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之逆臣贼》 第一章 血案 “为父离开长安时,不是再三交代,今时不同往日,要小心翼翼的做人。遇事不要冲动,凡事都要忍让。你难道都忘了吗?”一名中年人冲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咆哮道。 年轻人一脸不服,回道:“孩儿没忘。孩儿记得父亲大人的嘱咐。那流言若是针对孩儿,孩儿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个流言不是针对孩儿,而是针对父亲的。那名家奴说的有声有色,有根有据,孩儿实在忍不住,就杀了他。” “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父亲的俩名小妾与人有染,两个弟弟不是父亲的骨肉,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父亲要做崔抒,弑君篡位。孩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把他给杀了。”年轻人满脸不服, 中年人气不打一处来,又踹了儿子几脚:“你怎么不动动脑子,这个流言难道为父不知道吗?难道为父不想杀吗?只不过不想落人口实,遂了他人之愿罢了。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只是个家奴,不用等那么久。” “不过死了个家奴而已,勋贵之家哪年不死十个八个的,犯得着惩罚孩儿吗?” 中年人狠狠踹了年轻人一脚:“你知不知道大汉律,家主不得私自处死奴婢,若是致家中奴婢死亡,一经查实按杀人罪处置。如果是先帝时候,当然没人在乎,可新皇登基以来,多少人想讨好皇帝,多少双眼睛盯着为父,希望抓到为父的把柄,将为父送入诏狱。就算不能要了为父的命,也要为父身败名裂,不能重返朝堂。” 年轻人还是一脸的不忿:“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吗?难道太皇太后还保不住父亲大人?” 中年人闻听此言,又狠狠踹了年轻人几脚:“就是因为太皇太后,才要更加小心。太皇太后深居长乐宫,不理朝政,保住了王氏一族的荣华富贵。主谋之人巴不得牵扯到太皇太后,将王氏一族的靠山铲除,王家就会步吕氏窦氏的后尘。王家的荣华富贵都是太皇太后给的,没有太皇太后就没有王家。” 中年人长长叹了口气:“想我王莽费尽心力,讨好这个,巴结那个,才从王家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一步步走过来,被封为新都侯,获得太皇太后的赏识,出任大司马。只要太皇太后还活着,还信任我这个侄儿,为父此次来到封地也只是暂时的,我王巨君就能重返长安,重返朝堂,重掌大权。” 王莽走到墙边,从墙上摘下一把剑,抚摸着剑鞘道:“想当年,为父略施计谋,使淳于长和红阳侯王立互相猜疑,互相争斗,两败俱伤。淳于长死于狱中,红阳侯就国,而为父出任大司马。一击必得二虎,太史公写得很对。” 王莽拿着剑,走到儿子身边,蹲下来道:“二郎,不是为父不想保你,杀奴一事已经传到长安,陛下已经知道。你若不死,为父纵子行凶,包庇奸徒的罪名是跑不掉了,王家也要跟着倒霉。可把你交给官府,不仅二郎要受刀笔吏的羞辱,对为父也是羞辱。按汉律,犯死罪者自尽不牵连家人。为了你,为了为父,为了你母亲,为了你的兄弟,你自裁吧。” 王莽把剑交给儿子:“这把剑是先帝赐予淳于长的,乃是淳于长心爱之物。淳于长死后,其子把它献给为父,以示臣服。为父一直珍藏着,你就用它自尽吧,毕竟是一位君侯用过之物,也不辱没你。”王莽把剑扔到儿子面前,头也不回的向外走,来到门口,对看管二郎的护卫吩咐道:“仲孙有何要求,都予满足。” 王莽回到书房,房中早已有人侯在那里。此人年约四十,身材高大,正在房内踱来踱去。见到王莽进来,急忙向王莽行了一礼,王莽回礼道:“有劳八弟从长安赶来给为兄送信,叔孙杀奴一事若不及时处置,后果不可想象,为兄在此谢过。” 那人咧嘴一笑,连连摆手:“小弟虽好兵事,不喜朝堂上的争斗,可也读过《春秋》,知道晋献公是如何对付桓庄一族的。富子一死,公族尽灭。五兄就是王家的富子啊。五兄若有个好歹,王家离覆灭也就不远了,上官氏霍氏的下场可在那摆着呢。为五兄也是为我自己。” 两人落坐之后,王莽问道:“为何是八弟送信,田立不也在长安呢?” “五兄不是让他追查造谣之人吗?宁直在博望县追上了对方,双方在博望县附近厮杀了一场,还有三人逃脱,宁直追到了长安,只因三人中有两名匈奴的射雕手,特来我府上借人。碰巧未央宫递出消息,叔孙杀奴之事,陛下已经知道,只等廷尉府上奏了。”听到匈奴人三个字,王莽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什么。自从南匈奴内附以来,很多匈奴人到中原讨生活。这些年草原连年闹雪灾,一场大雪,一个小部落就没了,幸存的要么投靠大部落,要么进入中原。由于匈奴人精于骑术,夜间也能视物,豪门贵戚都会雇些匈奴好手,一来看家护院,一来参加赛马比赛,在长安豪门贵戚中,一场赛马一掷千金很平常。所以匈奴射雕手在中原也不罕见,自己的八弟成都侯王邑府上就有几个。 王莽冷笑了一声:“陛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南阳太守的奏折还没出去,他就知道了。大概陛下忘了孝昭皇帝时的燕王是怎么死的了。”王莽看着对方,“八弟接着讲。” “宁直原本打算监视三人,看看是谁与他们勾连,好一网打尽。接到宫中的消息后,我与宁直商量,决定我已打猎为名离开长安给五兄送信,而宁直在长安杀掉三人,吸引大臣的目光,为五兄赢得时间。毕竟天子脚下,有人用强弩行凶杀人,这可是一桩大案,司隶校尉和廷尉就顾不上其他的事了。” “真是辛苦宁直了。”王莽叹了口气,“希望他能平安脱身。” “五兄还请放心,宁直他们会躲到我府中,司隶校尉和廷尉的人不敢搜查我王邑的府邸,等风声过去我在帮他们离开。” 王莽对王邑行了一礼:“为兄在此谢过八弟,只是八弟还是侍中,出了事陛下应该会召有司询问,可能会召八弟回长安议事。” 王邑哈哈大笑道:“我这个侍中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皇帝,皇帝也拿我没办法。皇帝就是把我们王家人养在他身边看起来,再加上我又不喜读书,那些儒生又喜欢用典故,小弟又不懂,丢了几次脸,我干脆点个卯就走。” 说完,王邑向王莽行礼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好,为免节外生枝,小弟即刻返回长安,以防陛下召见。” “为兄也不留八弟了。天寒地冻,路上小心。” “兄长放心,弟的骑术可跟匈奴人一比。” 送走了成都侯,王莽回到书房,就有护卫前来禀报:“启禀君侯,崔老先生有信送来。” 王莽接过帛书,摆了摆手,护卫知机的退下。王莽看了看帛书的封印,没有损坏,这才打开。“平王东迁,周室衰微,诸侯林立,晋国虽强,西有强秦,北有戎狄,东有伯齐,南有蛮楚,力有不逮,故重耳居外而得生。时势易也,高皇帝斩白蛇,兴义兵,诛强秦,灭诸侯,一统宇内,天下属刘……”。信的内容很简单,王莽如今做不重耳,需要另谋他途。 王莽看完之后,将帛书付之一炬。虽然信上没写,王莽也知道他途是什么。王家祖上乃齐国田氏,秦灭齐之后,才改姓王。难道要再来一次田氏代齐?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王莽的思绪,王莽心里烦躁,不由喝道:“何事?” “启禀侯爷,二郎君那里出事了。” 王莽闻听此言,腾地站起来,向外走去:“出了什么事?” “二郎君想见三郎君一面,由于二郎君对三郎君一直爱护有加,属下没有拒绝。不知道二郎君说了什么,三郎君在离开后又突然返回,结果看到二郎君的尸体,受到惊吓昏了过去。” 王莽也顾不得讲究仪态,一路小跑地向关押二郎的地方奔去。当王莽到达时,屋子里只剩下二郎的尸体。 “三郎呢?” “三郎君已被抬回住处,”一名护卫答道。 “请大夫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大夫。” “夫人那里呢?” “已经派人通知去了。” 王莽点点头,一言不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子,将他的双眼合上,轻轻地道:“你就放心去吧,为父会吧害你之人送到黄泉与你做伴。” 王莽站起来,大声道:“来人,将二郎的尸体送到县衙。告诉新野令,王获杀奴之后深感愧疚,自杀身亡。” 第二章 田立归来(上) 由于新都侯遭遇丧子之痛,虽然死者已经下葬,侯府大门依然紧闭,边门也只留了条缝。大门两侧站着四名仆役。侯府门前的大街本就行人稀少,眼下除了几只鸟儿在那觅食,人迹皆无。虽然新都侯回到封地后对家人和奴仆严格约束,可事事难料,谁也不愿触了侯府的霉头。 百姓可以躲,可侯府的下人却躲不得。站在侯府门前的四名仆役都把身子挺的笔直,不敢有丝毫差池,以免被府中管事给开革了。大汉承平二百年,可眼下无地之人越来越多,想找到一份差事越来越难,更何况是侯府的差事,工钱不低,还有赏赐,说出去也是件及有脸面的事。若是被开革出去,谁敢雇一个被赶出侯府的人。 这时从大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四名仆役立刻抬头挺胸凸肚,精神抖擞的站好。能在侯府大街上骑马的也就寥寥几个人,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一名小管事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不一会一匹黑色骏马停在了侯府门前,一名壮汉从马上一跃而下,小管事赶紧上前见礼:“田大管事回来了,侯爷这几天一直在念叨您,让您一来就去见侯爷”。这名壮汉姓田名立字宁直,正是新都侯府的大管事,跟随王莽已达十年,深得王莽的信任。田立点了点头,问道:“君侯在哪?”这名仆役赶紧回道:“君侯这些日子都在书房,就等大管事回来。”小管事一边回话,一边从田立手中接过缰绳。“我这就去见君侯。这马你帮我拉去梳洗梳洗,喂喂食料。”田立边说边掏出个布袋,抛给了这名小管事,“大伙也辛苦了,这些钱大伙分了吧”。 这名小管事接住钱袋后说道:“差点万了,有件事要告诉大管事,三郎君前些日子不是受到惊吓昏厥了吗,醒来后神智就恢复正常了,侯爷和夫人大喜。这几日已能下地走路,此时应该会在花园读书。” “三郎君就会读书了?” “是三郎君的贴身婢女在读,三郎君跟着念,因为三郎君认的字,但音不准。” 田立谢过这名小管事,迈步从边门进了侯府。 小管事赶紧把钱揣怀里。对门外四人道:“大伙下了值之后到我房里把钱分了,劳烦几位帮我看着点,我去把大管事的马给喂喂。” 田立穿过花园时,迎面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王莽的第三子王安,身后跟着的是服侍王安的贴身婢女,大丫和二丫。王安和大丫都拿着一卷竹简,二丫却提着食盒,后面还有几个杂役拿着案几和坐垫。 田立看到这个场面感觉怪怪的。毕竟他跟着新都侯王莽多年,可以说是看着王安从小长到大。新都侯王莽的第三子王安,生下来就疯疯癫癫,糊里糊涂,王莽贫困时王安被人叫傻子,二郎叔孙为此没少跟人打架;等到王莽封侯,位列三公,别人也只敢说王安行事荒唐了。想到叔孙,田立长叹了一声。 王安看着对面的中年人忽然站住不动,盯着自己在那叹息,心里就一阵紧张,身后的大丫急忙提醒道:“这是侯府的大管事,姓田名立字宁直。跟随君侯十多年,经常在外奔波。郎君的兄弟都称呼其为田叔。”王安急忙行礼,口称田叔,田立也回了礼。 两人互相见礼之后,田立由于有事在身,叮嘱了几句就告辞而去。 新都侯王莽跪坐在案几前看竹简。 “参见君侯”,田立走上前向王莽施礼道。 王莽放下竹简,直起身子,大喜道:“你能平安回来,本侯万分高兴。” “属下无能,劳烦君侯担忧”,田立向王莽深施一礼。 “来,来,坐下说话,”王莽指了指案几前的坐垫让田立坐下回话。“来人!拿些点心和水来,还有叫护卫到台阶下守着,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王莽命令道。 “喏”,仆役赶紧答道。 等田立吃完点心喝完水,王莽才道:“之前你传回的消息断断续续,你给本侯详细说说,不要有遗漏。” 田立点点头,道:“流言开始时,属下就展开调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君侯封国的一家客栈。” “客栈查清楚了吗?” “已经查清楚了”,田立回道,“在君侯辞去大司马之后,有自称南阳李家的人在附近盘下一家客栈,对外宣称是作为南阳李家的商队的落脚点。该客栈常到君侯的封地采买物品,与人聊天。据客栈的掌柜李成交代,他们接触了很多人,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姓魏的佃户身上,也就是被二郎君所杀的那个佃户。据我们抓到的客栈伙计交代,此人多次到客栈讨要货款,每次都是账房的亲自接待,旁人不得接近。” “是账房,不是掌柜?”王莽感到奇怪。 “李成说账房是个刑余之人。”田立答道。“属下验过了尸体,的确如此。由于此人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不能肯定是宦官。不过属下已经将他的画像送往长安,请安阳侯和成都侯在未央宫查找,长乐宫也送了一份,重点放在是未央宫。” 刑余之人可以是宦官,也可能不是。因为汉律中规定的刑罚有宫刑,官员也会被处以宫刑。官员中有两个很出名的刑余之人。一个是太史公司马迁,后来出任中书令;一个是富平侯张安世的兄长,后来出任掖庭令,在掖庭照顾和教导幼年时的孝宣皇帝。中书令和掖庭令一般是宦官担任。听到刑余之人,王莽感到头疼,若是出自宫中…… “这是李成被抓后,亲笔写下的事情经过,”田立从身上取出一封帛书,呈给王莽,“李成怕牵连到李守李通父子,怕君侯报复李家,因此将事情的经过都写下来了。李成的确出自南阳李氏,但二十年前叛出李家,投靠了定陶恭王,也就是今上的父亲。” “此事还有谁知?” “除了属下,再无他人。” 第三章 田立归来(下) 王莽接过帛书,丢进案几旁的火盆中,一股烟雾从火盆中升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等帛书烧成灰烬,王莽又用火钳搅了几下,帛书再也找不到了。做完这一切,王莽才问道:“李成是怎样一个人?” “属下觉得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做事滴水不漏。” “李成可曾说过,当年为何叛出李家?” “李成未讲,李守讲了。二十多年前,李守接掌家族生意,其庶兄李成认为家族五成以上的生意都是他在掌管,应该由其接任家主之位。于是与李守的妾室勾结,构陷李守的妻子,导致李守休妻。其妻被休后另嫁南阳名医申屠安,两年后难产而死,留下一子申屠臣。后来李守得知了真相,想要处置李成,结果李成投靠了定陶恭王,李守只得作罢。其妾无脸在呆下去,带着孩子投靠亲戚。李守休妻后也未再娶,生意也交给弟弟。” “在帝太太后手下干了那么多年,躲过了朝廷的监视,却让你一天之内就找到;宛县百万人口,他却跑到了你的眼皮之底下;一个嫡庶不分,叛出李家之人,却以保护李家为名,和盘供出谋主。这样的人,他的供述本侯敢信吗?” 田立俯身施礼:“属下失职,望君侯恕罪。” “这不能怪宁直,你也是想尽快找出主谋”。王莽停顿了一下,“李成不能留了,本侯需要的是桑弘羊,而不是霍光。” 听到这句话,田立心中就是一颤,赶紧应道“诺。” “魏佃户一家,本侯不想杀他们,但也不想再见到,把他们一家迁往他处吧。” “诺” 解决了这几件事,王莽感到一阵轻松,他笑着对田立道:“宁直在长安呆了几日,把长安的事说来听听,本侯想知道陛下是否掌控了朝局。” 田立随口说道:“陛下给以前定陶恭王府出来的旧人下旨,让他们查访善治疑难杂症的大夫,推荐给宦者令石寿。” 王莽急忙问道:“不是推荐给太医令?” 田立摇摇头:“不是,这道制书因不合规矩,大丞相府没有用印,是通过大司马府给几个郡的都尉。” “如此看来,太医署的侍医已经对陛下的足疾束手无策了。三年还没治好,陛下慌了,病急乱投医了。”田立也赞同王莽的看法,陛下的足疾刚登基就作,开始大臣们以为是小病,很快能治愈,可惜三年了,现在陛下坐也不能坐,休息只能斜躺着,出行只能乘轿辇。一些官员认为陛下会像海昏侯那样…… “宫中传闻,董贤在暗中查找皇后的过错,想让董昭仪成为皇后。为此大司马孔乡侯傅晏入宫劝告皇后,不要学陈阿娇。” 王莽听完哈哈大笑:“乱弹琴,若要废后,就应该像江充那样,一击必中,战决,哪能拖拖拉拉,弄得尽人皆知。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董贤是盯上了大司马之位了。孔乡侯若是机灵,就赶快辞去大司马之职,否则傅家危险。”对于自家君侯在朝堂之争上的灵敏嗅觉,田立是毫不怀疑的,否则一个没有拥戴之功,几次跟陛下和帝太太后对着干的大司马,是活不到现在的,最好的例子就是前段时间下狱自尽的丞相阳乡侯朱博,那可是几次按照陛下与帝太太后的意思办事,可惜做错一次,就是死路一条。 “本侯的对手都是这样的人,本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本侯现在就缺个机会了。”王莽长长叹了口气。 等到王莽不在言语了,田立才开口问道:“属下听说三郎君的病情好了?” 提起这件事,王莽显得很高兴:“的确好了。大夫说因为三郎无意中目睹其兄之死,受到惊吓,体内的阴邪之气被赶走,使经脉顺畅,头脑自然恢复清醒。大夫说三郎应多到屋外走走,以利身体恢复。” “哪个大夫如此厉害?” “南阳名医申屠安!” 田立回到自己的院落,只有夫人在家,儿子不知到跑哪去了。不由问道:“大郎呢?”夫人埋怨道:“你儿子好的不学坏的学,如今喜欢上三郎君的贴身婢女二丫,这些天都往花园跑。”田立走到夫人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道:“我们需要安排后路了。” 田夫人大吃一惊:“难道朝中有人要对君侯不利?” 田立摇摇头:“朝中之人哪是君侯的对手,况且太皇太后还在呢。我说的是君侯,君侯有弑君之心。” 田夫人刚想叫出来,田立赶紧捂住她的嘴,过了一会才松开。看着夫人惊恐的表情,田立拍拍夫人的手道:“我这个专门刺探他人秘密的人,掌握了太多的秘密,不论是君侯的还是别人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不但别人忌惮我,君侯也忌惮,孝宣皇帝时的京兆尹赵广汉就是我的榜样。等到君侯不需要我了,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哪一天,我估摸着君侯登基之日,就是我的忌期。” “那你不做了,现在就走。” 田立看着夫人安慰道:“现在走现在死。你以为君侯只有靠我吗?夫人放心,君侯重返朝堂,到掌控朝政,我估摸着大概需要十年左右。这十年足够我们安排后路了。” “那儿子呢?” “如果我死了,大郎一个列侯是跑不掉的。” 未央宫温室殿,皇帝刘欣把几封奏折扔到石寿的脚下:“你看看你看看,暗中调查你就做得小心一点,结果弄得满朝皆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已经有御史弹劾董贤,要求严惩此事,维护纲纪。” 石寿把奏折一一捡起,放到皇帝的案几前,后退几步,行礼道:“陛下曾经答应董都尉,让他担任大司马,董都尉这是想要陛下的答复。” “你替朕去安慰安慰他,孔乡侯刚担任大司马不久,朕不便换人,况且他要担任大司马,必须先要封侯。你告诉他,朕正在想办法封他为侯,请他耐心等待。另赐骑都尉董贤万万钱。” 第四章 王安的打算 “这是郎君要的朝廷的公文。”大丫将一摞帛书放在案几上。 “这些是从哪里来的?”王安拿起一卷帛书边看边问。 “从大管事那里,侯爷看过之后,留下自己需要的,剩下的都交给大管事处理。大管事全留下,以防万一。”大丫答道。 王安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成为王莽的第三子。王安已经度过了那段混乱期,现在他只想小心翼翼的活下去。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身为王莽的儿子,除了傻儿子王安,其他的嫡子都没好下场。就在前不久,王莽的第二子王获因为杀奴已经被勒令自裁了。在王安的记忆中,二兄长虽然脾气暴躁,却对他这个傻弟弟爱护有加,王获跟人打架,很多是为了王安,两个王安的记忆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王安有点疑神疑鬼的,因为人总是要睡觉,睡觉就可能做梦,做梦就可能说梦活,王安知道自己做了很多梦,但不知道有没有说梦话。他怀疑大丫有所察觉,只是在尽贴身婢女的本分,帮自己适应正常人的生活,查漏补缺。不管怎样,自己今后只能以王安的名字生活下去。自己将会做为王莽之子在史书上留下几笔,至于这个几笔是几行还是几页,只有天知道。 王安在努力是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读书习字,练习音,长安正音和现代汉语的区别,跟学外语没两样,不过有之前的底子在,学得还是很快,或者说恢复的很好。 所谓学外语的最好办法是多看多读多写,可王安对典籍没兴趣,于是想看看汉朝的邸报,工作学习两不勿。于是随口提了一下,大丫就给他找了一摞的朝廷邸报。 浏览了几卷邸报,大多都是官员的任免,朝廷的赏罚,还有匈奴扰边,流民造反的消息。王安对现在的三公九卿不敢兴趣,这些人在不久的将来要么成为自己便宜老爹的垫脚石,要么成为磨刀石,所谓的云台二十八将还不知道在哪。不过王安也在邸报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董贤,作为中国历史上的断袖主角,知道点历史的都有点印象,不过就像著名的绿帽公房遗爱一样,知其事不知其人。皇帝经常赏赐董贤大笔的金钱和土地。王安不在的感叹,西汉黄金真多,西汉皇帝不差钱。 看完这些公文,王安总结了一下,第一,从皇帝经常更换大司马和丞相来看,皇帝仍然没有掌控朝局,只能通过不断的换人来体现自己的存在。第二,匈奴已非心腹大患,单于的地位大大降低,导致匈奴很难集结大军入侵中原,所以匈奴只能在陇西和北部边境小规模的掳掠,无法深入中原。第三,流民问题越来越严重了,邸报中所通报的都是各地流民杀官起来造反的,都是地方无法剿灭掩盖不了需要中枢调集大军平叛,至于地方上自己平定,未上报中枢的,只有天知道了。 王安越看越觉得二十年后的绿林赤眉在向自己跑来,不能在呆在府中了,应该找点事做,王安在心中念叨,跑路也是需要钱的,需要很多钱。 “大丫,咱们有多少钱?”王安问道。大丫不仅是王安的老师,还是王安的管家兼账房。 