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东帝》
序 陨石天降
蓝星,夏历十六年,夏,中元节,清晨,五点不到。
青龙山下小青镇,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中,一身道袍的田冀,静静的站在六楼的楼梯阶上,轻轻的呼吸,并侧耳倾听五楼的动静。
良久。
五楼传来开门声,接着一个粗犷的声音响彻整栋楼:“萌萌,我先走了,记住了,今天乃是老神仙百岁大寿,你可要快点上山,不要误了拜寿的吉时。”
田冀听到声音,立即屏住呼吸,连气不敢喘一口。
同时,田冀双目死死的盯着楼梯间的玻璃,通过玻璃,他隐隐看到五楼门口那个虎背熊腰的健壮身躯。
“知道了,你快走罢。”一道清爽的丽音传入田冀的耳中。
“好!”
“哐——”
巨响过后,一阵脚步声由大变小,并很快微不可闻。又三个呼吸后,楼下传来一阵摩托声···
“呼~”
直到此时,田冀才突出一口气。
接着,田冀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一脸微笑的下楼,来到那个壮汉刚刚离去的大门前,伸手轻轻敲了门。
“咚咚咚~~”
“唉呀,你怎么搞的,难道连钥匙也忘带了吗?”
听到屋内的娇嗔声,田冀欣喜的笑了笑,然后再次急促的敲了敲门。
“咚咚咚——”
“来了。”
说话间,房门打开,一个身穿睡衣的丽人出现在田冀面前,并且一看到田冀便惊喜的道:“小冀,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师傅的百岁大寿吗?你怎么来找我了。”
田冀没有说话,笑了笑,伸出右手搂住郝萌的纤腰,然后右腿一迈,身子一转,同时左手在门把上一带,便将怀中丽人挤在门后,并深情的看着她:“萌萌,我想你了!”
郝萌正惊间,忽然听到这话,俏脸微红,眼睛微湿,双手立即揽住田冀的脖子,同样深情的看着田冀:“我也想你了,自从我们从学校回来后,我们已经有一个半月没见了。”
话音一落,正在注视的二人顿时心领神会。
一阵激吻过后,郝萌制住某只做乱的手,喘着气道:“别,今天是你师傅百岁大寿,你是老神仙的亲传弟子,我是···我们还要早点去献礼呢!”
“没事!”田冀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怀中丽人,同样喘着气道:“我算过了,现在才五点不到,老神棍自己要修炼到八点,然后亲自占卜祈福,要等到九点才会出来接受我们师兄弟祝寿,所以···”
田冀笑道:“所以,我们现在还有三个,不,我把自己画的《青山晨雨图》也带来了,算作咱们俩一起的寿礼,这样···我们就有三个半小时。”
“那···”郝萌听着身体一热,而后满脸红晕的应道:“那···去我房间···”
田冀了然,一踮左脚,再一踮右脚,便踢掉鞋子,而后左手一用力,单手抱起郝萌便熟门熟路的向次卧而去。
一进房间,星火还未燎原,那个响彻整栋楼的粗犷声音再次在大门外响起:“萌萌,我回来了!”
房中的田冀郝萌二人一听到这声音,顿时面无血色,全身冰冷。
接着,郝萌急道:“不好,我爸回来了,他今天上山主厨是带了刀的,你快跑,不然,依我爸的暴躁,你会被砍死的。”
此时,田冀听到一串钥匙晃动相击的声音,虽然全身都在颤颤发抖,但依然异常冷静的道:“来不及了,你爸已经堵在大门口了。”
“那···你快藏起来,我去应付我爸!”郝萌正欲出房门,却被田冀拉住。
“来不及了,你的鞋子,还有我的鞋子,都在客厅!”
“这···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郝萌一听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都快急得魂都没了。
“别慌,别急,别乱!”田冀一边轻抚郝萌光滑的玉背,一面极速考虑脱身之策。
一个呼吸后,田冀看着窗户眼睛一亮,急道:“现在有两个办法,其一,我们俩现在一起出去,然后跪在你爸面前,请求你爸将你嫁给我!”
“不行,不行!我爸一直不喜欢你,不会同意的。”郝萌连连摇头:“我爸太暴躁了,而且他现在手里有刀,一个万一,你会被砍死的。”
“那还有一个办法!”田冀见郝萌不愿冒险,想起一年前自己与郝萌第一次去镇上的宾馆,刚脱光裤子,便被郝萌他爸郝壮破门而入,抓···堵在床上。
好在上次大事未成,这才被郝壮暴揍一顿,并在床上躺了两月。
但现在···大学的这一年,天高地远,自己与郝萌已经将十八般兵器七十二般武艺全都练了一个遍,这情况下,再被郝壮堵在床上,而且郝壮还带了刀···
田冀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急道:“萌萌你去拖住你爸,我先藏起来,然后等你爸搜完衣柜床底,你再告诉你爸,我刚刚听到摩托声,已经藏在六楼跑了。”
说罢,田冀不等郝萌反应过来,便两步走到窗户边,然后纵身一跳,便越过窗户落在空调外机隔板上,接着冲还未反应过来的郝萌笑着一挥手,最后拉过窗帘附身一蹲,便藏了起来。
此时,郝萌见情郎藏好后,这才反应过来,并紧张的冲外面喊道:“爸,你不是上山去给老神仙办百岁寿诞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房外,郝壮刚刚打开大门,听到自己女儿的话,虽然感觉自己女儿声音有些不对,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应道:“哦,刚刚青龙观传话,老神仙今日一大早起来有所感悟,已经驱散门人弟子,独自在山上清修感悟天道。所以,这次寿宴不仅不办了,而且···嗯——?”
此时,正在换鞋的郝壮突然看到地上散落的两只青龙观布鞋不禁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又看到自己女儿的拖鞋,一只落在客厅中间,一只落在自家女儿房间门口······
见此,郝壮脑海顿时嘭的一声炸开了,怒喝道:“呔,天杀的短命鬼,又来祸害我家萌萌,老子这次不砍死你,就跟你姓。”
说着,郝壮立即打开腰间木箱,在数把菜刀间迟疑了一个瞬间,然后从箱中挑了一把最大的刀,然后三步并两步快速来到次卧前,并一脚向房门踹去。
“嘭”的一声巨响,郝壮踹开门,恶狠狠地瞪了床上裹着被子的女儿一眼,便拿着刀,怒气冲天的向衣柜走去。
“短命鬼,是男人你就出来,让老子砍死你。”郝壮一边怒喝着一边打开衣柜寻人。
此时,郝萌见自己老爸开口短命鬼,闭口短命鬼,不岔道:“爸,小冀不是短命鬼。”
“不是短命鬼!”郝壮闻言,立即回过头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郝萌一眼,恨道:“他怎么不是短命鬼,老神仙早就给他算过命了,他肯定活不到二十。”
郝萌急道:“老神棍说的又不一定对,老神棍还说南飞师兄将来能结束乱世当皇帝,可是现在新政府都成立十六年了。而南飞师兄却只能在镇上小学厮混。”
“别老神棍老神棍的,那是救了你的老神仙。”郝壮辩解道:“二十年前,老神仙说了,燕总会成为全球最年轻的首富,果不其然,南归还没成年就成了全球首富。”
“那是因为南归师兄是被他首富爷爷寄养在老神棍哪里的。”
“可是老神仙提前十三年就算到南归爷爷会死。所以,听老神仙的没错,跟田冀那个短命鬼好,你跟他是没有将来的。”
“我···”
说话间,郝壮已经将次卧的床底衣柜全都搜了一遍,却不见田冀身影。
“那短命鬼哪去了?”
就在郝壮四处打量间,裹着被子的郝萌展颜笑道:“小冀刚刚听到你的摩托声,已经提前走了,难道爸你没碰到他吗?”
郝壮一听,又见女儿笑颜舒展,大怒道:“好你个奸猾小鬼,肯定是听到摩托声后提前跑到六楼躲起来了。哼,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这就去山下等着,看到他就砍死他,看他还敢不敢祸害我女儿。”
说罢,郝壮立即怒气冲冲的向外冲去。
窗外隔板上,田冀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好险,若不是小爷足智多谋,今天就栽在这了。”
话未落,耳边又传来洪亮的声音:
“小蛤蟆,你怎么爬萌萌家窗户了。”
田冀一听,向下一看,却是整日做皇帝梦的师兄燕南飞,见此,田冀大恨,恨不得立即从五楼跳下去跟他决斗,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因为燕南飞的声音洪亮无必,他听到了,窗内的郝萌听到了,正在下楼的郝壮肯定也听到了。
于是,田冀脑子一转,立即喊道:“萌萌,快,立即反锁大门,堵住你爸,然后打电话去道观求救,求师傅下山救我。”
听到燕南飞的声音,脑袋正乱成一团浆糊的郝萌,此刻一听田冀的话,不禁眼睛一亮:“对,向师傅求救,我爸最听老神仙的话了。”
说着,她便一边拿起手机,一边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反锁大门。
此时,窗外的田冀扯着嗓子大喊道:“诸位伯伯婶婶叔叔阿姨,我是小冀,大壮叔要杀人了,大家快出来救命啊!”
郝壮在某处立即回应:“无耻小贼,你还要脸不要?有种出来单挑,看老子砍不砍死你。”
“脸能活命吗,去年我被你堵在宾馆暴揍的时候,就没脸了!”田冀听到郝壮的怒吼声,立即打了一个冷颤,接着,他又听到周围邻居在窗户边的嘻骂调笑声。
此时,田冀终于放心了:“双管齐下,这把稳了。等周围邻居拦下大壮叔,再等师傅到来,我当着众人的面向大壮叔请求他将萌萌嫁给我,如此,就凭我与萌萌青梅竹马的交情,就凭我师傅的面子,我跟萌萌的事也稳了。
果然人不要脸则···”
就在田冀暗暗佩服自己间,突然,发现身后传来一道明亮的强光。
“太阳出来了?”田冀回头一看,却见天上有一个大火球向地上砸来。
“大陨石!”就在田冀注视中,一个大火球以极快的速度落在地上。
“轰——”耳中传来一阵轰鸣,就在头晕目眩间,田冀突然感觉自己被人踹了一脚。
等田冀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从隔板上滑落,正快速向下面坠去。
慌乱间,田冀突见那个千刀杀的燕南飞正跌倒在自己正下方,见此,田冀连忙大喊道:“师兄接住我啊!”
“滚开——”
“啊————”
黑暗中,弥留之际,田冀心中叹息道:“头先着地的······”
第一章 晴天霹雳闻乐毅
“哎呀,我的脑袋碎了!碎了!碎了!”
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屋内,一张宽大的床上,田冀脑海中浮现出临死前的那一幕,猛地抱着脑袋哀嚎起来。
“子冀,你醒了,太好!。”
“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正在哀嚎的田冀突然听懂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声,不禁一懵。
“这是地狱?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疑惑间,田冀抬头定睛向四周看去···
“古色古香的宽大房子···这样的房子我蓝星早就没了,身穿古装的人群···蓝星除了青龙观已经没有这么无聊的人了,这···难道我碰上以前小说里的穿越奇事了。”
仅仅只是打量了一眼,田冀心中便有了猜测。
接着,田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手臂微动,轻轻触摸身上的被子:
“如此新鲜的空气,还有高度疑似天然材质的被子,这绝对不是蓝星,最起码不是我生活的蓝星。所以,我真的是穿越了。”
想着,田冀向周围人群看去,见周围的人全都关切惊喜的看着自己,尤其是当先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给他一种极为熟悉亲切的感觉···
“兄长!?”
一段又一段记忆碎片开始在田冀脑海中浮现,莫名的亲切感顿时化为现实,这是照顾了他快十年的嫡亲大哥太子荣。
可是···
我从小就是孤儿,被师傅带大的啊?
一时间,两股记忆在田冀脑海中不断涌现,顿时让田冀头疼欲裂,忍不住哀嚎起来:“啊,我的脑袋要炸了,炸了···”
“子冀!”太子荣见田冀刚刚苏醒,只清醒了瞬间,便痛苦的哀嚎起来,连忙拉过一人,焦急的道:“文先生,快,快为子冀看看,看吾弟如何了?”
“是,太子。”文晨立即应了一声,然后走到床边,强行按住田冀,把了把脉,再次检查了田冀的后脑勺,见伤口并未再次裂开。
接着,他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田冀的双眼,然后便看到了一双混乱的眼睛:“这···公子的外伤并不重啊,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伤到脑子了?
