、要屁股没屁股,甚至要脸蛋也没有脸蛋的小屁孩。 “字同命不同,花有各样红。一个不求而得,一个却是求而不得。大富大贵固然为之大,可是大势已去大失所望,难道就不是另一种大吗?哎,可惜呐!” 闲云子将纸放到刘琦手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大冬天里的一桶冰水,直接从刘琦的脑袋淋到脚下,灌了他一个透心凉。 刘琦满嘴苦涩,眼神中略含几丝痴意,而王肥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护在刘琦身侧,不忿的看着闲云子:“仙长,我家兄长与那贾树二人皆测的是同一个字,为何我兄长的命运却会和那贾树不一样?” “佛家讲缘分,道家讲自然,说的都是一个道理。” 闲云子摇了摇头,“其实,贫道之前已经提醒过公子了,为人处世应当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可惜,公子不但不听,反而刻意的去模仿他人,早已失去了自己的初心。 就好比这个大字,贾居士从西北而来,又流落江湖,正好应了那九五之卦,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可是,这个大字若是由公子在此处写出,那就问题大了去了。” “仙长此话何解?”王肥拍了拍刘琦,急忙问道。 闲云子淡淡一笑,指了指刘琦身上的锦帽貂裘以及三人身处的巷陌笑道:“大字加一横是为天,外加一口是为因,因字去横则为囚,加竖则为困。 观公子的面相和穿着,公子已经是这襄阳城里诸位公子哥中第一人。你写一个大字,是何意?莫非还想更上一层,得到这荆州的天下? 而我等此刻身居巷陌之中,两旁高墙两排进出口,又恰好组成了一个因字。贫道刚才已经说过:因字去横为囚加竖为困,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啊!” 刘琦心中猛地一震:加横为天,加口去横为囚加竖为困,说得不正是自己眼下的情形吗?可叹自己谨慎小心装模作样十余年,还以为可以瞒住世人,谁知却因一个大字被闲云子一语道破,这果然是真真的神仙手段! “噗通!” 一声脆响,刘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猛地跪拜在闲云子身前,眼中早已没有了望江楼下初见时的那份淡然。 “启禀仙长,在下荆州刺史刘表之子刘琦是也,多年来素不遭阿翁的喜欢,也饱受继母蔡氏和蔡氏一族的欺凌,一直靠着装聋作哑和委曲求全方才存活至今。 仙长是方外之人,想必一身仙术出神入化,可以呼风唤雨通真达灵,刘琦不敢奢望仙长可以助某一臂之力,但求仙长能够给刘琦指明一个方向,救刘琦于水火之间,刘琦感激涕零!” “窥破天机,逆天改命,刘公子这是给贫道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啊!”闲云子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沉思片刻,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罢了罢了,贫道最是见不得他人落难,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贫道就给你出一个主意吧!” 言讫,闲云子直接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心里默默的祷告了几句,大手一抛,三枚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散落在地上,顺势滴溜溜的滚了几圈,才纷纷倒了下来。 三枚铜钱按正面呈一条线摆在闲云子的脚旁,闲云子默默的将铜钱的方位、正反以及其他信息等记在心中,然后身子一曲将铜钱捡起来再次抛出。 如是六次,终于成就六爻预测之法。 “仙长,公子的情况如何?”还不等刘琦开口,王肥就已经着急忙慌的向闲云子问道。 显然,在他的心目中刘琦是他真正的朋友、兄弟,也是他真正的老大。而他,或者也和刘琦一样,平素表现出来的那些玩世不恭为非作歹也只是他们想让世人看到的一面而已。 “上卦乾为天,下卦离为火,周易第十三卦:天火同人。此卦乃是大吉大利之象也。卦辞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拂尘停在手臂上,闲云子向刘琦道了声贺,接着解释道,“同人者,人同其心、心同其志,德同习·近,同气偕和。而同人于野,说的就是公子将行大事,聚众于郊外。 至于离下乾上,那便是君处于上而臣处于下,君王号令大众而大众这拥戴其君之意。想来公子很快就将迎来转机,若是贫道所料不差的话,在本月底之前,必有明理和志同道合之人前来辅助公子!” 刘琦闻言一惊,这一番解释简直就像是他行走在黑暗中的时候闲云子给他送去了一盏明灯,又像是在他即将溺水的时候闲云子给他抛去了一块木板。 这十多年来,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拼了命的活下去。因此,他“忘记”了自己还有可能继承荆州的大业,也“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层嫡长子的身份。 如今被闲云子这么一提,他的心中岂能不惊?他的心中又岂能不喜? 激动的看着闲云子,刘琦言语中甚至都有些哆嗦起来:“仙长…此话当真?当真?” “当然当真,贫道是游历红尘,却不是嬉戏红尘,公子若是不信,何妨等到月底一观?”闲云子哈哈大笑两声,转身朝刘琦二人唱了个喏,拂尘一摆,翩然远去。 只留下刘琦二人在巷陌中大眼瞪小眼,满脸的高兴和惊疑。  第592章 同人 夜,一轮明月爬上中天,淡淡的银辉洒在伊府的院落中。 伊府坐落在襄阳城临江大道的桃李巷,是荆州刺史刘表赐给伊籍的一套三进三出的小院子,自从伊籍赴荆州投奔刘表后,伊籍就一直居住在此地。 此刻,伊府的后面院落都已经歇了灯,而他的家人同样也在月色中酣然入睡,但是他却还没有半点的睡意,他还端坐在前院的正堂上,他的身前还坐着两名贵客。 一名年长,一名年轻。 一名道士,一名军人。 可惜,刘琦或者王肥他们此刻并不在伊籍府中,否则以他们的眼力价一定能够认出这道士和军人来。毕竟他们白天的时候才彼此相见过,甚至那位道长还亲自给他们测过字。 没错,这两名贵客就是在望江楼前与他们“偶”遇的贾树和闲云子二人。 “久闻文纪先生用计出神入化信手拈来,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打屁非同凡响,能够与先生在伊某的府上相识一番,实属伊某三生有幸!” 伊籍朝那闲云子和贾树拱了拱手,又亲自烫了一壶酒递到闲云子的身前,言语和神态中竟是格外的推崇,仿佛那闲云子并非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仙,而是与他从事着相同行业的一方翘楚一般。 “闲云子”淡淡一笑,挥了挥手笑道:“刘琦大公子固然有些计谋,但是毕竟入世未深,又急需寻找外援,这才让阎某钻了一个空子,哪里算得上什么出神入化,信手拈来? 倒是机伯先生,经过今日之局,那刘琦已然入彀,后面的事情阎某的这个假身份就再也排不上用场,荆州之事就只能全权托付于你了,还请机伯先生随机应变,切勿推脱!” 原来,这闲云子果然不是什么仙长,而是刘备麾下的军师祭酒阎象阎文纪,而那名五大三粗的军人同样也不是什么贾树,而是刘备手下的大将梁纲。 伊籍点了点头:“虽说伊某是刘荆州的乡里,也是托了刘荆州的福才在荆州扎下根基。但是刘荆州此人多疑无决,只喜一味的空谈,绝非伊某可以信赖甚至辅助的雄主。 而皇叔则不然,威而有恩德,勇而有义气,宽宏而有大略,这才是一代雄主应该有的胸怀和气象。伊某心慕皇叔久矣,早就想投靠皇叔了。 只是很可惜,伊某虽与皇叔神交已久,却并没有机会与皇叔秉烛夜谈,也无法揣摩皇叔心中的想法,因此才一直隐忍至今,不敢在刘荆州面前胡言乱语,怕影响了皇叔的布局。 文纪先生既然将此事托付于伊某,伊某敢不听从先生的安排为皇叔效死力?先生尽管放心,伊某隔两日就和王威将军前往大公子府上走一遭!” ……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就在阎象和粱纲二人悄然离开襄阳,刘琦苦寻闲云子而不得的两日后,刘琦的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刘表手下的大将王威以及别驾从事伊籍联袂而来。 “不知叔父前来,侄儿有失远迎,还请叔父恕罪!”听到门房的传报,刘琦急匆匆的迎了出来,朝王威抱了抱拳,又向伊籍伸了伸手,示意道,“先生,里面请!” 很显然,仅凭这只言片语中便可以看出来,王威与刘琦走的颇为近,而伊籍与刘琦却并没有任何的深交。 伊籍也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随着刘琦来到堂中,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打量着这位父不疼、舅不爱、后母不喜,甚至连狗都要嫌弃的荆州第一公子,眼神中透着一丝琢磨不定的笑意。 “机伯先生,刘某与你相识十余年,今日登门恐怕还是先生破天荒的第一次吧?”刘琦朝伊籍再次抱了抱拳,说道,“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先生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伊籍闻言哈哈一笑,也向刘琦抱了抱拳:“伊某见识浅薄为人鲁钝,往日里不敢在公子面前凑趣是怕污了你的眼睛,既然公子不嫌伊某污浊,那么伊某以后定然常来拜访! 至于公子说伊某葫芦里有什么药?那当然是好药,治公子心病的灵丹妙药了。公子今日未到郡衙,恐怕还不知道刺史大人因为半月前蔡和私自借盔甲和武器给甘宁一事勃然大怒吧?” 伊籍所言的正是当日赵云惊走张飞一事。 虽然蔡瑁和刘备因此事都被刘表各自打了五十大板,蔡瑁失去了荆州水军大都督的位置,刘备也被赶往邓县,但是对于当初那个“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甘宁,刘表却根本就管不着。 所以,刘表的心中还扎着一根刺。 所以,刘表也只好借机把蔡和给训了一顿,谁让甘宁当初头戴的金盔和手持的三尖两刃都姓蔡。 听到蔡和引得阿翁发怒,又听得机伯先生以后会常来常往,刘琦心中一喜,嘴角微微上提,一双眉毛如弯月,正待放声大笑,陡然想起伊籍与阿翁的关系,也想起伊籍素来与他和刘琮都不怎么交往,疑虑顿生,眼睛已转向一旁的王威。 “公子不用担心,机伯先生值得信任,今日这蔡和之事便是机伯先生向主公谏言的!” 王威刚点了点头,刘琦脸上的那朵笑容瞬间扩大,一直漫延到整个脸庞,眼中却是雾气氤氲:“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苍天啊,终于开眼了!” 看着刘琦兴奋的手足无措,泪眼婆娑,伊籍和王威二人仿佛感同身受,并没有上前打断刘琦的喜悦,而是静静的等着刘琦从兴奋中恢复过来。 当然,这一切确实不能怪之于刘琦。 这些年来,从刘表的夫人蔡氏到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再到城门校尉蔡和,乃至整个蔡氏家族,他们为了刘琮日后能够顺利的接管刘表的荆州,他们联合其他势力对刘琦大肆的打压和迫害。 且不说刘表面前的恶意中伤,也不说军中的各种掣肘,单说刘琦能够活到现在,就已经经历了至少三次以上的刺杀和下毒,若不是他为人谨慎机警,这个时候只怕他坟头的草木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骤然听闻蔡和失势,再加上先前蔡瑁已经远谪信阳,你让刘琦如何不喜?又让刘琦的心情如何自已? 王威微微有些心酸,正待安慰上两句,却见刘琦已然擦掉了眼中的泪水,起身走到伊籍身前,深鞠了一躬。 “同人于门,无咎。出门同人,又谁咎也?机伯先生,刘某能够得你相助只当是你我同人,大恩不言谢。但刘某起誓,只要翌日能够实现刘某心中的抱负,我保管伊氏一门一生繁华,永远富贵!”  第593章 投名状 “同人于门,无咎。出门同人,又谁咎也?”刘琦话中连续两次提到“同人”二字。 看到此处,想必各位的脑门上都是一头雾水吧,这同人不是日本动漫、游戏、小说以及影视等作品中衍生出来的人物角色吗?这刘琦难不成也是从现代穿越到三国去的? 其实,这就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同人一词最早并不是出现在日本的各种文化中,而是印刻在我国上古三大奇书之一的《易经》里,前文中不就是提过天火同人以及同人于野吗? 同人者,人同其心、心同其志,德同习·近,同气偕和也。 换句话说,同人便是同志,同人便是志同道合之人。刘琦的言下之意正是在向伊籍和王威发出正式的邀请,邀请他们加入到他这个同志联盟,邀请他们一起战斗一起胜利,也邀请他们一起为了新的目标去赴死! 王威淡淡一笑,他素来忠心耿耿,对刘表亦如君王那般赤胆忠心。但是,他也信奉“立长不立幼”的教律,对刘表弃刘琦不顾而独爱刘琮不以为然,也对刘表的眼光嗤之以鼻。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袁本初两个儿子的前车之鉴还没有过去多久,甚至那条车辙印都还清晰的停留在诸侯的脑海中,刘表却已经将这些血泪的教训远远的抛在了脑后。他,已然忘记了当年那个和他好的穿一条裤子的袁本初的下场。 好在王威没有忘记,王威还记得。 王威朝身侧的亲卫摆了摆手,轻轻的在他耳边低语一阵,亲卫领命而出。 不大一会,王肥便拎着两袋褡裢领着那亲卫和几名将士再次从正堂的大门走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还押送着一名执事打扮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名丫鬟也似的年轻女孩。 “还不跪下!” 亲卫一声怒喝飞起两脚将执事和丫鬟踢倒在地,王肥则顺势将手中的褡裢丢在他二人身前,然后迅速的退到王威身后,悄悄的朝刘琦挤了挤眼睛。 “哐当!” 一声骤响,褡裢砸在堂下,褡裢中的物事散落一地。洁白无瑕的白玉、沉雄古逸的字画、小巧玲珑的首饰、精美绝伦的瓷器以及若干串绳索都断了的铜钱。 “启禀将军,末将刚才出去叫小将军的时候,发现这二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园中,神色慌里慌张,行为颇为诡异。”亲卫朝大公子抱了抱拳,转向王威禀道。 “末将担心他二人是他人派来行刺大公子的杀手,于是,便与兄弟们前往他们的房间里搜查了一番。谁知,这二人并不是什么冷酷的杀手,却是两个吃里爬外的贼,他们的房间中全是主公赏给大公子的玉器、字画以及瓷器等等。 此事涉及大公子声誉,末将不敢自专,因此特将二人拿下押送至堂前,还请将军与大公子定夺!” “好一对大胆的家奴,本公子自认为素来待你们不薄,往日里也多曾看顾,你们竟然恩将仇报吃里扒外,偷东西偷到本公子头上来了。你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刘琦在案桌上猛地一拍,霍然站起身来,怒目直视着二人,心中却是一阵畅快和暗笑。 他当然认识这二人,这二人在明面上都来自他府中,其中一个叫做刘宝,一个唤做夏荷,但是实际上他们都是蔡氏多年前便暗中安排到他府上的探子。 刘宝“哐”的一下跪在堂中,匍匐着来到刘琦的脚下,抱着刘琦的双脚声泪俱下:“大公子,冤枉哪,宝儿跟随你多年,你当知道宝儿的人品心性,这褡裢绝非宝儿房中之物,还请大公子替宝儿做主!” 刘琦冷哼一声,王肥却已上前一脚将刘宝踢开:“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公子若是真的知道你刘宝的为人,那你告诉我,你房中的玉器和字画是从哪里得来的? 哼,刘宝,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贼,你素来仗着大公子的仁义在府中偷鸡摸狗无法无天,今日本公子不将你杖毙于阶下,本公子便把姓倒过来写!” 呃,王字倒过来不还是一个王字吗?刘琦白了王肥一眼,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刘宝语气格外的凝重。 “王公子说的不错,刘宝啊,你一向仗着本公子的恩宠在府中作威作福,闹得整个宅院乌烟瘴气,本公子念及与你多年的主仆之情,倒也不愿与你计较。 但是,你居然敢将阿翁赐给本公子的字画藏在你的房中,暗中据为己有,这就绝非本公子能够容忍之事了。刘宝,你果然好大的胆子,就连本公子都不及你分毫!” 一听大公子要将他斩杀于此,刘宝心中一个膈应,知道要坏事了,眼泪也顾不得擦,直接就从地上爬起来,牙一咬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大公子,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今日要对付我刘宝本来无可厚非,但是我刘宝…” 刘宝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夏荷却突然直起身子窜到他身前,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扑在刘琦脚下,磕头如捣蒜。 “公子,这刘宝出言不逊,公子想要知道的事情还有由奴婢来答吧。奴婢和刘宝都是自幼便跟随在夫人家中的老人,我二人前来公子府上都是因为奉了夫人之命监视或者加害公子。 公子,奴婢知道公子今日你与王将军摆出的这个架势应该是已经有了决断,打算彻底的将府中的细作清洗一遍。奴婢也明白按照罪责,我等今日恐难逃一死。公子,奴婢知道你素来仁厚,奴婢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应允!” “哦?原来你二人都是来自后我母族中之人?哎,可惜啊,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盗取了阿翁所赐之物,本公子今日就是放你们一马又有何妨?” 刘琦故作诧异的瞧了二人一眼,又转向一旁的伊籍,一脸的愁眉,“机伯先生,按理说这是我后母府上之人,不应由我处置,但是他们毕竟翻了家规国法,依你看他二人应当如何处置?” 伊籍翻了一个白眼,就算是他再怎么天生愚钝不善谋策,却也知道这是王威父子和刘琦在他面前演上的一出戏,这是在让他纳投名状。 纳投名状,结同人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祸福相依,患难相扶。 这就是纳投名状! 伊籍微微一笑,说道:“当年高祖初入关中之时,曾与关中的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杀人、伤人以及偷盗都已经写入了国法之中。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二人既然犯了盗之罪,自然就得按照国法处置,公子何须忧心?更何况,他二人既然已经脱离蔡氏奉你为主,那便是你的奴仆,他们的性命不都是应该握在你的手中吗? 公子,虽然仁恕可得宽宏之名,但是,如果一味的宽仁那就成了宋襄公了。既然公子想在这乱世之中有一番作为,那么,公子又何妨去学一学那垂拱而治的晋襄公呢!” 第594章 孤雁南飞 风,在树梢的夜色下舞蹈。 月色透过树荫洒在窗前,洒在院中,也洒在王黎、贾诩、郭嘉以及司马懿等人的身上,像刚刚洗涤过的绸缎,又像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李白的诗中曾经写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可是,同在大汉的疆域之中,那远在荆州刘琦可曾知道仅仅相隔数百里,此处的月色也和荆州的大不相同?而昨夜的明月同样也与今日有了差别? 看着穿过指尖落在脚下的月光,王黎悠然长叹。 “这伊机伯虽然智略短拙,眼力价倒是不差。宋襄公好名无实轻信篡谋,常诵前圣之言,谨守已行之制,遭变而不知通,得时而不愿随。看上去名气虽大,其实不足为后人道也。 而晋襄公则不然,其人表面温文尔雅,善纳箴言,看上去老好人一个,其实强硬至极。想当年,他在肴之战和彭衙之战中曾大败过秦国,也于汦水之战里再败强楚。 若是只能在这二人中选择的话,我想天下的诸侯中恐怕十有八九也会选择效仿晋襄公,而弃宋襄公如敝履。可惜啊,刘琦已经被伊机伯给他描绘的美景蒙住了双眼。 他也不想一想,晋襄公之所以能够独霸中原遏制秦楚两国的发展,除了自身硬实之外更多的政治遗产却是来自于晋文公。狐偃和先轸以及文公制定的政策不过只需要晋襄公萧规曹随罢了。 他刘琦既不能与晋襄公拼爹,也没有晋襄公那番本事,手下文臣武将除了那不靠谱的伊籍就只剩下一个王威,他凭什么也想在这条路上走一遭?” 贾诩捋了捋胡须,淡淡一笑:“刘琦当然凭不了什么,他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只是将要溺水之时抓住了湖面上飘起的一根稻草而已。倒是让贾某觉得有趣的是,从他的规划中贾某竟然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背影!” “谁?大耳贼吗?”司马懿嘿嘿一笑,长袖一扫拂过案桌上的酒樽,“懿在出使荆州之时,确实有发现那伊机伯与大耳贼走的很近,可怜的刘景升,被自己的同乡给卖了还不自知。” 郭嘉摇头反驳:“非也非也,嘉当初曾听闻主公说起沙漠之中有一种鸟名曰鸵鸟,这鸵鸟遇到危险之时总是喜欢将脑袋藏在沙土之中,蒙蔽视线掩耳盗铃,妥妥的消极心态。 这刘景升当初初入荆州之时,也曾与蔡德珪和蒯异度二人联手共谋大略,诱杀宗贼招安张虎,一时间万里肃清臣民皆服,其能力并不在大耳贼和孙老虎之下。 只不过,现在的刘景升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他更多的时候应该还是考虑的如何自保罢了。所以仲达之言,嘉不敢苟同,嘉倒更愿相信他和主公口中的那鸵鸟仿佛!” “其实,不管他刘景升是个什么心态,还是他打算如何下荆州这一盘棋,到头来终究还是离不开一个‘战’字!”王黎挥了挥手打断了郭嘉二人的争论。 “传令诸位将军,好生利用这个间隙休养生息,训练整饬,本将军要他们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另外,让荆州谛听堂立即展开活动,务必保证不漏掉荆州任何一条有价值的信息!” “诺!” 郭嘉和司马懿点了点头,抱拳称是,贾诩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迟疑和不忍。 “怎么了?文和,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你觉得应该立即兵下荆楚?”眉毛微微一挑,王黎疑惑的看着贾诩。 贾诩摇了摇头说道:“战乱之初,主公就曾立志: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因而,当初属下、奉孝以及子龙他们在与主公讨论和制定荆州攻略的时候便是按照这个策略统筹的。贾某又怎会要求主公立即出兵呢?” “那你为何刚才会面露出几许迟疑及不忍?你贾文和可是有名的蔫坏,这个表情实在是让我吃惊哪!” 王黎调侃了一句让贾诩哭笑不得,不过,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些许的不安。 沉默了片刻,贾诩终于还是打破了场中的安静:“主公,你可还记得张鸿安此人?” “鸿安她怎么了?”王黎还没有想起此人是谁,郭嘉却已跳将起来直接冲到贾诩身旁,言语中也没有了往日的那些客气,“贾老蔫,快告诉我,张鸿安她怎么了?” 见郭嘉的动作有些反常,王黎这才回想起来。 原来,贾诩说的张鸿安便是那个独眼独耳独臂的奇女子,已故徐县县令的遗孀,郭奉孝的故友以及自己麾下豫州谛听堂的堂主张红岸。 贾诩叹息了一声:“当初在飞鹰谷之时,主公本来是可以将大耳贼一举歼灭于彼的,但是因为谛听堂中叛徒的出卖,结果被大耳贼和诸葛亮二人利用了一招假火之计逃出生天。 后来,经豫州谛听堂查明,这个叛徒正是张鸿安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张铁牛。想当初,张鸿安一家数口皆因大耳贼和曹阿瞒争锋而亡故,家中便只剩下了她和这个从小由她亲手带大的弟弟。 查明因张铁牛背叛了主公致使大耳贼逃之夭夭,张鸿安拎了几壶酒在已故徐县县令的坟前枯坐了一日一夜,然后便给上了一封书信,消失的无影无踪!” 郭嘉一愣:“消失了?莫非她是打算孤身前往荆州去处置她那个唯一的弟弟?” “确实如此,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何知道张铁牛背叛之后一系列不寻常的行为了!”贾诩点了点头,接着神色微微一黯,“可惜的是,经过数天的搜寻,谛听堂也未在邓县的方向发现她的踪迹,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堂中安静了下来。 郭嘉和贾诩目露不忍,而王黎却觉得一股悲愤和凄凉的气息充满胸膛,在他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 月圆之夜,荒丘孤岭。 张鸿安拄着拐棍睁着一只眼,身上挂着几壶好酒缓缓的来到岭上那四座孤零零的坟前。 丘上并没有其他的坟墓,也没有其他的活人,只有张鸿安一个半死之人。 张鸿安将身上的酒壶悉数取下,一壶一壶的倒在自己的丈夫和子女的坟前,与他们细细的述说着这个悲惨的世界,也述说着自己从小带大的亲弟弟抛弃了全家人的深仇大恨认贼作父。 甚至,最后她还在丈夫的墓前发下毒誓,要将这个忘恩负义的亲弟弟她张家最后的一根独苗亲手杀死,然后在自责、伤心、痛苦以及绝望中自戕于地,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一道残缺的句号。  第595章 炊烟散,孤雁一声,断了过往 张鸿安的确已经进入了荆州境内,只不过她的情形和贾诩他们推测的有很大的出入。 首先,她并没有直接从豫州踏上前往邓县的道路;其次,她也并不是孤身南下,她的身旁还跟着一名看上去魁梧却又略显阴鸷的青年。此刻,她和他就站在襄阳城外。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永安四年的秋天格外的阴冷,刚刚晴了几天的荆州再次飘起如织的细雨,落在树上,落在地下,落在襄阳城外的村落中。 村落里刚刚升起来的袅袅炊烟瞬间就被雨雾浇湿浇散,悬在空中若有若无的游荡着,仿佛在向世人叙述一个悲凉的故事,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一只大雁从遥远的北方飞来,俯瞰着前方那座雄伟的城池,一声哀鸣,划过漫天的雨帘,挥动着双翼从二人头顶上飞过,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 将目光从空中收了回来,张鸿安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这座城门:“破虏兄弟,你准备好了吗?你要知道这一步跨过去,迎接我们的可能就是九死一生?” 原来,张鸿安身旁的那名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灵儿一起到过冀州的同伴,如今的朱厌主将陈破虏。 陈破虏淡淡一笑,神色无比的坚定:“放心吧鸿安姐,陈某既然已经决定和你同行,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莫说九死一生,就算是十死无生,这一趟荆州之行,陈某也趟定了!” “如此甚好!”张鸿安点了点头,旋即又转过头来,眼底藏着一丝淡淡的疑虑,“不过,鸿安还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破虏兄弟可否告知?” “鸿安姐但说无妨!” “按说,你与主公和夫人皆是旧识,现在你又身居主公帐下朱厌军的主将,算得上是主公的嫡系,前途正是无可限量之时,为何你还会毅然决然的随鸿安前往荆州冒险?” 陈破虏苦涩一笑,看着张鸿安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诮:“陈某的确与主公和夫人有旧,可惜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主公在冀州起兵之时,陈某并未追随在主公的身侧。 而等到陈某再度与主公取得联系时,主公已经平定了雒阳、长安,坐拥司雍两州以及荆州数郡,成为了天下少有的霸主。 陈某没有子龙和文远将军他们那样的干才,也没有文和与奉孝先生他们那样的智慧。全凭主公与夫人的青睐,才成为了主公麾下暗影部队朱厌军的主将。 可是,陈某每每思及当年祖上子公将军出使西域,假托圣旨胁迫甘延寿出兵攻杀匈奴郅支单于,喊出那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时,陈某就感到无比的惭愧。 祖上为大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搴歙侯斩将之旗,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他的风采,陈某的确难望其项背,也绝对无法与之比拟。 但是,作为他的后世子孙,又怎能将这一腔热血系在主公和夫人的徇私之上呢?鸿安姐,这一趟荆州之行固然是你复仇之旅,却也是陈某重振先祖声誉的机会。 你说这样的事情,陈某又如何不拿性命去搏他一回呢!为了这次谋划,我在月前就已经安排了几十名朱厌的兄弟先一步进入了襄阳。走吧,鸿安姐!” “好,既然破虏兄弟已经在城中做了万全的准备,并且已经准备赴死,那我们现在就入城吧!” 张鸿安点了点头,再次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关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默默的向自己的丈夫、子女以及弟弟挥了挥手,完成了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告别,转身跨入襄阳城的大门。 这一跨,她就将斩断在这世间所有的牵绊,从此如孤魂野鬼一般的飘零; 这一跨,她就将彻底的与过去做一个了断,从此只为家人的复仇而活。 …… 临江大道,伊府对面,一座崭新的两层高楼巍巍然的矗立在街面上,琉璃屋檐,飞榆立柱,亭台相间,古香古色,俨然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 每到夜晚来临之时,这里便高烛照烧,士人如织,若干窈窕妖娆的姑娘穿花蝴蝶一般在那些高谈阔论、饮酒猜拳的人群中嬉戏游走,她们的声音夹杂在酒香中飘进城中。 醉了襄阳城中的高官士子,也酥软了他们的骨头。 这就是十余日前才名震荆州的“红袖招”。 据去过红袖招的人讲:那里的寝殿以云顶作梁,高烛及大红灯笼为带,珍珠玳瑁为帘幕,六尺宽的沉香木床边悬着一顶顶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珠银线海棠花,风起帘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奢侈繁华至极。 也有人讲:那里的姑娘行摇云髻花钿节,应似霓裳趁管弦。艳动舞裙浑是火,愁凝歌黛欲生烟。有风纵道能回雪,无水何由忽吐莲。疑是两般心未决,雨中神女月中仙。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家青楼一开张就立刻吸引住了整个荆州高官名士的目光,就连蒯越兄弟、刘先、刘磐、蔡和、伊籍以及邯郸淳、梁鹄、颍容、杜夔和王粲等人都成为了红袖招的常客。 入城不过一个时辰,陈破虏和张鸿安就已经联袂来到红袖招的楼下。 “请恕小的眼拙,公子可是初来乍到,还请公子到大厅稍后片刻,小的马上给公子安排我们这里当红的…”一名龟公满脸谄笑的迎了出来,朝陈破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瞧见一旁的张鸿安,顿时一愣。 原来张鸿安今日并没有按照以往妇女形象的打扮,而是女扮男装,在外面罩了一条宽大的玄色长服,头顶着一顶毡帽,脸上蒙着一层黑巾,露出一只仅存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一名流落江湖的游侠儿。 陈破虏淡淡一笑:“本公子不找什么当红的姑娘。” “这…”龟公一阵迟疑,这二人逛窑子不找姑娘,难道是要找儿郎不成? 陈破虏又道:“儿郎,本公子也是不找的。本公子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只为你们东家。你告诉你们东家,昔日故友前来拜访,手中有一首好诗词打算与他同品!” “阁下请看清楚这里乃是红袖招,整个荆州名流聚集之地,并非你可以耍横的地方…” 龟公勃然大怒,正准备发飙,却见一名执事快步的来到陈破虏身前,朝陈破虏抱了抱拳,恭恭敬敬的问道:“敢问公子口中的诗词是哪一位先生所作?” “家乡故人王世贞!” “可是那‘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尊酒,一人独钓一江秋’的王士祯?” “不是!是‘歌起处,斜日半江红。柔绿篙添梅子雨,淡黄衫耐藕丝风。家在五湖东’的王世贞!” 二人对答的有些莫名其妙,而张鸿安和龟公二人同样也听得莫名其妙。 毕竟,专程跑到青楼下对诗的事情在汉朝之前他们都还不曾听闻过。 但是执事的脸色却已大变,双手向前一伸,猛然就是一声吆喝:“思思姑娘早就在寒烟阁等候公子多时,公子里边请!” 第596章 美人心计 王士祯,号渔阳山人,世称王渔阳,官至刑部尚书。乃是清朝顺治和康熙年间著名的诗人,也是清初文坛公认的盟主。 王士祯原名王士禛,因避雍正讳,死后于雍正和乾隆年间两度更名,分别为士正和士祯。一生的著述五百余种,诗词更是达到四千余首,主要有《渔洋山人精华录》和《蚕尾集》等著作。 王世贞则是明朝嘉靖、隆庆和万历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官至南京刑部尚书,死后追赠为太子少保。 其人同样独领文坛二十余年,著有《弇州山人四部稿》和《弇山堂别集》等巨著,与李攀龙、徐中行、梁有誉、宗臣、谢榛、吴国伦合称“后七子”。 而“一蓑一笠一扁舟”和“歌起处,斜日半江红”正是他二人的诗词。 陈破虏没有开天眼,也没有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本事。不用怀疑,这些暗语肯定又出自王黎之手。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知道二王的唯他一人,用他们的诗词作为碰头的暗语,根本就不用担心暴露了暗桩们的行迹。 张鸿安是谛听堂中的老人,虽然听不懂陈破虏口中说的是些什么,却也并不太在意。短暂的愕然之后,便随着陈破虏和执事进入了红袖招。 穿过大堂,绕过假山,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回廊和苍翠的小竹林,来到红袖招一层院落的最深处,一座名唤寒烟阁的小院便跃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公子,里面请!” 执事将陈破虏和张鸿安二人引至门口,再次伸手示意,眼睛微微一眯,转身离开寒烟阁来到竹林内,牢牢的守在林中唯一的道路上。 他不是陈破虏派遣到荆州的嫡系兄弟,甚至也没有见过陈破虏的真面目,他只是红袖招的当家花魁韩思思在荆州亲自遴选出来的暗卫。 但是,他却知道陈破虏口中那两首诗词代表了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他需要做些什么。 推开寒烟阁的大门,陈破虏和张鸿安缓缓走进堂中,一名俏丽的女子迎了上来。 那女子一袭雪白长裙拖在地上,衣摆上几朵莲花吐蕊,乌黑的青丝盘成发髻,上插着一枝金步摇,金叉上的吊饰颤颤巍巍的垂在耳尖。眉不描画而黛,肤无粉敷如脂,双眸似泉水清幽,丹唇若樱桃红润。玉趾轻轻一挪便显出她那袅娜的身段,万种风情顿生。 “朱厌军第一营副指挥使韩思思拜见将军!”见顶头上司亲赴荆州,韩思思心中一喜,也不管张鸿安还在一旁纳头便拜。 “韩指挥坐下说话。”陈破虏点了点头,双手微微一虚扶,然后当仁不让的坐在堂中的案椅上,向韩思思略略介绍了一下张鸿安的来历,接着问道,“刘表军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韩思思陪着张鸿安坐在一旁,理了理思路回道:“这刘表治理荆州早已习惯了无为而治,地方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的调整,不过整个军中却因为月初张黑子的那场伏击,余波依旧还在继续。 先是蔡瑁被夺了荆州水军大都督之职,然后刘磐挥师蔡阳奉命将刘备驱逐至邓县一带,紧接着刘表再借前事剥夺了蔡和襄阳城门校尉的职务,荆州蔡氏在名望上已经远非昔日可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乱世之中,那些所谓的名望和清誉终究还是太虚,只要他蔡氏家族军权在握,纵使那守户之犬剥掉了他们身上所有的官职,又能奈何蔡氏几分?” 张鸿安冷冷一笑,室内的氛围跟着一冰,仅存的眸子里仿佛也蒙上一层寒霜。 陈破虏知道张鸿安对于刘备的仇恨,也知道她了解蔡瑁与刘备之间的种种分歧与不合,难免会站在蔡瑁的角度对刘表抱着极大的反感和戒心,言语中总会有些不逊之意。 不过,他们此次南下本来就是为刘表而来,张鸿安的心态并不会影响到行动的成败。陈破虏倒也没有提醒,而是向韩思思微微点了点头。 “相比起蔡和被丢官去职,我倒是更好奇究竟是谁在蔡氏一族的心口上捅了一刀,拿下了这城门校尉的职务。思思,新的城门校尉人选你打听出来了吗?” 韩思思螓首轻点:“属下已经打听出来了,城门校尉一职将由刘表的长子刘琦出任。据说,这是王威和伊籍二人共同推荐的,刘表已经当众点头同意,明日就将赴任!” 是他? 陈破虏有些诧异,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一块烧饼竟然会砸在那个无能的荆州第一公子头上,看着韩思思眉头微微一皱,“那你可曾与他结交?” “还没来得及,属下也是昨日才从那些官员的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红袖招开店十余日,伊籍已经成为了我红袖招的常客,王威也来过两次,但是那刘琦,属下至今都还没有和见上一面。” 韩思思摇了摇头,突然一件事情从心底涌了出来,眼神骤然一亮,“不过,那刘琦虽然没有接触到,属下却从梁孟皇、颍子严和杜公良等人口中探听到另一件大事,或许咱们可以在这件事上做一做文章!” “什么事?” “昨日,梁孟皇、颍子严、杜公良以及邯郸子叔曾到红袖招饮酒寻欢,听当时陪酒的姑娘反馈来的消息称下个月中旬便是刘表六十岁的寿诞,他们打算作几幅画和书法为刘表庆贺。” 梁孟皇、颍子严、杜公良、邯郸子叔就是梁鹄、颖容、杜夔和邯郸淳,他们都是东汉末年有名的画家、书法家、音乐家或者经史大家。因为天下战乱纷纷,而荆楚一带相较安宁平和,因此他们都暂时寓居在刘表的治下。 陈破虏双眼一睁抬起头来,张鸿安却是闻言一震,眸子里闪过一道光华,异常夺目:“你是想混入贺寿的队伍之中,然后做行刺之事?” 韩思思颔了颔首:“自古道:男不做九,女不做十,刘表今年已满花甲,于当今世上也算是长寿之人,而且他又执掌本州,他的寿诞定然是整个荆州大庆的日子。 到时候蔡瑁也好,还是刘备也罢,肯定都要利用这次机会重修与刘表的关系。只要我们能够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排练出一支贺寿的舞蹈,我相信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请我们到刘表府上献技!” 张鸿安赞许的看了韩思思一眼,也觉得此计的确有几分独到之处,仔细想了想行刺的可行度,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思思姑娘的计策也算得上奇妙,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考虑!” 刘表身为荆州刺史,一州之长。他的安全绝对是荆州的头等大事,敢问思思姑娘,我们的兵器如何运入刘府,我们又该如何接近刘表?” “鸿安姐多虑了。”韩思思淡淡一笑,举起玉手将青丝别在耳后,露出一副精干的模样,“思思并非要当场刺杀刘表,而是打算让刘表在他的寿诞之后便缠绵病榻!” “你是说用药?”张鸿安一惊。 韩思思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坚定,也带着几分决绝:“美人醉,醉美人,卧榻较弱似美人!鸿安姐可曾听闻过名扬西域的美人醉?” 第597章 美人醉 美人醉? 张鸿安闻言一惊,这美人醉的大名她还是在谛听堂的的时候听过一次,而那时候这美人醉的典故也还存放在谛听堂的天字档案之中,她并没有权限进行查阅。 可是现在,她竟然从韩思思口中听到美人醉三个字,如何能令她不惊?张鸿安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韩思思:“可是天字档案中记载的美人醉?” 韩思思点了点头,亲自斟了两碗茶递到陈破虏和张鸿安二人案桌上,然后缓缓坐到二人对面。 “孝武帝时期,李广利远征大宛,因沿途西域诸国不愿提供粮食、饮水,军队一路上消耗巨大,等到达大宛东境郁成城时,已仅剩数千人。李广利攻城不克,无奈之下只好退军敦煌。 武帝心中不忿,遂于第二年再次以李广利为帅,倾全国之力第二次远征。而李广利同样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不再与大宛守军做过多的纠缠,而是直接绕过郁成城袭扰大宛的都城贵山城,连续攻城四十余日不停歇。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大宛国内终于爆发了强烈的内讧,朝中官员和一些贵族相互勾结,砍下了大宛王毋寡的首级,并向汉室递上降表,这才解了大宛之围。” 张鸿安点了点头,她昔日也是家乡的才女,这些历史中的典故也算得上是耳熟能详。但是,她的心中却升起一丝疑虑,对于韩思思提及此战也是大为不解。 莫非这美人醉和贵山城一战相关? 正沉思间,韩思思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鸿安姐有所不知,据说当时的大宛王毋寡已经是国中赫赫有名的勇士,甚至比之于大宛第一猛将煎靡也不遑多让。” 张鸿安心中砰砰直跳,仿佛已从只言片语中找寻到了数百年前的一些历史真相,顿觉口干舌燥:“思思妹子,你是说当年毋寡之死和这美人醉相关?” 韩思思不置可否:“那些官员和贵族是如何面对面砍下毋寡的脑袋的,并无历史记载,至今也还是一个谜。这几百年来,人们各种猜测,谜底也层出不穷。 但是,这其中最接近谜底的便是:有官员在某一日曾向毋寡献上了一壶祖先秘传下来的美酒,毋寡得酒后大喜,连夜便于宫中饮酒作乐。可惜他并不知道,酒中掺杂了少许的美人醉。 顾名思义,美人醉,醉美人,卧榻娇弱似美人。饮了这壶美人醉,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勇士也只能病卧床榻任人摆布,他毋寡孤身一人又如何敌得过这一帮如狼似虎的贵族和官员?” 张鸿安颔了颔首,脑海中却再度升起另一个念头:“野史毕竟只是野史,你怎知历史上真有其事呢?” “鸿安姐说的不错,历史的真相的确已无可考证。”陈破虏点了点头,忽然嘿嘿一笑,“不过,我们又不是研究历史的,这毋寡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这美人醉确实存在于世!” “存在于世?”张鸿安今日受到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并不介意再次受惊,虽然言语中还充满了质疑,但她的兴奋之意却已经溢于言表。 韩思思忽然起身走到内室,在室内捣鼓一番,捧着一只琉璃瓶款款走了出来。 那琉璃瓶遍体淡蓝,瓶面上雕刻着一束束精致的花纹,宛如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荡漾起朵朵浪花。 整个瓶子浑然天成,技法之精妙,雕工之精湛,可谓是精妙绝伦巧夺天工。而更妙的却是,那瓶中居然还装着一件白色的稀罕物事,似雾似絮,氤氲叆叇,恍若白玉,犹似美人。 “当年,将军的祖上陈子公出使西域,郅支单于残暴无道,背叛礼义,扣留并杀害汉朝使者,陈子公一腔热血矫诏远征,一举斩杀了郅支单于,并于他处得到此物。” 将琉璃瓶握在手中轻轻一摇,那雾絮般的物事立即便化作百十点透明的水滴在瓶中来回滚动,色泽透明,犹若九天飞瀑落下时激荡在岩石上溅起的粒粒玉珠。 韩思思扫了一眼,星眸微转,“据陈子公的记载以及朱厌军和谛听堂中老人的考证,此物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致使毋寡高卧病榻再无一战之力的美人醉!” 张鸿安已经渐渐的从兴奋和惊奇中平静下来,不过她此行的目的告诉她仍需谨慎,她不得不再次向二人确认:“思思妹子所言或许不虚,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 这美人醉毕竟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其外形、颜色、毒性都来源于他人的只言片语。不是鸿安不信我谛听堂和朱厌军,你们又如何确定该物就是美人醉呢?” “无他,唯试药耳!”韩思思冷冷一笑,目光转寒,“当年为了确定此物是否美人醉,我朱厌军可是连续在军中寻了十八名犯了军纪的死囚才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们的症状如何?” “服了一滴美人醉之后,除了一人之外,其余的十七个人全都在一个时辰之后陷入昏迷,而那个人同样也只是咬牙坚持了两个时辰,便与他们一样,都昏沉入睡,人事不知。”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本来就是军中死囚,哪有什么后来?这十八人服毒之后便日渐消瘦,很快的,就从精壮大汉变成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而且,更妙的是,他们每天也只能清醒一到两个时辰。 主公帐下的樊阿曾经亲赴营中为他们施救,却也只能为他们暂时续命,并不能彻底解掉他们身上的残毒。樊阿断言:若是没有他的师尊元化先生或者夫人的师叔仲景先生出手,那十八人最多也就强撑数月的时光。” 野史中记载:美人醉,醉美人,其色透明,其味甘甜,中之日渐消瘦,昏睡不醒,无药可解。 果然是实践出真知啊! 张鸿安叹了一声,不再言语,对此行的任务却又多了几分成功的把握。 …… 至此,张鸿安就在红袖招中安顿了下来,名义上还成为了红袖招的大老板,而陈破虏则是隐身于后,开始频频联系潜伏在荆州的朱厌军和谛听堂中的兄弟,等待刘表寿诞的到来。 第598章 云动秋风起 自古以来,为官之道就离不开结党和逢迎。 果如韩思思所料,不过三五日,刘表即将在十月中旬置办自己六十寿诞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传到了治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耳中,又如天外的陨石散落在荆楚大地砸起漫天的灰尘。 以邯郸淳、杜夔、颖容等人为首的名士纷纷乘轿踏马于城外寻得一僻静幽宁之所,使出浑身解数,写文章的写文章,画仙鹤的画仙鹤,治经学的治经学。 他们努力的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打算用手中的笔墨刻画出一幅幅传世的经典回馈给刘表,以报答这么多年来刘表给与他们的护庇。 綦毋闿、苏飞、吕介、庞季和宋忠等人同样也是喜形于色。 他们都是刘表治下的官员,或在刘表身边为主簿、为使节,或在刘表治下任都尉、任副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荆州权力圈子中的人,但是他们又如襄阳城外那汉江上飘零的浮萍一般,除了紧跟刘表的脚步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根基。 这一次,刘表大寿给了他们一个契机。一个让刘表加深印象的契机,一个与荆州几大家族合作的契机,一个在大公子与二公子身前战队的契机。 而对于远在信阳的蔡瑁以及邓县的刘备而言,这一次刘表的大寿,或许又将是他们再一次交锋的舞台。 …… 信阳,郡衙。 蔡瑁铁青着脸在衙中来回的踱着方步,他的眼中显露出噬人的光芒,他的手中握着从襄阳寄来的信笺,因为太过用力,双手捏的咯吱咯吱直响,指头的关节处也阵阵泛白。 信是妹妹蔡氏寄来的,信中的内容让他处于暴怒的边缘。因为他的缘故,刘表借机下了兄弟蔡和的兵权,又因为伊籍的挑拨,刘表再次将襄阳城门校尉一职让给了那个琮儿登顶路上的绊脚石大公子刘琦。 荆州蔡氏在刘表的这一轮洗牌中没有占到一丝丝的上峰,甚至差点亏得连裤衩都要拿去当掉。 是可忍孰不可忍! 蔡瑁已经出离愤怒,他很想立即返回襄阳,拎住刘表的耳朵将他从主帅的位置上提下来,大声的喝问他:如果当初没有蔡氏的支持,他刘表如何能够稳坐荆州牧守之位? 他也很想立即挥师襄阳,率数万控弦的貔貅兵临城下,再以战神的姿态出现在襄阳城中的士兵和百姓的目光中,犁庭扫闾,用强悍的方式彻底的震碎刘表心中掩藏的那些小心思。 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还不知道与蔡氏一族并称荆州七大家族的其他家族蒯、黄、庞、马、习、杨有何打算。 马家盘踞宜城多年,一直不曾向外扩张,或许他不用太多的顾忌。但是襄阳的庞、习、杨三大家族的势力却让他有点难受,而沔南的黄家和南郡的蒯家更是让他如鲠在喉,缩手缩脚。 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暂时与他达成了统一战线的王黎。所以,他还在等待,等待王黎给他的回信。 “将军,前将军使者求见!”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亲卫匆匆的闯入衙中,他的身后跟着一员须发黄白的虎将,正是荆州有名的老将黄忠。 “黄老将军?” 蔡瑁微微双眼一眯心中暗自不爽,对王黎也颇有微词,甚至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王黎派黄忠前来是否想打他的脸。毕竟,当初在荆州之时他和黄忠之间多多少少有些龃龉。 不过,很快的,现实又啪啪啪的给了他几巴掌。 “主公说荆州事荆人治,你们几大家族与刘表的矛盾,朝廷不便参与。”黄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蔡瑁,傲然一笑,转身走出郡衙,“老夫还要前往新野任职,就不在此叨扰了!” 蔡瑁一懵,思虑片刻,转而微喜:虽然王黎并没有明确表态要支持他抢夺荆州的权力,但是荆州事荆人治这六个大字已经给他点名了方向。 刘备小儿要想在荆州重起炉灶搞风搞雨,绝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否则王黎又何必让同样是荆州武将出身的黄忠前往新野?摆明了就是要给大耳贼套上一圈头箍。 看来,要千军万马镇襄阳恐怕是不能够了,这一趟襄阳之行,他还得继续轻装简行与他那好妹夫以及蒯、庞、习、杨其他家族中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虚与委蛇博弈一番! 蔡瑁冷冷一笑,朝亲卫一声冷喝:“传令亲卫队,带上本将军给刺史大人精心准备的礼物前往襄阳贺寿!” …… 同一时间,邓县后衙。 刘备的表情同样有些焦灼,刘表将要在襄阳举办自己六十寿诞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但是,阎象和粱纲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转,他还不能确定现在襄阳的局势是否有所好转,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前往襄阳应该采用什么样的策略,是否要在刘琦身上押注。 “主公,文纪先生回来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前衙传来,孙乾领着阎象和粱纲风尘仆仆的走入县衙。 “公佑,你速去营中传孔明和翼德前来议事!” 刘备顿时喜出望外,衣服也来不及整理,拖着一双木屐就从后堂直奔前衙,一双大手牢牢的握住阎象,“这一趟襄阳之行辛苦你和梁将军了,具体的过程暂且不用说,先上座休息片刻!” 梁纲一阵愕然,手腕上隐隐有鸡皮疙瘩冒出。 阎象却早已习惯了刘备的做派,硬生生的从眼眶中挤出两滴泪水,再抽出双手向刘备深稽了一礼:“主公如此厚爱,实在是折煞阎某了,阎某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刘备哈哈一笑,扶着阎象在一旁坐下,又亲自斟了一盏热茶递给了过去,“先生毋庸拘谨,尽管宽心饮茶,以先生往日的功劳就算是要刘某亲迎十里也是应当,何况近日以来先生还在襄阳城中为刘某劳苦奔波!” 一番谦让,阎象不得不将热茶捧在手中,正欲开口致谢,诸葛亮已经随着孙乾大步走了进来:“文纪先生,亮听闻你已从襄阳回返,未知襄阳如今情形若何?” 阎象点了点头,顺势将茶盏放在案桌上,将与刘琦的接触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接着说道:“因蔡氏之故,大公子一直不得刘荆州欢喜,故而不得不游离于荆州的权力圈子之外。 现如今,伊机伯愿意为主公内应,已经联系了王威将军在暗中支持大公子,大公子情势渐好。我离开襄阳之时,听闻刘荆州深恶蔡氏兄弟专权,已经准备下了蔡和的城门校尉之职,准备换上大公子刘琦!” 刘备遽然一惊,面色微微有些不安。 当初阎象信誓旦旦的说要挑拨离间刘表的父子关系,怎么转眼之间却换来一个父慈子孝的局面?特么的,将来若是想再下荆州岂不是凭添了几分困难,除了刘表和蔡瑁等人之外,自己的绊脚石名单上还要增加一个大公子? “果然不愧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文纪先生!先生这一计不但可以加剧刘表父子之间的感情,还在刘表和蔡氏之间插上了一只深深的钉子。亮佩服,佩服!” 刘备还在纠结,却已听闻诸葛亮抚掌而笑,急忙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诸葛亮,等待诸葛亮给他一个解释。 诸葛亮嘿然一笑:“主公只怕是想到了刘荆州与刘琦父慈子孝的场面,却忘记了刘琦的身份吧?” “什么身份?不就是刘荆州的大儿子吗?”一声炸雷在耳边滚过,张三爷慢条斯理的走到刘备身边,斜着眼瞪了诸葛亮一眼,显然对于诸葛亮反问刘备一事心中颇为不爽。 “士别三日,果然应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往日的榆木疙瘩脑袋今日也终于开窍了。翼德所言不错,刘琦不仅是刘荆州的儿子,还是他的大公子!”诸葛亮调侃了张飞一句,接着说道。 “于旁人而言,如果能够得到襄阳郡城门校尉之职,绝对是一件光宗耀祖之事,甚至还要焚香沐浴祭祀一番。但是,于刘琦而言却未必见得。 因为他是刘荆州的大公子,在他的心中,这城门校尉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他最感谢的人不见得是刘荆州,而是为他出谋划策的王威和伊机伯!” “可是,大公子毕竟与蔡氏一族不合,如果让他执掌了城门校尉一职,他手中无兵无将,势单力薄,定然会紧紧的跟在刘荆州的背后,到时候……”刘备点了点头,这才明白阎象的布局和筹谋,歉意的朝阎象点了点头。 刘备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诸葛亮已经明白其中含义,微微一笑解释道:“主公,凡事不可太急,只要我等循序渐进坚持不懈,想必这结局也必然不会太差。 更何况,主公也刚才提到大公子势单力薄,如果这个时候咱们再给他来一个雪中送炭,你觉得大公子会不会将他的旗帜向主公这边挪一挪?” “孔明说得甚是有理,未来之事本就在方寸掌握之间,主公何须担忧?”阎象也跟着笑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属下还有一事没有来的及向主公汇报,那日阎某替刘琦相了一面,发现此人有短命夭折之相!” “哐当!” 手中的茶盏跌落于地,刘备痴痴呆呆的扫了阎象一眼,猛然抬起头来,眼泪夺眶而出。 “我那刘琦侄儿如今不过才弱冠之龄,正值花样年华,怎么能夭折于此年岁呢!传令白眊兵,速度准备贺礼与我同入荆州为我族兄贺寿,并沿途为我那侄儿寻得一方名医,切不可再让他出现半点闪失!”  第599章 华堂开寿宴,府门争锋 刘琦当然不会因为刘备的“心心念念”就此夭折。 可是,因为继母的长期压制和父亲素来的不喜,刘琦的表现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太爽利,他的脸上也没有那些年轻人应该具有的阳光,反而多了很多的阴霾。按照后世的说法,现在的刘琦就是妥妥的抑郁症患者一枚。 好在刘琦虽然抑郁,却也不是什么资质愚钝之人。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被阿翁搬出来与蔡氏一族抗衡的棋子,也知道自己的依仗只是阿翁对他的些许期望。所以,在刘表的面前他除了时时要在脸上刻上小意和恭顺之外,刘表的寿诞他更是牢牢的记在心上。 可惜,荆州境内的字画已经因为邯郸淳、杜夔等人城外写生而一时洛阳纸贵,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钱财去寻觅一副比较中意的字画,也无法在荆州找到比邯郸淳和杜夔更出色的画家书法家。 于是,他决定另辟蹊跷,接受了伊籍的建议,请红袖招为自己的阿翁献上一曲建鼓舞。 至于原因,伊籍已经给他分析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一来,红袖招的艳名冠绝襄阳,名噪一时,荆州的官员和名士也多为其座上客。如果能够请得红袖招当红花魁亲自出马,不止是刘表会“龙颜”大悦,就连参加寿宴的官员以及名士也会感到与有荣焉,对于他和袍泽们处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二来,自蔡瑁被刘表调出襄阳之后,蔡氏与刘表进入冷战,而蔡和的卸职更是让二人的关系跌到了冰点,就连刘琮也跟着暂时不受刘表的待见,否则,这城门校尉一职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刘琦的头上。 这些日子以来,刘表既无蔡氏在一旁柔情密意,也没有其他的小妾敢触了蔡氏的霉头自荐枕席,过得与鳏夫无异,正是他在二人的夫妻感情中狠插一刀的机会。 刘琦早早的与红袖招交了定金,然后便静静的等待着十月十八的到来。 …… 在众人的期待中,十月十八这一天终于款款而来。 虽然已是傍晚,但是天气也仿佛卖了刘表一个面子,竟然是出奇的好。夕阳已经坠下山巅,天边霞光漫天连一丝浮絮都没有,仿佛已经过滤掉了一切的杂色,瑰丽地熠熠发光。 临江大道的刺史府外大红灯笼高高的挂起,一簇簇火苗在灯笼里腾腾的燃烧着,红艳艳的直晃眼睛,好似与霞光媲美。 刘表的侍卫长亲自领着百十名精兵散落在府外,一个个身着铁甲银盔,手持短刀长剑,精神抖擞,专注的打量着临江大道上往来的络绎不绝的客人。 “颍川邯郸公子叔先生贺主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游龙金凤羊脂白玉一枚,《笑林》一本!” “河南杜公公良先生贺主公福寿无疆,松龄鹤语,献《鹿鸣》一册!” “安定梁公孟皇先生贺主公长寿百岁,天保九如,献书法一副!” “京兆赵公叔茂先生贺主公日月昌明,春秋不老,献家传和田玉璧一双!” 看着人来人往的名士,账房早已将众人的名字写在礼册上,扯起脖子大喝,惊得刘表、刘琦和刘琮匆匆的从府中奔了出来。 “子叔先生请!” “公良先生请!” “……” 一声声寒暄,父子三人将众名士亲迎入府。 而荆州治下的文武众臣也纷纷结伴而来,顿时将整个府门给挤了一个水泄不通,直到刘琦和刘琮兄弟二人再次赶出来,才将众人一一迎入府中。 “信阳郡守蔡瑁将军贺主公寿,祝主公福星高照,长命百岁,献千里驹一匹,宝马蓝田玉一枚!” “邓县刘备将军贺主公寿,祝主公富贵安康,天伦永享,献蔡巨《讲学图》一卷,寒铁宝刀一柄!” 好巧不巧,门外刚刚恢复宁静,两队人马从临江大道的南北两侧径直的走过来在府门外撞了一个正着,而两队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前段时间在荆州闹得不可开交的蔡瑁和刘备。 站在两队中间,感受着他们对视的目光中那滔滔的杀意,账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觉得两股战战冷汗直冒。 刘琦和刘琮各自冷哼一声,自然而然的分作泾渭两条河流向蔡瑁与刘备迎了上去。这也怪不得他二人,刘备与蔡瑁本就是敌对关系,而他兄弟二人同样因为荆州的传承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 刘琦与刘备刚刚寒暄了两句,正准备引众人入府,蔡瑁和一干心腹则在一旁冷笑不停,声音阴恻冰寒直透众人耳膜,仿佛夜枭一样的刺耳:“贤侄这才刚刚当上城门校尉,便忘了上下尊卑吗?竟然敢让大耳贼先入府门?”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姓蔡的,我家兄长乃是当今皇叔高祖遗脉,你特娘的不过只是一个襄阳城中的土财主,凭什么叫我兄长给你让路?”张三爷冲着蔡瑁就是一通叫嚷,头发和颔下的短须根根倒竖,宛如炸了毛的公鸡。 “刚才是哪里来的犬吠?”蔡瑁掏了掏耳朵,鄙夷的扫了张飞一眼,冷笑道,“他大耳贼虽然自诩皇叔,终究也不过是一个贩席织屦之辈,就算他如今效力于主公麾下,同样也只是区区一下县县令,张三爷,你敢否认吗?” “你…”张飞气得火冒三丈,握着丈八蛇矛的手青筋直冒,恨不得在刺史府门外立即就火并了蔡瑁这厮。 却听见临江大道的前方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辆精致的马车从对面赶来,马车两侧跟随着几名彪形大汉以及十数位莺莺燕燕的舞女,气派非凡。 “红袖招贺刺史寿,祝刺史大人龙马精神,步步高升,献礼仪五百两,歌姬一队,建鼓舞一曲!”主事打扮的陈破虏朝账房拱了拱手,又向刘琦与刘琮兄弟抱了抱拳。 刘琦、刘琮二人苦笑一声,匆匆的在刘备和蔡瑁二人耳边低语了一声,二人一阵愕然。 虽说他们如今远在信阳或者邓县,并不在襄阳城中,但是这红袖招之名在他们来的路上已经听出了老茧,不想今日却在这刺史府外有了这一番偶遇。 饶是他二人不要什么颜面,却也不便在青楼女子面前失了自己的份,二人冷哼了一声,也不再争论,衣袖一甩恍如战胜的公鸡一样领着众人大摇大摆的向刺史府走去,徒留下门前满地的花香。  第600章 鸿门判生死,咫尺华筵中 在一众青楼女子面前,自诩英雄的刘备和蔡瑁等两班人终究还是要些颜面,并没有立刻火并。毕竟,若是让不知详情的人传了出去,还以为他们乃是因为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 蔡瑁世居襄阳,他丢不起那个人。 刘备自诩皇叔,更丢不起那个人。 不过,等到他们进入刺史府之后,纵使有刘表的压制,熊熊的战意终于还是在他们中间爆发了出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关平起身朝刘表抱了抱拳,道:“末将听闻将军当年匹马入荆州,一举奠定了今日的海清河晏,每每思及至此,末将都对将军昔日的风采充满艳羡。 今日乃是将军的六十大寿,末将不才,愿为将军舞一曲我父帅独创的绝技——寒刀青龙舞。一则贺将军大寿,祝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二则主公今日替将军寻得一柄寒铁宝刀,末将应个景!” 刘表这辈子最得意之事便是当年单枪匹马闯荆州,被关平这一提顿时老怀大慰,在几杯黄酒的浇灌下,早忘记了刘备和蔡瑁刚才在府门外差点上演的那一出二虎争霸。 捋了捋颔下长须,意气风发的看着在座诸将,刘表重重的点了点头:“今日原是本州的六十大寿,也是我荆州的大好日子,按理不宜使枪弄棒。 但,在座诸位都是见惯了沙场和热血的汉子,而坦之又愿意为诸位歌舞一曲寒刀青龙舞,那本州就不阻扰坦之的雅兴,就让我等一起瞧一瞧关将军留下来的青龙舞!” “刀来!” 一句高喝,刘表的亲卫早就将刘备献给刘表的寒铁宝刀奉到关平手中。 原来,今日因为是刘表的大寿,所以在座众人手中的兵器全都交给了刘表的亲卫看管,不要说关平的仇之刃不在堂上,就连刘备的双股剑、张飞的丈八蛇矛同样也不在此处。 “哐!” 一声龙吟,青光乍现,寒铁宝刀猛然出鞘,关平轻轻的抚摸着剑身,暗赞了一声,手腕一抖,双脚小碎步似得奔到场中,一泓清泉径直从剑鞘上流转出来。 关平手腕再一抖,身子一转,仿若游鱼,窜入清泉之中。 