大丫想了想,答道:“金饼十枚,金小判三十二个,五铢钱大概有二十缗。” 汉朝的一斤相当于后世的半斤,一枚金饼重约一斤,可兑五铢钱一万,十枚金饼,就值十万钱,一枚大金饼约等于十五个金小判。而朝廷的邸报上,皇帝一次就赏给董贤万万钱,那是多大的一笔钱,王安想想就流口水。 “这些钱可以买多少亩地?”王安问。 “郎君打算买地?侯爷严禁各位郎君买地,违者家法伺候。” “真的不行?” “不行”,大丫摇摇头,“郎君不愁吃,不愁穿,买地何用?” “所谓知行合一,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一回事。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管好一个庄子罢了。” 大丫想了想:“若是如此,其实也不用买地,夫人在育水河边有个庄子,是宜春侯,也就是郎君的外祖父,送给夫人的,也在新野地界。这个庄子也没有主事之人,郎君何不求求夫人?” 二丫也插嘴道:“夫人前些日子还打算派人过去,只是侯爷不同意,只得作罢。” “好,好,好,”王安站起来,走了几圈,道:“准备笔墨。我来写篇陈情书给母亲大人。”如果能离王莽远点,再苦再累王安也是愿意的。 晚上休息时,夫人王氏拿出一卷竹简递给王莽,道:“这是三郎写的陈情书,他想去打理育水河边的王家庄,试试自己的斤两。” 王莽道:“我已经看过了,三郎给我也送了一份,毕竟是夫人的庄子,就由夫人做主。” 王氏道;“侯爷既然同意,妾身也不好再说什么”。王氏摸了摸竹简:“这是十多年来,三郎第一次写给我的东西。只要三郎高兴,把庄子给他又如何。只是三郎的字难看了点,错别字也多些,忘记了避讳。” 王氏擦了擦眼角,道:“妾身现在就担心三郎被人骗,又担心他的身子骨。” “三郎现在还没走夫人就在担心这担心那。崔老先生不是在那里吗,让崔老先生教教他。夫人担心三郎的身子骨,我也已经想好了,申屠安的儿子申屠臣,跟三郎的年纪相仿,医术也不错,可以过来给三郎做伴读。”王莽想了想,“既然夫人庄子给了他,陛下不是赐给我五百枚金饼吗,拿出五十枚给他。” 第二天,王安去给从母亲王氏请安时,王氏拿出地契和六十枚金饼,王氏自己又加了十枚金饼。王氏看着王安道:“三郎有心历练一番,娘亲高兴的很。只是三郎大病初愈,还需注意身子,勿要过于劳累。三郎决心已定,娘亲也不好再唠叨什么,只是有事交代你,庄子上有一位崔老先生,他出自清河崔氏,又是大儒王吉的弟子。你父亲有心让你拜他为师,已经给他写了信,至于能不能成,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有事要多听听崔老先生的意见。” 王安对王氏深施一礼:“孩儿明白,还请母亲大人放心。” 第五章 纷纷扰扰 王安正在书房看新野县的地图,这是王莽从新野令那里要来的。新野县除了王莽的封国,还有几位朝廷重臣的封国,而且这几人跟自己的便宜老爹王莽的不对付。除去这几个人的封国,新野县的土地大多集中在几大地主手里,新野邓氏,新野阴氏,宛县孔氏排名前三,自己的两千亩地可挤进前十,这就是一部土豪排行榜,嗯,新野土豪排行榜。而大丫正在旁边收拾竹简。 听说王安将要独挡一面以后,府中有点地位的都把自家塞过来,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个了,小的才四五岁,大的十二三岁。王安现在需要的是人才,而不是当托儿所所长,小学校长。王安本想拒绝几个小的,但都让大丫留下了,并且争辩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现在二丫也来为自己的小情郎要求个位置。 “大郎说,他能识文断字,可以给郎君当书童,他还能骑马射箭,下马步战,也就是郎君所说的武功,他能以一敌四,可以给郎君当护卫,保护郎君。” “这么一个能文能武的有为青年,我若是不收,老天会不会说我瞎了眼,要遭天谴的。为了不遭报应,就让他给我既当书童又当护卫吧。这样上帝就不会说我浪费人才了。” “多谢郎君,”二丫行了一礼,“为了让大郎免遭责罚,还请郎君亲自向大管事要人,说郎君需要名文武双全之人,选来选去,相中了大郎。婢子告辞。”说完就急忙出去。 王安这才反应过来,感情田大管事还不知道此事。王安摇摇头,对大丫道:“是你帮她出的主意吧?” 大丫行礼道:“请郎君恕罪。” “你也是为了我好,想拉近我与大管事的距离。可惜我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了。”王莽的嫡长子是留在长安的王宇,字长孙。王宇做为爵位继承人,是王莽的重点培养对象,由于二子王获性格暴躁,三子王安痴傻。王莽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延请名师大儒,行为处事严加管教,没有王家的坏毛病,在儒生中的名声很好。虽然大丫不懂起跑线的意思,不过听王安说话的语气,想来不是什么好词。 王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看书架,对大丫道:“就带《春秋》和《诗经》,《尚书》《易经》和《礼记》就不要带了,我看不懂。” 王安继续琢磨地图,盯着新野阴氏呆。“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刘秀的这句口头禅使得阴丽华名满天下,王安记得的两汉之交的名人也就那么几个。王安很想去看看那些名人,现在阴丽华应该还没出世,如今的新野阴氏也只是新野本地的土财主,放在南阳,也排不上号。南阳屈一指的大地主大财主是宛县孔氏,家资巨万,号称孔半城。新野县的孔家庄与王家庄相邻,据说王家庄就是孔家给的。 王安正对着地图做着迷梦。刚跑出去的二丫又进来禀报;“启禀郎君,门口有个叫申屠臣的求见,他说是君侯请来给您做伴读的,给郎君治病的申屠大夫是他的父亲大人。”听说是自己的伴读,王安急忙起身前去迎接。 一看到申屠臣,王安感觉就像看到了《寻秦记》中的古天乐,一来都比较黑,二来都是棱角分明,三来汉朝和秦朝的服饰差别不大。而王安由于长年待在屋内,皮肤是种病态的白皙,两人站在一起,黑白分明。 王安强忍住笑意,请申屠臣到书房一叙。交谈之后,王安才知道,王莽担心王安失心症复,希望申屠安能留下来,但申屠安认为王安的失心症已经好了,接下来主要是身体的调养,自己留在新野县也没多大用处,不过为了使王莽放心,于是写信给儿子申屠臣,让他来给王安做伴读,有事时也可以及时医治。 王安与申屠臣聊了几句就聊不下去了,简单的说,没有共同语言,王安不懂医,申屠臣看不起王安这种富家子弟,申屠臣给王安把了把脉,就告辞而去,王安也是一阵轻松,跟古人聊天真累。 “启禀君侯,申屠臣已经跟三郎君见面,两人交谈甚欢。”王安与申屠臣见面的消息,马上有人报告给了田立,“李成已经被处死,尸也被李守安葬。” “李守还说了什么没有?” “李守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他现在只想找到自己的小妾和庶子。” “看来李守是个重情之人。”王莽接着道,“本侯原想拿百缗钱作为诊金,以答谢申屠大夫救了三郎一命,但他不想要钱,只希望本侯能为李守写封荐书,助其出仕。宁直与李守接触了几次,本侯想听听宁直的看法,李守此人能否为本侯所用?” 田立斟酌了一下:“李守是知恩图报之人。” 王莽笑了笑:“你与申屠大夫的看法倒是一致。知恩图报,未曾施恩,何来报答。李守没有受过本侯的恩惠,凭什么为本侯效力。只是如今本侯没有官身,只能先推荐李守到涿郡太守刘歆那里了先当个学生,拜个名师,等本侯起复之后再来商议李守出仕之事。”刘歆与王莽都曾做过黄门郎,两人在此期间成为好友。新君登基以后,刘歆因为上书言事,得罪了宗室,为了避祸,自请外放,先任河内太守,接着任五原太守,现在跑到涿郡当太守了。而王莽则被太皇太后勒令辞去大司马一职,几经波折,回到封地。现在二人都在官场失意。田立心里想着心事。 王莽正想提笔写推荐书,突然又放下:“还有一事,三郎要去打理育水河边的王家庄,本侯与夫人已经答应了。夫人担心三郎的安危,你挑十个护卫去保护三郎。”田立听了却是一震,留在长安的嫡长子王宇也只是派了十个护卫。难道…… 王莽看到田立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宁直不要多心,只不过本侯与夫人亏欠三郎良多,想要弥补罢了,嗯,再给长安那边增加五个护卫。嫡长子就是嫡长子,礼不可废。” 第六章 你是谁 申屠臣接到父亲写给自己的信,要求自己到新野县,担任新都侯的三郎君王安的伴读,还有就是照顾三郎君的身体,再加上父亲在信中暗示,此事可能会影响到李家的前途。他以最快的度安排好宛县的一切,快马加鞭的赶到新野县,没见父亲,先来见见这个三郎君,结果大失所望,三郎君就像他所诊治过的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脸色白,步伐不稳,他就心生厌恶,耐着性子谈了一会,引用了几个典故,对方毫无反应,申屠臣认定王安是个酒囊饭袋之徒,诊了诊脉,的确如此,就告辞而去。一点面子也没给对方。君侯他都不给面子,还给儿子? 见到父亲,申屠臣就抱怨,为何让他给一个纨绔子弟当伴读。等他说完了,申屠安才道:“三郎君生下了就有失心之症,神智不清,直到半个月前,受到惊吓,才突然清醒。你现在能听懂他说什么,是三郎君拼命苦练的结果。为父是看着他从吐字不清,到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你是没看到新都侯以及夫人当时的样子,可谓喜极而泣。就凭这次诊治,李家就能少奋斗三代人。”申屠安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拍在案几上。 “这是什么?” “这是新都侯写给涿郡太守刘歆刘子骏的荐书,请刘明府收你李叔为徒,以为将来。”士农工商,按汉律,商贾乃是贱藉,商贾之人要摆脱贱藉,需要三代人不经商,才能成为齐民,也就是平民,之后才有资格被举荐出仕。由于商人入仕门槛太高,像桑弘羊那样的毕竟是少数,因此很多大商人就把钱花在赛马赛狗斗鸡,角抵蹴鞠上,经常一掷千金,或者花费巨资营造豪华庭院,那些儒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于是更加瞧不起商人,更加反对商贾之人为官。 “为父之所以把你叫过来,是因为有个机会就在眼前。王安将来肯定是要入仕为官的,你做他的伴读,对你将来大有裨益,长安的楼护楼君卿就是明证。当年楼护通过王家,由医入仕。你同样也可以。” “楼君卿现在可是被免官为民。” “只要王家没倒,楼君卿就能死灰复燃。” “可孩儿不愿为官。” “朝廷收罗的天下医书,可都在天禄阁中放着,只有太医署的人才能进去。你想不想博览群书,想不想提高医术?” “孩儿明日就去给王安当伴读。” “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有消息说,陛下正在寻找能治疑难杂症的大夫,送往长安,你父亲我治好了三郎君的病,肯定会被征召入宫,而你也需要找到靠山,保住一条性命。而保住我们父子的只有新都侯了。” 王安这边,二丫也在抱怨:“这个申屠臣太没规矩了,见面不给郎君好脸色,板着一张脸,好像……好像人家欠他钱。” “这不能怪申屠臣,我的病症毕竟不好听,信里不好明说。申屠大夫大概以为申屠臣会先去见他,没想到申屠臣先来见我,一看我这样子,以为又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人,不给我好脸色才是对的。若是他看到我的情况,还以为碰到了同好之人,那我就要把他赶走了。否则你们就要小心一点了。还有”王安看着二丫,“我已经跟田叔说了,田叔同意田大郎随我去王家庄了。等你及笄之后,我会请母亲大人为你做主,把你许配给他。从今天起,你就负责外宅了,多跟大丫学学如何管家。” 第二天一早,申屠臣就来拜见王安,为自己昨天的失礼之处道歉,然后给王安认认真真的把脉,然后才告诉王安,由于以前无规律的生活,王安的脾胃比较虚弱,只能通过少吃多餐的方式慢慢过渡到贵族的一日三餐。没错,是贵族,此时平民是一日两餐,皇帝一日四餐。 王安也很高兴,有个家庭医生随时跟在身边,活命的机会也大了很多。这时,田立带着十名护卫前来报到。这十名护卫都会骑马,能射箭,能近战,会追踪,都是跟匈奴,两羌打仗中活下来的,可谓精锐。人数虽少,却能以一当十,而不是田大郎这样的“水货”,好像感觉到了王安的轻蔑目光,田大郎叫道:“我也很能打的,我也很能打的。”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人手都到齐了,为了自己的将来,虽然现在已经秋收结束了,庄子里也没什么事,王安还是决定第二天就出。 结果第二天出的场面在王安看来就像小学生春游一样,闹哄哄的,为了照顾那几个小的,把他们的娘也带上了。王安跟田立商量了一下,王安带护卫乘马车先走,田立另外派人护送牛车过去。 有官道从新都侯府出川过新野县城一直通到育水河边,王安他们就是沿着官道行进。除了王安坐在马车里,其他的男性都骑着马,尤其是田大郎,骑着自己的小马驹跑前跑后,大呼小叫。申屠臣教训了他好几次,还是这样,王安笑着对二丫道:“他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去教训他一下。”大家都觉得耳根子清净了。 越往县城走,人越来越多,问了才知道,今天是集市日,县城不让走马车和牛车,王安一行人只能围着县城绕了半个圈,才重新回到官道上,有人敲了敲车顶,王安任命的护卫头目魏宣前来禀告:“庄子上派人前来迎接我们。” 王安看了一眼田大郎,田大郎不情愿的跳下马,从马车顶上取下胡凳,放在马车前,王安这才顺着胡凳走下马车。果然,前方岔道处停着一辆牛车,车上挂着写着“新都侯府”四个字的灯笼。牛车前站着个书生,看到王安从马车上下来,紧走几步,施礼道:“在下杜诗,奉恩师崔老先生之命,在此迎接三郎君。” 王安回了一礼,突然抬头问道:“你是谁?” 书生答道:“在下杜诗,奉崔老先生之命,前来迎接三郎君。” 第七章 崔老先生 王安所知道的杜诗是那位在南阳改进和推广鼓风冶铁而在历史教科书留下一笔的杜诗杜君公。一问之下,这位也叫杜诗杜君公,河内汲郡人。难道真的是那一位,而不是同名同姓?汉朝同名同姓的太多了,比如王安已经过世的伯大父阳平侯王凤,二十年后的绿林渠帅王凤。人们又喜欢用吉利字取名,因而有很多同名之人,比如李延寿,杜延寿,李延年,杜延年。而朝廷的文书为了表示对官员的尊敬,只会写名。王安看邸报时往往以为是同一个人。希望是同一个人吧,王安在心里默念道,这真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一个懂百工的儒家弟子。 南阳是刘秀的家之地,云台二十八将大多出自南阳,杜诗既非刘秀的嫡系,又是外郡人,却能在南阳太守的位置上得以善终,能力不可小视。也因为南阳人把持朝堂,杜诗是无法进入中枢的。就连诸葛亮都要说,“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而诸葛亮的郡望是琅琊诸葛氏。王安觉得,东汉末年的黄巾董卓之乱,最大的贡献就是将把持朝堂的南阳豪族一扫而空,为其他地方的豪族腾出了大量的官位。 杜诗乘坐的牛车在前面引路,王安的马车跟在后面,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杜诗道:“请三郎君下车。”王安走下马车,现停在一所大宅子前。杜诗道:“这是给主家安排的宅子,因为主家未曾来人,所以一直空着。前几日,君侯来信,告知三郎君将入住此处,某这才安排人手打扫,若有错漏,还望海涵。” “可曾付了工钱?” “不知郎君是否满意,未曾给付。” “我的喜好,她们怎知,剩下的就交给我的人打理吧。”王安交代大丫去把工钱结算掉,并且把房间安排下去,等后续人马到了就可入住。 “三郎君是否要休息?” 王安摇摇头:“我家大人吩咐我,来到此处要先拜见崔老先生。” 杜诗抬头看看天,道:“崔老先生刚刚上课,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庄子的资料都放在书房中,不如先去那里?” “诺”。 书房中已经放了很多竹简,杜诗指着竹简向王安介绍道:“这是佃户的资料,庄子一共有佃户187户,将近千人。” 王安问道:“庄子有流民吗?” 杜诗答道:“流民都是隐户,不交赋税,故而没有登记。” “临来之时,大人要我查漏补缺,堵上漏洞,不要授人以柄。正值多事之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 杜诗想了想:“庄子上的隐户大概有将近千户,若是全部登记要花不少时间啊。” “一个人当然要花不少时间,我们多找一些识文断字之人不就行了。” “那只能找崔老先生了。” “君公是河内汲郡人,崔老先生是清河郡人,君公是如何拜老先生为师的?” “恩师与前中垒校尉刘向乃是故交,两年前,刘向之子,河内太守刘歆,请恩师前去郡学授课,在下当时乃是郡学学生,恩师看了某的文章,非常高兴,收某为徒。刘明府离开河内郡后,恩师就带某前往长安,新都侯返回封国,恩师也随之南下,却又不愿入住侯府,君侯就安排他到此处居住。” “崔老先生一来就收学生?” 杜诗摇摇头:“没有,恩师带某拜访了南阳太守,宛城令,希望能帮某谋个一官半职,不过遭到婉拒。恩师对某讲,时机未到。此后就闭门谢客,习武练剑。” “崔老先生还会武功?” “恩师当了将近十年的游侠儿,直到三十岁才返回清河郡,娶妻生子,接任家主,他儿子行了冠礼之后,才又出来游历。” “老先生是人老心不老,有颗好动的心。” 杜诗听了哈哈一笑。 等杜诗止住笑了,王安才问道:“老先生现在有多少学生?” “现在只有二十多个了。” “这么少?” “恩师要求严格,不仅要能写文章,还要习武,能坚持下来的都是能文能武的了。” 在崔老先生的书房中,王安第一次看到了汉朝的纸张,王安想试试这纸的质量,在案几前坐好,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落在纸上就是一团黑。 杜诗拿起毛笔,给王安做示范,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子虚赋”,然后给王安讲解道:“这纸容易吸墨,所以落笔要稳,提笔要快,不然就是一团墨汁了。” “老先生这是以笔为剑啊。” “不错,习武之人本该如此。” 一名老者走了进来,王安只觉得一股气势迎面而来,这是所谓的威压吗?接着这股气势又突然消失了,这难道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恩师”。 “崔老先生”。 杜诗和王安在案几两侧坐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老先生坐好之后,看着王安:“王巨君给老夫写信,要我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王安摇摇头:“我没时间。”崔老先生哈哈大笑:“把手伸过来。”崔老先生把过脉,道:“你一个月后到我这来,跟我习武。” 王安知道这是老先生最大的让步了,于是恭恭敬敬的答道:“诺”。 老先生很高兴:“你的长安正音讲得很好。” “都是老师教得好。” “那个丫头老夫知道,像她母亲。” 大丫只说她是官婢,对她的家庭从不谈起。知书答礼,了解官场,这是豪门大族才会做的事,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所能做到的。 “你们来找老夫有何事?” 王安把自己想要清点隐户之事告诉了老先生,并把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怕将来有人以此刁难王家,故此希望能尽快解决。希望老先生能向学生说明一下,做一天付一天的报酬,五天之内完成加倍。 “小子不怕我的弟子觉得受了侮辱,拒绝此事吗?”老先生看着王安。 王安行了一礼,正色道:“子路受人以劝德,子贡拒金而止善。” 第八章 开个小会 崔老先生同意门下弟子帮王安五天,但是崔老先生不会强迫他们,他们是否愿意帮王安,由他们自己决定,毕竟有的人好面子,有的人不缺那点钱。王安心里也很高兴,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头。 等王安和杜诗回到宅子,前院闹哄哄,原来是仆役到来了,田大郎和二丫正在给他们安排住处,旁边还有几名护卫在看着,以免有人浑水摸鱼。王安看了看,没找到自己的护卫头目魏宣,一问才知道,魏宣带人去查看庄子的地形了。王安告诉护卫,魏宣来了,请他去书房,王安要开个小会。 这时申屠臣从旁边的院落中冒了出来,他给自己找住处去了。王安让申屠臣去指点二丫和田大郎,毕竟申屠臣也是独挡一面的人了。忙完之后,他们仨也去书房开个小会。 王安和杜诗来到书房,大丫已经等在那里了。等王安和杜诗吃过饭,她才开口道:“这些佃户的材料,婢子都看过了,有必要重新核对一遍。”接着大丫摊开庄子的地形图,道:“这幅图还是当年宜春侯时留下来的,婢子听说庄子里还有几百隐户,此图也没标出来。” 王安问杜诗:“这庄子难道没管事吗?” “邓管事前几天告假,儿子结婚办喜事。” 王安点点头:“他若三天内回来,一笔勾销。”王安又问大丫:“还有什么?” “耕牛,农具,家禽,牲畜,都需要核对。” 王安摸了摸额头:“这可需要不少人啊,就看明天崔老先生的弟子能来多少人了。” 过了半个时辰,申屠臣,二丫,田大郎,魏宣先后来到书房。王安坐主位,右手边坐着杜诗,魏宣,申屠臣,左手边坐着大丫,二丫,田大郎。双方互相认识后,大丫把庄子地形图摊开,请魏宣核对。魏宣指着东边一角道:“这里靠近官道,已经被流民所占据,而且有扩大的趋势。需要控制人数,否则恐生事端。” 王安点点头:“等这次登记之后,庄子不再接纳流民。保护庄子仅靠十名护卫是不够的,我希望魏管事先从流民中挑五十名身强力壮者,把他们训练成庄丁。因为我明年所做的事需要保密,不能让外人偷学,否则,就挣不到钱了。” “诺”。 王安看着杜诗:“君公就当我的副手吧。我不懂或做错的地方,还望指正。” 杜诗张了张嘴,却是“诺”。 王安看着申屠臣:“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当大夫的就要经常给人看病,技艺才能提高。我这个庄子也没大夫,却有二三千人,子宽辛苦一点,在此开个医馆吧,也好帮我收揽一下人心。” 申屠臣点点头:“医馆的位置某已经选好了,三郎帮我盖起来。如果可以,某想招几名弟子。” “如此甚好。” 王安看看二丫和田大郎:“十岁以下的女娃,二丫你负责;十岁以下的男娃,大郎管。十岁以上尚未及笄的女孩,大丫来管,男孩”王安扫了扫屋内,悻悻的道,“我来吧。” 王安接着道:“大丫是大家的钱袋子,大家如果需要钱,要说明用在哪里,要多少。要做到精打细算,量入为出。我的钱现在不多,你们省着点花。” 