太子待我不薄,若是知道公子出现这种情况,岂不伤心欲绝!”
文晨紧紧的皱起眉头,略一思量,便退道太子身侧后,拱手道:“太子,公子外伤并无大碍,或许是磕到了头部,臣可开点助眠安神的药,用不了多久公子便会痊愈。”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太子听到文先生的话,心中稍安,但此时听到田冀源源不断的痛呼声,依然十分担心的道:“先生,子冀疼痛难耐,真的无大碍吗?”
“这···”文先生看了看床上痛呼的田冀,又看了看一脸焦虑的太子,十分确定的道:“太子,公子的外伤确实没有大碍,现在如此情况,或许休息一两月就会痊愈。”
“好好好,这就好!”
就在太子荣吐气间,房外传来一个声音:
“大王到!”
“父王来了。”
“大王来了。”
太子听到通报声,急忙带着两人出门相印。
此时,田冀脑海中两股记忆还在相互融合,正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间,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脑海:
“子冀,如何了?刚刚为父听说你赛马时从车上摔了下来,并且还摔得昏迷不醒,可是急死为父了。
要是子冀你有个好歹,为父一定杀了田恤与张侧给你出气。”
“这是父王的声音!”
更多的记忆从脑海中涌现,田冀更加痛苦的哀嚎起来。
另一边,太子荣听到自己父王杀气四溢的话,而耳中又不断传来自己弟弟痛苦的哀嚎声,他迟疑了两个呼吸,但一想起齐国现在局势,还是开口道:
“父王,车马奔驰,疾如风雷,战马受惊出现意外也是常事,这与参加比赛的田恤无关。至于张侧,乃是我齐国极为精通骑御的贤才,这两年来教导子冀骑御也是尽心尽力了,战马受惊一事,也与他无关。”
“子荣,难道你弟子冀就白白受伤了不成,你听,你弟弟现在还在床上痛呼呢!”
“这···”太子荣一听,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父王,田恤与子冀赛马,争强好胜,没有及时救援,理应训斥一番,请父王责令田恤在家静思己过两月。
至于张侧此人,选马无能,请父王下令,将他从子冀府上驱逐出去。”
“这···唉,太子你就是太仁慈了,仁慈的君王就好比宋襄公,是不会有下场的。
你真应该跟为父学学,现在满朝文武,国中群臣百姓,何人敢不服为父……
好吧,这次看在太子的份上,暂且放过他们二人。传令,释放田恤与张侧二人,责令田恤在家闭门思过,驱逐张侧。”
“唯。”
齐王地吩咐完,然后快步走到田冀身侧,看着痛苦哀嚎的田冀,止不住的心痛:“子冀,子冀,为父来看你了,你那里受伤了,你快告诉为父啊!”
此时,田冀虽然听到这股让他倍感亲近孺慕的声音,但头痛欲裂,只是哀嚎不断。
“子冀···”齐王地又唤了两声,见田冀不答,便转头向太子荣问道:“子荣,有医者来为子冀诊断过了吗?”
太子荣应道:“父王,刚刚医者已经为子冀诊断过了,子冀并无大碍,只需用些助眠安神的药,静心休养便可。”
“静心安养便可?”齐王地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太子荣,然后又看了看躲在太子荣身后的文晨,立即摇头道:“是这个文晨诊断的吗?这可不行,他爹医术就不行,治不好寡人的头疾,现在子冀可比为父当初严重的多,他更不行,还是让寡人带来的大巫给子冀看看吧。”
说罢,齐王地立即对自己身后的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吩咐道:“高先生,有劳你为子冀看看。”
“唯。”
而太子身后的文晨闻言,深深的低下头,躲在太子荣身后,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大巫高义便为田冀检查完毕,怔了数个呼吸后,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太子荣,又瞥了一眼文晨,便自信满满的向齐王地道:“大王,臣已经为公子检查完了,公子外伤并无大碍,现在之所以头疼难耐,那是因为公子从车上掉下时受了惊吓,导致神魂走失。
接下来只需臣为公子招魂七日,让公子每日喝下三碗臣祈福的符水,再静养数月诚心祈福,便可痊愈。”
“好。”齐王地一听自己儿子能治好,顿时放心了:“那就有劳先生为子冀招魂祈···”
齐王地还未说完,突然,一阵急促的高喊声打断了他的话:
“报————”
“报————”一人突然闯进房中:
“报,大王,不好了,刚刚前线急报,决战开始之际,我军冲锋之时,大将军触子临阵逃亡,致使我军在济西惨败,四十万大军全部溃走,乐毅率五国联军追杀数十里,我军损失惨重。”
第二章 指点江山
“什么(天啊/我们战败了)···”房中顿时传来一片惊慌的颤声。
“济西,乐毅,五国联军,我军溃败!”田冀从刚刚传到脑海中的言语中,瞬间提炼出关键信息,然后历史上的信息浮现在脑海里:“乐毅攻齐,破临淄,数月内连克齐国七十二城,齐国险些灭亡。后,齐国复国,谨事秦,再后,齐国举国投降。
所以,现在是齐国亡国的前奏,我父王就是齐闵王,我哥哥太子荣···太子荣没听说过,嗯?等等,不仅是太子荣没听说过,连我这个田冀或者公子冀都没听说过,倒是庶弟公子法章青史留名。
所以,我兄弟几个全都死在临淄,被乐毅弄死了?
所以,就算我穿越了,还是逃不过师傅的推算,活不到二十岁?”
想到这,田冀双手紧紧握住拳头,全身挣扎了一下,然后一股力气涌入全身各处,接着,脑袋再也不胀不痛了。
接着,田冀直接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拔腿就向外跑。
此时,一直关注着田冀太子荣,突见自己弟弟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鞋都没穿就向外冲跑,立即眼明手快的抓住田冀的手:“子冀,你去哪?”
田冀甩了甩手臂,见没挣脱,立即急道:“乐毅杀过来了,快去即墨避难吧。”
太子荣闻言,立即板着脸训斥道:“成何体统,我军虽败,但此时乐毅尚在千里之外,子冀何以如惊弓之鸟。”
齐王地听到这话,也从惊慌中反应过来:“不错,子冀,你身为寡人的儿子,岂能闻敌于千里之外就惊慌欲走。”
批评了田冀一句后,齐王地又向太子荣解释道:“子荣,你也不要太苛责子冀,现在子冀神魂走失,浑浑噩噩,难免有些不正常。”
太子荣闻言,立即松开田冀的左手:“父王,儿臣关心则切,忘记子冀神魂走失了。”
“···”田冀虽然想反驳神魂走失云云,但此时听到乐毅还在千里之外后,心神微定,也不急了。
不过,想起乐毅攻克齐国七十余城的壮举,他还是心有不安的问道:“父王,兄长,乐毅在济西大破我四十万大军,若是他顺势挥师来攻,这该如何是好?”
齐王地见田冀已经安定下来了,点了点头,略一沉吟,便应道:“子冀勿忧,五国联军虽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为父所料不差的话,现在五国联军已经散伙了,根本就不会大举进攻我们齐国。”
“父王,为何如此说?”田冀见自己父王自信满满的样子,立即露出满脸的不信。
我可是有标准答案的。
齐王地见田冀不信,便更加自信满满的道:“秦国太远,即便获取我齐国之地,亦不可守,所以秦国根本就不会攻打我齐国本土。韩国弱小,不值一提。
至于赵国,赵王才驱逐李兑掌权不久,国中尚且不稳,不会大举进攻我齐国。而魏国这些年实力大不如前,占点便宜就会离去。
燕国怯弱,燕王职更是一个懦夫,自从燕王在十几年前被寡人击败于权地后,斗志已失,每日不是在后宫与妇人厮混,就是与方士炼丹寻仙。四年前,寡人以伐宋为由,强逼燕国出兵协助,然后燕王果然派出两万大军,三年前寡人杀了燕国大将军张魁,燕王不仅不敢吭声,而且还派人来跟寡人道歉。
楚国这些年虽然恢复了一些元气,但是楚王那个人比起燕王更是懦夫一个,当年秦王稷杀了楚怀王,结果楚王横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甚至在寡人已经出兵为他报仇的情况下,还不要脸皮的迎娶秦王稷之女为后。
懦弱至此,楚王横岂敢捋寡人虎须。”
“······”田冀怔怔地看着面前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的父王。
这真的是历史上的齐闵王吗?
田冀认真的看着齐王地,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言语间逻辑清楚,思路清晰,鞭辟入里,所谓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等等,跑题了。
不过,虽然刚刚串词了,但思路没错啊!
面前的父王,真是历史上的齐闵王?
田冀认真的想了想,脑子还是有点乱,虽然自己父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没完全了解,但大致还是知道乐毅破齐,楚人杀齐闵王。
想着,田冀立即从结论推测出过程,道:“父王,那乐毅乃是天下名将而为燕王所用,燕王岂是真的怯弱之人。而楚国地大物博,军队人多···”
话未毕,太子荣见齐王地脸色变得难看了,立即一把拉过田冀,将田冀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急忙拱手行礼道:“父王,子冀神魂走失,又惊闻我军在济西惨败,现在浑浑噩噩,难免有些胡言乱语,还望父王海涵。”
齐王地脸色稍缓,然后再次自信的道:“子冀,你重病未愈,神智未明,好好休息吧,国中的事自有为父处理。
你放心好了,五国联军不过乌合之众,寡人灭之易如反掌,用不了多长时间,三晋燕国还有楚国都会来临淄朝见寡人。”
房中众人闻言,不等田冀反驳,便全都高声贺道:“大王英明,齐国必胜!”
齐王地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高先生,请你尽快为子冀招魂!”
“唯。”
齐王地安排好高义治疗田冀后,便带着众人快步向外走去,才出房门,又吩咐道:“传令,大将军触子临阵逃亡,罪不可赦,立即抓捕其族人,灭族。
还有,派人挖他家祖坟,摧毁他家祖庙,断了他家族祖先的血食,以儆效尤。”
“唯。”
田冀闻得此言,心中一凛:“不仅要灭族,还要挖人家祖坟,摧毁祖庙,古代的君王真是可怕。不过,我齐国大将军为什么会在决战刚开始就临阵逃亡的呢?”
另一边,太子荣送走齐王地后,便安排大巫高义准备招魂事,等高义一走,立即向身侧的文晨询问道:“先生的医术,孤是放心的,不过对于高先生的招魂之术,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文晨闻言,想起公子冀已经刚刚已经恢复神智,便轻松的应道:“请太子放心,公子外伤并无大碍,只是惊恐过度。让高先生为公子招魂,公子见此神异之事,以为自己得神灵庇护,必定能心安,心安则神定,如此,公子便会不药而愈。”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太子荣点了点头,然后回到田冀所在的房间,见田冀正心事重重的躺在床上,便对房中下人吩咐道:“孤兄弟二人欲谈心,你等退下。”
“诺。”
第三章 有口难言
众人退走后,太子荣满脸担忧的责备道:“子冀,刚刚你可是吓到为兄,难道你不知道咱们父王向来刚毅自负,容不得他人反驳。
此刻你正身体不适,万一触怒父王,有个好歹,那为兄九泉之下,如何向母后交待啊!
所以,日后你在父王面前还是恭敬些,不要触怒父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田冀虽对太子荣如此说两人的父亲感觉怪怪的,但见太子荣面色忧郁,心中一暖,连忙应下:“兄长,我知道了。”
接着,田冀想起燕国的那个乐毅来,又全身一寒,于是,便开口道:
“兄长,五国联军大破我军,我国四十万大军溃不成军,精锐尽散,当此之时,若是乐毅率军杀来,我们如何抵挡?兄长为何不劝劝父王。”
太子荣安慰道:“子冀勿忧,正如父王所说,虽然我们惨败于济西,但秦韩两国必不会继续攻打我齐国,至于剩下的燕赵魏楚四国,只需派出使者,割北部十城与燕,割河间数城与赵,割濮东数城于魏,归还淮北于楚,则四国必退。
即便四国不答应退兵,我们还可以重礼收买与我齐国没有多少厉害关系的秦国,只要秦国一动,三晋必定震动,三晋回援自守,紧迫楚燕两国,我齐国足以应付。
只要四国退去,以我齐国之底蕴,只需休养数年,必将再度强盛。那时候,现在我齐国失去的东西,还可以再拿回来。”
田冀急道:“兄长,现在我齐国元气大伤,周围的国家一定会乘虚而入,此刻我齐国正面临亡国之忧,还请兄长保持警惕,并说服父王早做准备。”
太子荣不以为然的安慰道:“子冀,别太担心,以我齐国之力,还没有到一战亡国的地步。”
说话间,田冀的其他兄弟也陆续赶来探望···
等太子荣带着众兄弟走后,床上的田冀立即陷入了沉思:“五国伐齐,乐毅伐齐,这一战临淄肯定守不住,为什么父王不信我呢,甚至连兄长也不听我的呢?”