初时,寒铁刀出入无声,既听不到刀啸,也见不到刀气,只看得见关平整个身子都已覆盖在流光之下,寒铁刀恍若水中蛟龙,在泉水中时隐时现。 继而,刀势突变,刀气袭人,清泉已转成滔滔洪水。寒铁刀犹如碧海潮生,一刀接着一刀劈破虚空,激荡起点点寒光,锋芒裹挟在滚滚的洪流中倾射直下。 忽然,刀锋再次一转,一条硕大的龙头猛地向上一咬,尖锐的牙齿在洪流中撕裂开一道尺许长的缝隙,寒铁刀犹如潜龙腾渊一般从洪流中窜出来,杀意骤生。 王威、苏飞、刘磐等武将看得如痴如醉,就连邯郸淳、颖容和杜夔等名士文官也觉得关羽当年能够在大汉闯下偌大的名头,这手刀法确实不赖。 然而,座中也有数人的思想完全游离于关平的刀法之外。 和刘备相看相厌的蔡氏兄弟自是不必多说,坐在他们身侧的文聘文仲业同样也心生不安。 他不是初上战场的雏儿,也不是张飞那样的猛汉子,关平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猜中一点,至少鸿门宴的那段典故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耳熟能详。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关平或者今日要做一回项庄,可是沛公呢?沛公又是谁? 文聘悄悄起身,手中握着一只装满酒的酒樽,眼睛静静的盯着关平手中的寒铁宝刀,脸色渐冷。 “啊!” 一声惊叫,关平的脚底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寒铁刀已经脱手而出,斩破虚空,径直向蔡氏兄弟的方向飞了过去。 “关平贼子,休得放肆!” “关坦之,不得无礼!” 两声断喝从堂上响起,刘表一脸不悦的从案椅上站了起来,蔡氏则是惊慌失措的看着蔡瑁和蔡和。 变生肘腋,蔡氏兄弟根本就来不及抵抗,只来得及双手牢牢的护在额前,打算以手换首。 虽然他们早已对刘备格外的不爽,甚至也想过将刘备除之而后快,但是却从来没有生出在众目睽睽之下痛下杀手的想法,自然更想不到今日刘表的寿宴上,关平会给他上演一出鸿门宴。 特么的,这狗日的太狠了! 蔡瑁一声长叹,透过双拳之间的缝隙紧紧的盯着在越来越近的刀光,微微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双手离己而去。 “咔嚓!” 一道寒光如闪电一般从文聘的手中脱手而出,一件酒樽一样的物事狠狠的砸在寒铁刀上,寒铁刀骤然落下插在蔡氏兄弟二人身前的案桌上。 酒水四溅,寒光骤歇。 但觉脸上一凉,一瞬间蔡瑁就被酒樽中的酒水洗了一把脸。 蔡瑁缓缓放下双手,在脸上狠狠一搓,擦掉额角上的酒水,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桌来到堂下,朝文聘抱拳致了致谢,转过头来怒目直视着刘备。 “大耳贼,好胆!竟然敢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在主公的寿宴上行刺本将军,看来你这厮果然是没有将主公和我荆州的诸位将军放在眼里了!” 刘表同样怒不可遏,虽然他也想压一压蔡瑁的气焰,想将荆州的兵权稍稍归置一下,但是他也根本没有想过会要了自己这两个舅子的性命。 更遑论,未经他的同意就在他的寿宴上直接杀人? 狠狠的剜了刘备一眼,刘表的眼中几乎都快喷出火来了:“刘玄德,你干的好事!” 刘备哐的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兄长,冤枉哪!愚弟自南下以后,多蒙兄长看顾,如今已在邓县安定下来,正是打算报答兄长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利令智昏在兄长的寿宴上做出刺杀蔡将军一事来? 适才坦之只是仰慕兄长的风采,想给兄长表演一段云长昔日所创的刀舞,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指点,有所精进,绝不会也绝不敢有任何冒犯兄长之心。 只不过,云长所传的刀法颇为高深,而他亦只是初学,对于力量和武技掌控不好,一时崴了脚,这才失手将寒铁刀舞了出去,根本就没有刺杀蔡将军之意,还请兄长明察!” 关平一瘸一拐的走到堂下,捡起寒铁刀跟着跪在刘备身前,双手高高的托起。 “家父一生光明磊落,重情重义,末将身受家父的教导,从不敢行半点阴诡之事,还请将军明察。若是将军不信,尽可以此刀手刃末将,末将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巧言令色!”蔡瑁走上前,一把抓起关平的衣襟,将他拎起来,恶狠狠的注视着他的双眼怒骂道,“关平贼子,你特么的少在主公面前演什么掩耳盗铃的把戏。 你当众人的眼睛都给蒙住了吗?哼,堂堂大将之才在舞刀的时候居然也会失手?关平狗贼,并非本将军不给你机会,你敢以死去的关老二的名义起誓,说你没有杀害本将军之心吗?” 以死去的关羽的名义起誓! 蔡瑁一句话就将关平逼上绝路,堂中一时安宁,数十双眼睛冷视着关平,就连刘表的眼中也满是寒意! 第601章 刘琦出马 “哈哈!” 众人都专注的盯着关平,而刘表的眸子里也多有寒意,不想当事人却是当堂大笑。关平朝刘表再次稽了一礼,缓缓站起来,依旧一瘸一拐的来到蔡瑁身前,眼中满是鄙视。 “蔡将军,你与主公不和,无非是你舍不得手中的权柄想要在荆州继续只手遮天。关某却是不爽你,但是你以为关某想对你行什么阴诡之事,那你就踏错特错了,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言语一出,堂中再次一静。 饶是在座诸位都知道关二爷素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德行,却没有料到这关平不但继承了关羽的刀法,同样也继承了他那桀骜不驯的性子。 不过,众人倒是对此没有太多的怀疑。 毕竟,关平的刀法确实高过蔡瑁太多;毕竟,关羽傲娇的性子天下闻名;毕竟,刘备乃是枭雄之姿,而诸葛亮同样以神机妙算著称,他们俩只要脑袋没有发烧就应该不会出此昏招。 可是关平又的确有杀害蔡瑁的动机,而且他手中那寒铁宝刀偏又好死不死的射向了蔡瑁的方向。如果硬要说关平想借这个机会行刺蔡瑁,貌似也说得过去。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众人一时难以决断,蔡瑁也跟着傻了眼,刘表同样也有一些为难。 突然,伊籍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走到刚才差点让关平跌倒的那个地方使劲一踏,一声尖叫:“主公,这里面有文章,铺红下貌似有一枚石子!” 言罢,将关平手中的寒铁刀拿过来,在铺红上一划,只见那铺红的缝隙处露出一块不规则的石头来。那石头婴儿拳头大小,上面还有几道在地面磨损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 邯郸淳、杜夔、颖容以及綦毋闿、苏飞和吕介等人顿时恍然大悟,蒯良、刘先和王威等一干荆州的文臣武将却是将信将疑,至于蔡氏、蔡瑁和文聘等人则明显不相信。 虽然说,文聘与蔡氏一族的交集并不深,但是他此刻却宁愿和蔡瑁站在一条线上。他们不相信关平和刘备的人品,他们也不相信这事情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他们更不会相信刘备的亡我荆州之心已死。 刘备想争天下的野心又不是今天才有的! “主公,关平和大耳贼藐视主公权威,竟敢在主公寿宴上行刺末将,如今证据齐全,岂容他在此狡辩?还请主公速速诛杀此獠以正我荆州法度!”蔡瑁双拳一报,单膝跪在刘表身前。 “还请主公诛杀此獠,正我荆州法度!”蔡和、刘磐和张允等人同样单膝跪于蔡瑁两侧,齐声请命,而文聘想了想也跪在了他们的身后。 蔡氏与刘表本是多年的夫妻,又冷战多日,对刘表的用心早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是怕她蔡氏一族一家独大威胁到他的权力,所以才中了诸葛亮的离间之计生了猜忌之心。 本来,她已经准备暂时妥协,打算以柔克刚重新将刘琦给压下去。 可惜,想法丰满的时候,现实往往都是一个骷髅美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妥协,现实就再次推了她一把,重新将她推在了刘表的对立面。 蔡瑁是她的兄长,如果她都不能站出来庇护一二的话,又怎能希望他人凝聚在蔡氏的羽翼之下呢? 蔡氏捂着脸抱着刘琮,猛烈的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流到刘琮的头上,堂中只留下她一人的声音回荡:“琮儿,你舅舅差点被奸人所害,你阿翁不替你舅舅做主,反以为那奸贼才是他的兄弟。 阿母一介女流,已经护你不住了。异日如果你与你阿翁那兄弟相遇,务必要躲得远远的。否则,一旦你发生什么事情,你阿翁也只会以为他那兄弟是无辜的,而你却有可能心怀叵测!” 刘表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要说关平想吓唬吓唬蔡瑁,出口心中的恶气,他相信。不过要说关平想在他的面前杀了他的大将,那他就会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毕竟,从目前掌握到的“证据”看来,这根本就是一系列的巧合,而且对于刘备的性格、志向以及处境来说,他同样也相信刘备此刻绝对不敢孤注一掷。 他本来还想大事化下,小事化了,但蔡氏的话却像是一把刀一样剜在他的心上。 刘琮本就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前番冷战不过是想遏制一下蔡氏的扩张,并没有真的打算就此废掉刘琮。不过,蔡氏的话中又是躲避,又是心怀叵测,让他立时陷到进退失据的情形之中。 这荆州终究是他刘表的天下,他是瞧蔡瑁着有些不爽,却也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儿子从此成为一个懦夫,见着了刘备居然也需要退避三舍。 可是,如果要怪罪刘备或者关平,岂不是又重新助长了蔡氏一族的气焰? 这才是真正的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啊! 恨恨的看了蔡氏一眼,刘表将头转向蒯越,正打算找蒯越给一个计策,却见刘琦走上前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父亲,舅舅和皇叔都以你为本,他们素来便是矛盾重重。舅舅和母亲上演这一出,很明显是打算逼宫,逼迫父亲自断臂膀,父亲切不可中了他们的奸计。孩儿这里倒有一个两全之策,还请父亲斟酌一二!” 刘表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便听刘琦继续说道。 “要说关平打算在父亲的寿宴上行刺舅舅,很显然这只是舅舅的一面之词,毕竟诸位将军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而且从动机上来讲也根本行不通,皇叔和孔明先生他们可不是傻子,竟然会直接将杀人刀柄递给舅舅。 不过,舅舅他们咬着不放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关平那厮千不该万不该在众人面前失了手将刀飞向了舅舅,让他在众人的面前丢了面子。父亲何妨给给舅舅一个台阶,先打皇叔五十大板,再使上一个拖字诀?” 刘表眼前骤然一亮,拍了拍刘琦的肩膀,缓缓走到蔡氏身前将她扶起,又来到蔡瑁和文聘等人面前虚扶了一把,这才转向刘备和关平等人。 “今日乃是本州六十大寿,关平宴前失仪,冒犯德珪,虽然其心思仅为本州助兴,也没有伤及到德珪分毫,但终究也是以下犯上之过。着城门校尉刘琦立即将关平暂时押入营中看管,重责二十军棍,并当面向德珪请罪,不得有误!” 呃? 二十军棍就将一场弥天大祸给掩盖了过去? 蔡瑁和蔡氏等人愕然失态,文聘同样一愣,不敢质疑的看着刘表,心中生出一道苦涩。 第602章 丝催急节舞衣轻 蔡瑁、蔡和以及蔡氏等人想将行刺案坐实顺便借刘表之手杀了这个仇人,而文聘同样也早就看穿了刘备枭雄的面目,知道此人不甘人下,也想借这个机会断了刘备的念想。 不过,他们却没有想到刘表虽然将皮鞭高高的举起,却又轻轻的放了下来,二十军棍便将一场滔天的罪孽给掩盖了过去。 蔡瑁、蔡和皆是恶狠狠的看着刘琦这个始作俑者,文聘则是满脸的失望和决断。 他知道刘琦在荆州一系之中并没有多少人望,除了王威待其略好之外,可以说根基全无。他也知道蔡氏一族平素确实有些飞扬跋扈,压得刘琦有些踹不过起来。 可是,哪又怎么样呢? 在他看来,立长也好,立贤也罢,刘琦和刘琮二人终究不过是兄弟之争,是他们荆州的内部之事。未来不管是谁掌权,谁又继承了刘表的刺史之位,肉始终还是烂在锅里的,并不值得他去深究,也不值得他现在去捧两位公子的臭脚。 但引狼入室,那就是整个荆州的公敌了。 刘表引刘备入荆,他除了劝谏便只能接受,但刘琦这个新上任的城门校尉,那就不一样了,他要想钳制一二,那就是一件简单的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众人眼中的怒火越燃越烈,几欲脱眶而出,可惜刘琦根本就没有看见。 刘琦此刻的心中只有高兴,高兴伊籍给他出的这个妙计,让他有机会向刘备施恩,也让他顺利的和刘备搭上了一条线,让他在面对蔡瑁等人之时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关将军,走吧!” 刘琦淡淡一扫,朝门口一挥,几名兵士飞快的涌上来,跟在他的身后押送着关平向府门外走去。 “关平之事暂且就不再深究了,玄德你也起来吧!”刘表向刘备虚扶了一把,转过头来朝众人笑道,“本州听闻你们都曾到那红袖招走过一招,可惜本州军务倥偬,倒是一直抽不出身来,今日本州就沾一次琦儿的光,请大家一起赏一赏红袖招名震荆楚的歌舞——建鼓舞!” “咚!咚!咚!” 刘表话音刚落,堂外就传来一阵雨点般的战鼓声,声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仿佛万马奔腾,瞬间就将众人的目光拉到大堂外,也将他们的心思从刚才的行刺案中拉到了战场上。 循声望去,只见大堂中开,曲笛声响,数名身着留仙裙的女子犹若绽开的花蕾顺着铺红向四周展开,红袖招的当红花魁韩思思素手一招,缓缓的从轿子中走来下来。 韩思思身材玲珑曲折,脸庞精致美丽,一袭白衣上绕着几条蓝色的腰带,鬓角上斜插这一支白玉梅花簪,踩着一种飘渺如梦幻的韵律款款向众人走来。 莲步轻移,长裙拖地,美目流盼。 还未到众人身前,众人却已是呆了,几乎忘却了呼吸。 “咚!” 又是一声鼓响,四条精壮的大汉扎着腰带光着膀子抬着一面战鼓从轿子后钻了出来。他们踏着小碎步,越过门槛,径直向韩思思追了过去。 “嚯”的一声,众人齐齐呐喊一声脚步骤停,韩思思忽然向后一倒,脚后跟顺势一踮,人已腾空而起,一个后空翻,白衣上的腰带离身而起,随着她曼妙的身姿在空中一转,然后稳稳的落在战鼓之上。 接着,堂外又走进来一人,手中一把胡琴轻轻的拉动,幽幽的琴声在弦上流转,哀怨、苍凉、悲怆,丝丝缕缕,欲断又连,仿佛白云无定的漂浮,又似夕阳下战场上的白马悲鸣。 众人的心神再度被牢牢的锁住,只觉得叹为观止,今日不虚此行。 突然,战鼓再次响起,琴声也跟着急转,好像南岳七十二峰上的阳光一样在峰峦中来回折射。韩思思单脚站立,以右脚为支撑为轴,轻舒长袖,和着琴音开始旋转起来。 越转越急,越转越快。 那些花蕾般绽放的女子火速围成一圈,玉手一摇,手中的蓝色绸带跟着飘扬而出,堂上立时泛起一片又一片的蓝色波涛。 碧波生,海浪涌。 韩思思两只皓月般的玉手直接从海浪中窜出来,这数条绸带牢牢的抓住,并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快速的打了一个结。跟着腰肢一扭,纤足轻点,翻身站在绸带之上,衣决飘飘,宛若金庸笔下的凌波仙子。 “好!” 刘表一声高喝,堂上掌声四起,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就连刚才还对刘备恨之入骨的蔡瑁、蔡和兄弟也暂时抛却了心中的仇恨,大堂上的硝烟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悄悄的飘散。 看着刘表那直勾勾的眼神,蔡氏醋海兴波,恨意大发,狠狠的剜了刘表一眼,拉着不情不愿的刘琮离开了大堂。 韩思思的眼神微微一瞥,看着离开的蔡氏,心中冷笑一声,脚下的步伐却是毫不停顿,舞姿也越来越快,随着波浪的起伏,整个人宛若隔雾之花,飘飘渺渺,在众人眼中时隐时现。 “咚!” 又是一声鼓鸣,好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骤响,又如荆州刺史府在雷霆中被劈下一脚。 韩思思猛地一顿从绸缎中一跃而下,再次落到鼓面上,手中的绸缎一拉双脚急蹬,鼓声也跟着密集的响了起来,那数名女子则同时在地面上一踮,顺着绸缎飞向韩思思,在她的身后齐齐站定,如红花之下的数瓣绿叶衬托着婀娜多姿的出入芙蓉。 脚步停了。 舞姿停了。 鼓声也终于停了。 韩思思的额角和绒毛上已附满密密麻麻的汗珠,韩思思玉手微微一拭,然后轻轻一甩,汗珠滚落在身前的绸缎上,仿佛深山中的晨曦,荷叶间的晨露,晶莹剔透,圆润玲珑。 众人目瞪口呆,心中除了震撼就是震撼,而刘表却如饮了杜康一般,醉得无法自抑,那直勾勾的眼神中已经带了些许的情欲。 韩思思微微一笑,恰如万花丛中那朵娇艳的玫瑰:“红袖招上下恭贺刺史大人:身体康健,青春常驻,福寿天成!” 第603章 皮杯儿 “好,好!” 刘表连赞两声抚掌而笑,高兴不已,朝重新回到堂中的刘琦点了点头,却发现蔡氏和刘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大堂,顿时仿佛吃了苍蝇一般,膈应得很。 因刘琦是已故张氏之子,素来不讨他的欢喜,但是这一次却让他看见了刘琦的能力和孝顺。 而他一向疼爱的刘琮以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蔡氏却因为家中兄弟的原因与他嫌隙频生,矛盾重重,甚至竟然还敢在这一次的花甲大寿上不告而别。 这是恩爱? 这是孝顺? 这是那个信奉“夫为天”的夫人? 这是那个“善事父母为孝”的幼子? 刘表脸色渐变,看着眼前那一袭白衣的韩思思,看着她那凹凸玲珑的曲线,心中邪火顿生。 “思思姑娘,本州时常听见诸公提及红袖招提及姑娘大名,都道红袖招百花盛开群芳吐艳,而姑娘更是冠绝诸美。今日一见,方信诸公果然不曾骗我。 不过思思姑娘,红袖招居于本州治下,本州护你等安宁,在本州的花甲寿宴上,姑娘仅仅只跳了一支建鼓舞,这诚心恐怕还有些不够吧?” 在座的名士还以为刘表想索取一些阿堵物,顿时闻言色变。 韩思思却是微微一笑,朝刘表福了一福嗔道:“承蒙刺史大人抬爱,小女子的红袖招才能在襄阳落脚,大人花甲大寿,普天同庆,小女子又怎敢心生怠慢?” “啪啪!” 韩思思玉手轻轻一拍,一身执事打扮的陈破虏和几名大汉抬着一口箱子放到地上。 “大人,箱子中乃是小女子这些年来在各地搜集到的曹仲则和杜伯度两位书法大家的字画,可惜小女子眼拙,端详许久却也看不出来他们究竟哪里好。 听闻大人名列八俊,诗书礼乐无有不会,因此特整理出来献于大人,以免这些字画在小女子手中明珠暗投。” 长袖一挽,韩思思俯身掀开箱盖,从中取出一幅画卷交到陈破虏手中缓缓摊开,众人瞬间就被字画给吸引,双目犹如放了光的狼群一样。 只见:那几个大字一笔而下,笔力险劲、笔酣墨饱,如脱缰骏马腾空绝尘,又若霜林无叶瀑水进飞。章草古逸,高深质素。果然是杜伯度的草书。 初时,刘表也与邯郸淳、杜夔等人仿佛,对杜伯度的书法惊为天人,但当他的目光移离到韩思思那段白藕一般的皓腕之时,邪火再次从心中涌了出来。 自从他与蔡氏冷战之后,夜间再也没有什么温香暖玉,他身边的丫鬟和小妾根本就不敢在蔡氏发了话的情况下于他叠被铺席,红袖添香。 宋朝著名的词人苏东坡曾经调侃张先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刘表的确已经年满六十,但是,六十岁的男人依然是男人。 更何况,他已经多日没有水乳·交融了? 更何况,韩思思的容貌和身段远非蔡氏以及他房中的那些丫鬟和几房小妾可比? 感觉到自己腹部一暖,长袍下隐隐有些隆起,刘表一把抓住韩思思的皓腕,从案桌上端起一杯酒递到韩思思面前。 “思思姑娘,今日是本州的寿诞,你送的这些字画也好,你的舞蹈也罢,本州都很欢喜。为了表示对姑娘的感谢,本州特备薄酒敬你一杯,还请姑娘勿辞。” “固所愿,不敢请耳!” 一丝嫌弃的眼神在眸子里一闪而过,韩思思接过刘表手中的酒杯正欲饮下,忽听得一旁的张允笑道:“思思姑娘,你就这样饮酒恐怕不妥吧?” “不错,思思姑娘,你和主公一个是红袖招的花魁一个是名扬天下的名士,你这样饮酒的确有些不恰当!” “白石清泉长共隐,美人名士有同心。思思姑娘何不与主公来一个皮杯儿?” 众人齐声应和,包括邯郸淳、杜夔以及颖容等名士也露出一副欣赏的姿态。 皮杯儿,当然不是指用什么貂皮、虎皮、狐皮以及其他动物身上的皮肉制作的酒杯,而是在我国古代的青楼文化中以口渡酒的狎妓行为。 在这个年代里,狎妓不是什么丑闻,皮杯儿当然也不是什么下流之事,而是一件韵事。 所谓名士风流,不外如是。 更遑论,韩思思虽为红袖招花魁,在邯郸淳他们的眼中同样也不过只是一个拥有着美丽和妩媚的名妓而已,本来就应该和他们的身体与灵魂交融。 否则,又怎会有“美人夭桃秾李,名士指点江山”的说法呢? 韩思思缓缓闭上眼睛,她的脸上浮起一缕红晕,仿佛傍晚时夜风携来的那一缕晚霞,爬上她的眉,在那白玉般的脸颊上印刻上一丝红,玫瑰般的红。 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刘表哈哈大笑,低下头将韩思思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把拉过韩思思,将自己的大口覆盖在韩思思的樱桃小嘴之上,轻装巧舌,徐徐的将口中酒渡了过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酒香还未在韩思思口中散开,她的脸却更加的红了。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在六十大寿的时刻居然又喜添得一名温香暖玉的花魁,实在是可喜可贺。诸位大人、世兄,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举杯为主公庆贺一番啊?”又是张允重新挑起话题。 众人纷纷举杯,共同庆贺刘表抱得美人归。 刘表满心喜悦,在案椅上坐下,顺势将韩思思拉在怀中,哈哈大笑:“诸位兄弟言之有理,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岂能不再共饮一杯?” “一杯哪里够?今夜既有名士,又有佳人,我等便应该不醉不归!” “春宵一刻值千金,主公这酒还是一杯便罢。否则将主公给灌醉了,岂不是要让思思姑娘今夜独守空闺?” “子叔先生说的不错,各位,若是我等再劝主公酒,仔细思思姑娘明早起来扒了我等皮,到时候她将这红袖招一关,我等还能去哪里寻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娘子?” 堂中再度欢腾起来。 “好,那就让我等再共饮三杯!” 刘表大手一挥,红袖招余下的那些姑娘们立时捧着手中的酒樽散了出去,红着脸,含着笑,踏着轻盈的步伐在一干名士和文臣武将中来回穿梭,仿佛山林间翩翩起舞的蝴蝶。 第604章 梦将惊 去了载歌载舞,去了琵琶鼓乐,只是一味的陪酒,对于早已经将陪酒和献媚写入骨髓的红袖招姑娘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口渴了喝凉水那么简单。 很快的,刺史府中又重新出现推杯换盏的场面。 虽然刘表已经说过再共饮三杯,但是很可惜,他并不是一言九鼎的天子,也不是那景阳冈下刻着“三碗不过岗”的酒家,酒酣耳热的将军、文臣以及名士们哪里还记得他的金口玉断,一个个端着酒盏就向他的身边凑了过来。 他们既想在袍泽或者其他的士子面前先拔头筹,又想在刘表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借着酒盏阿谀奉承之语频出、推心置腹的话不断。 刘表无可奈何,终究也不能辜负了众人的好意,只好暂时强忍着腹中的邪火,来者不拒。 一杯,两杯,三杯。 三杯又三杯…… 刘表已经连续饮了十余杯,直饮得连酒的辛辣都好像已经品尝不到,胃里开始出现一丝丝灼烧的感觉,鼻子也阵阵的犯冲,眼前的将军、文臣和名士们陡然变出数倍之多,脑袋猛的一晕,腹中的那股邪火和酒水再也压抑不住,立时转成无数把酒铸的利箭从口中喷了出来。 酒香四溢,酒泉飞溅。 邯郸淳、杜夔、张允、苏飞、刘备、伊籍以及宋忠等此刻正围在刘表身前的一干文臣武将和名士根本就来不及躲闪,正好将刘表的酒之利箭接了一个正着。 未束进冠带的头发贴在各自的额头上,遮住了他们的眼睛,酒水顺着额角青丝的末梢滴滴答答的流到脸上,然后再顺着额角沿到下颔,拉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段,他们的冠带也在眼前飘扬,唯独眼神中还残留着对自己是否合了刘表心意的自信。 或者这就是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腹中酒出,腹胀顿消。 刘表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影影憧憧的身影,只觉的一个头两个大,两边的太阳穴怦怦直跳,还来不及交待一声,哐当一下砸在案桌上。 “主公醉了!” 张允和苏飞二人果然不愧是武将出身,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还在一旁斟酒的韩思思以及其他红袖招姑娘,一步跨到刘表身前,便见刘表嘴唇微斜双眼紧闭,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主公醉了,快将主公搀到后堂休息!” 邯郸淳、杜夔、伊籍和宋忠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顺势朝堂下的一声怒喝,自有那些丫鬟和婢女从张允、苏飞二人手中接过刘表搀扶着走回后堂。 看着刘表渐渐远去的背影,刘琦眼神微微一变,暗暗生出几许不齿之意来。 本来他还想此次寿宴的机会,将韩思思送到他父亲的榻上,给自己添上一个便宜的“后妈”,顺便再挑拨挑拨他父亲与继母之间的关系。可惜,这刘表就是一朵怪异的奇葩,美人在侧,不知道红袖添香却偏要贪那杯中之物,让自己痛失了春宵一度,也让他白白的损失了一个好的机会。 “思思姑娘,多谢你等今日肯赏光于家翁贺寿,只是家翁酒醉不能再欣赏你等的歌舞,实有怠慢,如此你们便回去休息吧!” 刘琦朝后堂的方向扫了一扫,微微皱了皱眉,知道父亲醉酒还是自己家的丫鬟奴婢服侍比红袖招姑娘们用心,只好暂时放弃自己的计划,向韩思思致了致歉,又叫人抬了一箱铜钱放到韩思思的身边,这才跟上丫鬟和奴婢的步伐,消失在影壁的后面。 …… 从刘表的刺史府到红袖招不过两三里的路程,辞别刘琦仅仅半个时辰,韩思思、陈破虏就已经回到了红袖招见到了等在寒烟阁里的张鸿安。 “事情怎么样了?刘表那狗贼中毒了吗?你们有没有被他人撞破?”给陈破虏二人各自斟了一盏茶,张鸿安的眼神中闪过一缕希冀,目不转睛的看着韩思思。 韩思思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朝张鸿安点了点头,又将今夜的点点滴滴叙述了一遍,微微一叹,看着二人询问道:“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 美人醉之毒天下无人能解,刘表的性命便在这十月底,他麾下的一干战将刘备、刘琦、蔡瑁和刘磐等人肯定会争权夺利,搅·弄风云,眼见这襄阳城就要乱起来了。 将军、鸿安姐,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又当作何打算?是继续留守在襄阳城中刺探情报还是立即抽身离开此地?” 陈破虏略略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红袖招太扎眼了,而且我们出现的时间也太巧了,如果那刘备和诸葛亮反应过来,只怕整个红袖招都将陷入敌手。 当年主公还在冀州的时候便一手创建了两支暗影部队,除了谛听堂之外就是我们的朱厌军。其中,谛听堂归了孙才,现在已经由文和先生接手,而朱厌军却一直都在陈某的手中。 诸位兄弟与陈某袍泽多年,早已情同手足。按理说,陈某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朱厌军的诸位兄弟深陷绝境,但是陈某又想留在襄阳再博上一把。毕竟,现在这个机会的确是千载难逢啊!” 韩思思嗪首微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张鸿安却是朝二人微微一笑,仿佛成竹在胸:“陈将军说的不错,我们出现的时机的确是太巧了,巧的让人心惊。 平素间,襄阳城中并没有什么风波,这红袖招或许还没有人注意,但是只要一旦被人发现其中的端倪,刘备和诸葛亮便能顺藤摸瓜,很容易抓到我们的痛脚,然后将我们荆州的兄弟一网打尽。 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刘表中毒被发现的时间也总不过就在这几日,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将红袖招摆到明面上,从明日起对称红袖招部分阁楼需要重新装潢,暂时关闭红袖招。” “明日?” 陈破虏差点跳了起来,韩思思也同样面露不解,“鸿安姐,刘表已经中毒,如果我们明日便有所动作的话,那不是直接将红袖招暴露在他们眼前吗?” 张鸿安点了点头:“反正被他们发现也不过就是这三两日的功夫,我们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那后续呢?我们全都撤离襄阳吗?如果不撤离襄阳的话,为什么又要这么早暴露此处呢?”韩思思疑惑的问道。 张鸿安摇了摇头,说道:“不,将军和思思姑娘带着朱厌军大部分的兄弟离开,其余的兄弟和姐妹立刻化整为零就地散开,而鸿安则留在此地与刘备和刘琦他们周旋。” “你一人留下?”陈破虏知道张鸿安早已心存死志,并没有多大的诧异,韩思思却是仿佛是在梦中听到惊雷一般,愣着双眼痴痴的看着张鸿安。 张鸿安森然一笑,拨开散落在脸上的青丝,露出她那仅存的独眼独臂:“鸿安也是将死之身,如果死之前还能够替天下扫除一些背信弃义的妖魔鬼怪,便是明日就是鸿安的死祭又有何妨?” 陈破虏当然知道张鸿安口中所谓的妖魔鬼怪是谁,心下一阵凄然,半响,抬起头来凝望着张鸿安:“你下定决心了?那可是你的至亲骨肉,你张氏一脉在这时间最后残留的骨血!” “定了!自从他选择背叛主公,背叛他姐夫和外甥、外甥女的血海深仇的时候,鸿安就已经心如死灰,早就将他放在了仇人的位置上!”张鸿安惨然一笑,声音凄厉,宛如夜间山林里的夜枭。  第605章 毒发 虽然张鸿安的神态和表情看上去是那么的决绝,那么的斩钉截铁,但陈破虏依旧心有戚戚,面露不忍。 以韩思思的地位来说,她们暂时还不能接触到主公帐下高级间谍的信息,或许还不知道张鸿安的身世。可他是朱厌军的首领,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张鸿安的底细呢? 在他看来,张鸿安的命运绝对可以用多舛两个字来概括。 幼年丧父丧母,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的将他的弟弟拉扯大,然后许了一门亲事,嫁给了当时还只是一名县丞的徐周,又诞下两个麟儿,一儿一女,恰恰拼出来一个好字,而她的弟弟张铁牛也承徐周的看顾,在徐县当了一名捕快。 本来还以为张鸿安从此厄运尽去,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刘备从徐州逃难荆州,在徐县与曹操大杀一场。刚刚升任徐县县令的徐周以及他和张鸿安的子女竟然悉数亡于战火之中,张铁牛同样也被裹挟在乱军之中,成为了主公帐下潜伏在刘备亲军队伍中的暗谍。 正当张鸿安正式启用张铁牛这个暗谍的时候,张鸿安再遭当头棒喝,她的亲弟弟因为刘备的假仁假义选择了彻底投靠,为了那虚假的荣华富贵将她们一家的血海深仇抛诸于脑后。如果说刘备是张鸿安的仇人,那么张铁牛就是刘备的帮凶。 为了复仇,张鸿安早就放弃了一切,但张铁牛终究是她的亲弟弟,她们的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她又怎么忍得下心来?她又怎么能够承受手刃骨肉的痛苦? 陈破虏不忍再看张鸿安,张鸿安却已经从适才的状态里走了出来,朝着陈破虏淡淡一笑:“陈将军,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劝我了。若是你还能念及鸿安与你同行数百里的这段情谊,鸿安想求你一件事,可否?” 陈破虏心中微微一恸:“什么事?鸿安姐但说无妨,陈某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此生铁定为你办成!” “此事倒是勿需上刀山下火海,只是稍微有些紧急而已。” 张鸿安摇了摇头,目视着寒烟阁外声音空洞无所依,“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铁牛前番助刘备逃脱青龙山,刘备回归蔡阳之后便做主指了一农家女子为铁牛妻。 后来,天使事发,刘表将蔡瑁和刘备各打了五十大板,铁牛跟着刘备再度逃往邓县,那女子作为随军家属同样也迁至该地。算起来,他们成亲也有两三月的时间。 鸿安不知道我那弟妹是否已有身孕,但是不管如何,她终究也算是我张家妇,我想请你遣几个兄弟将她从邓县偷出来。若是她恰好怀得我张家的骨肉,还得再请你照顾一二,让我张家的血脉不至于就此中断。” …… “刘郎,你终于睡醒了?快,快起来喝一杯醒酒茶!”一袭碧绿的翠烟衫和散花水雾百褶裙,娇媚无骨的蔡夫人坐在床边,手捧着一盏茶水,眸子里仿佛凝出水一般,眼中满是他的身影。 “刘景升,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要好好照看我们的琦儿的,为什么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却不替他做主?”张氏叉着双手站在他的面前,怒目直视,口水飞溅。 “阿翁,你说过这荆州之主将来会是我的,为什么你现在又将襄阳的城防交给那个忤逆不孝的庶子!” “放屁,自古以来立储都是立长,你一个千年老二凭什么与我争?若不是仗着蔡氏一族在你背后撑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文不成武不就的东西,也敢与我争?” 又是两道声音传来,两名青年从街道上一直打到他的身前。他正准备仔细端详之时,那年幼的男子突的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刀向前猛然一刺,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仿佛箭一般落在他的脸上。 “啊!” 一声惊叫,刘表如遭电击,猛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脸上爬满了豆大的汗珠,双眼惊惧的看着前方,双手在额前不断的摇晃,仿佛要驱赶走什么东西一样。 “刘郎,刘郎,你怎么样了?”蔡氏一把上前按住刘表的双手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然后转过头去看着正在榻前为刘表施针的郎中问道,“郭郎中,我夫君的情况若何?” 郭郎中轻轻的拔出刘表身上的银针,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思虑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夫人,刺史大人脉象微弱,在下医术低微……” “郭郎中,我阿翁从昨夜至今,已经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本校尉知道你是我荆州有名的郭三针,一手雌黄之术冠绝荆州,难道就连你也不能治好我阿翁一个小小的醉酒吗?” 不等郭郎中说完,侍奉在病榻另一侧的刘琦一把将他拉到门口低低的问了一句,眼中满是希冀。 自从今日午时发现刘表依旧“醉酒”未醒过后,他和蔡氏已经将襄阳城中大大小小的郎中都拉到了府上为刘表解酒。 可惜,所有的郎中在看了刘表的病情之后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甚至连药方都开不出来一张。只有这郭三针还有点本事,三针下去,刘表果然缓缓的醒了过来。 但是郭三针适才的言论已在他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他刚蒙刘表“看重”,正式初掌襄阳兵权成为了荆州将领中的一员,正是他崛起之时,也正是他向诸侯迈出的第一步,他可不希望他背后的这座大山就这样突然崩塌在眼前。 郭郎中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看了看徐徐走过来的刘琮,又看了看身侧的刘琦,嘴唇一阵发苦:“大公子、二公子,刺史大人并非醉了酒,也非受了寒,而是中了毒……” “什么?你说阿翁是中了毒?” 刘琮刚到身后,听了这么一嘴,遽然一惊,指着刘琦就开始发飙,“刘琦小儿,昨夜的酒宴是你布置的,来宾也归你统辖,是不是你给阿翁下的毒?还不快将解药拿出来!” “刘琮,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像狗一样的攀咬,阿翁那天不过是饮了几壶酒而已……” 听得刘琮诬陷栽赃,刘琦正欲辩解两句,陡然想起郭郎中刚刚说的中毒,也跟着跳了起来,一把拉住郭郎中,着急的问道,“郭郎中,我阿翁究竟中的是什么毒?还请你全力施救!” “老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两位公子,老夫也只能暂时压住刺史大人的病情,但是却没有根治的办法!”郭郎中再次摇了摇头,扫了榻上的刘表一眼,“老夫先出去再为刺史大人配上几服药,你们还是多陪一陪大人吧!” 多陪一陪大人吧! 看着郭郎中渐渐消失的背影,听着郭郎中离开时的交待,后堂立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正在争吵和推诿中的兄弟二人的脸上蓦然间也挂上了黯然之色。  第606章 榻前教子,半是昏迷半是醒 “琮儿,琦儿,你们俩不要吵了,过来陪为父说说话!” 也不知道是刘表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失,还是刚才郭郎中的话让刘表听见了,一向打肿脸充胖子的刘表竟然在病榻上露出了几分疲态。 刘琮长袖猛地一甩,狠狠的瞪了刘琦一眼,脸上立即堆满了关切和温顺的笑容,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跑到刘表榻前,一把抓起刘表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的贴在那只软弱无力的手掌之上。 “阿翁,郭郎中刚刚说过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废神,要不你再休息一会?琮儿就在这里陪着你,那儿也不去!” 见刘琮翻脸比翻书还快,刘琦一阵愕然,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了些明悟。 他知道刘琮深受父亲的喜爱,一度还以为全是因为蔡氏挑拨离间的原因,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父亲不喜他而独爱刘琮除了蔡氏的手腕之外,还有就是刘琮在父亲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的那番“孺慕”之情。 父亲“醉卧”不起,他本来还想暂时控制住消息,免得被蔡氏捏住痛脚大做文章,却不想这州衙早已四面透风,蔡氏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甚至将刘琮也带到了父亲的身边。看来,这蔡氏的为人之道同样也只得他学习一二。 刘琦摇了摇头,徐徐的吐了一口气走到榻前,朝刘表行了一个大礼:“父亲,弟弟说的对,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置一边。”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花甲,为父的身体为父自己知道。更何况,刚才郭三针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你兄弟二人又何须出言安慰为父?”刘表向蔡氏颔了颔首,待蔡氏起身后,将两个儿子拉到榻前,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饶是刘琮与刘琦二人刚刚才吵过架,现在同样也被刘表的话给震得心神不安,渐渐悲戚起来。 刘表说了一大段,狠狠的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你们一个名琦字文瑰,一个名琮字文璧,实在是为父希望你们能够像君子和玉石一样温润如玉,方不负为父的期待。 只是很可惜,为父的这个愿望如今看起来好像也成为了镜中花水中月。汉室没落,群雄纷争,王德玉崛起冀州,曹孟德、孙文台虎视眈眈,端方君子又如何能够在这乱世中立足? 所以,为父当初才会与袁本初联盟,相互守望。所以,为父知道你兄弟二人早有罅隙也不想去梳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不成才。琦儿你固然是你弟弟的磨刀石,而琮儿你同样也是你兄长的磨刀石。” “父亲!” 兄弟二人同时低低的唤了一声,刘表微微一叹,脸上露出几分不甘的表情:“本来,为父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再给琮儿也安排一项事务,继续打磨打磨你兄弟二人。然则,你二人间隙也深,而为父的时日却已不多了。” “父亲!” 终究刘琮年龄尚小,又长期养在刘表膝下,父子之间的感情较为深厚,听到刘表的肺腑之言,抱着刘表就是一阵痛哭。 刘琦却是懊恼的捶了捶胸膛:“父亲,你放心,孩儿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毒害你之人挖出来!” “哼,找什么找?贼喊做贼吗?依我看下毒之人就是你!”刘琮闻言猛地从刘表的手臂上抬起那张已经哭花的脸,神色狰狞,好像要把刘琦生吞到自己的肚子中一般。 蔡氏同样神色不善的看着刘琦,心中所想倒是与刘琮仿佛。 她的确因为自家兄长和弟弟之事与刘表有了隔阂,但是她也知道她真正的依靠还是刘表和。如果刘表一旦仙去,那么刘琮和她除了完全依附兄长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至于兄长?哼,那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刘表苦涩一笑,轻轻揉了揉刘琮的脑袋,看着刘琦眸子里有了几分鼓励:“既然你想彻查此事,那你说一说你打算怎么查?又从何处查起?” “禀父亲,昨夜是儿子一手操办的寿宴,来往的宾客也尽在儿子的眼皮底下,儿子想请孔明和异度两位先生帮忙协查,儿子相信只要他们通力合作,就一定能够从宾客中找出端倪。”刘琦抱了抱拳,想了片刻。 刘表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如狐狸一样的光芒,狡黠的注视着刘琦兄弟二人:“为父与你玄德叔父虽为同宗,却也了解此人雄才大略,心中藏着一颗不甘居于人下的野心。 前番收留他,一则是想稍稍抑制一下你们舅舅的势力,另外却是想将其放置在荆州疆域之外让他直面王德玉的兵锋而已。你如果找孔明共事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番话倒是说得直率,居然当着蔡氏的面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蔡氏脸色一变,复杂的扫了刘表一眼,却并没有打断刘表的说教。她明白,这是刘表想在走之前好好的教导一下两个儿子什么叫做平衡之术。 虽然,刘琦矗立在一旁格外的碍眼,但是那无所谓,只要刘琮懂了就行,一旦刘表辞世,蔡瑁领军回城,刘琦那个庶子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刘琦刚刚打算请诸葛亮出山参赞军机,就被刘表当头一棒,心中的那点自信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声音细若蚊呐:“诸葛孔明如果心怀鬼胎,那不是还有异度先生吗?那儿子就让异度先生一人独查此事,父亲觉得可好?” “为父并没有说你的想法不对,只是说你不应该找诸葛孔明而已。”刘表苦笑一声,知道这个儿子被他压榨的太狠了,心中并无一丝的自信,拍了拍刘琦的手,言语中也带了些许肯定。 “你仔细想一想,为父昨日整日都在府中并未外出,如果为父中毒,那么必然是往来宾客所致。但是,为父昨夜又是和你们一起共饮共食,如果寿宴出了问题,为什么你们却又没有半分中毒的迹象呢?” “父亲的意思是说下毒之人曾和你单独共处过?” 昨夜寿宴上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如放电影一般过了一遍,刘琦猛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表,“你是说红袖招的韩思思?” 昨夜刘表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一起吃酒一起吃肉,如果还能够悄无声息给刘表下毒的人,那就只能是韩思思。因为只有韩思思和刘表饮过皮杯儿,也因为只有韩思思一直守在刘表的身旁。 刘琦抬起头来,眼中充满惊悚。 “是与不是,你自己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刘表鼓励的看着刘琦,突然觉得心中一悸,心脏竟如战鼓般跳动,周身的力气一瞬就被间抽光,眼前一黑,再度昏厥在榻上。  第607章 漏网 刘表再次陷入昏睡之中,但他清醒时的那番话却还在刘琦的心头萦绕。 红袖招的韩思思? 自己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说实在话,来到红袖招的大门前刘琦还是不相信下毒一事乃是红袖招或者韩思思所为。 一则,他既见识过诸葛亮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在荆州撕开一条口子将刘备安顿下来,也见识过司马懿单凭三言两语就让诸葛亮和刘备仓皇而逃,在他的心目中,这二人应该已经代表了天下谋士指挥的巅峰。 如果说他们二人有此猜度,他肯定会深信不疑,但是现在这个猜测之人却是他的父亲,他就不得不表示怀疑了。毕竟,当初不管是诸葛亮大放异彩还是司马懿独占鳌头,他的父亲刘表都是背景板上的一堵墙面。 二来,韩思思为他父亲贺寿以及昨夜的皮杯儿和陪酒都是源于他或者他父亲的邀请和召唤,并非韩思思主动前往。如果说韩思思是毒害他父亲的凶手的话,那么韩思思的心思就太可怕了。 她不但算准了自己会请她赴宴,也算准了父亲会与她饮酒甚至是做一个皮杯儿。 一环扣一环,任意缺一环此计皆行不通,这样一个在风尘中浮浮沉沉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的柔弱女子能够办到吗? 刘琦在脑海中打了一个问号。 然而,当他率领着亲卫和巡城部队走到红袖招,并看到那一排关闭着的朱门以及朱门上写着“本楼装潢,休业半月”的木牌的时候,他就彻底的怒了。 红袖招果然与昨夜的毒杀案脱不了干系! 韩思思果然就是毒害他父亲的幕后凶手! 常言道: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如果没有做亏心事,红袖招为何会突然关门? “搜!” 刘琦双手一挥,怒啸一声,狰狞着看着麾下的部将,面部已经完全扭曲,眸子里爆发出凶恶以及憎恨的情绪,好像是一头已经疯狂了的野牛,令人不寒而栗。 “哐当!” “哐当!” 一声令下,数百名部下犹如虎狼一般直奔红袖招的前院,一阵棍斫斧劈剑剁刀削甚至拳击脚踹,那一排透着胭脂颜色和味道的木门瞬间就化作 飞扬的木屑和残破的木板,显露出里面的那一间间曾经书写过许多名士故事的红粉闺房。 “你等务必要一间一间的搜,一寸一寸的搜,不要放过任何可能的藏身之地,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韩思思那个贼婆娘给本将军挖出来,本将军要将她千刀万剐!” 刘琦一脚将眼前的一方案椅给踹翻,缓步踱到二楼的长廊中背负着双手冷冷的看着眼前这座已经残破的青楼。 一队队士兵很快的在他的眼前消散,然后如狼群一样窜到其他的房间里,再然后重新归置到他的身边。 “报将军,春草阁空无一人!” “报将军,春雨阁空无一人!” “报将军,夏荷阁空无一人!” “……” 急促的脚步声和一连串的回禀让刘琦的心情越发的焦躁,他的杀气也越发的高涨。 刘琦愤怒的抬起头来,却见一名亲卫飞奔过来:“报将军,秋烟阁中同样空无一人。不过,属下在秋烟阁中发现了用来偷听红袖招姑娘们和客人谈话的器具。” 言罢,亲卫将双手摊开,只见他两只手分别握着一节竹筒,两节竹筒用一根长约七八尺细如春雨的金缕连接起来,金缕的一头穿过左手的竹节,而另一头则穿在了右手的竹节中间。 “也不知道我荆州有多少的秘密通过官员和妓子的交谈穿过了这两节竹筒?哼,好一个红袖招,果然狼子野心,竟然连这种鬼蜮伎俩的招式都使了出来!” 刘琦接过亲卫手中的竹筒狠狠的摔在地上,再狠狠的踩上两脚将竹筒踩了一个稀巴烂,一双眼睛仿佛千年不化的冰山一般隐隐的透着冷寒,心中却依旧义愤难平,恨不得现在就拿住韩思思,将她剥一个精光然后拉出去喂狗。 众人唯恐遭了鱼池之殃一个个噤若寒蝉,缄默不言。 正在这时候,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将众人瞬间就从这片冰冷的世界中给剥离了出来,“禀报将军,属下在红袖招的后院发现了一座庭院,院落中还有十余名执事守在一侧!” 还有余孽没有逃脱? 刘琦心中一阵欣喜,嘴角上却挑起一缕残忍的笑容,言语冷的让人发寒:“院落?那韩思思可在院中?速带本将军前去,本将军倒要去瞧一瞧那韩思思究竟是何等心肺?” 院落坐落在红袖招的后方,七弯八绕,曲曲折折。 等刘琦率领大部队赶到寒烟阁的时候,刚才那士兵口中的十余名执事已经悉数倒在了血泊之中,院中仅有一名半身残废的老妇人和一名侍候在一旁的丫鬟。 那丫鬟年约二八,生得也挺标致,仿佛初夏荷塘中展露出来的尖尖小荷,但是此刻她的身躯却如筛糠一般的抖动着。倒是那妇人虽然没了左臂、左耳,脸上也只剩下一只眼睛,举止行动中却隐隐透着大气和稳重。 然而,这院子也只是一个两进两出的四合院,经过众人的仔细搜索,发现除了些许韩思思用过的衣服和首饰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与韩思思相关的痕迹。 看来,这韩思思已经脱离了他刘琦布下的樊笼! 饶是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刘琦依然怒不可遏,适才的欣喜顿时变成滔滔的杀意,腰中的长剑猛然出鞘,一剑抵在那妇人的喉咙处,恶狠狠的盯着她,宛若一头见了鲜血的饿狼。 “兀的那婆娘,这红袖招的主事是谁?韩思思那贼婆娘跑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些莺莺燕燕的婊子又藏在何处?还不快速速给本将军道来,否则就休怪本将军无情!” “回禀大公子,老妇人就是这红袖招的主事,不知道大公子有何见教?是打算将老妇一剑斩杀于此呢,还是打算将老妇的另一只眼睛、耳朵和手也给剁掉?”老妇人淡淡的扫了刘琦一眼,根本就不为刘琦的威胁所动。 刘琦气得面红脖子粗真想拿着剑狠狠的在老妇人身上捅上几个窟窿,却终究抵不过心中那番想活捉韩思思的执拗,长剑在老妇人的脖子上割破几道细小的伤口后,朝着麾下部将就是一声怒吼。 “传令下去,将这老虔婆和小荡妇押回州衙,立即关闭襄阳的所有城门,满城张贴通告,务必要将韩思思那贼婆娘给本将军拿到身前!”  第608章 死间 陈破虏和韩思思等一行人在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就已经按照计划分拨完毕,出城的出城,就地潜伏的就地潜伏,就像是在波涛汹涌大海中注入几滴水珠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众人眼中。 新任的城门校尉刘琦刘大公子不管是加强了城门的守卫只进不出,还是将通缉令贴满大街小巷,所有铺出去的探子也终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的一腔怒火只好发在张鸿安以及她的侍女的身上。 此刻,他就在州衙中。 他的身前除了蒯越、蔡瑁等一干荆州文武诸臣等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个站着和一个跪着的囚徒,而刘备和诸葛亮一行人却因为非荆州官员的缘故被蔡瑁和文聘等人排除在外。 堂中站着的自然是张鸿安,跪着的则是张鸿安的侍女。 “阁下果然好胆,竟敢混入我襄阳城中谋害一州之首,还不速速将你身后的幕后黑手交待出来。否则,一旦等本将军查到你的底细,不管是在天涯海角,还是在异国他乡,本将军保证绝对会送你们全家下去与你团聚!” 刘琦冷冷的看着堂上二人,声音凄厉残忍,仿佛一把刺刀狠狠的撕裂夜空,然后切到人的骨头里,只听得那侍女身如筛糠,牙冠紧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 全家? 剩下的那只独眼在刘琦身体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阴狠狠的扫了蒯越和蔡瑁一眼,张鸿安哂然一笑:“老婆子的全家早在十余年前就被刘表那个狗贼杀干净了,哪里还有全家?要不大公子再到阴曹地府去再杀一遍?” 刘琦火冒三丈,让他去阴曹地府再杀一遍,这不是明摆着诅咒他去死吗? 一脚将张鸿安踢翻在地,刘琦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正欲砍掉张鸿安的另一只耳朵,却见蔡瑁哐的一下就从坐上站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张鸿安,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骇和不安。 “十几年前?十几年前正是荆州复苏之计,刺史大人也才刚刚来到荆州,除了遍实仁政之外,何曾杀过他人,又什么时候杀过你的全家?莫非…莫非你是当年宗贼留下的余孽?” 刘琦一懵,就连堂上的刘磐、伊籍以及张允等人同样也以为这贼虔婆乃是当年宗贼之变残留的余党。因为若是那贼虔婆所言不虚的话,的确能够解释的通。 毕竟,当年刘表的确是将荆州治下的宗贼都清洗了一遍,真真的让很多世家举族而灭。 “好一个借刀杀人祸水东引之计,好,好得很!”蒯越却是眉头一皱,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贼虔婆,若不是蒯某曾经去过豫州地界,还真的差点被你给骗了过去!” 嗯?果然另有隐情? 刘琦目露凶光看了张鸿安一眼,复转向蒯越,一丝警惕和疑惑在眸子里一闪而逝:“异度先生认识这个老虔婆?” 蒯越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这等狼心狗肺之人,蒯某如何识得?只不过,当年在主公麾下的时候,蒯某曾经奉命前往豫州待了十数日。虽说豫州离我荆楚大地不过一界之隔,但细听的话,豫州和我荆楚的口音那轻微的差别蒯某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原来,这蒯异度是因为口音的细微差别发现这老虔婆乃是满口胡柴的。刘琦暗暗点了点头,心下却愈发恼怒起来,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长剑猛地一挑,张鸿安剩下的那只耳朵也飞了起来。 鲜血如注,枯发乱飞。 侍女一声尖叫直接晕倒在张鸿安的脚下,张鸿安却是一声厉啸像一只骷髅一般舞着双手在堂中挥舞,左眼中闪烁着或明或暗的火焰,犹如夜间山林里的鬼火。 “都说你姓蒯的乃是刘表狗贼帐下的第一智囊,老婆子还真的小看了你。不过,就算是老婆子的夫家在豫州,那又怎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老婆子毒杀刘表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姓蒯的,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当年灭我宗族的除了刘表那狗贼之外,还有你和蔡瑁小儿。都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二人也在此处,少不得老婆子今日也要将你们一起拉入地狱!” 言毕,张鸿安森然一笑,剩下的那只手猛地一把将头上的发簪拔下,在地上狠狠一按翻起身来,直接就向蒯越刺了过去。 蒯越离张鸿安大约有十余步的距离,但是那张鸿安此刻的表现却并不像是一个身残力弱的老妪,反倒更像是索命的恶鬼取命的无常,不过两吸之间,她就已经来到了蒯越的面前。 “贼虔婆,休得放肆!” “异度先生小心!” 数声惊呼同时响起,已有七八名士兵抽出腰刀从堂下朝蒯越飞奔过来。 然而,他们终究离蒯越还有一段距离,而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只剩下一只手、一只眼和一只耳朵的老太婆竟然还能够在他们的护卫下当场发难。 所以,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终究也有些太迟了。 同样的,蒯越脑中一懵,竟也忘记了闪避。发簪在蒯越的眼中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就像是乌云之下的忽然闪过的那道电光一般骤然出现在蒯越的面前。 幸好,这场中还有一人一直盯着张鸿安。虽然,他瞪着张鸿安的原因并不是担心张鸿安行刺,反而是想手刃张鸿安,但有这些终究已经足够了。 这个人就是大公子刘琦。 “贼虔婆找死!” 张鸿安反应足够快,而刘琦的反应却更快。一声怒喝,手中的长剑已然脱手,在张鸿安还没有到达蒯越身边的时候,长剑已如九天骤降的闪电将张鸿安刺了一个对穿。 鲜血从的胸膛箭一般的飞出,张鸿安但觉双腿一软,全身的力气瞬间便如海潮退却一般消散,身子颓然栽倒于地,只来得及喃喃的说了一声便陷入到彻底的黑暗之中。 “姓蒯的,蔡瑁狗贼,老婆子在地下等你……” 这老虔婆果然够狠,死之前都还想拉一个垫背的!众人一时哑然无语,蔡瑁和伊籍等人同样一脸的惊愕。 蒯越缓缓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朝刘琦拱了拱手致了致谢,看着堂中那剩下的唯一的活口,厉声喝道:“拿冷水来将这个贱婢给泼醒,本官今日倒要瞧一瞧这个贱婢,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本官的腰刀硬!”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布衣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而蒯越一怒,在场的文臣武将立时就感觉到一阵冰寒之气在大堂中弥漫。刚才那些进退失据的士兵们头都不敢抬,急匆匆的就跑到堂外去寻了几盆冰水过来,直接浇在侍女的头上。 冰水入骨,侍女打了一个寒颤缓缓的苏醒过来,不合一眼瞧见横尸一旁的张鸿安,顿时惊恐万状,牙冠咬的格格直响,双眼一翻又差点晕过去。 却听见头顶上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那贱婢,若是你再敢晕过去,本官立时砍了你的狗头”,侍女急忙在舌头上狠狠的一咬让自己暂时保持清醒,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如暴雪中即将冻毙的动物一样抖动不停。 “大人…大人饶命,奴婢这就…这就将所有知道的…知道的情况都告诉大人,这老夫…虔婆确实是豫州人氏,奴婢只跟随了她…两三年,以前的…她以前的情况都不知道。 不过,有一次她喝醉了,奴婢从…从她的口中知道…知道了她叫张鸿安,然后有一个弟弟叫做…叫做张铁牛!”  第609章 幕后黑手 张铁牛? 听得侍女供出了老虔婆的亲人,众人同时一喜,旋即便陷入到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张铁牛,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就和什么尕娃、铁蛋、石头以及二狗与猴子一般。这样的名字不要说在整个大汉十三州,就是在刘表的荆州治下随随便便也能找出千儿八百。 刘琦恨不得能够大发神威将张鸿安再次从阎王老子那里夺回来再狠狠的折磨一番,然后撬开她的口,将她那满嘴的银牙一颗一刻的拔下来。 但,张鸿安终究是死了。 现在唯一的线索或许只有眼前这个侍女知道。 “区区一个张铁牛的名字就想让本将军放过你吗?狗贱婢,你还有什么知道的尽快说来,本将军还可还你一个自由之身,并赏你一座庄园三百两黄金。否则,本将军就只有挖开你的肚子,看看里面倒地还隐藏了些什么内容!” 刘琦一脚踢在侍女的腿上,长剑一撩从她的耳边划过,几缕青丝瞬间断裂。 侍女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堵得她呼吸都觉得困难。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会想到刘琦会把她活生生的剖开,就觉得浑身寒彻入骨,一会又想到十亩庄园三百两黄金,又觉得自己可能从此走上大富大贵的康庄大道。 “大人…大人,如果你保证给奴婢庄园和黄金,奴婢一定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恐惧和贪财的本能终于占据了上风,侍女竟然撑着双手抬起头来,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光芒,言语间竟然也越来越顺畅。 “特么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死要钱的,哼!” 刘琦蹲下身子,拖着侍女的下颔打量了片刻冷哼一声,朝亲卫点了点头,两名亲卫迅速跑到后堂端着两个托盘走到侍女身前,托盘上闪闪发亮,果然是一锭锭耀眼的黄金。 看着眼前一锭锭触手可及的财富,侍女吞了吞口水,喉咙间一阵涌动,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抓在了一锭黄金之上:“大人,这些都是给奴婢的吗?” “当然,本将军言而有信,这些黄金自然都是给你的。”刘琦捏着侍女的下巴微微一笑,突然一用劲,疼得侍女泪水飞溅,“但是如果你还敢有所隐瞒的话,那本将军就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见到这些美丽的黄金了!” 侍女强忍着疼痛,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点着头:“大人尽管放心,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特么的还在废什么话,狗贱婢,还不快将你知道的全部倒出来!”刘琦放开侍女的下颔,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缓缓的回到堂上,擦了擦手,朝亲卫们挥了挥手。 另有两名亲卫飞快的去抬了一张杌凳放到堂下,然后将侍女扶起摁在杌凳上。 侍女的脸早已没有了来大堂之前的那些清丽,有的只是一道道血次呼啦的印迹和斑驳的泪痕,甚至刘琦的掌印。不过,她的双眼却明亮了起来。 “大人,奴婢跟随了那老虔婆…张鸿安三年,奴婢的确不知道她就是我荆州人氏,也不知道她家里除了张铁牛之外都还有谁,但奴婢却知道她曾经在弋阳的一座废弃的寺庙中待了两三年。 而且,在那座寺庙里奴婢也曾见过张铁牛两面。大概是七八个月前吧,张铁牛来见张鸿安之时,正是奴婢奉茶,因此略微的知道了一些关于张铁牛的情况。 据当时张铁牛自己所言,他已经参了军,而且正在给什么军师当护卫,他有一个主公仁义仁德四海闻名,他还告诉张鸿安,很快的他们就要南下荆州了,到时候一定可以给整个家族复仇!” 侍女虽然说的有些不清不楚,不过在座诸公还是很快的就明白了她想表达的内容,只是对于张铁牛身后具体的军师或者说主公还是一头雾水,一时间猜测纷纷,堂上顿时陷入一片困局。 有的猜测是那主公是王黎,而军师极有可能就是毒夫贾诩;有的却猜测那主公可能是曹操,军师则是程昱;更有的想到当初弋阳是在刘备手中,直接认定了刘备和诸葛亮就是幕后黑手。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心药医。