王安拍了拍案几:“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现在又是农闲时候,佃户无所事事很容易出事,万一不好就要造反了。我打算盖房子,只要佃户已经干满十年或愿意干满十年的,这房子就归他,等佃户搬到新房子以后,我们把老房子买下来,用来安置庄丁。只要庄丁训练合格了,他们也可以拥有新房。子宽,你的弟子也一样。” 杜诗道:“小孩有人管,大人有事做,有钱挣,庄子就不会出问题,就会安定。” 王安问杜诗:“附近可有不能耕种的田地。” “有是有,不过这户人家不卖。” “我们明日去看看。散会。” 杜诗散会后前去崔老先生处,将王安的计划全部告诉了恩师。崔老先生听完,缓缓道:“《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一家如此,一国如此。以小见大,不外如是。” “那弟子……” “你就帮帮他,他既无人手,又没经验,少不了犯错,你要给他指出来。” “谨遵师命。” 魏宣将王安在小会的话一五一十的写在帛书上,差人送给田立,转呈王莽。王莽看过之后本想烧掉,却又收起来,准备给夫人王氏过过目。 申屠臣回到住处,把王安的话写下来,看了几遍,烧掉。 “你说,郎君让我管女娃干什么?” “我家大人说,郎君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说出去。” 两人走到二丫的房间门口,二丫开门要进去,大郎却没走的意思,“你怎么不走?” “我,我想进去坐坐。” “不行。”二丫摇摇头,“郎君说,没成亲前,不能让你进女孩子的房间。郎君说,这叫距离产生美。” “郎君真的不让你伺候了?” 二丫点点头:“郎君病好以后,大丫姐就不让我守夜了。郎君听说你喜欢我,就让我打理外宅了。如今晚上都是大丫姐在陪着郎君。” 晚上休息时,大丫边为王安更衣,一边问:“郎君把男娃管起来婢子能理解,为何连女娃也要管起来?” 王安躺到床上,大丫帮他把被子盖好,大丫坐在床沿,听王安解释:“女娃子也要长大,也要嫁人,也要持家过日子,她们若是把家管好了,她们的夫君日子就会过得舒心,他们就会念叨我的好,是我把她们培养成贤内助的,或许将来什么时候就能帮我一下了。” 王安本想拍拍大丫的手,申屠安要他半年之内严禁女色,王安很想试试做了会怎样,想想还是算了,于是拍了拍床沿:“你也别太在乎了,刻意为之,反而不美。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吧。” 王安想起一件事来:“崔老先生提起了你,你明天去见见他吧。”大丫的脸刷的就白了:“放心,崔老先生什么都没说。你不说,我不问。“ 第九章 节外生枝 第二天,辰时初刻,王安见到了崔老先生的弟子一共十七人,新野邓氏以及与邓家关系好的没来。大家互相通报了姓名,当听到阴6时,王安多看了几眼,阴6只能说长相清秀,一股书卷气,忍不住问道:“新野阴家?”对方点点头。 “成亲否?”阴6摇摇头。 “定亲否?”阴6点点头。 杜诗在旁边咳嗽了几声,王安没有继续问下去。每人一卷竹简,两人一组,十四人负责流民的登记,另外三人负责佃户的登记。所有前来登记的,以十五岁为界,十五岁以上不分男女,每人两枚铜钱,十五岁以下,每人一枚铜钱。还要告诉流民,以前之事,既往不咎;若是再犯,新账老账一起算。 阴6他们走后,王安对杜诗道:“我们去看看你说的那块地。”杜诗看着王安:“郎君会骑马吗?”王安摇摇头。杜诗叹了口气:“先去给郎君找一匹坐骑吧。” “刚才君公牵毛驴时,那小家伙怎么哭了?” “他以为我要把毛驴杀了吃肉。” “难道君公之前做过?” 杜诗显得不好意思:“入秋之时做过,被小家伙看到了,没想到现在还记得。”田大郎骑着马,一阵怪笑的从后面冲到前面。 两人骑着马坐着驴,往南走了一段路,穿过划界的树林,前方一片开阔地,杜诗指着前面的一个小院落,道:“就是这,这家男人犯了事,逃走了。其他人也迁走了,只剩女人带着娃子住在这。” “她男人犯了啥事?” “某也是听说的,她男人几年前杀了邓家一个庶子,逃走了,邓家为了抓她男人,经常过来骚扰,其他人都搬走了,只有她带着娃子守着这块地,等她男人回来。” “看来卖是不肯卖了,不知道愿不愿租给我。” 田大郎道:“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光在这里说有啥用。” 三人骑着坐骑往前走,靠近了才现,这个占地不小,想来以前也是个兴旺的家族。三人往院子里张望,现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娃子在院子里玩耍。田大郎冲他叫道:“小孩,你家大人在不在?” 小家伙听到声音看向王安三人,然后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叫:“娘,娘,坏人来了。”接着把门关上。原来是个女娃子。 王安摸摸鼻子:“我们就那么像坏人?” “大概在她的眼里,衣着华丽的都不是好人。”杜诗笑道,然后冲着屋里喊道:“夫人,我们不是邓家庄的,我们是王家庄的,有事来跟夫人商量。”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才打开,一位妇人走了出来,到了院子中央,施了一礼:“家中男人不在,不便请三位到屋里坐,有事请在这里说。”王安这才仔细打量妇人,虽然衣服上补丁众多,却很工整,想来做的认真仔细。 王安正要开口,田大郎先道:“不让进屋也就算了,好歹让我家郎君到到院子里坐坐,这才是待客之道。”妇人这才放他们进去。田大郎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在院子当中铺好,“大郎怎么想的这么周到?”“是大丫姐让我带的,她说可能用的到,这不就用到了吗。” 等王安和杜诗落座之后,妇人才坐下,田大郎把坐骑牵到井边,喂他们喝水。 王安施了一礼:“请问夫人如何称呼。” “妾身夫君姓郑。” “郑夫人,我这次来拜访您,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您家的这块地。” 郑夫人一口拒绝:“这地不卖。” “我知道夫人留在此地是想等您丈夫,怕他回来找不到你,所以我不想买这块地,我想租。” “租?” “是的,租。夫人这块地离育水不远,离官道也进,交通便利,不适合种庄稼,却适合开工坊。夫人也可以留在工坊做事,继续等您丈夫。而且您女儿”小丫头偷偷走出来,站在她母亲身边,“也可以在王家庄上学。” “女娃子也去上学堂?” “不错”杜诗接口道,“郎君打算让庄子里的佃户和流民的小孩,不分男女,都要是识字。” 这时田大郎跑过来,手里拿着弓箭:“有人往这边来。” “肯定是邓家的那几个庶子。” 王安问道:“他们经常来吗?” “开始每天来,之后三四天来,现在十天半个月来一次,若是家里有人来,他们得到消息就会赶来。” 田大郎站在院子门口,张弓搭箭瞄着前方来人。“把弓放下,不要生事”杜诗喝道。田大郎扭头看看王安,王安点点头,这才把弓放下。 对面人没到,话先道:“郑氏要开门迎客了,让小子先来。” “你男人跑了几年,下面紧得难受,小子帮你放松放松。” …… 王安看着杜诗:“这也是崔老先生的弟子?” 杜诗摇摇头。 “射马吧”。 田大郎张弓放箭,王安这才现田大郎的连珠箭,一次两箭,两匹马前腿一弯,将马上之人掀落,又往前滑了几丈,静止不动。其他几人赶紧下马,查看两人的伤势。其中有人叫道:“你们竟敢杀人。” 王安站出来道:“我们正在院子里商量事情,有几匹疯马冲过来,为了保护老弱妇孺,这才射马,没想到马上还坐了人。” “这是狡辩。” “你们纵马行凶,我为了自保才射马,告到新野令那里,我也是受害者。” “我家大人乃是豫章都尉。” “我王家一门九侯,五大司马。”拼爹,你们差远了。 这时查看情况的田大郎跑回来,告诉王安,一个断腿,一个断手,但无性命之忧。“很好,做得不错,回去之后到大丫那里领一缗钱,给二丫买点礼物。” “多谢郎君。”田大郎对王安施了一礼,转身对邓家人道,“你们赶紧给他们找大夫,晚了可保不住手脚,王家庄有宛县名医,申屠大夫,善于接手接脚。” 等邓家人走后,郑氏对王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若是郎君能帮我男人回来,此地送与郎君又有何妨。” 第十章 善后 “三郎君真的打算为郑氏的男人脱罪?” “杀人偿命是汉律写明的,不可改变,除非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王安记得汉哀帝在位也就几年,现在是王莽事业的低潮期,处在隐忍阶段。等到新皇登基,王莽才一手遮天。为了郑氏母女安全考虑,王安请她们搬到王家庄去住。以前邓家或许还有守株待兔的打算,但今天邓家失了颜面,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邓家或许不敢对付王安,但对付郑家母女是没有问题的。为此派田大郎回去,让魏宣带人来,同时再派牛车过来拉人。郑家母女此时正在屋内收拾东西,王安和杜诗站在院子里谈话。 王安指着远处的山丘对杜诗道:“我打算在地势高处盖房子,把一部分流民迁过来。”又指着育水方向,“在低处盖工坊,挖一条引水渠,把河水引进来,把废水排入河里”。王安打算造纸。穿越小说主角回到过去都喜欢造纸,王安看的多了就找来《天工开物》看看,他记得工序,书上讲得简单却是个精细活,需要长时间的摸索,需要大量的投入。王安觉得自己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能花在造纸上的钱不会太多。他想拉人入伙,风险共担。王安看看杜诗,跟自己一样,崔老先生可以考虑,从崔抒弑其君开始算起,清河崔氏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虽然清河崔氏死活不承认跟崔抒有关系。 好像感觉到了王安的目光,杜诗转过脸:“三郎君造工坊打算做何物?” “纸。我打算用竹子造纸。”此时的南阳有大片大片的竹林,不仅南阳,关中地区也有大片大片的,完全不是后世的只有南方才有竹子。“君公有没有兴趣参与此事。”人多力量大,蚊子再小也是肉。 “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懂得堪舆之术的方士和术士,还请君公帮我寻访寻访。”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吧。 “诺” 这时田大郎骑马跑过来,后面跟着以魏宣为的六名护卫。魏宣一下马就上前请罪,王安摆摆手,谁知道邓家那几个傻帽突然冒出来,这纯属意外。过了好一会,牛车才缓缓驶来。停稳之后,大丫从车上下来,对王安施了一礼。 “见过崔老先生了?” 大丫点点头:“崔老先生说,申屠神医可能会被召入宫。” “为何?” “陛下给几个郡的都尉下了制书,让他们举荐各郡名医。而申屠神医治好了郎君的失心之症,肯定会传到宫中,可能这几天就会派人接神医入宫。” “申屠臣知道吗?” “还没告诉他。” 王安点点头:“你去屋里,招呼郑家母女上车。” 这时,又有几匹马往这边而来,田大郎张弓搭箭瞄准来人,魏宣等人把手放在剑柄上,一脸戒备。来人在一箭之地停下,下来一人,高声喊道:“在下新野邓晨,前来拜见新都侯之子王家三郎。” “把弓收起来,”王安对田大郎道,然后走出来,“在下王安。” 邓晨走过来,行了一礼:“家父和家兄在豫章郡,新野由在下主事。在下疏于管教,致使在下的两个弟弟冲撞了王家三郎。在下特来赔罪。” 王安回了一礼:“不知者不怪,在下也没有受伤,反而是令弟无故摔下马,应该是在下前去看望才是。” “使三郎君受惊,在下深表歉意”,邓晨挥挥手,一名仆役拿着一个包袱过来,“这里有二十枚金饼,给三郎君买些药材压压惊。” “这怎么好意思”,王安扭头找了找,看着田大郎,田大郎不情愿的走上前,接过包袱。王安接着道:“在下最近事情繁多,等有闲暇定到府上看望令弟。” “在下一定扫榻相迎。” 等王安一行走远了,邓晨的一张脸由晴转阴:“今天是谁给我那两个不成才的弟弟通风报信的?” 一名仆役跪下来,连声叫饶命。 “不听命令,留之何用,沉到河里去。” “二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邓晨咬咬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安掏出一枚金饼抛给了田大郎,夸奖道:“今天做的不错,以后要主动帮我拿东西。”余下的都给了郑氏。郑氏一个劲的拒绝,“就当是买地的钱吧”。 大丫问道:“三郎君,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王安摇摇头:“有一个词叫口蜜腹剑。听说过吗。”王安卖弄完才想起来这个词说的是李林甫,还在几百年后。 大丫摇摇头。 “就是说一个人嘴上在恭维你,肚子里却盘算一剑刺死你。邓晨就是这样的人,以后要小心此人,这样的人懂得隐忍。” 宦者令石寿接到南阳的密报,匆匆赶往温室殿,还在台阶上就听到了皇帝的骂声,石寿问站在殿门口的宦官,“何事?” “御史大夫平当将陛下的封侯诏书,关内侯的印信和服饰封还。” 所谓拜相必封侯,孝武皇帝以后,封侯之人才能当丞相,现在竟然有人敢拒绝陛下的册封,你让陛下的脸往哪放。平当这是嫌命太久,找死吗?石寿迈步进入温室殿,地上跪着几名宦官,还有几卷竹简,皇帝斜躺在榻上,脸色红。 石寿把竹简收拾好,放到陛下面前的案几上,躬身施礼:“老奴有事起奏陛下。” 皇帝接过密信,打开一看,大喜道:“这是真的?还有这样的医术?” “老奴已经确认此事,新都侯之子的失心之症已经痊愈,如今已经前去打理育水河边的庄子。” “申屠安呢?” “已经回到宛县,重开医馆。” 皇帝连叫了几声好:“石公公,拟旨,召申屠安到太医署任职,量才而用,立即派人前往宛县,越快越好。” “诺”。 皇帝接着道:“子思乃三朝老臣,朕之股肱。拟旨,赐御史大夫平当关内侯爵。” “拟旨,封关内侯平当为丞相。诏尚书令鞫谭代朕看望丞相。”皇帝重重读了丞相二字。 石寿躬身施礼:“诺”。完了,平当平子思,陛下要帮你把棺材板给盖上了,就看你能熬多久了。 第十一章 筹划 当牛车驶上通往王家庄的小路后,杜诗突然问:“三郎君可曾听过氾胜之?”王安摇摇头,他所知道的都是历史上出名的人物,既然没听过,此人就是个小人物。 “此人曾在先帝时担任劝农使,在三辅地区教人种田,还有人拜其为师,后来升为黄门侍郎。此人以其名著有农书《氾胜之书》。走,我带郎君去个地方。”王安骑上毛驴,跟着杜诗往往农田里走,其余人则返回庄子。 越走越靠近河边,王安正疑惑,杜诗道:“就是这里。”然后指着一片田地道,“这是我按照氾先生的方法种的宿麦。” “宿麦?” “就是可以过冬的小麦,明年夏初可以收获。我根据他的方法改造了两亩地,以验其效。”******着杜诗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两亩地与其它农田不同,这两亩地被修成工工整整的长方形,然后再被分成十八个长方形,然后再分成二十四个块。 “这样种田,亩产能达多少?”王安问道。 “按氾先生书中所讲,可达四十石。” “有这么多?”王安很吃惊。汉朝一石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四十斤,四十石就是一千六百斤。后世的杂交水稻也不过如此,而这却是小麦,其亩产远后世。王安也不敢相信。 “这是氾先生在给先帝的奏章上写明了的,若是造假,可是欺君之罪。只是此法需要的农夫和肥料甚多。”杜诗指着其中一块地道:“这亩地我已经种了宿麦,剩下的一亩,我打算开春在种。” 王安摆摆手:“没事,庄子里不是还有那么多流民吗?等把他们登记造册,我们就按此法来改造农田,他们也有事情做,不会闲的慌。嗯,氾先生可还为官?” 杜诗道:“早已辞官,返回家乡氾水。郎君若想请氾先生,可问问崔老先生,他交游广阔,应该清楚。” 这时一匹马往这边来,到了他们面前,田大郎在马上向他们施了一礼,道:“大丫姐请二位回去。” “何事?” “邓管事回来了。” 王安三人回到宅子,王安拍了拍毛驴,对田大郎道:“这头毛驴不错,把它买下来。” “没钱。” “不是赏了你一块金饼吗?” “二丫收走了,说是郎君说的,要学持家过日子。”这学的也太快了,“去跟大丫拿钱吧。”王安抬腿就往书房走。 田大郎急忙拦住:“邓管事在前厅,魏头领在陪他。” 王安和杜诗来到前厅,魏宣和一名老者站起来向王安行礼,王安回礼之后才注意到,厅中的案几上放着竹简和地图。几人落坐之后,王安道:“邓管事儿子成亲,我向邓管事道喜了,待会邓管事去账房领一百枚五铢钱,作为我的贺礼。” 邓管事急忙表示感谢。 “现在这么急找邓管事,是想向邓管事了解情况。” “郎君有问题尽管问。” 王安打开地图,指着庄子的东边问道:“庄子的这一块地都让流民占了,请邓管事告诉我,庄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纳流民的?流民有多少户?多少人?” 邓管事张张嘴,王安又道:“跟邓管事提个醒,我今天早上已经派人去登记那些流民了。” “我来之前,我亲大人告诉我,庄子里有几百隐户,可我到了以后,没有看到隐户的名册,却现有大股的流民占了王家庄的东北角!” 邓管事又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杜诗插嘴道:“你姓邓,可与新野邓氏有关联?” “老朽哪敢高攀邓家。” “难道我王家还比不上邓家。也对王家远在长安,几年都见不到人,却要来这里收租,没啥油水。邓家近在咫尺,骑马一会就到,不但帮你管事,还给你好处。你肯定要攀上邓家喽。” “不是邓家,不是邓家。” “那是谁?” 杜诗帮忙道:“昨日郎君曾说,你能回来讲清缘由,所犯之事,一笔购销。不把你送官法办,你也可以继续待在庄子里当你的管事。” “真的?” “这要看你是不是全都交代了,若有隐瞒,新账老账一起算。” 王安看着邓管事交代的材料,道:“到哪都少不了收保护费,好处费的不法之徒,啧啧,既然还出现了几个粪霸。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田大郎问道:“什么是粪霸?” 王安解释道:“他们用木板搭个茅厕,专门收集粪便,别人也只能到这挑粪施肥,来一次就要交一次的钱。真是无本生意,包赚不赔。” 二丫道:“这些人该杀,这种钱都挣。” 魏宣问道:“郎君打算如何抓他们?” “他们有三十人左右,我打算明天宴请他们,把他们灌醉,这样就不会伤及无辜。再给新野县的贼曹掾送信,请他派人来帮忙抓人,然后把犯人直接带走。” “若是他们有了提防怎么办?” 王安看看申屠臣:“有没有使人昏迷的药物?” 申屠臣点点头:“有,家父制作了一种粉末,混在水中,可使人昏迷。” “混在酒中呢?” “效果更好。” “那就这么定了,魏宣去县城请贼曹掾带人来抓犯人。” 魏宣问:“他们怎么进庄子?进庄子可是要经过流民地盘的。” 大丫道:“我们不是还要买酒吗?可以让他们装扮成送酒的伙计,明正言顺的进来;另一方面,那些所谓的游侠儿看到送酒来了,就会以为郎君是真的请他们赴宴。” “不错,就这么办。” 王安看着田大郎:“你明天随邓管事给那些游侠儿送请柬,你不要满不在乎,你的责任最重。你明天不但要盯着邓管事,还要注意他给哪些人送信,如何称呼对方,还要记住他们住的地方,知道没有?” 田大郎点头答应:“还请郎君放心,我爹打算把我训练成养由基,从小就练我的眼力,我可以说过目不忘。” “楚国亡就亡在太依靠一个人了,养由基东征西讨,项羽东征西讨,结果都不得善终,只有楚庄王才不会只盯着一个人,而是挥众人的力量,这才有楚庄王死后,楚国仍维持霸业,直到碰到孙子,千里奔袭,一战而下楚国的都城,让人看到了楚国的虚弱。切记,切记。” 第十二章 一网打尽 第二天,田大郎跟随邓管事前去请柬,代表王安邀请各位豪杰前去赴宴,那些游侠半信半疑,拿不定主意,傍晚的时候,又有几辆牛车拉着几十坛酒进入王家庄,一问,是王安担心这些游侠酒量好,庄子里的酒不够,特意从县城酒肆买了三十坛,以便助兴,游侠们的心放了下来,虽然还有人迟疑,但一想到王安的护卫也不过十人,再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没啥好怕的。不去显得大伙怕了他,众人商量之后决定,去! 崔老先生的弟子对流民的登记工作也顺利起来,尤其是听到登记完还会钱,更是热情,希望能早点拿到钱。王安又去拜见崔老先生,第一,希望老先生能写信给氾胜之,请他来王家庄负责农业推广;第二,希望老先生帮忙找几个精通堪舆之术的方士和术士;第三,希望老先生加入他的造纸大业,使清河崔氏名流千古而不是遗臭万年。第一条和第二条老先生答应帮忙写信,第三条老先生要考虑考虑。 晚上王安见到了新野县的贼曹掾阴绍,他装扮成赶车的进入庄子。王安向阴绍说起了自己的筹划,阴绍同意王安的计划,然后阴绍问:“三郎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王安想了想,答道:“能不死就不死。” “如今的刑徒大多配到北地或陇西充军,各郡县只关死刑犯,只等廷尉府核准秋季处斩。在边境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这样的边军还能打仗?”王安问道 阴绍答道:“自从孝武皇帝布七科1谪以来,良家子大多不愿从军,导致朝廷越来越依赖七科之人。三郎这次可以帮新野县完成今年的任务了。” 王安只能在心里苦笑,难怪新莽的军队那么差。 第三天,王安才去看看二丫负责的学习班情况,只看到空地上插着两块木板,一块写着“使男使女2”,另一块写着“未使男未使女3”。两块牌子边各有一名仆役看着,却没看到二丫,一问,原来报名的人少,二丫帮申屠臣看医馆去了。王安想到,这个时代小孩也是半个劳动力,上学只出不入,大家都忙着活命,哪想上学,于是王安道:“你们去喊喊话,上学管一顿饭。”王安本想说管一天饭,后来想到自己的钱不多,于是减了一半。 “当真?”仆役睁大了眼睛。王安点点头。“那我们的孩子?”“都一样,只要上学,就管一餐饭。” 傍晚大丫帮王安穿上出席宴会的服装,王安本想穿平常的服装,大丫反对:“郎君穿着随意,参加之人会觉得受到羞辱;郎君穿着贵重,参加之人会觉得受到尊重。”但是贵族的衣服有好几层,穿起来很麻烦,王安觉得这是很影响逃命的事。 “婢子听说,郎君今天说上学之人,管一餐饭,真有此事?” “却有此事。” “郎君不怕得不偿失吗?” “有失必有得,世上之事哪有全得之人?” 大丫把一把剑给王安佩上,王安感到奇怪,自己没有宝剑的:“这剑是哪来的?” “借的。”大丫答道。“郎君该为自己准备一把宝剑了,郎君的冠礼应该快到了。” 是该为自己准备一把剑了,自己想要的是刀。 王安站在门口:“是这些人吗?”田大郎点点头。王安看看魏宣,魏宣也点点头。 魏宣在门口喊道:“主家到。” 王安走进大厅,没人站起来,王安不以为意,今天就是一场鸿门宴,双方都心知肚明,就看谁先出手了。王安扫了几眼,那些游侠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王安缓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魏宣站在他身边。 