思虑良久,田冀叹道:“唉,空口无凭,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让他们相信我。”
说着,田冀叹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明明知道标准答案,却无法宣之于口。而比这更痛苦的是,即便说出答案也没人信。”
说完,田冀摇了摇头,又是一叹。
可惜,前任的记忆现在还有些混乱,只凭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不仅弄不清现在齐国的情况,甚至也弄不清乐毅的情况。
我现在只知道齐国很富,而乐毅会赢,却不知道乐毅是怎么赢的。
所以说,知道答案没有,关键是理解,是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
想到这,田冀后悔道:“唉,早知道我会穿越,我就不选航天学了,无论是选历史学还是跟师傅修道,都比航天好多了。本以为不久后我的征途会是星辰大海,但现在,连出海都是奢望。”
说到这,田冀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按照历史,若不是燕昭王死的及时,那这次齐国就亡国了。所以,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不仅我自己可能会玩完,而且连齐国都会玩完,且不战而降,遗笑千年。”
“别慌,别乱,别急!”田冀默默的告诫了自己一句,然后自言自语道:“现在济西之战才结束不久,乐毅尚在千···不对,消息从济西传到临淄,应该已经耗费了一二三天,这样一算,乐毅一定已经在前来临淄的路上了。
所以说,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田冀微微皱眉道:“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无论是我父齐王还是我兄太子全都不着急啊,如果我连我父兄都说服不了,哪能说服其他人呢?”
说罢,田冀沉吟了一下,叹道:“古人云: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才能做到有理有据的说服别人,否则,大而空的话,没人会采纳的。”
说着,田冀心中一沉。
自己虽然占据了这个身体,也得到了记忆,但记忆有些混乱,似乎有些事是根据自己所知历史形成的臆想,有些事好像是真的,真真假假,自己有些分不清了。
若是其他时候,还以默默融入这个时代,可现在距离乐毅杀过来已经没几天了,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无声无息的潜移默化了。
所以···自己需要快速融入。
快速融入并不难,身为齐国公子,了解当前的时局,并加入其中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关键的问题,还是如何应对即将杀到临淄的乐毅。
而要想改变自身的命运,甚至齐国的命运,以及应对那个连诸葛亮都崇拜的乐毅,这都需要极高的军事造诣。
而我···
田冀仔细想了想自己所学的航天专业,又想了想自己从师傅书房偷出的七十二式绝招,接着,又想了想前任所学···
“···”
田冀双手按了按有些鼓胀的太阳穴。
头疼。
顿了顿,田冀轻叹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军事家,不,只要一个有经验将领来指点我,让我有理有据的说出标准答案就够了。”
田冀将身边的想了想,府中主宾赵完擅长游走各方,结交贵族,并精通各种游戏;府中侍卫统领田兆,学过兵法,但作为宫中禁卫出身,他从未上过战场,单打独斗倒是···跟府中其他侍卫比从没输过。
其他门客侍卫···还比不上这二人!
不,其实我府上还有一个上过战场,也带兵打过战的将领。
骑御老师张侧,出身于鲁国,学过兵法,且在十几年前在攻打楚国东国的立过功,入了父王的眼。且单论骑御本事,临淄城中少有能胜者,乃是父王亲自选给自己做骑御老师的。
田冀眼睛一亮,然后大声道:“来人!”
话音一落,主宾赵完立即快步走了进来:“臣在,敢问公子有何吩咐?”
“张侧先生可曾离开府上了?”
“回公子,已经被驱逐出府了。”
“速速派人追回张先生,本公子要见他。”
“诺。”
赵完一走,房中再次只剩下田冀一人后,田冀想起自己刚刚指使人的样子,不禁呵呵一笑:“呵呵呵,当公子的感觉真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人敢问,我都有些喜欢这里了。”
笑着,田冀突然想起乐毅来,浑身一僵:“如果没有乐毅那就完美了!”
第四章 千里奔袭
一段时间后。
就在田冀沉思间,一个声音在房外响起:“公子,张侧已经追回,还请公子吩咐。”
“请张侧先生进来。”
“诺。”
不久,田冀便看见一个身材略显高达魁梧,但脸上却带着隐忧的中年人走进来。
“罪臣张侧见过公子,臣选马无方,累及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张侧一进入房中,见田冀冷漠看着他,以为自己被迁怒了,便立即请罪服软。
田冀一听,见张侧远远的便下拜请罪,于是立即起身,然后快步向前扶起张侧道:“先生快快请起,因为冀的缘故而连累先生,让先生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张侧一听田冀安抚之语,更被田冀亲自扶起,并还见田冀脸上带着惶恐不安之色,顿时被感动了。
就在刚刚,当他听说自己因为公子冀坠车而被牵连,不仅被大王训斥没教好公子,而且还被驱逐出府。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名誉扫地,只能灰溜溜的返回鲁国,倍受乡人嘲笑,要屈辱度日了。
但不想,他才离府没多久,便被公子冀请了回来,而且还受到公子冀的礼遇。
此时,张侧不禁哽咽的拱手道:“公子,臣无能,不能教导公子骑御之术,当不得公子如此礼遇。”
“欸!”田冀摇头道:“先生何出此言,战马受惊,非人所能预料,要怪也要怪冀学艺不精,岂能怪先生。临淄之人,谁人不知,先生乃我齐国一等一的善御之人。”
张侧见田冀推崇自己的骑御之术,立即当仁不让的微微一挺胸膛,但面上却谦虚道:“公子过赞了,侧之骑御,只是一般一般,临淄胜我者还有几个人的。”
田冀心中一笑,作为齐王亲自指派给自己儿子的骑御老师,果然一说起骑御之术,便挠到了他的痒处。
接着,田冀又安抚吹捧了一番,然后突然长长一叹。
“唉~~”
“公子何故长叹。”张侧正在吹捧田冀仁德,忽地见田冀长叹,立即开口问道。
田冀一脸担忧的道:“先生,刚刚冀突然想起不久前我四十万齐军在济西被五国联军大败的事情,心中担忧,所以才哀叹一声。”
张侧同样露出忧色:“公子忧国忧民,正是齐国之福。刚刚臣在城中闲走,已经听说了此事,现在城中臣民无不在议论此事,都感觉难以置信。”
田冀点头道:“冀刚刚听闻此事,同样也难以置信,我四十万大军,就这么突然败了,而且还是因为我齐国大将军临阵逃亡而败,这简直不合常理。”
“呃!”张侧迟疑的看了田冀一眼,心中暗道:“大将军触子临阵逃亡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大王都以挖祖坟来强逼大将军进军了,如此暴虐不仁无德,大将军怎么会不跑!公子···不,公子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就算公子与大王一样,也不过是一死而已,我又有何惧!
不过,幸好太子仁德,不像大王。”
田冀见刚刚已经把心窝掏出来给自己的张侧,在自己开口后仅仅只是轻“呃”了一声,却没有附和自己,不禁觉得奇怪不已,同时也意识到大将军触子临阵逃亡一事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接着,田冀又想起刚刚仅仅只是一面之缘,便让他深感暴虐以及杀气极重的父王。
想着,田冀似乎已经知道张侧为什么不附和自己了。
虽然田冀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因为齐王是他父王,而他是齐国公子。
想着,田冀立即理所当然的吩咐道:“先生,冀如今有恙在身,不能出门探知消息,是以想请先生为我走一趟,探查一下五国联军的动静以及济西之战的详情。”
张侧一听,想起刚刚进入府时,正在府中准备招魂事宜的高义,立即了然的点了点头:“请公子放心,臣这就去城中打探消息。”
张侧斗志昂扬的走了,而田冀自己则打算主动了解一下齐国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尽快了解现在的时局。
毕竟记忆有些混乱,而历史却太大泛了些。
想了想,便对身侧的人吩咐道:“来,扶我去书房。”
“诺。”
“还有,将临淄最近一月所发生的大事趣事奇事都给本公子整理出来,本公子稍后要看。”
“诺。”
不久,田冀便在他人的搀扶下,来到一间宽大的书房。
就在田冀查看齐国最近所发生的大事的时候,另一边,齐国西部边境,乐毅正率领二十万燕军在齐国境内追杀齐国溃军。
济西之战后,乐毅谢还秦韩两国军队,又派遣赵军攻打河间,派魏军攻略宋地,而自己亲自率燕军追杀齐军,至今已经追杀两日,有些深入齐国境内了。
此时,燕军正沿着济水追杀齐军,将军剧辛忧心忡忡的找到了乐毅:
“相国,在下心中有许多疑虑。
齐大燕小,依靠六国之力,我们才能击败齐军。当此之时,我们应该趁齐国大败,攻取齐国边境城市以壮大燕国,这才是根本之道。
但相国你现在率领大军过而不攻,一味深入,既无损于齐国,又无益于燕国,只能结下深仇大恨,这恐怕不是燕国的福分吧。”
“不然。”乐毅闻言,见剧辛以及周围的一些将领脸上都有疑惑,便开口解释道:“现在齐国那边,齐王地好大喜功且刚愎自用,行事独断专行从不与群臣商议,又罢黜贤良人士,杀害忠义之人,而且专门信任谀谄小人,政令贪虐暴戾,百姓十分怨愤。
现在齐国军队已溃不成军,如果我们乘胜追击,齐国百姓必然反叛,内部发生动乱,齐国就可以收拾了。如果不抓住时机,等到齐王地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开始体贴臣下而抚恤百姓,那才是燕国的灾难。”
剧辛张了张口,见无法说服乐毅,又见周围将士全都被乐毅鼓动起来,而他实在是不看好这次行动,只好道:“既如此,那大军就交给相国了,我要回去禀报大王了。”
剧辛走后,乐毅安抚鼓励完诸将后,便下令道:“传我将令,继续追杀齐军,告诉诸将士,不要担心归路,不要担心粮草,这些问题大王与本将早就准备好了。
这一次,我燕国倾国而战,必能报仇雪恨。”
周围将士,无不激愤大喊:
“报仇···报仇···”
“雪恨···雪恨···”
“报仇···雪恨···”
很快,燕军报仇雪恨的呼声,便响彻云霄。
第五章 六国伐齐
就在燕军满怀斗志的准备报仇雪恨的时候,田冀正在府中查阅齐国最近发生的大事,在查阅了小半天的零碎材料,并结合自己的记忆,才勉强整理出济西之战前因后果,以及齐国惨败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齐国率领燕赵魏三国灭宋,战后,齐国与赵魏燕三国一起排挤了中途参战前来争地占便宜的楚国,然后通过魏相周最,黑掉了魏国一部分战利品,并利用赵王何与赵相李兑的矛盾,黑掉了原本许诺给赵国的战利品:天下商业中心陶城,最后独自吞并了大部分的宋国。
至于燕国···这纯粹是因为燕王职仰慕齐王地的仁德,自愿主动?自带粮食自带武器自带器械,不远千里来帮忙的,所以燕国···没有分到战利品,而且还被齐国处死一个大将军。
其后,迫于齐国的强盛,楚魏燕三国忍气吞声了。
但,正处在强盛时期的赵国却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等赵王何搞定亲近齐国的权臣相国李兑后,为了陶城???