蒯越也不管堂中议论纷纷,直接扫了那侍女一眼,问道:“你可知那军师或者是主公是谁吗?” “奴婢只是一个粗手粗脚的丫鬟,哪里知道那张铁牛背后的军师和主公是谁?”侍女摇了摇头,突见刘琦两道目光如剑一般扫过来,吓得急忙低下头去,抿着嘴唇继续回忆。 正当刘琦和蒯越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那侍女一声惊叫差点将二人给吓了一跳。 “我…奴婢想起来了,那张铁牛在与张鸿安喝酒之时还曾经说过他那主公是弋阳城中最大的官,好像是姓黄,应该还是他们二人的叔父!” 姓黄? 张铁牛和张鸿安的叔父居然姓黄?莫非是其父辈的故交? 可是,就算他二人的叔父姓黄,好像也说不通啊。不要说这两三年,就是往上追溯个十余年,弋阳好像也没有出过什么姓黄的官员吧? 蒯越和刘琦一懵,急忙问道:“可是那张铁牛亲口承认他叔父姓黄的?” “那倒不曾,奴婢也只是在旁边听了这么一嘴!”侍女摆了摆头,却见刘琦一边抚摸着冰寒的剑身,一边对她虎视眈眈,仿佛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将她斩落于剑下,匆匆辩解道,“大人,奴婢真的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听到他连着说了了好几次黄叔!” 连着说了好几次黄叔!黄叔?皇叔? 原来这就是那贱婢口中所谓的姓黄的叔父? 蒯越眼前一亮,抬起头来与刘琦相互对视了一番,眼神骤然转冷,好像冬日里的寒风一般,凄冷,冰裂! “原来是刘玄德这个狗贼!难怪他昨日要让关平在主公的寿宴上舞那一曲青龙舞,看来他是想给我荆州官员一个下马威,先杀了德珪将军,然后趁乱毒杀主公袭取襄阳!哼,好一个老奸巨猾的大耳贼,果然是好算计!” 刘琦同样怒不可遏,按着长剑的大手青筋隐隐直冒。 因为,昨夜他已经悄悄的将关平给放了出去。 因为,昨夜刘备前来拜访他之时曾明确的告诉他,整个刘备帐下的文武诸将都将奉刘琦为未来的荆州之主,而关平的那曲青龙舞只是想给蔡瑁提一个醒,告诉蔡瑁这襄阳城并不是他蔡瑁可以只手遮天的,襄阳城真正的主人乃是刘表和大公子刘琦! 刘琦猛地一脚踢翻眼前的那两堆黄金,双眼喷火,拔出长剑,一剑便将那侍女刺倒在地,仰天长啸,状若癫狂: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刘备那狗贼计谋败露之后的一套说辞! 第610章 说客 襄阳城临安大道,悦来客栈。 自从重新回到襄阳后,刘备就一直居住在这里,哪怕昨夜面对刘琦的诚挚邀请,希望他能够暂时住在临江大道附近以便刘琦上门拜访,他依旧毅然决然的来到了这座不过只有十几个房间的普普通通的客栈。 当然,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悦来客栈的掌柜与他有亲,也不是因为悦来客栈是他在襄阳城里的暗桩,而是因为他与刘琦的关系暂时还不宜公开,他担心与刘琦关系过于从密或让他那族兄对他心生忌惮。所以,他选择了远离刘琦,选择了临安大道。 此刻,刘备就在悦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间中,陪着他的除了诸葛亮和张飞之外,还有昨夜就因为“查无实据”被悄悄放了出来的关平。 可是他的表情并不见好,他的心里更是郁闷,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刘表被毒害的消息,他已经感觉到他所期望的事情隐隐脱离了他的掌控。 “孔明,本将军有些后悔了。”看着眼前三人,刘备的嘴角上挂起一丝苦涩,“后悔不听你的金玉良言,先沉下身子与荆州的官员折节下贤经营好与王威、苏飞和蒯良等人的关系。 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一意孤行想让坦之在景升兄的寿宴上杀鸡骇猴,给蔡瑁一个下马威。更后悔心中太过于焦急,竟然将文纪先生前段时间辛辛苦苦设计好的谋略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见张飞和关平上起来打算安慰自己几句,刘备朝他二人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继续说道。 “本来,当初定下鸿门宴这一计刘某也只是想让大公子看到我们和蔡氏的决裂,让他看一看我们的实力能够早日达成联盟,顺便再摸一摸景升兄的态度,谁知特么的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天知道,刘某这辈子是撞了什么邪,虽然有你和翼德他们的倾力辅助,却依旧只能流落江湖。而等到景升兄暂借邓县之时我等也刚好有了一方安身之地,景升兄却又在寿宴上被人下毒。 刘某甚至都有些担心关于景升兄被害之事他们会不会怀疑是刘某所为?或者干脆直接栽赃到刘某的身上?” 诸葛亮同样苦笑不已,刘备的杀鸡骇猴之计他自然知道。 虽然他也曾经力阻觉得此计太过于冒险,但是他也想看一看刘表的态度,所以暗中还是有了几分的默许。 然而,当他今晨听说刘表于昨夜的寿宴上被毒害,他就觉得风向或许会变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整个荆州的官员体系中他们手中除了伊籍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刚刚准备烧冷灶的大公子刘琦。 诸葛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劝解道:“主公,虽说如这今天时、地利以及人和我们都不占优,但此事关系重大,或许短时间内还走不到这一步。 毕竟,如果没有刘荆州的收留,我们现在都还漂泊在外。从动机上来讲,我们绝对是最希望刘荆州长命百岁的一方。所以他们想要栽赃,就有些想当然了。 更何况,伊机伯此人忠心耿耿辩才无双,他又身大公子刘琦在一侧,相信他绝对不会容许蔡瑁和刘磐等人对主公肆意栽赃,也相信他绝对会是一名好的说客。不过,我倒是担心襄阳城中恐怕会再生变故,主公不妨早做打算!” “什么变故?” 刘备听完前半段刚刚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又被诸葛亮给吊到了嗓子眼,“你不是说蔡瑁他们短时间内或许还不至于直接栽赃陷害刘某吗?你还担心什么?莫非你怕蔡瑁等人发动兵变?” 诸葛亮的确还不知道蒯越和刘琦等人已经将他们锁在了仇人的柱子上,但是他的政治敏感和军事嗅觉还是远超常人的。当下听闻刘备也想到此节,便点了点头。 “大公子刘琦初掌兵权,营中的将校口不服心不服,而文聘、蔡瑁、刘磐和张允等将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此时刘荆州依旧还不能言语,恐怕他们将直接把矛头对准大公子。 主公,我等初来乍到,麾下精兵不过两三百之数,将校也只有翼德和坦之二人,唯一的依仗就是大公子刘琦。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直接将大公子拖下马来,对我们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刘备面色顿变,眼神中露出几分凝重:“翼德,你亲自率领五十名白眊兵守在此处,其余的兄弟全部交给坦之,由他率领前往襄阳城的北门附近埋伏,以备万一!” …… 诸葛亮猜测的不错,伊籍既然一门心思想效忠刘备,自然不愿意刘备背上谋杀刘表的罪名,但是当那个侍女口中说出“黄叔”二字之时,他就知道刘备身上的“罪”暂时是洗刷不掉了。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失败,也不能看着刘琦做下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更不能任由蔡瑁、文聘等人将刘备一行人悉数困于襄阳城中。 要想挽救当前的局面,他就必须另想办法,就必须成为诸葛亮口中的那名好的说客。 “大公子,单凭那侍女一句‘黄叔’你就认定幕后的黑手是刘皇叔了吗?”趁着众人点兵之计,伊籍悄悄的来到刘琦身旁,“我们暂且不说皇叔的人品如何,单论作案动机的话,恐怕皇叔也应该排在蔡瑁等人之后吧?” 刘琦眉头一挑,一腔怒火喷了出来:“伊机伯,那老虔婆宁死也不愿供出幕后之人,而那贱婢的供词和她在堂上表现你也都看见了,你觉得她说的会是谎言? 伊机伯,刘某素来敬你是洁身自爱,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你狡辩?种种线索均指向大耳贼,你却跑来于他开脱,敢问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莫非是因为病榻上躺着的不是你的父亲?” 伊籍苦笑一声,听到“大耳贼”这三个字都从刘琦口中崩了出来,哪里还不明白刘琦的心思,微微皱了皱眉,不得不暂时放弃为刘备正名这一条路,只好干脆另辟蹊径。 “大公子,并非伊某为刘皇叔求情,也非伊某罔顾那侍女口中的罪证想一味的为皇叔遮掩,实在是公子如今的形势岌岌可危,伊某不得不得为公子打算啊!” “伊机伯,早就听说你喜欢满嘴胡柴,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本将军奉父亲之令执掌城门校尉,你居然说本将军形势岌岌可危?恐怕岌岌可危的是你口中那刘皇叔吧?”刘琦长袖一甩,看着伊籍脸上也有了十分的不耐烦。 “公子不相信伊某,何妨擦亮你的双眼看一看荆州本地一系的蔡瑁、文聘、刘磐、张允以及蒯越等人现在何处?”伊籍指了指门外消失的一干背影长叹一声。 “那王德玉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大公子,你可知你在谋算刘皇叔之时,他人也正在谋算你?” 第611章 逞口舌,风云再起 你站在桥上开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当然不是王黎能够写出来的话,这是来自于我国现代著名的文学评论家、新月派代表诗人卞之琳的《断章》。 伊籍不认识卞之琳,刘琦同样也不知道这竟然是中国文学史上文字最简短却又意蕴丰富且朦胧的一首现代诗。不过,他却从这段话里很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难怪刚才他义愤填膺之下打算对刘备一行人用强,结果在场的除了王威和伊籍未曾言语之外,不管是文聘也好蒯越也罢,还是与刘备有仇的蔡瑁、张允等人竟然都不曾提出一丝的反对意见,甚至还积极的帮他出谋划策。看那架势大有此事非他刘琦不可,然后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意思。 若是让外人瞧见,谁能相信蔡瑁和张允同样与他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还是那个为了弟弟能够顺利接掌荆州而差点将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舅舅”?这还是那个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自己与有几分血脉偏偏毅然决然的站到弟弟那一侧的表兄弟? 事出反常必有妖,伊籍的话仿佛重锤一样狠狠的敲在刘琦的心上,脸色刷得一下白如夜月,背上也是冷汗凛凛。 见众人已经渐渐离开州衙,刘琦朝亲卫努了努嘴,待亲卫们分开成四角站在门外,急忙一把拉住伊籍,低声询问道:“机伯先生既然已经看破其中玄机,还请先生教我!” “大公子,你可知道文仲业、蒯异度以及蔡德珪等人为何要让你出头?”伊籍反问了一句。 刘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伊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文仲业和蒯异度此二者素有贤名,不结党不营私,自是崖岸自高,他们都是忠于主公,也忠于荆州的义士重臣。 他们今日这样做,只是不了解皇叔的为人,怕皇叔辅助你成为了荆州下一任刺史之后鸠占鹊巢。但是蔡德珪和张信之呢,难道他们也和文仲业二人一般的洁身自好吗? 当然也不是!他们之所以如此行事,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立场。他们都是你的死对头,也是你成为荆州之主的绊脚石,换句话说一旦荆州病故,他们定将和你不死不休。 这四人都担心你将襄阳城中的防守力量捏在手中,若是往日肯定早已出言反对,然而今日,你可曾瞧见这数人对于你欲率精兵捉拿皇叔有半点异议? 没有,半点也没有!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希望你能够打破目前荆州的局面,他们希望你与皇叔反目成仇,希望你与皇叔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然后好以逸待劳,渔翁得利。” 刘琦倒吸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事情诡异,却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这些算计中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毕竟,他虽然在蔡瑁和蔡氏的谋算下侥幸苟活了近二十年,但是他终究没有独立的掌过兵,也没有蒯越、文聘的老谋深算以及蔡瑁和张允的阴险狠辣。 “先生,我刚才已经当众允诺了会把皇叔押至众人身前,谁知道他们竟是如此打算。你说我现在应该怎样做才好?”刘琦擦了擦额角上隐隐冒出来的冷汗,眼神里满是希冀。 伊籍杵着头左右衡量,仿佛一尊沉思者的模样,思索了半晌才抬起头来信誓旦旦的说道:“公子但请放心,伊某已略得三策,只要公子按照伊某的策略行事,相信公子绝对不会轻易的落入他们的彀中!” “三策?是哪三策?” 刘琦眼前一亮,他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直转,竟不想片刻之间伊籍胸中也有成竹,急忙问道。 伊籍轻轻扯了扯颔下的长须,郑重的说道:“其一,立即调动麾下的所有将士,着令他们火速赶至府外将蔡瑁、张允、刘磐等人直接拿下,然后收了他们的兵权重振荆州军容军纪,从此荆州以大公子为首,荆州的指令也将由大公子而出!” “父亲还在病重就此大动干戈,恐怕父亲骤闻之下会影响了他的康复。而且一旦蔡瑁等人下狱,只怕我荆州军心动荡,王德玉的大军不日就将兵临城下,此计虽好,却非急时不能使用!”刘琦想了想,断了这个念头。 谁说的大公子无能? 一个所谓的孝心和全荆州百姓、疆域的安危就将这条齐险的计策给否定掉了? 伊籍暗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二,公子暂时以调动兵马为籍口稳住蔡瑁等人暗中却遣心腹前往悦来客栈通知皇叔,让他们立即挥师出城返回邓县,这样一来公子便不用再直面皇叔大军的兵锋,而皇叔也可以暂时拖到主公醒来,等待主公的决断。” “这样恐怕也不妥当!”刘琦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虽然如今种种证据都指向皇叔,但是既然机伯先生心中已经认定皇叔并非毒害父亲的凶手,如果此时我们通知皇叔让他逃跑,岂不是让皇叔坐实了谋害父亲的嫌疑?” “不错,这条计策虽然比较稳妥,也能够暂时保得住皇叔的安危,却顾不上他的名声。” “还有呢?机伯先生不是说有三策吗?” 伊籍颔了颔首:“既然公子也认同伊某了心中的断言,那么之前所言两策则为中下两策。伊某心中还有一策,或为上上之计,那就是大公子暂时抛开皇叔毒害主公的嫌疑,与皇叔联盟,共谋荆州的稳定!” 共谋荆州的稳定? 恐怕与刘皇叔联手过后这荆州才会更加的动荡吧? 刘琦暗中翻了翻白眼,他又不傻,听完伊籍的三策,怎么会不知道伊籍的言下之意? 伊籍所谋的不过是想给刘皇叔一个辅助他的机会,同时也能让荆州的形势瞬间逆转,自己可以在和弟弟的争夺刺史之位中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 不过说实在的,第一策妙则妙矣,但是刘琦自己也不敢保证刘皇叔是否会在他拿下蔡瑁、刘磐等人之后同样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至于第二策则明显是一个拖延之计,虽然皇叔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却背上了一个谋害主公的嫌疑; 而更为担心的却是等皇叔离开襄阳之后,他刘琦恐怕就会立即成为众矢之的,或者还不等到刘表的醒来,自己就先下了岗,成为了蔡瑁等人手中的笼中之鸟。 倒是第三条计策,既有与刘备的遥相呼应,同样也可以与蔡瑁、刘磐等人分庭抗礼,虽然可能会暂失襄阳乃至荆州的安宁,但是对于如今想出人头地成为下一任荆州之主的刘琦而言,或者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刘琦想了半天,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此计大善,就请机伯先生立刻代我前往悦来客栈与皇叔知会一声,希望皇叔能够心无他虑与我携手并肩,共同维护荆州的安宁!” 第612章 合纵连横 伊籍之前引用王黎的那番话的确不错,他和刘琦固然已经努力的成为了站在楼上看他人的人,却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另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和刘琦的话或许只落入到他二人耳中,但他们的举止又怎么能够瞒得过暗中窥探他们的人呢? 蒯越、文聘、蔡瑁以及刘磐等人刚刚行出到临江大道,距离刘表的州衙还不足五百步,一名亲卫模样的士兵就从州衙中悄悄的溜出了众人的视线来到蒯越的身旁。 一番耳语,蒯越面色顿变,朝文聘和蔡瑁拱了拱手说道:“仲业、德珪,今日在州衙中蒯某因主公之事心急火焚,一阵怒骂固然称心快意,却忘记了早已饥肠辘辘,想必诸公也不曾用晚餐吧,诸公若是不弃,何妨今夜先到蒯某家中垫吧垫吧肚子?” 在场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蒯越这个时候突然请吃饭,大家自然心知肚明,肯定是蒯越有什么话不大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来,纷纷点头致谢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蒯越家中大餐真的有什么飞禽走兽山珍海味一般。 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便随着蒯越来到府中。 见身后再无他人,蒯越朝亲卫颔了颔首,数名亲卫飞快的站立在府外,牢牢的把守着大门,蒯越却迅速的将众人带至书房中。 “诸位将军,刚才接到我族中弟子的消息,今日我等在州衙之中议定之事可能会有变化,蒯某身为主公谋士,不敢擅断,特请诸公到府上一叙,希望能与各位尽早的商量出一个条陈!” “刚才不是已经商讨好将刘琦小儿推出去顶缸了吗?现在又要什么条陈,而且还让异度先生如此慌张,莫非是那刘琦小儿有变打算反悔不成?” 蔡瑁一听顿时跳将起来,大大咧咧的看着蒯越脸上印满了不耐烦,“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异度先生,不是蔡瑁多言,你们文人就是有一肚子的酸腐气息,听着风就是雨,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担心的要死。 不像我和仲业他们,整日里不是刀里来就是剑里去的,今日刘琦既然已经答应亲自捉拿大耳贼,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这就算他想反悔,有我们这些叔伯坐镇又岂容得他有其他的异常举动?” 特么的,还是主公说得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蒯越腹诽了一句,眉头微微一皱,却听文聘起身叱骂道:“德珪,休得胡说,异度先生乃是我荆楚大才,今日若没有他,你我怎能将谋害主公的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你先静一静,听异度先生把话讲完!” “仲业,瞧你说的?这些大事蔡某怎敢胡说。这不是因为蔡某和异度一向关系紧密,知道他素来恢廓大度不会在乎蔡某的几句戏言,不然你以为蔡某又怎敢这样与异度说话呢?”蔡瑁讪讪一笑,朝蒯越致了致歉。 谁特么的与你关系好?你们全家才与你关系好! 蒯越心中却是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倒也知道蔡瑁虽然也可算作老狐狸,但是那也只是针对专权弄财,对于军事和荆州的大局方面很多时候都只能算作拙见陋见,便也不再拿乔,而是向众人郑重的抱了抱拳。 “德珪所言不差,刚才蒯某族中男儿来报:我等走后,那伊机伯不知道与文瑰说了些什么,文瑰听完脸色大变,对于之前已经定下的捉拿大耳贼之事也开始各种推诿和延迟,不再上心。 仲业,德珪,巨石,蒯某知道你等皆是军中老将,在我荆州将士心中威望甚高,大有一呼百诺之势。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你们在衙中一坐,蒯某就敢保证城中将士必然安宁。 可是今日呢?仲业的大旗尚在城外,巨石和你蔡德珪的部队也分别远在长沙和信阳,而蔡和将军也刚刚去了城门校尉一职,巡防兵俱归于文瑰手中,若是此时文瑰与大耳贼携手并进,你我如何联制于他?” “不会吧?那大耳贼乃是他刘文瑰的毒父仇人,他怎敢行此不孝之事?”刘磐闻言一惊,骤然直起身来脸上,布满骇然之色。 蔡瑁的脸上也隐隐透着些尴尬,刚才他还在众人面前大谈特谈他轻而易举的便能镇住刘琦手下的兵士。转眼间,却又听到刘琦有可能直接举兵与他论短长,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文聘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蒯越,他知道这话绝对不是什么耸人听闻,也绝对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先秦胡亥二世为了皇位,杀了公子扶苏以及其他的三十二个兄弟姐妹;前汉吕雉为了铲除异己以及临朝称制,先杀赵王刘如意将戚夫人做成人彘,再逼死自己唯一的儿子孝惠皇帝刘盈。 说起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权力而已。 战国时著名的纵横家苏秦就曾经说过: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刘琦并不曾亲自参与毒杀主公,不过是和毒害自己父亲的仇人刘备搞一个联盟罢了,为了成为荆州的下一任主人,他又凭什么不敢去做呢? 思虑至此,文聘目光中也跟着多了几分凝重:“异度先生所虑极是,我三人麾下将士俱在城外或者郡中,身边的亲兵加起来不过数百,而府中的家将、壮仆和庄丁或许也只有两三千之数。 若是文瑰打算与大耳贼合谋,趁机拿下我等然后制霸荆州,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机会。不过,既然异度先生已经考虑到此节,想必胸中也有成竹,还请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等唯先生马首是瞻!” “请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等唯先生马首是瞻!” 见文聘已经发话,蔡瑁和刘磐、张允、蔡和等人自然跟在文聘身后摇旗呐鼓,哪怕他们此刻心中或许对“马首是瞻”那四个字还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敢显露出来。 “马首是瞻这话就不用说了,蒯某只是一文弱之士,哪里能够调兵遣将经略方阵?”蒯越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蒯某心中确实有一计,若是诸公能够按计行事,我相信纵使一时间我们不能杀了大耳贼,却也能力保家族无忧,荆州无忧!” “何计?”文聘心中一奇。 从临江大道至现在也不过才过去短短的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从蒯异度知道事情发生变故也就不过这一小会,他现在居然真的有了破敌之计,不得不说他果然不愧是主公帐下的第一谋士啊! 蒯越微微一笑:“无他,唯合纵连横耳!” “合纵连横?” “正是!既然刘文瑰可以与我荆州的大敌大耳贼联盟,那么他二人合纵,我们便连横。只要我们向庞、习、杨三大家族借一借兵并与他们达成协议,将他们手中的壮仆、庄丁以及家将联合起来,绝对就可以与刘文瑰、大耳贼分庭抗礼,直至诸公帐下援兵的到来!”  第613章 马驰卒奔过,荆楚风雨疾 刘琦在荆州已经算是难得的青年俊杰了,但是和刘备、诸葛亮以及伊籍几个老狐狸相比,他的那些手段或者说心思,简直幼稚的不要不要的。 等伊籍从悦来客栈归来,等他亲自踏入悦来客栈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叔父”以及见到和听到“叔父”的短短几句话与脸颊上几滴热泪,他就完全的迷失在了悦来客栈这个狐狸窝中。 刘备在他的心目中不再是那个毒害了他父亲的幕后黑手,而是辅助自己的股肱贤臣。 “叔父,我父亲现在还在病重,如果我现在便以他的名义拿下蔡德珪和刘巨石这两个至亲,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会不会对我的名声有所关碍?”刘琦的眼神中带着尊重和崇拜,心中却依旧有些许的踌躇不定。 毕竟,二十余年来,他现在才开始执掌军机。 毕竟,执掌军机后,他依然还在刘表的羽翼下,没有接触过任何的风风雨雨。 “文瑰贤侄,你素来仁义柔顺,待人一片真诚,颇有景升兄之风,叔父深感欣慰。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翩翩公子,而是执掌襄阳防务的城门校尉,也是我荆州的下一任刺史!” 刘备挽起刘琦的双手轻轻的拍了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他的鼓舌摇唇,“为将者,必须大公至正克己奉公,必须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也必须具有洞察危机的观察力,然后化危机于眨眼之间。 且不说这些年来你一直被蔡德珪和刘巨石数人压制,甚至还差点因此而丧身,就说他们的桀骜不驯和反心难道你也不知道吗?自你现在执掌城门校尉之后,他们可曾将你放在眼里?他们是否依旧如昔日一般恨不得找出你的过错,将你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是的,叔父是与他们有一些矛盾,可叔父并不想因私忘公,也不想因此而断送了景升兄的基业以及荆楚的安宁。但是,如果你还不决策的话,如果你不先下手为强,那么等待你的就只能是继续被他们倾轧,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刘备顿了一顿,诸葛亮已经接过话题:“主公说的不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蔡德珪和刘巨石等人执掌荆州军机十数年,早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若是你再犹豫多日的话,恐怕于你不利。 而且,他们素来飞扬跋扈盛气凌人,在荆州的恶名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如果你能够趁势将他们拿下,我想大公子的名声不但不会伤及分毫甚至还会因此而名声大振,传遍荆楚!” 一会是名声,一会是军权,一会是仇恨,另一会却是下一任荆州之主,数十句话中无一不包含了刘备和诸葛亮对刘琦的期望和诚意。可以说,他们的洗脑相当的成功。 饶是刘琦想继续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淡泊的姿态,也不得不承认刘备和诸葛亮二人言之有理。 想到异日自己能够独掌荆州,刘琦心中就是一片火热,心中也不再拿乔,急忙朝刘备二人郑重的抱了抱拳说道:“叔父,孔明先生,你们放心,琦已经明白应该怎么去做了!” 大步踏出客栈大门,刘琦向暗中挥了挥手,顿时侦骑四出,一列列带甲的勇士便从悦来客栈洒向襄阳城中的各条大道。 …… 夜,渐渐深了。银白的月光洒在街面上,初冬的寒气弥漫在襄阳城的上空。 天地间两道气息纵横相间交织成一道柔软却又冰冷的网,把所有的景致都罩在了里面,包括民居、城墙、大旗、巡逻的士兵以及深夜里齐整的马蹄和脚步声。 “谁在前方?” 大手一按,别部司马苏舟一声高喝,随行的部队瞬间停在大道中央,数百名军士纷纷按住腰间的长刀驻足而立。 苏舟,本是江夏都督苏飞的族弟,因苏飞的举荐,在刘琦刚刚执掌城门校尉之时便选择了投靠,所以他很快的就从荆州水军之中冒出尖来,成为了刘琦麾下的别部司马。 “原来是苏舟啊,本将军听闻你就任别部司马,你如今也算是我荆州少有的武将,与你那族兄相得益彰,正是应该小心谨慎好生维护我荆州军纪之时。 如今已至深夜,万籁俱寂,你却率领重兵在城中肆意而为,吵闹得四周百姓不得安睡,你意欲何为?难道就不怕明日主公说你轻浮狂妄不能重用?” 一道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仿佛一把铁锤般狠狠的击打在苏舟和麾下士兵的心头,然后便是“得得得”的马蹄声响起,踏碎了夜的宁静。 借着火把的光芒向前望去,只见一人一骑挡在众人前进的道路上。 那人头戴束发嵌宝银冠,身穿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间系着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一柄大刀斜斜的拖在地上,不时发出哐哐的声响。 一对寒眸更是细长而锐利,削薄轻抿的唇和棱角分明的轮廓也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骤然望去,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鹰,冷傲而孤寂。 赫然正是荆州有名的大将文聘文仲业! 苏舟只是远远的见过这位将军数面,并不曾与他有过任何的接触和交谈,但是,他根本就想不到原来自己已经在将军的心中挂上了号。 如果说往日里,他或许还有七分的激动以及三分的期盼,能够得到文聘的高看一眼绝对是一种荣耀。可是现在,他除了心惊之外便只有胆寒,无边的胆寒。 他的一颗心已经跌落尘土中,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将军…将军,蔡德珪和刘巨石趁主公昏睡之际意欲不轨,末将奉大公子将令前往两府…捉拿!” 果然如蒯异度所言,那逆子为了一己私利,罔顾那不共戴天的仇恨,选择了与虎谋皮同大耳贼走到了一起! 文聘淡淡的扫了苏舟一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确定德珪二人有谋反之意,而不是大公子忘记了父仇意欲与大耳贼在我荆州掀起滔天的巨浪?” 声音很平淡,却如巨雷在夜中响起。 苏舟强行的按住颤抖的手,稳了稳心神,看着前方孤零零的一人一骑,又扫了扫麾下的数百名精兵,正欲做出最后的决策,却见文聘长刀一挥,前方的黑暗中蓦地出现百十道火光将这夜色刹那点亮。 大道两侧的客栈与民居的大门同时打开,一队队雄壮的士兵和家将手执利刃背跨长弓从门中奔了出来,汇聚在文聘身后,仿佛一股透着死寂的洪流。  第614章 旌旆满襄阳,一夜战寒声 残辕破旗,狼烟未灭。 从刀尖、枪簇和箭矢上流下来的鲜血顺着大街一直漫延到街的尽头。 文聘握着长刀跨在马背,马鞍上还挂着苏舟的人头,冷冷的扫了身前的那些相互扶持着的残兵败卒,厉声喝道: “刘琦小儿身为主公的长子,却因贪权恋栈,忘却了主公的大仇,竟然和那个忘恩负义的大耳贼搅合在一起。你等皆是我荆州的好男儿,难道你们也想学他吗? 还是说你们也想助纣为孽成为毒害主公的帮凶?如今刘琦的阴谋已败露,苏舟已然授首,你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莫非真要等到家破人亡的时候才开始后悔吗!” 眼如鹰寒,声若狼嗷,刀锋处那抹殷红却如夕阳般惨淡。 众人早已胆寒,且不说文聘在荆州本身就拥有极高的威望,也不说文聘刚才只不过两刀就取了他们的首领苏舟的首级,单说文聘的词锋也如剑一般的锋利直刺众人心底,他们哪里还好意思抬起头来与文聘论短长,甚至拼个你死我活? “哐!” “哐哐!” “哐哐哐!” 刀落在地上,剑落在地上,矛落在地上,手中的盾牌以及头盔也落在地上。剩下的巡城士兵低着头挨个挨个走到文聘和他的部队身前,将刀剑和铁甲弃之于地。 不到盏茶的功夫,街道的中央就已经堆起了几座由钢铁铸成的小山丘,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街道隔成两段。 “得得得!”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众人前方响起,一员虬髯大汉手持丈八蛇矛纵马而来。 马如电,矛如光。 还不到文聘的身前,张飞的破嗓子亦如响雷般在寂静的黑夜里炸响:“文聘小儿,你敢污蔑我家哥哥,果然是好大的狗胆,还不速速上前吃你家爷爷一枪!” “张翼德,荆州乃是我大汉的疆域,也是我荆人之州,你那什么狗屁的皇叔想打我荆州的注意,文某告诉你那是做梦!既然你今日非要赶趟子的上来送死,那就休怪文某以众凌寡!” 文聘约住战马,双眼微微一眯,淡淡的扫了张飞一眼,哂然一笑。 他本就是荆州有名的智将儒将,从来都是以兵法将兵,少有单打独斗和负气斗狠之举。纵使刚才一刀劈了苏舟,却也不会狂妄到与天下少有的猛将去斗一个死去活来。 更何况,张飞的那些激将法本就是简陋至极。若真让他和张飞这个蛮不讲理的粗野汉子去争一口气,岂不是失了儒将的风范,让人笑掉大牙? 见张飞越来越近,文聘的嘴角弯起一条弧线:“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张黑子,文某承认你力拔山兮武艺非凡,一手长矛更是鲜有匹敌。 但是文某告诉你,这里不是当初于禁的光山,也不是那个杨定的孟津渡,这里乃是文某的襄阳。儿郎们,都出来吧,让这个天下闻名的勇将看一看你们的勇气和决心!” 言毕,文聘张弓搭箭朝着战马便是一射,寒芒裹挟着冬夜的冰寒和杀意脱手而出,在夜色里划过一道电光后笔直的插在战马前方不足两步之远。 紧接着,一道火光在一侧的民居中骤然亮起,然后是两道、三道、数十道、上百道在长街的两侧点燃,好像是两条火龙蜿蜒在长街上一般。 无数的喊杀声跟着响了起来,无数的精兵强将从黑暗中冒了出来,无数的利剑、短刀以及长矛、箭簇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你们早有准备?” 张飞面色顿变,战马一约,手中的丈八蛇矛顺势一顿插在街道中央,身后的五十名白眊兵也不得不同时刹住前进的脚步,怒视着文聘。 “张黑子,你是来搞笑的吗?你家那狗屁皇叔和诸葛村夫想吞并我荆州,难道我荆州还不能有所准备吗?”文聘仰天大笑,手中的长刀在地上猛地一划,顿时火星四溅,“张黑子,识相的就立即滚出荆州,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和大耳贼的忌日!” 张飞气得哇哇直叫,却又不敢纵马上前,唯恐一个不小心将兄长交给自己的这五十名白眊兵交待在了这里。 毕竟,文聘并不是那么好杀的。毕竟,他和文聘中间还隔着一堆山丘一般的武器,而且道路的两侧还有众多虎视眈眈的荆州雄兵以及散发着杀气的利刃寒芒。 这才是你和他道理,他却和你讲单挑;你和他讲单挑,他却和你讲群殴;你和他讲群殴,他却和你耍流氓。 …… 与此同时,临江大道靠近城南蔡府的门口同样也迎来了一场与此处相似的场面。 不过,此处守城士兵中带头的却不是副将苏飞,也不是和苏舟一样靠关系升上去的其他人,而是近日才升为城门校尉的刘琦、关平与那所谓的幕后黑手刘备以及另一方的蔡瑁、刘磐、蒯越和刚刚从江夏赶回来的黄祖。 “畜生,本将军早就和主公说过你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主公却总是被你那假装的孝顺给蒙蔽,还以为本将军因私忘义,一门心思想给琮儿扫清障碍。 今日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终于露出了你的真面目,居然敢放弃你爹的仇恨与仇人勾结在一起图谋荆州。可惜,主公现在已经昏昏沉沉,看不到你的本来面目了。 不过无所谓,今日过后你这狼崽子,哦不,你和大耳贼两头恶狼的臭名必将闻名荆楚,你们这两头恶狼的尸首也会挂在城门上供世人瞻仰!” 蔡瑁趾高气扬的看着刘琮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和他恨之入骨的伪君子,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机。 刘备一身忍者神龟之术练就的登峰造极,蔡瑁这些言语并不曾让他的心海波动几分。 但是刘琦则不然,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在刘备和诸葛亮的怂恿下鼓起勇气与蔡瑁等人正面宣战的,又岂能容忍蔡瑁一而再再而三对他的污蔑和挑衅。 腰中的长剑猛然出鞘,刘琦一声厉喝:“蔡德珪,你和那蔡和是我父亲的部下,你家妹子更是我父亲的继室,你们蔡氏一族也因此而坐享荣华富贵。 你本该恪尽职守任劳任怨的报答我父,谁知你这狗贼为了一己之私却是一味地欺上瞒下为非作歹,搅得我荆州片刻不得安宁,也惹得我父亲时时大怒。 而今,你竟然还口出狂言辱及本将军和皇叔,实在是该死!是可忍,孰不可忍,儿郎们,给我上,杀了这个狗贼,本将军赏银五百两!” 蔡瑁冷冷一笑,手中的腰刀同时挥出,两股洪流径直奔向大街中央,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一声巨响,无数的飞箭、大刀、长矛在双方将士的手中倾泻而出然后交织一起,混合着他们的喊杀声和冬天的寒意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写下悲壮的战歌。  第615章 破局 一夜的马蹄和厮杀声让襄阳城中的老百姓睡得胆战心惊,眼睛一刻也不敢闭上。 那些世家、门阀和高第以及家中富裕的大户,早在第一声镝鸣或者第一声马蹄响起之时,他们便已经组织起由庄丁和仆人组成的临时敢死队开始了院落中的防护和巡逻。 家中只有老夫老妻或者鳏寡孤独之人,自忖按自己或者家人的脚力根本就躲不开城中的兵难,早早的弃了逃亡之心蜷缩在床头上破旧的烂絮下,身体如筛糠一样的抖动。 家中有小孩的自然不敢坐以待毙,女的捂住孩子的口鼻像老母鸡一般将孩子们护在自己的翼下,而男的则将所有的桌子、板凳以及柜子等稍微有些重量的家伙什都顶在了大堂的门栓后。 街面上每一声惨叫、蹄声以及剑鸣和金属的破空声都让他们人心惶惶毛骨悚然,唯恐眼前的大门突然被撞开,然后再涌进来无数的士兵。 直到鸡窝中的雄鸡高唱了几遍,东方泛起鱼肚般的白色,不管是东城的贫民窟,还是西城的旧衣巷,又或者是南城的将军路以及北城的高官府,所有百姓心中的那块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那些折磨了他们一夜的声音在天明之时已经渐渐的从他们的耳中退却、消失。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欢呼,也来不及雀跃,当他们打开房门准备出门买菜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安宁,而是被手持锋刃的大军和沙包隔成数段的街道、街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以及潺潺流动的鲜血。 没错,一夜之间襄阳城就已经被大军分割成四段。 他们分别是城东的刘备、刘琦、王威和关平,城北的张飞和苏飞,城西的文聘、黄祖、蒯良和李严,以及城南的蒯越、蔡瑁、张允、刘磐、霍峻、刘先与襄阳城中三大家族的族长。 他们依托街道和民居、利用沙包与马车临街搭建起一座座临时的指挥所以及如田陌一样纵横交错的“壕沟”。 此刻,蒯越和蔡瑁一行就站在这样的指挥所里。 “德珪,主公已经安置好了吗?”蒯越站在场中,朝左首的蔡瑁颔了颔首问道。 蔡瑁心中虽是有些不耐蒯越的越殂代疱以及蒯越口中心心念念的那个压在自己头顶上的妹夫刘表,但他也知道武不及张飞,智不及诸葛亮,如今他能傍的大腿好像除了蒯越也并不多见。 所以,不管如何他也必须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 暗自压了压心中的不爽,蔡瑁朝蒯越点了点头:“异度先生但请放心,景升不只是蔡某的主公,也是蔡某的妹夫,于公于私蔡某都不可能将景升置之不理。 蔡某已经让妹妹和琮儿把景升移到了蔡某的府中,此刻正由郭三针和家中的奴婢丫鬟轮流看护,保证此次街面上的大战不会影响到他的休息和恢复!” 特么的,还以为经过早期的“流放”和昨夜街头一战,蔡瑁已经变了性子,结果他的话语一出口还是浓浓的怨气,刘表这个主公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他口中的景升。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始终改不了吃屎,这蔡瑁也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 蒯越暗中摇了摇头,脸上却向蔡瑁投去一丝肯定的眼神:“做得好,德珪,你们以前在提及天下战局之时不是常常都在讨论前将军为何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蒯某告诉你们,前将军此举乃是为了天下大局着手。有了天子便有了大义,有了大义便师出有名。我们偏居一隅,手中的确没有天子,但是主公却是荆州独一无二的牧守……” “我明白了,不管刘琦是荆州牧守的大公子也罢,还是襄阳的城门校尉也好,只要主公还在我们的手中,他就是叛贼,就是不遵主公将令的逆子!”蒯越言犹未尽,刘磐就已经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头。 蒯越无奈的点了点头,缓步挪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如今城东和城北已经落入大耳贼和张黑子的手中,而我们的手里也只有城南与城西两条主干,恰恰形成了一个僵持的局面。 不过,在明面上他们的兵力远胜我等,除了刘琦手中的巡城士兵之外,大耳贼还在城中招募勇士。而且,单论将领的武力而言,那张黑子和关平小儿二人也都非易于之辈,诸公与之对阵一时之间恐怕难以获胜。 长此以往,我军必然落于下风。所以,要想打破僵局,除了先下手为强之外比无他法。因此,蒯某以为我等必须在诸葛亮和刘备做出强攻的决定之前,将仲业将军以及德珪的部队悉数调至城中,趁机一举击破大耳贼的防守。 然后再修书一封给前将军,请他出马直捣邓县大耳贼的老巢,务必要将大耳贼永远的留在荆州!” 蔡瑁与王黎在私底下早就有了联系,甚至还得到了王黎口中的某种承诺,虽然觉得此时请王黎前来有一点摘桃子的感觉,但是当初与王黎接触蒯越也是知情者,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反对。 而霍峻当初在南阳之时就曾欠了王黎一条命一壶酒,更何况他本是未来的一方名将,自然也明白蒯越这样安排的用意,同样也不便张口反对。 不过,常言说得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蔡瑁和霍峻虽然对蒯越的建议有点偃旗息鼓的意思,刘磐和张允这俩货却急巴巴的跳了出来。 “异度先生,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先生要请王德玉…前将军来我荆州协助破贼,只怕等到大耳贼覆灭之后,这荆州同样也尽是他前将军的旌旗吧?” 想起当初张鸿安和侍女死在州衙中的悲壮,想起昨夜突然收到谛听堂传来的信笺,身为荆楚的第一谋士又怎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呢?嘴角微微一扬,蒯越的脸上已经挂上讥诮的笑容。 “两位将军说的极是,到时候这荆州姓刘还是姓王,蒯某的确说不准。不过,就算是现在我等不请前将军南下,难道他就会站在豫州的山头静静的看我等与大耳贼厮杀不成?” 刘磐闻言一滞,知道蒯越方才的话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且不说他的长沙还是蔡瑁的信阳早已群龙无首,随时都可能成为王黎口中的食物,单说如今襄阳城中的局势,他就已经明白他能够做得好像只能是在王黎和刘备之中二选一。 刘备和刘琦兵力势大将校勇猛,他们若想襄阳安,就必须调兵入城,否则城中的势力一定会被刘备连根拔起。 可是,信阳和长沙等地的兵士一旦入城,整个荆州的势力同样也可以宣告瓦解,面对王黎的铮铮铁骑和赫赫兵锋,没有主将和精锐的郡县又该如何抵挡? 这是一道选择题,也是一道送分题。 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与王黎有过亲密的接触,也或多或少的感觉到过王黎释放出来的善意,刘磐细细思量了片刻,抬起头来与张允相视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立即责令斥候前往城外调兵,并向前将军请援,请前将军兵下荆州,直取邓县!” 第616章 对峙,各逞心机 荆州之名最早源于《尚书·禹贡》:“荆及衡阳惟荆州”,为古九州之一;以原境内蜿蜒高耸的荆山而得名。早在几千年前,人类就在此处创造了大溪文化。 虽然在历史上荆州的郢都也成做过楚国的都城,但是它却并没有获得什么蓬勃发展的机会。 直到刘表成为荆州刺史,荆州才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身为八厨之一的刘表自然而然的将自己骨髓中的那种“海清河晏、偃武修文”思想当做了治理荆州的理念,一时之间百花绽放千帆竞渡。水镜先生、诸葛玄、邯郸淳以及杜夔等名士或者其所在的家族都纷纷投到刘表的治下。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人亡政息就是一种最正常不过的更替状态。 虽然刘表到现在都还没有去见先帝,可是他的儿子和部下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推翻他的政治理念。荆州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荆州的治所襄阳同样也不再具备昔日的安宁。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一昼夜的时间,短短的十二个时辰内襄阳城中就已经爆发了不下于十次的冲突。一会张飞在城北向前推进了三五百米,一会文聘又在城西夺回了一条巷子,一会关平斩敌两三百余,一会霍峻又杀了几十名白眊兵。 虽然交战双方都还比较节制,城中的民居和衙门都还没有遭到大肆的破坏,但是刘备和蒯越都明白这些所谓的节制不过只是暴风雨前那片刻的平静罢了。 霍峻掸了掸铠甲上的灰尘,又擦了擦宝剑上的血液,大步踏进指挥所:“先生,末将刚刚接到城东的兄弟来报,一个时辰前大耳贼麾下有一队轻骑出了城门向邓县的方向去了!” 蒯越点了点头,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应有之意而已,诸葛亮和刘备也是多智之士,经过这一天的血战,他们自然已经清楚单纯靠城中的力量对我们无可奈何,所以他们也只能出城去寻找邓县的阎象了!” “异度先生说的不错,如今城中势均力敌,大耳贼和诸葛村夫要想打破僵局就只能寻找外面的力量……” 张允倒是难得的清醒,竟然一语道破刘备他们的用心。不过他的话音未落,霍峻就已经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题。 “先生,虽然说我们比他们更早一步开始调动城外的援兵,但是对于阎象、金尚和粱纲这几位当初在袁术帐下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将也不得不防啊。毕竟,袁术已经作古多年,而他们如今都还活跃在征战的第一线上。” 乱世之中,胜利与勇猛并不是衡量成功的标准,如何活下来笑到最后或许才最值得人们深思。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不外如是! 蒯越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霍峻口中的劝谏之意,可是他依旧未把阎象等人放在眼中,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最大的敌人并非来自襄阳附近的邓县,而是远在数百里外的江东。 如果刘备和诸葛亮利用刘表与孙坚的仇恨说动孙坚出兵,纵使他们在城中如何坚守,纵使文聘城外的大军能都抵住阎象,只要江东兵至,那么他们在城中坚守的目的都将化为乌有,而他们这些日子的筹策也将成为天大的笑话。 扫了扫座中老神在在的蔡瑁,蒯越微皱的眉头轻轻一舒,也不再顾及蔡瑁和王黎的关系,直接走到蔡瑁身前:“德珪,襄阳城局势一日多变,而今已危在旦夕,蒯某希望你能够尽快联系到前将军潜伏在城中的谛听堂,让他们务必传话给前将军:谨防江东狗贼偷袭!” “蒯异度,你什么意思?老子怎么会知道前将军的谛听……” 蔡瑁正在想着这一趟若是能够拿下刘备那个狗贼,自己说不定就能够名扬天下。突然,耳中忽然传来“谛听堂”三个字,吓得他以为蒯越要当众道破他的勾当差点就跳将起来。 但等他听到“江东狗贼”四个字的时候,又骤然想起当初在岘山死去的祖茂,却也觉得蒯越言之有理:刘备一旦去信江东,孙坚那个二货肯定会趁虚而入。 言未及半,蔡瑁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此时的确是我等同舟共济之时,异度放心,蔡某就算是把整个襄阳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前将军的暗桩将消息传递出去!” 蒯越放下了一桩心事,朝众人抱了抱拳,又将堂上的那把象征着主帅的位置让给蔡瑁说道:“适才德珪言及此刻乃是我等同心同德和衷共济之时,蒯某深以为然。 如今襄阳城被两军隔成两断,大耳贼和张黑子在城东与城北虎视眈眈,我等要想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此刻就必须与他们僵持下去。诸位将军,运筹帷幄之事蒯某可做,但排兵布阵就却非蒯某所长,城中的防守就拜托诸位了!” …… 城东,黄富绅府上。 刘备站在襄阳城的布防图之前,两条眉毛皱得像一团刚刚擦过桌子的抹布:“公佑,我们的斥候都派出去了吗?” 孙乾点了点头,禀道:“主公,已经派出去了。不过,我们原来带来的斥候只有十余人,属下便在大公子旗下也点了百十名灵巧的士兵暂时充做斥候,与他们构成了一支百二十人的小队。 一个时辰前他们已经出城前往邓县寻求文纪先生去了,如果沿途没有耽搁或者阻碍的话,文纪先生的援兵明日傍晚应该就能够到达襄阳城下!” “嗯,此事做得极好!” 刘备稍稍送了一口气,眉毛却依旧不得舒展,“孔明,按理说只要文纪先生能够带兵至此,襄阳城的形势就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为何本将军的这颗心却依然还悬在空中?” 诸葛亮也叹了口气,来到刘备身前,指着往日的那座旧城新息说道:“主公,我们刚才此处出来,难道你就忘记此处现在归属何人吗?” 归属何人? 当然是归属王黎那厮了! “你是说王黎那厮这次也有可能参与到荆州的角逐之中?”刘备骤然一惊,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担心的不就是怕王黎会趁虚而入吗?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参与!” 诸葛亮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凝重,“主公,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并还没有掌握到蔡瑁与王黎狼狈为奸的确切证据,但是月余前小树林中的那场战役足以说明一切。 如今襄阳城中僵持不下,襄阳城外防守空虚,荆州所有的高级将领都困在城中,如果蔡瑁与王黎早就达成某种协议,如果我就是蔡瑁,我也一定会向王黎求援。 一来,可以借助王黎的兵势强攻邓县,断我等的归路。二来可以让王黎直接兵发襄阳,以千军万马之力强行将我等逐出襄阳乃至整个荆州。” “但这样一来,他蔡瑁岂不是还是要仰人鼻息?”刘备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诸葛亮苦笑道:“主公,那蔡瑁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的眼中不过只是荆州这一亩三分地以及财物、珠宝和美人,又岂能和你的胸怀相比?在小人眼中,仇恨和面子可能比野心更大吧。 更何况,就算蔡瑁不向王黎那厮求援,难道王黎就不会主动南下荆州吗?他的谛听堂天下闻名,他的野心更是天下皆知,说不定此刻襄阳城中的战局已经摆在了他的案头上。” 刘备心中一紧,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屁股下的那张案椅已经被他做的咔嚓直响:“那依先生之言,我们又当如何?” “亮的确还有一计,不过却要暂时委屈一下大公子。”诸葛亮朝刘琦的方向望了一眼。 “委屈琦儿?这和琦儿有什么关系?” “孔明先生但说无妨,只要能够将父亲从蔡瑁那狗贼的手中救出来,刘琦就是受再大的冤屈也无所谓!” 两道声音同时在座中响起,诸葛亮向刘备和刘琦颔了颔首,眼神微微一黯,旋即又发出两道光明,竟如夜明珠一般的闪亮:“既然大家都拼援军,那么我们也找援军!” “援军?我们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援军?”刘备再次一惊。 诸葛亮却已狠狠的挥了挥拳,重重的砸在案桌上:“当然有,援军就是江东孙文台,汉中张公祺!” 孙文台?张公祺? 听着这两个名字,刘备微微有些失神,毕竟江东孙猛虎和汉中的张天师这两人都是和他相同时代的人物。 但是,他素来与二人没有瓜葛,他们会出兵援救吗? 刘备朝诸葛亮投去疑惑的眼神,诸葛亮苦笑一声:“所以,亮才说大公子可能会受一点委屈。昔日刘荆州与孙文台有不共戴天的仇,与张公祺同样也多有摩擦。 如今,刘荆州已然不省人事,仙去之日或者就在旬日之间。如果我们此时举起主公的大旗,打着反抗暴刘的旗号,亮敢肯定孙文台和张公祺一定会出兵相救!” 第617章 一叶障目 说实在的,诸葛亮的提议真是不错,孙坚和张鲁这二人的确可以算作刘备的天然盟友。 孙坚与刘表仇深似海,且不说当初他与袁术的联盟就曾多次同刘表和袁绍的联盟开战,单说岘山的那一次,若非上天的眷顾让他收到了来自王黎的信笺,那么在岘山上丢掉性命的就应该不是祖茂而是他。 这口气已经在孙坚心中憋了很多年,如今突然间能够找到一道闸门一泻千里,他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至于张鲁,虽然他和刘表之间倒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但是他治下的汉中与荆州接壤,平素里摩擦也终究少不了。特别是巫县至巴东一带,双方的士兵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时常闹得不可开交。 而且,那张鲁也是一个有些野心之人,如果将荆州这块肥肉放到他的面前,你又让他如何保持清醒不落入彀中? 诸葛亮果然独具慧眼,一眼就从天下诸侯之中捞出两条暂时可以和刘备站在一条阵线上的大鱼。 “此事不可,孙坚与我那族兄有着刻骨的仇恨,而张鲁同样也是我族兄之敌,琦儿身为我族兄的后代荆州将来的刺史,怎么能够与此等腌臜之人共事呢?” 刘备闻之一震,想起孙坚和张鲁二人近在咫尺,心中早已是千肯万肯一百个愿意,但是他的言语之中却依旧一副全心全意为刘琦打算的姿态,对诸葛亮的谏言也断然拒绝。 诸葛亮上前一步,拜在堂中:“主公,亮知道这或许会伤及大公子的名声,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是在这生死存亡危如累卵的时刻?想来大公子也应该能够理解!” “不错,孔明先生言之有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见刘备的眼神中有了些许的犹豫,孙乾也急忙拜倒在地,终究还是想趁着这灶滚热的炉火还没有熄灭将生铁锻造成钢。 “主公,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若是我等能够在这场战乱之中侥幸存活下来,大公子的名声自然重要,可是如果我等皆亡于此,这身后之名我等又如何说得清呢?” 刘备微微皱了皱眉,颇为不喜:“公佑,荀子曾经说过: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而孟子也说过: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你我二人以及在座诸位皆是饱读诗书之人,不敢说一定会博览群书腹载五车,可至少也应该做到明辨是非正身清心吧,又岂能做出这种伤害他人名节的事情呢!” 孙乾哑然无语,却见刘琦已经走到他和诸葛亮的面前,将他二人搀扶起来,然后向刘备深鞠了一躬言道:“叔父,你关爱琦儿之心,琦儿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但,琦儿也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叔父采纳。适才,孔明先生言及荆州岌岌可危,而公佑先生又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琦儿虽然愚钝,却也觉得他们的谏言甚是有理,还请叔父仔细斟酌一下。” 斟酌? 斟酌个屁,这有啥可以斟酌的! 刘备对诸葛亮的谏言早就门儿清,甚至对此计之后隐藏的那些弯弯绕绕也是心知肚明,又怎会真的去斟酌呢,不过是想做一做表面的功夫,逼刘琦表个态而已。 刘备的脸上再度出现一丝戚容,望着刘琦的眸子里已是层层的雾霭,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在眼中滚来滚去:“琦儿,这样终究还是有碍你的名声哪,你让叔父如何能够心安?” “孟子曾言:鱼和兄长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和义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刘琦朝刘备拱了拱手笑道,“叔父不必如此,琦儿不过是在孝和义中间做了一个选择罢了!” “大公子所言不错,大公子大仁大义,还请主公切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思。更何况,只要能够黯然的渡过这次危急将蔡瑁和刘磐等人赶出荆州救刘荆州于病危,世人所知的也只会是大公子的一片孝心!”糜竺也上前跨了一步。 刘备动容的看着众人,从案椅上站起来缓缓的来到堂下将诸葛亮等人一个一个的扶起来,泪眼婆娑,斩钉截铁:“诸公既然如此看重刘某,那刘某就绝不辜负诸公的期许!” …… “子义他们应该到了襄阳附近了吧?” “按照脚力计算,他们此刻应该已经赶到了襄阳城的外围,说不定已经开始与阎象交手了。主公这是想亲赴襄阳,还是在担心子义将军他们几个?” 一番言谈在新息城的县衙中响起,王黎在贾诩、陆逊和张辽等人的陪同下走出大门,朝陆逊三人淡淡一笑:“这还用说,当然是前者了,他们几个在一起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奉孝用兵一向天马行空奇正相辅,太史子义、徐公明和黄汉升三人老成练达秉节持重,又兼文丑与韩猛有万夫不当之勇,饶是天下也大可去的,本将军可不愿做那杞人忧天之事。” 陆逊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担忧:“奉孝先生用兵如何的确不容末将置喙,但是主公令子龙将军和文长二人悄然前往安陆县抵御江东诸寇,而徐元直处却并不派遣援兵前往诸镇,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贾诩闻言哈哈一笑:“伯言勿需担心,子龙将军不及弱冠便随主公南征北战,这十余年来所经历过的战役和杀伐早已经将他打磨成主公帐下的定海神针,岂会在一个小小的安陆县栽跟头? 更何况,这一次他和文长乃是悄然前去,帐下兵士和将校的底细除了我等之外,并无他人知晓。那孙文台若是想仗着胸中的一股子热气兵发荆州,恐怕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至于徐元直,或许你还没有与他打过交道,不是太清楚他的为人,但是贾某可以担保那同样也是一个被诸侯低估了的一个人。只要有他在西城郡,张鲁的兵就出不了汉中。” 陆逊颔了颔首,继续说道:“大耳贼和诸葛村夫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通过求援打破荆州的形势,又想借此机会架空刘琦,使得刘琦帐下的儿郎们从此归于他自己。 可惜,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二人在襄阳的那一亩三分地上可劲的折腾,却知道不出两日他的计谋就已经传回到我豫州本部,也不清楚我们早就做好了与孙坚对敌的打算。” “谁说不是呢?诸君拭目以待吧,荆州之事必将在最近告一段落!”王黎接过管亥手中的狐裘一甩,披在身上,遥望着远处的关山,目光渐渐凝重起来,“还请诸君早日整顿兵马,三日之后随本将军前往荆州,接回战殁于王事的将士以及张鸿安等烈士!”  第618章 默契 冬日的夜本就比夏日来的长,刚过五更,天空还黑的像是才哭过的眼角,寒霜也还趴在路边的野草之上不愿散去。 一声鼓角冲天而响,离襄阳城只有三十余里的老河口突然亮起上千支火把将漆黑的天幕点燃一角,在梁纲的指挥下,近千余骑兵和六七千名步兵从黑暗中窜出来现身于火光之下。 火光熊熊,刀剑熠熠,八千名勇士沐浴着灼灼的光华,看上去非常的威武、凌厉,可主将梁纲的心里却泛起一阵阵心悸和强烈的不安。 襄阳城已近在眼前,甚至都不用等到傍晚他就能够按照主公的军令将儿郎们带到襄阳城中。 但是,他却并不知道明日到达襄阳后这八千名男儿还能剩下几许?他也不知道就算所有的精锐都拉到襄阳就一定能够胜利?他更不知道战局一旦糜烂,主公还会不会如当初的豫州战局一般把再次他当成弃子? “先生,儿郎们都已整装待发,你看我们是否现在就开始兵发襄阳?”眸子中闪过几朵幽暗的火花,梁纲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将胸中的那些不安和愤懑轻轻吐掉,策马来到阎象身前。 阎象点了点头,待掌旗兵将那大纛一挥千军进发之际却轻轻的附在梁纲耳边说道:“我等昨夜方接到主公的求援信,现在便已至老河口附近,不论是执行主公的命令还是行军的速度,任谁也挑不出来半点的毛病。 不过,今非昔比,往日之时主公手中大军尚有数万,战将也还有关张陈徐数人。可是现在,主公的部队除了城中那数千名勇士外也就只剩下你我手中的这些男儿。 虽然城中的战局如火如荼,而主公也和蔡瑁、文聘等人僵持不下,但是我等依旧不能大意,切不能一味的追求速度让勇士们踏入万劫不复之地,将主公仅有的兵力也全部陷了进去。” 刚才还担心自己可能会被刘备再一次给卖掉,转瞬间就听到阎象的安排,梁纲心神领会,点了点头回道:“先生尽管放心,梁某也不是初上战场的雏儿了,自然知道如何规避暗藏的杀机。” 阎象捋了捋胡须并不说话,倒是不远处的金尚转过头来淡淡一笑,眼角上挂起一缕讥诮:“梁将军,金某听说那文仲业在城外尚有万余军士,我等既然一时间赶不到襄阳城中,何不效仿昔日的田忌来一招围魏救赵呢?” “元休先生果然好计策,梁某领教了!” 梁纲哈哈一笑脸上的乌云立时散尽,朝二人拱了拱手,拍马追上大部队,“前方已离襄阳不远,为防误入贼子埋伏,各将校不得贸然行事,务必令斥候打探清楚方可进军!” “诺!” 几道高亢雄浑的声音同时响起,数匹战马飞出列队,马上的骑士抱拳领命,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瞧那架势竟然有点昔日坚守弋阳的感觉。 然而,速度却渐渐的缓了下来。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哪怕是在林中遇见几个剪径的小毛贼或者在山野里踩点的盗墓贼,副将和校尉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定要等到亲自上前探查清楚之后方敢令大军继续前行。 