王安举起酒爵:“王家庄这几年承蒙各位好汉的照顾,我在此谢过,请各位饮盛。” 王安把酒一干而尽,很像糯米酒,但愿申屠臣放药了。 王安把酒爵放下,慢慢地道:“我的意思很清楚,希望各位离开王家庄。以前主家没来,陈管事得罪不起你们,再加上你们又给他些好处,他也就当没看见。如果你们现在走,可以把钱都带走,这顿酒就当给各位践行。” “若是俺们不想走呢?”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子站起来,高声叫道。王安看他的位次,想来是个小头目,被人当枪使。 王安给自己倒满酒,抿了一口,赞叹道,“好酒”,然后才道:“民不与官斗,我出身贵族,你们杀了我,到时勾结匪类,意图不轨的罪名是跑不掉的,等待你们的就是族诛。”有一名壮汉站起来,道:“老子无牵无挂,一人做事一人当,杀了你,老子自己跑到官府,告诉官府,人是我杀的,要杀就杀我。”王安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可惜汉律规定,知道某人意图不轨而不报官,或为其隐匿,与杀人者同罪,族诛。所以说话之前要想清楚,现在他们都知道你要杀我,都是你的同谋者。”“你给我坐下。”王安右手边的黑脸汉子喝道。魏宣也注意到了他,把手放在剑柄上。 “我们五五分账如何?”黑脸汉子道。 王安摇摇头:“我不缺钱,我要的是人心,有你们在流民会怕你们,我的任何举措他们会想,是不是通过你们来做。这么多年,你们就只想从流民身上捞钱,却没有做任何好事。邓家欺负郑家母女那么些年,没看到你们帮她们。郑家那么一大块荒地,没看到你们招揽流民去开垦。你们也配叫游侠。” 王安又抿了一口酒:“你们不觉得我话多了吗?你们不觉得我来得太晚了?你们这么没规矩我既然不生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你在酒里下毒?” “不是毒,只不过是帮助睡眠的迷药而已。咦,你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 黑脸汉子这才现,自己的同伙要么趴在案几上,要么躺在地上了。魏宣走过去,黑脸汉子脖子上使劲一敲,黑脸汉子躺在地上,“让你话多。” 王安走出大厅,看到申屠臣站在门口,对他施了一礼:“多谢你的迷药。” 申屠安摆摆手:“这不是我放的,我来是想告诉郎君,我给人看病,忘了时间了,我想告诉郎君,结果大丫说你已经进去了。” “那他们怎么都倒了?” “老夫放的。” “老先生不是受人敬仰的游侠吗?怎么会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没被现自然万人敬仰了。” 第十三章 善后 当王安回到卧室时,大丫向他表示祝贺。 “是你请崔老先生帮我的吧?”崔老先生不会无故出手,定是有人求他,谁能劳烦他,只有大丫。 大丫点点头:“出事了?” 王安没说话,过来一会才道:“崔老先生不出手,我也没事的。我被人算计了。” “不是把那些游侠儿全部抓住了吗?” “就是因为全都抓到了,这才可疑。”王安道,“知道主家来人,他们既然不走?我请他们赴宴,既然都来了?来了之后,只管大吃大喝,好像这是最后的晚餐?在宴席上也没有过激的行为,使我无法出手杀人,只能交给官府处置。而按照阴法曹所说,这些人都将被充军。” 王安在屋内走了几步:“若他们被判充军,他们的家眷就不能赶走了,否则无情无义,落井下石,良心让狗吃了,都会冲王家而来。我还以为自己掌握一切,却不知道,那些游侠儿就像看一只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哎……”王安长叹了一口气。 大丫安慰道:“他们不是要充军吗,北地和陇西可不太平。” “北地和陇西大概不太平,可百越之地,交趾部也有大汉军队,现在公文上可有那些夷人攻打汉军之事?” 大丫想了想,大概是在回忆公文,过了一会才道:“没有。郎君打算如何对付他们?” 王安已经想开了:“不用,他们也是别人的棋子,身不由己。要想解决问题,还是要找到主谋之人。关键还在邓管事这里。”王安突然站起来,“我能想到用美人计,为何别人就不能用美人计?邓管事的儿子为何前几天才成亲,这几天可没有黄道吉日啊。” 大丫一点就通:“郎君是说,邓管事的儿媳妇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查了才知,”王安在榻上躺好,对大丫道:“我今晚心情不好,你不用值夜。” “诺” 王安心想,黑脸汉子他们为何不走,或许他们不想走,或许有人不让他们走,或许他们想摆脱他人的控制。如果他们被判充军,王家要担个仁义之名,就不能把他们的家人赶走,幕后之人若是要报复他们的家人,就要考虑到王家的报复,总之有王家的保护,他们的家人会没事,而他们也可以想办法逃走而不连累家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王安在一团乱麻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王安要找人留心邓管事时,现自己无人可用,他带来的人都是王莽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王莽的视线,王莽可不是善茬,杀起儿子来毫不手软,这可不妙啊。自己应该离王莽越远越好,这样才能培植自己的力量。难道大兄王宇也有同样的想法?自己应该回侯府了,王安找来魏宣,一是让他安排人手留意邓管事,二是派人通知侯府,王安明日回府。 然后王安让杜诗负责王家庄的事务,王安不在时,有事就向杜诗禀报,由杜诗决定。邓管事要听从杜诗的安排。就看杜诗如何对付邓管事了,不过王安看好杜诗,能在权贵众多的南阳当太守,得以善终,光爱民如子是不够的,汉宣帝时的京兆尹赵广汉深得百姓爱戴,还不是被腰斩了。 王安给前来帮忙的崔老先生的弟子每人五百文,感谢他们的帮忙,使朝廷的纳税人又增加了千把人,为朝廷做出了贡献,然后王安问这些人,愿不愿意继续帮忙,除了两人答应考虑,其余的都摇头。王安感到很失望,在这个时代,读书是地位的象征,实在不行才会断了出仕之心,比如崔老先生的老师王吉。 申屠臣不愿离开王家庄,他想提高医术,此前他很少给小孩看病,这王家庄有一两百个小孩,正好给他观察和学习的机会,他愿意在王安他们回府期间帮助照看这些孩子。王安打趣道:“你可别把这些孩子拿去试药啊。” 申屠却道:“某随家父出诊,几次看到贫苦之人把刚出生的婴儿溺毙,这些孩子,”申屠臣指着那些小孩,“他们能活着,都是神灵的庇佑,我怎么敢亵渎神灵。”“我失言了。”王安向申屠臣道歉。 王安在庄子里转了一圈,骑着毛驴和杜诗来到郑家的那块地。 “明天开始,把一部分新庄户派过来,在这里盖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们分开。” 杜诗道:“现在天寒地冻的,房子可不好盖。” “我们先把架子搭起来,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再盖个砖窑,烧制砖块。” “现在取土不易啊。” “我就是要让他们有活干,劳累了一天,回家就会只想睡觉了,没时间给我找麻烦。” “这可是重力气活,要不少粮食。” “你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了,看看庄户里谁养了猪,买一头来杀,给他们点甜头。” 杜诗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三郎君的造纸术真的能成功?” 王安点点头:“当然能成。”这可是《天工开物》记载的方法,只不过需要花钱花时间完善细节罢了。 “崔老先生告诉我,你可能缺钱,让我拿2oo缗支持你。” “多谢君公。”王安忍不住八卦道,“我想问一下,君公与崔老先生出来,难道就不想念家中的娇妻?” “我还未成亲。”杜诗答道。“但已定亲。只是女家要求我有个官身,所以崔老先生才带我四处拜访。” “清河崔氏难道不能帮你?” “崔氏是朝廷提防的豪门,大汉立朝二百年,清河崔氏都为能进入中枢,以崔氏的家学渊源,还会比不上琅琊王氏,只不过朝廷忌惮罢了。”杜诗看着王安,“你们王家也是机缘巧合,有拥戴之功,诛杀霍氏之功,这才站稳脚跟,再加上太皇太后,一飞冲天。”也要归功于太皇太后命长。 王安拍拍杜诗:“君公将来也能位居二千石。”杜诗把这当成一句安慰话。 “郎君,君侯派人送信来。”田大郎骑马而来,把一截竹管递给王安。 王安看完递给杜诗,杜诗摊开一看,布上写着“申屠安被征入宫。” 第十四章 王莽的看法 “长孙这段时间都在长安做些什么?”王莽问田立。 “大郎君每日到其师吴章学习五经,又与吕宽,薛况等名士讨论经义。往来的大多是儒生。” “吴章不曾出仕,不懂为官之道,就会圣人之言。薛况有才无德,不可深交。吕宽乃是长孙的妻舅,不去帮他的外甥女,却忙着跟长孙与大儒交好,吕宽是不是想出仕?” “长孙有没有求见太皇太后?”王莽问道。田立低头不语。 王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出来:“成都侯前些日子来信,说赢了几匹马,要送给本侯,本侯这就给他写信,让他送两匹过来,作为三郎君的贺礼。” “贺礼?” “三郎明年满十八,可以举行冠礼了。崔老先生也说,三郎该学骑术了,若是出行坐马车或骑驴,会遭人耻笑,对出仕不利。” “启禀君侯,三郎君派人通知,明日回府。”外面有人大声禀报。 “夫人知道了吗?” “已经有人前去通知。” “本侯知道了。”王莽看着田立笑着道,“今天一大早,新野令就差人送信说,三郎扭送了二十多个犯事之人到县衙,为本县之楷模。” 田立也笑道:“新野令可以安心地过个年了。” 王莽拍了拍案几:“收容流民本侯不反对,这个姓邓的匹夫真是该死,收了那帮游侠儿的孝敬,纵容他们为非作歹,却要由本侯来担这个恶名。若不是三郎主动要求打理这个庄子,本侯还不知道要被骗多久。结果新野县要把人带走,三郎还为之求情,说他有告之功。免于受罚。” “三郎君与夫人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不愿牵连过多。”田立答道。 王莽拿起一卷竹简:“心地善良者的下场,都在这记着呢。鲁隐公心地善良,不愿做国君,结果被下臣给杀了;吴王僚放过了公子光,被专诸暗杀了;韩信不愿造反,从楚王变成了淮阴侯,最后被灭了九族。申生居内而亡,重耳居外而生,神灵给你的机会就一次,你浪费了就失去了神灵的庇佑,你不杀人,人就杀你。”王莽说完,放下竹简,“心地善良只有死路一条。” 王莽又拿起几枚竹简:“心地善良当的了三朝老臣?如今三朝老臣免的免,死的死,已经不多了,老狐狸孔光把孔夫子的圆滑学了个十足使也只能自保。平当也想自保,但陛下这么派人‘慰问’一下,以平当多病之躯,再加上这番惊吓,很难熬过明年春天了。到时三朝老臣又少了一个,剩下的大臣大多是先帝提拔的了。”先帝性子柔弱,朝中大事都交给王家决定。王家可谓一手遮天。 田立回到家里,不住的叹气。夫人问道:“又生了什么事?” 田立起身看看外面,关上门,对夫人小声道:“君侯对长孙不满了。更可怕的是崔老先生在帮三郎君说话。” “君侯会废长立幼?” “现在只是警告,结果如何要看长孙的应对。毕竟君侯把自己的心血都放在了长孙身上,三郎君能走多远未为可知,还要再观察一阵子;再说君侯是一个重视长幼尊卑之人。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不会轻易废长立幼。” “那大郎他?” “大郎现在没事,三郎君现在还无争夺嗣子的心思,三郎君现在正为钱愁。” 王安接信之后立即回到王家庄,找到申屠臣:“子宽,你家大人被朝廷征召了。”把布条递给申屠臣。申屠臣接过布条,看了几遍,喃喃道:“终于生了。” “子宽似乎早知今日之事?” “我家大人曾告诫我,他治好了你的病,可能会被朝廷征召,让我找个藏身之处,而新都侯府是最安全的。” “难怪子宽前一天还对我满脸厌恶,第二天却主动来找我道歉,原来如此。” “在下当时以为三郎君也是个纨绔子弟。还望见谅。” 王安摆摆手:“不知者不怪。更何况子宽来到庄子的这几天,给不少人看过病,他们对子宽感恩戴德,对我也是尊敬有加,省了我不少的力气和钱财,对保持庄子的安静祥和贡献不小。” 眼下申屠安只是刚刚入宫,皇帝还要找人试试他的医术。没有人会把性命交给陌生人,皇帝更是多疑,申屠安只有证明了自己的医术,才能见到皇帝,也才能暂时无性命之忧。申屠臣这段时间也只能呆在王家,以防有人落井下石。 王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申屠臣:“子宽,魏宣在哪?” “三郎君不是让他招庄丁吗?他正在准备晚上考核,魏宣说若是昨晚的那批游侠,肯定都能通过,但是庄户嘛,一百个能通过一两个就算不错了。”王安明白了,古代穷人吃不起荤腥,容易得“夜盲症”,光这一条就能淘汰大部分人。这也是游牧民族对中原人的优势。而因为按照孟子的说法,五十能衣帛,八十能吃肉,就是仁政了。王安每次看到这里,就忍不住嘀咕,你咋不说一百岁。穷人有几个能活到八十岁,所以一辈子都吃不起肉。王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每天都在吃肉,虽然吃的是家禽。应该办个养猪场,既能积肥,又能吃肉。对,就这么办。 王安来到书房,现大丫也在,现在王安都在外面转,书房成了大丫的办公之所。大丫递给他一卷竹简。王安问道:“这是什么?” “郎君不是说要精打细算吗,他们把需要的钱都写下来了,婢子算过了,第一个月大概需要五十缗。这还不包括郑家庄的工坊以及庄丁。” 完了,动动嘴皮子,五十缗就没了,等等,我好像没有那么多铜钱吧? “婢子跟申屠大夫商量过了,申屠大夫答应写信给李通,让他帮忙把郎君的金饼换成五铢钱。过几天李通李次元会把铜钱从宛县运来。” “那这几天怎么办?” 大丫感到很奇怪:“君公先生不是答应出二百缗钱支持郎君建工坊吗,这几天正好也是君公先生打理王家庄,正好从他那里领钱。”还是大丫聪明。 “今天早点休息,明日早点回府。” 第十五章 造纸风波 王安在一团乱麻中送走了建平二年,迎来了建平三年。正月里,朝廷公文说,丞相平当辞世,王嘉接任丞相,封新甫侯,封国也在新野县。过完正月,皇后的父亲傅晏辞去大司马一职,皇帝任命舅舅丁明出任大司马。外朝之的丞相和内朝之的大司马又换人了。 朝廷的事离王安太远,不久,廷尉府文新野县,将那批游侠中的恶六人充军幽州,余者配敦煌。阴法曹将此消息通知了王安,王安觉得那六个人或许也想摆脱别人的控制。但一想到那晚遭到了戏弄,况且自己也没打算拉拢这些人,因而只派了田大郎去看一下他们,为他们践行,告诉他们王家庄会照顾他们的家眷,他们可以安心从军。 王安的冠礼在二月二那天举行,只不过寥寥几个人参加而已。因为排第三,所以字叔孙。成都侯送了两匹马给王安作为贺礼,此后崔老先生就开始教王安骑马和剑术。 随着开春土地化冻,各项工程也全面展开,盖房,整田,挖渠,挖塘。每日花钱如流水,按大丫的估计,即使一切顺利,王安的钱也只能支持到五月份。即便是加上申屠臣与李通入股造纸工坊的钱,也只能支持到七月。王安也是这时才知道李通和申屠臣是同母异父。 “要不,把小孩在的免费餐暂时停掉?”大丫提议。 “不能。”王安摇摇头,“若是停了免费餐,只怕前功尽弃了。崔老先生已经松口,只要能造出样品,清河崔氏将入股造纸工坊。我估摸着七月已经能造出第一批纸来。更何况这些小孩有人管,有人教,他们的父母也能放心劳作,进度也快一些。我还指望这些小家伙对我感恩戴德,将来为我所用呢。” 这时,田大郎进来禀告:“郎君,您找的杀猪匠到了。”王安记得王莽好像最后死在屠夫手中。眼前这位杀猪匠真的是油光满面,王安问道:“这位师傅,阉过猪吗?” 师傅张嘴道:“俺只知道杀猪卖肉。”声音洪亮,与众不同。 王安指着一头小猪道:“就是把它后腿之间的那坨给割掉,能行吗?” 这位师傅比划了一下,大声道:“比杀猪容易。”说着弯下腰,从绑腿处抽出一把匕,给王安过目,“这是俺花了五百文专门打造的,老贵了。” “您今天把猪阉完了,这五百文就挣回来了。” 结果阉猪的时候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然后各种各样的传闻在新野县流传,比如“王安对庄户动了宫刑。”“王安喜欢对猪动用酷刑。”以致阴法曹不得不带人过来调查,以平民愤。 王安对猪实施酷刑的时候,邓晨和自己的几个弟弟在谈论王安。一人道:“二兄,自从王莽那个傻儿子掌管王家庄以后……” 邓晨撇了他一眼:“注意你的身份,这话要是王安听到,杀了你也是活该。重说一遍。” 此人低头认错,道:“王安掌管王家庄,先对投靠我们的游侠儿下手,其他豪门见我们邓家忍气吞声,也有样学样,大肆清理自己庄子里的游侠儿,掌控流民,我们正月的进项已经少了很多,可刘家索要的钱财今年又加了。还请兄长拿个主意。” 邓晨斟酌了一会,才道:“前几日,咱家大人来信说,陛下有感于这几年匪患不断,想要开科取士,咱家大人位居二千石,有举荐之权。眼下他正与一些太守和都尉联络,准备互相推荐对方子侄应试,而诸侯王的的举荐也是必不可少,刘家没落了,可也是宗室之后,所以该给的钱还是要给。只要家族有人继续为官,花出去的钱终究会回来的。若是失去官身,挣再多的钱家中也留不住,”邓晨喝了点水,“譬如宛县的李守李通父子。父子都是商贾,不得不找人庇护。挣的钱大多孝敬给了别人。可因为申屠安的关系,搭上了新都侯。再看看如今的李家,李守已经被涿郡太守收为弟子,李通在忙着巴结王安。前些日子李通不就拿了几百缗钱,投到王安的造纸工坊吗?你们看看,”邓晨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这种纸书写不便,也不易保存,儒生们以为用纸与地位不称,大多不用,只有囊中羞涩之人才买。李通这不是白送钱给王安吗?他图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个官身吗?所以刘家的钱不但要给还要多给。” 邓晨停下来,喘口气,刚才说的太多了。他看看自己的的几个弟弟:“邓管事有消息送来吗?” 几个弟弟摇摇头,其中一个道:“王安不信任邓管事,邓管事被派去看管那些小娃子,给王安的那名婢女当下手,每天敲敲锣喊上课,接着点人数,看哪个娃子没来。如今王家庄都由一个叫杜诗的打理,王安对他信任有加,王安自己则管理造纸工坊。” 邓晨点点头:“我也不会信任一个吃里扒外的人。王安没要他的命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我怀疑王安还在盯着他,这段时间也不要跟他接触。还有一事,造纸工坊我们能派人混进去吗?” “不能,王安规定,到造纸工坊的必须要有保人,而且家小都要住在王家庄。” 这时一个左手打着夹板的人道:“二兄长,为何总想着王家庄?王安造纸是要卖了挣钱的,而不是自己吃。既然他要卖,我们就去帮宣扬他的纸有多好,多便宜,把士子们的胃口吊起来。只要王安的纸品相不好,或者卖的贵了,都会引来骂声,所谓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不过如此” “七弟觉得哪里最合适?” “长安!” 王安每天在造纸工坊辛苦的忙活着,购买原料,搭建场所,制造器具,动手示范,每天累得腰酸背疼,回去就睡。浑然不知已经有人帮他把名声传到了长安,直到某天回府之后,被王莽招到书房,很严肃的问他:“你真的能造出纸?品相很好?价钱还便宜?” 王安真想大声说:“我哪知道啊,是好是坏我怎么知道?” 第十六章 又被算计了 “此法是你想出来的?”王莽问道。 王安使劲摇头:“孩儿在昏迷之时,在梦中见到一老者坐在屋顶上,自称几百年前曾经到过一个叫莘的地方,如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不胜感伤。老者说孩儿能看见他,也是有缘,于是送孩儿点东西。”王莽听了,心中一动,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竹简,摊开,指着其中一列问王安,“是否此神?”王安醒来以后,就在想如何为自己开脱,想来想去,只有《左传》记载的,“庄公三十二年,有神降于莘”,最合适。王安不敢欺骗王莽,那可是大阴谋家,跟他斗心眼,十个王安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王安只能往神仙方面引导。王安看了几遍,点点头:“老者说当时有很多人祭拜他,还向他要这要那,神感到很厌烦。” 王莽心情很激动,声音都颤:“那神说了什么?”王安故意左右看看,然后才低声道:“神说你家大人贵不可言,若能亲贤臣,远小人……”王莽等了好一会,王安也没有说话,不由急道:“后面呢?” 王安答道:“后面有一道雷劈向他,他逃命去了。然后孩儿就醒过来了。” “天机不可泄露啊,”王莽长叹一声,不再追问此事。 王安行礼道:“孩儿有一事请父亲帮忙。既然有人在长安宣扬孩儿的造纸术,孩儿就想在长安开个书肆,不仅卖笔、墨、纸、砚,还提供书籍供寒门士子抄录。所以,孩儿希望父亲能写信给八叔他们,请他们寻找店铺和提供书籍。如此,也可改变我们王家在士子中的形象。” 王莽听了不住的点头,这是一个笼络寒门士子的好方法。世家大族为什么容易出人材,要一条,见多识广,他们可以用几百年的时间收集书籍,参与朝政,分析成败,狡兔三窟,以保证家族的延续,比如秦末之乱,田氏也就是那么几个人闹的欢。而那些大儒也只会教弟子《五经》,至于如何为官,如何揣摩上意,那是要留给子孙的,所以寒门士子出仕难,为官难,晋升难,一不小心就他进坑里了。王莽很高兴的答应给在长安的王家人写信,让他们帮忙。最后王莽告诉王安,申屠安已经通过考验,被任命为太医丞。 王安回到王家庄,告诉申屠臣他父亲被任命为太医丞,申屠臣道:“家父说不需为他担心。”继续给几位病人诊治。几位农夫现在才知道,每天坐在医馆给他们看病的年轻大夫,他家大人既然去给皇帝看病去了,还做了官?立即对申屠臣更加尊敬了。 李通又来了,现在李通半个月来一趟,把王安所需的材料运过了。如今李通是王安最大的债主,王安所有的原材料都是向李通赊购的,今天李通不但把石灰运来,还把王安在孔家定做的农具从宛县运来,李通还带来孔家愿意入股王安的造纸工坊的消息。王安感到很吃惊,因为孔家家主孔休乃是新都相,王莽就国以后,几次拉拢孔休,都被他拒绝了,此后王莽不再拉拢孔休了。 “出了什么事?”王安问道。 “有人盯上了国相之女,想结秦晋之好。”李通答道。王安则在心里盘算,二千石的官吏孔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三公九卿前来提亲,孔家应该感到荣耀,能让孔家这么为难的,只能是宗室贵族。如今的宗室人口没有十万也有九万,除了那些有封邑或封爵的,其他的只能做个地主。而地里的产出就那么多,这些宗室子弟还要过豪奢的生活,还要与人斗富,要赛马,赛狗,斗鸡,蹴鞠,那样花钱玩哪样,为了弄到钱,很多人去做无本生意。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现在这些人又找到了更快的来钱方式,结婚。 