田冀看到这,觉得为了陶城一事很可疑,因为陶城虽然富庶,但是相对于赵国乃是飞地,以赵国的实力,即便获得陶城也守不住。
田冀心中估摸着,或是赵王何心中有气,感觉自己颜面受损,打算找回面子;或者是赵王何打算用外战转移内部矛盾;又或者是赵王何打算收回国中军权。
反正,貌合神离的齐赵两国彻底翻脸了。
两年前,赵王何开始报复齐国,先以将军赵梁为将,后以将军韩徐为将,两次攻打齐国,共夺取齐国大城一座,小城若干。
而后,齐国为报复赵国,连续两次派出大军入侵赵国,但因为燕国奸细苏代的缘故,齐军两次被赵相乐毅击败,前后共折损五万人,损失惨重(事后,苏代逃亡,然后苏代内应的事情暴露,齐国上下一片哗然)。
同时,秦国因为齐国吞并了与自己极为亲近的宋国,又鲸吞蚕食楚国淮北地,还从燕魏赵那里得到部分土地,已经扩地两千里(全是膏腴之地),俨然成为天下实力最强大最富裕的国家。更因为齐相周最利用自己强大的影响力,成功游说西周公国以及东周公国倒向齐国。
于是,倍感忧虑的秦国,便趁齐国与三晋楚国在宋国的问题上分赃不均,拉拢了楚赵魏三国,扭转了秦国贸然称帝的外交不利局面。
接着,秦国越过魏韩两国远征齐国,并大破齐军夺取齐国九城,以示秦国伐齐之决心。
受秦赵两国接连大胜齐国的影响,各国看到了削弱齐国的希望,各国伐齐弱齐的情绪空前高涨。
这种情况下,等了三十多年的燕王职终于决定不等了,以同时兼任燕赵两国相国的乐毅为联络人,串联秦楚燕赵魏韩六国联合伐齐。
不错,不是五国而是六国,除了刚刚在济西击败齐军主力的秦燕赵魏韩五国,还有正在南面不断进攻淮北,企图收回淮北失地的楚国。
虽然六国伐齐一事给了齐国极大的压力,不过齐国也不虚,制定了防守反击的策略,先调用全国之力与六国相抗,然后准备在相持中派人游说各国,尤其是秦楚韩三国以瓦解六国联盟,再伺机击退六国联军。
其中,因为淮北距离齐国本土较远,且淮北只有一路楚军的缘故,所以齐国决定全力防守齐国本土,而在淮北采取重点防御的措施。
为了这一战,齐国几乎调动所有力量,在每户出丁一人的情况下,凑出了五十万大军,其中四十万主力在触子达子的率领前去高唐聊城一线防备五国联军,剩下的十万大军重点防御淮北宋国东国两地。
原本,大将军触子因为齐军之前接连失败,主力受创严重,仓促成军的士卒战力不足,以及士气极为低落的缘故,便依托济水布防,将五国拦在济西,一边组织将士屯田训练一边等待战机。
结果,因为新占领的宋地,还有十几年前趁火打劫占领的楚国淮北地区,这两地百姓全都不服齐国统治的缘故,导致防守淮北的计划受挫。
于是,在楚军的不断推进中,在淮北百姓的接应下,在齐军的节节败退中,齐国君臣,不,是他父王便寄希望于能快速击败济西的五国联军。
他父王不顾群臣的反对,连连下诏催促触子进兵,并击败五国联军。
但大将军触子久经战阵,精通兵事,以当前不利于进兵为由,拒绝了他父亲齐王的进兵命令。
终于,在淮北的东国彻底失守后,在楚军屯兵东国,意图攻击齐国淮北地的情况下,他父王急红眼了,便派人告诉触子以及全军将士,若是大军再不进兵并击败五国联军,那就杀他们全家,并还要挖他们家祖坟。
当然,如果失败了,也要杀触子全家!
然后,触子也急红眼了,便率领四十万大军渡过济水,与五国联军决战。
最后,田冀就听到了刚刚的战报:触子临阵脱逃,齐军大败。
唯一令他聊以**的是,触子渡过济水后,并没有破釜沉舟,自断后路,还是让人护住了济水上的浮桥。
不然,四十万大军真要全军覆没,那齐国就真的完了。
将最近的情报看完,了解整个战事的经过,田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大军渡过济水,然后触子临阵负气出走,接着全军溃败。如此,在五国联军追杀中,在济水阻隔下,齐国溃军这得死多少人,才能成功渡过济水回到齐国啊!
触子算是把齐国坑惨了。
如果齐国真的亡国了,虽然他爹齐王要承担大半责任,但剩下小半就要由触子来承担。
想到这,田冀快速的甩了甩脑袋,告诫自己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毕竟无论是父王还是下落不明的触子,全都无法追究责任,而且,就算追究责任,也无法改变现状。
当务之急,还得想想如何渡过此次危机。”
说着,田冀回忆了一下历史,似乎五国伐齐之中,只有乐毅率领燕军杀入齐国腹地了,其他国家都没来。
“也就是说尽在咫尺的敌人就只有燕军一个!”
想到这,田冀立即找到了济西之战乐毅手中的军队情报:“燕国为报亡国之恨,将国中绝大部分的精锐军队调出攻齐,约二十万之众。”
第六章 强弱之势
“二十万燕军”田冀心中有些沉重。
这二十万军队,并非临时征召百姓拼凑起来的军队,而是曾在各国合纵伐秦中做过战,又在协助齐国灭宋时见过血,还时常与北地的胡人作战,乃是被乐毅训练多年的燕国精锐之师。
再加上自从燕王职即位后,日夜抚慰百姓,悼死问孤,轻徭薄赋,所以燕国的百姓凝聚力极强。
还要算上乐毅的才能。
原本田冀以为乐毅作为武庙十哲的钉子户,肯定是一等一统帅。
不过,刚刚看了乐毅的情报后,才知道乐毅已经在燕国主持变法十余年,对燕国的政治经济军队等多方面进行了变革,而且还与商鞅吴起这两个招致一片骂声的人不同,他在燕国的声誉极好,深得燕王职信任以及燕国百姓将士的敬重。
这样一个军政全能的统帅,率领二十万久经训练万众一心且能如臂使指一般的军队···
田冀心中沉甸甸的,他不知道如何能击败乐毅以及其麾下大军。
“别慌,别急,别乱。敌人虽然强大,但我齐国···”田冀脸色一变:“我齐国这几年来接连遭遇惨败,精锐军队几乎损失殆尽,国中异常空虚,连临淄的守军都不足三千。
甚至···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都是小问题,甚至不值一提!
最重要的是,几个月前,父王为了进行第二次伐赵之战,为了镇压国中反对声音。
先驱逐了德高望重的太傅王蠋,这导致稷下学宫诸子为之失声。再杀了议论朝政的百姓狐咺,以至于百姓不附。伐田文,驱宗族,杀陈举,这引发宗室离心。最后还处死了坚决反对的前任司马魏幸,这导致朝中群臣为之哑口。
一个离心离德的君王,带着一群疲惫不堪又万人万心的臣子百姓,然后面对这样一只万众一心的雄师劲旅···”
“我他娘的日了狗了,这种战还他娘的怎么打,老子还不如直接逃亡去即墨呢!”田冀突然脸色苍白的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并破口大骂。
骂骂咧咧一阵后,田冀使劲的摸着自己胸口,良久,才开口道:
“别慌,别慌,别慌,别急,别急,别急,别乱,别乱,别乱。齐国对比燕国虽然有极大的劣势,但也有极大的优势。
首先,齐国国力远在燕国之上,燕国乃是苦寒之地,人少地瘠,但我齐国不同,齐国地超三千里,且大部都是膏腴之地,人多地肥,齐国的国力可以顶五个燕国。
其次,我齐国乃是天下最富有的国家,远不是燕国能比的,一个齐国可以顶十个燕国。
再次,只要燕军深入齐国,那就是燕军在我方领土上作战,所以燕军的消耗将十倍于我。
最后,我齐国临淄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城,户口超七万,百姓约四十万,粮食足够一年之用,城高池深,只要我坚守城池,别说乐毅率领二十万燕军,就是武庙十哲绑在一块,再加上百万大军,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攻克临淄。
所以,只要我坚守城池,只要守住临淄,只要等到燕军粮草耗尽,乐毅自会退去。”
想着,田冀心中稍安。
顿了顿,田冀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问题:
“不对,不对,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这样简单的敌我优劣对比,连我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人都能得出结论,那齐国君臣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那么问题来了,历史上乐毅是如何攻克临淄的呢?
难道乐毅开挂作弊了?
可如果乐毅没开挂作弊,那究竟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呢?”
次日。
田冀依旧在府中休养,并派出骑御老师张侧在外打探消息。
张侧出门后没多久,便满脸喜色的找到田冀:“公子,大喜啊,刚刚达子将军传回消息,果不出大王以及朝中诸公所料,五国联军在济西击败我军后,便发生争执。然后,就在决战的第二天早上,秦军还有韩军魏军已经退兵回国了。
如今赵军则在赵将韩徐为的率领已经北上往高唐聊城方向去了,似有夺取我齐国重地高唐的迹象。”
“好,五国已经三国退兵,而赵军攻略高唐···以及高唐的防御力,足以拖住赵军。”田冀大喜,然后又问道:“那燕军现在在干什么?”
张侧应道:“公子,乐毅正率领燕军追杀我败军,达子将军来报,之前他退到济东后,本欲收拢溃军然后依托城池防守,但燕军似乎为了报复十几年前在权地全军覆没之仇,紧追我溃军不放。
刚刚臣从宫中打探到的消息,达子将军在济东收拢溃军时被燕军追上,再败一阵,现在达子将军准备退往国中,然后以城池遮蔽燕军,待收拢溃军并休整完毕后,再寻机击退燕军并出兵解救被赵军围困的高唐。”
田冀闻言:“呵呵,恐怕达子想当然了。”
张侧一怔,看着田冀问道:“公子,这···达子将军的应对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达子将军的应对附和常理,但乐毅可不是常人。”田冀冷冷一笑,然后将府中门客昨日整理出来的关于乐毅的情报递给张侧:“先生请看,乐毅之在燕,改革朝政,变革军制,内抚百姓,外结各国,北伐东胡,南和齐国,以致连一直都在防备燕国报复的我们,都放松了对燕国的警惕。
燕国能在权之战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后,能迅速恢复元气,固然有楚国全力扶持的缘故,但乐毅绝对功不可没。
正是因为乐毅在燕展现出了极高的才能,所以这次六国合纵伐齐,乐毅才成为联军统帅。”
说着,田冀看着张侧笑道:“先生,你说,以乐毅这样天下闻名的大贤,会为了追杀我齐国溃军,而放弃攻打我齐国异常空虚的北部地区吗?”
“这···”张侧迟疑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摇头道:“或许是燕人报仇心切,所以乐毅只能依附燕军将士。”
“乐毅可是能统帅数十万大军击败我齐国的名将,他能统帅四十五万大军,难道控制不住燕军。”田冀看着张侧肯定的道:“依我之见!乐毅的目的不仅是追杀溃军,更重要的是,为了尽可能的击散我溃军,然后挥师直扑临淄,然后兵围临淄逼我齐国君臣割北地给燕国,以省去攻城之苦。”
攻取临淄的事情,田冀没说,因为说了也没人信。
但,即便是围困临淄威胁齐国君臣的事情,便已经将张侧惊的目瞪口呆。
此时,田冀见张侧惊的说不出话来,但眼中依然还带着许多疑虑,似乎不信的样子。
见此,田冀心中明白,他虽然贵为齐王之地,地位极高,但毕竟尚未行冠礼,也不曾在朝中任职,更不曾有一言一策益国家。所以,现在国中之人或许会尊重他,但这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齐王的儿子,而不是德行或者才能。
连自己门客兼老师,都只是表面信服,但心中却不以为然,更何况其他人呢!