一路上磕磕绊绊走走停停,三十里的路程硬是让他们走出了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味道,等他们赶到离襄阳城不过三五里的那道峪口外的时候,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将军,此处便是襄阳城外最后的一道防线乱石峪。往日里此处皆由大将文聘亲自镇守,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我等想要一鼓作气冲出峪口,恐怕伤亡不小啊!” 副将游飞策马来到梁纲身旁,指着前方的羊肠小道以及两侧危耸嶙峋的怪石谏道。 “哼,前面的险关阻碍都已经被我等抛在了脑后,如今只有剩下最后这一座峪口,难道还能将我等挡在门外不成?”一缕冷笑挂在梁纲的嘴边,梁纲大刀一扬朝麾下将士一声厉喝,“前锋营将士何在?” “我等在!” “主公危在旦夕,襄阳城就在眼前,本将军命令你等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此关!” “诺!” 一声令下,两千名虎狼将士如潮水一样提着刀剑怒吼着向前方峪口扑了过去。 游飞瞠目结舌的看着梁纲,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明明他刚才用兵还算是比较小心谨慎,为何到了襄阳城下却反而是如此的激进?明明他刚才还唯恐伤了儿郎们的性命,为何下一刻却又不把兄弟们放在心上? 主公的性命固然重于一切,但是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吗? …… 乱石峪内,荆州步兵大营,蒯良、刘先和文聘的长子文岱正坐在大帐中。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焦急的快步走了进来:“小将军,大耳贼的援军已经到了峪口外,先锋营已经开始攻击峪口!” “他们已经到了?”文岱闻言一惊,想到营中的八千子弟已经随着义弟文休前往城中支援父帅去了,自己帐下如今只剩下三千余人,便欲起身亲赴峪口。 “每逢大事必有静气,小将军,稍安勿躁!”蒯良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朝那文岱摇了摇头,又转向那斥候问道,“你可知梁纲帐下的先锋营有多少人?具体的兵种和配置又包括哪些?” 斥候一怔,急忙抱拳答道:“回禀先生,那梁纲的先锋营约有两千余人,主要是以弓弩兵和枪兵为主,骑兵为辅,另外就是还有大概两百人的山里人!” “没有工程兵?” “没有!” “没有攻城器械?” “没有!” “既然这些都没有,小将军还有什么担心的?”一连串的提问和回答让蒯良越来越平静,“乱石峪虽然没有什么城墙和关口,但是它的两侧全是光滑陡峭的石壁,中间也只有一条仅能三五人并排行走的羊肠小道,只要我们将小道给堵死,纵使大耳贼的援军数倍于我,却又能奈我何?” 文岱微微一振:“所以先生昨夜让儿郎们砍尽附近的大树就是为此?” “正是如此!”蒯良点了点头刚刚说了一句,刘先就已经接过话题笑道:“小将军勿忧,刘某昨夜与子柔已经反复商量和推演了一宿,早已有了对敌之计,可保乱石峪万无一失!” “何计?”文岱一懵,昨夜文休奉父亲将令带走八千子弟,自己一直都在一旁协助和交割整宿未睡,的确没有注意到蒯良遣人伐树之后同样和刘先也在帐中推演了一夜。 刘先淡淡一笑:“大耳贼当初在豫州之时,曾经令梁纲、范强和张达三人分袭原鹿和富波等地,此举很明显乃是为了他自己以及麾下的亲信撤离豫州打掩护。 结果,范强二人战死,梁纲也差点不能幸免。兔死狐悲,想着战死的两位袍泽,就算梁纲忠贞,却也不能再如以往那般的信任大耳贼。所以我和子柔先生的意思便是封死峪口,陪同梁纲演上一场大戏!” 言及于此,刘先顿了一顿,等文岱消化了一下方才的信息,才接着解释道:“昨日清晨,大耳贼的斥候便已经出城前往邓县,按照脚力计算的话,他们昨天傍晚就应该已经到了邓县,但是为何梁纲现在才出现在乱石峪呢? 无他,拖延耳。襄阳城中危机四伏,小将军不妨试想一下,如果你处在梁纲的位置上,一方面不敢违背大耳贼的将令,另一方面却又担心自己再一次成为大耳贼的弃子,你觉得你应该怎样做才能保全自己?” “拖延?”文岱疑惑的看着刘先,口中蹦出两个字。 刘先却是点了点头,赞许道:“对,拖延和敷衍!所以,梁纲并没有直接兵法襄阳,而是先转老河口将老河口的部队也全部带到身边,所以区区数十里路梁纲竟然走了七八个时辰!” “既然如此,为何他刚到乱石峪便开始了猛攻呢?” “当然就是刘某刚才说的演戏了。梁纲麾下八千余人,善战者无数,但是他却并没有亲率这八千勇士一鼓作气冲过峪口,而是选择了由弓弩兵、枪兵以及部分铁骑和山里人组成的先锋营,这难道不是为了演给大耳贼看吗?” “明白了!”文岱抱了抱拳霍然起身,一瞬间便与那素未谋面的梁纲达成了某种默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大耳贼的援军已经逼到我等面前,我们又岂能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传令诸军:以巨石和树木切断峪口,再以利箭长矛阻之!” “诺!” 第619章 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 大旗一挥,硕大的乱石、横七竖八的树木从乱石峪两侧的山腰上滚下来将峪口堵得严严实实,瞬间就在通向襄阳城的这条小道上筑起一座高约数丈厚约七八尺的“城墙”,蝗虫也似的利箭跟着从城墙的那一头飞过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梁纲约马退了十余步,怔怔的看着在横亘在前方小道上的那座“城墙”,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们来的仓促,手中并没有趁手的诸如抛石机和云梯等攻城武器,要想迅速拿下峪口驰援襄阳,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他也只好拼命的摇旗呐鼓,催促着先锋营亡命般的进攻。 然而,整整一个下午,先锋营除了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 关平一道劈翻身前的一名荆州士兵,擦了擦脸上的污血,朝身边的亲卫低语了几句,战马一拨跳出战场,顺势又是一鞭抽在马背上飞速的赶回营中:“伯父,文聘悄悄的调了数千步卒入城,儿郎们快顶不住了,快撤吧!” “你说什么?文聘的部队不是驻扎在城外乱石峪附近的校场上吗,他们什么时候入得城?而且文聘那厮不是正和你三叔在西城伏击厮杀吗,他麾下的士兵又怎么跑到东城来了?” 刘备正在和诸葛亮、王威以及伊籍等人商讨如何击破蔡瑁和蒯越的防线,闻言猛地一惊,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反问,手中的油灯也哐当一下砸在地图上,差点没有将地图给点着。 诸葛亮和王威也抬起头来,目光中充满质疑。 关平摇了摇有些酸麻的胳膊,苦笑一声:“伯父,侄儿也是方才与对阵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士兵比之前蔡瑁麾下的将校更加的勇猛,一打听方知这些人皆是城外乱石峪校场的驻守大军。 原来,文聘和蒯越早就察觉了大公子的异常,那天夜里他们便开始调兵遣将。他们为了将我们拖在城中,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日凌晨,文聘才悄悄传令士兵们摸黑入城。” 刘备倒吸了一口冷气,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不安,捏了捏拳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诸葛亮,眼神中带着某种希冀:“军师,文聘已经将乱石峪的士兵调入城中,你觉得我们还能够翻盘吗?” “乱石峪的驻军?”诸葛亮还未答话,王威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坦之,你可确定是乱石峪的驻军?你知不知道乱石峪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关平迟疑了一下,咬了咬舌头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刚才对阵的时候,大公子帐下的勇士明确的告诉关某,那些的确就是乱石峪的精兵。至于乱石峪具体还剩下多少人马,关某委实不知,不过入城的士兵看上去应该不下七八千!” 不下七八千? 刘备再次一惊,脸色刹那间雪白如纸,诸葛亮的神色却渐渐的平定下来:“王将军,亮记得你昨日曾经说过乱石峪只有文聘父子三人镇守,他帐下也不过只有一万余人?” 王威点了点头:“不错,乱石峪的确只有文聘父子镇守。不过文聘正在城中,乱石峪校场大营中应该只剩下文岱和文休二人。” “如果只剩下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那我们倒不妨再冒一冒险。”诸葛亮低头喃喃的说了一句,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刘备斩钉截铁的说道,“主公,以亮之见,我们不如暂时撤到城北与三将军汇合,再做打算!” “军师,你不是说过先败后胜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如今形势已然危急,为何你还要将伯父置于城中险地?如果你在担心三叔,末将遣人前往通知便是,你又何必一定要死死的钉在城中呢?” 焦虑涌上心头,关平的言语中已然带了些许愤愤然。 诸葛亮微微一笑,并没有计较关平的冒失,而是赞许的扫了关平一眼解释道:“坦之,你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刚刚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襄阳,那么异日想要再此入主襄阳,必然会付出更大的努力以及更多的鲜血。 文聘有两个儿子,曰岱,曰休。其中文岱乃是他的长子,文休却是养在他的膝下。二人如今皆不到弱冠,虽然他二人都由文聘亲自辅导,可是长成至今,他们都还未曾历经战火的打磨,妥妥的雏鸟两只。 乱石峪统共只有万余人,昨夜却已去了八千,你想一下他们手中如今还剩多少士兵?如果文纪先生能够掌握他们的详情,一面遣人通知老河口的梁将军,一面却使人过黄渠河直接插入乱石峪的背后,以他二人的能力这乱石峪岂不是拱手送于主公?” 王威颔了颔首,关平也不再说话,倒是刘备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可是,如果文纪为了通知梁纲,直接取道老河口然后合兵一处从乱石峪入城呢?” “所以,亮才说需冒一冒险!” 诸葛亮微微叹了一口气,“主公,现在便整兵前往三将军的北城吧。这样一来,进可攻退可守,即便到时候文纪先生真的走了老河口,我们也能安然的退出襄阳城不是?” 刘备亦跟着叹了口气,朝诸将挥了挥手,率先走出大帐。 …… 刘备重振军马,一路上浴血厮杀,终于在丢下七八百名儿郎的尸体后于傍晚时分赶到了城北张飞的营地里。 然而,迎接他到来的并不是什么大胜之类值得庆贺的事情,而是一则让他几欲崩溃的消息:阎象与梁纲合兵一处,由老河口向襄阳城进击,于乱石峪处受阻,暂不能过。 “文纪先生和梁将军帐下约有八千余人,难道以他们的智勇短时间内也不能打通此处要道吗?”刘备揉了揉脑袋,只觉得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砰砰直跳。 张飞摇了摇头:“据城外的斥候来报:蒯良和刘先昨日傍晚便去了乱石峪处,他二人直接令守军以乱石和横木塞满要道,将乱石峪打造成了一处绝壁,我军根本就过不来!” “都道兵贵神速,这阎文纪怎么就走了老河口呢!” 刘备愤恨的在案桌上砸了一拳,站起身来,眼中满是疲惫和怒火。诸葛亮也微微有些黯然,他的算计再一次落空,而他和城中的士兵可能还会承受来自文聘与蔡瑁大军的夹击。 “报,启禀主公,文聘和蔡瑁帐下近两万的大军分别从城西和城南合围过来!” 又是一声急促的声音在堂下响起,刘备颓然坐倒在案椅上,想着之前在豫州之时曾将梁纲和范强、张达三人弃之于原鹿和富波等地,而今想用梁纲的时候却只能望“峪”兴叹,眼睑一酸,一滴眼泪滚到唇边,苦苦的涩涩的,竟如黄连一般的味道。 莫非这就是天意? 莫非这就是报应?  第620章 再见岘山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刘备以为这就是天意,却不知这只是报应,只是佛家讲的因果循环。 刘备早已经不再是历史上那个仁义的化身,君子的典范,现在的他多了几分阴沉,多了几分算计,也多了几分狠辣。 所以,当危险来临之时,他能依靠的也将比历史上少了很多。 当然,历史毕竟是人写的,刘备的本质具体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他的确是人人称颂的仁义君子,或者他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历史的走向使他潜藏的更深而已, 当他在豫州将梁纲弃之如履,梁纲和阎象等人便不再视他为神明,对他死心塌地;当他选择了对蔡瑁落井下石,蔡瑁也将他作为此生最大的仇人,与他不共戴天。 而他决定利用刘表被毒之事大做文章,准备将蔡瑁、文聘等人逐出襄阳分裂荆州之时,荆州以及荆州的将校和门阀自然也会对他说不。 一旦北门受不住,他在荆州将再无落脚之地。 可是,面对来势汹汹的蔡瑁和文聘大军,他又拿什么与他们抗衡呢? 是刘琦麾下的荆州儿郎,还是他帐下区区数百名白眊精兵? 刘备叹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朝张飞和诸葛亮等人点了点头:“襄阳城破亡在即,我等无力回天,传令众军立即出城,准备南下零陵、桂阳和武陵三郡并联系益州的刘璋和交州的士夑,重新构造新的联盟和防线!” “诺!” 诸葛亮、张飞、关平、孙乾和糜竺等亲信齐齐抱了抱拳,刘琦和王威也只好皱着眉头跟着应了一声。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又怎么能够轻易下得去呢? 不过半个时辰,全军便已整顿完毕重新聚集在刘备的麾下。 刘备大手一挥,城北的大门徐徐升起,数千名将士手握钢刀肩扛大旗或骑着战马或脚踏大地旋风一般的飞出城门,留下满地的尘烟。 常言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纵使襄阳城是整个荆州最坚固的城池,也是最宽阔的城池,可城池毕竟是城池,始终无法与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媲美。 或者只有挣脱了城池的束缚,方有机会迎来更大的天地。 刘备骑在马背上再次望了望这片倾注了许多心血的城池,适才的焦灼、灰心、气馁以及少许的绝望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脸上浮现出来的平静以及心中对全新的舞台的渴望。 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历史前进的车轮真的就会按照刘备准备的脚本走下去吗? 从襄阳城南下必须经过岘山、再由杞县至宜城,最后才能到达刘备谋划的零陵和武陵等地。 出了城门,军士们便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一路狂奔,三二十里的路程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等他们赶至岘山脚下之时,太阳已经挂到天边,只余一缕残辉仿佛还在告诫世人夜幕即将来临。 “主公,过了岘山再走上七八十里地便能到达杞县。不过现在天也快黑了,如果继续前行的话,恐怕将有很长的一段夜路。”诸葛亮看了看天外的那朵残霞,策马来到刘备身旁,“依亮之见不如暂时让儿郎们休息半日,凌晨时分再挥兵南下。” 麾下的兵马从城东厮杀到城北,再从城北逃亡至此,早已累的腰酸背痛,但是刘备的心里却一点也不敢放松,唯恐稍稍松弛片刻就被文聘和蔡瑁的大军给追上。 听闻诸葛亮的建议,刘备便有些迟疑:“孔明,虽然文聘和蔡瑁现在并未追上前来,但是这里毕竟离襄阳城太近,数千铁骑区区一个时辰便能狂奔至此,是否让儿郎们再坚持坚持,等过了岘山再做打算?” 瞅着前方一个个唉声叹气的身影,诸葛亮摇了摇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主公,儿郎们从今晨厮杀至申时,再从酉时逃奔到岘山,他们既没有饮上几口水也没有吃上几粒米,纵是铁打的男儿也怕扛不住了。如果再让他们继续坚持的话,弄不好不等文聘和蔡瑁前来,他们自己就已经成了溃兵。” 刘备默认无语,又听到诸葛亮在耳边密语了两句,“更何况亮还巴不得他们能够连夜赶来”,猛地想起昔日在这片脚下发生的故事,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我们也在岘山打他一个伏击?” “正是如此。当年吕公能够以区区百十名士兵在此地让祖茂魂归地府,我们又如何不能够将文聘和蔡瑁二人斩于马下呢?”诸葛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而且此地离襄阳也不远,只要再遣上数人前往乱石峪令阎象和粱纲的大军连夜南下,到时候正好将他们的大军合围于此聚而歼之,说不定襄阳的战局还可以因此再次翻盘!” 刘备闻言一震,点了点头,正欲采纳诸葛亮的建议,突然听得前方山梁上一道道战鼓冲天而起,然后就是无边的箭雨和长矛破空而来,密集如雨,密集如瀑。 战马呜咽,士兵呜咽,士兵们手中的盾牌也在锋簇的击打下呜咽。 然而,就算是整个岘山都在呜咽,也阻挡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箭雨刚刚落下,两侧的山腰间又响起雷霆般的怒声,脚下的大地跟着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数条地龙睡觉时不合翻了一个身。 “轰!” “轰轰轰!” 忽焉风云合,霹雳行雷霆。一块块巨石从头顶上飞下,一根根树干化作万千木箭,一道道沟壑将岘山分成若干段,众人还来不及躲避,就见那些要命的玩意在视线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刘琦呆了,王威呆了,关平呆了,就连想要跳出襄阳重振雄风的刘备、凭着一杆蛇矛打遍天下少敌手的张飞以及信誓旦旦要在岘山翻盘的诸葛亮也呆了。 荆州的大将不过文聘、蔡瑁和刘磐寥寥数人,他们皆已聚集在襄阳城中,这岘山又特么的是哪里来的部队?  第621章 燕子几时回,园中桃花落 文聘他们当然还在襄阳城中,深藏于岘山的将士自然也不是荆州一系的兵马,而是来自于远在数百里外的新息城。 中了箭的将士还没有来得及包扎,伤在巨石下的精锐早已成为亡魂,横木下挣扎的铁骑同样也还在哀嚎,山坳中一声战鼓如霹雳般骤然响起,万千兵马潮水一般从岘山深处涌了出来。 “刘玄德,往日里老夫最是佩服你这娃儿逃命的本事,可是你今日来得也太迟了吧?老夫为了见你一面,都差点被这该死的山风给冻僵了!”一员须发皆白的老将缓缓行出队伍,玄色的衣甲趁着深红的血饮刀如天边夜幕下的那一抹残红。 “黄忠,是你这狗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听到黄忠那句“娃儿”,张飞就怒不可遏,一张脸扭曲的如暴怒的狮子,眸子中的怒火也仿佛隔着眼瞳便能燃烧起来,手中的丈八蛇矛更是被他捏的咔咔直响。 王黎数战便将他们赶出豫州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但张飞的并不是特恨王黎,反而对王黎隐隐约约有一丝内疚感;赵云枪杀关羽使桃园三英缺了一角,可张飞对赵云的恨中同样也带了些许的尊敬。 唯独这个黄忠,张飞只有单纯的恨。 他不恨同为荆州人,为什么黄忠选择了王黎而没有跟着他的兄长,因为那是黄忠的自由、义气以及知恩图报。也不恨当初青龙山一役,黄忠数十回合便拿了兄长视为肱骨的陈到,因为黄忠的武艺的确比陈到高上一筹。 但是,他恨黄忠倚老卖老,竟然敢称呼他敬若神明推崇备至的兄长为“娃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手上的长矛斜斜一挑,张飞便欲拨马而出,却听得黄忠一声长笑:“张黑子,别怪老夫欺负你弱小,想单挑老夫你可曾看过老夫身边都有哪些英雄,你觉得就凭你还能走到老夫的身边?” 刚才是小娃儿,这会又是弱小,张飞的肺都快气炸了,但是他前行的脚步却真的停了下来。对方的将领中除了黄忠之外,竟然还有徐晃、太史慈、颜良以及文丑等人,他们无一不是当今天下少有的高手。 他不敢造次,更不敢孤身闯入敌阵将兄长一人留在原地,他还要留待有用之身护送兄长南下武陵。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特。 当它仗着自己的一身蛮力想要恃强凌弱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比它更强大;而当它打算撤退之时,却又发现对方原本就预备将它永留此地,根本就不给它任何逃走的机会。 “坦之,一会大战开始,你和王威将军便护着你伯父和军师先走!” 张飞朝关平低语了一声,就见对面的太史慈、黄忠、颜良和文丑四人领着四五千余铁骑像旋风般刮了过来。 “兄长,快走!” 对着关平和刘备等人一声怒吼,丈八蛇矛猛地一拨,张飞在马背上狠狠一按,蛇矛已如初春时刻刚刚复苏的眼镜王蛇一样张开狰狞的大口咬向文丑。 蛇之毒,莫过于眼睛王蛇者。 而眼睛王蛇之毒,同样也莫过于睡了一个冬天也将毒液积蓄了一个冬天的眼镜王蛇。 此刻张飞的蛇矛就是冬眠之后苏醒过来的眼镜王蛇,在张飞的手中如臂使指,或斫、或刺、或突、或挑,一招接着一招,一招连着一招,矛影纷纷变化莫测,时而犹如毒蛇的舌信欲欲跃试,时而又像毒蛇的身躯蜿蜒曲折。 张飞麾下的步兵和骑士也跟着扑了上来,漫天遍野横在岘山脚下,将关平、刘备、诸葛亮以及王威、刘琦和数百名白眊兵挡在身后。 黄忠和太史慈大急,唯恐刘备再次逃之夭夭。 颜良和文丑也同样大急,因为张飞眼前的拿一杆蛇矛已经来到了文丑的眼前。 “杀!” 两道怒吼震天价的在张飞耳边滚过,一柄镔铁刀和一杆寒铁枪架在蛇矛之下,颜良和文丑怒视着张飞猛地将蛇矛一隔,同时一甩然后分刺张飞的肋下。 三人顿时杀作一团。 只见: 丈八矛上挑下刺,寒铁枪直突横档,镔铁刀左劈右砍,三员武将在场中来回倒腾,三把利器在虚空盘旋飞舞,恍若出渊蛟龙神出鬼没,恰似地狱幽灵飘忽不定。 颜良和文丑二人堪堪抵住张飞,徐晃只在中军一瞧,将那手中的令旗朝敌方的某处阵脚一挥,太史慈和黄忠二人立即率领着两千余铁骑冲了过去。 顿时:红缨枪与血饮刀齐飞,哀叫声和惊呼声落地。一群饿狼在两头狮子的带领下齐头并进,手中的砍马刀、寒光剑、白蜡枪高高举起,然后以势不可挡之势插入敌人的胸膛,任由断手断脚撒满原野,任由脑汁血水浇在地上,一路上砍瓜切菜,直杀得张飞麾下的勇士狼奔豕突横尸遍野。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万余将士的混战中响了起来,仿佛一截树枝从树干上折断,又像是冬天时在那厚实的雪被上踩了一脚,轻微而干脆。 交战双方的将士们手中微微一滞,就见一杆雕刻着“张”字的大旗铺天盖地的从半空倒了下来,将掌旗兵及其四周的数名铁骑牢牢的覆盖其内,场中为之一静。 张飞的帅旗倒了! 众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都知道屯兵之时或者交战中间帅旗断折绝对是大凶之兆。 张飞的后军立时一懵,忽然又听得前方一阵阵混乱,一道道怒吼压过金戈撞击的声音如波浪般传了过来,一浪接着一浪,声势滔天,气焰惊人。 “张飞已死,降者免死!” “张飞已死,缴枪不杀!” 场中更加混乱了,数以百计的士兵抱头鼠窜。 “文丑狗贼,纳命来!” 正在这时,前方又是一道霹雳炸响,张飞的声音拔地而起,直接将徐晃部队的呐喊生生的磨灭。 原来将军并没有死,原来将军还健在! 张飞帐下的将士们为之一振,脸上挂着亢奋的神色,手中的刀剑势如破竹隔开敌人手中的武器和盾牌狠狠的扎进他们的胸膛,向张飞靠了过去。 就连刚才逃跑的士兵也放慢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以一敌二,这是张飞在孟津渡的时候就干过的事情,但那个时候与他对敌的只不过是杨定和华雄二人。可如今,他的对手却是天下闻名的颜良和文丑。 张飞傲然一笑,再次一声暴喝,一根根粗硕的青筋从他的手臂和手背上冒了出来,犹似老树躯干上缠着的那些枯藤,浑身的洪荒之力骤然爆发。 一矛飞出,银光四射,“咔嚓”一声,只一瞬间文丑手中的寒铁枪就被砸在地上,蛇矛顺着文丑的手臂深深的插入他的前胸,再从后背突了出来。 紧接着,张飞双臂向上一挑一抛,文丑的身躯就被抛在空中向颜良砸了过去,跟着嘿嘿一声冷笑,张飞的双腿猛然一夹,战马腾空而起,已然欺到颜良身边。趁着颜良还在犹豫是否要双手接文丑的时候,长矛再度从颜良的身躯破背而出。 鲜血流淌,惨叫声断。 可怜的颜良和文丑这两员河北名将,还没有享受到他们该有的荣耀就已经双双死于张飞的手中! 力杀二将,胜利在望,看着前面身处于贼子中军的徐晃,张飞振臂而呼,仿佛已经看到了徐晃的脑袋血淋淋的挂在他的矛下。 突然,一支利箭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他的后背钻了进来再从他的胸前钻了出去,带起一缕鲜血迅速的飞离他的身体,同时跟着离开的还有他满身的力气。 低下头看着胸前那抹残红越来越大,张飞努力的睁大眼睛转过头去,想再一次看一看那道已经远去的背影,桃园结义的场景最后定格在他的脑海之中。 桃园中,落英缤纷,燕子回旋,三道人影举香跪拜:“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涿郡刘备、解良关羽、涿郡张飞,愿结为异性兄弟,共匡汉室于危难,同济黎庶于倒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万箭穿心,天打五雷轰!” …… 同一时间,刚刚离开了黄忠和太史慈追剿来到汉水河畔的刘备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心中骤然一恸,眼泪脱眶而出,无尽的泪水宛如脚下的汉水一般无声的流淌。 他那孤寂而无助的眼神木然的落在河边的枯草从中,草丛中竟然偶尔出现了一两点绿色。 冬天就快过去了,春天也快来临了,可是桃园中的桃花再度随风翩翩而起,跳起那支熟悉的舞蹈之时,远去的燕子还会再度回来吗?  第622章 治荆 豪情义气冲云天,歃血为盟桃花园。肝胆相照两昆仑,此生共赴黄泉间。 这是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描写桃园三结义的诗词,短短几十个字就已经将刘备、关羽以及张飞三人的豪情义气和肝胆热血衬托的淋漓尽致,世人不难从诗词中领略到刘备的胸怀大志和关张二人义气为先的品质。 然而,戎马倥偬了十余载,刘备还没有取得一片安身之地,他的左膀右臂关羽和张飞也还没有在这个时代打出更大的名堂就已经先后战死,死在了王黎这个变数的手上。 想当年,涿郡的桃园中桃花盛开落英缤纷,一袭白衣的刘备手捧酒杯载歌载舞,一脸钢针的张飞端着酒缸开怀畅饮,而红着脸的关公却提着青龙偃月刀翩翩起舞,斩落了满树的桃花。 可是现在,关二哥早已魂归凌云峰下,张三爷同样命丧岘山谷口,闻名后世的桃园三结义便只余下老大哥刘备一人在关平和王威等人的守护下仓皇出逃,继续飘零江湖。 时也?命也? …… 落叶早已凋零,树木一片枯黄,然后在那枝头和树杈上竟然已经隐隐可以见到一两点绿色,仿佛已经有了些许春天的意味。 王黎背负着双手,扫了一眼窗外的树木和草丛,微微叹了一口气,在贾诩、张辽、太史慈以及一干荆州文武重臣的陪同下缓缓走进荆州刺史府。 刘表已经陷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去见先帝,大堂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比王黎更有资格能够坐在那把象征着荆州大权的帅椅上。 王黎当仁不让的坐在堂上,双眼微阖,朝四周一扫,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不管是桀骜不驯的刘磐,还是荆州的豪强蔡瑁、蔡和兄弟,都感觉到一股压力如泰山一般压在他们的头顶。 王黎的大名他们早已经听过,刘磐甚至还在豫州的时候与王黎麾下的几员大将有过一次亲密的接触,但是都比不上这一次荆州战役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仅仅一夜,那个曾让他们谈虎色变的张三爷就已经成为了王黎大军的箭下亡魂。仅仅一夜,那个曾让他们无比头痛的大耳贼就已经逃之夭夭流落江湖。 如今,让张三爷和大耳贼甚至之前的关二哥都成为过去的人就坐在他们的上方,他们又怎敢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 轻轻咳了一声,王黎清了清嗓子,将腰中的中兴剑取下放在案椅上,目视着众人:“治国有二柄,一曰赏,二曰罚。赏者,政之大德也;罚者,政之大威也。 张飞战死,刘备溃逃,荆州的战事也暂时告一段落,正是我荆州重归安宁的实际。不过,要想继续荆州往日的风采,就必然少不了政治清明赏罚分明。各位将军,你们说呢?” “大帅英明!” 众人齐齐唱了一个喏,贾诩当先走出阵列,朝王黎抱了抱拳说道:“主公,岘山之战,张飞虽然死于汉升将军的箭下,但是如果没有颜良和文丑两位将军的血战,恐怕汉升将军也不定能够一箭便取了张飞的性命。 故,属下以为岘山之战颜良、文丑两位将军当居首功。而汉升也好、子义也罢,又或者公明将军,则只需记上一笔,按军中的奖罚章程叙功便可!” “汉升、子义、公明,涉及到你等的功劳,你等以为文和先生之言如何?”王黎点了点头,向徐晃、黄忠和太史慈努了努嘴,见三人毫无芥蒂,不由心生安慰。 而蔡瑁和刘磐等人却是微微一惊,心中泛起阵阵不安。 如果说颜良和文丑是因为战死才取得了首功的话,那么黄忠三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只是按照普通的战功嘉奖,毕竟那死亡和溃逃的乃是名震天下的张飞和刘备。按照张飞和刘备的名声,以及他们过往的战绩,就算是给三人官升一级也不为过。 否则,自己等人一旦彻底的绑在了王黎的战船上,将来又如何去获取更多更大的战功? “前将军,属下以为不妥!” 正当二人疑惑不定之时,蒯越大步来到堂下,“适才将军提到赏和罚乃是政之大德和大威,赏罚分明方能还荆州的政治清明,属下深以为然。但是,在将军对汉升等人论功行赏之时,属下却并未见到将军口中的赏罚分明。” 王黎眉头微微一皱,看着蒯越脸色渐变:“哦?何以见得?异度先生不妨直说!” 蒯越仿佛并不知道王黎已经变色,反倒是头颅一扬对上王黎的视线,正色说道:“前将军,颜良、文丑两位将军殁于王事,其身可悯,其情可赞,其功亦可叙,但是却不能因为两位将军殉国便掩盖了汉升和公明几位将军的首功。 张飞与刘备二人于当今天下形势而言举足轻重,若是将他二人击溃和击杀的将军尚不能得算大功,我等仓皇数日才狼狈守住襄阳之人又当何处?日前于乱石峪献阵的阎文纪、金元休和粱纲将军又当何处?前将军莫非是想愧杀我等不成?” 原来,那日夜晚阎象、金尚和粱纲三人在乱石峪并没有等到刘备和诸葛亮的来信,反而是等来了韩猛的大军。 趁着夜色,韩猛与蒯良、刘先以及文岱两相夹击,粱纲军队立时大溃。再加上粱纲早对刘备心怀芥蒂,而阎象和金尚对刘备也同样心灰意冷,三人当场便降了韩猛,成了王黎帐下的一员。 王黎点了点头,贾诩却是暗暗一笑,悄悄的向蒯越伸了一个大拇指。 这蒯越果然是一个妙人,心思玲珑剔透,不愧是主公称赞过得荆楚风流人物,自己和主公刚刚才搭起了一个台子,他就已经按照主公的剧本唱起了大戏。 “主公,异度先生所言不错,适才的确是贾某思量不周,还请主公宽恕则个。至于战功叙论以及奖善罚恶,莫若也一并请异度先生给出一个章程!” 王黎哈哈一笑,朝蒯越颔了颔首:“异度,既然文和先生如此推崇于你,那么此次荆州大战善后之事本帅就全部交于你,你可愿一试?” “只要持一腔正义和公明,赏罚分明,前将军之令蒯某有何不敢一试?” 蒯越点了点头,重新拟定了奖赏名单: 黄忠、太史慈、徐晃以及颜良和文丑二人,力敌张飞、刘备大军,并斩张飞于岘山,逐刘备于汉水,皆晋升为四平将军或者四安将军。又黄忠射杀张飞当居首功,故特拔其为四安将军之首,颜良二人殁于往事,恩及后人。 而阎象、金尚和粱纲三人献阵有功,令将士们少于厮杀,保全性命,免荆州再起战火,故因按照拨乱反正之由,在现在的官职上各自提升一级。 至于荆州一系的文聘、蔡瑁、刘磐、蔡和等人以及襄阳城中的三大家族和刘备相持于襄阳,同样护城有功,应各赏银五百两,官复原位或者于阎象等人相同。 王黎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各位,异度先生的名单,你等可服?” 蔡瑁、蔡和和刘磐本就担心王黎卸磨杀驴,而阎象、金尚和粱纲同样也唯恐王黎秋后算账,而今却见蒯越的名单中自己尚有些许功劳岂有不应之理?自然齐齐答应下来。 “好,异度先生的名单的确公正严明,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本帅宣布:着升黄忠、太史慈等五人为四安和四平将军;颜良、文丑配享武将庙,其长子授牙门将军一职。” 王黎起身走到众人身前,一一打量着他们,“阎象和金尚为军师中郎将,辅助文和先生参赞军机;文聘、梁纲以及刘磐等人分授平南将军、奋威将军和授骁骑将军,其中文聘梁纲镇守襄阳,刘磐驻守长沙,而蔡瑁则授大汉水军副都督,协助甘宁操练水军! 景升兄病危,其长子刘琦投靠刘备自是不用多说,景升兄的成武侯之位便由刘琮沿袭,封地更为雒阳缑氏并令刘琮护送景升兄前往雒阳延请太医救治。至于荆州刺史之位则由异度先生担任!” 一番言语恩威相济,落地有声,堂中诸人无不战战栗栗诚惶诚恐,齐齐朝王黎抱了抱拳。 “诺!” 声音迅速的传出刺史府,迅速的传出襄阳城,也迅速的传到整个荆楚大地,仿佛是严冬里绽开的那一抹绿色,给荆州带去了暖暖的春意。 荆州至此定也! 第623章 空城计 张飞战死,刘备和刘琦溃逃,阎象、金尚和粱纲则改旗易帜从此姓了王,刘备在荆州的势力覆灭殆尽。 王黎假蒯越之手恩威并济,调蔡瑁至甘宁麾下,又留下刘磐驻守长沙,将蒯越提为荆州刺史,摆出一副荆人治荆的态度,却让刘琮护送刘表千里入京,顺手便把刘表残留下来的政治遗物以及荆州的门阀势力切割成若干块,使得荆州在通向复苏的大道上再无暗中掣肘之力。 饶是知晓这一内幕的新任刺史蒯越也不由得惊呼王黎的手笔之大,陪着王黎、贾诩以及郭嘉等人走到内室的时候,蒯越的额头上依旧冷汗凛凛。 “主公,将蔡瑁和刘琮同时驱离荆州,这一步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而且让蔡瑁去做甘兴霸的副手,你就不担心异日闹出一个将相不和吗?” “都说富贵险中求,不冒点儿险,怎么能够快速的打开荆州的局面?”贾诩摇了摇头,解释道,“更何况,主公如此安排,与其说是冒险,还不如说是投石问路。 刘表在荆州已有十多年,不管他过去的政令是好是坏,是否能立刻适应如今的国策,终究需要一个承上启下的过程,你异度先生正好就是这个起承转合之人。 至于反对的声音,那不过只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情而已。数月前,刘景升让蔡瑁镇守信阳,又罢了蔡和的城门校尉,蔡氏兄弟在苦苦经营的势力几乎被刘景升连根拔起。 如今他二人看着依旧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其实不过是两只拔了牙的老虎罢了,哪里还能够蹦跶呢?而刘琮呢,虽然他尚年幼,也没有什么威胁,但既然荆州已经隶属朝廷,那么去掉刘景升执政时的影响自然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蒯越颔了颔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渐渐散去,不过那对英眉却依然紧锁不展。 “主公,属下听文和先生说道安陆目前只有子龙和文长两位将军镇守,是否有些不妥当?那孙坚和孙策父子二人可都算得上是当今天下难得一见的猛将。 属下在荆州这些年与江东军团也交过好几次手,知道他父子及其麾下的黄盖、韩当、程普以及周瑜等人都不是吃素的。而且现在大耳贼又下落不明,难保他不会投了江东。 如果只是子龙和文长镇守安陆的话,属下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安陆身处江夏的后方,一旦江夏一失,安陆就将直面整个江东军的压力……” 蒯越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王黎三人都已明白其意,郭嘉似笑非笑的扫了蒯越一眼:“异度先生,你今日在堂上的时候可曾看见韩猛将军?” “你是说韩猛将军已经前往安陆了?”蒯越眉毛一挑,眉头微展。 郭嘉点了点头:“那夜阎文纪和梁纲投靠主公之后,韩猛将军就已经带领勇士们连夜奔赴安陆去了。而且,今日午时文远、仲业以及黄祖三位将军已经同时启程,相信两日之后他们同样能够给予子龙将军最好的支撑。” …… 郭嘉说的不错,韩猛他们的确已经过了随县,离安陆也不过只有数十里之地,可是赵云和魏延却已经迎来了孙坚父子率领的江东军团。 安陆,位于江夏以北二三十里之地,其县以南便是古代名士喜欢隐居的云梦泽。在历史上,安陆的名气远远不及云梦泽,但是安陆却出过一个皇帝,那就是任用了严嵩父子,又差点被宫女勒死的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绝对算不上昏聩,可是其性格却极端的偏执,甚至达到了刻薄阴狠的地步。不管是“大礼议”后、杖责杨廷和,还是一味的修道乱政任用严嵩父子,都将其性格偏执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明朝从此一蹶不振。 闻名于世的道德楷模海瑞就曾经上过《直言天下第一疏》,言道: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赵云和魏延当然不认识这个后辈,但是此刻的安陆县却和这个后辈的年号有些相似。 太阳才刚刚升起,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时候,安陆县城却像是没有睡醒的模样。 市集里、街道上、小巷中空无一人,烟囱中没有青烟,甚至连平素里最是热闹的鸡犬声也听不到,整个安陆县城一片静寂,就仿佛是给武学大家点了哑穴一般,唯一还有些人气的地方就只有城墙附近。 城墙上,赵云身披常服凭栏而坐,身前一张案椅一盏茶壶,身旁一名亲卫杵着亮银枪冷眼直视。 城墙下,孙坚身穿铠甲策马傲立,身后数万铁甲千余铁骑,身侧数名勇士手按腰刀冲冠眦裂。 “孙将军,当初六安城下一别也有数月不见,如今看起来风采依旧,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赵云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了几口,缓步来到箭跺口,远眺城下江东众军。 声音平淡朴实,也好像没用什么洪荒之力,却偏偏顺着风落到了城下诸军的耳中。 孙策勃然大怒,当日血战六安城,正是赵云领着太史慈、文丑以及黄忠等人将他们如赶丧家之犬一般逐出了豫州,而今这赵云又重提六安是何道理?还特么的风采依旧? 我呸! 老子今日定要拧下他这颗脑袋! 孙坚策马向前两步止住孙策,抬头凝望着城头上的赵云喝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赵子龙,当日你等不过是因为孙某兵疲才侥幸赢了一阵,这也好拿来说嘴?有本事的城下一战,让你见识见识我江东的好儿郎!” “嗤!” 赵云嗤笑一声,扭了扭胳膊和肩膀,朝两旁的城墙扫了一眼长袖轻拂:“孙将军,你好歹也是一军主帅,怎么能够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呢? 难道连不争一时之气、不逞匹夫之勇的道理都不懂吗?赵某奉命镇守安陆,哪有空闲和你们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你也别再学那等饶舌的妇女一个劲的聒噪,有本事你就直接攻城便是!” “赵子龙,休得猖狂,且吃你爷爷一箭!” 孙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胯下一夹策马十余步,取下背上的落日弓,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便朝赵云射了过去。 “名闻天下的小霸王一杆霸王枪倒是使得还不错,可这一手箭简直就像刚学的一般!” 赵云叹了一口,接过亲卫手中的亮银枪看也不看,就在身前一扫,一股旋风骤然从脚下升起,叮的一声,那利箭的去势就似遇到了克星一般顿时冰雪消融,跌落在城墙之下。 “你!” 孙策恨不得立时马跃城墙与赵云大战数百个回合,却有两三骑飞出阵外死死的拉住孙策,令他不得不重新回到阵中。 “哎,原来江东猛虎的名堂也只是吓人的,还以为真的有多猛呢,谁知却不过是几只野犬野猫!”赵云再次叹了一口气,朝四周一声长啸,“孩儿们,既然孙将军不敢入城,那咱们就再给他一点诚心,打开城门恭迎贵客!” “哐当!” 赵云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响腾空而起,一架丈余宽的木桥狠狠的砸在护城河上,那道厚重的木门已经缓缓升空露出门后空无一人的长街。  第624章 不一样的空城计 木桥放下,木门拉起,江东大军与安陆城池之间再无任何阻挡之物,饶是孙坚和孙策站在离城门两箭之地,城池内的景色却依旧一览无余。 一条大道从城门口垂直北上宛如一条玉带将城池拦腰截断,大道的两侧那些卖字画、古玩、糕饼、首饰以及小吃的临街小店没有了往日的烟火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犹如无人之境,远远观去竟似一座鬼城,而城墙上亦只有赵云和亲卫二人靠着箭跺口吃茶喝风。 “空城?” 孙策一怔,转过头看着父亲疑团满腹。 孙坚同样一懵,转而一丝嘲讽的笑容挂在了脸上,直觉的这场景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策儿毕竟年少,性格也较为张扬粗犷,没有一个定性,对兵法知之不多,或许并不知道这一计名唤“空城计”,但是他孙坚对空城计却是了如指掌,因为这一计当年他就用过。 在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中就曾写道:魏国主帅司马懿进攻街亭,马谡纸上谈兵致使街亭失陷,司马懿遂率兵直逼西城。诸葛亮无兵迎敌,于是利用司马懿的疑心病打开城门,弹琴退敌。 甚至后人还将这一故事改成了一出戏: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然而,在历史中诸葛亮并没有用过此计,而真正使用过的恰恰正是安陆城下的孙坚。 《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记载:袁术上表朝廷奏请孙坚为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孙坚遂治兵与鲁阳。董卓遣步骑兵数万讨伐孙坚,数十轻骑兵先到,正逢孙坚送长史公仇称还州督促军粮。孙坚令部曲整顿行陈不得妄动,自己依旧和长史行酒谈笑。 直到后来董卓的骑兵越来越多,孙坚才慢慢入城,并告诉左右亲卫将领:“之前之所以不能立即入城,主要是担心兵士们相互践踏,反而导致诸君不能入城。”董卓至,见孙坚麾下勇士严阵以待并无破绽,因此不敢攻城退了回去。 这才是历史上真正的空城计。 孙坚嘴角微微一扬,讥讽的看着城头的赵云:“鲁班门前耍大斧,孔孟身旁论诗书,看来这赵子龙有些飘了,竟然敢在本将军面前摆空城计。哼,今日本帅就教一教他什么叫做兵法,什么叫做骄兵必败!” 古锭刀一扬,孙坚正待喝令全军冲锋,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牢牢的按住他的手臂。 定睛一看,只见周瑜策马来到自己的身边,孙坚心中顿时升起一朵疑云:“公瑾可是觉得不妥?还是你觉得赵子龙摆的并不是空城计?” “主公,王黎雄踞两州,麾下战将百员精兵百万,为了区区一个襄阳,他应该还不至于捉襟见肘。依属下看,他摆出的这道空城计或许只是反其道而行之!”周瑜点了点头,解释道。 孙坚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赵子龙知道了本帅当年的做法,所以故布疑阵仿效本帅的空城计打算引诱本帅上钩,却在城中暗藏重兵?”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周瑜颔了颔首接着说道,“赵子龙虽以武艺闻名于世,但是他毕竟和张飞、许诸这一类将领不一样。 自他随王德玉起兵以来,与他相交的除了王德玉之外,多是鬼才、毒夫、荀文若等人。耳濡目染之下,只怕现在的赵子龙已经不亚于昔日的细柳周亚夫了。 而且,到目前为止,张文远、黄汉升、魏文长等人依旧没有现身。属下虽然不能揣摩出赵子龙的这一番布置究竟有何玄机,可是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主公也不能不防啊!” 孙坚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逐渐焦躁起来:“张文远他们确实没有现身,但是我们攻克江夏之时却也没有见到王德玉帐下诸将啊!莫不是这一次,他们真的并没有跟随赵子龙前来此地?” “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江夏乃是荆州重镇,此番虽说我等是因为黄祖等人去了襄阳趁虚而入,但王德玉既然已经遣兵到了安陆,又何不直接吞并江夏呢?”周瑜同样面带疑虑。 孙坚越发的焦躁了,鞭子在手中乱甩乱晃:“进也不能,退也不能,莫不是还要本帅退兵江东?” 周瑜也陷入困境,突见孙策满脸不安的挤了过来:“父帅,公瑾,你们说会不会是赵子龙他们也只是刚到安陆而已,所以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出兵江夏?” 二人同时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 这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哪! 周瑜点了点头:“伯符所言不错,那赵子龙可能真的也只是刚到安陆!所以,他根本就来不及驻守江夏;所以,他不得不后退一步屯兵安陆;所以,目前的安陆也并没有整顿,他只好给我们摆出一副空城的模样,迷惑我等!” “公瑾,那我们应当如何进兵?”孙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闻言大喜,便欲请兵。 周瑜冷冷的看了远处的赵云一眼,眼中刮过一缕阴狠:“既然赵子龙敢玩花样,那么我们就四城同时攻击,然后再各遣骑兵两百通过四座城门杀入城中,让他防不胜防!” …… “嗡嗡嗡!” 进攻的号角在阵中响起,一辆辆投石机推出大阵,一具具云梯架在肩上,一队队骑兵整装待发,一列列弓弩兵张弓如月,一排排刀盾兵虎视眈眈。 “杀!” 孙策策马跃出大阵,手中的霸王枪朝天一指,一声怒喝,千军奋发,万骑长啸。数不清的石块、利箭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将安陆城墙笼罩其中,城墙抖动,灰尘漫天,将刚刚升起来的太阳也遮挡的严严实实,仿佛一副末世的场景。 如此这般强杀了半刻中之后,孙策才暂停了抛石机和弓弩兵的攻击。 然而,江东军意象中的状况并未出现。 尘烟散去,满城狼藉,城墙表面凹凸不平,箭跺上也狠狠开了些口子,就像是给城墙打了若干的补丁。可是赵云和亲卫依旧稳稳的站在城头上,除了满身的灰尘外,看上去依然云淡风轻。 赵云吐了吐口中的尘沙,淡淡一笑,仿佛刚才的箭雨和石瀑并没有给他带去任何的伤害:“都说了城中并无一人,孙伯符…咳…咳,你又何必浪费这些石块呢?” “杀!” 孙策勃然大怒,霸王枪再次一挥,舌绽春雷,双腿一夹,领着两百铁骑便向城门冲了过去。 瞬息之间,铁骑就已经跨上护城河,而弓弩兵和刀盾兵同样也挥着武器扛着云梯来到护城河的岸边。 “咚!” “咚咚咚!” 数道战鼓在城头骤然响起,一排排勇士宛如地狱里冒出来的幽灵突然出现在箭跺口后,他们眼神凌厉,他们冷面无声,他们皆着黑色的衣甲,他们的手中都举着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白色石头。 “抛!” 亮银枪在城墙上使劲一砸,赵云一声长啸,数万枚白色的石头就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从勇士们手中飞了出来,越过城墙,在空中划上一道道弧线之后狠狠的扎进护城河中,形势为之一变。 白色的石头遇水猛地激发出无数的烟雾,夹杂在水浪里跳出护城河,眨眼之间就在安陆城外形成了一道灰蒙蒙的屏障。 紧接着,四座大门之后响起无边的喊杀声,数十台守城弩出现在门洞里,只听得“嗤嗤嗤”的机括声此起彼伏,一排排带着寒芒的利箭从门洞里飞了出来。 第625章 刘备投孙 前方雨霾风障,灰蒙蒙的白雾将正在前行的江东军的视线直接于护城河畔切断。 饶是孙策武功盖世练就的一双慧眼,饶是江东军常年在水中摸爬滚打出来一双利眼,他们依旧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看不见护城河对岸又有什么杀机。 白色的雾霾落在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和脸皮上,立时化作一颗颗小小的“火炭”,骤然间释放出来的温度令他们赶到一阵阵的滚烫。而那些火炭带来的不止有灼烧,还有钻入到他们鼻孔里那一番番刺激呛人的味道。 白雾如霜,也如冬雪里的那一抹抹冰寒。 他们的听力还没有失聪,他们的眼睛和嗅觉却已经出现了大的问题。就在这时,利箭来了,一排排利箭带着寒芒穿过城门透过白雾直逼他们的眼前。 “嗤嗤嗤!” 一道道春蚕吞食桑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安陆县城门洞里飞来的箭簇已经开始疯狂的割裂着江东军和他们坐骑的皮肤、血肉以及骨头,江东军顿时如遭重击,数十、数百名将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下马,举盾!” 孙策擦了擦脸上沾惹的灰尘,抖了抖微微有些灼痛的手臂,听音辨位,一枪荡开穿越白雾而来的利箭,跳下战马,一声长啸,手中的霸王枪已经随着他游动的身形舞了一个水泄不通。 听见少将军一声怒吼,早已在白雾中陷入迷途的将士们瞬间就像看到了光明一般,火速的跳下战马,而刀盾兵则迅速的将盾牌高高举起扑到队伍前列,把弓弩兵、工程兵、骑兵以及战马紧紧的护在身后。 “特么的中计了,看这架势赵子龙所带来的的兵力不小,说不定太史慈、黄忠之辈也在其中!”看着儿郎们犹如秋收时的稻杆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去,孙坚的眼中无比的痛心和愤恨,古锭刀在手中捏的咔嚓咔嚓直响。 周瑜同样也颇感心痛,当然更多的却是无奈。 当初在六安城下第一次献计的时候,他就被赵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致使江东军损失惨遭;而今,六安换成了安陆,他却依旧没有摆脱当初的那些霉运。 按照推断,王黎的主力军明明还没有到达此地,为何赵云麾下竟然还有这么多弓弩兵、守城弩以及那些新式的利箭? 莫非这什么路什么安或者赵云克他不成? …… 周瑜或者还在想什么克星之类的玄之又玄的问题,赵云却不敢将这些成绩归功于自己。 论智慧和机谋,周瑜虽不说让他难以望其项背,至少也可以甩他一两条街。只是很可惜,周瑜遇挫并不是因为遇到了赵云,而是遇到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王黎以及贾诩。 甘宁前番重伤如今还困在豫州养身体,而蔡瑁、张允以及黄祖等人还没有龟孙,而且也因为刘表之故还滞留在襄阳城中,一时之间,王黎手中没有善于水战之人,无可奈何之下才弃了江夏在安陆筑起了防线。 当然,要想将孙坚死死的钉在安陆城外,仅仅一个赵云还是不够的。因而,随同他一同前来的除了魏延之外,还有前不久才在六安城下展露过才华的郭图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生石灰矿。 周瑜和孙坚虽然算出了赵云的兵力不足,却没有算到王黎总是会在兵器上给他们带来意外的“惊喜”。 所以,他们才会措手不及! 所以,他们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 周瑜摇了摇头,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抛出脑后,定了定神:“主公,我还是坚信我的判断,赵子龙此次前来绝对是轻装简行,襄阳城中蔡瑁、文聘以及刘备等人皆不安稳,王黎不可能将主力大军交给赵云!” 孙坚点了点头,心中的愤怒却依然难以释怀:“本帅也明白,关键是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谁特么的能告诉我?” “要想摸清楚具体的情况,估计也只能靠三军用命了!”周瑜长叹了一口气,正待继续催促抛石机以及弓弩兵强攻,突然发现右侧阵脚一阵慌乱,一名骑士飞奔而来。 还未到近前,那骑士已经滚下马来:“启禀主公,刘备和诸葛亮求见!” 刘备、诸葛亮? 他们怎么到此处来了?他们此刻不应该还在襄阳吗? 孙坚和周瑜同时皱了皱眉头,眼中满是不解。不过,眼下并不是他们能够慢条斯理去推测答案的时刻,孙坚朝那骑兵颔了颔首:“请他二人前来!” 未几,刘备和诸葛亮二人便来到他们的身前。 “玄德公、孔明先生,你们因何至此?”周瑜向二人拱了拱手问道。 李清照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此言的确不差,刘备还未说话,两行眼泪便已从他的眸子里流了出来。诸葛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面带悲戚:“亮和主公为将军的战事而来,也为关张两位将军复仇而来!” “关张二位将军?”孙坚闻言一惊,抬头望去,发现刘备的队伍中的确少了那个以勇猛闻于世的黑汉子,急忙问道,“玄德公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速速道来!” 刘备悲痛欲绝,断断续续的将襄阳诸事说了一遍,忽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孙坚的面前。 “刘某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天下之大却已无容身之所,还请将军念在昔日的同袍之谊上暂时收容一二,只要能够替关张两位贤弟报仇,刘某哪怕只为将军马前一小卒,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周瑜扼腕长叹,孙坚也同样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虽然他与刘备、关羽以及张飞结交不到,但是当年十八诸侯讨董的时候,他也见过关张二人的武艺,也见过刘备的意气风发。谁知,这才区区十余年,张飞跟着关羽做了古,而昔年讨董联盟中的豪杰更是凋零至此。 孙坚跳下马来,快步来到刘备身前,双手搀扶起刘备,语出至诚:“贤弟何至于此?孙某戎马倥偬一生,不为别的,只为匡扶江山社稷,贤弟乃是当今皇叔,身体中流的也是高祖的血脉,孙某岂敢让你牵马坠蹬?” “将军……” 听到孙坚真诚的言语,刘备扶着孙坚感恩涕零,眼中的泪水越发的止不住了,仿佛两道瀑布一样从他的脸上飞溅下来,也将他心中的抑郁、痛苦和难受消除了大半。 孙坚摇了摇头,突然朗声长喝:“从今以后,玄德便是孙某之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同匡扶天下大义!” 第626章 兜兜转转,孙刘再吃瘪 虽然刘备打算投在孙坚帐下,但是孙坚哪敢真的将刘备视为一般的将领? 孙坚这一生已经经历过大大小小百十场战役,端的是英勇善战一身是胆。但是,他也经历过凉州之乱,当年也正是他看破了董卓的居心才出言提醒张温的。他并非单纯的猛将,他的胸中同样沟壑纵横,腹藏计谋。 刘备的发达史或许还能瞒过别人,可是对于同样起身于十八诸侯讨董的孙坚而言,又有什么可以遮掩的呢? 王黎将清河借给刘备,刘备却因陈留郡王的一书伪诏与王黎反目成仇。陶谦让徐州给刘备,结果徐州几易其主,陶谦的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下落不明。刘表令刘备居于邓县,刘备却挑拨刘表与蔡氏兄弟的关系,再借用刘琦的名义反了刘表。 世人以为刘备是仁人君子,他和王黎、曹操等人却持相同的观念,刘备是枭雄,是伪君子,也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他不想成为王黎二世,不想成为陶谦第二,也不想摇身一变改个名字叫做刘表,更不想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他又怎敢放心大胆的将刘备收在麾下呢? 所谓“玄德便是孙某之弟”,不过只是朋比为奸沆瀣一气,想利用刘备的势力与王黎抗衡顺势演的一出戏罢了。这年头,要是没有一点演员的特质,谁特么的还想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 刘备还拉着孙坚絮絮叨叨,意欲结草衔环相报,周瑜的脸上已经隐隐现出几分不耐的神色:“皇叔,周某刚才听你言及岘山之役的时候,好像提到王黎帐下的黄忠、太史慈、徐晃、颜良和文丑同时出现在岘山?” 刘备正在表恩,却被周瑜的话语给打断,感觉就像是逛青楼的时候遇到了心仪已久的姑娘正准备入港的时候忽然听到她家亲戚来了一般。 愕然的抬起头来,见孙坚神色中也投来询问的目光,刘备点了点头回道:“公瑾所言不错,那日在岘山,刘某的确看见黄忠、太史慈、徐晃以及颜文诸人皆在。不过,颜良和文丑已经死在了三弟的矛下,倒是勿需忧心!” 原来如此! 周瑜颔了颔首,向孙坚抱了抱拳:“主公,王黎帐下大将不过十余人,颜良、文丑战死,甘宁重伤,高顺、张郃远在冀州,太史慈、黄忠和徐晃又出现在襄阳附近,而王黎身居高位,他的身边也离不开大将护卫,属下敢断定安陆只有赵云一人而已。还请主公下令强攻安陆!” 听着周瑜分析的头头是道,孙坚却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否则适才城门口发生的那一幕就将是他的前车之鉴。 “早闻公瑾先生多智近妖,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诸葛亮扶起刘备朝孙坚行了一礼,说道,“文台将军,公瑾的推测入情入理,还请将军放心。” 刘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坚韧的看着孙坚,目光中露出烈火一般的灼热:“文台兄,如果你要兵入安陆,小弟愿助你一臂之力!” “好!” 三人都是如此言语,孙坚顿时信心大增,仿佛已经看到了赵云被执在他的身前,长笑一声大喝道,“那孙某就不客气了,还请贤弟领你帐下的儿郎们协助孙某破城,待他日夺去荆州之后,你我二人划汉水而治!” …… “呜呜呜!” 孙策和江东的先锋营还在护城河畔苦苦支撑,激越的号角声却再度在安陆城下拉响。 赵云站在城头,看着远处如蚁的士兵以及江东军阵营中那杆熟悉的“刘”字大旗,脸色微微一变:“看来,那所谓的刘皇叔不但从岘山逃了出来,还逃到了此处,投靠了孙坚这厮。 兄弟们,本将军知道你们对上江东军本就有些吃力,现在又加上大耳贼和张黑子的队伍恐怕会更加困难。但是,主公既然将死守安陆的重任交在我们的手中,那本将军也就只有一条,今日只有战死的儿郎,没有怕死的胆小鬼!” “诺!” 士兵们齐齐一声高喝,千余将士纷纷抛下手中的石头,转身向布置在城头上的油桶、圆木以及床弩奔了过去。 …… “兄弟们,儿郎们,赵云狗贼使出这等腌臜的手段害了我们许多的弟兄,今日有我便没有他,有他便没有我,是男儿的就随我冲吧,杀他个片甲不留!” 石停,水止。 白雾渐渐散去,露出头顶上的那道浅灰色的城墙以及门洞里几台泛着寒光的守城弩。 扫了一眼两侧横卧在地的袍泽以及身前倒毙的战马,孙策心如滴血,双眸好似在血水中浸过一眼露出点点残红,又见黄盖、程普和刘备等率领大军从身后杀了上来,孙策一声怒喝,手中的霸王枪在地上一踮,几个纵身便向护城河的对岸跃了过去。 “杀!” 将军不怕死,士卒有何惧? 周泰和凌操跟着跃起,手中的宝刀一挥,踏上了护城河上的那道木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军,数千士兵跟在周泰和凌操身后,如潮流一样卷向对岸。 “砰!” 突然,一声剧烈的声音同时在四道城门前响起,四座大桥竟然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拦腰而断,桥上的数百名江东军恍如下饺子一样摔了下去。 浪花腾空,水珠四溅,江东军也成了真正的水军。 然而,早就落在护城河中的生石灰已经与水发生了反应,产生了大量的热和熟石灰。 江东儿郎们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护城河中的水已经变得格外滚烫,而熟石灰的强碱性同样也具备强烈的腐蚀作用,江东兵在水中哇哇直叫,像是几百只呱呱乱叫的野鸭。 “儿郎们,速速上来!” 黄盖、韩当、程普以及刘备早已挥兵奔上前去,令众人将肩上的云梯横在护城河上,朝着河中的将士奋力的急吼。 高亢的喊声落在河心士兵们的耳中,简直犹如天籁一般的悦耳动听,顾不上手脚的疼痛与脸上的麻痒,一个个抬起头来,手脚并用的向岸边和云梯爬了过去。 “放!” 正当众人即将靠近目的地的时候,忽然听得城头上赵云一声怒吼,犹如舌绽春雷,抬头一望,便见无数的巨石、利箭和滚木从天而降,眼前的天空瞬间一片漆黑。  第627章 痛打落水狗,冰火两重天 鲁迅先生在《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中曾经写道:“费厄泼赖”尤其有流弊,甚至于可以变成弱点,反给恶势力占便宜。倘是咬人之狗,我觉得都在可打之列,无论它在岸上或在水中。 赵云和鲁迅先生一样,不懂英文,也不清楚这费厄泼赖的具体涵义,但是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落水狗不但要打,而且还需要狠狠的打。 护城河上的木桥全都断成了两截,江东勇士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水狗。 身为王黎麾下的第一将又怎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呢?赵云舌绽春雷,亮银枪一挥,安陆城头的场景立时就印证了杜甫的千古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当然,安陆离长江还有一段距离,只有一条护城河可以暂时让江东勇士们聊以自·慰,但他们头顶上的落木却是真的,无边的落木伴随着利箭、巨石倾泻而下,恍如九天雷霆覆盖在整个护城河上。 “举盾!” 孙策刚刚跃过护城河,便听见头顶传来阵阵雷鸣,举头一望顿时寒毛卓竖,一声怒吼,霸王枪一抖,数十道枪影首尾相继绵绵不绝,好似一帘帷幕罩在头顶,端的是泼水不进。 但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七八支利箭和数块小石块沿着枪影的四周落在他的身旁。 可惜,那近千名江东勇士们虽然听到了他的怒吼,却做不到如臂使指。 他们还在水中,他们为了逃命已经弃了盾牌和兵甲,他们的身上只有单薄的布甲,他们手中空无一物,面对着这些来势汹汹的杀人武器,孙策一句简简单单的“举盾”如何能够将他们拉出水深火热的地狱呢? 水花起,血花落。 唉声起,叹声落。 利箭的锋簇刺破了他们的喉咙、前胸以及后背,巨石的棱角砸弯了他们的脊梁、腿骨以及手臂,更为痛苦的则是那些无法躲避的圆木,一根根横着落下来,就是一大片的惨叫声或者一大片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未及片刻,“江东水军”便几乎伤亡殆尽,七八成的勇士横七竖八的浮出水面上,搭成了一座连接两岸的“桥梁”。 看着河面的惨剧,孙策固然怒不可遏,作为他们的主帅江东猛虎孙文台却是鳌愤龙愁,气得鼻子里都快冒出烟来。 “传本帅将领:令黄盖驰援孙策,刘备、程普和韩当则各率精兵八千立即围攻安陆的其他三面城池,今日傍晚时分,本帅要在安陆县衙中见到赵子龙的尸体!” 这显然对赵云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一声令下,韩当、程普和刘备立即翻身上马分兵城下,三万铁军再次向安陆发起了猛攻。 