王安苦笑道:“我这是工坊,不是庇护之所。”想要庇护,直接去求王莽呗。 李通答道:“国相是好强之人,之前几次拒绝了君侯的好意,如今为了女儿的婚事却要求君侯帮忙,他丢不起那个脸。” “既然国相也知道对方是为了图财,若真关心自家闺女,还应早下决心,否则悔之晚矣。” 李通答道:“参股之事不是国相的主意,而是在下姑母的主意。” “这么说孔夫人是你姑姑?”李通点点头 “难道国相还不知道?” 李通点点头,看来对方还顾忌到孔家的实力和面子,要先摸摸底。王安问:“是谁来提的亲?” “湖阳樊家。”李通又摇摇头,“也不算提亲,只是拐弯抹角的打听孔家女的情况,然后说自己的亲戚人品相貌都不错,之后孔夫人就直接送客了。” “孔夫人为何不直接拒绝她们?” “她们也没有直接提亲,而且怕就怕他们暗中下手。如今姑母不让我那表妹出府了,就怕出事。” 王安站起来道:“既然他们是夫人出马,那我们就让孔夫人与我母亲见见面,拜个干姐妹,你可如何?” 李通站起来,冲王安施了一礼:“就等叔孙这句话了。姑母打算到对面的孔家庄呆几天,叔孙也把母亲请过来,让两位母亲大人见见面。”王安听到这句话觉得很别扭。两位母亲大人见见面? 晚上,王安对大丫谈起这事:“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好像又被人算计了。” 大丫答道:“如今郎君的工坊能不能成,李通应该很清楚;朝廷这么多年,虽然冲突不断,也只是出动千人规模,朝廷武器库存绰绰有余,孔家的地位在朝廷中大大降低;郎君这次向孔家大量很多铁农具和炊具,使孔家或者说孔夫人看到了新的挣钱之道。哪怕不能结成秦晋之好,也可向君侯向郎君示好。如此一来,孔家的身后就站着君侯,对方在对孔家下手之前,就要把君侯考虑进去。否则,一个谋逆的罪名安上去,这些宗室子弟只能自尽了。总之,通过郎君,孔家在相君侯示好。” 第十七章 原来如此 王安的婚姻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孔夫人也知道,之所以找到王安,也是考虑到国相孔休的颜面。新都侯王莽为了拉拢孔休,肯定不会提过分的要求,况且王家真正的决定者是深居长乐宫的太皇太后。 王安派大丫前去向母亲禀告此事,自己却随杜诗前去农田转悠。开春以后,王安除了籍田时挥了两下锄头,就没来过了。王家庄这里杜诗是大管事,大丫是账房,二丫负责教育,魏宣负责庄子的安全,他打算再训练一批庄丁,王安拒绝了,很简单,没钱。王安的办法是养鹅,既能警戒,还能吃肉,花钱还少。 王安和杜诗沿着田埂向河边走,此时农田已经被平整成整齐的长方形,再被分成小块。几辆巨大的筒车立在河边,把水从河里导入引水槽,流入引水渠,浇灌着农田。 杜诗指着农田道:“这是按照氾先生的方法选种,育种和播种,秧苗的成活率很好。”然后指着正在巡查的农夫道,“可惜,氾先生的方法好是好,需要的农夫他多了。也只有叔孙这里有这么多人才能行的通。” “更可惜氾先生过世了。若是氾先生能来,君公也能清闲不少。”王安真的是感到遗憾,这是古代的农业技术推广专家,可以说是读书人中的异类,会被读书人所排斥。 “我还能清闲?”杜诗打趣道,“叔孙肯定又要丢给我一大摊之事。”王安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宿麦的产量出来了吗?” “亩产大概三十石,达不到氾先生的四十石。” 那也有一千二百斤左右了,王安在心里嘀咕,难道这个时代土地很肥沃?王安夸奖道:“这已经很好了,或许是种子,天气,土壤的原因,我们可以从三辅地区弄些种子试试。”王安看着河对面的孔家庄,那里也立了几辆巨大的筒车:“孔家庄啥也安了筒车?” 杜诗也看向对面,那里有艘船正往这边划:“应该是这几天,先是阴6向其兄推荐,然后新野令就知道了,要求推广到全县,并上报南阳太守和大丞相府,要推广到天下。” “朝廷难道没有赏赐?” 杜诗在看着那艘船,没有回答,那船已经到了江心,正向这边而来。王安也盯着看,过了一会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一名童子,走到王安他们面前,行了一礼:“可是王家三郎?杜君公?” “正是。”“正是在下。” 童子又施了一礼:“家主请二位到对面一叙。” “你家主人是?”王安问道。 “家主乃是前任新都相。” 大丫抵达侯府将孔夫人的话告诉夫人。夫人与君侯商量之后决定,新都侯延请孔休之女当王莽的大女儿王嬿的老师。 “侯爷,真打算请孔休之女教嬿儿?” 王莽拍拍夫人的肩膀:“夫人出自侯门,却跟随本侯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嬿儿也已六岁,有些事不用亲力亲为。” “最近长安都在盛传三郎造纸之事,家父也从长安来信,唯恐有事。”王莽又想起了王安所说的关于神的事:“夫人放心,三郎是得神眷顾之人。”心里却在想王安所说的“亲贤臣,远小人”。贤臣,难道说本侯会…… “侯爷,太皇太后的寿诞还有几个月就要到了,可宫中还没有旨意传来,妾身不知如何是好?” “有备无患吧,”王莽问道,“大丫回去了吗?” “孔家送了几对小兔子,三郎让她带来送给嬿儿和晔儿,捷儿。” “嫡庶不分,”王莽骂到。 “三郎不是说过,只有弟弟和妹妹,没有嫡庶吗?” “三郎和大丫行了周公之礼?”王莽问道。夫人摇摇头道:“未曾。”王莽大惊,难道自己的儿子有龙阳之好?夫人一看就明白了:“侯爷还请放心,三郎只是想等成亲再行周公之礼罢了。” “娶妻取贤,取妾取貌。更何况大丫还是官婢,只能为妾了。” 此刻,王安和杜诗正在孔家庄做客。孔休坐在上,看着王安道:“老夫膝下有二子,长子如今打理孔家生意,尚有幼子一名,老夫这些年无暇管教,再加上夫人溺爱,导致此子顽劣。为了此子将来着想,想请二位当他的老师。”王安和杜诗刚想说话,孔休又开口道:“你们的情况,李通李次元已经告诉老夫了,老夫觉得二位正合适。”他转向杜诗:“杜诗杜君公,你帮王安把庄子管理的仅仅有条,无论是谁都夸在你,仅凭这一条,将来不可限量。”孔休又看着王安:“对于叔孙,老夫认为你应该出去闯闯了。你是新都侯之子,你现在可以躲在新都侯的后面,别人也会顾及到新都侯,不敢对你如何,使叔孙以为这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王安行了一礼:“国相,此话怎讲?” “你以为那些游侠儿不想逃吗?是君侯不让他们走,以便让你招揽人心。这些人的所做所为,田大管事都记着呢。他们敢走,那就不是充军配的下场了,所以他们只能乖乖的待在庄子里,让你一网打尽,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至于李通,” “难道也是我家大人安排的?” 孔休摇摇头:“不是,但君侯对李守有举荐之恩,李家一直想要报答,可你家大人啥都不缺,不需要他们报答,正好叔孙要开个造纸工坊缺钱,李家自然有钱出钱了。” 王安行了一礼:“国相认为,小子应该如何行事?” 孔休捋一捋胡子道:“做事有始有终,尽然长安都在盛传叔孙造纸之事,若能成功,叔孙就能名传天下了,将来出仕也方便许多。” 孔休咳嗽了几声,接着道:“老夫不为自己考虑,却也要为子孙考虑。我孔氏一门,也是经过秦末之乱的。如今虽然还是太平盛世,可各地流民杀官造反也时有出现,现在就差天灾了。乱世一起,我孔家家大业大,却无自保之力,孔家必亡啊。” 第十八章 来了个新徒弟 当回到王家庄的时候,王安还在想刚才孔休的话,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王莽的掌控之下,如果想要有所作为,就应该远离王莽,自己掌握命运。否则自己的下场跟王莽的其他几个儿子一样说杀就杀了。因为他们都被王莽带在身边,没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而自己能去王莽也能放心的,只能是江左之地了。王安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杜诗一路上显得忧心忡忡,这时问王安:“叔孙也觉得天下会大乱吗?” 王安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家老爹会篡位,会改制,民怨沸腾,天灾一起,天下大乱?王安只能含糊道:“国相年纪大了,又在病中,难免胡思乱想,以为有人要害他,要害他的家人。”王安突然不说话了,现在的确有人盯上了孔家,若是孔休一死,孔家的支柱就倒了,孔家就要寻找外援了,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孔家只有嫁女了。再加上孔休几次拒绝王莽的拉拢,王莽就有嫌疑了。让申屠臣去给他看看病,马上就去。 却对杜诗道:“君公兄,还请慎言,若是天下大乱,岂不是说陛下乃是昏君,这是大不敬之罪,是要弃市的。国相之言,出得他口,入你我之耳,不能再传出去了。”杜诗点点头。 王安还想找申屠臣,申屠臣就出现了,因为今天要开煮,大家想请王安来主持拜神仪式,结果平时就在工坊晃悠的王安今天却不在,后来听说王安在河边这里,就选申屠臣过来请,申屠臣已经等了好一会了。王安在晚一点回来,就误过吉时了。王安请申屠臣去给孔休把把脉,越快越好。 郑家庄这时已经搭了好几个灶台,每个灶台上都立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是用竹子和石灰调制好的灰浆。王安点燃了灶台里的稻草,大叫了一声“开煮”,其他几个灶台也燃起了旺火。这火将要烧八天八夜,不能熄灭。 王安回到书房,现郑家小女也在。如今郑家小女专门服侍大丫,平时就大多跟大丫呆在书房,而她母亲负责管理那帮小孩子的伙食。王安曾问她未何不去上学,二丫和阴6他们教的东西,她母亲已经教过她了。 王安拿出一卷《史记》看起来,西汉没有什么消遣的读物,难怪西汉的人口那么多,大家没事就生娃,是不是应该明点消遣的东西。 “三郎君,新皇什么时候登基?” “过几年吧,”王安随口答道,“你这小丫头,问这个干嘛?” “娘亲说,新皇登基就会大赦天下,父亲就能回来了。”小丫头接着问,“三郎君,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刚才什么也没说。”王安耍赖。看小丫头有哭的迹象,王安问她:“你娘亲有没有告诉你诅咒皇帝是什么罪名?” 小丫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点点头。知道就好。 “你见过你父亲吗?”王安问道。 小丫头又点点头。 “什么时候?” “上个月。” 上个月?也就是说他父亲不久前曾经潜逃回来!难怪郑氏要留在那! 王安马上派人把郑氏找来,问道:“你女儿说的话是你让她说的吧?”古人怎么这么精明。 郑氏点点头。 “我想跟你男人见个面。” “妾身会通知郎君。” 王安希望能有独立于王莽的力量。郑家男人可以试试。 到了下午,申屠臣回来了。王安把他请到书房,给他倒了碗水:“怎么样?” “国相的病是小病,但是用药有点问题。” “难道真的有人要害国相?”王安在那自言自语。 “说不准。”申屠臣摇摇头。 “为何?” “这个方子是《扁鹊内经》记载的,能助睡,身强体壮者和年老体衰者都能用,但年老体衰者是要去掉一味药的,否则会适得其反。而《扁鹊内经》流传不广,除了天禄阁,以及一些世家大族以外,一般大夫都不曾见过,我申屠家就有一套。” “如果不去掉这味药,会有什么反应?”王安问道。 “会经常做恶梦,刚开始会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自己,最后,”申屠臣摇摇头,“那就不好说了。” “国相的病是刚作喽?” “对,我已经给他重开了方子,连吃三天,三天后再来复诊。” 王安对申屠臣施了一礼;“子宽兄帮了小弟大忙,小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申屠臣道:“我现在才现,你除了包我吃,包我住,每个月给我十缗钱就没了,草药是我自己采,或者向庄户买的,或者是李次元送的,我给你的佃户看病有时还要倒贴钱。” 王安一听真是如此,自己除了每月给申屠臣十缗,就再没给过什么了:“这样吧,我在给你每月多加十缗吧。” “我也只是抱怨两句,你的钱花在小家伙身上,花在庄户身上,我都看在眼里。每天不是到工坊,就是去田里,要么就去看小娃子上课,回来就是到书房,你的消遣也就骑骑马,练练剑。我觉得叔孙过得真累。”申屠臣感慨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王安,“这是五枚金饼,是我向你买纸的钱。” “这是孔家给的?” 申屠臣点点头:“孔家就是有钱,不像你这么抠。这是一部分,三天后若是见效,再付十五枚。” “孔休老儿还是不想死。” 第二天,王安想去看看工坊,结果庄户前来禀报,孔家将王安和杜诗的弟子给送来了。王安看着面前的小胖子:“你就是国相的幼子?” 小胖子在书房里东张西望,闻言点点头:“你这里的书还没我那多。” “有房中之术吗?” 小胖子点点头:“我家大人不让我看,可我知道他们放在哪里,只要老师不要那么严厉,我可以借给老师。”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小胖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竹简,递给王安:“老师请看。” 王安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黄帝三王养阳方》第一卷:“你怎么知道带这种书来?” 小胖子显得很得意:“我以前的老师都喜欢看这种书,我就想,他们那么老了都喜欢看,你们血气方刚的更是要学两手。” 你个小色鬼。 第十九章 皇帝的软肋 王安心想,孔休这么死板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圆滑的儿子。只是此时造纸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王安于是把小胖子孔洵交给杜诗,自己则扑在工坊里。李通则已经赶到长安,负责书肆的装修,按照王安的要求,用砖头和土坯把房间隔开,王安告诉李通,不要舍不得花钱,竹简和木头都是引火之物,事关人命,花再多钱也值,李通深以为然。 这个书肆位于尚冠后街,乃是一位告老的官员的住宅,由成都侯王邑出面将其买下。之所以买在尚冠后街这个官员和士子众多的地方,是因为王安说:“这些官员和读书人好面子,若是开在东市西市一来距离远,二来他们觉得有**份。我们所做的是高雅的生意,就要开在高雅的地方”。李通就接触过不少的官吏和读书人,这些人虽然钱不多,但舍得在书籍上花钱。 这一日,李通正在对书肆的各个地方进行检查,伙计前来禀报,成都侯来访,李通赶紧出去迎接。看到李通出来,王邑这才从马上一跃而下。 李通躬身施礼:“见过君侯。” 王邑拱拱手道:“叔孙不放心这里,托本侯过来看看。” “君侯请。” 王邑抬头挺胸走入大堂,就见大堂当中放着一个巨大的屏风。王邑感到奇怪:“屏风放在这里,你们怎么卖东西?” 李通上前,指着屏风解释道:“这扇屏风画的是书肆的布局。君侯请看,往左边走,是存放书籍的房间;往右边走是看书的房间,若是觉得房间人多,还可到院子里看书。” 王邑看着屏风:“你们在何处售卖笔墨纸砚?” 李通指着看书的房间道:“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一个柜台,专门出售笔墨纸砚。” “你们这能挣多少钱?” 李通道:“我们不指望一来就挣钱,君侯可知天下有多少书籍?有多少读书人?” 王邑摇摇头:“本侯乃是武夫。” “读书人在看书时喜欢抄抄写写,只要他来看书,早晚都会买我们的东西。请君侯拭目以待。” 王邑在书肆里转了一圈,出来是对李通道:“叔孙要本侯办的事情本侯已经做好了。本侯明日会送几车书来,清河崔氏也会有一批书籍送来,还望李掌柜做好准备。” “多谢君侯。” 李通目送王邑骑马转过弯,这才转身走入书肆。 “侯爷打算去哪?”一名护卫问道。 王邑摸了摸胡子:“董贤赢了本侯一匹马就不见踪影,害得本侯没法赢回来。也罢,本侯有一段日子没打猎了,随本侯出城,前往南山。” “这就是筒车?”皇帝刘欣躺在轿辇上,看着未央宫沧池边缓缓转动的筒车问道。“此物当真能一日浇地几百亩?” “新野令和南阳太守已经证实此物的功效,故而上报中枢。京兆尹也在渭水河边安了几座,效果很好。大丞相府因此要求天下推广。”宦者令石寿站在旁边,躬身向皇帝回复道。 皇帝在轿撵上躺好,闭上眼睛缓缓道:“寡人听闻,新都侯之子造纸一事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如今正在改造店铺,准备开书肆。” “书肆?” “按照士子门店说法,此铺不但卖笔墨纸砚,也提供书籍给士子抄录,若是有人想找书,他们也可代为寻找。” “好大的口气。”皇帝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董贤向王家求亲,可是真的?” “侍中王闳已经拒绝。” “你去提点提点他,让他守好本份。嗯,你再挑一个稳重可靠的人到董贤身边,帮朕看着他,帮他出出主意,朕也放心。”皇帝拍拍腿:“申屠臣医术却实不错,升为太医令。” “老奴记下了”,石寿躬身施礼。 “有些奴婢忘了自己的本分。”皇帝显得很气愤:“祖母只是偶尔提到,要朕开科取士,以笼络士子,结果就被人传到外面,变成朕要在今年开科取士。未央宫需要清理一下了,此事你去处理。” “诺”。 石寿抬头看到有宦官引着董贤过来:“启禀陛下,驸马都尉董贤来了。” 皇帝坐在轿撵上没动,缓缓地道:“丞相不是还在温室殿候着吗?国事为重。” 石寿和董贤目送皇帝的轿辇走远,两人互相行了一礼,石寿道:“董都尉,陛下说都尉骤然富贵,心中惶恐,想通过联姻以求安稳,于情可免。陛下所气恼的只是都尉要联姻之人。”石寿说完不再言语。董贤面色一白,急忙施礼道:“贤年少无知,还望公公指点。” 石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董贤一眼:“陛下对都尉宠爱有加,朝中皆知。都尉的所作所为,在大臣眼中就代表的是陛下。都尉与王家的联姻,会被大臣认为陛下要与王家和好。可如今支持陛下的大臣大多反对王家一手遮天,欺上瞒下。你让陛下和这些大臣如何相处?董都尉,老奴可得给你提个醒,你我的生死富贵可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啊。” 董贤闻听此言又施了一礼:“多谢公公提点,贤一定小心做事。” “是陛下担心都尉误入歧途,这才让老奴指点于你,可见陛下对都尉的宠爱。”石寿回了一礼,“陛下还让老奴挑一个稳重可靠的人服侍都尉,不知都尉是否在意?” “此乃贤之幸也,”董贤对石公公道:“请公公到贤的住处一叙,贤有很多地方要向公公请教。” “能得都尉相邀是老奴之幸。” 石寿来到董贤在未央宫的住处,董贤拿出一盒珍珠送给石寿:“贤之前担任护卫,蒙陛下厚爱,擢升至驸马都尉侍中,陛下对贤的家人也是厚赏不断,贤惶恐不安,还望公公指点。” 石寿道:“都尉所担心的,不过是陛下对都尉恩宠有加,都尉却对陛下无尺寸之功,担心落得韩嫣、董偃的下场罢了。”董贤听了不住的点头,石寿刚要继续往下说,一名宦官急冲冲进来报信,陛下正怒气冲冲的往这里来,二人心中一惊,忙问陛下因何怒,宦官答道:“丞相请陛下定立储君。” 第二十章 立储余波 石寿好不容易安抚住皇帝,回到自己的居所,石寿派人将一名年轻男子找来。石寿对他说:“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第一条,跟在杂家身边,陪杂家一起死;第二条,离开杂家,去董贤身边。” 年轻男子道:“事情这么严重?” 石寿在榻上坐下:“今天之事知道吗?”年轻人点点头,宫中与陛下有关的消息传的最快。 石寿慢慢的道:“今天丞相王嘉请求立储,等于将陛下的病情摊开在天下人面前。陛下的足疾登基没多久就作,到现在已经三年多,刚开始还能走路,现在只能乘坐轿撵在宫中行走。开始朝中大臣还对陛下的病情抱有希望,如今只当做没看见。新甫侯将这层窗户捅破,逼着朝中大臣面对这样一个事实,陛下病了,陛下无后,陛下还能活多久?支持陛下的大臣将会分裂为两个部分,支持陛下或是另立储君。无论谁胜谁败陛下的实力将会进一步遭到削弱,获益最大的却是王家。 石寿说完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当年黄河决口,我与你母亲逃难失散,我被卖入宫中作了宦官,你母亲做了他人的小妾,后来又带着你跟人投奔当年的定陶王,我们一家才得以团聚。杂家是没有退路了,但不能不为你考虑。” “难道还有人能威胁到义父?”年轻人问道。 石寿点点头:“太皇太后和王家。” 年轻人一脸的疑惑:“太皇太后不是深居长信宫,不问政事吗?新都侯不是被太皇太后要求辞去大司马吗?王家其他人不也被陛下收拾的服服帖帖,做个清贵闲人吗,为何会是王家得利?” 石寿越听越恼火,这种见识还不早点离开皇宫,这不是找死吗?可惜这是自己的外甥,还得耐心的解释:“不要小觑了太皇太后,那可是从宫女一步步走过来的,帝太太后和中山孝王之母冯太后,都被她压制的死死的,保住了先帝的太子之位。知道先帝为何立陛下做储君而不是中山孝王吗?” 年轻人答道:“宫里不是说陛下的回答甚合先帝之意,再加上帝太太后广撒钱财,最终被立为储君吗?” 石寿边听边摇头,忍不住打断他:“这是糊弄那些读书人的借口罢了。冯奉世知道吗?” 年轻人显得很兴奋:“知道,昭宣中兴以来军功第二,仅次于营平侯,官居左将军光禄勋。” “冯奉世有子八人,有女四人,几个冯野王、冯逡、冯立、冯参在士林和官场中名声卓著,长女冯媛入宫被孝元皇帝封为昭仪,产有一子就是中山孝王。若是中山孝王被立为储君,冯家就是名正言顺的外戚,则王家永无出头之日,太皇太后真的就成为孤家寡人了,哪里还能安安心心的呆在长信宫。” 年轻人恍然大悟:“所以太皇太后和王家不希望中山孝王被立为储君,故而才选了陛下。与冯家相比,丁家和傅家男丁单薄,才能平庸,对王家的威胁最小。” 石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也不枉义父对你的一番教导。” “舅舅也找个借口离开吧。” 石寿瞪着他:“不是对你说了吗,不能叫我舅舅,只能叫我义父。义父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离开了陛下什么都没有了,命也没有了。况且义父与新都侯斗了那么久,结怨甚深,新都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不会放过我的。”石寿安慰自己的外甥道,“你就不同了,你与新都侯无冤无仇,放过你正好显示他的胸襟,何乐而不为。” 丞相王嘉下值回到府中时,他在宫中请陛下立储,因皇帝怒已经在大臣中传开。王嘉回府不久,汜乡侯何武就前来拜访。左右无人之后后,何武才开口道:“陛下登基以来,众人合力好不容易才把王家及其爪牙赶出朝堂,正是清理王家余党之时。