这一刻,田冀突然意识到名望的重要性。
只要有足够的名望,哪怕是错到离谱的言论,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奉为至理名言,比如···又比如···还比如···
而没有名望,哪怕是至理名言都会被大部分的人唾成狗屎。
想着,田冀心中一动,立即吩咐道:“先生,备车,我欲进宫面见父王。”
第七章 齐国君臣
宫中。
齐王地正与相国周最以及大司马邶振商议如何应对各国对齐国的侵食,此时,一个侍者在外高声禀报道:“大王,公子冀求见,说是有军情禀报。”
“子冀?昨日他从马车上摔下来,连魂都吓没了,高先生现在还没有将魂招回来。”齐王地担忧的说了一声,然后看着周最与邶振道:“现在子冀来,必是担心前线战事,两位贤卿不妨将军情说的轻松一些,以安子冀之心。”
周最与邶振都已经听说大巫高义为公子冀招魂的事情,同时应道:“请大王放心。”
不久。
田冀进入殿中,见齐王地正与两位大臣坐在殿中,结合自己的记忆,轻易的认出了二人。
见礼之后,田冀将自己判断的乐毅想要直扑临淄的事情详细说与三人听,最后,拱手道:“父王,相国,司马,依冀之见,乐毅如此反常的行为,必定所图极大,还望父王早做打算,下诏征召临淄城中百姓,准备守城,以备不测。”
“哈哈哈···”齐王地笑道:“子冀多虑了,临淄距离济东近七百余里,距离燕国核心区域超千里。兵法有云:‘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
那乐毅也算有些本事,岂会如此不智。”
说着,齐王地看着周最笑道:“倘若乐毅真的愿千里奔袭临淄,那他必定会为寡人所擒。”
齐王地话音一落,周最邶振同时拱手道:“大王英明!乐毅不来则罢,来,必为大王所擒。”
“恶心!”田冀看着周最邶振二人忍不住的微微皱眉。
周最是西周公的公子,已经在齐国混了数十年了。原本西周公想立周最为太子,请周最回国即位,但周最呆在齐国没回去,然后混到了齐相的位置。
之前齐国伐宋的时候,为了控制魏国,便让周最去魏国担任相国。其后,魏相周最不仅派出了魏军攻打宋国,还为齐国瓜分战利品时争取了许多利益,让齐国黑了不少魏国的战利品。
从这方面来说,周最是有功的。
可是,不久前六国合纵的时候,齐国想让周最在魏国顶住压力,不要让魏国参与合纵,或者给齐国提供更多的时间来应对。
但周最在燕国使者去魏国后,在魏国只顶了不到两天,便畏诛回齐了。
周最这一跑,直接导致六国合纵迅速达成,也让齐国很被动。
若是周最能在魏国强顶半年,不,顶上三两月,那齐国应对六国起来就轻松多了。
可惜的是,周最这个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要的人,更多的则是考虑自己的利益,乃是先自己后君国的人。
所以,田冀昨日了解了齐相周最的为人后,就对这人不喜。并且心中料定,一旦乐毅杀过来,这周最肯定是最先逃亡的人。
至于司马邶振这个人,简直···一言难尽。
之前齐国灭亡秦国十分亲近的宋国时,依靠强大的实力黑了赵魏两国的战利品,并与楚国在抢战利品上发生了许多不快。所以,之后赵国报复齐国的时候,在齐国是否反击的问题上,出现了十分激烈的争执。
田冀他父王决定出兵报复赵国,但朝中大臣考虑到秦楚魏燕全都对齐国很不满了,所以大都持反对态度,主张割地稳住那个内部还不稳当的赵国。
然后,在他父王的强烈要求下,齐国出兵伐赵,第一次失利后,又准备了第二次。
这第二次,也就是几个月前,他父王遭到了群臣的强烈反对。
然后,他父王大怒之下,杀了坚决不出兵的前任司马魏幸。
而这个新上任的司马邶振,虽然也有些本事,但完全是他父王的应声虫,不管他父王说什么,这邶振都说对,总是附和,从不反对。
所以,田冀一见这个两个家伙在他父王说完后,想也不想的直接出言夸张,便觉得心中恶心。
不过,齐国不是这两个人的国家,他们可以附和,但他这个齐国公子不行。
于是,田冀再开口道:“父王,虽然兵法上有说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军的言语,但现实情况又有所不同。
昔日,吴国以弱击强,奔袭千里攻克楚都,险些灭亡强楚。十几年前,赵国先君赵武灵王还策划绕道阴山,横跨两千里攻灭秦国,为此,赵武灵王还扮作侍卫去秦国咸尹打探。
所以儿臣以为,乐毅来攻打临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话音一落,前面,相国周最与司马邶振全都微微一怔,然后皆微微低头垂眼,仿佛受委屈的样子。
“混账东西。”此时,齐王地怒道:“吴之胜楚,乃是因为楚王昏庸群臣奸佞,所以才为吴国所破。但我齐国能跟楚国一样吗?
寡人虽不肖,但比其先王以及威王来,有克楚破燕服三晋灭宋伐秦之功,自以为还要胜国先王,而相国司马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
我齐国君明臣贤,而燕王职那个即位三十多年都一事无成的懦夫,如何能与贤君吴王阖闾比,那乐毅虽然有些才华,但他如何能与大贤孙武以及伍子胥相比。”
周最邶振一听,再次拱手赞道:“大王圣明!”
“···”周最邶振身后,田冀直冲二人翻白眼。
“父王,儿臣······”
不久,田冀一脸落寞的走出王宫。
他刚刚不仅没能成功说服他父王,而且还被他父王骂的哑口无言,并被责令在家休养六天,神魂没有回体之前,不准出府。
此时,宫门之外,田冀回头看着那高达的宫墙,不禁在心中长叹:“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为了今天,我昨天与张侧畅谈许久,足足准备了一夜功夫,然后竟然在提前获得答案,并论据充分的情况下,都没说服父王!”
上了车,返回府邸的路上,田冀透过车窗,见临淄城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全无恐惧之意,不禁又长长一叹。
就在田冀回府后不久,一些关于公子冀胆小如鼠,担心燕军围困临淄的谣言迅速在临淄城中传播开了。
一时间,公子冀在临淄群臣百姓中被引为笑谈。
第八章 长驱直入
另一边,齐国将军达子在乐毅的追杀下狼狈逃亡四日,但乐毅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
原本,达子打算舍弃边邑城市拖住燕军,好乘机收拢溃军再战,但乐毅根本没理会那些边城。
达子见此,便直接越过一座百姓户数超两万户大县清城,意图以清城为饵引诱燕军攻城,然后为自己争取时间。
但乐毅率军经过清城,过而不攻。
当达子见燕军毫不在意清城后,心中忽然一慌。
接着,达子一面率军继续东进往齐国大都市历下去,意图以历下遮蔽燕军,一面让人急报临淄。
临淄。
当齐王地得到燕军没有攻打清城后,不禁心神动摇:“燕军过清城而不攻,这怎么可能,难道燕军真的像子冀所说,乐毅的目标是临淄?”
“不不不···稳住,稳住,寡人要稳住!”齐王地连连摇头道:“寡人是东帝!寡人是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乐毅应该是贪婪历下的财富,想要夺取历下以北的所有土地,割取济北所有土地,所以才率军去历下的。
对对对,乐毅太贪了,竟然想要夺取我齐国重镇历下,寡人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田冀得到燕军深入齐境的消息后,并没有太在意,而是继续在自己府中休养。
因为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以临淄的实力,虽然现在临淄异常空虚,虽然齐国有种种问题,但也不是区区二十万燕军能攻克的。
即便率领燕军的人是乐毅!
又两日,乐毅率领燕军路过历下,依然没有攻城,而是兵锋直指临淄。
消息传来,齐王地心中一抖,顿时又惊又怒又气又恼:“让燕军来,寡人#@¥#*%”
“传诏,召群臣入宫议事。”
与此同时,临淄城中群臣百姓也得到燕军路过历下,没有攻城而是直扑临淄的消息。
一时间,临淄城开始慌乱了。
“公子。”张侧一得到乐毅杀来的消息,立即急奔回府,紧张而钦佩的禀报道:“公子,果如公子所料,乐毅追杀我溃军是假,奔袭我都城临淄是真。”
“别慌,别急,别乱!”田冀给张侧一脸慌张,立即安慰一举,然后亲自倒了一杯蜂蜜水给张侧。
等张侧饮毕,面色稍安后,田冀问道:“先生,现在燕军到哪了?达子将军又到哪了?还有达子将军手中还有多少溃军。”
“乐毅已经杀到临淄三百里外了,而达子将军距离临淄还有百余里。”说到这,张侧又补充道:“原本济西之战后,达子将军传回消息,说他已经收拢了近十余万溃军,但在这几天的追杀中,大量士卒离散,现在达子将军手中只有不足五万士卒了。”
“五万将士!这已经足够了。”田冀笑道:“乐毅轻兵疾行,必定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且大军所带的军粮也不多。
而我临淄城高池深,绝非短时间能克的,以目前的情况,只要我们坚守城池,说不定乐毅攻城器械还没有打造好,还没有来得及攻城,就已经军粮断绝了。”
稍稍安慰了张侧一句,田冀吩咐道:“先生,备车,我要进宫。”
途中,田冀坐在车上,透过车窗,见路上的行人全都来去匆匆,比之两天前,却是惊慌之意显现。
更重要的是,比起两天前,今天路上的马车明显多了许多,往来不息,目不暇接,以致他的车速都变慢了不少。
“先生。”田冀问道:“路上为何有如此多的马车?”
外面驾车的张侧应道:“公子,刚刚大王召见群臣,是以有许多大臣正往王城去。”
“那些向外围方向去的人是怎么回事?”
“一些外地的贵族子弟担心被大王抓壮丁,所以打算提前回家。还有许多商人惊闻燕军杀来,担心围城,人货皆被困于此,正欲提前离开临淄避祸。”
“···”
宫门外,田冀正欲进宫,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子冀,你不在家休养,怎么到这来了。”
田冀闻言回头一看,却见太子荣带着数位大臣走来。
“兄长,冀刚刚听说乐毅往临淄杀来,心中忧虑,是以进宫求见。”
太子荣了然,开口道:“父王正准备召见群臣,暂时没有时间见你。”
说着,太子荣略一沉吟,对身侧一位大臣吩咐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子冀你尚未行冠礼,也不曾在朝任职,但你之前关于乐毅会直扑临淄的预测,确实大胆而准确,为兄心中甚是欣喜。稍后为兄为你安排一个席位,你就坐在为兄身侧,静听朝议。”
“多谢兄长。”田冀致谢。
说话间,田冀跟着太子荣穿过宫门,一进宫,太子荣又轻声嘱托道:“子冀,虽然你之前的预测极准,但稍后在朝上,你不要随意发言。咱们父王最是自信甚至自负的,最忌恨其他人比他聪慧。
之前第一次伐赵之时,司马魏幸因为阻止父王出兵伐赵,并说伐赵行动必定会失败,结果,伐赵果然失败。第二次伐赵之时,司马魏幸一开口阻止,父王立即以魏幸怨怼君王,因败而喜,矜功自能为由,将魏幸斩首。
魏幸之死,国人无不悲之,皆言父王不听魏幸之言,才有此败,然后又恼羞成怒,刻意杀人泄愤。”
“呃···”田冀心中疙瘩一下,原来前任司马之死还有这样的事情,府中门客也没说这一节,让他还以为魏幸之死仅仅是因为抗命不从呢。
太子荣又叮嘱道:“父王最恨别人扫他面子,无盐死,母后故,田文走,现在齐国已经没有人能当面强顶父王,为兄不行,你也不行。所以稍后你别乱说话,以免让父王下不了台,也别伤及父子之情。”
“···”田冀闻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现在似乎有结果了。
大殿中,田冀跟着群臣与齐王地见礼。
礼毕。
齐王地一眼便看到了太子荣身侧的田冀,愤怒的内心先是微微一羞,而后瞬间变得更加愤怒了。
满腔的羞怒涌上脑袋,然后齐王地抢在群臣开口之前,哈哈大笑:“哈哈哈,寡人本以为率领六国击败我齐军的乐毅也算得上是名将了,还担心他会趁机攻取我齐国北地。
结果,那乐毅却是缺谋少智徒有虚名之辈,竟然不顾退路粮道,率领大军绕过城池直扑我临淄,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我齐国临淄乃是一座被经营数百年的坚城,方圆数十里,有户口七万户,百姓四十万之中,粮食可支取三年,兼之城高池深,即便面对百万大军也可坚守数年。
乐毅不来则罢,来,必为寡人所擒。”
第九章 百姓怨怼
齐王地话音一落,群臣皆赞:“大王英明,乐毅来,必为大王所擒。”
田冀:“················”
就在田冀默默吐槽间,齐王地并未与大臣商议,便直接吩咐道:“司马,传寡人诏令,立即编制百姓入伍守城,凡十六以上六十以下者,无论男女,皆编制入伍,男子负责守城作战,女子负责后勤运输。”
“唯。”
“相国。”
“臣在。”
“传诏给五乡之师,让他们立即征召五乡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的丁壮,前来临淄守城。”
齐国的地盘主要分为三种,一个是包括临淄在内的齐王直接统治区:临淄;一个是齐王管辖区:各地都县;一个是封君封地:其如薛地田文。
其中,直统区又分成两块,其一是临淄城,其二是城外的附属区,而附属区则分为五乡,设乡师管理(这与划定职业的农士之乡,工商之乡不同)。
因为乐毅已经杀到三百里外的地方了,就算因为燕军深入齐境,行军有所迟缓,一天只走三十里,也用不了十天。所以现在只能征召五乡之丁壮前来协助防守临淄。
至于五都之兵,一则太远,二则高唐正被赵军围攻,莒城还要防备楚军,阿城平陆还要防备魏国,惟有即墨可以征兵,但时间来不及了。
那边,相国周最应道:“唯。”
“传诏给济水东部南部北部各县邑,让他们坚守城池,并截断燕军粮道归路,前来临淄的二十万燕军,寡人要将他们全都留在齐国。”
“唯。”
“传诏给城中百姓,就说寡人已经截断燕军归路粮道,让他们安心坚守临淄,待燕军粮食耗尽,寡人再率领他们围杀燕军,报仇雪恨。”
田冀一听,觉得他父王虽然没跟群臣商议,但决策并没有失误,如果真的按照这种策略应对乐毅,那乐毅一定会像拿破仑折戟莫斯科一样,在临淄城下撞得头破血流。
于是,田冀便与其他大臣一道:“大王英明。”
此时,齐王地见之前已经预测乐毅杀奔临淄的田冀,现在正跟群臣一道心悦诚服地拜伏于自己,顿时身心大悦,继续开口道:
“还有,继续吹促前去楚魏两国的使者,让他们尽快与楚魏两国达成和解,只要他们愿意讲和,那寡人愿意割濮水东部十城给魏国,承认东国五百里地重归楚国。”
群臣再拜:“大王英明。”
群臣话音落下后,太子荣拱手道:“父王,燕国之来,必欲报仇雪恨而后已。而赵魏楚三国见我齐国被燕国牵制在临淄,恐怕不会轻易退兵。
依儿臣之见,何不遣使去秦国,说以厉害,引诱秦国趁三晋西部空虚而击之。
只要秦国一动,那我齐国之围便可迎刃而解。”
太子荣声音一落,一些大臣立即附和道:“大王,太子言之有理,何不遣使去秦。”
田冀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看来兄长早有准备了,如果真能说服秦国,那这次就稳了。”
田冀正想着,那边,齐王地却是不虞的道:“呸,寡人是东帝。
不久前他那个西帝还遣使来向寡人屈服,现在寡人岂能派人去秦国求援,这不是让寡人这个东帝低他西帝一头吗?