利箭在空中你来我往,圆木在河上漂浮,而数不清的巨石则从城头到城下,再从城下到城头。一时之间,安陆县城又重新末世的景象。 …… 安陆城头走巨石,那些活蹦乱跳的石弹就像是人世间技艺最高超的裁缝一样,在安陆的城头和城墙上绣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以及凹凸不平的斑驳。 越来越多的将士被石弹击中或者为利箭所伤,随军的大夫们渐渐的忙不过来,赵云微微一施力,双脚“钉”在城头,稳住跟着城墙一起晃动的身躯,转过头来在亲卫耳边低语了一声。 “告诉兄弟们,再坚持一波攻击,我们就立即撤退。让他们务必要将送给江东军的大礼抬上来铺在城头,然后将所有的油桶都倾倒在上边!” 两名亲卫点了点头,会心一笑,“将军尽管放心,末将这就去办,到时候绝对给孙老虎一个惊喜!” 言讫,二人迅速奔至城头上东西两处的角楼的,朝早已等候再次的号兵挥了挥手,三长两短的号角立时便从他们手中的号角中传扬开来,再从城头萦绕至城下。 “石涅!” “火油!” 城头上以及城门口的掌旗兵口中接连吐出两道命令,儿郎们齐齐一声怒吼,翻身奔向身后数十步外的石涅,将石涅纷纷撒撒的洒在城门口和城头上,然后又把稻草倾覆其上,最后再细细的洒了一层火油。 石涅,即煤炭。 因其状似石头,故名石涅,又有石炭、石墨、乌金石以及黑丹之称。在我国古代的书籍《山海经·五臧山经》中就有过记载:女床之山、女几之山多有石涅。 女床之山在陕西,女几之山在四川,安陆没有女床之山也没有女几之山,但是同样也有煤矿,这还是孙才当年在太平道相门的袍泽在暗察荆州山水的时候告诉他的,这也是昨夜赵云连夜去寻来得。 “撤!” 见诸人布置妥当,赵云大手一挥,朝众人一声长啸,亮银枪一提当先奔下城头,与城门口的魏延汇合,合兵一处,径直奔向安陆县城的北门。 …… “兄弟们,赵子龙那狗贼想要逃跑,大家再加把劲,迅速冲上城头杀入城门,务必要将他们悉数留在城中!” 这一声长啸,城墙上的士兵听到了,城下的江东军同样也听到了。孙策闻言大急,麾下的兄弟还没有登上城头就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自己怎么可以让杀害了他们的刽子手逃之夭夭呢? 江东军的攻击更加的猛烈了。 无数的士兵爬上云梯,口中噙着刀剑,手脚并用在云梯上飞速的爬行,兔起凫举,龙拏虎跳。无数的士兵抱起城头上落下来的圆木,也不顾木头上浸染了袍泽们的斑斑血迹,一个个奋起吃奶的劲向城门全力的撞击。 城头到他们的距离在脚下缩减。 城门在他们的怒吼中苟延残喘。 …… 半个时辰后,安陆县城北门。 赵云和魏延两员大将珠联璧合,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一刀一枪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将韩当杀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其麾下的江东勇士也跟着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时候到了!” 亮银枪在地上一顿,赵云驻马而立,看着韩当及其麾下远远的停在离他们数箭之地的位置上,淡淡一笑。 魏延侧耳听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安陆县城,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不错,时候的确已经到了,末将好像已经听到了他们欢呼的声音了!” 赵云眉毛微微一挑,朝魏延颔了颔首:“城中的百姓昨夜便已安顿在身后的那片山林中,兄弟们都跟随在我们身边,城中早已空无一人。 如果整整半个时辰江东军都拿不下一座空城的话,这孙文台和孙伯符也就打不下那偌大的声名了!文长将军,既然好戏上场,那我们就让孙坚父子再长一长记性,免得他总是垂涎主公的领地!” “固所愿不敢请耳!” 魏延哈哈一笑,猛地向赵云抱了抱拳转身向掌旗兵一点头,大纛一挥,千余名弓弩兵走出列阵来到他们的身前列坐于地,脚踏·弩臂,双手拉弦,改制过的蹶张弩上搭着一支支锋利的火箭。 “嗡!” 听得连绵起伏的弦声,密密麻麻的火箭冲天而起仿佛暴雨来临时振臂的鸦雀一般,洋洋洒洒的飞向城头,飞向那一簇簇火油、稻草以及稻草覆盖着的石涅。 “轰!”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一条条火龙顺势而起,沿着火油和稻草以及石涅铺就的道路在城头上疯狂的肆掠和蜿蜒,整个安陆顿时陷入滔天的火海之中。 第628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千余支利箭便是千余颗星星,千余颗星星聚集在一起便是一场滔天的大火。 火焰飘逸灵动变幻莫测,却又暴虐残忍肆无忌惮,千余颗星星留下来的橙黄色的、光明的种子在火油和稻草上开始生根发芽,然后“呲呲呲”的嚎叫着壮大,并向四周的城墙、城门、角楼以及其他建筑伸出自己无情的长舌,将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悉数的卷到自己的肚子中。 火,本来是希望的象征,但是在这一刻,它却更似一个残酷无情的恶魔,给刚刚破城而入的江东军带去了十二分的绝望。 火油燃了起来。 稻草燃了起来。 便是稻草覆盖着的石涅也跟着燃了起来。 火光或黄如万寿菊、或红如月季花、或紫如南庭芥,或蓝如飞燕草,颜色不一而足。同样变幻无常的还有或的形状,一簇簇火焰会集在一起捣鼓出令人心惊的模样,一会似潜龙腾空,一会若长蛇吐信,一会如猛虎出柙,一会又化作飞翔于半空的朱雀。 孙坚和孙策父子以及旗下的众江东勇士刚刚还迫不及待的想杀入城中,此刻却又恨不得刚才就没有入得城来。 远远观去,安陆县城就像是西游记中描写的火焰山那般,火焰熊熊烈烈烧得鬼烂神焦,根本就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更遑论身处在此“山”中的大帅、将军以及勇士? 孙坚、孙策、周瑜、刘备和诸葛亮等人领着勇士们站在街道中央,所有的心都彻底的沉了下去。他们额头上的油刚刚擦了瞬间又冒出来,被护城河水浇湿的衣甲干了再被汗水浸湿,脚下的鞋子也被滚烫的地皮烫的“吱吱”直响。 众人焦虑的看着四周,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狗日的王黎竟然这么狠,居然使出这等灭门绝户的阴诡之计,难道他就不怕遭了天谴吗?”孙策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一口痰吐在地上,地面转瞬间就被烘干,什么也没留下。 周瑜和诸葛亮点了点头,相视无语,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把火是赵云给点的,但是赵云只不过是王黎手中的刀,如果没有王黎的号令,就算给赵云十个胆子,只怕也不敢举城而焚。 只是想到赵云能够在一夜之间便将整个安陆县城中的百姓、商贾、士人、富户迁出城外,二人就一阵心悸。他们知道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数万人的迁徙单靠武力绝对行不通,除非大部分人都相信王黎或者说相信王黎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孙坚和刘备却没有思虑那么多,火都快烧到屁股了,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揣摩王黎的心思以及名望? “所有儿郎,立即撤出城外!” 眼见火焰从城头上逼了下来,东南西北四面城墙角下已经有百十间房屋在火焰中摇摇晃晃、隐隐绰绰,孙坚古锭刀一横,一声怒喝,拍马便向南门奔了过去。 可惜,城头上以及城门处的士兵虽然听到了撤退的号令,他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们一直就深处火焰的腹心,火焰早已贴着他们的身躯、衣甲和须发将他们卷进了地狱。 惨叫声声,哀嚎连连,烤肉的味道顺着风势钻入到正在溃逃的大帅、将军和勇士们的鼻子里。 孙坚打了一个寒颤,缰绳猛然一勒,战马一声长啸前肢骤然腾空,双腿猛地向前一踏南门洞里那块摇摇欲坠的木门哐的一声便砸倒在地,火焰为之一颓,露出门外婀娜妖娆的远山。 “兄弟们,快撤!” 见父亲已经奔出城外,孙策稍稍松了一口气,亦挥鞭催马向南门风驰电掣而去。 安陆县城被赵云举火而焚,城中亦如铜柱地狱或者火山地狱一样,温度恍若岩浆,数万大军恨不得立即变作一股清风逃离这个热的要命的世界。 但是,城外就真的那么安全吗? 离城约有三箭之地,孙坚才缓缓的转过身来,远远的眺望着视线中的那一团火,心中也跟着升起一团怒火。 这一次,他接到刘备遣人星夜送来的信笺,立刻挥师五万并大将数员沿江北上,兵不血刃的占了江夏,又逼近安陆。本来,他还以为这一次可以报当初六安城下的一箭之仇,谁知一场大火才让他明白,他已经陷入到更深的漩涡里。 整整五万大军出城汇聚在旗下的竟然只有七到八成左右,近一万两千余将士永远的留在了安陆县城。如何不让他痛彻心扉?如何不让他窝火憋气?又如何不让他冲冠眦裂? “玄德……” 孙坚怒视着安陆,甚至也有一点迁怒于投奔过来的刘备,嘴里刚刚喊了一个名字,便感觉脚下的草地一阵晃动,然后就听见安陆城池的东西两侧传来滚滚的铁蹄声以及雷鸣般的喊杀。 “休教走了孙坚狗贼!” “姓孙的猴子,哪里逃,且吃你爷爷一斧头!” “安陆四门开,江东鬼魂来。活捉刘玄德,刀劈孙文台!” 孙坚和孙策父子勃然大怒,古锭刀与霸王枪一甩,策马便向东西两门奔去,吓得周瑜和黄盖诸人骨头酥软,一把就抓住他们的马缰:“主公,切不可意气用事,我军新败,将士们刚从火海中溃逃出来,士气低迷,绝非赵云等人之敌啊!” 刚从北门逃奔至此的韩当也火速的滚下马来:“主公,我等皆中了王黎之计也。安陆城中并非只有赵云一路人马,末将还在城门口遇见了曾经与关羽放对的荆州猛将魏延。” 城中居然不是赵云一人? 孙坚微微一懵,又听韩当继续说道:“而且,末将在城北的时候依稀看见不远处的山林中仿佛还藏有重兵。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为今之计只有暂避赵云狗贼的锋芒!” 孙坚气得差点吐血,难不成自己损失了约莫两三成的勇士却只能拿下一个没有水军坐镇的江夏? 然而,他毕竟是一军主帅,全军的安危也终究要凌驾于他的好恶和面子之上,孙坚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向全军发出了撤退江夏的命令。 …… 太阳渐渐西落,天边只剩下一丝余晖。 三万八千余大军饥困人乏,一路上丢盔弃甲,沿着大道从安陆直奔江夏。 眼见江夏城门在望,不过只有数里的距离,江东军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听得四下里又是一阵战鼓骤响,隐隐绰绰之间,只见四周的芦苇荡和草丛中杀出几路人马来。 一杆杆大旗迎风招展,一队队铁骑踏着傍晚的落霞而来,喊杀声更是惊天动地,令人胆颤心惊。 “孙策小儿,还不快速速将你的人头送过来,黄忠、张辽在此等候多时了!” “大耳贼,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儿,还不速速送上你的人头,徐晃、文聘在此等候多时了!” “孙将军,听闻你欲与主公围猎江夏,韩猛、鞠义奉命在此等候,还请一见!” 一道道声音如雷贯耳,唬得众人张皇失措。 “玄德贤弟,黄忠、张辽、文聘和蔡瑁等人此时不是应该还在襄阳城中吗?”孙坚抬手指了指越来越近的身影,面沉似水,“你给愚兄解释一下这些冒出来的人究竟是个什么鬼?” 刘备哪里敢吱声,倒是周瑜给他解了一个围:“主公,既然玄德公能够到达此地,他们想必也不困难,或者他们便是一路追随玄德公至此!” 孙坚愤恨的瞪了刘备一眼,仿佛要将刘备生吞活剥一般,手中的古锭刀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传令众军,取道黄陂直奔鄱阳!”  第628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千余支利箭便是千余颗星星,千余颗星星聚集在一起便是一场滔天的大火。 火焰飘逸灵动变幻莫测,却又暴虐残忍肆无忌惮,千余颗星星留下来的橙黄色的、光明的种子在火油和稻草上开始生根发芽,然后“呲呲呲”的嚎叫着壮大,并向四周的城墙、城门、角楼以及其他建筑伸出自己无情的长舌,将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悉数的卷到自己的肚子中。 火,本来是希望的象征,但是在这一刻,它却更似一个残酷无情的恶魔,给刚刚破城而入的江东军带去了十二分的绝望。 火油燃了起来。 稻草燃了起来。 便是稻草覆盖着的石涅也跟着燃了起来。 火光或黄如万寿菊、或红如月季花、或紫如南庭芥,或蓝如飞燕草,颜色不一而足。同样变幻无常的还有或的形状,一簇簇火焰会集在一起捣鼓出令人心惊的模样,一会似潜龙腾空,一会若长蛇吐信,一会如猛虎出柙,一会又化作飞翔于半空的朱雀。 孙坚和孙策父子以及旗下的众江东勇士刚刚还迫不及待的想杀入城中,此刻却又恨不得刚才就没有入得城来。 远远观去,安陆县城就像是西游记中描写的火焰山那般,火焰熊熊烈烈烧得鬼烂神焦,根本就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更遑论身处在此“山”中的大帅、将军以及勇士? 孙坚、孙策、周瑜、刘备和诸葛亮等人领着勇士们站在街道中央,所有的心都彻底的沉了下去。他们额头上的油刚刚擦了瞬间又冒出来,被护城河水浇湿的衣甲干了再被汗水浸湿,脚下的鞋子也被滚烫的地皮烫的“吱吱”直响。 众人焦虑的看着四周,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狗日的王黎竟然这么狠,居然使出这等灭门绝户的阴诡之计,难道他就不怕遭了天谴吗?”孙策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一口痰吐在地上,地面转瞬间就被烘干,什么也没留下。 周瑜和诸葛亮点了点头,相视无语,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把火是赵云给点的,但是赵云只不过是王黎手中的刀,如果没有王黎的号令,就算给赵云十个胆子,只怕也不敢举城而焚。 只是想到赵云能够在一夜之间便将整个安陆县城中的百姓、商贾、士人、富户迁出城外,二人就一阵心悸。他们知道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数万人的迁徙单靠武力绝对行不通,除非大部分人都相信王黎或者说相信王黎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孙坚和刘备却没有思虑那么多,火都快烧到屁股了,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揣摩王黎的心思以及名望? “所有儿郎,立即撤出城外!” 眼见火焰从城头上逼了下来,东南西北四面城墙角下已经有百十间房屋在火焰中摇摇晃晃、隐隐绰绰,孙坚古锭刀一横,一声怒喝,拍马便向南门奔了过去。 可惜,城头上以及城门处的士兵虽然听到了撤退的号令,他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们一直就深处火焰的腹心,火焰早已贴着他们的身躯、衣甲和须发将他们卷进了地狱。 惨叫声声,哀嚎连连,烤肉的味道顺着风势钻入到正在溃逃的大帅、将军和勇士们的鼻子里。 孙坚打了一个寒颤,缰绳猛然一勒,战马一声长啸前肢骤然腾空,双腿猛地向前一踏南门洞里那块摇摇欲坠的木门哐的一声便砸倒在地,火焰为之一颓,露出门外婀娜妖娆的远山。 “兄弟们,快撤!” 见父亲已经奔出城外,孙策稍稍松了一口气,亦挥鞭催马向南门风驰电掣而去。 安陆县城被赵云举火而焚,城中亦如铜柱地狱或者火山地狱一样,温度恍若岩浆,数万大军恨不得立即变作一股清风逃离这个热的要命的世界。 但是,城外就真的那么安全吗? 离城约有三箭之地,孙坚才缓缓的转过身来,远远的眺望着视线中的那一团火,心中也跟着升起一团怒火。 这一次,他接到刘备遣人星夜送来的信笺,立刻挥师五万并大将数员沿江北上,兵不血刃的占了江夏,又逼近安陆。本来,他还以为这一次可以报当初六安城下的一箭之仇,谁知一场大火才让他明白,他已经陷入到更深的漩涡里。 整整五万大军出城汇聚在旗下的竟然只有七到八成左右,近一万两千余将士永远的留在了安陆县城。如何不让他痛彻心扉?如何不让他窝火憋气?又如何不让他冲冠眦裂? “玄德……” 孙坚怒视着安陆,甚至也有一点迁怒于投奔过来的刘备,嘴里刚刚喊了一个名字,便感觉脚下的草地一阵晃动,然后就听见安陆城池的东西两侧传来滚滚的铁蹄声以及雷鸣般的喊杀。 “休教走了孙坚狗贼!” “姓孙的猴子,哪里逃,且吃你爷爷一斧头!” “安陆四门开,江东鬼魂来。活捉刘玄德,刀劈孙文台!” 孙坚和孙策父子勃然大怒,古锭刀与霸王枪一甩,策马便向东西两门奔去,吓得周瑜和黄盖诸人骨头酥软,一把就抓住他们的马缰:“主公,切不可意气用事,我军新败,将士们刚从火海中溃逃出来,士气低迷,绝非赵云等人之敌啊!” 刚从北门逃奔至此的韩当也火速的滚下马来:“主公,我等皆中了王黎之计也。安陆城中并非只有赵云一路人马,末将还在城门口遇见了曾经与关羽放对的荆州猛将魏延。” 城中居然不是赵云一人? 孙坚微微一懵,又听韩当继续说道:“而且,末将在城北的时候依稀看见不远处的山林中仿佛还藏有重兵。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为今之计只有暂避赵云狗贼的锋芒!” 孙坚气得差点吐血,难不成自己损失了约莫两三成的勇士却只能拿下一个没有水军坐镇的江夏? 然而,他毕竟是一军主帅,全军的安危也终究要凌驾于他的好恶和面子之上,孙坚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向全军发出了撤退江夏的命令。 …… 太阳渐渐西落,天边只剩下一丝余晖。 三万八千余大军饥困人乏,一路上丢盔弃甲,沿着大道从安陆直奔江夏。 眼见江夏城门在望,不过只有数里的距离,江东军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听得四下里又是一阵战鼓骤响,隐隐绰绰之间,只见四周的芦苇荡和草丛中杀出几路人马来。 一杆杆大旗迎风招展,一队队铁骑踏着傍晚的落霞而来,喊杀声更是惊天动地,令人胆颤心惊。 “孙策小儿,还不快速速将你的人头送过来,黄忠、张辽在此等候多时了!” “大耳贼,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儿,还不速速送上你的人头,徐晃、文聘在此等候多时了!” “孙将军,听闻你欲与主公围猎江夏,韩猛、鞠义奉命在此等候,还请一见!” 一道道声音如雷贯耳,唬得众人张皇失措。 “玄德贤弟,黄忠、张辽、文聘和蔡瑁等人此时不是应该还在襄阳城中吗?”孙坚抬手指了指越来越近的身影,面沉似水,“你给愚兄解释一下这些冒出来的人究竟是个什么鬼?” 刘备哪里敢吱声,倒是周瑜给他解了一个围:“主公,既然玄德公能够到达此地,他们想必也不困难,或者他们便是一路追随玄德公至此!” 孙坚愤恨的瞪了刘备一眼,仿佛要将刘备生吞活剥一般,手中的古锭刀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传令众军,取道黄陂直奔鄱阳!”  第629章 再战徐州 高兴而来,扫兴而归。 孙坚带着孙策以及刘备一行夹着尾巴逃回鄱阳暂且不提,却说赵云和魏延领着五千兵马重新回到安陆县城,安陆县城早已成为了一片火海,无法继续成为县治所在。 站在护城河外,看着眼前的废墟,赵云的脑海中回荡起当日临行前王黎交待他的话语。 襄阳一带世家门阀交错纵横,利益犬牙相接,蔡庞马习杨几大家族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一场大战下来,荆州百废待兴,襄阳同样也需要更多的老百姓以及新兴势力,安陆会战之后,君可择其中意愿者和富户世家迁往襄阳。 于是,才有了这一把直令江东军铩羽而归的大火。 经过一夜的霜冻,城中的大火已经渐渐萎靡不振,赵云叹了口气,一手令人扑火,并在当地的老百姓中招募工匠以工代赈重修安陆,一手则遣人从原安陆县城的老百姓中择出士人、富户以及意愿迁徙的老百姓送往襄阳。 诸事安排完毕,和魏延携手走出大帐,便见韩猛部下副将马延亲自率领百十名铁骑从南边打马而来。 “马将军,可是韩将军有什么吩咐?雾水都还未化开,就让你过来?”许是再次战退江东军马,魏延心中有些高兴,见了马延便忍不住的打趣。 马延,本是袁绍麾下部将,袁绍昔日兵败,便与韩猛一起投了王黎,在韩猛帐下当了一名副将。 在马背上一按,一跃而下,马延快步走到赵云身前行了一个军礼,复转向魏延笑道:“魏将军还不知道吧,昨夜凌晨,江夏郡已经重新回到了主公的治下!” “韩将军已经拿下江夏了?”魏延一震,赵云同样也觉得匪夷所思,脸上不禁露出几丝惊诧的表情。 虽然他们都知道韩猛于昨日傍晚时分便赶到了安陆附近,也知道韩猛此次前来就是协助他们镇守安陆并顺势夺取江夏,却根本就没有想到韩猛竟然单兵出击,甚至已经将江夏握在了手中。 难道他们一战便让孙坚和孙策谈“王”色变,居然连江夏也不敢要了? 马延仿佛知道赵云二人心中所想一般,笑了笑解释道:“孙坚举兵安陆,江夏城中空虚,仅有几员小将驻守,不敢离城。将军于是伏兵城下芦苇荡中,等孙坚兵至,便令诸校尉举起黄汉升、张文远以及文仲业等几位将军的大旗,分兵而出。 孙坚以为我大军悉至,不敢停留,于是连夜下了鄱阳。将军鼓噪而前,将孙坚彻底惊出江夏,顺势捉了三二百名江东溃军,并于他们口中探得口令,再次冒充孙坚部队连夜骗开城门,将江夏收拢治下。” “可是鞠义将军也在军中?”赵云一奇,虽然他与韩猛打得交道不多,却也知道那只是一条直贯厮杀的猛汉子,与什么阴谋诡计毫不沾边。 马延点了点头:“将军前几日奉命出征之时,主公就让鞠义将军悄悄的潜藏在了将军的帐下。” “既然如此,那江夏本将军就全权交给你们负责了,马将军你回转江夏之时务必告知鞠义将军,请他和韩将军静等兴霸和蔡德珪的到来!”赵云郑重其事的向马延交待了一句,转身回头看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安陆,心中升起一种破而后立的感觉。 …… 有破而后立感觉的不止赵云,还有一名枭雄曹操。 时间往回拨上两个月,永安四年九月中旬。 曹操兵败弋阳,决定转战徐州,遂一面指挥兵马大张旗鼓的向淮南和谯郡移动,一面却亲领夏侯渊、夏侯惇、许诸、典韦以及曹仁、曹洪诸将绕道谯郡,直扑徐州。 徐州,古称彭城,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元代萨都剌就曾在《木兰花慢·彭城怀古》中这样写道:古徐州形胜,消磨尽,几英雄。想铁甲重瞳,乌骓汗血,玉帐连空,楚歌八千兵散,料梦魂应不到江东。空有黄河如带,乱山起伏如龙。 汉家陵阙起秋风,禾黍满关中。更戏马台荒,画眉人远,燕子楼空。人生百年如寄,且开怀,一饮尽千锺。回首荒城斜日,倚栏目送飞鸿。 一年前,因为曹嵩旧事,曹操就曾来过此地,甚至还于此地逐刘备溃逃荆州。然,当时天下战局纷扰,中原袁绍、袁术和王黎争雄,为了能够异军突起,打下逐鹿天下的基础,曹操不得不重新挥师中原。 于是,便将广陵和下邳交给陈珪和陈登父子驻守,而彭城、东海、东莞以及琅琊诸郡则分别落在了纪灵、张燕和田楷的手中。后来,田楷战死易京,张燕命丧天梯山,彭城、东海、东莞和琅琊四郡的当家人也只剩纪灵一人,于是纪灵便成了三郡之主。 而纪灵此时应该还在豫州境内抱着他的新主子邀功吧! 曹操坐在下邳的徐州刺史府中,看着堂下的文臣武将以及陈珪父子:“汉老,纪灵已经率兵前往豫州助阵大耳贼,现在彭城四郡群龙无首,你可知他们还有什么势力吗?” 汉老是对陈珪陈汉瑜的尊称,但陈珪这一辈子虽然洒脱,却最是狡猾,曹操突然称其为老,却哪里敢答应?急忙摆了摆手站起身来。 “曹公如此厚爱,陈某实在是担当不得,还请曹公勿折陈某之寿。不过,曹公说到徐州四郡的形势,陈某确实有所关注。自纪灵兵出彭城之后,这彭城、东海、琅琊和东莞四郡便交到了五鹿等人手中。 其中五鹿以往颇受张燕和纪灵二人的器重,因此由他掌了彭城郡守之职。而东海、琅琊以及东莞三郡的郡守则分别由白雀、苦唒和平汉三人执掌。 此四人皆是黄巾黑山余孽,皆是有勇无谋之辈,根本就不懂治理,平素间也只会在乡野间作威作福偷鸡摸狗,其治下四郡民怨早已沸腾,只差临灶一把火,就能在四郡燃起熊熊烈焰!” “汉老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直接潜入四郡挑拨乡亲造他黑山余孽的反,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四郡?” 曹操先是一惊继而一喜,他本来只是想仰仗下邳陈氏的势力将自己的触角衍生到徐州各地,并没有打算真的能够通过陈珪得到些什么,但陈珪给了他更多的惊喜。 “非也,陈某的意思和曹公恰恰相反!”陈珪摇了摇头,解释道,“四郡百姓已苦黑山余孽久矣,曹公若是能够以雷霆之力拿下四郡,然后怀菩萨心肠付诸百姓,四郡则固为曹公所有也!” 所谓雷霆手段菩萨心肠不外如是! 曹操点了点头直起身来,朝陈珪郑重的施了一礼,然后抽出腰中的青釭剑一剑劈在案桌上。 “传本帅将令:令夏侯渊、曹真二人为左路大军,夏侯惇、张绣为右路大军,曹仁、乐进为前路大军,曹洪、曹纯为后路大军,尔等各率一万精锐兵分四路,务必于三日内拿下彭城四郡!” “诺!” ps:明日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而后日则是明年的第一天,老鹰在此向各位书友请个假,回老家和家中父母团聚两日,因此明后两日将不更新,直到大年初二时再重新回来。 同时,老鹰也提前给各位拜个早年,预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奋牛蹄春,牛马精神,牛转新运,牛年牛市,牛气冲天!!! 第630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九月,正是霜寒露冷,黄叶凝露成霜的时候。虽然彭城郡的梧桐和枫树才刚刚挂上几缕雏菊般的淡黄和剪秋萝的血红,但是五鹿的心却已经真的凝结成霜。 永安四年九月,曹操亲自坐镇下邳,令麾下大将夏侯渊、夏侯惇、曹仁以及曹洪分兵袭击彭城四郡。 其中,夏侯渊、曹真部队直逼彭城,夏侯惇、张绣精兵入寇东海,曹仁、乐进军团由东海入琅琊,而曹洪与曹纯组成的二曹组合则通过兖州的沛国、鲁郡直达泰山郡,然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兵临东莞城下。 四路大军气焰汹汹,来势滔滔。 不过半天的功夫,曹洪部队便已路过沛国进入鲁郡境内,而夏侯惇军团则与曹仁兵分两路,一路经厚丘杀下郯城,另一路于朐县向利城发起攻击。 至于夏侯渊和曹真二人,他们现在就在五鹿的眼皮底下,他们就在彭城郡治所在地彭城县的城池之外。 看着亲卫们将老百姓一批一批的押到城头,并给他们一一分配了些刀剑和滚石并安插在箭跺口,五鹿依然提不起劲来。 他知道这些老百姓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是给了他们刀枪棍棒、衣甲盾牌,甚至对他们许以重赏,他们依旧只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叫花子就是叫花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他也知道黑山军和老百姓一个是鱼一个是水,只有鱼和水相得益彰才能鱼水情深如鱼得水。但是,现在看起来,老百姓是水固然不假,黑山军却已经成为了熊熊燃烧的烈火,黑山军与老百姓没有鱼水情深,只有水火不容。 黑山军本来也是老百姓的一员,可是,经过多年的征战和厮杀他们见惯了生死,他们的心早亦如石头一样的坚硬,他们现在想的不再是什么“致太平”,也不再是什么“天下大吉”,他们现在唯一想的便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数着银元搓揉青楼或者良家身上那如锻的肌肤。 以这样的形势和军力,他五鹿纵使长出三个脑袋和六支臂膊也成不了哪吒。 望着城头下斥候远去的背影,五鹿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斥候这一来一去,最先赶到城下的究竟是他渴望已久的纪灵将军还是夏侯渊的部队。 “嗡!” 一道鼓角冲天而起,尘土飞扬,狼烟弥漫,道路的尽头蓦然出现无数的马蹄声,恍若灭世的雷霆一般彻响,视野中的那几道黑点骤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停在了前进的道路上。 夏侯渊到了! “兄弟们,夏侯渊狗贼到了,大家准备!”五鹿心头一震,大手一挥,当先便朝箭跺口奔了过去。 但见入目之处尽是猎猎旌旗,视线之中全是熠熠刀光,一万曹军从远处滚滚而来。 铁骑军按雁形阵布置,弓弩兵以锥形阵排列,刀盾兵则以锋矢阵陈设。雁形阵如秋雁,两千余铁甲骑兵平展于大阵两侧;锥形阵似铁锥,近四千弓弩箭手背靠背紧贴铁甲骑兵;锋矢阵若锋芒,四千刀盾兵一手持刀一手持顿,俯视前方,跃跃欲试。 阵前大纛飞扬,阵中寒光隐隐,阵后却是七八百名工程兵扛着云梯推着抛石机和冲城车稳稳的站在寒风里,一动也不动。端的是旌旗蔽日,铁甲犹寒,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看来,夏侯渊牢牢的记着曹操的军令,面对着五鹿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果然,听得城中再次响起一声牛角,整个大阵豁然洞开,不管是凛凛铁甲还是巍巍弓弩,亦或是赫赫刀盾兵,全都如臂使指仿佛海浪一般从中破开,露出身后的抛石机、冲城车以及云梯来。 紧急着,又是一员身着黑色大氅的年轻将领纵马奔出大阵,手中一杆寒月破甲刀指着城头:“城上的人听真了,本将乃曹公麾下大将曹真是也,特奉曹公之意前来剿除贼人。 念及尔等尽皆我大汉子民,平素并无过错,今日也不过是被那黑山狗贼五鹿胁迫守城,若是尔等立即放弃抵抗打开城门,本将军或可放过尔等一马。 若是尔等能够侥幸搏杀五鹿或者黑山军中任何一人,本将军都将亲自向曹公为你请功。否则,不管你们长了几个脑袋,还是你们叫做五鹿六鹿,本将军顷刻之间便让你们变成死鹿!” 城头上众人面面相觑,立即陷入到夜一般的安静之中。 那些被迫前来应战的老百姓不是没有想过他们的出路,也不是没有想过等曹操兵至来一个消极抵抗,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曹操大军愿意给他们一个拨乱反正的机会,甚至还可以因此走上从军的道路从此光耀门楣。 而五鹿及其麾下的黑山军同样也懵了,按照常理来讲,难道他们不应该更比那群乌合之众值得招安吗?什么狗屁曹真特么的真不讲究,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也是当初皇甫嵩在广宗城下印证过的手段。曹真活学活用,一句话便让城头一片死寂,也将黑山军和老百姓之间的那道鸿沟扩大了数倍。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这是剑客的最高境界。 曹真虽然不是剑客,但是很明显他已经达到了这个高度。 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这是剑客还未入门。 五鹿虽然手中有枪,但是他心中却已无枪,他与那些未入门的剑客有何区别?他不清楚自己是该举枪厮杀呢,还是将枪头对准城头上那些跃跃欲试的老百姓。 可惜,虽然他早就知道他们在彭城四郡已经失了民心,也知道满郡的百姓都不愿意继续扶持他们这个政权,可是他依旧做不到像白雀、苦唒和平汉三人那般视百姓如寇仇,自从追随飞燕将军张燕以来,他的枪头就再也没有对准过老百姓。 “城中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们还没有受够黑山军无休止的压迫和欺凌吗?难道你们也想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让你们的后世子孙唾骂你们的不堪吗?” 安静了约莫一刻钟,曹真再次骑马来到阵前,一声怒喝,瞬间便点燃了横亘在城头的火药桶。 “杀!” “兄弟们,杀,杀了黑山军的那些王八蛋给家中的老少偿命!” 一声声咆哮歇斯底里的从平素里看上去老实懦弱的老百姓喉咙中挤出来,百十名老百姓举起黑山军发给他们的刀剑和滚石向他们身后的黑山儿郎刺过去或者砸过去。 刀剑入骨,滚石破头。 鲜血顺着刀剑流到地下,脑浆跟着滚石飞溅半空。 “杀!” 一声声怒吼卷入天际,一条条人形怪兽将手中的武器祭在了头顶。猩红的眼色和乳白色的脑浆彻底的将人们心中一直掩藏着的那只魔鬼给释放了出来,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怒视着五鹿,加入到造反的队伍之中。 城头大乱! 彭城打乱! “轰”,一声巨响,在五鹿无奈的眼神中,那道厚重而坚实的木门轰然砸倒在地,溅起高达两三丈的灰尘。 第631章 峰回路转 当初在广宗城下,皇甫嵩一曲攻心计断了丁大勇的性命,如今曹真亦步亦趋照猫画虎则让彭城直接易了主。 不过,李鬼终究不是李逵,彭城的郡守五鹿并未像他的前辈丁大勇那般折了性命,反而在与“反贼”以及曹营将士的厮杀中逃出生天,离开了彭城。 或者是曹真的计策有了些许瑕疵,或者是曹真自己也没有想到几句话便让彭城易帜以至于他还没有做好一网打尽的准备,也或者只是张角不忍自己的传承断绝,五鹿命不该绝于此处。 五鹿领着自己的百十名亲卫,竟然从彭城的西门杀了出去。 彭城往西便是萧县,由萧县一路往南则是悟县、竹邑,再折东顺雎水东行百十里到达取虑,由取虑再向南经夏丘、洨县走上一天一夜就可以南的义成和凤阳,离开曹操的势力范围。 此刻,五鹿就在悟县赶往竹邑的道路途中。 不过两夜的寒风,道路两旁的枫叶已如剪秋萝一样的血红,而梧桐叶也同样像雏菊那般被寒霜染黄,只有几树腊梅才刚刚从枝头上伸出来,一副斗志昂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可是,五鹿的志气已经丢在了那场有点莫名其妙却也在意料之中的守城之战里。扫了一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枫叶和梧桐叶,五鹿打马继续向前。 “将军,已经出城两天两夜了,也不知道琅琊、东海和东莞三郡如今怎么样了,难道你就不担心白雀将军他们几个吗?为何将军宁愿选择南下,也不愿前往琅琊诸郡与白雀和平汉将军他们一起抵御曹贼?”一名亲卫从腰中掏出一枚牛角递给五鹿,神色中带着些许疑惑和迷茫。 五鹿勒马接过牛角长长的饮了一口水,又转头淡淡的看了一看亲卫,脸上满是疲惫和落寞。 “泫淇,我记得你是在大贤良师起义之时便跟着我的,你也从离家之时满怀壮志的农家子弟成长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儿郎,可是经历了这么些年,你还觉得当初我等选择的道路可对?” 泫淇欲言又止,看着五鹿认真的眼神,苦涩一笑,满腔的热忱落到唇边化作一段茫然:“当初小弟家中因几亩薄田惹上官非,父母双亲俱亡,哥哥嫂嫂逃离家乡。 小弟不愿窝窝囊囊,让仇人一世逍遥,仗着一身蛮力连夜翻入仇人府苑,用一把菜刀将那黄扒皮夫妇砍死在床上,也用这一把菜刀将自己逼上了黑山。” 五鹿点了点头,鼓励泫淇继续说下去。 “本来以为黑山将是我泫淇生命中的起点,也认为我等追随在大贤良师的旗下必将创建一个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的世界。到时候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我们也不再受贪官污吏的欺压和摆布。 然而,区区数月之间,大贤良师、地公将军和人公将军便已作古,我太平道的势力就如鸟兽散,只剩下何仪他们和我黑山军还在咬牙坚持。 可是现在呢?何仪的坟茔上的草木已有臂粗,而当年的飞燕将军同样也死在了天梯山上。将军,说实在话,小弟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还在坚持什么?我们现在是否还应该坚持?” 泪水顺着眼眶飘下,泫淇难以自已,五鹿颔了颔首,脸上同样堆满难受的表情:“你说的不错,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还在坚持什么,我也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坚持。 当初我等揭竿而起,一来是因为大贤良师描绘的大同景象,二来则是官逼民·反,我等的所作所为也只是顺应民心。大贤良师、地公将军、人公将军以及飞燕将军一一仙游,暂且不说。 东海的白雀、琅琊的苦唒以及东莞的平汉,他们都是我昔日的兄弟,也都是苦海出生,可是你看看他们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采?他们现在哪一个不是百姓口中的刽子手? 你问我为何不去东海、琅琊以及东莞三郡,你觉得我好意思去吗?我去了之后是该帮助他们守城呢?还是替老百姓主持公道?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前往弋阳寻找将军,希望将军能够给我们一个答案!” “恐怕你们见不到你们将军了!” “咚”的一声炮响,一道长啸从前方传来,夏侯渊手提寒月刀从树林的尽头转了出来,身后整整齐齐的跟着千余名骑兵,他们手中的斩马·刀烁烁发寒。 五鹿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从马背上直起身来:“临到头了,这当初任由白雀他们任意施为的报应却还是躲不开!兄弟们,我五鹿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带着你们一起去赴死了!” “有今生没来世,将军我等不怕,要死便死在一处罢了!”泫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手中的刀剑捏了捏嘿嘿一笑,“将军,要做兄弟就做几世的兄弟,光一辈子算个鸟啊!” 众人紧了紧手中的武器如飞蛾扑火一般向夏侯渊冲了过去。 “嗡!” 又是一声号角在林间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响彻林越,纪灵挥舞着二月伴银峰从右侧杀将出来:“五鹿,你等稍事休息,这些鸟人竟然敢欺侮本将军的兄弟,本将军今日就给你报仇!” 言讫,纪灵将三叉两刃刀一挥,五千余由骑兵、弓弩手和刀盾兵密密麻麻的钻出密林挡在众人的身前。 五鹿等人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人生太多的变化,不是一波三折就是峰回路转,他们那颗仿佛死水微澜的心也悄悄的发生变化。 “纪伏义,想必你也只是刚刚从弋阳赶过来吧?你的这些儿郎也都是疲惫之师吧?莫非你真以为这区区几千溃兵能够拦住本将军吗?”夏侯渊眼睛一挑,睥睨着纪灵,仿佛眼前的几千兵马只不过是草芥一般。 “既然你夏侯将军这么瞧不起我纪某的兄弟,那纪某今日就说不得让你瞧一瞧兄弟们的勇猛!”纪灵冷冷一笑大手猛地一挥,一声怒吼传遍全军,“兄弟们,放箭!” 一声令下,弓弩手们纷纷奔出阵外,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张弓搭箭,两千余支利箭飞也似的向夏侯渊射了过去。 利箭如雨,利箭如蝗,利箭也如一张大网,而网的中央正是曹营猛将夏侯渊! 夏侯渊盯着来势汹汹的利箭,扶额长叹:特么的纪灵什么时候也不讲究了,居然也开始不按常理出牌!  第632章 报仇向何处,青釭爪黄东莞路 在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中,夏侯渊兵进定军山之时,曹营谋士刘晔就曾指出:渊性太刚,恐中奸计。而当时的刘备守将法正亦曾对黄忠言及:渊为人轻躁,恃勇少谋。 其实,不管是刘晔的断言也好,还是法正的判断也罢,他们也只是根据夏侯渊的性格以及往日的战绩做出推论罢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想过,夏侯渊身为曹营第一大将,也是曹操最为倚重的宗亲,他就是曹操剑指天下的一把利刃,如果他没有自己的孤傲,没有自己的风骨,他又怎么能够像曹操腰中的那把倚天剑一样醉斩长鲸呢? 别的暂且不说,单说夏侯渊的战绩。这些年来,他随着曹操四处征战,除了在与王黎的几次对战中吃过些许暗亏之外,哪一次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起临行前刘晔的谏言,夏侯渊除了报之以呵呵之外,便能嗤之以鼻,权当刘晔在放臭气。然而遗憾的是,虽然他作战甚是勇猛,也时常以一当百,可他并不是一个记忆力好的人。 他忘记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忘记了老人们常说的久走夜路必逢鬼,也忘记了出头的椽子先烂的俚语。 这一次,他得到了纪灵即将由凤阳经竹邑北上的消息,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手到擒拿的事情,也正是他回报当初弋阳城下纪灵那一箭之耻的时候。 所以,他只带了一千余骑兵准备伏击纪灵。 所以,当纪灵现身之后他又想光明正大的拿下纪灵,让刘晔那一干酸腐文人全部都闭嘴。 可是,他高估了纪灵的操守,也低估了纪灵对曹操的仇恨。 当他想和纪灵耍流氓的时候,纪灵只和他讲道理,而当他纵马杀上前来想和纪灵讲道理的时候,纪灵却又只想与他耍流氓,根本就不给他单打独斗的机会,只是将手中的二月伴银峰轻轻的一挥,数千支利箭就像一张硕大无比的蜘蛛网将他牢牢的罩在网中。 夏侯渊奋起寒月刀将周身舞了一个密不透风依旧挡不住如蚁般飞来的箭矢。很快的,他的躯干就插上了十数支利箭,鲜血顺着箭尾汩汩的流出来,仿佛一只染血的刺猬。 箭落,身死。 永安四年九月底,纵横天下的一代名将夏侯渊死在了一条小小的沟渠中,呃不,是纪灵的手中! …… “哐!” 一声巨响,徐州刺史府中那张最尊贵的案椅在地上摔了一个四分五裂,腰中的青釭剑猛然出鞘,曹操紧握着剑柄怒视着跪在堂下的斥候:“你再说一遍,妙才怎么了?” 斥候两股战战,头也不敢抬,只是一个劲的伏在地上,磕得砰砰只响,言语中也带着颤栗:“回禀主公,夏侯…夏侯将军数日前率兵伏击纪灵,被纪灵那厮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 再次从斥候口中听到这四个字,曹操的心也好似被万箭穿过一样,痛的直不起腰来,泪水紧紧的锁在眼眶中,眼前一片迷雾。 “主公!” 一名亲卫上前扶了曹操一般,曹操硬撑着站起来,狠狠的踢了亲卫一脚,依旧觉得撕心裂肺怒不可遏,浑身的孽气散发不出来,恨不得立即上前一步砍了斥候的首级。 “夏侯将军已然战死,还请主公保重!”程昱、满宠、刘晔和钟繇齐齐谏道。 曹操瞪着血红的双眼,狠狠的看了众人一眼,才缓缓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但他的双眼依然如刀一般盯着斥候:“妙才既然战死,那么他的亲卫呢?” 大将战死,亲卫不得独活,这是先秦时期便有的军中规矩。很显然,曹操的愤怒已经压抑不住,如果夏侯渊的亲卫尚有人残存于世,按照此时曹操的脾气绝对不会姑息。 “夏侯将军想与纪灵那厮单挑,结果那狗贼不讲道义,直接令众军万箭齐发,夏侯将军来不及闪避,便被那狗贼射杀。而将士们同样也准备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军战死!” 斥候抬起头做了一句解释,又缓缓摇了摇头,依旧将脑袋紧紧贴在地上,“等将军亡故之后,副将牛金亲自领着亲卫们夺回将军的遗骸并将其交给后军,然后悉数冲杀了上去。 最终,牛将军拼着性命斩杀了包括五鹿在内的几员副将,顺带伤了纪灵一条胳膊,自己则身负重伤。至于夏侯将军的亲卫们,他们全都壮烈殉国魂归战场!” “那你们后来可曾打听到那纪灵现在已经前往何处?”听闻牛金重伤,而夏侯渊的亲卫们同样悉数战死,曹操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想来妙才在天之灵应是不在孤单。 斥候点了点头:“后军校尉护送将军灵柩归于彭城,曹真将军痛彻心扉报仇心切,于是令末将前往各处打探。如今白雀和苦唒已经伏法,东海和琅琊改旗易帜,只剩下平汉还在苦苦支撑,而纪灵正是逃往此地!” 曹操颔了颔首,一剑猛然挥出,那已经坍塌在地的案椅再次被狠狠的击上一剑,彻底的变成一堆废柴,而曹操的怒吼声也同时在府中响起。 “传我将令,除臧霸和朱灵留守徐州之外,所有将领立即随本帅前往东莞。城破时,纪灵五马分尸,屠城三日!” “诺!”刘晔、程昱、典韦、许诸、韩浩已及曹昂等人还想再劝谏两句,却见曹操已经失控,竟然说出“屠城三日”这样杀气腾腾的话语,哪里还敢有半分的反对,只好齐齐应了一声。 …… 燕台一望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十月初的徐州还没有开始下雪,但是聚集在点将台下面的士兵的脸上却已经带着化不开的冰雪。漠然、刺骨、寒冷以及仇恨都写在他们的脸上,亦如他们手中的刀剑那般。 夏侯将军死了! 那个让他们感到骄傲的曹营第一大将死了! 所有的人脸上都充满悲愤,都恨不得立即提刀杀向东莞取下纪灵的狗头以祭将军的在天之灵。 “妙才与我如同手足,与台下诸位将士同样亦师亦友,亦兄亦父。然,天妒英才,妙才不慎兵败身亡。今英灵不远,本帅挥师北上。此战不论伤亡,不论破城谁先谁后,也不论战果如何,谁拿的纪灵首级,谁便为首功,本帅定当厚赏!” 曹操一步一步的登上点将台,冷冷的扫过众人的头顶,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酒碗向天拜了三拜,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缓缓的将酒洒在身前,最后再猛然往地上一摔,一声怒喝,“出兵!” 众将士瞬间便犹如打了鸡血一般,脸上一片通红,刚才的冰雪已化作烈烈火焰,将他们整个身躯都燃烧了起来,数万大军仿佛五六条长龙一般卷过下邳直扑北方。 ps:昨日和今日连续赶了几场饭局,喝的有点高,不在状态,一直拖到今日才更新,还请各位书友见谅!  第633章 复仇伊始 不过一日的功夫,曹操就已经领着大军来到东莞城下。 与他一起的除了随军的程昱、典韦、许诸等人外,夏侯惇、曹仁以及曹真三路大军同样打着为夏侯渊报仇的旗帜挥师北上与曹洪和曹纯的队伍汇合在了一处。 经过曹洪、曹纯与纪灵两日的厮杀,城墙和城门上早已布满箭支与刀剑的痕迹,城头的箭跺及地板上同样也是坑洼不平,到处都显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剧烈的战斗。 纪灵扶着箭跺,凝望着城下仿佛四海翻波的军旗和金戈,心里却是一片淡然。 他知道射杀夏侯渊必将迎来曹操的反扑,他也知道自己终究逃不开曹操的追杀,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甚至还觉得这一切都来得有些太迟了。 当年,主公袁公路将军任侠使气,与同样有着将军梦曹操不但同殿为臣,私下里也多有往来,甚至在十八诸侯讨董的时候,他们也还是颇为亲密的战友。 可是当主公在淮南寿春举起起事的大旗之后,曹操的脸色就变了,他对待主公的态度也变了。 那厮竟然罔顾昔日的友情,纠合了王黎、孙坚以及刘备等人合围豫州,自己的兄弟张勋、陈纪等人也因此丧命,主公经营数年的豫州也跟着灰飞烟灭。 此仇不可谓不深也! 昔日的徐州之战背地里捅了刘备一刀,后来的弋阳之战再次在曹操身后放了一箭,说起来也都是当初的因果,但刘备和曹操也只不过暂时失去了一两座城池而已并未因此伤筋动骨,让他极度的郁闷。 不过现在好了,王黎将刘备的势力悉数赶出了豫州,而他则将在此与曹操一决生死。 “呜!” “咚咚咚!” 一声激昂的号角声划破长空,连绵不绝的战鼓声冲天而起,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数杆苍劲有力的大旗迎风飞舞,曹操领着五路大军好似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从远处席卷而至。 玄色的衣,赤色的甲,银色的刀剑在日头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片寒光。 曹操信马走出大阵,冷冷的扫了纪灵一眼,眼中满是藏不住的仇恨:“纪灵,休怪曹某不给你机会,若你立时出城决一死战,曹某保证绝不伤你麾下健儿一根毫发。否则,一旦我大军破城,曹某必让整个东莞为妙才陪葬!” “猫哭老鼠假慈悲,曹阿瞒,收起你的那些把戏吧,本将军可不是五鹿兄弟那个直肠子,你觉得你那狗屁的攻心计能够瞒住本将军?”纪灵闻言哈哈一笑抬起头来,眼中说不出的轻蔑。 “曹阿瞒,本将军知道夏侯渊乃是你的心腹你的兄弟,你恨不得将本将军千刀万剐,也恨不得让东莞城中血流成河。但是,本将军告诉你,有种你就亲自登城,本将军就在这城头上等你!” 本来还想用一用攻心计让纪灵麾下的儿郎与他离心背德,再次来一个计下东莞,却不想被纪灵一语道破,曹操气得怒火中烧,指着城头就是一声大吼:“攻城!本帅要将纪灵狗贼也尝一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一声令下,号角再次拔地而起。 夏侯惇一马当先冲出阵外,勒住马脚,张弓搭箭,一箭便向纪灵飞射过去。 箭如闪电,亦如号令。 一箭出万箭鸣,万余弓弩手纷纷奔至夏侯惇身后,蹶张弩、大黄弩、虎贲弓、雕弓、角弓以及铁胎弓搭在手上、脚下,万千支利箭组成万千道闪电向城头罩了过去。 哦不,只有一道闪电,只有一道方圆百十丈粗细的闪电。远远观之,整个城池都被这道闪电包围着,就像是末日来临那般,城池在这道闪电下颤颤巍巍。 紧接着,数十具抛石机也推出阵营,数百名工程兵和民夫抱着一块块磨盘大小的石弹放入弹袋中,然后在旗手的指挥下,齐齐一声怒吼,将绳索猛然绷直然后猛然放下。 巨石好像九霄之上滚滚而过的雷霆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弹袋中离开,携着摄人心魄的尖啸声在半空写下一道道噬人的痕迹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了下来。 落箭如瀑,落石如雨。 城头上立时就像是普贤菩萨在峨眉山上办起了一个大型的水陆道场,利箭的破空声,巨石的撞击声,民夫们的惨呼声以及守城将士的惊呼声仿佛磬儿、钹儿、铙儿和铃儿一起奏响。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这是老人当年长征的时候写的诗词,老人把绵延不断的五岭比作细浪,把气势雄伟的乌蒙山当做泥丸。纪灵当然不知道,但是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对老人生出无限敬佩之情,因为他的感触恰恰与老人相反。 在他看来,这无边的箭雨和石砲根本就不是什么细浪,也不是什么泥丸,而是排山倒海的巨浪和泰山。 飞落的滚石砸在城墙上,犹如一个个跳跃的巨人挥舞着嗜血的镰刀在城头上来回的走动,每一步都将带起漫天的尘烟和无边的血雾。 “举盾,躲避!” 脚下一阵摇晃,纪灵朝众人一声高喝,立即扶着墙面躲在箭跺下。众将士也跟着躲在墙面之下,腰上的盾牌擎在手中,高高的举起牢牢的护在头顶。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的从城头上和头顶上传来,数百名将士但觉手臂一麻,盾牌就狠狠的击打在他们的脑袋上。鲜血飞溅,哀嚎声起,眼前一黑,他们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城头上哀鸿遍野,城下的攻击却并没有停止。 曹操本就打算拿下纪灵然后活剐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像大唐名将程咬金那样只有三板斧呢?眼见纪灵和城上的守军已经完全被箭势压住,曹操舔了舔舌头,冷漠的扫了城池一样,手中的青釭剑再次从头顶落下。 “杀!” 又是一道道响遏行云的喊杀声响起,一架架云梯宛如一匹匹灰色的缎带从阵营后飞速的爬过将士们的头顶,来到前方的刀盾兵肩上。一台台冲城车则从阵营的两侧汇集到阵前,如猛兽一样躺在长枪兵的脚下。 刀盾兵一声长啸,在利箭和巨石的掩护下扛起云梯就向城池奔了过去。锋利的抓钩挂在箭跺上,云梯贴着墙面搭在地上,刀盾兵嘴噙着腰刀,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的向上攀爬,左右腾挪,动如脱兔。 长枪兵万众一心,扶持着冲城车冲到城门下,推着冲城车猛烈的撞击着城门。那根根裹着金属的圆木就像是猛兽的头颅,每一次撞击都让城门发出凄厉而又胆寒的哀鸣。 复仇之战就此开始! 第634章 烈火焚躯 东莞城破! 大军入城! 曹操并没有等太久,从下令攻城开始到城门大开,时间的车轮只不过走了两三个时辰,可是纪灵却仿佛已经坚持了一个世纪。 如果从曹洪和曹纯率领军队挥师东莞之日算起,他在城墙上已经坚持了两天两夜;如果从当年袁术落败豫州被迫隐姓埋名逃亡徐州之日算起,他却是整整谋划了近五百个日夜。 饶是铁打的意志,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纪灵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疲惫不堪。 箭雨的洗礼让他放弃了城头上的对攻,云梯和冲城车的辅助让他无法发动有效的反击,而落石的攻击则让他彻底的放下了据城负隅顽抗的谋划。 反正都是死,早一日晚一日,于他又有何益? 当然,失去了城墙的护佑,并不代表纪灵就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他的手中还有刀,他的身后还有兄弟。 夏侯惇沿着云梯飞奔而上来到纪灵的对面,沿途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他的眼神依旧冰冷犀利,他的长枪依旧尖锐明亮。 甚至在经过血腥的屠杀和鲜血的洗涤后,他的眼神更加的冰冷犀利,他的长枪也更加的尖锐明亮。 夏侯惇和夏侯渊是族兄弟不假,但他们二人都是在曹操刚刚举起反抗董贼的大旗之时就率领族中男儿参军的,经过十余年的沙场厮杀和扶持援助,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那丝单薄的血脉关系能够形容的。 想当初,蒲坂津之役,若非夏侯渊的援救他夏侯惇早已成为冢中枯骨,哪里还能够成为名扬天下的猛将?而后来华阴十面埋伏,又是夏侯渊亲自下马向张郃赔礼道歉,张郃也才放过了夏侯惇的一条贱命。 血脉虽已不亲,生死却高于骨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起夏侯渊万箭穿心,夏侯惇就恨不得立即生啖了纪灵的血肉,此刻看见纪灵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他的心中哪里还忍得下去?寒铁枪一提,口中一声怒喝,整个人便如展翅的鹰隼般向纪灵扑了过去。 纪灵淡淡一笑和身而上,与夏侯惇厮杀成一团。 二人都是当世的猛将,打斗的激励让正在生死搏杀的双方将士看了也心惊胆颤。 寒铁枪在夏侯惇手中,远非他们手中的烧火棍可以比拟,长枪扫过匹练如血。枪头碰着墙面飞石走屑,碰着身躯骨折筋软,一杆寒铁枪在夏侯惇手中变化莫测,时而如出海的巨龙咆哮翻飞,时而若下山的猛虎威震山冈。 纪灵的表现也并不输于夏侯惇太多,虽然他时时都仿佛置身于怒海中的一叶轻舟,又或者像是飓风中的一株野草,但是他依然还在积极的抵抗。 他早就看透生死,可是他现在还不想死,或者说还不能死。他并不是商贾出生,却也知道以一换一并没有多少的获益,他还想用他这条贱命多替主公搏杀几个仇人。 夏侯渊是一个,夏侯惇或者也可以成为下一个!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必杀的机会。 柔不能守,刚不持久,这是当初他刚刚学武的时候,师尊教给他的刀意。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这是当初在雒阳城中争夺射声军司马的时候,王黎让他悟出来的道理。 他和夏侯惇在战场上交战数次,他也知道夏侯惇名不虚传,远非一般的武将可比,可是这样的单打独斗却还是他的第一次。他想要夏侯惇成为下一个夏侯渊,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只有夏侯惇力竭之时,他才能够一击而中。 然而,交战了数十个回合之后,纪灵就已经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夏侯惇的实力比他高了不止一筹。 虽然夏侯惇一向以猛夫莽夫视于人,但是夏侯惇却绝非匹夫之勇。他的武艺和枪法足可以排到当今天下前十,寒铁枪在夏侯惇手中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一招一式宛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 “杀!” 一声怒吼,夏侯惇猛的暴起,城头上惊起一片残红,断石飞屑破桶木渣随着夏侯惇手中的寒铁枪迎风起舞,铺天盖地向纪灵砸了过来,瞬时之间就将纪灵的前后左右掩了一个严严实实。 这一击,几乎已经使出了夏侯惇吃奶的力! 这一击,几乎已经带动了天地之间的气息! 这一击,绝非纪灵可敌! 眼睁睁的看着数十道枪头在眼前急蹿,眼睁睁的看着那数十道锋利的枪头化成一条锋锐的枪尖,纪灵的信心和斗志顿时瓦解,只来得及将二月伴银峰在身前一横,便听得“当”的一声巨响,眼前星光闪烁,胸口一痛,硕大的身躯便已凌空飞起,使出了一记“屁股向后平沙落雁”。 纪灵向着城中的方向一路倒飞,装翻了七八名亲卫,散落一地的鲜血,然后从内墙上的阶梯滚下去,径直栽倒在城门口那间守城士兵休息以及存放火油的屋子中。 驴日的,这厮莫非要逃? 夏侯惇皱了皱眉,自己的力道自己知道,虽然他也相信自己这一击绝对可以让纪灵身受重伤,但是想让纪灵滚将十数米甚至从从城头上滚下去,他还是有些不信的。 思及此处,手中的寒铁枪猛然在城墙上一点,夏侯惇已如巨鹰般腾空而起,从女墙上越了过去,接着双脚在阶梯上连点数次,几个纵跃就来到房屋的顶上。 阳光骤现,瓦砾声响。 夏侯惇双眼微微一眯,一把三尖两刃刀便从脚下窜了出来,隐隐寒光夹杂着烈日的光辉照射在夏侯惇的脸上。 纪灵再度出手! 夏侯惇心中一寒,一个闪避落在另一片瓦楞上,却见那柄三尖两刃刀骤然从眼前消失,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屋内就传来数道猛烈的击打声和木柱断裂之声,但觉脚下一颤,整间房屋便如纸糊般碎裂倒塌,而他亦跟着坠入到残垣颓壁之中。 “咳咳咳!” 骤起的灰尘迷住了夏侯惇的双眼,也呛住了夏侯惇的喉咙,夏侯惇不敢大意,微咳了几声急忙闭上双眼,寒铁枪竖在身前,双耳仔细的聆听着屋中的动静。 可惜,纪灵的选择注定要让夏侯惇失望了。 他刚才从城头上摔下来已经身负重伤,如今又被这碎瓦断柱一砸,早已到了奄奄一息油尽灯枯的时候,哪里还有余力给夏侯惇重重一击? 纪灵躺在一块倾倒的木柱之下,看着尘烟里那道身影欣慰的一笑,努力的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残血,又从怀中摸索出一枚打火石打燃,使劲的向角落中的火油桶抛过去。 “砰!” 一声巨响,油桶猛然炸裂,火油四溅,火光四射,无数的火花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房间的犄角角落之中,熊熊的烈火瞬间便将整个房屋点燃,城门口立时化作一片火海。 火苗如瀑,热浪袭人,烟火之中隐隐传来纪灵越渐颓靡的声音。 “熊熊烈火,焚我残躯。为复公仇,无边杀戮。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第635章 两难 碧血丹心,以死效力,谓之曰忠。 两肋插刀,普爱将士,谓之曰义。 纪灵在忠和义之间选择了忠选择了死,在一曲“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的歌曲中殒命火海,留群龙无首的旗下将士直面曹操的刀锋。 可是,这世上陷入两难之境却又能够像他这般洒脱之人又有几许呢? 王黎此刻就陷入到了两难之境。 …… 虽然初冬的白雪还没有落下,但是荆楚大地上却迎来了一场冻雨。 昨夜直时三刻,襄阳城才刚刚入眠,冰冷刺骨的冻雨就不期而至,淅淅沥沥的下了个不停。等到清晨推窗远望时,入眼之处已是一片寒冰的世界。 街面上的老树早已被晶莹剔透的碎冰压弯了腰,房檐下长长的冰柱成排成排地倒挂着,好像在屋檐上吊着无数把锋利的刀剑,地面则仿佛被铺了一层冰砖,不小心踩上去就会溜一个大马趴。 此刻,王黎正坐在荆州刺史府中,他的案桌上放置着一杯热腾腾的清茶,汤色黄绿,香气浓郁,可是他的心情却有些低落,他的眉头早已经凝结成了一个川字。 茶杯旁躺着一张书信,书信的内容他倒背如流:永安四年九月底,曹操挥师徐州,连克彭城、东海、琅琊和东莞四郡,徐州之主纪灵葬身火海,整个徐州落入曹操之手,曹操的势力已经对豫州呈现出鸟瞰之势。 不过,在整个徐州战役中,曹操同样也没有讨得好,其部下可谓是损失惨重。麾下的大将夏侯渊阵亡,夏侯惇烧成重伤,短时间之内,曹操恐怕还恢复不了几成战力。 要说王黎有些担心豫州的局面,那倒不还至于。但是,襄阳如今的局面却让他忧心忡忡。 蔡瑁、蔡和、刘磐以及杨马习梁几大家族的势力经过与刘备的一番大战在襄阳城中再也没有当初那么的突出,而王黎从其他地方迁移过来的新兴势力正好又方兴正艾,虽然他们之间的角逐远远达不到平衡,但是毕竟有了好的苗头。 可是,这一场冻雨对于刚刚迁入襄阳还没有准备好救灾防灾的新兴势力而言绝对是一次重大的打击,而对于王黎和新鲜出炉的荆州刺史蒯越来说也是一场重大的考验。 这场雨下来,这些新兴的势力难道又将彻底的沦为几大家族的附庸吗?荆州的势力将又怎样处置才能重新平衡?蔡氏家族以及杨马习梁又将获取到怎样的利益? “蹬蹬蹬!” 王黎正在思索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打断,贾诩和郭嘉并肩走了进来。 看着二人眉宇间散不开的阴郁,王黎膈应了一下,招呼二人坐下来,问道:“文和、奉孝,可是城南和邓县那边有什么不妥?” 王黎口中的城南和邓县就是当初刘表借给刘备的地盘和他在襄阳城中大战时留下的遗产,也是王黎安顿那些新迁入势力居住的地方。 贾诩和郭嘉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面带难色,顺着王黎的手势坐在王黎的两侧。半晌,贾诩才抬起头来:“主公,刚刚属下接到辽东的飞鸽传信。 信中言道令尊大人以及携令堂已于两月前到了辽东,他们如今便居于辽东昌黎郡医巫闾山山脉之中。不过,数日前至儿、崔十娘和龙王那伽同样也寻到了辽东,恐怕不久之后,他们就将和令尊再次相见。” 医巫闾山,也就是后世的闾山,在如今的辽宁省锦州境内。相传舜时把全国分为十二州,每州各封一座山作为一州之镇,闾山被封为北方幽州的镇山。而周朝之时,同样也将医巫闾山封为五岳五镇之一,历史颇为悠久。 当初,王黎便是随母亲居于此地。 王黎早已猜到自己的那个便宜父亲王越既然想暂时离开崔十娘等人的视线,肯定会再次带着母亲重走一遍昔日的路线,可是他没有想到崔十娘等人竟然也尾随了过去。 当初在天梯上山袁术已经命丧崔十娘等人之手,罪魁祸首已然伏法,难道这些还不能化开他们和父亲之间的仇恨吗?难道至儿和阿母真的会反目成仇吗? 但是,仔细想一想,千机堂门主竺天南好像就是死在王越的手中,的确又是一道化不开的不共戴天之仇。 王黎心中一震,眼睛中已经带了几许不安。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生生死死,也发现自己现在对于生命越来越漠然,但是关于至儿和王越之间的这场仇杀,他还是放不开,他还是不希望他们二人出现任何的差池。 一个是他视之为嫡亲妹妹的至儿,一个却是“生”他“养”他的父亲,他该何去何从? “主公,贾某知道这是你的家事,本来不应该置喙,但贾某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还请主公容许贾某放肆一二!”贾诩轻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喉说道。 王黎黯然的点了点头,神色茫然。 这是王黎从军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表情,贾诩心中一悸,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依旧将心中的思虑一一道了出来:“主公,贾某知道你处于两难之间。可是事到如今,你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主公坐拥荆、豫、司、雍四州,大汉江山近半的疆域已经聚在主公的手中,想必过不了多久,江东和巴蜀也会回归朝廷怀抱,而主公也将成为陛下之下的第一人,或者说真正意义上的大汉第一人。 至儿和令尊一战虽然只涉私仇却又关乎天下,《孝经》篇中讲到:夫孝,德之本也。而《论语》中也提及:入则孝,出则悌。