丞相却在此时要陛下立储,朝中大臣还不四分五裂,哪里还有余力对付王家?” “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丁太后已薨,帝太太后百病缠身,无心也无力管教陛下。陛下如今花在董贤身上的时间比宫中其他嫔妃都多,再加上陛下多年无子,此时不立储君,以绝后患,万一有变,……” “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在吗?” “正是因为太皇太后在,才要赶紧立储,断了王家的再起之心。”王嘉看着一脸惊愕的何武,问道,“知道新都侯的二儿子王获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因为私自处死家奴,触犯大汉律例,迫于朝野压力,被迫自尽吗?” 王嘉起身,从书架上拿出几份奏折,递给何武:“你看看这几封奏折,博望令、新都相和南阳太守分别奏报的。由于前任丞相朱博下狱,大丞相府人心惶惶,无人处理这些奏章。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老夫也是前些时日现的” 何武疑惑的接过奏折,看完后大吃一惊,“这是真的?”王嘉点点头,把几封奏折付之一炬,“此事知道就行了,陛下足疾多年未愈,性情有些变化,行事只凭好恶,不顾后果,终非贤明之君。” 何武则连连摇头:“行危欲求安,造祸以为福,计浅而怨深,此乃资怨而助祸也。” “新都侯虽然在乎名声,可对付跟他做对的人也是毫不手软。只要帝太太后一走,无人再可制衡太皇太后。以陛下登基以来对太皇太后的言行,君公觉得太皇太后还会支持陛下吗?” 何武低头想了一会,叹口气:“若我是处在那个位置,我也不会。” “失去太皇太后的支持,下场如何,淳于长,王立的例子就摆在那。”王嘉叹了口气,“到时,太皇太后与王莽联手,谁能阻止?老夫年逾古稀,位极人臣,没有什么可放不下的。若是能让陛下立下储君,死有何妨。”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还有一帮大臣聚在博山侯孔光的府邸,对朝局进行分析,商讨对策,最终拿出的办法是坐山观虎斗,那边也不帮,站在胜利者一边。 丞相王嘉请皇帝立储的消息很快传出未央宫,传出长安,传到南阳,传到王莽的耳朵里。王莽听到这个消息大笑起来,大叫了几声“本侯无忧矣”。 第二十一章 出招 朝中的格局眼下是王家一派,皇帝一派以及哪边都不靠的中立派。王家这边唯太皇太后马是瞻,中立派以前丞相光禄大夫博山侯孔光为,他们商讨出来的结果是坐山观虎斗,支持胜利者,立储一事影响最大的皇帝的支持者,支持丞相,会被陛下认为图谋拥戴之功,支持皇帝,问题是皇帝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这种两难的处境使皇帝的支持者决定不做答复,静观事态平息。经过开始的喧嚣,朝堂上反而平静下来。大家都在等谁先沉不住气。 陛下最近几日不见臣子,也没召见董贤,每日乘坐轿撵去筒车那边坐着,看看风景,不一言。石寿拿着几张白纸过来,呈给皇帝:“陛下这是书肆所售卖的纸张。” 皇帝接过纸张,手感很好,颜色也不错,试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着墨均匀,让人有写下去的冲动,很好,很好:“这纸多少钱一张?” “不知道,”石寿摇摇头,“书肆贴出告示,每天免费送出一千张纸给士子试用,每人一张,连送五天。” “那还不乱糟糟的?”皇帝笑道。 石寿摇摇头:“没有。开始成都侯派了家奴在那看着,后来京兆尹又加派了人手去维持秩序。一切平安。” 皇帝轻轻抚摸着纸,心中一动:“石公公,你前几日劝朕开科取士,以转移众人的主意力,朕想知道,新都侯之子可有人举荐?” 石寿答道:“先帝时,有人举荐新都侯嫡长子出仕,都被新都侯拒绝。” 皇帝摇摇头,拍拍手上的纸:“我是指这一位。” 长安的事离王安还有一段距离,纸已经出来了好几天,除了运往长安,王安又与孔家合作,在宛县开了家书肆;与阴家合作,在新野县也开了家书肆。第一批纸除了自用就是送人。王家庄附近看热闹的人也66续续散了。 “小胖子,今天为何不去跟着杜先生?”王安在书房中练字,案几上铺着白纸。他原本想弄几缸水学王羲之练书法,想想还是放弃了。练字要有钱有闲。自己或许有钱,但绝对没时间。由于田大郎不喜欢当书童,说是书房太闷,就跑去帮二丫管理娃子了。自从小胖子来了以后,就成为王安的书童兼弟子。 “大先生今天要下田。我这么胖一到太阳底下就出汗,大先生就没让弟子去。”小胖子一边抄书,一边回答,他回答的很自然,一点都不像撒谎。 “不可能,君公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你是不是给他什么好处了?”王安看着小胖子。小胖子使劲摇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君公一直对孔家的鼓风冶铁之术感兴趣。你不会要带他去看看吧?” “鼓风冶铁乃是孔家不传之密,只有家主才能掌握,怎么能让外人知道?” 王安还想继续问下去,郑氏求见,小胖子趁机就溜了。 “请郎君三日后正午,到新野县衙对面的酒肆,我家夫君要招待郎君,以表谢意。”郑氏道。在县衙对面,难道不怕被抓吗?不过一想到这个时代没有相机,海捕公文都是文字描述,譬如浓眉大眼,鹰钩鼻,招风耳,厚嘴唇等等,写好之后到各地,至于能不能抓到人,会不会抓错人,上帝知道。 在县衙对面见面,这也算艺高人胆大了。王安点头答应了。 郑氏一走,小胖子又回来了。别看小胖子一副玩世不恭,油嘴滑舌的样子,其实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人,他知道什么可以开玩笑,什么不可以。只不过因为见面时提到的那种书,破坏了王安的形象,搞得小胖子有恃无恐。对杜诗,小胖子可是恭敬的很。 “三日后跟我去县城。”王安对小胖子道,孔洵点点头。 “你家大人说你还有一个在外游学,是在那里?”来了这么些天,孔洵讲了父亲、母亲和姐姐,就是没提他的兄长,王安感觉奇怪。 小胖子一边磨墨,一边道:“他哪是在外游学,是在外花钱。只要别人夸他文章写得好,马上就撒给别人大把的铜钱。我姐说了,让他做官,我们孔家是要被族诛的。我家大人坚决不肯为其捐官,他现在就呆在长安不回来了。” “你家大人的病情好了吗?” “已经好了,但是申屠大夫说还需修养时日。”申屠臣如今成了王家庄的名片,只要一提申屠大夫那个庄子的,都是一脸的羡慕。 孔洵的兄长一心为官,显然不愿意接管家族生意,为了保守秘密,孔洵的姐姐也没有资格,剩下的只有小胖子了。王安心道:我和杜诗都对儒家不感兴趣,讲究的是经世济用,比较像管子之学,难道这是孔休让我和杜诗收小胖子为徒的原因? 三日后,王安和杜诗带着小胖子孔洵,田大郎前往新野县。王安知道郑氏要选今天了,今天是个集市日,差人大多被安排在城外维持秩序,县城里反而人少。王安先去书肆看看,书肆就位于县衙旁边,毕竟县衙也是用纸的大户。新野县有户一万多户,是大县,也比较富裕,读书人不少,纸张的销量很好,当然,不能跟宛县和长安比,宛县和长安都是人口过百万的城市,纸张运过去就被一抢而空。清河崔氏准备派人过来商讨开作坊一事。 到了正午时分,王安和杜诗来到酒肆,进去一看,里面都是大佬爷们,没有女子,也没有所谓的老板娘出来招呼客人,一名伙计把王安和杜诗安排到二楼,田大郎和小胖子未行冠礼,被安排在后院用餐用屏风隔出一个房间,古代杀牛是犯法的,王安他们点了鸡鸭鱼,要了一壶酒。就在那慢慢喝着。杜诗道:“可是在此见面?”王安点点头。 这时一名中年文士走过来,向王安和杜诗行了一礼:“在下是这酒肆的主人,姓郑,二位有何要求尽管提。” 杜诗先反应过来:“你就是那位杀人逃跑的?”文士点点头。 “你就不怕官府抓你?”王安问道。 “我也只是一个月下来一两次而已,这次是拙荆说你想见我,我才下来的。”文士给王安和杜诗倒了酒,“饮盛。”自己一饮而尽。 第二十二章 有人要报复 王安喝完放下酒爵:“你所杀的人我们查过,是邓晨的长辈,是该杀之人,你的所作所为可说为民除害。可惜汉律在那摆着,你有杀人之罪,官府要捉你明正典刑,你若不想死,只能逃跑。我很想知道,邓家为何不拿你的家人出气,只敢在那骚扰?” 郑家男人拱拱手:“我夫人出自颍川褚氏。现在的南阳都尉与褚氏有亲。我逃走之后就差人把收集的邓家罪状送到他那,由他出面警告邓家,邓家自然就不敢为难我家人。” 王安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你现在躲在何处?” “南郡。”男子笑了笑,“南郡盗匪太多,剿之不绝,官府也不胜其烦,只要没杀官造反,就当没看见,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奉劝郎君一句,要当官不要去南郡。” 一阵上楼的声音传来,三人停止了谈话,假装互相敬酒。客人经过屏风时,王安看到是邓晨和他两个弟弟,邓晨也看到了王安,两人点头致意。邓晨进来行礼道:“叔孙和君公在此见客,我不打扰三位,我到楼下用餐。”说完匆匆下楼。王安还在觉得奇怪,郑家男人突然道:“不好,此人大概认出我了。我要先走一步。”王安回想了一遍邓晨的行为举止,好像是专门来认人的。王安到窗户边往外看,正好看到邓晨在街上往这指指点点,王安冲着邓晨大声道:“邓兄走的那么急,小弟还想请邓兄喝一樽。” 王安扭头对郑家男人道:“邓晨已经现了,你赶快走。” 郑家男人这时却很平静:“不用担心,我逃的掉。”对王安和杜诗行了一礼,“在下夫人和小女还请二位多多照顾。”说话间三人来到楼梯口,郑家男人道:“后会有期,多有得罪。”一脚把王安从楼梯上踹下,大叫道:“不好了,新都侯之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一楼大乱。 王安扶着杜诗慢慢站起来,晃晃脑袋对杜诗道:“没事了,”四周看了看,“姓郑的就跑了?” 杜诗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看着你被踹下楼,然后就跑下来,没注意他。” 这时,邓晨扒开围观的人群,冲王安喊道:“王安,你私纵逃犯。” “我都让人踹下楼,你竟然污蔑我私纵逃犯,你哪只眼看到我放跑了人?” 王安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感慨:“这人是怎么逃掉的?” “大概是跳窗逃的吧。”杜诗随口答道。 王安回到庄子,找到申屠臣为自己检查了一下,除了有些碰伤外,没有大碍。申屠臣告诉王安:“家父来信,让我好好跟着你。” “有什么问题吗?” 申屠臣四处看看,低声道:“我怀疑陛下的病很严重。” “此话怎讲?” “这是我们父子的暗语,如果家父能很快回来,就说一切安好,勿要牵挂,如果不知归期,就要我跟着你。” 王安在心里盘算,按照申屠安的说法,陛下的病是严重,但是他能控制住,短期他回不来,也无性命之忧。 王安安慰道:“你父亲医术那么高,肯定会是平安归来的,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这里的庄户需要你。”王安拍拍申屠臣的肩膀。 这时郑家小女前来求见:“家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郎君。” 王安打开信仔细看了一遍,信是郑荣时写的,应该是逃离酒肆后仓促写的,对当时踹王安一脚表示歉意,同时感谢王安照顾他夫人和小女,同时告诉王安,盗匪中有人开价一百缗,想要教训王安,据说是因为王安屡次坏人好事,信中让王安最近不要轻易出门,郑荣时也会帮忙查访。 王安在心中回想了一遍,然后才问申屠臣:“国相如何处置为他治病的大夫。”申屠臣摇摇头:“国相没说,我也没问。”“你去问问孔洵,看他知道否。” 事关自家安危,王安马上把魏宣和田大郎找来,把信给他们看。魏宣看完后问:“这个郑荣时可信吗?他为了逃命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魏宣顾及王安的颜面,没说王安被踹下楼。王安说:“此信应该是此人逃走以后才写的,此人是做事周全之人,他决定见我之前应该观察过我。这才同意见面,我助以后才下定决心要告诉我这个情况。”王安给自己脸上贴金。魏宣和田大郎不住的点头。 王安接着说道:“现在看看我来王家庄以后做了什么事,第一伤了邓家马,第二把郑家母女接到王家庄,第三家母延请国相之女为自家女儿的老师,第四请申屠臣治好了国相的病。前两件事与邓家有关,但从今天酒肆之事来看,若我出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邓家,邓晨不会愚蠢。第三件事樊家只是作为说客前来试探,她是为刘家铺路,而邓家也与刘家有亲。现在就看第四件事了。”申屠臣来到书房,回复说孔洵也不知道,但事关二先生的安危,他正写信去问父亲,大概明天可以答复。 众人商议后决定,派田大郎送信给君侯,让新都侯也想想办法,王家庄这边加强戒备,可以开始训练第二批庄丁,同时王安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以防万一。同时请附近村庄的游徼出面,检查陌生人口, 第二天王莽给王安加派了十名护卫,另外还带了十只强弩,以及两只手弩。汉朝不禁弓弩,但是制作弓弩所需的牛筋却要上交朝廷,朝廷通过这种方式变相的控制弓弩等远距离打击兵器,手弩是达官显贵才有的。 下午,孔休的回信也到了。信中说,这名大夫只说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对症下药,否认受人指使,孔休也拿他没办法,只得放人。接到孔洵的信以后,孔家动人手去寻找这名大夫,还没找到。接到孔休的信以后,王安和其他人的看法一致,打草惊蛇了,这名大夫前景不妙。 第三天,孔休的信又来了,信中说,这名大夫去给人出诊,结果拉车的牛突然疯,冲入河中淹死了,尸体已经打捞上来。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七月,天子下诏,将军、列侯、二千石以上官吏举明兵法有大虑者。中枢大臣立即把储君之争放到一边,拥戴之功是多久才能化为好处只有天知道,为自己的亲朋好友谋个一官半职可是不久就能实现,况且陛下年富春秋,将来诞下子嗣也未可知。各家府邸也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这些王安都顾不上了,保命要紧。附近的村庄有游徼带人巡查,王家庄这边有庄丁巡视,宅子这边有护卫负责,按照魏宣的说法,安全是没问题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王安的活动范围局限在王家庄这一带。 “子宽,你不要老是想着医人,你也可以给猪治治病嘛。否则这些猪若是病死了,我家大业大赔的起,那些庄户可损失一大笔钱了。要是牛死了,那可好比死了亲爹了。” 正在给猪看病的申屠臣冲王安喊道:“会治,你来;不会,闭嘴。”继续埋头给猪诊治,过了一会站起来,道:“这猪我怀疑肚子里有虫子,我开几副药,你给它灌进去,过几天就好了。”庄户一个劲的对申屠臣表示感谢,申屠臣则很无奈。王安对养猪很重视,一来可以吃肉,二来可以积肥。入夏以来,猪接连病,已经死了几头,王安不得已才找到申屠臣,让他给猪治治病。不知道是申屠臣医术高明,还是瞎猫碰死耗子,接连给他治好了几头猪和牛,申屠臣的名声更响了。 申屠臣一脸不高兴的走了,王安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现小胖子也在:“你今天不是该回家吗?为何不走?” 孔洵也是一脸的不开心:“我兄长从长安回来了,我不想见到他?” “这是为何?” “他是来叫我家大人找人给他写荐书的,大人都要给他气得旧病复了。见到我,就给我吹某某名士请他去府上谈诗论赋,某某达官显贵请他去府上做客,结果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被我戳穿了。” “说来听听。”王安困在庄子里已经半个月了,心里闷的慌,正好聊已打时间。 “他曾说去年到过中垒校尉刘歆的府上,然后我就把邸报拿给他看,刘明府去年已经跑到涿郡当太守了,他还在那吹嘘。”小胖子满脸的轻蔑。 “朝廷这次需要的可是武职,你兄长能领兵打仗吗?” 小胖子撇撇嘴,伸出右手道:“我一支手打他两个,你说呢?” 王安坐下来在纸上划了两下:“崔老先生曾说,朝廷多年不打仗了,对于勋贵子弟来说从军毫无风险,智谋将帅科已经变成勋贵子弟的晋身之阶,所拼的是家世和人脉。按照你的说法,你的兄长文不成武不就,却无自知之明,我觉得他还是应该等贤良方正科才是正道。” 小胖子把毛笔丢入竹筒,道:“我家大人也是这么劝他的,可惜他死活不听,现在就在家里装病了。所以我干脆不回家了,就在这里住下了。” “那你住哪里?我记得好像没空房了?” “我拿了一缗钱给田大郎,他让我跟他一起住。” 晚上王安问大丫:“崔老先生走了吗?我好像有这几天没见到崔老先生?” 大丫答道:“清河崔氏出了点事,老先生要赶回去处理。” “能把他这个前任家主都惊动的事,怎么会是小事。“ 大丫服侍王安躺下,大丫坐在榻边给王安扇扇子。王安道:“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不用在守夜了。就像小胖子说的,我也是血气方刚之人,美人在侧,我也忍得很难受。但你也是世家女,若非家中出事,也不会被充为官婢,我也不想委屈你,只好眼不见为静。”王安说完翻个身面朝里。 第二天,杜诗来找王安:“村中的游徼来问,这村中的巡查是不是可以取消了?盗匪没找到,倒是抓了不少的贩夫走卒,村民也有意见。” “让他们取消吧,真的盗匪或者刺客,他们也现不了,到大丫那里领十缗钱送给游徼,感谢他们的帮忙。”王安想了想,“不能厚此薄比,再拿十缗赏给庄丁,让他们继续睁大眼睛,不要出事。” 杜诗东张西望了一下:“叔孙为何要找懂炼丹的方术之士?难道是那里不行?你可要当心,丹药可不能乱吃,想想先帝的下场。” 王安气得把毛笔丢下:“是谁胡说八道?是不是小胖子?”作为男人,是最忌讳别人说自己在那方面不行的。自己忍得那么辛苦,还被人说不行,是不是该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杜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看到你给几个以炼丹出名的方术之士写信,故而有此一问。” 王安这才道:“庄稼也会得病死掉的,我就想能不能给庄稼治病,就想到了那些炼丹之士,希望他们能找到给庄稼治病的方法。反正都是花钱,若是能找到,那也是利国利民之事。” 一整天,王安都在纠结要不要证明自己,晚上看到大丫时,心想不忍了,搂住大丫刚想有所行动,就感觉手被打了一下,然后听到一个女声传来:“最讨厌你们这种一脸的****好色,却又满嘴仁义道德之徒。” 王安身体里的火一下子灭了,急忙站起来,才现房间多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等大丫整理好衣服才开口:“去拿点吃的来。放心我不会杀你的郎君。” 等这名女子吃完,王安才道:“听你刚才的话,你应该来了好几天了吧?”女子点点头,显得很得意:“这些游徼的手下,还有你的庄丁,都只盘查大老爷们,哪会注意到我这个小女子,再加上我又是扶着一位老奶奶进来的,他们更不会盘查我了。” 这名女子看着王安道:“你应该感谢我,我帮你干掉了两批人。”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这两批人都是南郡太守府通缉的要犯,所以我用你的名义把他们的人头送到了南郡太守那里。” 王安讨价还价道:“既然是通缉的要犯,就应该有赏钱。你既然用我的名义送货上门,那就应该分我一份的吧。” “我不是丢了一枚金小判到你榻上吗,你在好好找找,”这名女子笑道,“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我在告诉你一件好事,南郡太守正为盗匪而伤脑筋,见你这么能剿匪,准备举荐你到南郡为官。” 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王安在心里哀叹。 第二十四章 举荐 少女一看王安的表情就火大:“你的护卫出自行伍,哪个做过盗匪,哪个做过刺客?你的庄丁都没见过血,也就吓吓小毛贼,在悍匪面前不堪一击。”你最厉害好了吧,王安起身施礼:“多谢女侠仗义出手,王某铭记在心。” 少女开心一笑:“这才像个样子,这几个悍匪在南郡兄名赫赫,现在他们被你杀死了,其他盗匪就要考虑考虑了。” “王某想知道女侠为何要出手相助?” “第一,那些想要对付你的人不相信本姑娘的武艺,不光找了本姑娘,还找了另外两伙人。第二,他们只给本姑娘十枚金饼,而给这两伙人各三十枚,本姑娘再次受到了伤害,杀了他们也只能弥补一部分。第三,本姑娘觉得你应该值更多金饼,等他们的开价合适了,本姑娘再动手不迟。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要随便被人杀了,本姑娘还等着大财。”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半途而废不是本姑娘的风格,本姑娘再去打听打听,看谁还不开眼?”说完一挥手把蜡烛击灭,一眨眼就不见了。 “不知道跟崔老先生谁的功夫高?” 果然,几天之后,南郡太守萧育上书皇帝,举荐王安为当阳长,理由是不顾危险,以身作饵,击杀悍匪,有勇有谋,可堪大任。朝中之人的反应王安可顾不上了。 “这萧育是不是与王家有仇啊?”王安现在心烦意乱,只好玩掷壶游戏打时间。 大丫答道:“萧育与王家无仇有亲,郎君的四伯父娶的是他的侄女。现在只是举荐,朝廷是否征召郎君还看陛下之意。” “希望陛下能没注意到我这无名小卒。” 想是这样想,但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王安召集众人商议当王安不得不出仕为官,王家庄该何去何从的问题。先就是杜诗,杜诗离开河内郡已经几年,今年该回去成亲了。至于成亲之后,杜诗打算与家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申屠臣则打算趁此机会随王安前往长安,见见自己的父亲。毕竟与自己的父亲有段日子没见面,经后如何安排也需要与父亲商量商量。毕竟有些事在信里说不清楚。但是申屠臣不会留在长安,他打算回到王家庄。 魏宣是王莽派来的,他的去留要由王莽决定。王安和魏宣都做不了主。 孔洵想去长安看看,不过这只是他的想法,能不能去要问问他家大人。 最后,王安打算把王家庄交给田大郎和二丫打理,他们二人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开始独挡一面,这是他们进一步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们二人会在王安前往长安前完婚,以此来祝王安好运。 