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寡人岂能为之。”
群臣哑然。
此时,田冀被齐王地与群臣的反应惊得目瞪口呆。
在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死后,齐王地竟然因为区区一点颜面,而放弃秦国这个强援。而齐国群臣,竟然也没有人敢反驳。
就在田冀准备开口间,却瞥见太子荣正向他微微摇头使眼色。
见此,田冀突然想起了被杀的司马魏幸、宗室大臣陈举、还有那个公开议论的普通百姓狐咺。
又见连兄长太子荣都不敢开口。
想着,田冀袖中的双手,不禁紧紧的握住拳头。
······
不久后,田冀一回到自己府中,一面换上甲胄准备作战,一面下令集结府中所有人,只等司马府前来征召的军令一来,便立即率领全府男女响应齐王的诏令。
而后,田冀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再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司马府的人来征召。
就在田冀自我怀疑间,在外面打探消息的张侧回到府中。
“先生,城中情况如何了?为何司马府征召丁壮的人迟迟不到。”
“唉!”张侧摇头道:“公子,司马邶振乃是谄媚小人,是前任司马魏幸死后谄媚君王才上位的,群臣对他多有不满。所以,他不敢得罪大王,也不敢得罪勋贵群臣,是以这次征召,他并没有派人去城中的公子贵族家中要人。
现在,司马府的人正在城中征召百姓入伍。”
田冀闻言立即深深的皱起眉头。
值此危难之际,贵族大臣不率先出力,然后国家死盯着老百姓折腾,百姓心中岂能不怨。平常时候,国中贵族官吏享受国家福利,有事的时候,老百姓去送死,有福不能同享,有难不能同当,谁会愿意呢!
一旦这些心中有怨气的百姓上了城墙,他们又能发挥出多少战力。
甚至···百姓拿着武器直接倒戈一击,然后迎接敌军入城也不是没能。
想着,田冀强行按捺住对司马邶振的恼怒,怀着万一的期盼,问道:“那城中征召百姓的事情进行的如何?”
张侧摇了摇头:“公子,之前为了应对五国联军,大王已经把所有的兵力全都派到前线去了。现在临淄城中兵力严重不足,难以强行征召百姓入伍,而只能依靠官吏动员百姓。
但···”
田冀心中了然:“所以现在情况很不好,难以动员百姓。”
“正是如此。”张侧点了点头,然后感叹道:“临淄百姓多富庶,家中有屋又有钱;富者妻妾子满堂,每日走狗斗鸡忙;贫困人家亦有妾,东乞西讨身心闲;逍遥度日一生过,生活美乐远避死。”
“呃!”田冀诧异的看了张侧一眼。
而张侧继续感叹道:“以往我齐国强大的时候,那些百姓就想方设法躲避朝廷征召,即便被征召上了战场,也多有偷奸耍滑者。打顺风仗比谁都狠,打败战了跑得比谁都快,世人皆言我齐国百姓勇于私斗怯于公战,便是如此了。
而现在,我齐国先三征宋国,两胜一败,国中百姓家家户户都有征伐宋国的人。其后,我齐国又两次被赵国征伐,一次被秦国征伐,还为报复两征赵国。不久前为了应对六国联军,更是每家每户都征召了一人。
多年征战,百姓人人疲惫不堪,家家陷入贫困,户户有伤亡之痛,国中百姓无不怨怼大王。
这种情况下,百姓岂会响应官吏的动员。”
“这···”田冀无言以对。
第十章 动员兄嫂
就在田冀思考怎么破局的时候,一个门客快步走了过来:
“公子,大王听说城中百姓不愿入伍守城,勃然大怒,不仅让宫廷禁卫参与征召百姓,而且还下诏说:‘凡是不愿参加守城作战的人,一经发现便全家贬为奴隶。而且,大王还要挖他们家祖坟,让他们祖先也蒙羞。’”
“那城中情况如何?”田冀大惊问道。
“百姓无不惊惧交加,加上禁卫参与征召百姓,所以现在已经有许多百姓极不情愿的被编制入伍了。”
“···”田冀顿时沉默了。
此时,张侧见田冀沉默,接着道:“燕国那边,燕王职即位三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体恤百姓,爱民如子,燕国百姓无不感其恩义,且仇恨齐国,这次乐毅率领二十万大军来,可谓万众一心。
而···可谓万人万心。
以万众一心击万人万心,无异于···”
张侧看着田冀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无异于武王之击纣王也!”
说罢,张侧拱手道:“请公子早做打算,一旦事有不协,当以社稷为重。即墨富庶不在临淄之下,公子何不派遣门客去即墨经营一二。”
田冀闻言,立即皱起眉头,摇头道:“我乃齐国公子,是大王的嫡子,现在国家出现问题,我不思为君父分忧,报效国家,救护百姓,却提前准备后路,这难道是我应该做的吗?”
说罢,田冀叹道:“如果我这个公子都这样做了,那置城中群臣贵族于何地,置城中百姓于何地,父王如何自处,兄长如何自处,我如何自处,群臣百姓又如何自处。
况且,临淄乃是我齐国之都城,而我乃是齐国公子,乃是齐王之嫡次子,若是连我都要要安排后路了,那临淄怎么办,齐国怎么办?
那···齐国恐怕就真的要亡了。”
“公子!”张侧一听,露出羞愧之色,行礼请罪道:“臣出口无状,请公子责罚。”
“先生这是干什么?”田冀立即扶起张侧,安抚道:“先生拳拳之心,田冀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呢!”
田冀扶起张侧后,又叹道:“先生的计划是对的,但我田冀从来都不是那种面对困难低头的人。”
身侧的张侧赵完田兆一听,对视了一下,然后同时下拜道:“愿为公子效死!”
田冀闻言,笑了笑,扶起三人,沉思了一下后,侍卫统领田兆吩咐道:“吩咐下去,将府中所有适龄的人全部编制起来,无论是我蓄养的姬妾舞女,还是府中奴仆婢女,只要是没有身孕在身的,全部编制起来。”
田兆立即应道:“诺。”
接着,田冀又对自己的主宾赵完吩咐道:“父王宫中的禁卫虽然保存完整,但面对临淄数十万百姓,人数太少,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快速征召百姓,再加上百姓心中抵触,现在城中的征召行动必定还是异常滞缓。
请先生立即率领府中门客去城中散布消息,就说三十多年前,我齐国灭燕之时,尽取燕国之财富,杀戮燕国的父老兄弟,四处奸*淫燕国的女子,燕国上下无不对我齐人恨之入骨,日夜想着报复回来。
这次燕军前来临淄,就是为了报三十年前的血海深仇,欲洗劫我们的财富,杀害我们的兄弟,强暴我们的妻女。
若是我们不奋起反抗,那么燕国三十年前所发生的所有悲剧,就将在我们自己头上上演。”
赵完脸色微变,立即应道:“请公子放心,臣这就去城中散布消息。”
田兆赵完二人离去后,田冀想了想,暗道:“我虽然让人散步谣言了,但是,仅凭这些谣言,有用,却也未必有关键的作用。
司马邶振征召百姓,而遗忘贵族群臣,这是十分混账的事情,不仅会造成百姓抵制,而且还会导致百姓与朝廷对立。
而若是我主动献出府中男丁女丁,虽然会有效果,但我毕竟人微言轻,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小透明,难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现在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
无非是相国周最与兄长二人而已···”
想着,田冀立即对张侧道:“先生,立即备车,我要去太子府上。”
“诺。”
太子府。
太子荣正忙着处理城中矛盾,并协助安排后勤,百忙之中,听到田冀求见的消息,还是接见了田冀。
“子冀,你此时来找为兄有何要事。”
田冀见太子荣一脸紧张的样子,便直入主题道:“兄长,燕军即将杀到,而我临淄百姓却多有不愿上阵杀敌,且我齐国百姓一向怯于公战,此番守城,冀以为临淄凶多吉少。”
太子荣一直都在处理临淄防务,知道的比田冀更清楚,此时一听田冀提起,立即点头道:“我固知之,但事已至此,且为之奈何。”
田冀一听,立即拱手道:“兄长,冀以为眼下之困局,唯有兄长你能解决。”
“我?”太子荣一怔。
“正是。”田冀正色道:“司马邶振胆怯,不敢征召贵族,而父王与群臣勋贵多有不合,不少贵族都在家中坐观父王的笑话。这几年来,兄长屡屡开口搭救国中大臣贵族,群臣皆曰兄长仁德,而国人信兄长更胜父王。”
太子荣脸色一变:“子冀,慎言,慎言。”
田冀没理惊惧交加的太子荣,自顾自的道:“兄长,当此之时,唯有兄长以身作则,动员太子府中所有人,甚至包括太子妃以及兄长最宠爱的姬妾在内,动员她们一起参与守城,然后冀与诸位弟弟响应兄长号召,尽出府中壮丁壮妇参与守城。
如此,城中贵族见此,必定会响应兄长,只要贵族一动,城中百姓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动。
不然,临淄必不可守,而你我还有父王都会被燕人所杀。
就跟三十年前章子将军杀燕王哙父子一样。”
太子荣全身一震,却也没有迟疑,当机立断道:“善,依子冀之言。”
见太子荣心意已定,田冀松了一口气道:“兄长,冀这就回府等候,等兄长一动,冀立即发动全府响应。”
“善!”
第十一章 修身齐家
田冀回到府中,侍卫统领田兆立即来报道:“公子,臣已经在外院聚集了府中所有下人,并列为什伍。其中,护卫七十人,门客二十七人,仆役二百零五人,婢女四十三人,舞姬二十人。
此外,公子的七位姬妾,也全都在内府等候了。”
田冀一听,立即吩咐道:“国难当头,人人平等,连本公子都是普通士卒,更何况是她们,将她们也全部带出来,编入壮妇队列,选为什长,伍长。”
“诺。”田兆应了一声,快速吩咐人去请后院的姬妾后,又迟疑道:“公子,刚刚府中之人听说了大王的征召令,又见公子聚集府中之人,以为公子要送他们城墙上杀敌,人人惊恐,多有抵触。”
田冀一听,看了田兆一眼,然后又看了周围的护卫一眼,见护卫纷纷别过头,无人敢与他对视,且不少人脸色僵硬,显然对上战场一事是十分抵触的。
田冀一怔,随后一惊,连卖命的护卫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府中的门客仆役。
接着,田冀又摇了摇头:“我田冀何德何能?能让府中之人为我效死!我身为公子,生而超人一等,才能让许多人争先侍奉于我,这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现在,我无德无恩,却想让那些侍奉我从我身上获得好处的人为我去死,这太奢求了。
如果我真这么想,那···我跟我父王有什么区别。”
虽然想着,但田冀还是佯怒道:“抵触,现在国难当头,连我都要上战场杀敌,而他们平时享受本公子的俸禄,仗着本公子的身份在临淄城中耀武扬威,一旦有事,却不愿为本公子效力,这算什么。
难道是要本公子上阵杀敌,然后他们悠然的守在府里,坐观本公子出生入死吗?