所以,我大汉建国以孝为本,前朝文帝、景帝和武帝等先皇谥号中均有孝字。 如果主公任由失态发展而不加以制止的话,恐怕单单的一个孝字就将让主公在士林中声名俱毁。更何况,一方是陪你多年也被你视之如骨肉的妹子,一方却又是你的血脉亲情,还请主公早做决断,切勿等到两败俱伤之时你才追悔莫及!” 哪里是等啊?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有想出办法如何去化解父亲和至儿之间的仇恨,所以才一直拖着而已。 就像仓央嘉措在诗中写道的那般: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王黎苦笑一声,抬了抬头,见郭嘉眼中也是一片鼓励之色,心中微微一叹稳了稳心神,向贾诩问道:“如今我大军正在积极备战江东,辽东之行可会有所阻碍否?” 贾诩笑了笑:“方才来的路上,贾某已与奉孝商议了一番,贾某愿立军令状,亲自坐镇荆州,剑指江东,必然不会让江东的那头野犬打扰了主公的部署。 至于辽东,我等同样以为此时正是主公收复辽东之际。孙坚和曹操修生养息,中原暂定,而辽东公孙家族数月前收留了前往辽东的陈留郡王,主公师出有名,也师出有时。 若是主公提几支劲旅前往,我相信不但可以将辽东版图重新划到大汉疆域之中,顺手也可以解决掉令尊和至儿之间的仇恨!” 既然贾诩和郭嘉都比较看好辽东之行,看来这一次自己是不得不去了。 凝思片刻,王黎重新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清明。  第636章 天上掉下个大人物 后世之时,虽然王黎也曾屡随师尊遍历名山佛寺,但他本人却并未曾受过佛法的熏陶,他对佛教普度众生的说教毫无兴趣。而等他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朝代并附身在另一个王黎身上之时,他才发现他的认知或许还是浅来了一些。 存在即是合理。 如果佛教一无是处,汉明帝又怎会遣人前往西域迎接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呢?如果佛教真的虚无缥缈毫无用处,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到来呢? 特别是在与崔十娘等人接触过后,对于佛教,他也变得不再那么排斥。 至少,他此刻就明白何为“一饮一啄,莫非天定”,何为“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何为“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何为“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如果没有王越对易容术的追求,王越怎会出现在千机堂?如果王越没有出现在千机堂,他又怎么会遇见至儿,至儿又怎么会自小便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这才真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而现在,他的报应便到了身前! 看着贾诩眼中藏不住的那是幸灾乐祸的笑意,王黎也只好扶额长叹一声,接受了贾诩二人的建议。 …… 永安四年十一月中旬,刚刚被永安帝晋为大汉卫将军的王黎将荆州和江东托付给贾诩后,便与郭嘉、太史慈以及管亥数人和百十名白马义从踏上了远去辽东的路程。 一路上遥山叠翠,近木枯黄,青松苍柏铺密林,黄桐红枫立小道。风和日暖,趁着日头踏过野店山村;路直沙平,看见月落夜宿古寺破观。 千里迢迢何止一日? 这一天,众人刚刚来到颍川阳翟县境内,离阳翟县城大约还有三二十里地,天色突然骤变。 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的黄沙扑面而来,四下里一片漆黑,灰黑色的浊云铺天盖地的从天边滚将过来,仿佛千万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径直的压在众人头顶,风云变色,气势磅礴。 忽然,阴暗的天空中亮光一闪,一道“之”字型的闪电划破长空将乌云丛中拨开,给大地披上一层银纱。 紧接着,“酷擦擦”的一声巨响,雷霆从天而降,仿佛天蓬元帅指挥着千军万马从天河中杀了过来。低沉的天空中突然间便裂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水从天河里倾射而出,仿佛千万支利箭一般噼里啪啦的击打在路面上。 “特么的,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居然也会打雷,莫不是哪里出现了什么冤屈?”管亥大笑了一声,刚刚抬起头便被灌了一嘴巴的雨水,急忙呸呸呸的朝地上连吐几口。 太史慈瞪了他一眼:“说的劳什子鬼话,颍川现在已是主公的治下,最是海晏河清不过,哪里来得那么多的冤屈?整日里听鬼怪故事听得多了?” 看着管亥吐了吐舌头一副讪讪的表情,王黎不由淡然一笑,并未责怪管亥。 毕竟冬雷虽然少见,也仅仅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和窦娥冤、小白菜什么的实在是扯不上关系,倒是谁家的孕妇在这个天气诞生一个“雷震子”却有几分可能。 王黎微微摇了摇头,正欲寻一避雨之所,陡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偏僻的村庄,急忙朝大家说道:“辽东千里路迢,一路走去总得数十个日夜,就算要赶时间也不在于这一小会,大家还是先到村中避避雨,免得过了寒气。” 众人点了点头,也不矫情,纷纷举起长鞭纵马便向村庄疾驰而去。 等众人来到村庄里,才发现此地并非众人日常所见的那种族人群居的村落,而是一朱姓的大户人家。整个村庄大约有二三十间房屋,四四方方的排列在道路的尽头,一方雕刻着“朱”字的门匾横挂在门楣之上。 “啪啪啪!”管亥快步跳下战马,蒲扇大小的手握住门环就是一阵急敲。 “谁啊?” 大门吱嗝一声露出一道细缝,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人从门缝中伸出一个脑袋四下打望,见到王黎等人腰跨刀剑手牵战马,顿时大吃一惊,“军爷,敢问您等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贵干个屁!你这厮说话太罗唣了,你那双眼珠子难道还看不到外面的瓢泼大雨吗?告诉你们庄主,本军爷也没有什么贵干贱干的,只是想到此处来歇歇脚!”管亥朝管家一声大喝,吓得那管家差点就跪了下来。 太史慈白了管亥一眼,走到管家身前,将管家扶起身来,又朝管家拱了拱手说道:“老管家切勿害怕,本将军乃是卫将军王德玉帐下太史慈是也。 我这兄弟性子粗犷野的很,平素间便是大声音惯了,倒是没有什么恶意。今日我等奉主公将令前往雒阳公干,不想途遇暴雨,因此打算在贵庄歇歇脚,还请老管家行个方便!” “将军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禀报庄主!”太史慈这一自报姓名,管家心中稍安,重新阖上大门,向庄内小跑而去。 王黎一行大约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等得管亥都打算径直冲进去了,大门才再度打开,一名员外模样的中年人领着方才那管家和数名丫鬟从庄里走了出来。 众人一阵喧哗,员外匆匆的将王黎一行人迎入庄中,安置到堂屋中坐下,才向王黎等人致了致歉说道:“有劳卫将军和诸位将军久候了!实在是今日庄中有些事务,所以耽搁了,还请诸位将军见谅!” “敢问庄主,贵庄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敢让我家主公在门外淋了一个时辰的雨?”被管家在门外晾了一刻钟,管亥早就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还不等王黎开口便直言问道。 管亥言语中有些粗俗,那庄主听了也不怎么生气,反而露出几丝笑意,或许是王黎的大名让他的心思安定下来,也或许是他本来就非常的高兴。 “回管将军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内子恰恰给朱某产下一个麟儿,因此朱某才耽搁了片刻!” 还真有雷震子啊? 王黎不禁哑然失笑,急忙向庄主抱了抱拳连连恭喜:“恭喜庄主喜添麟儿!” 庄主嘿嘿一笑,朝管家低语了几句,那管家带着丫鬟们匆匆离去,等他们再次回到堂屋的时候,几名丫鬟的手中已经提了好些红鸡蛋,而一个接生婆打扮的妇女手中则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卫将军请看,这就是我那刚出生的小儿!”庄主将襁褓移到王黎身前。 看着襁褓中那小儿嘟囔着嘴巴,王黎心头微微一软,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不由分说的塞到襁褓中:“这孩子倒是与我等有缘,居然在我们刚入庄的时候便生了下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庄主勿怪!” “能够得遇卫将军大驾,这是朱某求之不来的福报,哪里敢怪责卫将军?”庄主抱着襁褓深深的朝王黎鞠了一躬,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庄主快请起,是我等做了一回不速之客,与庄主何干?”王黎虚扶了一把,“还未请教庄主,这孩儿的名字?” 庄主将襁褓重新放到接生婆的怀中,捋了捋长须回道:“进德修业,鹤鸣之士,这是我朱家的字辈。轮到我这孩儿时,恰好排行一个士字,因此朱某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名唤朱士行!” 朱士行? 王黎心中一震差点跳将起来:这特么的是什么雷雨?雷震子倒是没有从天上掉下来,却偏偏掉下来一个来头更大的人物?  第637章 报仇冲雪去 这个刚出生的婴儿的确不是封神榜中的雷震子,但是他在民间野史和小说中却比雷震子的名头更大,也更加的家喻户晓,那就是《西游记》里面那个贪闲爱懒又好色的天蓬元帅猪八戒。 诸位或许不知道,其实《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四人都是有原型的。 唐僧不用多说大家都清楚,他的原型就是唐朝玄奘法师,不过孙悟空的原型石磐陀,沙僧的原型深沙神以及猪八戒的原型朱士行诸位或许就不是很清楚了。 朱士行,法号八戒,汉末颍川人氏。 三国魏嘉平二年,即公元250年,印度律学沙门昙河迦罗到洛阳译经,于白马寺设戒坛,朱士行首先登坛受戒,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汉族僧人。 朱士行受戒出家之后,在雒阳钻研并讲解《小品般若》,发现《小品般若》中部分内容译理未尽、文脉不通。于是,在公元260年,他与弟子弗如檀二人从雍州出发西行,经河西走廊到敦煌,再过西域南道横渡黄沙,最终在于阗国取得了大本《般若》梵本。 后来,弗如檀从西域带回大本《般若》,在两晋掀起了佛学的高潮。当世之人称之为:“善出无生,论空持巧,传译如是,难为继矣”。 朱士行求法若渴,求法忘我,乃是中国佛教史上西行求法的第一人,也是后来的西行者东晋法显和大唐玄奘的领路人。 虽然古人王黎早已经见了一大堆,可是遇见“神仙”这事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大姑娘上桥头一回。 听闻襁褓中这个小婴儿便是吴承恩笔下的天蓬元帅,饶是王黎城府一惯的深厚,此刻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朱庄主,你这孩儿名唤朱士行?” 朱庄主点了点头,突见王黎的脸色有变,奇道:“卫将军,可是这名字有什么不妥之处?” 瞧着朱庄主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王黎心中一动,说不得此次辽东之行的转机或许就在这朱士行之上,朝朱士行高深莫测一笑。 “人不错,名字更不错。朱庄主,本将军瞧这孩子聪明伶俐佛缘深厚,将来定然名留青史,哪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这孩儿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这卫将军就觉得他聪明伶俐佛缘深厚,难道他真的很不错吗?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 朱庄主饶了饶头,只觉得王黎话中有话,正待细问时,却见王黎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完完全全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句话也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夸赞之语,立时一片茫然。 …… 已是永安四年十一月底,凄冷的北风仿佛一匹脱缰的烈马卷着枯黄的树叶在山坳里疯狂的肆掠着,寒气犹如长鞭一样,抽打在脸上可劲的疼。 青黛色的苍穹撒下一朵朵洁白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轻舞着,时而高飞,时而盘旋。 没过多久,漫天的雪花就将整个医巫闾山雕刻的晶莹剔透,就连山巅上那座茅屋也逃不过相同的命运,被皑皑的白雪严严实实的包围着与医巫闾山脉连成一片。若是没有雄鹰一般的眼力,恐怕人们也只有到了近前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座茅屋。 雪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大,医巫闾山上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眼见这就将是一个茫茫的世界。 突然,一条窈窕婀娜的身影好似灵貂一般从树上窜了下来,站在原地略微停留了片刻,便向茅屋直奔而去。 紧接着,又有三条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他们的目标一致,皆是山顶的那一座小茅屋。其脚步之轻,宛如河面浮萍风中柳絮,人影闪过,山顶上只留下些许雪泥鸿爪。 “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然在这大雪天里造访王某寒舍?可否出来一见?”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茅屋中传来,王越身披狐裘右手执刀左手仗剑缓步走出茅屋。 那窈窕婀娜的身影一顿立在王越面前,其余的三道人影立时跟上,分列于王越的两侧和后方,呈矩形站立,隐隐的将王越包围在其中。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崔姑娘和支娄迦谶,你等真可谓处心积虑呀,王某已经隐居在这医巫闾山也能被你找到!”王越双眼微微一眯,已然分辨出身前和身后二人正是崔十娘与龙王那伽, 崔十娘将捂在嘴上的纱巾轻轻一扯,露出一张绝世容颜:“王越,你残害我佛教同门,杀我千机堂部众,本座当日就说过必取你之狗命,你还想万哪里逃?” 王越冷冷一笑,双眼如刀一般从崔十娘身上刮过,复转向身侧左右二人:“王某的命金贵的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够拿去的,崔姑娘,你也不向王某介绍介绍这二位又是谁来着?竟然敢戴着一张黑不溜秋的面罩跑在医巫闾山放肆!” 一声尖啸仿佛夜枭一般在山巅鸣响,震得屋檐和树梢上的积雪簌簌下落,崔十娘朝那二人颔了颔首,嘴角上扬起一丝嘲讽:“什么人?当然是取你性命的人! 王越,既然你想知道他们是谁,那本座就告诉你,他们都是你的仇人,都是取你性命的人,他们就是我佛教天龙八部众的迦楼罗和彦达缚!” “原来是那个鸟人和浑身恶臭的乞丐!” 王越微微一怔,身子一侧仔细的瞧了一瞧,又努力的在空气中嗅了一嗅,果然发现左侧那人脚下轻功端是了得,在雪地上站了半刻中整个人依旧仿佛浮在雪地上一般,而右侧那人却飘来一股淡淡的体香。 鸟人,当然说的是迦楼罗,因为迦楼罗在佛教的天龙八部的描绘中算是半人半鸟,其人轻功之高,可谓是天下少有,一旦施展开来,宛如飞鸟凌波,踏雪无痕。 在中国的神话中,迦楼罗又被称之为“金鹏鸟神”或者大鹏金翅明王,清朝钱彩的《说岳全传》中,岳飞便是那所谓的大鹏金翅明王转世。 至于王越口中那个浑身恶臭的乞丐,显然便是彦达缚了。 彦达缚,又名乾达婆,乃是佛教中赫赫有名的香神。在古代的印度神话中,彦达缚是不吃酒肉,只寻香气作为滋养,因而他的身上总是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也被人们视作为太阳光焰的化身。 “王越狗贼,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出言挑衅!” 王越将迦楼罗称之为鸟人,又形容彦达缚是头顶长疮脚下流脓的乞丐,彦达缚和迦楼罗二人哪里能够听得这个,闻言勃然大怒,一声怒吼,大手在腰间猛地一拍,双双便向王越杀了过去。 寒风骤起,杀气肆掠,空中的雪花飞卷而下。  第638章 以众凌寡 利器穿空,卷起千堆雪。 迦楼罗和彦达缚都算得上是佛门高僧,然而他们一出手便是如此的飒然狠绝,其气势亦如闪电雷霆,所谓菩萨心肠霹雳手段不外如是。 两位高僧一身怒吼,一把吴钩,一支利剑便齐齐出手,两道狂风夹杂着飞雪径直卷向王越,仿佛钱塘江水涨潮时推出去的滚滚波涛,凛冽的罡风直逼王越面门,疑而不散。 王越面色冷淡,一动不动,不躲不闪,好似没有看到迦楼罗和彦达缚二人一般,眼神中只有漫天的落雪以及身前的崔十娘。 直到迦楼罗二人手中的武器进到身前,王越才淡淡一笑,双脚在雪地上微微一顿,身躯猛然拔地而起,双手的刀剑分别向左向右一突,一弯明月和一轮红日同时浮现在众人身前。 明月当空,红日初升。 两道光芒刺得迦楼罗二人差点睁不开眼,心中一悸,二人便觉得手臂一阵酥软,好似又一股清风拂过他们的手臂,刚才那刚猛如潮的劲风竟然已被王越悉数化去。 彦达缚脚下一个踉跄,连连退了三五步,而第一次与王越打交道的迦楼罗同样也直退了两步才站稳脚跟,脸色惨白,一双眼睛骇然的看着手中的吴钩。 在唐朝的诗歌中,多有赞美吴钩之句。比如李白的: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比如张柬之的:吴钩明似月,楚剑利如霜;又比如李贺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在他们的笔下,吴钩代表的则是十步杀一人的侠义、传羽檄救边荒的使命以及大丈夫立世建立功名收取关山的热血。 可是现在,迦楼罗手中的吴钩居然已经缺了一道口子,在王越的刀剑面前显得那么的黯淡无光。 “崔姑娘,这就是重新找来的帮手?好像并不咋的啊!”王越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惊得迦楼罗、彦达缚和支娄迦谶三人也跟着向前行了两步。 这数月不见,王越的刀剑隐隐间又有了长足的增进,只怕离那超一流的高手水准已只有一线之差了。看来今日想让王越授首,也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崔十娘心中微微一黯,眼神却变得刚烈起来,两弯柳叶眉瞬间就如鹰眼一般呈现霆击之势:“王越,本座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一个武道天才。 但是,本座告诉你,师徒父子,师尊之仇不共戴天,哪怕你王越的武艺有多精进,哪怕你王越已经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今日你依旧哪里也去不得,袁术还在下边等你呢!” 言讫,玉手一翻,一支横笛出现在她的嘴唇之下,崔十娘双腮微微一股气再轻轻一吐,一曲优美的笛音便从笛子中飞了出来,散在医巫闾山之上。 那笛声悠扬婉转的回荡在众人的耳中,仿佛是那着星辰的夜空里曼妙轻舞的白云,缥缈萦散,又仿佛是医巫闾山巅上落下的皑皑白雪,玄妙灵动,一音一符之间就让人彻底的迷失,彻底的沦陷。 一念起,咫尺天涯。 一念灭,沧海桑田。 不过呼吸之间,王越便已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甚至比一辈子还长。 往事一幕一幕的从脑海中跳跃出来,父亲、兄长、先帝、南华真人、儿子、内子、袁术以及竺天南等人走马灯似的在他的眼前打转,昔日的任侠使气、弯刀热血以及落拓江湖也在他的眼神里忽明忽灭,忽隐忽现。 这一刹那,王越好像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 突然,一朵雪花从天上飘下来缓缓的落在断刀的锋刃上,非常非常细微的寒气从锋刃传到刀柄,王越微微一震骤然睁开双眼,人已从崔十娘营造的环境中清醒过来。 好一个毗沙门天王! 好一个以声化意,好一个以曲控神! 崔十娘刚才还在说王越有所精进,可是她崔十娘不同样也是如此吗? 夸赞之词还没出口,就见数道寒光闪电般的从身前身后破空而来,将他前后左右以及头顶的退路遮了一个密不透风。王越心头一凛急忙把身子一缩蹲在地上,手中的刀剑齐齐出手,分别向周身的四把利器袭了过去。 “噼里啪啦!” “叮叮当当!” 数道金戈之声响起,由王越和崔十娘等人手中的武器营造出来的明月、红日、飞雪、白云、海浪以及大山同时爆炸开来。 一朵朵从天而降的洁白的雪花夹杂在崔十娘笛中的那些暗器中四处飞溅,如刀、如剑、亦如利箭般擦着众人的身躯、四肢和衣袂蹿出去钉在远处的树干上。 这是视死如归的打法,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王越心中一寒,摸了摸颔下的长须,却发觉自己的胡子已经被那些雪花的“刀锋”拦腰截断。 王越很清楚自己已经离超一流的武术宗师越来越近了,甚至他已经走过了九十九道拐中的前九十八道拐,看到了前方虚掩的那扇大门,只要他再过一道拐,双手轻轻的一推,他就将成为超一流的存在。 可惜,距离再近,他终究还是没有跨过去,他依然还是一流的剑师。而他的对手却是一名一流的棍术师、一名准一流的催眠师以及两名准一流的刀剑师。 没错,就是刀剑师。 彦达缚是剑师不假,那迦楼罗却是一名真正的刀术师。腰刀是刀,吴钩也是刀,是一种曲刀、弯刀,有点类似于古龙小说中丁鹏手中的那把圆月弯刀。 看着眼前四人,王越深恨叹了一口气,他的胜算不多,尤其是在崔十娘等人打算玉石俱焚的情况下。除非出其所必趋,攻其所必救,这样他或者还可以获得一丝生的机会,否则他就将永远的留在这座医巫闾山之中。 说不得,他的发妻也会与他同归地府。 狠了狠心咬了咬牙,王越右手一抄捏剑在手挽了一个剑花,左手一摆断刀横在身前,双脚猛然一蹬,人如闪电一般向右横移了三五步,胳膊肘向后猛的一撞击,一股力量便似决堤的洪流一样狠狠的朝彦达缚击打过去。 眼见王越向自己飞来,彦达缚冷笑一声,力灌双臂,双手紧紧的抱住长剑,一声怒喝笔直的向前刺出。 不过眨眼的功夫,王越就已经来到彦达缚的胸前。刚听到长剑入骨的声音,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已如遭重击,好似一座大山骤然压在自己的胸前,一口鲜血喷出,彦达缚的整个身子便已倒飞了三四米。 四人组成的大阵瞬间告破,王越纵身向旁边一掠,彦达缚眼前一花,就见一只人形的巨鹰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来到了那座茅屋的跟前。 只要能够进得茅屋,相信以他在茅屋中布置的后手,纵使他不能将崔十娘四人一网打尽,却也有了一些自保之力,而他和王贾氏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从此龙游大海虎归深山。 王越暗自得意了一下,突然心中一寒,身子急忙一侧,一道破空声便从他的耳边划了过去。紧接着后背一疼,刚才被彦达缚一剑刺出的伤口仿佛一下裂开,一股鲜血从背后飞溅出来。 脚下微微一个踉跄,王越但觉眼前一花,崔十年已经纵身来到茅屋门前,一双美眸紧紧的盯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感,冰寒似水。 “王夫人既是前将军的阿母,也是至儿的至亲,王越,你可别逼我们心狠手辣啊!”  第639章 箭至 王越闻言一滞,终于停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刚刚见到崔十娘的时候,他还觉得仅凭崔十娘出面为竺天南复仇虽然也算不差,但终究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至儿才是竺天南的至亲血脉。 至儿那个小姑娘都没有出面,崔十娘他们前来岂不是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意思?然而,知道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至儿没有前来,为何崔十娘会将至儿换成迦楼罗。 没来有没来的道理。 换人当然也有换人的原因。 撇开迦楼罗的武艺比至儿高出一大截之外,恐怕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迦楼罗身为佛门护教统领,比至儿更不惜死,而且迦楼罗也不像至儿那样与王贾氏有着养育的恩情,他和王贾氏根本就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果然,这一切都是崔十娘算计好的。看来,除了拼命,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叮叮叮!” 眼见这一耽搁,支娄迦谶三人已经合围上来。王越倒也非常的决断,一提真气,身如浮矢掠空,数道清脆的之声骤响,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截铁索,而铁索连接的那一头正是他那成名已久的断刀。 断刀牢牢的系在铁索上,恍若穿花蝴蝶在支娄迦谶一干人群中来回腾挪,飘忽不定。 支娄迦谶、崔十娘、彦达缚和迦楼罗四人勃然大怒,暗想王越这厮虽然隐隐已经成为天下第一的刀剑师,但是想要同时对付自己四人,也未免太猖狂了。 “吼!” 儒士可当百夫长,佛门也做狮子吼。支娄迦谶大怒之下,手中的铁棍径直点向王越手中的断刀,犹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但见寒光错落,杀气纵横。 而崔十娘则揣笛入怀,腰间的宝剑脱鞘而出。青锋斜削,俨如狂风扫落叶,银芒直刺,好似暴雨摧百花,剑光缭绕之中,崔十娘手中的利剑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原来,不止王越藏了一手,崔十娘同样也掩盖了自己会用剑的事实。 自当年在雒阳惨败于王越之后,崔十娘便明白了她的横笛固然可以帮助她杀敌退敌,但是一旦遇见真正的高手,一旦被高手欺近身前,自己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因此,她便于暗中访得并学习了卞庄子的纷击法。 因其天赋颇高,再加上其韧性天下少有,不出数年,崔十娘的剑法已臻至大成。 彦达缚和迦楼罗见支娄迦谶二人已出手,不敢再有怠慢,唯恐让王越再次捡了一个空子从他二人处逃了出去,身子一晃,手中的长剑和吴钩也跟着加入到混战之中。 断刀、宝剑、铁棍、吴钩四种武器在半空高高的祭起,无数的寒光和杀气从缝隙处撒下,刺得众人的眼睛不得不强行才能睁开。 “住手!” 斗了三十回合,王越已渐渐落到下风,眼见王越即将败北,突然一道清脆却又不失优雅的声音落到众人耳中,茅屋的柴门缓缓推开,一名中年妇女走到雪地里。 正是王越的发妻王贾氏。 “这就是王越那厮的妇人?真特么的聒噪!”听到王贾氏的声音,迦楼罗心中就是一阵烦躁,身形猛地一退,吴钩反手就向王贾氏削了过去。 迦楼罗在印度的神话中,本来就是以吃龙为生,性情极为的残暴。因此,他虽然与支娄迦谶同为佛门护教,平素间却没有什么往来,反而与彦达缚关系一向颇好。 刚才见彦达缚被王越所伤,心中也是一团怒火,此刻再见到王贾氏出言制止他们的复仇,哪里还能忍耐的住? “迦楼罗,你找死!” “不可!” “迦楼罗住手!” 吴钩离王贾氏还有三尺的距离,三道声音同时在迦楼罗耳边响起。 声音的主人分别是王越、支娄迦谶和崔十娘三人。 迦楼罗一怔,不明白他只是想把仇人的夫人给杀掉为何支娄迦谶和崔十娘二人会反对,手下微微一缓,就见两支利箭恍若闪电一般从纷飞的雪花中窜了过来。 那两支箭的箭簇是黑色,箭羽却是白色,与医巫闾山上的大雪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颇有几分鱼目混珠的感觉。饶是众人的眼力极好却依旧分不清哪里是雪花,哪里又是箭羽?若非利箭已经来到身前,众人只怕也难以发现。 “当!” 金戈之声再响,星光乍起。 吴钩刚到王贾氏身前,迦楼罗便觉得手中一麻,胳膊一疼,手中的吴钩就生生的从王贾氏胸前震开,一道鲜血同时从胳膊上利箭般的溅射出来。 彦达缚心中一惊,虚晃一剑,抽身来到迦楼罗身侧。 虽然他并不知道来者何人,也不知道雪地中究竟又藏有多少敌人,却也明白这些敌人绝非易于之辈,而且他们当中至少有两名用箭高手,否则他们又如何能够在茫茫的白雪和混乱的厮杀中正中迦楼罗的吴钩和胳膊? 然而,崔十娘和支娄迦谶心中却是大骇,彦达缚远离中原,并不知道王黎的善射之名,他二人却是非常的清楚,这并不是什么二人一箭,而是一人两箭。 一人两箭,双发齐至。 当今天下除了王黎王德玉,还有何人? 果然,二人刚刚打了个忽儿,齐齐落在迦楼罗身前,就见前方浓稠的雪花突然炸开,中间裂开一口巨大的雪洞。一支长枪从雪洞中飞了出来,仿佛渤海中突然冒起来的山海关那般骤然凌空直达山顶几欲刺破苍穹。 紧接着,数匹战马也从雪洞中窜了出来,其速度之快,就连飘舞的落雪也落在了他们的身后。三骑四人气势磅礴雷霆万钧,远远观之,只觉得众人风采气度远非常人所及,好似雪谷幽兰和寒梅一般。 中原什么时候也出了这样的人物? 彦达缚和迦楼罗惊魂不定,双双将长剑吴钩握在手中,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铁骑。而崔十娘、支娄迦谶则和王越一样,刚才还拼个你死我活的三人,此刻的眼神却是一致,也说不上是不安还是安然,古怪复杂至极。 “吁!” 一声轻斥,三匹战马前蹄腾空骤然停止在众人的数米之外。 马上的骑士纷纷跳下马来疾步来到众人身前,掀开头上的毡帽貂裘露出他们本来的面容,赫然正是王黎、太史慈、管亥以及佛门的当代帝释天竺忆秋。 第640章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原来,王黎一行赶到信都后,便令戏忠继续坐镇冀州,张郃和高顺等人兵分两路由渔阳郡北上徐无,南出土垠向辽东公孙度施加压力,而自己则再次轻装简从乔装成富家公子潜入昌黎。 谁知,在昌黎郡中,王黎竟然意外的碰见了被崔十娘和支娄迦谶四人留在城内的至儿。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因崔十娘怕至儿左右为难,居然趁着她睡觉的时候连夜出了城。 王黎将亲卫们留在城中,与太史慈、管亥和至儿四人三马趁着大雪便进了这医巫闾山。 不想,这一来正好赶巧,恰恰遇上迦楼罗对王母痛下杀手。于是,王黎便一展绝技,一弓双箭破了迦楼罗的攻势,顺便又将他的胳膊射了一个对穿。 “阁下贵为佛门护教,竟然敢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下此狠手,也不怕丢了佛门的脸面!” 太史慈冷冷的扫了迦楼罗和彦达缚一眼,朝王越和王贾氏抱了抱拳与管亥退至王黎身前,仿佛两块千年不化的冰雕,冷厉的眼神让迦楼罗二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见王贾氏笑意盈盈,双眼落在他和至儿的身上尽是慈爱,而她的身上也并无一丝的伤痕,王黎的一颗心终于安然落地。又见王越适才对母亲也多有回护之意,心中也渐渐收起了些许成见,王黎双腿猛然跪拜于地,朝父母便是重重的一磕。 王贾氏点了点头,王越更是老怀欣慰,虚扶了一把:“雪地寒湿容易着凉,你又不远千里远道而来,身体恐怕也吃不消,家人之间何须多礼,还是快点起来吧,免得你母亲担忧!” 王黎应声而起,却见至儿望向母亲的目光中满是依恋,人却站在崔十娘的身旁,根本就不敢靠近母亲,而母亲同样也是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 王黎上前一步与崔十娘同样见了见礼,轻轻拉了拉至儿:“至儿,去吧。阿母一惯最是疼你了,你要相信昔日之事除了你之外便是阿母最痛苦。 如果你依旧抱着昔日的仇怨,不愿上前与阿母一见,恐怕阿母的余生将在悔恨中度过了。更何况,兄长在来的路上不是已经答应过你,尽管将此事交于兄长处理便是,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小师妹,去吧,养恩生恩皆是恩,就算你留在此处,除了徒增痛苦以外,也寻不到好的法子!”崔十娘微笑着拍了怕至儿的手掌,眼神中却同样一片迷茫。 见母亲拉着至儿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的回到茅屋中,王黎才放下心来,目视着崔十娘斥道:“崔姑娘,本将军还一直以为你冰雪聪明,谁知今日之事方知你与那些粗笨的村妇没有两样! 你今日出门究竟有没带有脑子?难道你以为趁着至儿睡觉前来复仇就能够瞒住至儿?难道你不知道冤冤相报,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口中的仇人正是家父,难道你觉得你们大仇得报便能彻底的从本将军的视线中消失?” 崔十娘还以为王黎有什么化解双方仇恨的高招,谁知王黎张口便是一连窜的“难道”,顿时气得面红耳赤,青筋直冒,梗着脖子抬起头来,崔十娘的脸上也有了七八分的怒意。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座在师父门下数年,他与本座之情与亲生父女有又何异?常言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王越既然杀了本座的父亲,难道本座就不该为父复仇吗?若是如此,本座将来又如何在地下与先师见面?” “的确该杀!”王黎叹了一口气,向王越瞥了一眼,见王越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接着说道,“若是本将军有此仇人,本将军也定然会让他夜不能寐寝不能安! 可惜,你们的运气并不好,你们的仇人恰是本将军的父亲。本将军不是圣人,也只是一般的血肉之躯,也有亲人的牵绊,所以无论如何本将军也只能阻止你们的行动。” “按照王将军的意思来讲,就是说本座和至儿的大仇就再也无法得报了吗?”崔十娘哼了一声,左手也悄悄的深入怀中,摸到了她的那根玉笛。 支娄迦谶、彦达缚和迦楼罗俱是不忿的看着王黎,站到崔十娘两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虽然家父犯的并非一般的过错,而是杀人之罪,按律当以命偿之。但,崔姑娘可曾站在竺天南的角度想过这个问题?竺天南真的愿意崔姑娘和至儿背负着一生的仇恨过下去吗?” 王黎朝太史慈和管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竺天南身为上一代帝释天,一生以传菩提道为己任,最是慈悲不过。崔姑娘,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竺天南真的就像你所想的那般希望你为他复仇吗?” 崔十娘脸色微变,却又听王黎在一旁如苍蝇一样继续嗡嗡嗡直叫:“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崔姑娘,若是本将军没有猜错的话,竺天南最大的心愿并非你为他报仇,而是希望你们将他的衣钵传扬下去,在我中土实现大乘教! 圣人贵宽,而世人贱众。有忍乃有济,有容德乃大,而你佛家大乘教也讲究普度众生。竺天南身为大乘教中土的传播者,又怎会希望你们以杀止杀,走上佛门度化众生的相反面?” “万法尽通,万法俱备,一切不染,离诸法相,一无所得,名最上乘。阿弥陀佛,王将军一番言论直击我大乘教核心,令贫僧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等确实是着相了!” 崔十娘还沉浸在两难之中,支娄迦谶则是若有所思,静静的冥想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铁棍向崔十娘唱了一个佛号,宝相庄严,“天王,你可还记得当年萨波达王割肉喂鹰的典故?” “龙王,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够与天王唱反调,站在仇人的那一边?” 听闻支娄迦谶说起割肉喂鹰的典故,彦达缚和迦楼罗脸色顿变,齐齐一声轻斥,崔十娘的眼神中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看了看王黎,又扫了扫支娄迦谶,渐渐的松弛下来。 第641章 了恩仇 割肉喂鹰这是佛教最为著名的典故。 某日,帝释天预感自己将亡,非常不安,其近臣毗首天及天龙鬼神尽皆疑惑,问其原因。 帝释天喟然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死亡的征兆已经出现。然而,世间佛法没落,诸大菩萨不再现世。我不知道以后我将归于何处,所以心中烦闷。” 毗首天回答曰:“人世间有一萨波达国王(或作尸毗王),德行高远,慈愍众生,平素间更是广布善法,不久之后必定成佛。天王若归投于他,必能长养法身,断诸疑虑!” 帝释天为测萨波达国王乃命毗首羯磨化身为一只飞鸽,而自己则变身老鹰,一路穷追不舍。飞鸽无奈,只能飞至萨波达国王座前寻求国王的庇佑。 国王曾发愿要救度一切众生、善护一切众生,自然也打算庇护这只飞鸽,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鹰饿死。于是,国王和飞鹰达成协议,割下身上等量的血肉喂食老鹰。 可是,任凭国王如何将自己身上的血肉割下来,却始终不及飞鸽的重量。最后,国王割尽身上所有的骨肉缓缓爬上秤盘,才恰恰与飞鸽重量平衡。 一时间,天地震动,大海扬波,枯树开花。诸天神被萨波达国王苦行感动,尽皆停留空中,齐声赞叹,并撒下无数香雨天花供养萨波达国王。 帝释天乃现原形,问道:“你所修的苦行,功德无量,就算是作为一介天主也无可厚非,不知国王所求的是什么?” 国王道:“我不贪图世间富贵荣华,只想以这样的功德,证求佛道!” 帝释天继续问道:“刚才你割损筋肉,痛彻骨髓,难道没有丝毫悔意吗?” 国王答:“没有。” 帝释天不信,于是国王发誓道:“我从始至终,心中没有一点悔恨。如果我所说的属实,就让我的身体即刻平复如初!” 言讫,骨重塑,肉重长,萨波达国王的身体果然恢复如初,一如往日。 这则典故不但讲了舍身救生,裨于利他的菩萨慈悲胸怀之中以及圆满自利的诸善法行,也向世间大众宣扬了佛法的真谛,崔十娘身为佛教天王,自然也是了然于胸。 然而,让她有些尴尬的是,典故中的主人公除了萨波达国王之外,还有一位正是她奉为主的帝释天。帝释天与萨波达国王皆是佛门大德,可是作为他们的门徒,她又是怎么处置的呢? 支娄迦谶这一当头棒喝,崔十娘的目光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心中若有所悟。 当年萨波达国王的诸善法行以及帝释天对生命将亡和佛法没落的忧愁在她的心头如波涛一般翻滚,昔日小乘教与大乘教的纷争以及先祖竺扶风率领大乘教千里迢迢远赴中原并创建千机堂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萦绕。 一朵雪花从半空飘下,缓缓的落在崔十娘的手心,又在她的视线中渐渐的消融。 原来如此! 崔十娘微微一震,双手合十向支娄迦谶行了一个礼,激荡的心绪掩藏于眼底,宝相庄严,古井无波:“龙王指点的是,的确是本座着相了!冤冤相报,这应该是世俗间恩怨情仇的决断方式。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是我佛的慈悲!”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本是佛教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偈语,崔十娘虽然还没有达到慧能大师的高度,但是她却从割肉喂鹰的典故中吸取到了足够多的养分,明白了先师的仇恨乃是她以及整个中原大乘教在心中沾惹上的一粒灰尘,也明白了昔日先师之死虽然和王越脱不了干系,终究却也只是先师选择的一条证道之路而已。 否则,先师为何让一干师兄弟弃武传教? 否则,面对道教南华真人和王越,他又何须效仿昔日的摄摩腾和竺法兰大德想让南华真人改弦更张? 更何况,当初与先师以及千机堂有着血海深仇的罪魁祸首南华真人、袁术皆已授首,就连帮凶王越也被她们逼到了医巫闾山上隐居,甚至还受了好几次伤。 执掌天下数州的王黎已经亮明了来意,她又何必再执迷不悟,莫非要真的等到佛法灭世之刻吗? 罢了罢了,或者当初先师种下的因,果却在王黎身上! 崔十娘扫了扫不远处的王越,眼神中再无昔日的咬牙切齿,而是一片平和。 彦达缚和迦楼罗心中尚有些许的愤懑,支娄迦谶却是诵了一声佛,双手合十,脸上露出无限的欢喜:“阿弥陀佛!恭喜天王放下了昔日的我,佛法更进一步!” 要说放下自我,恐怕还是这位那伽龙王最早放下吧! 王黎感叹了一声也朝崔十娘抱了抱拳:“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崔姑娘求仁得仁,一朝顿悟,佛法便精进千里,实在是可喜可贺。” 崔十娘螓首轻点,淡淡一笑:“虽然本座已经不将昔日的仇恨放在心中,但佛门重因果,也讲菩萨心肠霹雳手段,王檀越当日灭我千机堂满门,心思狠辣手段残忍,实非良人,本座说不得还是要超度一二!” 超度? 难道还要再打上一场吗?难道崔十娘到现在依旧还没有放下昔日的仇恨?王黎眨了眨眼,心中百十个念头一转,右手已经按在了中兴剑的剑柄之上。 恰在这时,至儿扶着王母从茅屋中走了出来:“兄长,师姐之意乃是想让王…想让他从此隐居医巫闾山,青灯佛卷相伴,为当初死在他手中的魂灵忏悔!” 死在王越手中的魂灵恐怕还不及王黎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如果王越都要青灯佛卷相伴的话,那么岂不是他自己都要去寻一座古庙落发为僧了? 王黎一阵愕然,又听至儿接着说道:“兄长,我佛教讲究因果报应,也讲究普度众生。只要他不再下山为害,至儿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王越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也飘忽不定,紧了紧手中的刀剑,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王黎愁苦的面容和王母希冀的神色上,双手徐徐的张开,长叹一声。 “大雪霏霏茅屋依,金戈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松柏树,依旧青葱千里堤。罢了罢了,既然崔姑娘和至儿愿一笑泯恩仇,王某又怎能再冥顽不灵呢?从今日起,王某便在这医巫闾山上定居罢了!” 言毕,身子微微一纵,王越便轻轻的落在王母身旁,腰间的刀剑飞到崔十娘身前的雪地上,没至柄间。 从此,江湖少了一名快意恩仇纵横天下的大剑师,而医巫闾山上却多了一个伐木的樵夫。 第642章 北平鼙鼓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这是唐代著名诗人卢纶在《和张仆射塞下曲》中描写西汉名将李广的几句诗词,根据司马迁《史记》记载: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 综上得知,当时李广射石的地点乃是右北平郡,也就是现在的北京、河北、辽宁以及内蒙几个省市的接壤之地。 此刻,王黎就在右北平。 “主公,辽东一行现在如何了?”张郃手持破甲枪一身戎装的来到王黎身前。 王黎看着张郃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家父归隐,崔姑娘则和支娄迦谶等人已经前往豫州去看那位据说可与萨波达国王相提并论的佛子朱士行去了。 辽东之行已经圆满结束。本将军打算在辽东待上几日便回转荆州,辽东的战事就交给奉孝、你、文奂以及公孙续他们了。希望你不要令本将军失望!” “主公尽管放心,末将定不辜负主公的信任,一定在主公临行前拿下右北平为主公践行!”咔嚓一声,张郃单膝跪拜于地,向王黎行了一个军礼,说话间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王黎哈哈一笑,拍了拍张郃的肩膀,亲手扶起张郃:“既然儁乂有此信心,那本将军就只好拭目以待了!” …… 永安四年十二月中旬,辽东战役拉开序幕。 右北平郡,土垠,公孙度帐下大将阳仪和柳毅站在城头上面沉似水。 他们从初平元年便一直追随公孙度,而今已近十年之久。在这十年之中,他们也曾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越海取胶东半岛北部东莱诸县,南征北战,开疆扩土,替公孙度打下了偌大的疆土。可谓是身经百战,戎马半生。 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的慌张。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夫馀国王尉仇台和昌黎、乐浪、带方等地的土著以及山匪,他们面对的是天下闻名以及的王黎大军。极目所处,漫山遍野全是猎猎旌旗和巍巍铠甲。 “柳将军,主公让我们在此坚守一月,等他和少主亲领大军前来,当下你可有退敌之策?”阳仪靠在城墙上,指着城下数万大军挑出的那杆帅旗,手臂微微颤抖。 柳毅的心脏同样也如十五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不过踱了踱脚下这片坚实的城墙,心中又微微的安定下来:“怕甚?你我虽然还算不得天下名将,却也是这辽东赫赫有名的大将之才。 那张郃、高顺二人不过是占了先机投靠了王黎,这才在中原闯下偌大的名头。只要我们据守城池,不出城应战,以我们的能力难道还不能坚守一月吗?” “咚咚咚!” 阳仪点了点头,脸上的土色渐渐退却,正欲说话,城下数声连珠炮响宛如巨雷从九霄落下,将他的话硬生生的按在喉咙中,心中一颤,急忙将目光投向城下。 只见一员大将率领千余骑兵飞奔而来,在城外一箭之地远远的站定,手中的长枪一指,一声雷霆炸响城头。 “阳仪、柳毅,你等主公公孙度违背圣令收容叛贼,犯下欺君大罪,罪不可赦。本将军念你等多年来于我大汉疆域有功,给你们一次机会。 只要你二人开城投降,胁从之罪本将军绝不追究,甚至还可以向朝廷力荐你二人永镇辽东。否则,休怪本将军手下无情,一旦破城,你二人府上满门俱灭!” 看着城下的大军,阳仪本来还有些心惊,唯恐一不小心就葬送了脚下的这片疆土,听闻张郃一言顿时怒发冲冠,一张脸挣得好似苹果一般的红,指着张郃便破口大骂。 “张儁乂,你以为老子和你一样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吗?你特么的也别那么多的废话,有种你就攻上来试试,看一看是你张儁乂的破甲枪硬还是老子的头颅硬!” 原来,这阳仪和柳毅在三国的历史上虽然不怎么出彩,甚至在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中也只是寥寥数笔便带过,但是他二人对公孙度却是忠心耿耿素无二志。 “两个蠢货,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么本将军今日就成全你们!”张郃冷冷一笑,勒住马脚,一箭便向阳仪射了过去。 箭起箭落,一声箭鸣响彻天际。 那千余铁骑竟然齐齐的排成一排站在城头下,从马背上取下一支支大黄弩,张弓搭箭,笔直的瞄准城头。 “射!” 张郃一声怒喝,千支利箭如龙卷风一样卷向城头。 紧接着,百十具抛石机也推了出来昂然立于阵前,那一道道张开的弹架和单袋仿佛巨兽的利爪和血盆大口,在千余兵士和民夫的捣鼓下,一块块石弹如闪电般来到城头上,在土垠上空结成一片雷网,末世降临那般。 “轰轰轰!” 石弹落下,尘烟飞起,白色的粉末、绿色的碎石和红色砂砾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犹如德克萨斯州扬起的十三级风暴,又像是王黎同时请来了陶朱公、吕不韦、沈万山和白圭等著名的商人在土垠替阳仪二人合开了一个彩帛铺。 “兄弟们快躲!” 阳仪和柳毅见势不妙,同时一声呐喊,瞬间就化作两只缩头乌龟,举着盾牌在亲卫们的护佑下钻进了箭楼之中。 可惜,马钧亲手打造出来的利器哪里还像当年出自王黎手中的那些白玉京和绿映红那般简陋? 石弹落在城头上,还不等守城将士们举盾防守就怦然炸开,漫天的灰尘仿佛附骨之疽如影相随,在寒风的吹拂下附着在将士们的衣甲和裸露的皮肤之上。 惨叫声声,哀嚎遍野。 阳仪和柳毅二人不忍直视,捏着手中的刀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愤怒的心情,生怕中了张郃的引诱之计忍不住率领兄弟们冲下城头给张郃送去一个个战功。 然而,张郃并没有将他们的人头放在心上,他的目标依然是在王黎离开之前拿下土垠。 看着城头上鸡飞狗跳,张郃冷冷一笑,嘴角轻扬,手中的破甲枪再次朝天一指。 身后的铁骑立时分作四支硕大的箭头立在阵前,阵营中的大戟士、刀盾兵、长枪兵、弓弩兵以及工程兵则推着冲城车扛着云梯紧随其后,恍若洪流一般,踏着刚劲有力的步伐排山倒海的冲向城门。 飞沙转石,马嘶狼嚎。 第643章 燕北貔貅至,辽东铁骑旋 “父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孩儿还是觉得你应该坐镇辽东即可,没有必要亲自赶赴右北平!” “康儿,为父已经老了,这两年身体渐有不适,若是在有生之年不能平定辽东,将来如何把辽东交到你们手中?更何况这阳仪与柳毅不但是我辽东少有的大将,他们对为父也素来忠心,为父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赴死?” 对话的二人乃是三国历史上有名的辽东王公孙度和他的儿子公孙康。 公孙度,字升济,辽东襄平人。少随父迁居玄菟郡,曾任尚书郎、冀州刺史。初平元年,被董卓任命为辽东太守。到任后,厉行严刑峻法,打击豪强势力,招贤纳士广招流民,羽翼渐丰。 遂自领辽东侯、平州牧,率领铁骑征伐高句丽、乌桓、辽东半岛以及胶东半岛,俨然以辽东王自居。 恰好陈留郡王兵败,从冀州潜逃至辽东,于是公孙度便仿效王黎挟“天子”以令诸侯,将陈留郡王软禁府中,打着陈留郡王的旗号排除异己,将辽东当做了自己的后花园。 三日前,他们接到了阳仪和柳毅从土垠发出来的求援信:高顺从渔阳北上直击徐无,张郃分兵土垠。徐无已经失陷,高顺的部队正在赶往土垠的道路上,土垠城危在旦夕。 此刻,公孙度和他的两个儿子公孙康、公孙恭就率领大军行进在从昌黎前往临渝的路上。 临渝,又作榆关,因隋炀帝讨伐高句丽出名。可惜,因为历史的原因,临渝的具体位置多有不详,其说法不外有三:一说为今抚宁县境内的榆关镇,一说在唐山市滦县,而另一说则是现在的山海关。 听了父亲的教导,公孙康点了点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若是以自己的性命去换手下两个蠢货的性命,他打死也不干。 不过,历史上的公孙康毕竟也是继承过公孙度衣钵的人,心中虽然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父王说的有道理,阳仪与柳毅乃是我公孙一族的股肱之臣,若是他们一旦有难而我们却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军心和民心都涣散了!” “康儿能够看透这一点,也不枉为父教导一场。走吧,阳仪他们只怕已经支撑不住了!”公孙度老怀大慰,捋了捋颔下长须,马鞭一挥纵马便向临渝疾奔。 “咚!” 一声鼓响,前方密林中转出一队人马来,一员大将手执红缨枪腰胯落雕弓催马而出:“公孙老儿,本将军已经在此恭候多时,还不快下马受降,本将军饶你不死!” 特么的,中计了! 公孙康闻言大骇急忙拉住公孙度的马头停在一箭之地,面上却是凶相毕露:“来人可是王黎那厮帐下的太史匹夫?本将军听闻你也与王黎那厮回了豫州,怎么现在还在此处,而且还敢深入我辽东之境,莫非特意前来寻死乎?” “寻死?就凭你们父子三人?一个老而不死的千年妖怪,一个小吏庶子,还有一个整日混在胭脂粉中的浪荡儿?”太史慈勒马停住,红缨枪一抬指着公孙度森然一笑。 “主公早就算到你等以为我入辽大军只有文奂和儁乂两路人马必然会亲自赶来,所以让儁乂传出我等即将离开的消息,却让本将军亲自在此等候你等。怎么样,公孙老儿,你没有料到吧?” 公孙度父子是在王黎离开昌黎之后才发现王黎已经到了辽东的事实,本来就多有沮丧和郁闷,此时一听太史慈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心中的那团怒火哪里还忍耐得住? 公孙恭,也就是太史慈口中那个胭脂粉中的浪荡儿一声怒吼拍马便出:“太史匹夫,休得欺人太狠,今日有我没你有你没我,速速纳命来!” 战马飞驰,疾风扑面。 “嗤!” 正当公孙恭率领亲卫在原野上驰骋之际,一支利箭尖啸着从前方的密林中飞了出来,破空而至。 “二弟小心!” 看着前方急速而来的利箭,公孙康一声长啸,还不待公孙恭反应过来,便见万箭齐发,杀气如麻。 那支利箭仿佛是吹响进攻的号角一般,利箭刚落,道路两侧以及密林中就同时冒出来千余弓弩兵,他们面目森寒,铁甲凛然,一支支利箭从他们的弦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众人的身前。 “啊!” “太史匹夫,我日你姥姥!” 一声声怒吼夹杂在惨叫中响起,一排排将士凄惶的捂着自己的脖子、手臂、前胸以及大腿,挥舞着手中的利器或者盾牌在周遭拼命的乱砸,鲜血洒了一地。 阵型大乱,正是可乘之机! 太史慈双眼微微一眯,身子微微一躬,缰绳一紧,战马长嘶一声腾空而起,仿佛一团红色的云团,哦不,仿佛一道红色的光芒猛地从密林口窜至公孙恭的队列中。 长枪出,残红落,一束束鲜血随着太史慈手中红缨枪的起起落落从辽东军将士的身上箭一般的喷射而出。 紧接着,数不清的猛士也从密林中杀了过来。令人牙酸的入骨声开始在原野上汇聚成歌,血花、血泉和血箭开始在众人的眼前纷纷扬扬。 无数的男儿挣扎着站起来! 无数的男儿痛苦的倒下去! 直将公孙度看得睚眦欲裂,直将公孙恭看得胆颤心惊,直将公孙康看得魂飞魄散,直将辽东的健儿们看得惊慌失措,仿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场屠杀在临渝附近上演。 直到某一刻,一名士兵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时候,突然凶性大发,心一狠,拔起长刀就朝他对面的士兵扑了过去,与他的对手来了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战场上的走势才终于有了一点点转向。 “杀!” “兄弟们,怕个毛,死了不过碗大个疤,快随我杀回去!” “兄弟们,杀,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怒火高涨,一声声呐喊从辽东健儿们的胸腔中喷薄出来,上万的将士举着利器遥相呼应,原野上顿时化成一片愤怒的海洋。 士兵们都是有血性的,当他们忍无可忍逃无可逃之时,他们的眼中便只有那些躺在地上的兄弟,只有手中的那把锋芒毕露钢刀,也只有视线中的那些仇人! 死亦何欢,死亦何苦! 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当同茔而眠! 虽然他们的单体看上去很渺小,也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豪言壮语。但是,一旦他们擦亮了手中的钢刀,他们的眼神中有了熊熊的烈火,他们就将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匹敌的敌人。 饿狼不能! 虎豹不能! 貔貅也不能! 第644章 掠地攻城 一旦辽东勇士激起了心中的战意,战意便化作滔天的怒火随着他们的热血从胸腔中喷发出来。 他们并不是不知战事的商贩农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书生,他们是名震边陲的辽东勇士。 他们也曾马踏幽州纵横辽东,也曾杀过乌桓斗过高句丽,怎么能够因为面前的敌人是太史慈便开始退缩了呢?难道以后要背着一个胆小怕事的骂名苟且一生吗? 太史慈又怎样?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所以,他们很快的调整了心态,他们要做大汉朝第一支打败太史慈的队伍。 他们的士气高涨,他们的刀剑高举,腾腾的杀气直冲霄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们的前进的脚步几乎无人可挡。饿狼不能,虎豹不能,貔貅也不能! 更何况,太史慈只有三千人马,而他们却有两万余人,他们的兵力足足是太史慈的六七倍! 可惜,太史慈不是饿狼,不是虎豹,也不是貔貅,他是天下少有的猛士,他是与小霸王孙策不相上下的战将。纵是麾下的兵力不足,却也并不能成为打败仗的理由。 狭路相逢勇者胜,长枪一挥,太史慈一声呐喊,河北的精锐再次向辽东勇士冲了过去。 双方将士共计两万余人在离临渝不远处的密林前不计成本不顾生死的亡命搏杀,你一枪我一刀,你一剑我一矛,来来回回,往往复复,只杀得密林前鬼哭狼嚎哀鸿遍野。 有诗为证: 临渝逞骁勇,密林斗长龙。 勇士持利剑,精锐跨强弓。 杀气横原野,残血漫苍穹。 钲鼓忽然落,铁衣共哀鸿。 约莫杀了半个时辰,密林前的路旁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漂橹,太史慈突然就空隙中取过落雕弓向天射了箭,破空声起,鸣镝直飞密林上方。 掌旗兵早已明白太史慈之意,手中的旗帜微微一摇,军中钲鼓骤响,铿锵的金戈声割断了众人的哀叫落在河北精锐的耳中。 “撤!” 太史慈冷冷一笑,红缨枪猛地一荡,将靠近自己马头的一员辽东副将震飞出去,红缨枪再顺势一收,一声怒吼,拨转马头便向临渝的方向疾奔。 “兄弟们撤,先夺临渝,再斩狗头!” 见太史慈已经退出厮杀,掌旗兵一声长啸,留在密林中的两百余后军也跟着放肆的吼叫,声音直震动林越,将刚才的钲鼓声也压了下去,惊得林中的鸟儿到处乱窜,不时的被林中激荡起来的杀气划破羽毛、割断喉咙惨鸣着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令行禁止,使命必达。 这是一个军队必须拥有的素质,更遑论王黎帐下的精兵?听到军中钲鼓齐响,河北精锐们猛然向前方一刺逼退来犯之敌,身子一转一扭,便如海中的鱼儿一般从对阵中溜了出来。 驴日的太史慈,在这里伏击了我们就想溜,甚至还想占了我公孙一族的临渝,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哈喽凯蒂吗! “太史匹夫,你特么的是属耗子的吗?哪里去?还不速速将你的狗头留下!” 公孙康勃然大怒,也不与父亲和兄弟商议一下,长刀出鞘振臂一呼,战马亦如利箭一般射出,牢牢的坠在太史慈大军身后,就像是粘在太史慈的屁股后的一块牛皮糖。 …… 土垠城首战已经过去了五天,在这五天之中,张郃和高顺指挥着他们的部队更替攻击,利箭和石弹更是不要钱的向城里丢,直让阳仪和柳毅二人忙得焦头烂额片刻也不敢休息,一双眼睛犹如熊猫那般的黑白分明。 土垠城下,张郃和高顺在亲卫和一干副将们的护持下骑着战马缓缓的行到离护城河不远的一箭之地。 “伯循,从攻城到现在已经有五日了吧?想必子义已经和公孙度的援兵交上了手,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给城头上的这俩家伙下一剂猛药了?”张郃捏了捏手中的破甲枪,笑盈盈的看着眼前这座斑斑伤痕的土垠城墙。 高顺点了点头:“差不多是时候了,当初奉孝先生设计围点打援的时候,将公孙度调度援军以及援军的脚力也算进去了,基本上就是五天的样子。 只要我们这里一动,主公他们大败援军并夺取临渝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儁乂,阳仪和柳毅二人已如惊弓之鸟,根本就扛不了许久。不如你我各选择两道城门,看看谁最先杀入城中?” “高伯循擅攻,徐公明善守,天下皆知。你高伯循也好意思和张某比试攻城,看来你这是想给张某一个下马威啊?不过伯循,张某可不是吃素长大的,鹿死谁手还有未可知呢!” 张郃眉眼微微一勾,与高顺调侃了几句,嘴角猛地一张舌绽春雷,“兄弟们,你们都听到了吗?高伯循要和我们比试攻城呢,你们要是再敢放水,就别特么的说是老子的兄弟!” “哈哈哈,将军尽管放心,就城头上那几个龟儿子,兄弟们放个屁也能把他们吹走!” “黄老三这句话说得不错,将军,你把这打头阵的任务就交给我们振武营吧,我保证天黑前将军就能够坐在土垠县衙中温上几壶小酒!” 亲卫和副将们像是在鸟巢中等待母亲归来的小鸟一般,急躁躁的伸出脑袋在人群里嘶吼。 军心可用! 张郃颔了颔首,转身向高顺笑道:“伯循,怎么样?张某的部队比你也差不了多少吧?”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儁乂兄,既然你要与高某一较高下,那高某就不客气了!”高顺嘿嘿一笑,在马背上一抽,“得得得”的向陷阵营奔了过去。 张郃“气”得嘴角直歪,破甲枪朝身旁的几员副将一指:“你们特么的都看到了吗?人家高伯循根本就没有将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放在眼里。 传我将令:令大戟士营、振武营、杨威营和奋勇营分击土垠城东南二门,此战不惜牺牲,务必要在太阳下山之前拿下城门,否则休怪本将军军法处置!” “诺!” 众将士齐齐抱了抱拳转身回到阵营中,声音振聋发聩,直窜城头。 接着,一声炮响,弓弩兵和工程兵将手中的弓弦和绳子轻轻一拨。 弦动,绳落。 万箭齐发,乱石穿空,土垠城的上方再度迎来一场“暴雨”。 大戟士营和振武营等四支部队八千余人好似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一般山呼海啸着向土垠城席卷过去,土垠城就像是大海中随时可能被巨浪颠覆的小舟一样,在波涛中沉沉浮浮时隐时现。 攻城大战正式打响。  第645章 攻坚克敌 连珠炮响,鼓角齐鸣。 张郃的大戟士营、振武营、杨威营以及奋勇营八千余人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扛着云梯、拖着长戈、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向土垠城坚实的奔过去。 其声势如雷霆轰鸣,似飓风咆哮。 有道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高顺淡淡一笑来到点将台前,飞身下马,将马鞭抛给亲卫,抽出腰中的利剑缓缓的登上点将台,利剑在地上拖出“嗤嗤嗤”的声音,就像是隐藏在暗中的毒蛇吐信一样,令人胆颤心惊。 陷阵营、忠义营、雄鹰营以及饿狼营四营八千将士齐聚点将台下,寂静无声。 “兄弟们,我大汉历经高祖皇帝、孝文帝、孝武帝、光武帝以及明帝等数十位帝皇传承,我大汉早已成为泱泱大国,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更是成为我大汉的军魂。 然,历史的长河中总是掩藏着许许多多的跳梁小丑,辽东公孙度父子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父子三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竟然想通过伪帝陈留郡王染指我大汉边陲自立为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高某和张将军奉陛下旨意和主公将令,旬月内荡平辽东扫除公孙一族,你等有没有信心?”迎着刚刚初升的太阳,高顺凝望着张郃部队践踏起来的烟尘,长剑轻轻一磕。 “有信心!” “将军放心,我等若不能赶在日落之前拿下土垠城头,提头来见!” 点将台下齐齐一声怒吼,声音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这可是你们说的!”高顺双目生寒,顺势将长剑一指,剑身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寒,“既然你们在本将军面前说了大话,那么本将军就拭目以待!” “嗖”的一声,利剑劈在点将台一侧的木桩上,木屑四溅,木桩迎风而倒。 高顺眼珠微咪,眸子如鹰隼一般的锐利:“陷阵凌云,有进无退!一人退缩者,杀什长!十人退缩者,杀屯长!百人退缩者,皆杀之!凡我兄弟者,此战皆无退路,杀!” 