王安决定带大丫前往长安,看看能否见到大丫的家人。 新都侯府,夫人王氏也知道了萧育举荐王安出仕的消息,与王莽商量办法:“侯爷能否上书朝廷,拒绝征召?” 王莽摇摇头:“本侯已经几次拒绝朝廷征召长孙,若再拒绝征召叔孙,会落人口实,他们会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朝廷不拘一格启用人才,新都侯却不愿自家儿子出来为朝廷效力,致朝廷于何地,致太皇太后于何地,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本侯百口莫辩,叔孙则再难出仕。” 夫人着急道:“能否上书朝廷,就说三郎体弱多病,不能参加智谋将帅科,请求参加贤良方正科,如何?” 王莽苦笑道:“你觉得你那个要么下地,要么看工坊,每天看书不到一个时辰的儿子,考得过那些寒窗苦读的名士?考不上,有人会说,当初叔孙为何不拒绝征召,浪费他人的机会;考上了,有人会说,叔孙怎么比得上那些名士,肯定有人为了讨好王家而录取叔孙。总之贤良方正科叔孙无论如何是不能参加的,还是留出名额让给寒门士子为好。王家不缺为官之人,缺的是名声。” 夫人大感失望:“这可如何是好?” 王莽安慰夫人道:“南郡也只是盗匪多而已,只要小心行事就可平安无事,安然度过几年任期。当年冯野王不就很快离开了当阳吗?” “也只好如此了。” 皇帝接到萧育的奏章,显得很高兴,他找来石寿:“石公公,你出的主意不错,如今大臣们都忙着为自家子侄正夺好处,顾不上立储之事。”皇帝拍拍奏折,“南郡之事可是公公安排?” 石寿否认:“前些时日,有人以新都侯之子王安的名义两次将几名南郡通缉要犯的级送到南阳太守府,故而萧育记住了王安的名字。第二次时还曾召见过领赏之人。” “此事可曾查清?” 石寿躬身行礼:“前些时日,王家庄及其附近的村子都加强了戒备,见到生人就抓。据说,是因为有人报信说,王安有危险,故而加强巡查。” 皇帝斜靠在榻上:“也就是说,有人要对王安不利,结果王安将计就计,把那些刺客给杀了,并且将级送到南郡,对盗匪进行警告。是不是这样?” “诺”。 “石公公,朕应该征召此人吗?” “陛下决心已定,何必问老奴。” 吴章将萧育的奏章抄下来,拿给王莽的嫡长子自己的徒弟王宇王长孙看,王宇看完道:“这能说明什么?”吴章对王宇的表现很无语,我都教了个什么徒弟。吴章耐心的解释道:“叔孙就要出仕了。”王宇道:“怎么可能,叔孙才刚加冠,朝廷怎么能征召他,我家大人也会反对的。” “你错了,君侯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他会上表支持,理由很简单,为君分忧。” “陛下应该反对吧。” 吴章道:“陛下乐见其成。因为这是王家下一代相互争夺的开始。” 王宇这才感到紧张:“老师,弟子该如何做?” 吴章道:“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能做,该读书就读书,该访友就访友,朝廷的事千万不要掺和。” 第二十五章 有人来寻夫 王安还在为萧育的举荐而烦心的时候,崔老先生回来了,不但他回来了,还把他孙子带来了!但是一回了就把他孙子给关起来。第二天,更加轰动的消息出现了,一名女子来到王家庄,说是找她夫君的。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庄子,大家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问谁是她的夫君?就是姓崔的小子。这个消息更加使人兴奋。大家都想一睹崔老先生的孙媳妇的风采。王安都往庄子门口跑去,路上还碰到了魏宣,他是带领庄丁去维持秩序的。王安挤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觉得这两人反差挺大的,女子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崔家小子却斯斯文文,这两人怎么就对上眼了? 魏宣观察了一会,说这名女子是功夫好手,马下步战,魏宣勉强可以跟他打平,难道不是女子勉强打平魏宣?魏宣解释道:“我是斥候,对付的是匈奴射雕手,更注重骑射,步战只是马死掉以后迫不得已的保命办法,但在匈奴射雕手面前,马死了,是很难活命的。” “匈奴射雕手这么厉害?” 魏宣点点头:“我们一什斥候,只能对付三四个射雕手,若是五人,我们只好逃命,幸好射雕手花钱多很难培养,只有大部落才养的起,否则打起仗来真的很麻烦。” “这名女子马上功夫如何?” 魏宣摇摇头:“比过才知。” 这名女子站在庄子的路口也不是办法,一大帮人围在这里,影响不好。万一崔老爷子怒,那就闹大了。崔老爷子? 王安摸摸下巴:“你觉得崔老先生为何把他孙子抓到这来,而不是直接抓到清河郡?” “属下不知。” “派人去把大丫叫来,此事有望。” 等大丫来了以后,王安问道:“崔家小子怎么没来,人家姑娘都追到这里来了,他也不出来看看。” “崔玮被老爷子关起来了。” “他没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昨天还闹,今天听到女子来了以后就开始吃饭了。” 崔家的小子也看出来了? “你去劝劝她,”王安向外努了努嘴,“让她赶紧进来,她的事还有希望,闹大了反而不美。” 王安对魏宣道:“让他们都散了吧。” 崔老先生也是做过游侠的人,可能他对这名女子也是满意的,只是清河崔氏也是名门望族,还是要脸面的,总不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嫁进门。王安现在没心情管这事,他正在为工坊寻找一名管理者。在这个时代,为了家族的利益,世家大族让嫡子进入官场,让庶子从事商业,嫡子为家族提供保护,庶子为家族提供财力,只有如此家族才能展壮大。人才啊,王安最缺的就是人才。 现在造纸工坊已经步入正轨,按照汉朝军队编制,设伍、什、队、屯,职务最高的屯长,王安自己在兼任,两名队率则是从流民中挑出来的,但是作为屯长,他所面对的客户虽然只是世家大族的旁系或者庶出,但毕竟出自世家大族不是,若是地位不对等,就是对他们的轻视,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启禀郎君,现在是否倒入染料?” 王安早就想制作红纸了,之前的白纸供应长安都不够,没办法实现。现在随着工坊的扩大,才能拿出一小部分进行试验,毕竟逢年过节不能贴白纸不是。 在外面转了一圈,王安觉得差不多了,大丫应该都问完了。回到书房,王安也没心思看书,就等着章大家,又无儿无女,为了扬家有后,其妻请他纳妾,他也拒绝了。还有一点,侯爷很欣赏他,很喜欢他的文章。” 第二十六章 助人为乐 大汉朝还有这样的人物?王安问:“扬先生为人如何?” 大丫想了想道:“儒生尊其为扬子。”就是他了,王安再问:“扬先生有何喜好?” “扬先生乃益州成都人,好饮茶。”有喜好就好。 王安道:“我去见见崔玮,你试探一下那个山大王的想法。” 经过崔老爷子的允许,王安见到了被看管的崔玮。不拐弯抹角,王安直接问:“子玉兄,你会娶那个山大王吗?“ “不要叫夏姑娘山大王。夏姑娘也是没办法,她兄长在抢地盘时中箭身亡,她爹死后,她才出来统领人马。” “那好,子玉会娶夏姑娘吗?” 崔玮道:“我是庶出,成亲没有嫡子那么严,不要求门当户对,只要对家族有利就行。” 王安道:“我想了一个办法,你先听听,看看能不能行。”王安于是把自己打算请扬雄认夏姑娘的事告诉崔玮。崔玮听了不住的点头,最后他问道:“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扬先生会同意吗?” “关键不在扬先生,关键在扬夫人。所以我打算在去长安时带上夏姑娘,去接触扬夫人,不知子玉兄愿意放人否。” 崔玮向王安施礼:“多谢叔孙。”见过崔玮,王安又去拜见了崔老爷子,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崔老爷子答应,只要扬雄夫妻能认夏姑娘为义女,崔家将接受这门婚事。王安之所以这么卖力,是因为扬雄是这个时代的文坛领袖,儒生的偶像,只要能促成此事,对王安来说只挣不赔。但是王安不可能贸贸然的前去拜访杨雄,王安需要敲门砖。既然王莽很欣赏杨雄,那王莽写几个字托王安转送给杨雄就显得合情合理,字王安都想好,很适合杨雄。 既然来到了崔家,正好到学堂去看看,王安这才现,学堂是自己付出最少的,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大多花在工坊和农事上,只是偶尔路过才来看看学堂,真正支撑起学堂的是二丫和田大郎,还有阴6他们。王安到时,是中午休息时间,学堂正准备给学生馒头和咸蛋,虽然百姓是一日两餐,但中间可以吃寒食,也就是糕点,糖是很稀缺的,王安只能馒头和咸蛋,申屠臣之所以愿意去给牲畜看病,很大原因也在这里。 王安有些意兴阑珊的离开学堂回到书房,却现小胖子孔洵闷闷不乐地坐在里面。王安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胖子这副模样,一问之下才知道,孔洵想去长安看看,因为他的兄长有在他面前炫耀了。 “你要去长安可以跟你家大人说,为何要跟我说?” “因为二先生会去长安参加考试,正好可以跟二先生同去长安。” 该来的还是来了,王安问道:“朝廷的制书到了?” 孔洵点点头:“已经到了太守府,太守准备通知各县和侯国,大概两天之内,就会送到先生这里。” “什么时候启程?”王安现在最关心这个,他的工坊主事人还没找好呢。 “秋收之后”。王安放下心了,还有两个月时间。 “你随我去长安,你家大人会同意?”小胖子回道:“我娘亲已经同意,家父还在犹豫。”王安没有立即答应,只说考虑考虑。 等到王安用完晚膳,大丫才来到书房。夏姑娘答应去长安试试。“我几次问崔玮他是如何跟夏姑娘认识的,他都避而不谈。”王安又起了八卦之心,因为这关系到崔玮到底有多在乎夏姑娘,关系到王安能否信任崔玮。夏姑娘愿意去长安,崔玮就不大可能离开王家庄,崔玮正好可以当王家庄的管事。 “夏姑娘救了崔玮的命,有次崔玮押运货物经过夏姑娘的地盘,结果被盗匪抢了。夏姑娘问讯后带人下山,救了崔玮但货物被烧掉了。”大丫停了停,“夏姑娘说,崔玮怀疑崔家有人勾结盗匪,此后崔玮就留下帮夏姑娘打理山寨。直到崔玮下山跟人谈生意被崔老爷子抓走。” “他们成亲了吗?”王安问道。 大丫点点头:“了请柬给清河崔氏,崔家才知道崔玮没死。”还是再观察一下,不要这么快做出决定。 王安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那个小丫头在就好了。”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是在说我吗?”然后从卧室走出一个小丫头,正是帮王安扬名的那个小丫头。 “你怎么又来啦?”王安皱了皱眉,他是希望小丫头来,又怕她来,心里很矛盾。 “人家有名有姓的,人家姓段”,小丫头摆摆手,“人家还没走,怎么能说又来了。” “你还没走?”王安大吃一惊, “上次不是说过吗,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本姑娘可是有信用的。”她看着大丫道,“你们卿卿我我时,本姑娘可是离得远远的,一点也不打搅你们。”大丫红着脸起身告辞。 过了一会,段丫头才道:“你是不是担心夏姑娘骗你?放心,她和崔玮成亲了,也洞房了,崔玮的确是给人害的,他也不会再回清河崔氏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用他。” “是不是崔玮出钱请你杀人?” “不是崔玮,是夏姑娘,本姑娘怎么会杀人,只是吓唬他而已,结果他从马上掉下,行动不便而已,结果此人自己自尽了。” 王安嘀咕了一声:“你还不如杀了他。” 段丫头好像没有听到王安说的话,继续说道:“崔家最有希望的两个后辈,一个死了,一个决定永远不回崔家,崔家要想起来,要靠下一辈了。而曾孙,崔老爷子大概看不见了,所以崔老爷子的打算是,承认夏姑娘是崔家的孙媳妇,让崔玮重返崔家。崔玮的打算是让夏姑娘进入崔家祠堂,他才考虑重返崔家。总之他们爷孙达成妥协,夏姑娘必须放弃山寨,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嫁入崔家。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他们选择了你。” 王安问道:“为何是我?” “因为王家势力庞大,因为王安乐于助人。” 王安感到奇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 “你为何帮他们?” “我不少帮他们,是帮我姐。” “夏姑娘是你姐,你不是姓段吗?” “同母异父不行吗?” 第二十七章 走的走来的来 “世家大族先考虑的是家族利益,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要以家族为上。你和崔玮只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你为何不考虑一下阴6?阴家虽然比清河崔氏差了些,但也算新野大族,若是将来你再帮一下,阴家成为世家也未为不可。”段姑娘为王安指点迷津。 王安突然又醍醐灌顶之感,自己是不是被历史上清河崔氏的名头迷惑住了,如今在朝中比较出名的是安平崔氏,清河崔氏只能算是地方大族,远不是南北朝时的崔氏。我完全可以拉拢其他家族甚至是寒门士子。王安起身对段姑娘施礼:“多谢姑娘指点。” 小丫头一本正经的坐在那,等王安行完礼才道:“孺子可教也。”看王安要生气,小丫头才解释:“你不是谢我,是谢我师傅,她说你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所以你才要培养那些小娃子,但他们能帮你也得十年左右。崔家也是看中这一点,想趁你羽翼未丰之时捞取好处。将来如果你自身难保,第一个抛弃你的就是崔家。” 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世家大族为何能延续百年千年,就是他们精于计算,狡兔三窟,死道友不死贫道,最终控制着大量的人口,土地和财产,所以他们也成为众矢之的,皇帝恨他们,军阀恨他们,农民恨他们,这三位轮流出马,世家大族再厉害也抗不住,最后消失在历史中,看来自己还是要靠寒门士子了。 如此看来,小丫头的师傅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王安又施了一礼:“请代王某谢谢你师傅。” “过几天会有几个喜好炼丹术的老家伙过来,你照顾好他们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了,放心这几个老家伙很有钱。”小丫头站起来,“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现在在南郡盗匪中很出名,他们想会会你。你这个当阳长是当定了。” 王安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惜打不过这个小丫头,“王某想知道是谁让你帮我的?” “天机不可泄露。”小丫头说完就把蜡烛给击灭了。“我这次可是真的走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偷窥你的好事了。” 第二天,王安找了杜诗,与他商量阴6能否接手王家庄之事。杜诗问王安:“叔孙可放心此人,阴6娶的可是邓家女啊。” 王安道:“我看他在学堂做的不错,上课认真,做事勤勤恳恳,弯的下腰。” 杜诗点头同意。 王安又道:“过些日子会来几个喜好炼丹的方术之士,君公认为把他们安排在哪比较好?” 杜诗有些迟疑:“叔孙真的不是为了不死药?” 王安摆摆手:“你不要听小胖子瞎说,始皇帝吃不死药吃死了,孝武皇帝弄了个接仙盘,每天接露水,也死了,我是不相信长生不老的。之所以要找炼丹术士,是因为炼丹之物很多是有毒的,吃多了会死人。我就想既然人吃了会死,那我们能不能炼制杀死蝗虫的丹药呢?” 杜诗听了大喜,道:“还是叔孙的想法好,若是能成,将造福万千百姓。” 派人找来阴6,王安告诉他,自己观察他好一阵子了,想让他承担更大的责任,就是管理整个王家庄,包括工坊。阴6深感意外,工坊是王安一手创立的,是王安财的法宝,王安却让阴6这个外姓人来打理王家庄,这是对阴6的绝对信任,王安凭什么信任他?要知道,每个家族都对自家的财秘密严防死守,比如孔家的冶铁术至今没有泄露,就是因为只有孔氏家主才知道这一方法,其他人根本不能知道。 “叔孙就不怕秘密泄露?” 王安摇摇头:“其实该知道的有心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只差关键的一二步而已,如今在市场上大肆收购竹子的可不是王家。若非孔家、阴家提供了大量的竹子,现在造纸工坊已经做不下去了。”这就看出王安当初拉拢孔家和阴家的好处,这两家在竹子上不挣钱,但是造纸工坊的分红,大大高于出售竹子的利润。 王安接着道:“杜诗要返回河内郡,经过我和君公的观察,认为曼成能胜任此职。”看出阴6的纠结,王安挥挥手,“曼成不必立即决定,可回家与兄长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等到阴6走后,杜诗追问道:“叔孙之前不是看好崔玮吗?为何有选阴6。” “世家大族靠不住,既然如此,我就扶持出新的世家大族,大家就成为一条绳上的蝗虫,一损具损,一荣具荣。” “那崔玮呢?”杜诗问道。 “崔玮仍然管理工坊,但重要的配方要由我们保管。让阴6领教一下世家大族的手段,在与崔玮的斗争中成长起来。” 下午新野县派人给王安报喜,大丞相府的文书到了,王安被举荐参加智谋将帅科考试,令其于十月初一到大丞相府报到,准备考试。来人又询问王安,是否要为其准备公车,王安考虑到自己有一大帮人要去长安,拒绝了新野县的安排。王安同时也知道,邓晨之兄邓骅也要去赶考了。 王安着手安排各人的事情:田大郎接替魏宣负责庄子的安全,训练庄丁,保护崔玮;二丫负责管账,郑氏协助她;鉴于邓管事在这段时间规规矩矩,学堂事务交给邓管事,几个寒门士子以及母亲王氏派来的亲信婢女管理;崔玮管理工坊,直到夏姑娘从长安归来。 最令王安头疼的就是申屠臣了,他一走就要好几个月,庄子上只有这么一个会给人治病也会给牲畜看病的大夫,省得庄户很多麻烦。他一走等于都啥都没了,难免使人慌。庄户们希望他留下来。 然后就是阴6,已经几天了也没答复,不知道他是怎么考虑的,我只是让你管理庄子,不是让你去送死,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实在不行再找一个? 王安正在为申屠臣和阴6的事烦恼,庄丁前来禀告,来了几个臭要饭的,却说自己是主家请来的炼丹之人,让王安前去迎接。庄丁以为是骗子,想要赶他们走,却被打趴了几个。那些人说如果王安再不去,他们就走了。 第二十八章 该来的来了 王安来到半路时,就看到几个不休边幅的老者站在田间观察麦苗,见到王安,其中一位叫道:“小子,此等种法何人所授?收成如何?”王安摇摇头:“此法乃是氾胜之先生的所记载的方法,本庄去年种了一亩宿麦,收麦大概三十石1,春小麦此等种法还是第一次,收成如何要等秋天才知道。”又一名老者道:“老夫看你刚才走路的姿势,乃是阳气旺盛之人,身体甚佳。何故寻求丹药,难道小子不知道是药三分毒之说。难道小子想求长生之术?” 王安心道,这些人怎么一提炼丹都想长生之术,莫非是房中之书看多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小子也知丹药不能乱吃,人吃多了可能会死,但是小子就想,既然人吃了会死,为何不造丹药把虫子杀死。小子请各位来是想找出杀虫之法。”王安说完心道,最好你们给我弄出点动静来,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搞第二个明了。 王安接着道“小子观几位老者身体康健,知各位炼丹非是为了寻求长生,那就是喜好炼丹,既然如此为何不做些利国利民之事?”几位老者连连点头,一位老者道:“小子说的没错。我们仨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如今已对长生之术无感,之所以炼制丹药乃是喜好而已。诚如小子所言,我等若是成功,也可名留青史了。我等喜好清净,给我等找个僻静之所就成。” 王安已经和杜诗商量过了,王家庄人多嘴杂,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把术士安排在工坊那里就成,正好可以利用工坊迷惑有心人,以为这些人是为造纸而来。那里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大的院落,就是以前郑氏的房子。三人对住处也感到满意,要求除了送饭之人,尽量不要打扰他们。等王安走后三位老者聚在一起商量,一位道:“门主为何把我们送到这里来?难道门主真的要解散门派?”“如今门派中除了我们几个老的,几个小的都以离开,门主身边就剩下段丫头在服侍她了。” “段丫头观察过王家小子一段时间,认为他心地良善,又是守信之人。”三名老者的到来,对于王安来说是杀鸡过年,有它不多,无它不少。三人能搞出点啥自然是好事,不成就当养几个研究人员,也算对的起姓段的丫头了。现在王安只关心阴6是否答应掌管王家庄了。所谓好事成双,阴6在其兄阴绍的陪伴下来见王安。 阴绍道:“本官这个弟弟当个先生或许有余,但是让其打理王家庄恐怕力不从心,就怕有负叔孙之信任。” 王安回道:“之所以选令弟,在下也是权衡过了。一则令弟出自新野阴氏,是大族子弟,与人交往不会辱没了对方;二则其师崔老先生对他赞赏有加,认为其行事沉稳,可托大事;三则令弟在学堂的表现在下很满意,不骄不躁,对学生耐心有加。在下做此决定非心血来潮之举,乃是认真考量了的。” 阴绍点点头,接着道:“本官听闻,清河崔氏的后辈崔玮也在王家庄,为何不请他了打理王家庄。” 王安答道:“在下认识令弟将近一年,认识崔玮不满半月,请问阴法曹,在下应该相信谁?” 阴绍又道:“清河崔氏的郡望,名声都非新野小县的阴家可比,若是清河崔氏肯帮王家打理庄子,在外人眼中岂非清河崔氏投靠了王家。” 王安叹口气:“阴法曹也知道世家大族立命之本乃是狡兔三窟,他们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况且,崔家名声巨大,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非在下所能给予。既然如此,在下与其拉拢现在的世家大族,不如与未来的世家大族携手前进。难道新野阴氏就甘心躲在新野县做一个土豪吗?” 阴法曹看看阴6,又看看王安:“家兄已经同意阴6前来打理王家庄。某只是不放心罢了,毕竟阴6乃是幼弟,以前都在众兄长的庇护之下,未能独挡一面,也只有叔孙愿意让他历练一番,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是担心他有负叔孙的期望。”