如此,那他们是公子,我是护卫奴仆,还是我是公子,他们是护卫奴仆。”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全都露出惧色。
侍卫统领田兆立即单膝拜道:“公子息怒,臣无能,愿为公子前驱。”
此时,张侧见田冀还有怒色,开口道:“公子息怒,趋生避死这是人的天性,是谁都无法避免的。昔日臣在军中用时,军中士卒也是如此。而要想扭转这种局面,其实也容易,只需要用死亡逼着他们前进,用利益引诱他们前进,如此,三军之士便可一战。”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对张侧道:“请先生为副,统领府中丁壮,并以军法控制府中之人。”
“诺。”
接着,田冀与张侧商议了片刻,然后拿出府中钱粮堆放在府中所有人面前,道:
“我本来知道诸位乃是公子府的人,若是冀不开口,无人敢征召诸位入伍。但是,现在燕相乐毅已经率军杀到临淄这里来了,我身为齐国公子,与齐国休戚与共,不得不先国家而后我。
如今大王下诏征召全城百姓,冀身为公子,岂能以祸避难,不过率领大家守卫临淄而已。
是以,冀现在征召诸位入伍守城,还望诸位与冀一道,与全城百姓一道,守卫临淄。”
说着,田冀见下方的仆役门客中依然有许多人似有不愿,便厉声道:“至此国难,当共赴国艰,凡抗命不从者,杀;凡有违军令者,杀;作战不力者,杀;临阵脱逃者,杀。”
田冀说着,见府中之人无不面色揣揣,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他话一落,身后的张侧立即向前一步,补充道:“诸位已入伍成军,当施行军中法,采用连坐法,凡一伍之中,有一人作战不力,则杀伍长,一人逃亡,则杀全伍,全伍逃亡则杀全什。
还望大家相互监督,互相鼓励,一同为国效力。”
张侧说完,便再次退到田冀身侧。
此时,田冀见府中之人无不惊惧的看着身边的人,不禁微微颔首。
而后,田冀又开口道:“冀也知道兵战凶危,所以只要参与守城的,府中护卫门客赏一金,府中仆役赏半金,府中姬妾赏半金,婢女赏五百钱。
凡是杀敌一人,护卫门客赏半金,仆役可以选择获得半金赏赐,也选择为自己赎身,或转为府中门客,或转为府中护卫。杀敌两人,本公子亲自举荐他在齐国任职,且无妻者为其娶妻,有妻者赠与一妾。杀敌三人···”
一通死亡威胁与重赏后,田冀才勉强激起男丁的战心,并让女丁安心准备参与后勤。
等赏金发到一半,一门客快步来报:“公子,刚刚太子府传来消息,太子统领太子府男丁,太子妃统领太子府女丁,已经去了司马府主动请战了。”
田冀一听,立即大喝道:“太子已经做出表率,冀岂能落后。传令,加快发赏金的速度,然后一起去司马府响应太子!”
司马府。
司马邶振还未接收太子府的男女丁壮,便听到府外又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接着,有人来禀报道:“司马,公子冀说他听到太子带人来司马府的消息,所以也带着府上的人来了,说要听从司马的调遣。”
邶振一听,看了看太子荣,然后又看了看迎面走来的田冀,不禁激动的道:“好好好,这下临淄城万无一失了。”
另一边。
相国周最听说太子荣带着全府老幼主动去司马府听命,又听说公子冀响应了太子荣,紧锁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本以为临淄完了,不想太子如此果决,人心可用,此战必胜,除非乐毅真有孙吴之才,否则燕军必将全军覆没于临淄城下矣。”
感叹着,周最立即吩咐道:“传令,除了本君的亲卫还有伺候的人,其他人全部集结起来,然后送去司马府,听候司马调遣。”
不久后,周最送去的人抵达司马府,司马邶振闻言,微微一挑眉,然后立即吩咐道:“传令,将本司马府上的人也全部叫过来。”
与此同时,相国周最一动,再加上其他公子陆续派出府中壮丁壮妇响应太子号召,大司理、大司田、司寇、司徒、执法、御史等朝中大臣,纷纷响应。
朝中重臣一动,城中的大小官吏无不凛然跟进,纷纷主动派人去司马府。
一时间,司马府人满为患,原本因为济西决战而异常空虚的司马府,在各家丁壮以及护卫的支援下,人手迅速充裕起来。
接着,群臣贵族的动作传到城中百姓耳中,立即令全城百姓震惊万分。
第十二章 大势未改
“太子与太子妃都参加守城了。”
“相国司马府中的人也去参加守城了。”
“连摔一跤都把魂吓没了的,那个胆小如鼠的公子冀都参加守城了。”
“一旦燕军攻破临淄,那燕军必定会像咱们父辈在燕国蓟城所干的一样,咱们的金钱粮食都将被燕人抢走,咱们妻女都要遭到燕人蹂躏,燕人这是报仇来了。”
“别忘了咱们齐人在燕国蓟都所干的事。”
“连太子相国这些贵人都害怕遭到燕人报复,更何况我们呢。”
“等燕军攻破城池,二十万燕军,他们每人杀一个齐人,然后再从临淄抢一个女人,那咱们临淄城就空了!”
“···”
在各种言论的喧嚣中,原本极为抵触征召的百姓,在燕军要报仇雪恨等言论的威胁下,在城中贵族的带头下,在司马府重新组建的军队的怒吼中,开始不再百般抵触征召,甚至不少人开始主动拿起家中的武器响应征召。
两天后,等将军达子率领败军归来,临淄城中已经聚集了近十万男丁,以及超过十五万女丁。
至此,一直在司马邶振身边效命的田冀松了一口气,在城中协助相国周最调度的太子荣也松了一口气。
“临淄城守住了···”
另一边,宫中。
齐王地看着台下前来请罪的达子感叹道:“济西之战非将军之罪也,全都是触子那个匹夫的罪过,若非是他临阵逃亡,就凭我齐国万众一心,众志成城,面对那群貌合神离的乌合之众,早就击败了五国联军。”
“···”达子张了张嘴,想起被杀的司马魏幸还有大夫陈举,再想起那个逃跑的触子,只得应道:“大王英明。”
齐王地见达子附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提前跑路的触子,愤恨道:“可惜,触子那匹夫本应该被灭族,但他跑得太快,提前转移了族人并挖了他家的祖坟。否则,寡人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达子沉默了一下,不想再跟齐王地聊这个话题。
于是,达子沉重的问道:“大王,我军新败,燕军又穷追不舍,眼看燕军杀到,不知大王准备如何应对?”
齐王地一听,应道:“将军勿忧,城中百姓听说燕军杀向临淄后,无不义愤填膺,寡人诏令一下,全城百姓踊跃参军,短短两天之内,城中已经聚集了十万勇士,还有十几万女丁协助守城,且周围五乡也已经聚集五六万勇士,而且还有数万勇士仍在向各乡齐聚,再加上将军带回的五万勇士,这次临淄保卫战,我齐国必胜无疑。”
达子脸色一松,问道:“敢问大王,城中粮食、器械、薪柴等物资是否充裕。”
齐王地笑道:“临淄富庶天下第一,就算五乡之兵全都聚集临淄,我临淄粮食也足够一年之用,至于薪柴器械,全都非常充裕,而且,万不得已,寡人还可下令拆了百姓房屋取用木材,融了府库中的金钱以为金石。”
说罢,齐王地看着达子问道:“如此,将军以为是否能守住临淄。”
“百姓有死战之心,兼之城高池深,且城内物资充裕!”达子浑身一松:“诚如是,此战必胜。”
“好!”齐王地喜道:“寡人欲将守城之事全部托付于将军,不知将军可愿为寡人分忧?”
“臣愿效死命。”
“好,那就拜托将军了。”
······
另一边,临淄西北方两百多里外,燕军停兵休息后不久,一个探子匆匆走进军中。
不久,乐乘十分沉重的找到乐毅:“将军,临淄传来消息,据说齐国百姓听说我们杀向临淄后,无不义愤填膺,唯恐昔日燕国被齐军祸害的惨剧在齐国上演,所以临淄百姓准备在据守城池,拼死阻击我燕军。”
“无事!”乐毅脸色丝毫不变,但看面貌尚且稚嫩的乐乘带着一屡惊慌,便笑道:“作为一名将领,其上是营造形势,其用兵也,如天河之水坠于九天之上,其势无可阻挡,用之必胜。所以,最上等的统帅,必定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知道必胜,然后才发动战争。”
说着,乐毅解释道:“之前,天下皆畏齐国之强,皆欲伐齐弱齐,而又恰巧碰上齐国虚弱之时,所以本将劝大王合纵伐齐,因为战之必胜。”
乐乘想起刚刚结束的济西之战,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齐军之败于济西,四十万大军溃散,现在的齐国,正是其八百年来最虚弱的时候。齐国富裕,天下皆知,知其富,又知其不可守,其如稚子手持重宝于荒野,凡是见到的人,必定会心生杀机,然后将宝物据为己有。
所以,现在的大势,不是诸侯欲齐,而是诸侯欲伐齐而自肥。
楚攻其南,魏取其西,赵击北,齐兵困于外而虚于内,这正是我趁虚而入,直捣黄龙之时。
因为战则必胜!”
说到这,乐毅又嘲笑道:“如果现在临淄那边,是因为齐王地幡然醒悟,诚心悔改,百姓又重新归附他,那本将还会犹豫一下,到底是乘机围困临淄,借四国攻齐之大势逼迫齐王地割取北地呢?还是直接打破临淄报仇雪恨?
但,现在仅仅是因为齐国太子的缘故,百姓才参与守城。这就说明齐国君臣离心,百姓怨怼齐王的局面还没有改变。
面对这种情况还用得着想吗?当然是直接杀过去,夺取临淄报亡国之仇了。”
说罢,乐毅拔出宝剑,剑指前方,大声道:“现在的齐国,就如同惊弓之鸟,虚弦可射,更何况是我二十万精锐之师,此战,我军必胜!”
周围燕军将士闻言,纷纷跟着喊道:“必胜!必胜!”
······
临淄城中,就在齐国大将军达子构筑临淄防御的时候,相国周最匆匆找到齐王地:“大王,魏国传来消息,魏王并没有接见我们的使者,且济西的魏军并未返回大梁,而是往宋地去了。”
第十三章 形变心变
“嗯?”齐王地立即皱起眉头。
宋国虽然国力比不上齐国,但也不容小觑,尤其是宋国土地肥沃,又地处交通要道,宋国的财富十分惊人,可能燕赵这两个国家在财力上都不如宋国,商丘、陶城、彭城更是天下闻名的大城。
想着,齐王地心中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他辛苦操劳了近二十年,南克楚,取淮北东国地区;北破燕,取河间地;西灭宋,取淮泗之地,这才成就赫赫威名,获得了超过先王的功业。
但现在,济西之败,赵国还在攻打高唐重镇,楚国已经攻取东国,燕国已经快杀到临淄,若是魏国再趁齐国虚弱夺取宋地···
那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楚国国力不比齐国差,齐国要想再攻取东国,那就难了。宋国距离齐国本土还有点距离,若是魏国占据宋地,那齐国再想攻下宋地,这难度将十倍于灭宋。
想着,齐王地心中闪过一阵急促。
若是被燕军拖住,那···恐怕宋地不守啊!
不过,还好,燕军粮草不足,不能久持,寡人还有时间!