随着木桩“哐当”一声倒在点将台上,高顺最后一个“杀”字已然出口,陷阵营和忠义营四千精兵恍若势不可挡的山洪一般飞向西门,而雄鹰营和饿狼营的四千悍勇则如所向披靡的黄河一样以其滔滔的气势迅速将土垠城的北门彻底淹没。 一支支利箭划破长空,从城下径直的刺向城头,给四周的城墙挂上一道道倒涌的瀑布。 一块块巨石腾空而起,从半空拍向城头,把城头、城墙以及城中的店铺通通压在身下。 一具具冲车乘风破浪,在城门口疯狂的吐着狰狞的牙齿,将城门咬出一个个幽深恐惧的痕迹。 百十架云梯已经牢牢的挂在了城墙上,无数的英雄男儿已经攀上了云梯,在城腰跳跃腾挪,更多的将士则举着盾牌咬着刀剑紧紧的排在他们的身后,排在利箭和落石笼罩着的云梯脚下。 高亢雄浑的歌曲从他们的胸腔和热血中喷薄而出:“操金戈兮被犀甲,带长剑兮挟汉弓,土垠之下儿郎兮,出不入兮往不反!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男儿气,英雄志,满腔的热血在这座边陲小城上如花儿一样的绽放。 …… 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就只能好好的享受。 阳仪和柳毅二人都是糙人,享受不来,所以还在反抗,但公孙度父子三人却正在慢慢的享受太史慈和王黎给他们带来的快感。 却说公孙度、公孙康以及公孙恭父子三人率领着近两万的辽东铁骑和步卒一路追赶,不想太史慈帐下骑兵的脚力竟然远非辽东军可比拟,也不知他的那些战马是从哪里弄来的,居然将乌桓草原马远远的抛在了脑后。 等父子三人追至海河附近时,太史慈已经率领骑兵从海河的浅滩处过了河。 “父王,你看,太史匹夫他们还在前方的浅滩那边!”公孙康刀剑在手,愤恨的看着河对岸的太史慈,“父王,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力,必然可以在临渝城下截住他们,然后再和城中的将士们来一个里应外合将他们彻底的剿杀!” 公孙度疑惑的看着太史慈远去的背影,摆了摆手任凭公孙康巧舌如簧急躁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并不多加理会,而是派了两队斥候向上下游各搜寻了约莫两里的路程,发现河岸两侧的杂草中并没有伏兵,这才朝公孙康点了点头。 “王黎素来狡诈,其麾下的将领谋士也多有诡异之策。太史慈之勇天下闻名,然而适才他却退的太快了,其旗下的兵士并未伤筋动骨,所以,我们必须防备此处是否还有伏兵。 而且,太史慈的大军刚刚才从我等的眼皮底下消失,就算是给他半天的功夫,他也拿不下临渝。我们从辽东远道而来,将士们昼夜奔波,辛苦之至,不是也正好可以用这个时间休息片刻呢?” “父王言之有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是我等用兵立于不败之地的基础!”公孙康满肚子的焦躁和怒火,脸上却露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父王,那现在我们是否可以追击太史匹夫了?” 公孙度颔了颔首,公孙康急忙双腿一夹长刀一挥,策马踏上了海河的浅滩:“兄弟们,太史匹夫已经向临渝去了,大家加把劲,争取在临渝给太史匹夫来一个关门打狗!” “嗷嗷嗷!” 辽东勇士挥舞着弯刀跟着公孙康踩到水中,眼神中全是兴奋和激动,仿佛已经看见了太史慈被他们和临渝的守城军士合围在临渝城下像是一个被强奸的二八小娘颤颤巍巍的不敢起身。 “咚!” 正当大家群青鼎沸之时,一声炮响在海河上游三里处炸响,众人心中一懵,便觉得四周刚才还热闹的声音瞬间从耳边消失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声音。 如千道号角战鼓在军中鸣响,似万匹天马在孙悟空的指挥下乘风破浪踏碎虚空,又像是道教雷部诸神中的邓、辛二元帅亲自挥动了雷鼓,声音响彻行云直刺苍穹。 洪穴隄凡九,泄水注之江。荷锸来如织,奔湍去若撞。雨声虽断续,潦势已宾降。想见鱼秧泛,沙汀白鸟双。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见无边的巨浪从上游直奔而下,其速度之快气势之汹,好似天河倒转长江露底,又如无支祁扯断了铁索掀翻了铜柏山,水龙顷刻便至。 无数的水龙组成一支支冲锋队、敢死队,一波接着一波的鼓噪着、呐喊着在河堤两岸激荡而起,掀起一朵朵巨浪,将前浪狠狠的拍在岸边。 那浪花如白云残雪,满地碎甲,雪白妖冶,寒气森然。  第646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 公孙康倒底是经历过数十场战役的一方人物,虽然在历史中算不得有多出彩,却也有那么几分激灵,听得前方浩浩荡荡的轰鸣声直贯双耳,早已飞马直向来路飞奔。 却是苦了那些一心一意想追随他活捉太史慈的辽东勇士了,公孙康前脚刚刚离去,洪水后脚就来到他们的眼前。 汹涌的洪水从上游一泻而下,那巨浪撞击在两侧的巨石上瞬间变化做无数的利箭向众人射来。 飘飘洒洒,如天边即将坠落的星辰;密密沉沉,似海口随时倒悬的惊涛。紧接着,所有的利箭再次在海河中汇聚于一起,形成一道道扑面而来的银山,一路驰奔,一路飞散,无边的巨力在一刹那间就将河面填平。端的是:江河瀑布千丈玉,海面涛山万尺银。临渝关下看看满,海河溪前渐渐平。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辽东的水系便极为发达,其中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绥芬河以及海河等水系更是名闻国中。 所以,辽东的勇士们也多有会水之士。可是,如果说昔日他们在水中还能被称之为踏浪捉鱼的弄潮儿的话,那么今日他们就只能被唤之曰旱鸭子。 巨浪携带着奔雷的气势直面压下来,步军将士们早已吓得手脚酸麻,魂飞魄散,一个个惊呼着丢掉手中的兵器、衣甲以及所有一切阻碍他们浮出水面的物事,拼命的向来路奔跑。 而辽东的铁骑们同样也惊慌失措,纷纷抽出腰间的马鞭或者短刀长剑狠狠的击打着胯下那匹曾经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战马,恨不得战马从此就肋生双翼成了天马,驮着他们一脚踏上岸边的厚土。 洪水滔滔,将士仓皇,一时之间,那海河的浅滩上顿时人仰马翻溃不成军,数千辽东勇士仿佛热锅中的水饺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密密的紧挨着,在水中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整个海河浅滩已经化成一片泽国。 公孙康坐在马上面如土色,右手紧紧的按在胸前,无边的恐惧揪着他的心脏,陀螺也似的黑色影子在他的眼前飞速的旋转,令他一阵阵的眩晕。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和水中的将士们一样,成了东海龙王的腹中之物。 公孙度却是满脸的悲愤,双手青筋直冒,紧紧的抓住马鞍,唯恐一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他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脸色从青到紫,从紫到白,眸子里也露出无边的哀伤。 河中的那些勇士都是追随他征讨过高句丽、乌桓的勇士,他们哪一个不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精锐,哪一个不是高祖口中守四方的猛士,哪一个又不是他公孙度视之如股肱的兄弟? 可惜,一场洪水下来,他们如今都失去了勇猛,成为了鱼鳖的食物。整整五六千的辽东勇士,就这样淹没在滔滔的海河之中连一个泡都不冒起,如何不让他哀恸?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悲伤,公孙度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终究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射出来落在岸边的草叶上,斑斑点点,恰似朵朵曼珠沙华忧伤的绽放。 “父王!” 公孙康大急,策马就欲向公孙度奔去,却听得一声鼓角在前方炸响,接着便是无数的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他的心脏也跟着声音剧烈的颤动。 几息之间,前方的草丛中突然撞出一彪人马,看那打扮,俱是白衣白甲白裘白马,宛如一朵朵白色洁白的云朵从乌七八黑的天边飘了过来。 为首一员大将猿背蜂腰,一袭白裘笼罩在银甲之外,一头乌黑的青丝用一条如玉的丝带轻轻一束,随着战马的起伏飘飘洒洒,神色间却是格外的温文尔雅,说话也似温暖如玉的君子一般。 “公孙升济,听说你很想见我一面?” 你特么的是谁啊,我爹什么时候想见你了? 公孙康一懵,公孙度却已反应过来,努力的挺直腰背,颤颤巍巍的抬起长刀指着来者,一口鲜血再度脱口而出:“你…你就是王黎王德玉?” “不错,正是王某!”王黎点了点头,腰间轻轻一拍,中兴剑脱鞘而出,握着中兴剑轻轻一弹,一缕悦耳的金戈之声在阵前犹如叮咚的山泉一般传开。 “王某前些日子从昌黎回来,听说你在陈留郡王面前悬赏千金欲求我的头颅。因此,本将军特赶来与你一唔,也想问一问你可不可以直接将这千金直接赏给本将军?” 赏给本将军? 公孙度心中一悸:王黎坐拥雍司豫荆数州,治下沃野万顷,文臣猛将数不胜数,是一个会缺千金的人吗?而且王黎这厮竟然还在他的父王面前用了一个“赏”字? “康儿让开!” 公孙康思及至此,耳边便响起公孙度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根本就来不及思索,身子下意识的向旁微微一倾,便又觉得胸口如遭重击,整个人连同战马已从刚才的位置偏离了几分,抬头一望,便见自己的副将颓然的垂着脑袋站在自己的右手边。 一支利箭笔直的穿过副将的胸口横在他的眼前,箭簇已经从后背露了出来,箭尾上却还插着一支利箭。 箭寒似水,鲜血如花。 这是王黎箭法,天下独一无二的流星赶月,一弓双箭! 公孙康心一寒,骤然又听得万马争奔,征鼙震地,百十艘木筏从海河的上游箭一般的射下来,太史慈亲自站在一只巨大的木筏之上,几乎占据了海河宽度的三分之一。 “兄弟们,是抢功劳的时候了,本将军一会按照人头与尔等记功!”木筏在海河中如履平地,太史慈在木筏上也如履平地。 只见他眼如厉鹰,身若矫龙,手中的红缨枪在空中来回飞舞左右腾挪,看见有辽东勇士靠近木筏便是一枪,只杀得那些将木筏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辽东勇士们如秤砣般往河心直滚。 上行下效,有了太史慈的示范,王家军纷纷如法炮制,撑动着木筏向河心奔去。 一张张用渔网或者藤篾编织成的漏斗罩如乌云般落在河中辽东勇士的头顶,一支支长枪短剑插在他们的身上,无数的辽东勇士刚从河面探出头来,又被王家军按了下去。 鲜血滚滚,惨叫声声,河面上更加的慌乱了。 “王黎狗贼,太史匹夫,休要欺人太甚!” 公孙度气得怒发冲冠,顾不得才吐了两口鲜血,战马一蹬,舞着大刀就向王黎劈了过去。 然而,王黎并未躲闪,只是讥讽的看着他,眼神中说不出的轻蔑,好像看着一只待宰的公鸡一样。 “箭来!” 待公孙度纵马驰奔将近王黎身前约三五丈的距离,王黎轻轻吐了两个字,河岸和河心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层层乌云瞬间就从王家军的手中骤然聚集,铺天盖地向辽东大军倾泻而去。 箭簇森寒,箭芒如电,数千支利箭恍若飞蝗一般。 第647章 慈父爱,枭雄心,哀哉两决绝 “举盾防守!” 还未到王黎的身前,公孙度便已瞧见他眼神中的那丝嘲讽,心中一凛,一缕强烈的不安瞬间便如黑夜里草丛中吐舌的毒蛇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一时间竟难以抹去。 公孙度可不是公孙康那样的官二代,他也曾做过小吏,也曾被朝廷免过官,甚至还曾打击过豪强势力达到人生的巅峰,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都已逐一品尝过。 当王黎的嘴角刚刚扬起之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然中计。 王黎的仁义之名早播华夏,王黎根本就不会容许自己的手下大将肆意的屠杀他人,也绝对不允许自己钟爱的大将成了屠夫。 太史慈当着王黎的面剿杀他麾下的辽东勇士,只能说明王黎和太史慈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他们的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因为愤怒、伤心以及痛苦失去方寸自乱阵脚,他们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 刀光火石间,公孙度已经揣摩出来了王黎的几成意思,朝着身后的众将士一声怒吼,双脚猛地勾住马鞍,头一低身子一伏,双手抱着马脖一甩,整个竟然已缩到马腹之下。 同时,身后的辽东勇士猛然将盾牌高高的举起,护住阵型的前后左右以及上方,更有十余名铁甲骑士已经越过阵型来到公孙度的身旁将他紧紧的护在中央。 “嗤嗤嗤!” 正在这时,利箭已至,如飞蝗一般扑向众人。 勇士们心中一动,却并不惊慌,反而有些感慨于公孙度的先见之明,手中的盾牌也举得更加的严实了。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当当”声响,无数的利箭击打在盾牌上,恰似琵琶女在浔阳江头弹起一曲惹得江州司马青衫湿的琵琶行。 箭如注,风如虎。 密密麻麻的利箭在空闪耀着黑色妖冶的寒光,平地升起无数的飓风、寒风以及妖风,让辽东的勇士们挪不开脚,一步也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就像是狂风巨浪中在万里波涛里摇摆不定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一般。 当然,在海浪中行船的并不只有公孙度和他旗下的亲卫军、直属军团,还有公孙康、公孙恭以及兄弟二人麾下的勇士们。 但,他们却没有公孙度众人那样的好运,除了公孙康兄弟与一干副将校尉以及后军之外,兄弟二人的前军已经成为了马蜂窝,数不清的箭支将他们钉在地上,数不清的箭支灭杀了他们那颗一心追求荣华富贵的心。 “杀!”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王黎的大手忽然一顿,旗下的健儿们如臂使指,无边的箭雨立时就停了下来露出冬日和煦的阳光,接着中兴剑猛地一指,一声怒喝,健儿们如狼似虎的冲向前方,手中的刀剑亦成了他们锋利的爪牙。 另一旁,太史慈却是让众人将木筏撑到岸边,一马当先踏上河岸冲进敌群,手执一杆红缨枪上突下刺左格右停如一尊贬落凡间的阿修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得辽东勇士哇哇直叫,公孙兄弟不敢缨锋。 哀鸿遍野,惨叫连绵。 无数的勇士倒在了河岸,汩汩的鲜血将河面浸染成红色,冬日渐斜,临渝关前的海河口化成阿修罗的坟场。 “康儿、恭儿,你们快走!” 一杆擎在掌旗兵手中的大纛倒下来,旌旗上那原本矫若惊龙入木三分的“公孙”两个大字刮过马腹、刮过公孙度的脸庞,公孙度猛然醒悟过来,从马腹下一跃而上,端端的坐在马背上,朝着公孙康二人就是一阵急喝。 特么的,王黎这狗贼是打算一网打尽啊,若是康儿和恭儿再不走,他公孙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父王!” 眼见公孙度处于绝境却还不忘记他们兄弟二人的安危,公孙康倒是燃起了几分烈烈的英雄气和孝子心,纵马就向公孙度奔去,“父王,你带着二弟走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公孙度气得面红脖子粗,抬手就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公孙康的脸上,脸上瞬间就是几道红色的条痕:“放你娘的春秋大屁!父王已经半截入土的人了,哪里有脸让你和恭儿替父王去送死?还不快滚,再等一会父王也怕坚持不住了!” “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孩儿文不成武不就,远非父王的雄才大略可比,只有这一片孝心,还请父王成全,带领二弟和将士们暂时离开这里,等待来日东山再起!” 肌肤之痛哪里敌得过穿心之恸? 公孙康扯着公孙度的战袍,脸上一片决绝和戚容。 公孙度叹了一口气,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他戎马一生威震辽东,为何他生的两个种却都只会一味的蛮干呢? 一刀将一名来犯之敌砍做两段,公孙度凝视着公孙康,神色渐渐庄重起来:“康儿,黄土都已经埋到父王的脖子了,就算是这一次父王能够逃出去,父王也只怕不能重振我辽东的雄风了! 康儿,父王与塞外顺义王多有交情,而顺义王与王黎这厮仇深似海,无法化解。你出去之后,务必要找到顺义王,然后再与他共抗王黎。父王相信你,在你的带领下,我公孙一族的威名终将震慑天下!” 顺义王? 听着这三个熟悉的字眼,公孙康心中一动,想起那个曾经在大汉叱咤风云的人物,却觉得胯下战马一声长嘶,身子一晃,自己连人带马已经被他的父王给推出了人群。 “康儿,父王刚才的话切记莫要忘记,快带着你二弟速速离开此地!” 听着父王满怀希冀的话语,公孙康眼睁睁的看着父王再次向王黎大军掩杀过去,双手无力的向前伸了一伸,明明只隔着数丈的距离,却仿佛已经隔了生死。 “走!” 公孙康朝公孙恭和二人旗下的大军一声怒吼,拨转马头就向来时的路冲了过去,两行眼泪顺着眼眶落在草地上。 …… “公孙升济,何苦来哉呢?只要你公孙一族从此归化朝廷,我王某又岂是得理不饶人之辈?”看着前方百十名残军中的那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王黎不由得心生敬意。 “呸!” 一口唾沫夹杂着血丝落在王黎身旁,公孙度缓缓抬起头来,甩了甩早已酸麻的胳膊,愤恨的看了王黎一眼。 “少特么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王德玉之心路人皆知,我公孙度又不是瞎子,岂能任由你随意蒙蔽?王德玉,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你便,想让本王向你低头,那是做梦。 我公孙一族纵横幽州和辽东数十年,前有族兄公孙伯圭,后有本王,我等虽然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却也是铁一般的骨头。本王告诉你:我公孙世家只有挺起来的脊梁,没有弯下去的腰!” “求仁得仁,求义得义。罢了,罢了,既然你公孙升济一心求死,本将军又何必多言,成全了你便是!” 王黎长叹一声,胯下微微一夹,绝影骤然腾空飘至阵前,双臂猛地一舒,洪荒之力顷刻间遍布双臂,落雕弓如满月,利箭闪电一般向公孙度飞了过去。 箭至,星落。 公孙度双眼微微一闭,一头白发飘落脖间! 第648章 大雪满弓刀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夜,渐渐的深了,月亮藏进了浓厚的无云层中,整个苍穹仿佛被黑色的帷帐给笼罩了一般,天地间不见一丝的光亮,公孙康兄弟二人沿着去时的路一路策马狂奔。 可是,他们已经如惊弓之鸟一样根本就不敢回昌黎,也不敢再回辽东。 临渝关前的那一幕幕至今都还在他们的意识里回荡,王黎双箭齐发的神武、太史慈单枪匹马的英勇、他们的父王公孙度最后时刻的悲壮以及辽东勇士们在王黎大军攻击下哭爹喊娘的惨状,就像是街头上卖笑的伶人戏子们表演的影子戏一样不时的冲击着他们的脑海。 以父王的勇猛和将士们的众志成城铮铮铁骨都不曾在王黎与太史慈的强攻下坚持上半天,难道仅凭他兄弟二人的一腔热血就能够在辽东东山再起吗? 错,大错特错! 如果他公孙康真的以为他兄弟二人虎躯一震就能威震辽东,让辽东人民紧密的团结在他的周围,来一个一致对外,那绝对是王八想骑凤凰背白日做梦! 失去了公孙度的坐镇,辽东随时可能一盘散沙;失去了阳仪和柳毅二人的扶持,辽东将不再有百里挑一的将才。 所以,公孙康不再向昌黎和辽东溃逃,刚出临渝境内,马头一转他就带着公孙恭和麾下的勇士转道向北,穿过青龙和宽城,踏上了前往草原的大道。 冰冷的寒风仿佛钢针和铁锥一样从公孙康的嘴唇刺入他的喉咙和胸腔,扎得他揪心的疼。 但,他却一刻也不得放松,王黎的利箭和太史慈的长枪犹如一条长鞭狠狠的抽打着他,让他不敢停下来看一看路边的风景,歇一一口长气。 当然,夜色如墨汁般浓稠,他们手中的火把也仅能照亮周围三五米远,他就是想领略一下沿途那“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躲雕”的风景恐怕也没有那么好的视力。 “将军,下雪了!” 公孙康长吁了一口气,陡然觉得脖子上一寒,心中一惊还以为王黎的一弓双箭又来到了他的身后,一旁的副将却已叫了起来,公孙康急忙马缰一勒抬头一看,只见百十朵雪花颤颤巍巍的从黑色的夜空里飘下来。 那雪花虽然不过米粒般大小毛发般轻重,仿佛一口气就能吹它个十万八千里,偏偏却似生机勃勃的小精灵,在火光中挥舞着“翅膀”翩跹起舞。 “兄弟们,快下雪了,大家伙再加把劲,争取一个时辰内赶到八沟!” 看着那些在火光中就消失的雪花,公孙康心中一震,那雪花的生命如此短暂,却依旧敢秀出自己的风采,难道自己兄弟二人还不如这小小的雪花吗?紧了紧身上的长裘,朝亲卫们喊了一声,目光已直视着八沟的方向。 八沟,就是今河北承德治下的平泉,原意为拉不败的哈达,填不满的八沟。清康熙年间,康熙见八沟平地涌泉,因为祥瑞,遂赐名平泉。 在历史上,八沟可是赫赫有名之地。 《韩非子》中的“老马识途”和曹操的“望梅止渴”等典故就出自这里,因其地处草原大漠与农耕区域的过渡地带,素有“通衢辽蒙、燕赵门楣”之称。 换句话说,只要通过了八沟,公孙康他们的一只脚就站在了草原上。 雪,越来越大了,雪花也不再是一片一片的飘下来,而是抱成团的从天而降,夜色也渐渐的渲染成银灰色、灰白色、浅白色,直到白色。 视线渐渐清晰,公孙康不敢再有半分的犹豫,马缰一提,一马当先冲向前方,徒留下雪地里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 公孙康奉父亲公孙度的使命带领兄弟和一帮手下离了自己的巢穴前往草原寻求顺义王的帮助,可是他却不知道,此刻的草原同样是战火连天。 赤峰,西拉木伦河旁。 鲜卑部落首领轲比能正坐在他的单于帐中,几名鲜卑头人以及他的大将无臣氐和侄儿泄归泥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饮酒吃肉欣赏帐中那些少女奴隶的舞艺。 唯独少了他的兄长、泄归泥的老子,也就是鲜卑族的单于扶罗韩。 当然,扶罗韩未到此地,并非是因为他的架子太高太大,而是因为他早已成为了轲比能的刀下亡魂,他的首级已经被轲比能祭了长生天。 历史上扶罗韩本应死在建安十六年,但因王黎的缘故,大汉朝第一猛将吕布被放逐草原,无臣氐担心自己成了夹在大汉朝廷和吕布之间的夹心饼干,率兵投靠扶罗韩。却又担心扶罗韩威信不高难成大事,转手又把扶罗韩出卖给了他的亲弟弟轲比能。 轲比能亲率万余控弦之士奔赴桑干,与无臣氐结盟杀死了扶罗韩,并将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收拢至帐下。 “大汗,今年的雪下的虽然并不比往年早,但是却比往年大了许多,属下担心这个冬天难熬啊!”无臣氐饮了一樽酒,突然长叹一声,眉目间多有不安。 草原上最怕的就是白灾和黑灾。 白灾是大雪,黑灾是小雪甚至无雪。 雪过小,牧草枯死,牲畜无水可饮也无食果腹;而雪过大,则意味着草场上的草将被大雪覆盖入不了牲畜的嘴,意味着牲畜会成群成群的饿死,意味着牲畜会成群成群的冻死,还意味着牲畜会感染瘟疫,然后成群成群的病死。 一旦发生雪灾,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而言,就只有两条路:或者迁徙,或者聚集控弦之士南下中原。 诸君若是不信,尽可在历史上查阅一番,不管是鲜卑也好、匈奴也罢,还是党项、契丹、鞑靼、瓦剌之类的游牧民族,只要某个冬天草原上飘起了大雪,那一定就是他们入侵之时。 轲比能点了点头,眉宇间也起了些许的哀愁,这是他“继任”鲜卑单于的第一年,他可不愿意让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威名成了扶罗韩的背景。 轲比能亲自倒了一樽酒递给无臣氐,问道:“依你所见,我鲜卑一族该当如何?” “属下听说那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至今都还在中原,南匈奴如今的主事乃是于夫罗的兄弟和儿子。”无臣氐眉毛一挑,眼神中露出一丝狠毒,“呼厨泉和刘豹二人多有不合,大单于何妨利用这个机会直接吞并了南匈奴的势力?”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轲比能想了片刻,正打算和无臣氐、泄归泥仔细商量一番,突然觉得一冷,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大帐已然被掀开,一员大将从帐门外径直闯了进来,手中的长刀铺满了洁白的雪。 “启禀单于,南匈奴刘豹于日前投靠了吕布那厮,与其合兵一处,正从东边杀过来!”  第649章 边声连角起 吕布那厮杀过来了? 无臣氐闻言一颤,他就是因为担心被吕布吞噬这才领着他的部落前来投靠轲比能的,却不想吕布却似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竟然跟着他的行踪来到了西拉木伦河畔。 轲比能和泄归泥却是同时一震,他们二人并没有与吕布打过交道,但是吕布之名却是如雷贯耳。 当年,在孟津渡口,吕布单靠一杆方天画戟双敌常山赵子龙和雁门张文远不落下风;后来,又是他杀董卓护伪帝,千里迢迢从长安奔走中原,再度凭借手中的方天画戟将曹操杀得七零八落,最后以一己之力陪同陈留郡王北渡黄河。 再后来,刺丁原搏杀并州,与李儒以一千精兵在王黎数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下亡命草原。不过数年,他又以这一千精兵为班底,南征北战,在草原上刮起了一阵猩红的旋风,吞并了乌桓、匈奴以及鲜卑等七八个部落,成为了名扬塞外的“顺义王”! 据说,吕布在中原之时曾经先后投靠过丁原和董卓,并认他二人为义父,却因吕布人品卑劣不仁不义,先后将他的两任“父亲”亲手杀死,中原士子和英雄皆以其为耻,称其为三姓家奴。故吕布反其道而行之,自号顺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样的人招呼也不打一个,陡然间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轲比能怎能不心惊? 不过惊是惊,轲比能倒也并不着急,毕竟他也是如今鲜卑一族的大单于,也不是没有见过风浪的小兵小将。 轲比能不慌不忙的握起桌上的弯刀,在案桌上那只烤的外焦里嫩不腻不膻的乳羊腿上缓缓的割了几下,然后将那肥美的羊肉丢到嘴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看了斛珠一眼:“慌什么慌?吕布打到眼前了吗?” 斛珠摇了摇头,抱拳而立:“启禀单于,据斥候来讲,如今吕布离我们还有百十余里,按照马力脚程计算的话,大约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达此处。” “无臣将军,你觉得这吕布此行所来为何?”轲比能朝斛珠点了点头,示意他做到自己的右手处,并将剩下的那只羊腿赏赐给了他。 “你刚才也说过刘豹和他叔父呼厨泉多有不和,莫非他与我们想到一处去了,也是为南匈奴的呼厨泉而来?又或者他们只是想与我们结盟,然后同下大汉,共度这个难熬的严冬?” 无臣氐一怔,他来投效轲比能之前就已经听说过轲比能智勇双全,乃是草原上难得的明主,怎么他竟然会糊涂以为吕布带兵前来只是想与他讨论出兵大汉?难道他不知道草原上从来就没有不吃肉的狼吗? 无臣氐正欲讥讽上两句,眼睛一斜,却瞧见轲比能嘴角上那丝狡诈的笑容,心中一凛:是啊,草原上从来就没有不吃肉的狼,轲比能本身就是一只凶狠的头狼,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急忙起身朝轲比能行了一个礼,回道:“启禀单于,以末将浅见,那吕布生性凶残,并非善类,此次又与刘豹同行,恐怕他们的目的不是呼厨泉,也非前来合谋,而是想与单于开战吞了我鲜卑一族!”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单于若是不信,也可以问一问泄归泥将军,看看他所听到的吕布是否也是这样?”无臣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番指天发誓后,不得不将泄归泥也一起拖到统一战线上。 “本单于当然知道那吕布的为人,也知道他和刘豹早就觊觎我鲜卑一族的人丁和我赤峰的草场。适才与将军相戏,不过是缓解一下将军的心情罢了!” 轲比能哈哈一笑,徐徐直起身来,拍了拍无臣氐,“斛珠将军也言,那吕布如今离我等尚有百十余里,两个时辰的路程。你等放心,两个时辰,已经足够让我等做很多的事情了!” …… 子时三刻,经过一番冒雪趁夜的飞奔,吕布一行终于赶到了赤峰轲比能部落附近。 “王爷,快看,前面灯火处就是那轲比能的部落了!”刚到西拉木伦河三道湾,不等休息片刻,刘豹便急急忙忙的打马冲上附近的一个小山头,指着前方数里大呼小叫。 虽然隔得还比较远,依稀有些看不清,但是那好像繁星点缀的草原上的上百道篝火在黑夜里还是不会让人走眼的。 “看来,那轲比能和无臣氐还并不知道本王夤夜前来。”吕布颔了颔首,摸了摸颔下的胡须,“甚好,甚好,既然如此,那他们的土地、牛羊、美人和性命本王就只能一并笑纳了!” “那是,那是,王爷亲自出马,那都是高看了他们,他们凭什么不将自己的美人和脑袋一起献给王爷!”刘豹点头哈腰,也不顾自己言语中逻辑是否正确,一脸谄媚的看着吕布,哪里有半点南匈奴下任单于的英雄气概? “众军渡河!” 吕布点了点头,方天画戟一挥,一众铁骑打着火把踏上西拉木伦河三道湾刚刚上冻的浅滩处,缓缓的渡过西拉木伦河直奔轲比能的营帐而去。 火把,熊熊的燃烧着,像是一条蜿蜒的长龙,点亮了草原上黑沉沉的夜,也照亮着吕布和刘豹麾下的大军。 他们手上的弯刀,反衬着灯火,映着他们的鹰眼、凶光和络腮胡,随着他们的脚步在黑暗中一晃一晃的,让人瞧了瘆得直慌。 “唏律律!” 一声战马长嘶的声音骤响,一员斥候突然出现在吕布大军的前方:“全军止步,全军止步,前方发现轲比能的伏兵……”话音未落,一道利箭从黑暗中飞了出来,将他的声音给彻底扼杀在喉咙里,鲜血仿佛一股殷红色的泉水在众人面前喷溅出来。 轲比能这厮竟敢偷袭本王? 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吕布眼神一冷,朝众将挥了挥手,方天画戟脱手而出,牢牢的插在队伍前方一丈之外,万余铁骑立即停在西拉木伦河的河岸边,像铁锥一样楔在河畔上。 “得得得!” 众人刚刚排好阵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在前方响起,一道整齐的黑影从那繁星也似的帐篷群里缓缓的向他们迎面而来。 马蹄震地,金戈交错,边声又将在这黑色的夜空下辽阔的草原中吹响。  第650章 绝不退缩 蹄声如雷,看着那如山一般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沉,刘豹和西拉木伦河畔的勇士都冷冷的吸了一口气。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领头的轲比能却是有苦也说不出来。按照计划,他们此刻本来应该还潜藏在营帐四周,等待着吕布冲帐时给他致命一击。 却不想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饭,那些个平素里作威作福专横跋扈的头人竟然耐不得两个时辰的严寒,居然在伏兵时候点了几支火把,然后将自己的部署光明正大的摆到吕布派来的斥候视线里。 所谓打草惊蛇,自己特么的蛇都还没有看见,就已经让人把草给薅完了,你说这特么冤不冤屈? 轲比能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随着众人从黑暗中杀出来。 不过,轲比能终究也是具有枭雄之姿的人物,既然已经注定要硬拼一场,他又怎么会迷失在过去的失望、愤懑和纠结的情绪中裹足不前呢? 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是硬拼,他轲比能依旧要成为草原上最闪烁的那颗星星! 轲比能拔出弯刀只是轻轻一摇,麾下的三万勇士便如疯魔了一般,在斛珠的带领下催动着胯下的战马,铺天盖地的向西拉木伦河畔杀过去,呐喊声、吼叫声、弓弦身以及马蹄的奔腾声瞬间就响彻原野。 他们的脸庞异常的狰狞,他们的弯刀异常的明亮。 “哼,一群土鸡瓦狗之辈也敢缨本王之锋?”见大军渐渐逼至三二十丈的距离,吕布掸了掸手中的方天画戟傲然一笑,“弓弩兵准备,三段射击!” “诺!” 以追随他杀出塞外的那千余并州老兵为班底打造出来的杀神营齐齐一声怒吼,五千名勇士立时如波浪般分作三个射手分队纵马飞奔至他的两侧。 “嗤嗤嗤!” 刚刚战定,便听得好似群蜂振翅鸣叫的声音响起,第一排的两千具弓弩同时发射,一大片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黑色箭云,排山倒海的向轲比能的草原骑兵迎头射去。 紧接着,第一排勇士策马向两旁一晃,来到第三排之后,迅速的拉弦上箭。而第二排的勇士则已向前纵身了几步,他们手中的利箭再度向半空飞去。 西拉木伦河顶上的夜空好一番热闹,刚刚散去的箭云竟然又重新的聚集于此,片刻也不得闲。 反复循环,周而复始。 “盾!” 听到第一声弓弦之音,轲比能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草原骑兵们纷纷在疾奔中举盾相迎,将自己的周身护得严严实实的。 但是,大汉的雄兵可是将“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写入骨髓的男儿,他们可不是明朝中末期那些见到鞑子就仓皇四顾的软脚蟹,他们的弩箭雄霸天下,射程远,力道劲,普通的盾牌和皮甲在他们的眼中简直就如草屑一样。 而吕布旗下的杀神营虽然并不完全是大汉子弟,但他们师承吕布、师承吕布的并州老军,他们的热血中依然浸染了大汉勇士的铁骨和冷酷。 接二连三的利箭高速旋转而来,如打芭蕉的骤雨一样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但它们却比骤雨更加的嚣张、更加恐怖、也更加的令人心惊胆寒。 这些利箭就像是有了智慧一般,它们利用自己尖锐的锋簇和自身的惯性狠狠的洞穿了草原骑兵的盾牌、披甲,然后再狠狠的扎在战马或者骑兵的身上。 鲜血飞溅,哀嚎遍野,草原骑兵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好像是阵雨天气中被狂风骤雨摧残的禾苗,一片接着一片的倒了下去。 “大汗,前锋营死伤惨重,是不是要撤回去?” 斛珠身在前锋营而且手臂上还中了一箭,倒还没有说什么,那无臣氐却不愧是草原上出了名的小老鼠,居然被一趟箭雨就给吓破了胆,屁颠屁颠的凑到轲比能身前“出谋划策”。 “两军交战勇者胜,我鲜卑一族勇士都是草原上的恶狼,都受过萨满的祝福,长生天也在头顶上看着他们,暂时性的失利和些许的损伤就想溜走,无臣将军,是你小瞧了他们还是你活腻了?” 轲比能一改傍晚时那种亲密的态度,恶狠狠的盯着无臣氐,手中的弯刀猛地高举过头顶,喝道,“儿郎们,你们都是长生天赐给本汗的财富,也是本汗的手足骨肉。 匈奴狗贼刘豹勾结吕布入侵我鲜卑一族,意欲夺我草原抢我牛羊占我妻儿和奴隶,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古以来,我鲜卑男儿就只有站着死,从来没有跪着生。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贤臣。本汗立誓,今日与你等同生共死。若本汗不幸战死,则以泄归泥统领为帅,若泄归泥统领战死,则以斛珠将军为帅。直到我鲜卑一族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缩!” “绝不退缩!” “绝不退缩!” 泄归泥、斛珠以及轲比能的亲卫们举起弯刀长剑齐声应和,他们的呐喊声感染了更多的草原勇士,一个个也似打了鸡血一般的振臂高喝,仿佛刚才的失利只不过是他们摔跤时裤脚上沾惹了一粒灰尘,掸一掸,他们依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样也行? 轲比能果然不愧是鲜卑族最狡猾的狐狸、最凶狠的头狼! 看着士气从明显下落到骤然回升,无臣氐心中一惊,不敢再生出任何的心思,规规矩矩的拥簇在轲比能的身旁。 “斛珠、泄归泥,你二人速带本部勇士分作两翼,绕道前方的小山丘从左右两侧夹击吕布,不得有误!”轲比能冷静的思考了几息,朝斛珠二人点了点头。 这轲比能确实不错,这样一来,斛珠和泄归泥的前锋营既躲过了吕布大军的箭雨,又可以从两侧包抄吕布,给吕布的大军制造压力。 “呜呜呜!” 两支大军恰恰爬上山丘,号角就在轲比能的阵营中响起。 斛珠将手中的长刀一举,一声长啸,领着八千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山丘,直行了几十步,倏地一转,在前方划过一条左弧线直逼吕布左军,而泄归泥则同样领了八千与人马来到吕布的右侧。 两支大军如铁钳一般牢牢的将吕布两翼锁住。 “杀!” 见自己的计策有了奇效,轲比能高喝一声,领着其余的万余中军杀奔西拉木伦河上那道崔巍的身影。 冬雷阵阵,惊起无边的热血。 铁蹄滚滚,激起无数的黄沙。 三支大军仿佛三把无坚不摧的点钢枪重重的刺在吕布的锥形阵上。 第651章 再见小温侯 三个方向,三把点钢枪,轲比能、斛珠以及泄归泥率领的草原铁骑犹如三枚铁楔子狠狠的嵌进吕布和刘豹的大军。一时之间,西拉木伦河畔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或许是轲比能的态度刺激了吕布的凶狠,又或者是看见了斛珠的勇武让吕布有些见猎心喜,手中的方天画戟竟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热度,仿佛随时要挣脱他的手掌一样。 “鲜卑的小儿们,本王在此,岂容你等放肆!” 一声怒喝,赤兔马向前一纵如红日一般窜到轲比能眼前,而方天画戟同时向前一突,惊起无数的残影,一条凶狠的巨鹰展开双翅划过长空向着轲比能扑面而来。 那锐利的目光透过重重云霭,俯瞰苍茫山河,那矫健的身姿傲立群山,猛然的冲击着苍天烈日,双羽的棱角激荡起星星点点的阳光,桀骜而顽强! 这是吕布败出并州独闯草原时自创的招式,一旦舞动开来风云变色气吞河山,就像吕布本身一样高傲残忍死不认输,也像秦始皇那样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 它有着挑战一切的决心、自信以及勇气,给人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它的名字就叫做鹰击长空。吕布相信就算是赵云王黎在此,又或者关羽张飞重生,他们绝对接不下自己的这一击! “大汗,危险,速速后退,不得硬接!” 轲比能刚刚感觉到危险,就听见身旁一声怒喝,自己的亲卫大将斛珠风驰电掣般从左翼杀到眼前,迅速的将自己向后一拉,一柄长刀已从眼前递了过去凶猛的撞击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恍若雷鸣,两道兵戈交错之声顷刻间就在轲比能耳边炸响,震得他脑袋一懵,耳朵里仿佛同时钻进数十上百只马蜂一样,响个不停。 紧接着,又听得一声脆响,斛珠手中的长刀竟然瞬间断裂,刀尖上的残片破空而出,穿透了三米外的一名勇士的胸膛又迅疾的飞向一旁的草地,狠狠的钻了进去,只剩下一条细缝昭告着众人,这里曾经有一枚刀尖。 而斛珠同样被震得倒退了三五步才在轲比能的眼中站稳,一双手好似得了帕金森一样抖动不已,按都按不住,虎口两道伤口深不可测,骨头隐约可见。 “阁下还算不错,居然可以挡住本王一招。不过,接下来这一招阁下恐怕就只能去见阎王了!” 口中虽然颇有赞誉之意,吕布的眼神却格外的阴冷,就像是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看着斛珠就像是看着死人一般。 斛珠摇了摇胳膊,退去双手的酸麻,也不管虎口鲜血是否会把自己流干,狠狠心咬咬牙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就欲重新迎上去,却见吕布阴恻恻一笑,那方天画戟再次化身闪电直面而来,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骤然从天而降,像是他家乡的那座贺兰山一样,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斛珠兄弟莫慌,本汗(将军)来救你了!” 两道声音落在斛珠的耳中,轲比能、无臣氐双双杀到斛珠的两侧,两把弯刀、一柄鎏金镗和斛珠的那把长刀,呃,现在应该叫做长铁棍同时抵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上,才堪堪挡住了吕布的进攻。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果然是神仙打屁—不同凡响! 轲比能心中膈应了一下,看来自己还是把这个三姓家奴想的太简单了。一力降十会,有这样的武勇和凶狠,饶是自己能够偷袭成功,只怕到最后也对吕布无可奈何。 “温侯!” “温侯!”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震天价的呐喊声,那声音震耳欲聋,响遏行云,好似都能将西拉木伦河给震得解冻一样。 轲比能三人同时一惊,吕布却是淡淡的一笑,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昔日与他一起从刀枪剑雨中走过的并州老兵。 只有他们,才能记得当年的小温侯,也只有他们才永远记得他不是什么顺义王,他依然只是那个当年从山西的山坳里走出来的九原飞将军。顺义王,代表的是吕布的将来,也代表了他在草原上的势力,但小温侯代表的却是他昔日的辉煌和他昔日的勇猛! “再来!” 一声长啸从吕布的胸腔中喷薄而出,须发尽张,吕布宛如落在凡尘的天神一样,手中的方天画戟轻轻一震,场上的形势重新紧张起来。 吕布的戟法已从刚才的巨鹰展翅鹰击长空变成了大江东去。 他的戟法极为的简洁,突、破、挑、刺、砸,只有简简单单的十几招,却如滚滚长江水一样奔腾不息一泻千里,每一击都是那么的异常凶猛和强汉,每一击都让轲比能三人心惊肉跳。 轲比能强打着精神应付着吕布的攻击,他的弯刀千变万化,就像是明月初升海潮初涌时那般寒光四溢;斛珠则紧握着长刀,一刀一刀向前递过去,其招式变化极快,一招未老,后面的招式又连绵不断的使出来;而无臣氐手中的鎏金镗却是走了迅猛的路子,大开大合,凶猛凌厉。 四条好汉四匹战马走马灯似得在西拉木伦河畔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的勇士也渐渐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围着他们看得如痴如醉,眼中竟似没有了敌人,只有眼前这些让人尊崇的英雄。 “给本王死开!” 四人斗了约莫三十来个回合,突然,吕布一声大喝,方天画戟再次一抖,戟尖竟然化作三道残影分别扑向轲比能三人,然后又三股凝结成一条闪电,径直的刺在无臣氐胸前。 鲜血喷溅,哀叫声起。听得一声惨叫,那无臣氐已然从激斗中滚落马下,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的东西,都给本王纳命来吧!” 吕布一声怒吼力灌双臂,万钧之力悉数都倾注在他手中的这杆方天画戟之上。 接着,吕布顺手一扬,无臣氐已经从戟尖脱离出去,如死鸟般腾地一下飞到空中,然后向前滑行了七八步远猛烈的砸在一名草原骑兵身上,骑兵来不及惨叫,就变作了一团肉泥,和无臣氐一样都做了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杀!” 见温侯大胜,几道鼓角冲天而起,一支火箭从掌令兵手中飞向半空,仿佛太阳一般照亮了吕布大军前进的脚步。 “杀!” “活捉轲比能!” “将鲜卑一族赶出草原!” 一声声怒喝,一道道嘶吼,恍如九天的雷霆落在草原骑兵的耳中和心头,两万余铁骑暴风骤雨般杀到他们的眼前。 刚才还貌似与他们一起作壁上观的观众瞬间就成了来自地狱的幽灵,无数的钢刀、长剑和利矛在他们的眼前闪烁着熠熠寒光。  第652章 干柴烈火 “这吕布特么的就像是吃了春药一样,斛珠、泄归泥,随本汗撤!”吕布于人群中一戟挑飞无臣氐,吓得轲比能一头的冷汗,朝斛珠和泄归泥二人一声高喝,撒腿就跑。 至于之前在无臣氐和众军面前说的什么:“本汗战死还有泄归泥,泄归泥战死还有斛珠”,“我鲜卑一族的男儿只有站着死并无跪着生”,以及“绝不退缩”的话语,就当是他轲比能放了一个臭屁罢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然也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面子,面子这东西随时可以丢,也随时可以立。 正如历史上曹操青梅煮酒时说的那番话一般: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轲比能虽然还称不上枭雄,但其不要脸的程度也足足可以与玄德公一较高下。 一声高喝,轲比能拨转马头,一把弯刀插在马屁股上,纵马就向红山方向也就是今日的巴林左旗奔去。而斛珠和泄归泥同样也将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彻底地给执行下来,收拢了一批精壮之士,将残兵败卒抛之一旁逃之夭夭。 看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吕布不由得气结于胸。 这特么的算是什么狗屁单于,简直是太过分了,居然将自己的部落送到敌人的嘴边然后再玩上一出单飞落荒而逃,说好的绝不退缩呢?说好的生死与共呢? 你特么的说话能不能一口唾沫一个钉呢,居然让老子浪费了半天的表情! 吕布一边忙着吐槽,一边却指挥着众将士收割那些桃之不及的草原勇士的生命,将轲比能送上的大礼包牢牢的纳入怀中,而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同样不甘人后,飞起时恍如巨鹰腾空,落下时犹如长蛇吐信,直杀得鲜卑男儿鬼哭狼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西拉木伦河畔再次溅起漫天的血花,将整个西拉木伦河上的白雪也染成了殷红色。 …… “呜呜呜!” 天渐渐亮了起来,明媚的阳光趁着积雪的反射照在林间,色彩斑斓的光芒斑斑点点,西拉木伦河上迎了清晨的宁静。 吕布帐下的勇士们刚刚打扫完战场,还没有来得及就着雪团吃上两口干粮,就听得三长两短的号角和雷鸣般的马蹄声在前方两三里外的小树林外中起,然后地面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树枝上的积雪簌簌直往下掉。 “准备迎战!” 吕布一声长啸,纵身窜上赤兔,方天画戟直指前方,两三里外的原野上骤然出现一支鲜卑军团。 一队队彪悍的斥候纵马腾挪来回驰骋,手中紧握着一支支硕大的牛角,低沉的号声不断在原野上回荡。在他们的身后,杀气腾腾的鲜卑铁骑列队而行,勇士庄严肃穆,战马落蹄无声,好似一直潜伏在草原上的狼群。 在队伍的最前方,却有三名鲜卑大汉宛如水浒中的险道神郁保四一样,身高近两米,头上剃了一半,剩余的绑成若干条粗细不匀的辫子垂在一侧,胡子拉渣,面容凶悍。他们的手中各自捧着一杆大纛,以狼尾为缨,用色彩不一的粗布织就而成,旗帜上绣着一个个仰天长啸的狼头,分别为金色、银色和铜色。 这是鲜卑单于的依仗! 当年鲜卑单于檀石槐就曾用过这样的依仗! 吕布已然有些惊异,莫非那轲比能三人又绕道前方,重新组织大军杀了过来? 正惊疑间,前方的大军突然停了下来,一名铁骑从军中飞奔而来。将至众人身前,那人兔起鹘落从战马上跳下来,远远的朝吕布行了一个跪拜礼,用那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我家大王听闻顺义王在此狩猎,特领兵前来助阵!” 大王? 吕布闻言,心中的疑虑更加的浓了。 一直居于吕布和刘豹大军后军的李儒缓缓策马上前,在吕布耳边低语了数声,吕布恍然大悟,抬起头来目视着那斥候喝道:“你家大王可是东部鲜卑的素利、弥加和阙机三人?” “回顺义王的话,我家大王正是素利,弥加和阙机两位大王同样也在前方军中。”斥候点了点头,惊奇的看着李儒,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儒居然能够一语道破他们大王的行藏。 “既然如此,你且起来会话!”吕布颔了颔首,又问道,“本王听说鲜卑一族有诸多部落,而其中佼佼者除了轲比能和步度根二人外,便数素利、弥加和阙机三人为雄。但,他们三人都只是一般的头人,为何今日却见单于的大纛给祭了出来?” 斥候一时无语,前方的大军中再度飞出一人。 那人头发胡子乱的像一团鸡窝,样貌却及为的凶恶,眼神如苍鹰一样的锐利,身上穿着一套银色的铠甲,外披着一件貂裘。 那人纵马直奔来到伺候身前勒马站定,朝吕布抱了抱拳:“东部鲜卑头人弥加见过顺义王,今日本人与素利、阙机三人前来,乃是因为听说顺义王在此狩猎我鲜卑叛徒轲比能,因担心顺义王一时间不能尽全功,我等特前来助顺义王一臂之力。” 不能尽全功? 五个大字像是一记耳光一样狠狠的抽在吕布的脸上,吕布老脸一红,冷哼一声,桀骜的看着弥加:“本王虽让那轲比能逃了,好歹也将他给赶出了西拉木伦河一带,倒不知你等三人与那轲比能比斗时又占了多少便宜?” “顺义王息怒,在下并没有嘲笑顺义王之意。”弥加再次向吕布抱了抱拳致了致歉,继续说道,“那轲比能名为我鲜卑单于,实则阴险狡诈反复无常,我等今日前来的确是为围剿轲比能而来!” 吕布不置可否,听弥加继续解释道:“我鲜卑一族自檀石槐单于病故之后,檀石槐的儿子和连成为了新一代的单于。但连此人无才无德,贪婪好色断法不平,我鲜卑一族多有不满。 后来和连被人射死,其子蹇曼与其兄的长子魁头争权夺势,致使我鲜卑大乱,部众离散。步度根、扶罗韩以及在下三人分别率领三个势力集团徘徊与太原、雁门、代郡、上谷以及辽西和右北平等塞外。 数月前,听闻轲比能使用阴诡之计杀害了他的兄长扶罗韩,矫诏自立,并趁机将扶罗韩长子泄归泥的部落也纳入旗下。念及扶罗韩与我等交情 深厚却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我等意欲持依仗挥师西进为扶罗韩报仇雪恨!” 哼,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一个个打着为扶罗韩报仇雪恨的旗帜挥师西进,其实还不是看中了泄归泥的部落和轲比能的草场?人家泄归泥都还没有想着为父报仇呢,你们算是老几? 吕布砸了砸嘴,冷哼一声:“轲比能已经被本王赶出了西拉木伦河,此刻正向红山方向飞奔,你等想为扶罗韩复仇,恐怕也只能前往红山去啰!” 弥加闻言一滞,神色中闪起一丝尴尬:“顺义王的勇武我等悉数皆知,轲比能丢下他的部落潜逃红山我等同样也知,对于他手中的草场和地盘我们也并无占有之意。 只不过,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三人刚才商议了一下,打算与顺义王结盟合兵一处,从此以后依附在顺义王的麾下,与顺义王一起雄踞塞外,剑指辽西!” 嗯,合兵一处,剑指辽西? 吕布一愣,旋即想起自己昔日被王黎如丧家之犬一样驱逐出境的模样,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方天画戟猛地向前一挥:“好!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以长生天起誓,从此结为秦晋之好,合兵一处剑指辽西!” 第653章 引狼入室 吕布,出生于九原,成名于雒阳,却溃逃于并州。 当年在温明园中,王黎一句九原飞将军让他脱颖而出,步入了人生的康庄大道。 背叛丁原,吕布从并州主簿跻身为中郎将的行列,成为了董卓帐下的小温侯;背叛董卓,吕布则由中郎将迁为征东将军,成为了大汉四征将军之首,也成为了陈留郡王意图染指江山的一杆锐不可当的利器。 可惜,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征东将军正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努力的将自己包装成下一个董卓的时候,前将军王黎横空出世,从东都杀奔西都,先逐吕布于长安再败吕布于并州,活生生的将他的枭雄梦扼杀在摇篮里,从此只能在塞外与黄沙作伴,与牛羊同伍。 算起来,从永安三年十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多。 在这四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吕布最想做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带兵杀回中原,然后站在王黎的面前,趾高气扬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丫的不是很能吗? 你丫的不是想让老子在草原上吃一辈子的沙吗? 老子现在已经从草原上回来了,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能将我咋的?咬我啊? 当听到弥加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愿奉他为主从此逐鹿中原剑指天下的时候,吕布的那颗心瞬间就膨胀了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也不与李儒商议一番是否还要在草原上装孙子,立马就做出了南下辽东的决定。 弥加闻言大喜,朝吕布拱了拱手,迅速回到自己的阵营中与素利和厥机一阵耳语,然后领着二人来到吕布身前纳头便拜。 吕布大喜,飞速的从赤兔上跳将下来,拉着三人以及刘豹在两军阵前席地而坐吹牛打屁,好不畅快。说到情深处,甚至还想当场来一个烧黄纸斩鸡头。 “唏律律!” 五人正开怀畅饮,陡然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数名斥候飞奔而至,其中一人的马上还捆绑着一条精壮的大汉,那汉子横在马背上,身长约八尺,头上罩着一块黑色的粗布。 “启禀顺义王,末将等人在前方巡视的时候,发现此人在林中鬼鬼祟祟意图不明。待末将上前询问之时,此人又吞吞吐吐,言语中也多有不实之处。末将不敢自专,已将此人拿下,还请顺义王发落!” “将他的面罩掀开,本王倒要看看是那些不长眼的混蛋竟然敢窥伺我军中机密!” 才将轲比能逐出西拉木伦河,又新的弥加三人为助,吕布正是踌躇满志之时,倒也并未像昔日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来人给砍了脑袋,而是让斥候将来人放开,打算听一听来人是否可以将一根稻草说成一根金条。 “多谢顺义王不杀之恩!”斥候们刚刚撤下大汉头上的面罩将他放下马来,大汉就急忙跪拜于地,“回顺义王的话,在下乃是辽东王公孙度帐下副将周勇,今日前来是想请顺义王念及昔日与我王的交情,救我家公子则个!” 吕布眉头微微一皱,他与辽东王公孙度有个屁的交情,只不过当初他刚到草原之时,曾与公孙度做个几场买卖,从公孙度的手中很是买了一些兵器而已。 不过,想到正是因为这些兵器他才逐渐强大起来,吕布的眉头微微一展,向那周勇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公子不是好好的呆在辽东吗?怎么会想着要本王前去营救?莫不是他忤逆了你家公孙老儿,想要本王作和?” 听吕布的言下之意已有了几分肯定,周勇悲从心头起,眼泪哗哗的往下直流。 “顺义王有所不知,王黎那狗贼旬月前不知何故突然出现在昌黎郡中,因想着顺义王昔日曾吃过王黎的亏,我家王爷打算拿下王黎与顺义王报仇,却不想走漏了风声,让王黎逃了出去,也因此惹怒了王黎那厮。 数日前,王黎令高顺和张郃兵下徐无和土垠,阳仪与柳毅两位将军守城不力。无奈之下,王爷只好亲率两位公子百里驰援,却正好中了王黎围点打援之计。 一番争斗之下,王爷不敌王黎和太史慈二人的围攻,已于三日午时前在临渝关前血染沙场,只剩下两位公子领着数千人马仓皇而逃。王爷临终前嘱咐两位公子务必要请得顺义王前去主持公道,因此末将才先领了百十名将士前来求见!” “你是说你家老王爷已经被王黎给杀了?”吕布心中一震,抬起头来,面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周勇目露哀容,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还请顺义王念及昔日王爷曾助过您一臂之力,并看在我家王爷替您打抱不平的情面上,替两位公子主持公道!” 替本王打抱不平? 捡根棒棒当香烧哄鬼啊! 吕布心中哂然一笑,对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置可否,但是替公孙度的两个儿子主持公道的建议却让他怦然心动,一双眼珠子已转向了李儒:“先生,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我还看个屁啊! 李儒一时气急,骂人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本来,在他的构思中,吕布这几年应该先平草原一统塞外,暂时不与中原接触,来一个“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可是刚才弥加、素利和厥机三人的一番怂恿,吕布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再次跳了出来,他想按都按不下去,这会却问他如何看?他还能够如何看? 除了用眼睛看,难道还要脱了衣服看吗? 李儒一时间失了方寸,弥加、素利和厥机却已鼓噪而起,一个个手舞足蹈的跳将出来。 “大王,这是天赐良机啊!我等刚才还在考虑如何南下辽东经略中原,这会公孙度的人就已经求到我们的头上来了,这难道不正是那个什么瞌睡来了有枕头吗?” “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还请大王切莫犹豫,我兄弟三人愿为大王南下先锋!” 三人的话再次点燃了吕布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眉毛一挑向周勇问道:“你家大王已经仙去,本王决定即刻前往辽东替他的两位公子主持公道,你以为如何?” “固所愿也!” 周勇“砰砰砰”的又向吕布咳了几个响头,站起来立在吕布身旁,“我家两位公子还在前方数里外等候大王,若大王不弃,末将愿与我家公子同效大王麾下,为大王平定辽东牵马坠蹬!”  第654章 严冬虽冷,也冻不了老百姓的心 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整个昌黎好像被冻住了一般,纵使那些身着锦帽貂裘的富贵人家高第门阀也不敢轻易的迈出大门几步,唯恐一不小心成了风雪中的一尊雕塑。 风,却还在呜呜呜的肆掠着,它们伸出那无情的魔抓卷起无数的积雪和残枝断树向昌黎郡城扑面而来,好像要将整个昌黎郡都埋在它的怀中。 这已经是王黎第二次来到昌黎了,但是他的心情并不愉快。 第一次,他见到了雪; 这一次,他同样也见到了雪。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昌黎并不在他的治下,那个时候他还可以迎着雪花舞上几曲中兴剑。而现在,他已成为了昌黎之主,整个昌黎郡七八万百姓的安危和民生还在等着他去安置。 可是,大雪封山,大雪封路,他的政令传不到锦西、北票、义县和建平等地,就算是他要实行仁政,要助昌黎郡的父老乡亲们扛过这个严冬,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原来,三日前王黎于临渝关下一战而胜,公孙度战死,公孙康兄弟潜逃,高顺和张郃则领着张南、焦触、于夫罗、速仆丸以及公孙越叔侄和阎柔等人趁机吞并了土垠,将疆土从渔阳、右北平延伸到了辽西和昌黎。 王黎坐在昌黎郡衙中心急如焚,嘴角上都快急起泡了,抬头望着阎柔和公孙越叔侄。 “阎柔将军,本帅知道你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而两位公孙将军同样也出生于辽西本地,这种情况想必你们也见的多了去了。你们三人可有良策助我?” 公孙越抱了抱拳说道:“民以食为天,如今大雪封山封路,各地的草场同样也被大雪覆盖,老百姓只能困守家中无法外出,家中的牲畜也只能活活的冻死饿死。 短时间内,老百姓或许还能衣食无忧,但是一旦家中冻死的牛羊用尽,那么老百姓也就只能忍饥挨饿了。主公,末将以为当务之急当是开仓放粮,以赈灾民!” 王黎点了点头,阎柔的脸上却闪过一丝讥诮,稍纵即逝,若非王黎眼神不错恐怕都会遗漏过去,知道阎柔秉承了当年刘虞的性格素来以民为主,公孙越想到的这些终究还是有些流于表面,急忙说道:“阎将军可是有何补充,但说无妨!”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公孙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以末将来看,公孙将军的这一番好意恐怕只有这城中的老百姓才能享用了。” 这三人果然不愧是当初两个阵营中的人,见了面终究还是要互呛几句,看着公孙越连一阵青一阵红,阎柔这才舒坦的颔了颔首伸了伸懒腰。 “主公,若是只救城中的百姓,那么按照公孙将军的安置倒也无妨,只需要再加上一些棉絮被褥等抗寒的衣物,城中百姓也定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但,义县、锦西、北票和建平等地的老百姓则不能如此对待了!” 见叔父刚才被阎柔给了一个难堪,公孙续愤愤不平:“阎将军此话何意?难道是打算让主公分人对待不曾?” “小将军说的不错!常言道: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一山尚且如此,何况人乎?”阎柔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昌黎城中的米粮、被褥足够全城百姓过一个冬天,这个毋庸置疑。 不过义县、锦西、北票以及建平诸县就难说了。这四县素来贫穷,就算是各县令能够大公无私,倾全县之力救助,恐怕他们也凑不齐数万石粮食和上万套防寒之物。 更何况,这四县民风彪悍,主公又才下了昌黎。若是一个对应不佳,弄不好还要出大乱子。所以,要想让他们安然过冬,要想让昌黎平平安安,除了需要我昌黎、辽西和北平三郡的支援外,还需要组织他们自救!” “如何自救?”王黎扫了公孙续一眼,朝阎柔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公可曾听说过我辽东三宝: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铁锅里?”阎柔哈哈一笑,“我辽东虽然寒冷,却也不是完全贫瘠无出之地,人参自是就不用多说,而老百姓们口中的顺口溜却同样道出了我辽东的特产! 如果主公能够免去我昌黎郡百姓明年的税赋,然后组织三郡输送粮草,并下令各县老百姓可以伐木烤火,组织将士们和当地的老百姓一起修整茅屋木房,一起到林中寻找一些野味。” 原来,公孙度在治理辽东、辽西之时,虽然也曾屡败高句丽和乌桓,但是因为其穷兵黩武,导致整个辽东的税赋居高不下,甚至就连田野山川都也开始收税。 比如:入林税、下河税、野物税等等,让人不堪重负,而公孙度同样也是一副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地陷三尺天高一米的守财奴模样。 所以平素间,老百姓们根本就不敢上山打狍子下河捉大鱼。 说到此处,阎柔微微一顿,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神色中也多了几分怜悯:“主公,大灾过后必有瘟疫。所以,我们还要做好防备,预防因为百姓伤亡过多造成的瘟疫。” 见王黎点头应道,阎柔的一颗心再度活跃起来,右手在半空猛地一画,声音犹如战鼓一样在衙中鸣响:“末将相信,只要我等做好以上诸策,这严冬虽冷却也冻不了老百姓热乎乎的心!” 这阎柔果然不愧是历史中那个被曹操视若亲子、曹丕视若兄弟的度辽将军幽州兵马统帅,一言一行都彰显出他胸中的沟壑,而他的那句“严冬虽冷却也冻不了老百姓热乎乎的心”更是让王黎仿佛看到了抗战时期敌占区红军政委的姿态。 王黎闻言一震,顿时喜上眉梢,当即从案椅上站起来,从案桌上拾起昌黎郡守的打印递给阎柔,喝道:“阎将军,本帅令你为昌黎郡守,并兼任昌黎赈灾督帅。 