王安摆摆手:“宝剑锋从磨砺出,不经磨砺,哪能成就将来。” 阴绍听了不住的点头,最终同意阴6打理王家庄,看着阴6对王安行了一礼,告辞而去。王安很高兴,事情又解决了一件,立即派人找来杜诗,让杜诗带着阴6到下面巡视一番。 崔玮很快也知道了王安请阴6打理王家庄之事,他马上去见自己的崔老爷子。“爷爷,王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有何影响?”崔老爷子反问道。 “那他……”“你只需知道,你帮叔孙管理工坊,是因为他会让夏姑娘名正言顺的嫁入崔家,达成你的心愿罢了,之后你还是崔家的人,是崔家的下一代族长。你知所以有此一问,还是因为你自恃过高,以为别人都离不开你。你是世家子,叔孙也是世家子,他凭什么用你?” “他不是去年才好吗?怎么……” 崔老爷子厉声喝道:“有些事就当没生过,知道吗?” “诺”。 申屠臣从王安口中得知来了三名炼丹之士后,立刻兴冲冲的前去拜访,炼丹家有的也是懂医术的。结果第二天,申屠臣兴奋的跑了告诉王安,里面有一位老者精懂医术,一位通易经,还有一位懂望气之道,也就是找矿。王安心里感觉很奇怪,什么样的门派可以出刺客,出大夫,出算命先生,还出地质学家? 王安立即前去拜访三位老者,为自己昨天的怠慢表示歉意,并且请他们在申屠臣离开的日子的主持王家庄的医馆,那位老者点头答应。在王安说话时,最年长的那位盯着王安的脸看,然后又问了王安的生辰八字,默然不语。等王安走后,其他二人才问王安的命数如何,老者低声道:“此子命格已变,不知将来。” 第二十九章 邀请 三名老者决定再多看看,懂医术的到申屠臣开的医馆,精通易经的决定去学堂看看,而那位会望气之术的术士则去田里转悠。很快这些消息报到王安这里,王安没有在意,谁到了陌生的地方了解一下情况乃是人的本能,万一出事了也好逃命。如果他们初来乍到还能********炼丹,王安才要担心了。 孔洵将一把刀放在案几上:“这是二先生定做的横刀,家母请二先生验刀。”横刀是王安向孔家定做的,刀刃长三尺,刀柄一尺,总长四尺,可单手持握,也可双手持握重约八斤。在王安看来,此时剑已经变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好看却不实用,无论是儒生还是游侠儿都要配一把,装饰也越来越华丽。因此他委托孔家打造了一把横刀,并告诉孔家试试渗碳工艺。 王安拔出刀,揪下一根头,想看看是否能吹毛断,很遗憾,没有。王安把刀插入刀鞘放好,道:“这么说渗碳的技术你们孔家已经掌握了?” 孔洵答道:“家母说初步掌握了,只是成品率还不高,还得多试试。” “让你家大人多试试,将来或许会有大用。”若是将来天下大乱,王安希望自己有足够的优势。“你家大人同意你去长安了吗?”孔洵摇头。 王安拿起一本书,却又放下,他对孔洵道:“我想拜见一下国相,请他拨冗一见。”王安现在越觉得自己缺人了,能抓一个是一个吧。 小胖子撇撇嘴:“我家大人现在哪有什么事啊,家父如今不去当值,每日坐在家中养病。”小胖子看看王安的表情,“弟子马上通知家父。” 三名老者在庄子转悠了半天,回到住处关好门窗,又在一起谈论自己所见所闻。“这里的学堂要先认字,然后教《论语》和《九章算术》,他们的记数之法也与众不同,用此法更快更简便,不仅如此,还让那些小娃子自己把《春秋》的事情一个个表演出来,他们说这叫重现历史,然后那些先生才跟他们解释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那个申屠臣既然去给牲畜看病,还把牲畜的病症记录下来,据说将来要刊行天下。” “王家庄的管事杜诗和阴6也是这么做,他们也把过程记录下来,将来也要刊行天下。”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先生和弟子,大多出自寒门甚至是佃户之家吗?而且那些名师大儒所精研的《五经》在这里不受待见。” “我也问过那些小先生,他们说王安曾说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说,他们想要的是活下去,是能吃饱饭,儒家离他们太远了。王安还说,儒家最是善变,只要有好处,高皇帝也能说成是刘康公之苗裔。” “老夫大概知道了门主的意思,王安不待见儒家,他需要的是经世济民之人。本门若是支持王安,将来此人问鼎天下,本门也可扬光大。” “师兄不是说此子命数已变,不知将来吗? 老者点点头:“按照其生辰八字,加上老夫的起卦,此子现在应该浑浑噩噩,不能出仕为官。” “支不支持,那也要先看此子在当阳的表现。段丫头说那可是盗匪窝子,百姓穷困,尽出强盗了。想孝元皇帝时的冯野王,被朝野所称赞的一个好官,到当阳没多久就跑了,更别说其他人了,让我们看此子能熬多久吧。” 王安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孔洵的兄长,孔甫。听多了孔洵对他兄长的吐槽,王安本不想见他,但是还得耐着性子见他。 王安一见面就恭维他:“令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这位兄长,说你为了提高学问,长年在外游学,结交各位名师大儒,我听了甚是羡慕,只可惜事情不断,未能成行。但朝廷征召我今年秋天前往长安参加考试,不知孔兄是否也去长安?” 孔甫的脸一红,过了一会才道:“智谋将帅科如今所比的乃是家世与名望。我以为参加此科乃是对在下的羞辱,据宫中的消息,陛下还会再开贤良方正科,这才是在下证明自己实力,出人头地的正途。智谋将帅科在下是不会参加的。” 王安对孔甫行了一礼:“在下预祝孔兄被朝廷征召参加贤良方正科考试,榜上有名,为朝廷出力。在下无才无能,只能凭家世去参加今科考试了,在下甚是羞愧。有心拒绝,却怕辜负了南郡太守和朝廷的一番好意,只好勉为其难的到长安走一趟了。” 二人互相吹捧和谦让之后,王安问道:“孔兄在长安游学多年,可曾见过黄门侍郎扬雄扬先生?” 孔甫得意的笑了笑,道:“某曾经多次去其府上拜访,与先生交流诗赋。” 王安接着道:“在下久慕扬先生大名,一直想去拜访,但不知先生府上还有何人?” 孔甫道:“府中只有先生和夫人。” “没有子嗣?” “无儿无女。” 王安心道,夏姑娘有机会了。接着又问:“扬先生有何喜好?” “先生喜好著书立说,但俸禄微薄,要靠其夫人种菜贴补家用。” 看来真的要把拉拢的重点放在扬夫人身上了。 两人又扯了一遍闲话,王安才问孔甫的来意,原来孔甫是代邓晨之兄邓骅前来送请柬,请王安前往新野县一叙。孔甫和邓骅以前曾是郡学同窗,邓骅此次返回南阳先到宛县拜访了太守,又去拜访了新都相孔休,听说孔洵拜杜诗和王安为师,故而有心结识两人。 王安拿着请柬看看了,问道:“邓骅是否知道在下与其弟有过争斗。” “邓伟卿已经知道此事错在其弟,故而写信训斥了一番。若非知道叔孙不便离开新野县,伟卿就在宛县最大的酒肆宴请你了。这次在县城招待叔孙,伟卿还觉得于心难安啊。” “此次就邀请了我和君公吗?” “还有湖阳樊家。” 湖阳樊家,好像在哪听过,王安苦苦思索了一番,才想起来,之前打算为孔家之女保媒拉纤的那家。 第三十章 有人也想要 王安只是孔洵的老师,跟孔甫一点关系都没有,与邓家的关系只能说是不打不相识,邓骅更是素未谋面。孔甫为何要帮邓骅送请柬给自己,难道真像孔甫说的自己将来会被举荐参加贤良方正科?大概是有人对他说,只要你把王安请来,到时就举荐你参加贤良方正科。贤良方正科啊,多少的名师大儒,多少的寒门士子对此望眼欲穿。王莽之所以不阻止王安参加智谋将帅科,就是为了避免被有心人举荐参加贤良方正科。所谓宴无好宴,自己跟邓家樊家关系都不好,他们也没有亲自前来,而是请他人代送,说明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现在不是当英雄好汉的时候。 王安拿定了主意,对孔甫道:“多谢邓家的好意,孔兄应该知道,在下接到朝廷的征召之后,我家大人就对在下严厉督促,要在下这段时间不得出门,不得饮酒,只能在此埋苦读,要在下为王家争口气,让人知道,王家不是尽出酒囊饭袋之徒。所以此次邀请在下是不能去了,还请孔兄在邓骅面前代在下表示歉意,就说他的好意心领了,若是愿意等考试之后大家再来相聚也不迟。来人,送客。”孔甫黑着一张脸离开了王家庄。 王安马上把杜诗和小胖子找来,跟他们说起此事,问小胖子:“你家兄长与邓家关系很好吗?怎么会帮邓骅送请柬?” 孔洵也感觉奇怪,摇摇头:“家兄在郡学呆了两年,然后就外出游学去了。” “他是一个人外出,还是跟同窗一起的?”王安问道。 “反正不会跟姓邓的,邓家因为家中出了几个都尉,郡丞,所以看不起我们孔家。”孔洵一脸的不屑,“有啥了不起的,孔家在孝武皇帝时可是官居大司农,位居九卿之列。他们邓家可没进入中枢,尽在江左为官,那都是无人愿去之所。” 王安让孔洵写信给其父,把孔甫看好,防止他上当受骗,被人利用。 孔洵走后,杜诗才问还宴请了谁,当听到湖阳樊家时,杜诗的脸色也不好看,当初孔夫人可是婉拒了樊家的试探,然后把女儿送到王家给王莽之女当老师,孔休与王莽的关系虽然不好,也没把女儿接回去,等于默认了夫人的处置。如果赴宴谈起此事,王安他们是做不了主的。 杜诗问王安:“那三名老者来自哪里?”王安摇摇头。弄的杜诗苦笑不得,来历不明的人你都敢收留,不怕出事吗?王安道:“我不是信他们,我是信段丫头。”于是把经过详详细细告诉了杜诗。 杜诗听完,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道:“叔孙能被南郡太守举荐也是这个丫头的相助?” 王安摇摇头:“我觉得不是她,是她师傅,布局的人可能是她师傅。” “是谁请她师傅出手相帮的?” “不知。” 孔甫离开王家庄乘坐牛车来到了新野县城,见到邓骅向其赔礼道歉,为自己没能达成使命感到于心不安。邓骅哈哈一笑:“他王某人不来,难道我们就不能吃酒了。不要浪费了那些酒菜和那些姑娘,今天只好委屈孔甫兄在新野呆一宿,等到了宛县在好好款待孔甫兄,不能让孔甫兄闷闷不乐的,让他们把酒菜端上来,把乐器演奏起来,把姑娘叫下来。”二人携手走进新野县最好的青楼楚馆。邓晨落后二人几步。 当孔甫搂着姑娘休息后,邓晨才问道:“兄长,为何要宴请王安?” 邓骅把脸擦了擦,喝了醒酒汤,这才道:“这个孔甫,别看瘦,喝酒还是厉害。不是为兄要宴请他,是有人想要探探底,因为王安这个当阳长是当定了。” 邓晨大感意外:“萧明府的举荐归举荐,可还要考试,还要陛下定夺,王安能否通过还不一定啊?” 邓骅道:“伟卿,你只要知道此事就行了,陛下早就有意要王安出仕,萧明府只是恰逢其时而已。当阳地处南阳与南郡的交通要地,商贾众多,有人也盯上此处,想要举荐为兄出任当阳长。可惜晚了一不,被萧育这么一弄,当阳就落入王安之手了。现在王安的资料也是伟卿所提供的,按照材料所记,王安就是开工坊,办学堂,养猪养鸭,他第一次下酒肆就被伟卿碰上了,此后他就再也没到过新野县。这些有什么用?” 王安拒绝邓骅之后就不再管他,现在王安只希望三位老者赶快开始炼丹,最好是弄出惊人的动静出来。结果那三位倒好每天都在庄子里转悠,去学堂,去医馆,去农田,偶尔还会去工坊看看,就是没有炼丹。搞得王安都为他们着急,却不敢催他们,万一他们一火,说“你又不吃,着急什么。你吃我们就炼”,那不就惨了。 孔休的回信很快就到了,孔甫在新野县呆了几头,已经回到宛县,准备再次出去游学。孔休的信里透露出他对孔甫不再抱有希望了,信中还说同意小胖子随王安到长长见识,希望能有所裨益,不要重蹈覆辙。 第三十一章 面对面 “你是说有人举荐邓骅,想让他就任当阳长?”王莽听到田立送来的消息,感觉很意外,当阳这个盗匪众多的地方,竟然有人争。“是何人所荐?” “属下无能,没有查出,当初萧明府的奏章呈报陛下后,也有官员随即举荐邓骅,但被陛下驳回,之后存放在大丞相府的副本就不见了。” 王莽哼了一声:“大丞相府越来越没用了,看来立储之议使陛下不再信任新甫侯,那些官吏也敢给他下绊子了。”王莽拿出地图,“当阳不是匪患严重吗?为何还会有人出手相争。” 田立解释道:“君侯生于长安,长于长安,不懂下情也是难免的。当阳虽然盗匪众多,可不论盗匪还是百姓都需要铁器,粮食和盐,这些东西大多需要从外地运入,而南阳的铁器又是天下闻名。君侯请看,”田立拿出地图,“从宛县经育水而下,转沔水入南郡,在若县上岸,走6路经当阳而到江陵。当阳乃是宛县通往江陵的必经之地。” 王莽看着地图,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道:“也就是说当阳虽乱,也是大有可图的。” “诺”,田立答道,“如今当阳有几大豪族控制,盗匪也不敢在此生事。” “盗匪不敢生事,不过是与盗匪相勾结,花钱买平安罢了。”王莽摆摆手,“三郎的庄子来了几个老者,据说是炼丹术士,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不过叔孙请他们来是希望他们能找出庄稼治病的药物,叔孙称之为农药,这些天都在田里转悠。” “只要他们安分就好,本侯也不在乎多养几个人。叔孙过些日子就要去长安了,护卫方面选好了没有? “按照三郎君的意思,还是由魏宣他们几个负责,他们已经跟在三郎君身边将近一年,知道三郎君的行事作风。” “就按三郎的意思半。如今这些士子要去长安参加考试,各方应该关心自家子侄的前程,少不了一番争斗,让在长安的人多留心一下,以免被人所趁。” 王莽想了一下道:“宁直之前提到,阳乡侯朱博去世后留下孤儿寡母生活困难,想当年其妾室还是本侯买来送给他的。本侯不能不管,安排人每月给他们母子送钱过去。” “属下这就去办。” 此刻王安正陪着母亲王氏在检查送给长安各家的礼物。王安拿出一把横刀给母亲观赏,王氏笑道:“这就是你给八叔准备的礼物?”王安点点头 王氏道:“你八叔最在乎的是他的儿子,你若是把此刀送给他儿子,你八叔会更高兴的。礼物你就不要费心了,为娘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说完让仆役几个箱子抬上来。一边给王安介绍一边说道:“太皇太后要王家节俭,为娘也不敢违背她的旨意,所以准备的东西都不贵重,但代表了你对长辈的一番心意。这箱礼物是给你外祖父外祖母的,你外祖父身体不好,你可以让申屠臣去给他看看;这箱是给你三伯父安阳侯王舜的,这是你父亲收集的名家著作;这箱是给你八叔的礼物,是你父亲亲手抄写的《孙子兵法》。再加上你送其子的礼物,你八叔会更开心的。” 王安向母亲王氏行了一礼:“劳烦母亲为孩儿思虑周全,孩儿深感惭愧。” 王氏道:“三郎能够痊愈,母亲万分开心,累点也是高兴。” 夫人招招手,一名侍女递给夫人一块布,“这是二丫的卖身契,三郎可交给他,三郎之前提到的田大郎和二丫的婚事,为娘已经和大郎的母亲商量过了,会安排他们择日完婚。三郎可以放心。” 王安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三郎是不是想问大丫的事?”王安点点头,母亲王氏道:“三郎只需知道,大丫是几年前母亲救下来的,并没有卖身王家。” 王安带着疑惑的心情走在通往县城的官道上:“能让母亲出面相救的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家?几年前生了什么?不就是先帝去世,新君登基,然后朝堂换了好多人?母亲说话也是藏藏掖掖的,真烦人。” “前方何人?”魏宣突然喝道,把王安给惊醒了。 “在下邓晨之兄邓骅,在下回到新野县,听闻吾弟曾得罪了新都侯之子,心中深感不安,几次前去王家庄,想要赔礼道歉。结果庄丁都说新都侯之子埋苦读不见客。迫不得已,才在叔孙回程之路上恭候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王安也不好再躲着,只好打马向前,冲邓骅施礼道:“自从被萧明府举荐之后,我家大人就让在下刻苦攻读《五经》,不但每日要读多少还得写下心得。对于邓兄的邀请只好退避三舍了。还望邓兄见谅。” 邓骅回礼道:“在下在豫章时就听闻新都侯之子因为受到惊吓,突然痊愈,在下当时就派人送信给留守在新野的弟弟邓晨,让他前去道贺,结果送信之人在当阳出了事,信也没送到,舍弟又年轻气盛,结果与叔孙产生误会,在下深表歉意。”说完又施了一礼。 王安回礼道:“还请邓兄放心,在下到当阳之后,一定全力缉拿凶犯,为死去之人讨个公道,还当阳一个朗朗乾坤。”抬头看看天,王安接着道:“还请邓兄见谅,我家大人布置的功课在下还未完成,需要早点返回王家庄温习,等在下从长安回来之后再设宴招待邓兄。在下告辞。”王安拱拱手,骑马从邓骅身边离开。魏宣等人骑马跟上。 邓晨问邓骅:“这就让他走了?” 邓骅挥了挥马鞭:“这小子都把新都侯搬出来了,我还能拦着他?” “那他会去当阳吗?” 邓骅看着王安离开的方向:“他不但会去,他还想剿灭盗匪。” “最好让那些盗匪给他点教训,别以为姓王就能目中无人。” 邓骅看着自己的弟弟:“王安送了几个在南郡赫赫有名的盗匪的级到太守府,这才是萧明府愿意举荐王安的原因。不管真假,王安要么有人相帮要么手底下有人。” 第三十二章 临行前的安排 对于邓骅在半路拦道见自己王安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已经从王莽那里知道邓骅也被人举荐出仕,所荐的官职也是当阳长,所以他应该想摸摸王安的情况。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安肚子里的墨水就那么点,抖一抖就没了。这不是背唐诗宋词就会赢得满堂彩的朝代,这是个读诗作赋的朝代,洋洋洒洒就是几百上千。王安很庆幸那天没去赴宴,一个不小心就露馅了。 王安回来之后先去拜见了崔老先生,请他帮忙照看庄子,顺便指点一下阴6。阴6毕竟年轻,又是大族子弟,难免有些差池,希望崔老先生能及时指正。并且向崔老先生保证,他会想办法让夏姑娘踏进崔家大门的,让崔玮重返崔家的。 随后召集众人开个小会,宣布了夫人已经同意二丫和田大郎的婚事,并且把二丫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这意味二丫摆脱贱藉再次成为齐民。众人纷纷向他们二人道喜,然后王安要求要返家的,要去长安的都要把自己的事务交接清楚,不要有疏漏。 众人都散去后,杜诗却又突然返回,他告诉王安自己想先走:“叔孙带的人多行动缓慢,在下离家几年未见父母,想先行一步返回汲县。” 王安在心中盘算,杜诗离家几年,就是为了谋个一官半职,如今自己要到长安去,心中已经不好受,又听到二丫和田大郎结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疏忽了疏忽了,王安在心里嘀咕,杜诗先行一步也好。王安问道:“事情都交给阴6了?”杜诗点头称是。王安又问:“君公是否还回来?”杜诗没有回答。王安答应让杜诗先行出。 杜诗要走,王安心里不好受,毕竟杜诗帮自己将近一年。王安想要练字把这种负面情绪打掉却没精神,只好出去透透气。收获的日子快到了,庄户都在为秋收做准备。王安找到阴6告诉他杀几头猪,每户二斤,家中六人以上的再加一斤,阴6大概估计了一下,道:“这可要杀三成了。”王安叹道:“君公要回家了,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就算为他饯行吧,毕竟在这呆了一年多,要让庄户们知道君公的好,另外每丁每口再二枚五铢钱。”阴6努力的点点头。 王安四处看了看,又现了那名老者的身影,往那边努努嘴:“老人家还是在这转悠?”阴6往那边看看:“庄户上工他就出现,庄户收工他还在,老人家的身体可真好。”你们咋还不去炼丹,四大明之一还在等着你们呢!心里这样想,王安嘴上却道:“老人家,您又出来检查庄稼了。” 老者显得很生气:“老夫不到六十,不要称呼老人家。我们师兄弟三人,我是老大,看病那位行二,炼丹那位行三,当年师傅给我们起名魏伯,魏仲和魏叔,知道如何称呼我们了吧?” 莫非您还想学冯唐活到九十多岁?王安恭敬的叫道:“魏大先生。” “这还像话,”魏伯捋了捋胡子,“小子,老夫问你,你为何想到要给庄稼治病?”王安心道,自己总不能说今后有很多农药在保护庄稼吧,只得说道:“大先生请看,氾先生说种子泡过肥料长势就好,小子就想人会生病,庄稼也会生病,大夫开药给人治病,那有没有人开药给庄稼治病?凡事总有第一次的。” 魏伯双眼直视王安:“小子,你这话那些儒生可不爱听,他们会说这是君王有错,上天降罪与君王。” “儒生不就是为了当官吗,孔夫子周游列国为了求官,孟子游说君王为了求官,可惜那些国君很清楚能保住他们的是军队,能抵御匈奴的是军队。儒家可以保家卫国?儒家能让百姓吃饱饭?三皇五帝被百姓记住不是因为他们说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跟魏大先生谈论了一番,王安觉得很满意,心情也舒畅了不少。终于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了,汉朝儒家并不占统治地位,否则董仲舒也不会过得小心翼翼了。 王安很高兴的返回书房,结果看到夏姑娘和大丫都在书房,大丫道:“夏姑娘有事求郎君,为了避嫌,故而请婢子相陪。”王安点点头,夏姑娘接着道:“在下在王屋山那里当山大王,寨子里有两百多号人,无论我是否能进入崔家,山寨在下是打算放弃了。但是山寨里的叔伯兄弟,姐姐妹妹在下不忍心抛下不管。郎君是要为官的,手底下也需要一些人。”夏姑娘停下来,看着王安,“在下听大丫姑娘说,当阳匪患严重,在下就想为手下谋个出身。” “此话怎讲?” 夏姑娘道:“当阳匪患严重,郎君上任之后肯定要对付他们,郎君能信得那些当阳官军?这些官军若是能行,当阳的匪患也不至于多年未灭。最了解盗匪的还是盗匪,在下这个寨子也有几十年了,跟附近的盗匪也是连年争斗,可谓经验丰富,一定能帮到郎君。”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真心归顺我?” 夏姑娘道:“愿意跟我的我带走,愿意吃官粮的交给你,不愿意走的” 王安插话道:“先留下吧,或许将来用得上。”夏姑娘点头称是。 送走夏姑娘,王安才现自己疏忽了很多事。按王莽所说,自己这个当阳长是当定了,但是自己却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杨雄乃是成都人,好饮茶,可自己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茶和茶具。敲门砖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需投其所好。失败啊,真失败,王安揉揉额头,对大丫道:“准备笔墨,给李通李次元写信。”希望李通能在长安准备好东西吧。 魏伯会到住处,把王安说的话又说给了两位师弟听,魏仲听了道:“看来这小子真的不喜欢儒家,可如今读书人都自称儒家弟子,将来岂非要天下大乱?” 魏伯道:“这小子说,儒生最识时务,若是匈奴人得了天下,也会有儒生跳出来为匈奴人歌功颂德,反正只要能让他们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