即刻起,昌黎郡数万百姓的安危和他们的生存本帅就全权委托给你了。不管是人手、钱粮、草药、军备、被褥以及一切抗寒和赈灾之物,只要你提出来,本帅绝无二话,立即与你办到!” “诺!” 阎柔接过打印,猛地一喝落地有声,声音直透郡衙,好似要将这漫天的飞雪也给吹散一般。 第655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一) “报!” 一道雄浑的声音在衙门口响起,张郃身着铁甲倒提透甲枪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启禀主公,末将已经查明公孙康兄弟二人的去向,特来缴令。” 王黎刚刚送走阎柔,正和郭嘉商讨后续赈灾事宜,闻言抬起头来,眉头微微一皱:“他们可是去了塞外?” 张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出主公所料,他兄弟二人的确领兵去了赤峰,不过他们现在又重新杀回来了!” 杀回来了? “他兄弟二人可是去搬兵了?”郭嘉抬起头来眼神一亮,“儁乂,你先不要揭破谜底,且让郭某猜上一猜。赤峰濒临右北平、辽西和昌黎三郡,一惯以来都是鲜卑轲比能的地盘,他们此次请来的援军莫非是轲比能和乌桓的人马?” 不等张郃回答,郭嘉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轲比能与公孙度多有摩擦,素来不合。公孙康兄弟二人虽无统帅一方的能力,却也不是短智之人,想必他二人不会自投罗网。 是了,远交近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公孙度与轲比能不合,却与厥机、弥加和素利三人臭味相投,公孙康兄弟应当是去投他们了。不过,厥机三人一向在渔阳外围活动,难道他们恰巧也赶到了赤峰?” “果然不愧是鬼才郭奉孝,虽不中,也不远亦!” 张郃赞叹了一声,从袖笼中抽出一份军报递给王黎,朝站在一旁的于夫罗哂然一笑,“说起来,公孙康能够重新杀回辽西,这莫大的功劳还有于夫罗将军的一份!” 张郃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诡异,于夫罗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再一听张郃话中有话,心下又多了几分不安。 “儁乂将军此言何意?本单于虽然曾为袁本初效力,但那终究是以前的事情。现在,本单于的一颗心可全系在卫将军的身上,儁乂将军且莫胡说,那公孙康小儿与本单于素无往来,他重新杀回辽西干我甚事?” 张郃微微一笑却并不解释,于夫罗心中更加没底了。 好在郭嘉和王黎早已匆匆阅完斥候们探回来的军报,听着张郃试探性的言语,王黎摇了摇头将战报放在案桌上,想了一想又将战报转给于夫罗,脸上浮现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确实不关于夫罗单于之事,只不过机缘巧合,单于的公子恰巧卷到事故中罢了!” 原来,那于夫罗本名栾提于夫罗,乃是昔日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因中平年间带兵到中原协助汉灵帝镇压黄巾起义,恰逢匈奴国中叛乱,羌渠单于被杀,于夫罗被迫滞留中原,与白波军沆瀣一气在太原与河东等地劫掠为生。 后来,董卓矫诏扶持陈留郡王上位,致使汉室军阀混战天下大乱,于是于夫罗率兵投了袁绍,成为了袁绍手中的一枚棋子。 本来此次公孙康一事与他的确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谁让他生了一个儿子叫做刘豹呢?谁让他的这个儿子野心勃勃竟然色令智昏的与吕布搭上了线呢? 于夫罗看完战报立时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到刘豹居然背着他干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刘豹居然和吕布以及公孙康等人搅合在了一起。 早知道,当初袁绍兵败之时,他就不应该让呼厨泉与刘豹一起回到草原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单于但可放心,本将军还不至于因此而失了分寸怀疑到你的忠诚!”王黎向于夫罗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为了令公子以及你匈奴一族的安危,令公子的人马本将军就只好悉数交给你了。 于夫罗,虽然你并非我中原儿郎,但本将军的为人和胸怀你和你帐下的勇士们也都知道。本将军视你如骨肉,还请你切莫让本将军做出仇者快亲者痛之事来。若是大战起时,战场上还有刘豹及其麾下的男儿,那就休怪王某剑下无情!” “诺!” 于夫罗单膝跪于地,右手锤了锤左胸喝道,“卫将军的好意本单于心领了,还请卫将军放心,本单于保证在大战起时战场上再无犬子和他麾下的笨蛋!” 王黎点了点头,复转向张郃问道:“儁乂,既然吕奉先出兵的消息你已悉数获知,那你可曾探到吕奉先是和素利等三人一起出的兵,还是兵分了两路各干各的?” “回禀主公,吕布、刘豹、厥机、素利、弥加以及公孙康兄弟二人合兵一处,约莫六万铁骑已于昨日从赤峰的西拉木伦河杀奔过来,辰时时分便已到了平泉。” 张郃行了一个军礼,接着说道,“不过,那吕布听说高伯循现在正在临渝关,因此便和弥加等人分道扬镳。弥加三人挥师三万入寇昌黎,而他则率领刘豹、公孙康兄弟去了临渝关!” 看来这吕布对高顺的执念有些深啊! 想当初,高顺和吕布同在丁原帐下效力,而高顺还曾是吕布麾下的一员副将,二人之间尚有数年的袍泽之谊。 可惜天不逢时,二人本该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却因吕布的一己私利和野心反目成仇。高顺被丁原举荐给了王黎,而吕布则叛逃丁原投奔了董卓,甚至在后来又因为陈留郡王和袁绍二原因,吕布重新坐大,在并州将他的“义父”丁原斩于马下。 一人忠肝义胆对丁原常怀感恩之心,而另一人则对丁原犹怀愤恨之意。二人颇有一些相见不如不见的味道,否则一旦相见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 王黎颔了颔首,心中却有些疑虑:“吕布在并州重起炉灶,正是本将军将他打回原形,又把他驱逐出了中原。如果说一定要让吕布选择一个最恨之人,难道不应该是本将军吗?为何他会放弃本将军而选择高伯循呢?” 郭嘉哑然失笑:“主公,你莫非忘记了当年蒲坂津十面埋伏之时,伯循和文远二人在长安城外一场伏击,差点让他的这位故人回不了长安?” 经郭嘉这么一提,王黎倒是想起来了。 那时候,高顺和张辽正是意气风发,而吕布却正如过了午时的太阳一步一步的往下落,两者相逢高下立判。吕布本来还想让高顺二人放一放水,结果高顺不徇私情,不但杀了杨方,斩断了魏续的一条胳膊,还差点让吕布也步了他们的后尘。 “哎,这吕奉先哪,格局和心胸还是一如既往的低,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王黎叹了口气,朝郭嘉问道,“奉孝,既然吕奉先去了临渝,你看看我等是否要增兵伯循?” “那倒不用!”郭嘉摇了摇头,“主公放心,区区一个吕布还奈何不了高伯循!” 王黎眉头一皱,郭嘉却已扬声而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虽然伯循早已闯出‘高顺善攻、徐晃善守’的威名,但是主公切莫忘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攻与守都在大将的一念之间而已。 为大将者,胸中必然韬略非凡,山川河流皆藏胸间。善守者必善攻,而善攻者亦善守也。以郭某来看,这高伯循同样主公麾下百里挑一的守城大才!”  第656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二) 纷纷撒撒几天的雪终于停止了它侵袭人间的脚步,临渝关即将迎来了一个无声的夜。 申时三刻,两千名草原骑兵在吕布和公孙康的带领下反穿着裘袍露出白色的绒毛,借着雪色的掩护悄悄的离开了青龙,浩浩荡荡的向临渝关杀了过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剩余的近两万铁骑则跟随者刘豹、公孙恭二人踏上了你追我赶的道路,像是一条巨大的尾巴远远的坠在吕布等人身后。 从青龙刀山海关的路程并不太远,相距大约也只有百十里的路程,而且还有着相当平坦的官道,当初公孙康兄弟二人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逃到西拉木伦河畔的。 两千铁骑一路上风驰电掣马不停蹄,从青龙到临渝关外也不过只用了两个多时辰。 前文便已说过,临渝关就是后来闻名遐迩的山海关。 不过,这个在后世中被称之为“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的山海关并不是秦汉时期修建的,而是隋朝开皇三年由杨坚遣人督造的。这个时候的临渝关还只是一座小小的关口,其墙面也只是一些就地取材的青石和砖瓦,也没有那蜿蜒起伏鸟瞰天地的气势。 关外有一整片整片的树林,亥时的山林格外的寂静,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一丝的鸟鸣虫叫。 此刻,吕布、公孙康和他们的两千铁骑就潜藏在林中。整整两个多时辰的奔跑,再加之一路上的风刀寒剑,众人早已是人困马乏前胸贴着后背,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坐在地上,就着脚边的雪咀嚼着口中的牛羊肉干。 “大家都休息好了吗?” 又过了半个时辰,见天色已渐渐趋近子夜,吕布杵着方天画戟直起身来,朝公孙康及五百亲卫扫了一眼。 众人齐齐唱了个喏。 “好,那此战的成败本王就悉数交给你们了!”吕布拍了拍公孙康的肩膀,点了点头,“你等务必要记住,对于此战本王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能够偏开城门,本王就给你们记首功!” 感受到从吕布手上穿过来的信任和温度,公孙康整个身子差点为之一轻,急忙点头应道:“顺义王放心,饶是那高顺小儿奸诈似狐,末将也定能让他乖乖的给我等打开城门!” “出发!” 吕布颔了颔首,脸上露出几分得色,大手一挥,公孙康和两千铁骑从各自从马鞍上取下一件残破的汉军甲衣套在身上,在马背上狠狠的甩上一鞭,如闪电一样向临渝关下窜了过去。 …… 子时两刻,临渝关已经异常的寂静,将军早已经回到关下,守城的兵士正好偷懒,两人一伙三五成群的借着城头上火把传来的微微温度靠在墙上小憩,偶尔还砸吧砸吧嘴唇,回味着雒阳城红袖招里春盈和夏雨的体香。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击碎了夜的宁静,也唤醒了还沉醉在春梦中的将士们。 “什么人在关外喧哗?火速报上名来!” 一名校尉从箭跺口探出脑袋朝四下打望了一番。 城头上的士兵们也快速的揉了揉眼睛,如标枪一般的站在箭跺旁。枪在手,矛过顶,长弓拉上弦,所有的枪尖和利箭都对准城下那影影憧憧的人群。 “莫要放箭!诸位兄弟莫要放箭,都是自己人!” 一身汉军打扮的公孙康领着两千名“残兵败卒”狼狈的来到关下,从怀中套一枚令牌高高的举过头顶,“城头上的兄弟,本将军乃是于夫罗单于帐下的副将阿尔斯楞,特来求见高顺将军。” “将军早已歇下,你等夤夜至此所为何事?”校尉将手停在半空。 公孙康急忙答道:“左贤王刘豹不顾父子之情投靠了吕布,单于奉令前往,却中了李儒狗贼的诡计。单于被软禁草原,只剩下我等杀出重围前来报信,希望将军能够看在昔日袍泽的情分上拯救一二!” 校尉作为高顺的心腹,跟随着高顺打过冀州,自然见过刘豹和于夫罗,也知道现在的匈奴左贤王就是于夫罗的儿子刘豹,甚至就连今日辰时于夫罗奉命前往吕布军中劝说刘豹。 公孙康的这一番言论直接便让他信了个五六分,待看到城下俱是汉军装束,又听到公孙康自报家门乃是于夫罗帐下的阿尔斯楞之时,他心中的信任程度又凭添了两三分。 毕竟,阿尔斯楞这个名字中原人是不会起得,中原人可不会给自己起一个“雄狮”的名字,更何况“阿尔斯楞”口语中的那番浓浓的草原味他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校尉正欲点头,军司马却在他的耳边悄悄嘀咕了两句,校尉微微一顿,一缕冰寒在他的眼底稍纵即逝。 校尉暗暗的向军司马递了一个眼色,轻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令旗不着痕迹的放了下来,一面使军司马前往关下告知将军,一面则放了一个竹篮吊到城下。 “阿尔斯楞,非是在下信不过你,实在是军中纪律森严,在下不敢徇私枉法以身乱纪,还请将军将你手中的令牌放到竹篮中,待在下确认无误后再放诸位入关!” “这都是应有之意,本将军自然理解!”公孙康将令牌放入篮中朝校尉拱了拱手,突然面色一变,言语间也变得急促起来,“兄弟,还请你稍微快一点,吕布那厮的大军已经快要追上来了!” 校尉将手在耳旁一招,侧耳听了一听,果然听见风中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响起,急忙朝公孙康点了点头:“将军勿忧,特事特办之理在下还是懂的,只要你手中的令牌无误,在下立马安排诸位的入关事宜!” 缆索缓缓上升,令牌也从公孙康的手中到了校尉的眼前。 校尉握起令牌一边装模作样的在火光中比了又比,一边却又漫不经心的向公孙康打听道:“阿尔斯楞,在下听说你们草原人每日里都是牛羊肉,所以才将你们一个个都养的如此身强力壮虎背熊腰是吗?” “那是自然!我大草原虽然地广人稀,不及中原繁华,但长生天却赐给了我们数不清的牛羊和非凡的勇气,凡是我匈奴军中的男儿部落中的勇士,他们每日都是牛羊肉任吃!” 公孙康高昂着头骄傲的向校尉炫耀了一番,耳中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近到好像离他们也只有六七里的路程,他的神情终于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兄弟,那令牌乃是单于赐给本将军的,绝对的真实。还请兄弟再快一点,本将军帐下的儿郎们已经支持不住了,如果这个时候吕布那厮赶到关下,我等就只能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 天天吃牛羊肉? 我呸,果然是李儒那厮的鱼目混珠之计! 于夫罗单于到我大汉已经十余年了,如果他帐中还有那么多的牛羊的话,岂不是我整个中原都早已沦为了他的草场? 校尉暗自吐了一口唾沫,脸上也跟着浮现出一丝焦虑,一副全心全意为公孙康他们打算的姿态:“这就好,这就好,将军尽管放心,只要你们入得关中,在下保管那吕布就是插上一对翅膀也奈何不了你们半分!” 说话间,刚才那军司马已去而复返,并在暗中和他打了一个手势。 知道将军已有了万全之备,校尉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抓住令牌使劲的朝关下一仍甩在公孙康的战马前,手中的令旗悄然落下:“儿郎们,开门!” 一声令下,如臂使指,一阵咔呲咔呲的机括声在深夜里响起,临渝关的城门缓缓升到半空,露出一条青石甬道,仿佛怪兽嘴中那深不可测的喉咙。  第657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三) 城门外夜色深沉,城门内火炬斑斑。 在百十把火炬的照耀下,城门口那简陋的用青石铺就的甬道也反射出温暖的红色,在关下一众骑兵的眼中,倒是和皇宫内丹陛下的地毯一般无二,虽然众人之中有很多人连皇宫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却也并不妨碍他们意·淫。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包括了公孙康。 公孙康含着金钥匙出生于辽东的公孙世家,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他的父亲辽东王以及一个顶着“皇帝”虚名的陈留郡王,他这辈子甚至上辈子都没有踏足过雒阳。 众人很是激动,而公孙康的兴奋中却多了几分忐忑。 虽然他一直便希望李儒的浑水摸鱼之计能够成功,虽然他很想一举拿下临渝关替父王报仇,但是当光明的火焰在他眼前突然绽放之时,他还是有些懵圈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会真的按照李儒编写的脚本进行,也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高顺旗下副将和校尉们的脑袋居然比榆木疙瘩还蠢笨,单凭他手中的一枚令牌以及他舌绽莲花的谎言,临渝关的大门就这样在他们的视线中缓缓的打开。 不过,情绪这东西有点像是天边的流星或者是平地而起的龙卷风,来得快,去得更快。 很快的,公孙康就调整好了心态,要想得到虎子总要先入虎穴吧?轻轻的咳了一声,公孙康强压住心中的忐忑和兴奋,朝身后的骑兵摆了摆手:“入城!” 两千名骑兵立时压低自己的声音,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胯下的战马却慢慢的向关前移动。 草原骑兵的铁蹄声越来越近了。 临渝关的大门也越来越近了。 听着耳边的隆隆滚雷,看着前方一马平川的甬道,公孙康嘴角挂着一丝狞笑,猛地坐起身子,手中的长刀狠狠的向前一劈,一声怒喝响遍三军。 “攻城!” 一瞬间,两千余骑兵便如两千支弹簧从马背上弹了起来。 他们挥舞着弯刀,怒啸着,呐喊着,嘶吼着,将心中掩藏已久的恶魔彻底的给释放出来。两千名勇士与两千只战马恍若滔滔不绝的黄河一般径直的冲向临渝关,排山倒海,气势惊人。 然而,公孙康和并州铁骑那不可抵挡的架势并没有吓到城头上的校尉,也没有吓到那些依靠在墙体上的普通士兵,或许他们也觉得友军的到来能够让他们多一层保护,他们的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丝丝胜利的微笑。 直到公孙康和一半的并州铁骑进入到甬道中时,直到他们看见一员头戴束发金冠身穿唐猊甲的大将手执一杆方天画戟骑着赤兔宝马领着百十名勇士从树林中现出身形之时,他们的微笑才终于变成了狞笑。 “关门!” 手中的令旗骤然落下,早已站在绞盘旁的军司马和十余名军中的力士抽出后背的大砍刀,猛然一跃跳上城头然后转过身来在城墙上使劲一踮,化身为万里高空觅食的雄鹰狠绝的扑向绞盘。 “咔嚓!” “咔…嚓!” 随着军司马与力士们手中的大刀从半空中落下来,婴儿手臂一样粗细的十余股麻绳立时断成两截,饶是还有三五根没有干净利落断掉的绳索也只剩下几缕细若发丝的筋藕断丝连着,却也像春蚕啃噬桑叶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城门的重力之下怦然中断。 “哐当!” 一声巨响,十余吨重的石门从天而降,把公孙康率领的并州铁骑拦腰斩断。 两千余人在刹那间便只能隔门观望,就像余光中说的那样:我在石门的这头,而你却在石门的那头。当然,更为惨烈的则是石门之下的那些勇士,他们还来不及和这个世界告别就成为了一团团肉泥。 事情好像出乎意料,又好像全在校尉的掌握之中,城下的惨状根本就没有引起校尉的注意,他只是眨了眨眼,手中的令旗再度祭出:“放箭!” 令行禁止,听到校尉的命令守城将士们齐刷刷的将利箭的锋芒对准了关下,手一送,满月的弓弦立时回复,数千支利箭仿佛瀑布一样倾射而下,将所有尚在门外的敌军牢牢的覆盖其中,临渝关下响起一片惨叫声。 那声声哀嚎如鬼哭神叫,几乎有止小儿啼哭之功效,直听得众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而同一时间,公孙康也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甬道的两侧依然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可是他们的身前、身后以及脚下已与他们想象中的场景的有了天渊之别。 身后的归路已被那座沾满袍泽鲜血的石门阻断,身前高顺领着一万余敌军威风凛凛虎视眈眈,而他们脚下的这条甬道同样也不再是他们梦想中那条通向皇宫或者复仇的道路,而是一条充满血腥和死寂且指向地狱的捷径。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句话已经流传了数百年,公孙康自然了然于胸,他当然知道此刻他需要做一名勇者,甚至他还暗示自己这句话便是老祖宗留给他的启示,留给他的生路。 因为甬道就是狭路,因为他除了拼命已经别无退路。 “兄弟们,我们除了前进,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是汉子的就随本将军一起冲吧,杀!”公孙康终于扯下了阿尔斯楞的面具,抄着辽东的官话向剩余的千余勇士一声怒喝,大刀一挥,拍马便向前方杀去。 可惜,他错了。 勇者固然可能获得胜利,却也有可能成为扑火的飞蛾。 还不等他纵马驰上数十步,数道“呜呜呜”的号角声就在前方吹响,高顺冰冷的看着他们,一扬手中的宝剑,一万两千名勇士刷的一下便分作了四个大阵。 长枪兵,刀盾兵,铁骑兵与弓弩兵按照各自的阵营站好,如五岳诸山一样崔巍挺拔的立在长街上。更为离谱的则是,每一个方阵前居然还摆着两台插满了铁蒺藜和尖刺的铁滑车。 这特么的明摆着不给我们活路! 公孙康微微一顿,就见高顺跃马走出大阵,手中的长剑遥遥的指着自己的方向:“公孙康,本将军本来还想看在当年伯圭将军以及公孙越等人的面子上饶你一条活路。 可惜,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之仇引草原蛮人入关,成为吕布、李儒手中的提线木偶,也成为了我大汉朝引狼入室的罪人。 当年陈汤将军就曾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今日你与你身后的那些草原蛮子入我华夏疆域,意欲染指我大汉江山,屠戮我汉室子民。你等之罪行擢发可数罄竹难书,本将军身为九州男儿实在是饶你不得!” 一席话气得公孙康暴跳如雷,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然而,高顺并不打算给他回话的机会,话刚说完,高顺便已经拨转马头回到阵营中,手中的利剑猛地朝天一指,雄浑的声音如滚滚的春雷在他们的耳中炸响。 “放铁滑车!” 第658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四) 铁滑车,这东西现在的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有人读过或者听过单田芳先生讲的《说岳全传》那就肯定知道高宠枪挑铁滑车的典故。 铁滑车,又名铁华车。形似双轮手推车,车体又恍如一架水罐车,其外层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铁刺,远远的看上去,颇有几分大型刺猬的模样。 据说这铁滑车一辆便有一千余斤,也不知道这高顺是从哪个旯旮角落中翻出来的! 公孙康看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铁滑车的威力如何,也不知道单田芳先生是谁,更不知道高宠又是哪一位,又如何知道高宠当年连挑十一辆铁滑车? 当然,就算他知道也无妨,他可没有高宠的千钧之力,如果他敢上去试着挑一下,估计立马就会和城门下的那些袍泽一样成为一摊肉泥。 然而,无知者无畏,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蠢笨如猪,总是喜欢挑战一下高难度。 公孙康虽然不明觉厉,他麾下的那些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的胆子却像是从老虎和雄狮胸腔中掏出来的。见公孙康一阵迟疑,一个个冷笑着从他的身旁窜过,继续向高顺袭杀过去。 就在这时,前方的刀盾兵动了,长枪兵动了,弓弩兵动了,甚至铁骑兵也动了。四支方阵中走出来百十名大汉,一个个生的牛高马大虎背熊腰,他们只在那铁滑车后猛地一推,铁滑车就像洪流一样向城门滚过来。 或许,用洪流来形容铁滑车并不准确。 但是,铁滑车那惊人的气势和隆隆滚动的声音也只有洪流才可以形容。 八辆铁滑车分作前后四排在狭窄的甬道上飞驰而下,将丈余长的路面遮盖的严严实实,紧密无间,水泼不进。 临渝关依山而建,其甬道本来就很狭窄,又因为城门与关内相差了两三米的高度,使得铁滑车大有用武之地。在重力的作用以及惯性下,铁滑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威力也越来越猛,等铁滑车到了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眼前的时候,他们哪里还躲闪的开?锋利的铁刺已经狠狠的扎进战马的胸膛,刺入他们的身躯。 战马长嘶,士兵乱窜。 眼见数十名勇士在铁滑车下丧身,公孙康和一干骑兵掉转马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城门冲去,只留下一堆看不清状况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铁滑车扑面而来。 千余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在憋屈狭小的甬道上四下冲击,阵型顿时大乱起来。 《汉书·韩安国传》曾写道:“臣且闻之,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夫盛之有衰,犹朝之必暮也。” 经过百十名血肉之躯的阻挡和牺牲,铁滑车已经如书中描写的那般成了冲风之衰强弩之末,不能再刮起半根羽毛,也不能穿过鲁缟,刚刚行到公孙康等人眼前,所有的铁滑车便已像得到号令的兵士一样停了下来。 公孙康绝境逢生,好似将要溺亡之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瞬间安然落地,劫后余生的感觉从心底窜了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心脏一悸再次砰砰直跳,仿佛战鼓一样敲个不停,几欲从胸腔里蹦出来。 虽然他才从死神的镰刀中逃出来一条命,可是他现在的处境也并不比刚才好上许多。他和吕布麾下的并州铁骑以及刘豹帐下的匈奴骑兵已经被铁滑车牢牢的困死在甬道中进出不得,就像是一群待在樊笼中待宰的羔羊。 在他的视线中,高顺将手中的宝剑高高的举过头顶,长枪兵整装待发,刀盾兵严阵以待,铁骑士厉兵秣马,而弓弩兵则张弓如满月将利箭搭在弦上。 火光熠熠,锋簇森寒。 三千余支利箭就像是三千只噬人的怪兽睁着猩红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们。 “高将军,我等…我等愿降!” 公孙康吞了吞口水,将长刀抛掷于地,使劲的掰开他身前的那具尸体,伸出尚带着袍泽热血的大手颤颤巍巍的举过头顶,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句,浑身的力气潮涌一般退去,脸上浮起一丝潮红,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然后留下了满腔的苦涩和无力。 原来铁滑车除了杀敌之外,还有困敌的用途! …… 当然,吕布还不知道他的盟友或者说他给了他借口让他可以重回大汉疆域的公孙康已经亮起了白旗。此刻他还坐在他那号称天下第一的赤兔宝马的背上。 不过,他的心情并不痛快,李儒的浑水摸鱼之计已被高顺手下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校尉给识破,而他寄予厚望的并州骑兵和匈奴骑士也没有给他带来一丝胜利的快感。 整整一千余控弦之士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城头上的士兵给屠杀了一个干干净净,而公孙康和另外的一千勇士却还隔着一道城门在拼命的厮杀。 也不知道公孙康他们最终会破城而出给他一个惊喜呢,还是步了城外勇士的后尘让他的美梦彻底的破灭。吕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希望公孙康不用辜负了他的希望。 看着城头上如临大敌的守城将士,又扫了一眼城门下血泊中哀嚎的草原人,吕布突然觉得这世界真特么的搞笑。 他年少时的志向本来是仿效霍骠骑为大汉镇守边关,结果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成为了塞外蛮人的首领,那些本来应该成为他的敌人的勇士也为他付出了生命,而本来应该是他的兄弟的好汉们如今却持着一杆杆明晃晃的兵刃将矛头对准着他。 吕布紧了紧手中的方天画戟,徐徐吐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双眼珠犹如铜铃一般瞪着城头。 “城头上的汉子们听真了,本王乃是你等当年的将军九原吕奉先是也。如今王德玉逐正统于辽东,挟天子以令诸侯,惹得民怨沸腾人神共愤,天下群侯忿起英雄抗争,眼见就将覆灭。 本王奉维新帝诏令特来招安你等,若是你等能够重归维新帝帐下,本王拼着维新帝的怒火也可保你等不死,甚至还能继续在军前建功。否则,一旦城门打开,本王定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的声音犹如冬雷滚过城头,城头上有了片刻的安静。 突然,一道声音划破夜空,从关内传来:“你吕奉先区区一介三姓家奴,竟然也敢妄称主公天地难容,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就凭你,也想从本将军的关下过去?” 城头上的士兵犹如碧海分波一样豁然从中间分开,一员大将昂然走到箭跺旁,在火光中露出他那刚毅不屈的面孔。 第659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五) 城头上一句唾骂,许久不曾听见的三姓家奴再次在城上城下万余勇士的耳旁响起。 吕布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双散发出肃杀气息的眼珠朝城头望去,恨不得立即将说话那人拉下城头千刀万剐,恰恰与那员大将来了一个视线和灵魂的碰撞。 高顺! 来人正是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高顺,也是应该还在城门口与公孙康激战的高顺! 吕布的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虽然他知道李儒的计策已经被高顺识破,也知道计策一旦败露公孙康就绝对不是高顺的对手,甚至还知道自己将希望寄予在公孙康的身上就像是要母猪上树一样的困难。 但是,他依然想不通高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公孙康以及他麾下的那一千余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给剿灭的,就算是一千头猪也要杀上几个时辰吧? 吕布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双目如电直射高顺:“高顺小儿,你将公孙康怎么啦?还不快速速将他放出来然后打开城门归顺本王,否则本王定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倒酒喝!” “吕奉先,你要本将军将公孙康交出来,莫不是你又拜了公孙康为父吧?吕奉先,你要羞死你家先人不成?昔日那董贼虽然没有建阳将军的忠义和风采,却也算得上是一方枭雄,倒也不曾辱没于你。 而今日,你怎么连公孙康这样的货色也开始叫爹了,难道这两年你在草原上竟然没有见到过几个出色的英雄好汉吗,居然不分良莠纳头便拜,寡廉鲜耻到了这种地步?” 高顺闻言面露讥讽,手中的宝剑在箭跺上猛地一斫,砂屑纷飞金戈回荡,声音随之一正,“吕奉先,本将军告诉你,那公孙康已成为了本将军的阶下之囚,你想让本将军将公孙康交还于你,你可曾问过本将军手中的剑!” 唇如枪,舌如剑,高顺的一番言论直击吕布的痛脚,将吕布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他身边那百十名亲卫死死的拦着他,估计他单枪匹马也敢杀上城头。 然而,即便如此,高顺依旧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他吕布的机会。 轻轻的拍了拍手,两员猛士搀扶着烂泥一般的公孙康出现在众人面前,高顺身子一侧让开箭跺口,将宝剑架在公孙康的脖子上微微一拉,一声长啸响彻夜空。 “吕奉先,你要的公孙康本将军给你架出来了,你要死还是要活?” 公孙康一听高顺那话,心中一个激灵,浑身上下一阵酥软,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而吕布却又是一阵跳脚,心里的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却无奈身边只有这百十名亲卫,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高顺嚣张的姿态。 正在这时,身后一道号角冲天而起,近两万的并州豪雄和草原骑兵如滚滚的黄河水一样来到他的身旁。 刘豹终于到了! 那个他曾正眼也没有看过几眼而今却又寄予了满腔希望的刘豹终于领着大军赶到了! “兄弟们,都给本王杀,本王今晚要将高顺的人头拧下来当球踢!”吕布恶狠狠的看着高顺,也不等健儿们息上一口气,直接便剥夺了刘豹的指挥权,方天画戟向前一挥,人亦如闪电一样掠了出去。 “蠢材!《孙子兵法·军争篇》中曾记道: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亏他吕奉先还在草原上打出一个顺义王的名头,居然连以逸待劳的战术都忘得一干二净,真特么的草木愚夫也!” 高顺轻轻的拍了拍公孙康的脸蛋,嘴角上扬起一丝讥诮,手中的宝剑突然从公孙康的耳旁划过,一缕青丝骤然分离,缓缓的从箭跺口散开飘落城下:“儿郎们,主公已经厉兵秣马直奔辽东,陈留郡王不日就将成为主公的囊中之物。 而今,这吕布狗贼竟然还敢奉伪诏以为天数,勾结草原异族入寇我汉室江山,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奉主公将令镇守边关,就是为了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本将军知道你们都是热血儿郎,那本将军问你们,他们该不该杀?” “该杀!” “该杀!” “要杀得连特么都认不出来!” 城头上的勇士们齐声怒骂,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仿佛要将天也戳破一般。 “那好,既然诸位兄弟都说他们该杀,那本将军就随你们与这些猪狗大杀一场!”高顺朗声一笑,桀骜的表情出现在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听本将军号令!” “诺!”声音再次汇集在临渝关上空,直穿霄汉。 高顺朝亲卫们点了点头,待二人将公孙康重新扶下城门,舌绽春雷一声怒喝:“杀敌!” 高顺的部队本来就一直秉承着令行禁止的作风,又被高顺言语一激,早已忘了城头下这个人曾是他们仰慕的英雄,也忘记了冬夜的严寒,一个个挽起袖子就向箭跺口冲了过去。 城头下吕布和刘豹刚刚指挥着骑兵们下马冲至关下,将一架架云梯搭在墙头上,便听见城头上一声令下,城头上箭跺口和射击孔内立时万箭齐发,一根根硕大的滚木从从城头上砸了下来,污水也如漫天的飞蝗一样纷纷撒撒。 箭如密雨,木似冰雹,水若寒冰。 最先冲过护城河的近两千余骑兵,呃,步兵瞬间就被利箭和滚木给射中、砸中,骨断筋折一片哀声。 而那些躲过了利箭与滚木洗礼的兵士同样也高兴不起来,他们都是在草原上趴过雪窝的猎人,又岂会不知泼水成冰的道理? 污水夹杂着鸡毛骨头以及剩菜剩饭倾泻而下,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就像是大冬天里在臭水沟中洗了个澡一样,又臭又冷,一个个恨不得立即捂住自己的口鼻离开战场找一床棉被缩在其中。 士可杀不可辱! 特么的,驴日的高顺欺人太甚! “高顺狗贼,吃你爷爷一箭!”吕布眉眼一挑,方天画戟猛然在地上一插,一把摘下背上的龙舌弓张弓如满月,一声呵斥,一支利箭如闪电一般直窜城头。 诸位书友,不是笔者夸口,这吕布的箭法虽然不如王黎那般百步穿杨一弓双箭,却也非并非得虚名。要知道在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中,吕布就曾辕门射戟,以一箭的威力硬生生的平了纪灵和刘备的纷争。 “吕奉先,本将军看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见箭势来的疾,众人一阵心悸,而城头下的并州铁骑和草原骑兵更是大呼小叫仿佛打了胜仗一般,高顺只是淡淡一笑,一剑便向闪电刺了过去。 剑出,箭落。 城上城下鸦雀无声。 第660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六) 利箭如闪电,宝剑叶如闪电。 两道闪电于这黑夜里骤然相遇,便激起四溅的星光,高顺一声怒吼手起剑出,一剑正中利箭的锋芒,但听得一声铿锵的金石之音响起,利箭亦如断絮般坠下城头。 刚才还吃惊于吕布箭术的两军将士顿时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高顺心中却是暗自一笑,他与吕布乃是多年的袍泽又怎会不知道吕布的箭术非同凡响呢?饶是他早已熟悉了吕布的套路,也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此次能够一剑此中锋簇,不过是占了距离的便宜罢了。 正如前文中所讲的那般,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更何况这强弩之末面对的还是他高顺这样的大将? 见长箭落于城下,高顺舒心的抿了抿嘴唇,几欲伸出双手给吕布大大的点一个赞,待听到城上城下数万勇士阒然无声,高顺的心情就更加的畅快了。 吕布想利箭术给高顺以及守城士兵一个下马威,提升一下将士们的士气,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的箭术没有震慑住敌人,反而成了高顺的陪衬。 何谓反客为主? 这就是也! 高顺微微一笑,脸上一副高深莫测不以为然的模样,坏水却接二连三的从他的心头冒了出来:趁他病要他命、落井下石、乘人之危以及痛打落水狗等想法一个接着一个。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马上动。高顺的笑容在嘴角上渐渐的拉长,大有拉到耳侧的趋势,手中的利剑再次一挥,高亢的歌声从他的喉咙中喷薄而出。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引狼入室兮风雨起,我欲守城兮干他娘!” “引狼入室兮风雨起,我欲守城兮干他娘!” “干他娘!” 众将士一听高顺这粗俗的歌词,立时兴高采烈的跟着高顺应和起来,野兽般的号角在临渝关上时起彼伏。而吕布却气得面红脖子粗,握着方天画戟的大手青筋直冒,恨不得立即身插双翼飞到临渝关上,教一教高顺的教养。 突然,高顺将手一收,城头上的士兵万马齐喑风平浪静,一道坚毅的呐喊夹杂在雄浑高亢的战鼓声中冲天而起:“孩儿们,火油伺候!” “轰!” 箭跺口和射击孔内的士兵猛地将手中的弓箭往腰间一别,抬起一桶桶滚烫的火油就从孔中倒了下来。 露华烟华湿苍藓,瀑布悬珠溅紫芝。暗红色的火油从城头上倾射而下,砸在临渝关那突出的石壁上猛地散开,琼浆飞进,紫玉粉碎,溅起的水花在关下形成大片大片的喷雾,仿佛清晨山坳里飘起来的轻烟薄云。 山坳里的晨雾初云本来是极美的,可是关下的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还在滚木和利箭里呻吟,还在污水中打滚。于城上那些站着说话腰不疼的旁观者而言,或者这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可是对于他们来说,片刻的逗留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老命。 火油,这两个字于他们并不陌生。 当年的并州老兵应该都还记得,王黎那厮最是擅长火攻。 蒲坂津一役,他们付出了杨定的性命和魏续的胳膊;黑水池中,吕威璜郭援双双毙命;汉江水面,数艘艨艟战舰付之一炬;凤凰崖,刘磐数万大军落荒而逃;清风峡谷中的一把火,名震一时的河北霸主袁本初成为了王黎的手下败将;而后来的安陆烈火焚城,更是让孙坚放弃了到手的江夏不敢再踏入荆州一步。 至于匈奴骑兵,他们同样也对火油望之生畏。每年秋末冬初草原饥荒时,他们在大汉边关打草谷,也会经历一场甚至好几场火油的洗礼。特别是在公孙瓒镇守幽州之时,他们几乎听到白马将军的称号便会望风而逃,这其中就少不了火油的助攻。 听得高顺口中突然冒出“火油”两个字,不管是并州铁骑还是匈奴骑兵刹那间脸色便如白纸一样,一个个弃了甲、脱了帽、丢了刀剑就向身后飞奔,唯恐一不小心就成了满汉全席中的一道名菜烤乳猪。 然并卵,他们的反应终究还是快不过高顺的喝声。 高顺的话音刚落,士兵们已经默默的将油桶抛在一旁,取过腰中的利箭在油桶里使劲的刮上一刮,就着几团油污在火把中点燃搭箭上弦,右手猛地一放,数千支飞蝗,哦不,数千支带着火光的飞蛾便落在了他们的身边。 “砰!” 星光点点,无数的火箭落在城下黑乎乎的油污上,瞬间便将那油污及其身旁的勇士点燃,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一声声惨叫凭空而出,无数的勇士背着火光冒着烈火在临渝关下亡命的奔跑,恰似天上的星空来到人间。 适才大家还在对高顺腹诽大冬天的居然让他冷水澡,现在却再也没有任何人提及此事。毕竟,高顺还是比较面面俱到的,生怕他们给冻着了,竟然让将士们将临渝关积存不多的火油奉献出来,给他们来了一个火油浴。 火焰像是一条条舞动着的长蛇,吐着桀骜的舌信暴虐而又残忍的将他们一个一个吞入大口之中,他们也彻底的沦为火蛇的口腹之物。 听着越来越低的哀嚎声,闻着风中传来的肉香,吕布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开始思索这一趟智取临渝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刘豹同样也低头沉思着自己破釜沉舟选择背叛王黎投靠吕布是不是被吕布在草原上的威名吓昏了头。 “王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忽然,身旁的将士一声怒喝,将二人从片刻的沉吟中惊醒。 吕布和刘豹抬头一看,只见近千名士兵已经从城下的火海冲了出来。他们哀嚎着,颤栗着,顶着身上越来越大的火势直奔二人而来,大有将整个阵营点燃的趋势。 吕布长叹一声,满脸的落寞,这些都是他的士兵兄弟,也是他的骨肉股肱。他不能狠下心肠就地射杀了他们,也无法灭掉他们身上的大火。 除了走,他还有什么路可以选择呢? 留下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任由他们冲进自己的阵营,让剩下的兄弟都给他们陪葬?更何况,剩下的兄弟们早已失去了必胜的信心? “走吧!” 吕布黯然神伤的抬起头再看了临渝关一眼,默默的朝亲卫使了一个眼色,双腿猛然一夹,赤兔马便像被火撩了屁股一样驮着吕布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661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七) 吕布逃了! 刘豹逃了! 虽然他们麾下还有两万余人,虽然他们与惶惶不安的丧家之犬尚有些分别,但是他们二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前方的黑暗。 他们心中有愧,脸上无光,根本就无法面对临渝关下那些还处在水深火热的将士,所以他们只好像鸵鸟一般将头藏在沙堆里落荒而逃,或者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就是他们的写照。 临来前,作为如今草原上的第一智者李儒曾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只要吕布和刘豹能够放下身段伪装成于夫罗的败军,高顺小儿就一定会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然而,理想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现实却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妓·女,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们一巴掌,让他们不敢再小觑天下人。 说出去真的羞杀人,昔日的天下第一猛士吕奉先亲率擒虎杀狼的控弦之士偷袭一座小小的城关,不但没有功成名遂,反而被高顺打得落花流水,整整两万余人经过一番“血战”,丢下一停的尸首却连守城将士的一根寒毛都没有拔下来。 他们不走又待如何? 雪已经停了一日,但是膝盖厚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万里江山以及夜色都还笼罩在灰茫茫的世界之中。 远处的红松和云杉宛如一个个冷艳的少女,伫立在寒夜中,美得令人窒息。寂寥的原野上,清绝的树巅上悬挂着一条条冰清玉洁白玉一般的冰棱,仿佛是从脚下这块冰冻大地上剪下来的白纱点缀在夜空。 景色如此之美,吕布却仗着赤兔马的速度纵马直奔,片刻也不敢也不愿停留。 “顺义王,莫急,等等我!”刘豹伸出他那只满是青筋和疮疤的大手遥遥的向吕布的背影摇晃。 吕布却恨不得啐他一口,又不是你娘叫你回家吃饭,至于要叫那么大声吗?难不成你还要昭告天下? 话虽如此,赤兔马的速度却终究慢了下来。他又不是担心身后有追兵,只不过是经历了一场败仗,脸上没有几分光彩羞见旗下袍泽罢了。 吕布将马缰微微一勒,缓缓的停在刘豹身旁:“刘将军,你着急忙慌的追赶本王,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自己着急忙慌的追赶吕布? 这特么的的都哪跟哪啊?城下吃败仗的难道是自己不成? 刘豹闻言一滞,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匆匆的涌出一堆灿烂的笑容:“顺义王,属下是这么思量的,自古道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临渝关前高顺有了准备,我等何不直接挥兵昌黎?” “挥兵昌黎?”吕布一怔。 “正是如此!”刘豹急忙将身子一正,朝吕布抱了抱拳应道,“《孙子兵法》曰:出奇制胜。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顺义王,你试想一下,既然高顺知道我等兵降临渝关,那么王黎那厮同样也以为我等还在临渝关下。若是我等此时突然改道昌黎兵临城下,任他王黎狡诈似狐,也只能喝我等的洗脚水。 更何况,弥加、厥机以及素利他们已经先行一步去了昌黎,如果我二人与他们合兵一处,末将相信以顺义王的武勇和六万铁骑的雄姿,那王黎狗贼和昌黎郡还不是手到擒来?” 吕布微微颔了颔首,觉着刘豹的主意看上去倒也不错,若是能够一战擒获王黎,想起来也是挺美的,说不定睡觉时梦中都能够笑醒。 不过,想到这里吕布的脸上却有了些许的不堪,他若是率领这些残兵剩勇前往昌黎,岂不是将自己在临渝关下的“壮举”告知世人,让弥加和厥机等人看了笑话? 刘豹仿佛能够猜透吕布的心思一般,不等吕布拒绝,便接着说道:“高顺雄踞临渝关,我等虽然进不去,可他也出不来,此处的战况究竟如何,只要我等不说,昌黎城下的众人又如何得知? 而且,临渝关一战至始至终都只是公孙康一人指挥,我等并未参与,这天下人又以何说口?若要真论起来,我们也不过只是一个救援不力罢了,哪里还能够将这一仗的罪名安到我们的头上?” “可是诸位兄弟皆已乏力,旗下军心不振,明眼人一看就能揣摩出几分玄机来,我等又当如何?”吕布接着问道。 刘豹拍了拍胸脯,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孩儿们从下午狂奔数百里来到临渝关下,本就人困马乏,一时之间难免有些疲态,只要让兄弟们再次修整一夜,等明日杀到昌黎城下之时,又有谁能够看得出来呢?” 刘豹果然不愧是于夫罗之后的匈奴单于,一张嘴硬是将一根稻草给说成了金条,明明是他吕布指挥不当才导致公孙康全军覆灭,结果到了他的口中,他们只是救援不力而已。 “好,就依将军所言。传令众军安营扎寨好生修整一夜,明日直奔昌黎,活捉王黎!” 吕布听得心花怒放,朝亲卫点了点头,将方天画戟一抛,也不管亲卫是否能够接住,跳下战马就朝一旁茕茕孑立的公孙恭走了过去。 他还有理想和人生想找公孙恭谈一谈。 …… 吕布和刘豹还没有见到弥加、厥机和素利三人就将锅甩到公孙康的头上,可惜弥加他们此刻却根本就无暇他顾,他们同样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时间向后拨转几个时辰。 天才刚过正午,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林中的缝隙落在云杉的枝叶上,斑斑点点,格外的暖和。 “两位兄弟,顺义王已经领着孩儿们去抢临渝关了,以他和高顺的兵力以及武艺来看,只怕还不等明日天亮,这临渝关就改了他的姓。” 弥加骑在马背上舒服的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从腰间拔出一把亮晃晃的弯刀问道,“我们是不是也抓紧一点时间,免得被顺义王拔了头筹?” “切,区区一个昌黎郡值得你弥加如此心焦吗?”厥机撇了撇嘴,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素利闻言摇了摇头:“不,厥机兄弟,我倒觉得弥加之言甚是有理。虽然昌黎不足为惧,王黎也不足为惧,但是我等还是要抢在顺义王的前面拿下昌黎方好。 毕竟,我们和顺义王现在还只是合作的关系,并非他顺义王的部下。若是我等侥幸得了头功,到时候,这战利品岂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弥加点了点头,他们虽然表面上奉吕布为主实则是想拖吕布下水,心里可半点也没有想过要沦为吕布的附庸,否则素利此刻又怎么可能提及他们与吕布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呢? “兄弟们,全力以赴杀向昌黎,本将军今日要在昌黎城中为诸位庆功!”厥机闻言一震,一根丈长的鎏金镗向天一指,双腿猛地一夹,战马便如利箭一般飞射出去。  第662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八) 一将动,千军动。 三万余铁骑恍如一条长长的铁甲战车大阵甩开胳膊就向昌黎的方向飞奔,战鼓和号角也在阵营中激荡而起,仿佛夏日里连绵不息的雷霆,数杆苍劲的黑狼旗挑到半空,随着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从碣石山腰飘到山脚之下。 “咚!” 大军刚刚行至山下,还未走到路口,便听得一声炮响,五千余士兵从山坳口转了出来。 为首一员大将相貌堂堂猿背狼腰,一杆九尺残的透甲枪拖在地上刮得嗤嗤直响,身后千余大戟士鞍鞯整齐,雄浑舒阔,各持两柄大戟垂在马背,寒光烁烁铁甲森然,见之便令人望而却步。 “来将通名,本将镗下不死无名之鬼!”众将士身形一滞,厥机却挥舞着鎏金镗纵马奔到阵前,怪眼一翻,怒视着众人,看那样子根本就不将来者放在眼中。 “哈哈,本将军跟随主公南征北战戎马倥偬,死在本将军枪下的将领没就算有百十人也有三五十之巨,本将军见过狂的却没有见过你这样丧心病狂的!” 来将仰天一声长啸,透甲枪一提,指着厥机冷笑不止,“本将军乃是卫将军帐下张郃张儁乂是也。姓厥的老儿,枉你身为草原异族豪强,居然连你家张爷爷也不认识,还有什么面目本将军面前满嘴喷粪!” 厥机勃然大怒,他是叫厥机不假,可谁说厥机就姓厥啊?难道那于夫罗便只能姓于,而檀石槐就是姓檀的不成?这张郃狗贼好生无礼,骂了本将军不说,竟然还敢改了本将军的姓! “兄弟们,且随本将军杀过去,本将军今日将张郃这狗贼碎尸万段!” 厥机一声怪叫,手中的鎏金镗上下翻飞,好似一尊临凡的杀神一样径直向张郃冲来,而他身后的草原勇士则将马缰一勒纵马从他的两侧划了过去,手中的弯刀如暴雨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出。 两者之间直线最短,弯刀行的是曲线,厥机走的是直线,但最先来到张郃等人身前的却是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弯刀。 “举盾还击!” 好像早已知道厥机的招数一样,眼见弯刀就已来到身边,张郃一声高喝,胳膊一抬指尖一动,透甲枪便凌空而起在空中骤然展现出百十朵梨花,将张郃的前方遮了一个密不透风。 张郃麾下的大戟士和骑兵们同样也跟着在马背上一掏,掏出一块块数尺见方的圆盾举过头顶,整个方阵立时之间就变成了一座行动的龟壳大阵。 弯刀的速度固然惊人,路线也不可预测,但张郃亲手打造出来的防守阵型又岂是那么容易破掉的? 弯刀猛烈的撞击在层层叠叠的乌龟背上,溅射起无数的火花和铿锵的金戈之声,在龟壳上划过一道道深深的印记黯然落地,张郃大军的防守之门依旧紧紧的闭合着。 只有百十名倒霉的士兵被透过缝隙骤然而至的弯刀伤了战马、割破了喉咙、刺伤了前胸,划断了胳膊流下殷红的鲜血。 不过,厥机的眼神却微微一变。 他们期望中的敌军溃败并未出现,他们期望中的弯刀回旋也没有发生。 勇士依旧是勇士,弯刀也依旧是弯刀,但是勇士们手中的弯刀在张郃大军盾牌的撞击之下已经改变了回旋的路径,仿若数千只扑火的飞蛾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落在了“烈火”的脚下。 就在这时,刚才还层层叠叠仿佛层峦叠嶂的龟背猛然一变,五百枚圆盾在大戟士们手中一番,重新回归马背露出将士们手中的那柄熠熠生寒的大戟来。 “呼呼呼!” 大戟如林,平地生风,千余支大戟散发着寒光夹杂在寒风里横七竖八的向前方的敌人罩了过去。 弯刀已然落地,大戟却还在腾飞。厥机的部队才向张郃展示了他们对于弯刀的熟练,张郃反过来就教了厥机一招,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论对战场的掌控和临机决断,厥机哪里是张郃的对手,看着大戟在视线中越来越大,厥机根本就做不到随机应变,只好凭借勇士们赖以傍身的马术自由发挥,或将身子藏在马腹之下,或纵马躲开大戟的锋芒,或干脆提马回奔希望能够快速的离开大戟杀上的范围。 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面对着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的铁戟,终究还是有三五百名草原儿郎躲不开命运的捉弄,一个个惨叫着栽倒在道路两侧,然后被惊慌失措的战马踩在脚下。 趁他病,要他命! “兄弟们,杀!” 张郃一声怒啸,透甲枪一停截住一柄尚在半空的弯刀就地猛地一甩,弯刀破空而出,在空中激荡起猎猎寒风。除了百十名执掌旗鼓的后军依然还坚守在原地外,张郃身后的大戟士和骑兵们全都跟随着那柄弯刀冲了上去。 一时间马蹄乱飞,星光四溅,一声声凄啸划破长空。 “张郃小儿,休得伤害吾弟,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兄弟二人还在这里吧?”张郃的透甲枪刚刚从一名草原勇士的身上抽出,正欲朝厥机刺去,便听得两道声音同时在耳边炸响,两员大将挥舞着弯刀和铁骨碌来到他的身前。 弥加和素利? 张郃心中暗喜,脸上却是慌了一匹的神色,匆匆与三人合斗了几个回合,一枪荡开三人的联防,甩下一句狠话掉头就向来时路狂奔而去。“是你们两名狗贼,有种你们就随本将军前往,看本将如何在前方截杀你等!” 那翻脸和逃命的速度之快,犹如决堤的黄河之水一般,连手下将士的性命也顾不上了。 主将已逃,麾下的将士又怎肯惜命? 一阵钲鼓声在后军营中响起,所有的大戟士和骑兵也放弃了眼前的敌人拨转马头踏上了张郃溃逃的脚印。 …… 特么的,逃得比兔子都快! 厥机一鎏金镗砸飞一名落单的大戟士,朝张郃远去的背影愤恨的吐了一口血水,甩了甩稍稍有些酥软的胳膊,马缰一提,双腿一跨,便打算向张郃追上去。 “厥机兄弟稍等!”弥加却一把拉住他的缰绳,将他的战马死死的按住,“前方敌情未名,你就打算这样冲杀上去,难道你忘记了张郃临行前说的那番话?” 厥机再次吐了一口唾沫,眉头一挑,鄙夷的看着弥加:“我呸!姓弥的,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狠话谁不会说啊?你居然会相信一个败军之将?你特么的还是不是我草原的勇士?” 正如厥机不姓厥一样,弥加当然也不姓弥。 很显然,这是厥机这厮刚从张郃处学到的技能。弥加哭笑不得,知道厥机就是一副暴脾气,说不好听的话就是莽夫一个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建议,只好将眼睛上下的眨动,使劲的觑着素利。 “弥加兄弟素来小心,几番思虑未尝不好”素利微微颔了颔首说了一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弥加兄弟也谨慎的有点过头了,你见过哪家将军会在阵前告诉对手我前方有埋伏?这不是泄露军情吗?” 厥机狠狠的点了点头,眼睛一横,向弥加挑衅了一眼,回过头来朝帐下的勇士喝道:“儿郎们,带把子的都随老子杀到昌黎去,提了张郃的头颅回来下酒!” 靠,这厮又在影射他了! 弥加微微一愣,厥机和素利已经如火一般领着两万余铁骑冲下了山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口中的那句“兵者,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的话硬是来不及说出口。  第663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九) 打肿脸充胖子,意思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宁愿付出某些代价也要强撑下去。这是中原流传已久的一句俗话,弥加并没有听过,也不了解它的具体含义。 直到多年以后弥加才真正的清楚了其中的意义,也才明白“排骨”就是“排骨”,胖子就是胖子,打肿脸充胖子的这一套在“排骨”身上根本就行不通,即便将那些所谓的排骨或者竹竿用蘸了盐水的长鞭将他们打得全身浮肿,妈都不认识,那也不是胖子,那叫虚胖。 可惜,当年还在碣石山腰的他并不知道这些,当年的他还属于满腔热血的青年之辈。 眼见厥机和素利带领着他们麾下的勇士向张郃追了过去,弥加的脑袋被热血一激,也不好意思再端着一副我是“智者”我有先见之明的模样,摇了摇头将那句“虚虚实实”的话吞到肚中,朝儿郎们一挥手,跨上战马一声怒喝,瞬间便成为了追击大军中的一员。 百兽咆哮,万马奔腾。 战马如利箭一样向山坳口窜去,视线中的树木、枯草、山头在弥加的眼中都化成了虚影,厥机和素利的后军部队还没有任何反应便觉得身边一阵寒风掠过,一个人影就已经擦肩而过出现在他们前方的那片茫茫雪地之上。 “愚兄就知道你弥加兄弟还是重义气的!”素利拍了拍追赶上来的弥加歉意一笑,“刚才是愚兄的不是,给你吃了排揎,要是你心中还有不爽,就打愚兄一拳吧!” 弥加摇头一笑,心中却升起一丝淡淡的警惕。 刚才之事与素利半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是厥机那家伙的脑袋少了一根筋而已,但是现在厥机并没有什么表示,素利却已经将整个事情接过来扛在了他的肩上。 说好听点,素利这是在讲义气;说不好听点,素利这是在向刘备学习,打算成为他们三人中的主导。 虽然他们三人之中一直就是素利在做主导,但是真要让弥加把他当做老大当做主心骨,弥加的心中还是一万个不愿意。毕竟,他们三人的关系就和他们现在与吕布的关系一样,他与素利之间只有联盟没有附庸。 不过,这个念头来得快去得更快,还没有满足温饱的人,怎么可能直接问他是否已经小康了呢? 弥加定了定神朝素利点了点头,陡然听得厥机一声大叫,“姓张的哪里逃,还不速速前来受死!”声音犹如野狼咆哮直往他耳朵里钻,差点将他从马背上惊下来。 定睛一看,只见张郃的队伍早已停在了前方五百步开外的一处草坪上,他的队伍好似也翻长了一倍。旌旗铁甲长戈骏马,人头攒动坐骑滔滔,那架势竟有一万余人。 而阵型的最前方与大阵相隔六七十步的位置上同样也不止站了张郃一人,与他马头相聚半匹马的距离居然还巍然端坐着一员年轻将领。 但见那人年约二十三四虽,身着一袭狮子银甲,外罩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头顶也未着盔,只是一方小冠约束着他那青黑的头发不至于随风翻飞,他的容貌也因此而显得越发的清爽干净。 王黎? 弥加虽然没有见过王黎,也没有看过他的画像,但是单看此人年纪轻轻却雄踞于万马之前就连威震中原的一方名将张郃也不敢逾越半步,却也能一口断定此人便是他们除之欲后快的大汉朝廷的幕后之主王黎王德玉。 弥加正打算告诉素利和厥机他的猜测,却忘记了厥机的智商一直都不在线,但听得厥机一声怒吼,“姓张的,这就是你特么的埋伏吗?且看你爷爷如何将你们一起给灭了!”一道身影已经闪电般的从身旁掠过,然后直奔张郃。 哎,自己还是高估了厥机这厮的脑子啊! 弥加摇了摇头和素利对望了一眼,同时将手中的利器一挥,身后的铁骑亦如潮涌一般向前方蔓延过去。 吃一堑长一智,他们之前被张郃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又怎能再蹈碣石山下的覆辙呢?更何况,厥机那鸟人说的不错,如果王黎这千兵马就是张郃的后手,那也只能说明王黎今日注定会败于他们的手中! 去马疾如飞,把剑敢问谁。 弥加、厥机和素利三人宛如三支铁打的箭头,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如狼似虎的冲杀过来。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最后一百步! 草原雄兵越来越近了,素利三人脸上的狞笑也在王黎和张郃的眼中越来越大。 “他们来了,撤军!” 王黎冷笑一声,朝张郃颔了颔首,二人同时掉转马头再绕着草坪的两侧在众人的视线中划了一道硕大的弧线奔回阵中。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这片草坪有鬼? 弥加心中微微一惊,却见那草坪上枯草萎萎一平四整,没有任何践踏和布置过的痕迹,顿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的胆小鬼,仅仅看到此人竟然便恐惧到疑神疑鬼的地步。 心中有想,行动便慢,一眨眼的功夫弥加便已从冲锋的阵营中退到了中军的位置。 “轰隆隆!” 一道霹雳骤响,仿佛滚雷从头顶滚过,紧接着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宛如地龙翻身一般抖动不已,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停在原地驻足不前,将弥加吓了一跳,也将他从冥思中惊醒。 弥加急忙抬头一看,只见前方的草坪陡然凭空陷落,露出一道巨大的窟窿,其面积大小足足有两三丈宽三五丈长。 窟窿里人仰马翻,哀嚎连连,显然这些声音都来自于他们三人帐下那些只知道一味埋头猛冲的莽撞儿郎。而此刻,厥机和素利二人同样也站在窟窿的边缘,他们的脸上冷汗淋淋。 刚才若不是因为他们提前对战场有了一个预判,若不是因为他们的骑术惊人硬生生的于万军从中拉住了战马前进的马蹄,他们此时就将和窟窿中那些被竹尖、断刀、断剑以及铁蒺藜刺穿的勇士一模一样,深陷壕沟,死相悲惨。 这狗日的王黎果然不容小觑,一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把戏玩得如此纯熟就暂且不说,那道草坪布置的竟然让他们这些草原上的主人都没有分辨出来,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不过,王黎历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若是没有把握将他们留在此处他又何必冒险前来呢?这草坪真的就是王黎最后的部署吗? 想到这里,弥加倒吸了一口冷气,也和厥机、素利二人一样一张脸瞬间就变得如纸一样的白,急忙将长鞭一挥,纵马飞奔十余步,朝着厥机和素利二人就是一声怒喝:“两位兄长小心,王黎那狗贼还有后招!” 然而,他的呼唤还是来的迟了一些。 话音刚落,就听见草坪的另一方也同时传来一声长啸,近万支利箭已如飞蝗一般扑面而来,他们的前方刹那间就被染成了一片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