但,宋国富裕,尤其是陶邑,失之终究不美。
于是,齐王地看向周最道:“相国,你能否亲自走一趟魏国,只要魏国收兵,寡人愿割濮东二十城于魏。”
周最心中一慌,之前他在魏国担任魏相的时候,已经将魏国君臣得罪了一遍,尤其是他配合齐国黑掉魏国战利品的事情,更是惹怒了魏王。甚至,他离开魏国之前,已经听到了魏王准备搞死他的风声。
而且,现在的魏相那可是孟尝君田文啊!
当初,田文因田甲之乱逃亡魏国,期间想要返回齐国任相,就是他在齐王地面前游说,才让田文回国的希望落空。后来,田文在魏国任相,就是他凭借齐国的力量,驱逐了田文,然后他去魏国任相。
如果说,问魏相田文最恨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排第一的肯定是派大军攻打薛地让其无家可归的齐王地,而排第二的肯定就是他了。
当初秦国得罪田文,田文率齐魏韩三国攻打秦国三年,并攻破函谷关让秦王割地服软。当初赵国人因为嘲笑田文身材矮小,田文就发动门客,狂杀数百赵人,摧毁赵国一县才罢休。
就凭田文的小心眼,他要是这时候去魏国,那就是自投罗网啊,魏王与田文都会杀他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大王,魏王那个人臣了解他,天下间没有谁比他更贪的了,而天下之富莫过于陶城。所以,要想说服魏王停止攻打宋地,除非大王答应将阿城送给魏国(阿城:齐国五都之一)。”
齐王地一听,当即勃然大怒:“呸,贪鄙小人,寡人乃是东帝,岂能受如此大辱,魏国不是想要宋地吗,那就让魏国去拿,待寡人击败燕军,再给魏国一个教训。”
周最一听齐王地不再说让他去魏国的事情,顿时松了一口气:“大王英明,魏王那个小人,贪得无厌,可以打服他,而永远不能收买他。”
话未毕,司马邶振快步走进殿中,禀报道:“大王,郯城传来消息。楚军在收回东国后,本来已经停兵不前了。但是,就在不前,楚国大将军庄蹻听说我齐国在济西惨败后,便率军偷袭我钟吾城。
结果,我钟吾城守军一时不查,加上许多探子在城中作乱,故而我军不敌,惨败一阵,钟吾失守。而庄蹻攻克钟吾城后,并没有休兵,而是率领十万楚军向郯城去了。”
说着,邶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大王,郯城守鲁泉因为郯城兵力不足,故而派人来求援。”
“求援?”齐王地气极:“为了守住临淄,寡人都把城中十六岁的少年还有六十岁的老翁都征召上阵了,此时此刻,寡人那来的援军。”
沉默了一下,齐王地开口道:“告诉郯城守,让他在郯城守着,寡人的援军不久后就会抵达郯城。”
说着,齐王地像是安慰邶振,又像是安慰自己的道:“燕军长驱直入,轻兵急进,所带粮草必定不多,再加上燕军一路没有攻城,并未得到半点补给。如果寡人所料不差的话,现在燕军的粮食应该已经不多了,而寡人早已将周围五乡的粮草全部运到临淄城中,没有给燕军留半点。
所以,等燕军来,用不了三五日,便会因为缺粮而退。”
说着,齐王地自信满满的道:“等寡人击败燕军,自会派人去救援的,让郯城守不必忧虑,寡人的援军很快就会到的。”
“这···”邶振愣了一下,然后咬牙应道:“唯!”
······
又两日,乐毅率领齐军杀到临淄一百五十里外。
此时,乐乘十分担心的找到乐毅:“将军,长途跋涉多日,而我军一直都没有得到补给,我们携带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无妨。”乐毅语气极为轻松的道:“军粮的问题我早有准备,在齐王地要挖济西齐军将士祖坟的时候,我就在临淄城外准备好了二十万大军两月之用的粮食。”
“临淄城外!”乐乘眼睛一亮:“莫非将军打算劫掠齐国临淄周围的小城吗?兵法有云:食敌一钟,当我十钟。”
“欸!此言大谬。”乐毅立即训斥了乐乘,然后正色道:“当年齐国灭燕,之所以未能吞并燕国,其根本原因不在于齐国不强,也不在于各国伐齐救燕,而在于匡章治军不严,纵容齐军将士烧杀掳掠,然后激起了燕国各地百姓的强烈抵抗。
我燕军乃是仁义之师,这次出兵伐齐,不仅是为了报仇雪恨,更是为了吊民伐罪,而出兵搭救齐国百姓,讨伐暴君齐王地的。
所以,我们岂能做匡章干的那些混账事!
况且···以齐王地的暴虐,他一定不会留粮食给我燕军劫掠的。”
说着,乐毅立即反应过来:“呸,就算有粮食,我们也不能去抢,若是我们真的在城外抢劫齐国粮食,那这次伐齐行动必定会失败。
破临淄易,破齐国难矣!”
说完,乐毅正色道:“传令下去,再次申明军纪,全军将士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格杀勿论。”
“诺。”
“传令,立即向周围散布消息,就说这次燕军伐齐,不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是为了讨伐暴君田地。所以,我们燕军只针对齐王地一人,不针对齐国贵族,也不针对齐国百姓,然后齐国百姓贵族不必担心。”
“诺。”乐乘应了一声,又问道:“将军,需要派人去临淄城中散布谣言吗?”
“不必了。”乐毅微微一笑:“早在离开济西前,我就跟魏相田文商量好了,燕魏两国相互配合,我燕军在临淄拖住齐王地,让魏军从容攻取宋地,并助田文夺回薛地。而田文配合我燕国,派人在临淄城中散布谣言,并扰乱稷下学宫以及齐王地了。”
乐乘:“···”
第十四章 谣言攻心 上
临淄城中。
田冀正张侧带着二什亲卫在南城巡视,途径一个小院时,突然,耳聪目明的他似乎听到院内有一阵低呼传来。
“嗯?难道有奸细在院内,围城之际,严禁所有人大声喧哗,也严禁有人聚众低声议论。而这院中竟然有声音传出···”
想着,田冀立即停下脚步,然后转头向院中看去。
张侧见状,立即走到田冀身侧低声道:“公子,附近这个区域的院子,都是负责夜间守城的勇士。”
“夜间守城的勇士。”田冀心中一动,然后悄步走进院中。
一进入院中,那窃窃私语声越发变得清晰了。
等田冀走到墙角,屋内的声音不断的涌入他的耳中。
“听说这次燕军直扑临淄,是因为燕军的目标是大王,所以才没有攻打其他城池。”
“我也听说了,据我隔壁邻居家的舅舅的侄子说,这次燕军攻打齐国,一路走来秋毫无犯,没杀一个齐人,也没抢夺齐人一个铜钱,更没有掠走一个女子。”
“我也听说了,这次燕军来临淄,是为了吊民伐罪,只要责罚了大王,让太子即位,燕军就会退去。”
“大王贪鄙暴虐,实在不是什么贤明之君,不过,我听说太子贤明。之前就是太子率先毁家纾难的!”
“···”
“我听说这次攻打我们临淄,不仅燕军来了,而且南边的那个楚国,楚王为了报当年软禁在齐,且差点被大王斩杀的仇恨,也派出大军来攻打临淄了。”
“我还听···”
田冀听着屋内的窃窃私语,原本必胜的信心,竟然动摇起来。
不是因为相信屋内人说的燕军会秋毫无犯主动退去,而是因为谣言已经开始在普通百姓中流传。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临淄官方对临淄的掌控力度极低,难以控制百姓,甚至连谣言流传起来了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这谣言还是直指临淄的根基。
如今临淄城中虽有达子将军带回的五万大军,但那五万大军只是刚刚从济西吃了败仗,然后狂逃千里才回都的溃军,士气低下,疲惫不堪,根本无力一战。
所以,现在临淄所依靠的就是城中百姓的拼死一战。
而这谣言,就在瓦解临淄的死战之心。
如果临淄百姓真的信了谣言,那田冀几乎可以肯定,只要燕军攻城,临淄便有一战而下的可能。
此时,跟在田冀身边的张侧听到屋内的声音后,见田冀没有动静,便轻声道:“公子,如今城中百姓全都不服大王,难以紧密的团结在大王身边。古人云:德不足服人则以力服人,道不行天下则刀行天下。
为今之计,只有恐惧与死亡,才能逼迫百姓拼死一战。
故,请公子执行军法。”
田冀闻言,心中涌现阵阵悲凉。
敌军都杀到国度了,结果发动百姓作战不仅不能依靠道德仁义,却要依靠恐惧与死亡。这样的战争,真有获胜的希望吗?
在狐疑的瞬间,田冀立即摇了摇头。
唉~~这毕竟是我的国家。
想着,田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亲卫统领田兆使了一个眼色。
田兆会意,立即带着人冲了上去,然后一脚踹开房门,厉声道:“大战期间,聚众议论,按律当斩,来人,全都抓起来。”
话音未落,一群的亲卫立即如狼似虎的冲进房中。
一片慌乱后,一个亲卫出来禀报道:“公子,屋内有一什士卒,现已全部抓获。”
田冀闻言,走进屋内,看了一眼那十个惊慌失措的被抓壮丁,语气冰冷的道:“张先生,大战期间,士卒聚众议论,散布谣言,传播恐惧,依军法当如何处置。”
张侧立即应道:“回公子话,聚众议论者,当诛;散布谣言传播恐惧者,以奸细论处,当诛;而身为伍长,见而不止,知而不报,当诛,且全族贬为奴隶;身为什长,罪加一等,当灭族。”
话音一落,那些壮丁纷纷大喊:
“公子,我冤枉啊···”
“公子,我举报···”
“公子···”
在一片乱喊声中,田冀冷漠的道:“全部带走,并派人抓捕这什什长伍长全家,将伍长全族贬为奴隶。”
“诺。”
“传令,请大将军增派两千人来此,就说我要公开处决奸细。”
“诺。”
“传令,去街口,稍后本公子要聚众处决奸细。”
“诺。”
城南路口高台。
田冀等军队控制街边局势后,便让人敲响金锣聚集百姓。
不多时,路口便聚满了丁壮。
见丁壮来的差不多了,田冀用力敲了一下手中的锣,等台下安静后,高声道:“本将刚刚巡视城中,于城中发现十个接受了燕军金钱,在城中散布谣言的奸细。”
此言一出,大部分的人都对台上的十人露出痛恨之色,大家痛恨敌人,更痛恨内奸。
“这些人散布的谣言本将也问出来,无非都是燕军仁义,大王不仁,燕军只针对大王一人,不会针对其他人等等。”
说着,田冀大声向台下的丁壮问道:“这些话你们信吗?”
“···”周围的百姓面面相觑。
类似的谣言最近几天多有流传,大部分的人都将信将疑,不过,出于厌战的情绪,许多人都是宁愿相信这些谣言是真的。
田冀问完,见周围的丁壮大部分都没有回答,便接着道:“这些谣言或许你们许多人都相信了,但本将不信。为什么?”
田冀大声问着,又自问自答道:“因为燕人的话信不过,自权之战后,燕国上下全都在侍奉我们齐国,向我们齐国表忠心,甚至不久前连燕国大将军死在我们齐国手上,燕国上下都没有表示出敌意。
但是,现在我们齐国败了一阵后,燕国却是杀我们齐人杀的最恨,都追杀溃军追到临淄来了,四十万大军只有五万将士回到临淄,许多人都遭到了燕人的毒手。”
说到这,田冀再次高声问道:“你们说,你们能相信燕人吗?”
第十五章 谣言攻心 下
这一次,许多有家人去了济西却没有返回临淄的人,心中顿时浮现出对燕国的恨意,纷纷高喊道:“不相信···”
田冀一听百姓回应,立即大喊道:“不仅你们不信,我也不信。大家别忘了,三十多年,我们的父辈,就是打着解救燕国于危难,讨伐燕国相国子之的旗号去燕国的。
当时,我们父辈去燕国的时候,燕人可是打开城门箪食壶浆迎接我齐军的。可是,当我们的父辈攻占燕国蓟都后,可是将燕王哙父子还有燕相子之全都杀了,并且洗劫了蓟都,无数的燕国丁壮惨遭杀戮,无数燕国女子惨遭蹂躏。
我们的父辈在燕国肆虐了近一年,然后才返回齐国的。”
说着,田冀见台下百姓全都露出惧色,继续高声道:“现在,燕人同样打着解救齐国的危难而来,你们说,燕国这次来是来报仇雪恨的,还是不计前嫌来解救咱们这些仇人的后裔的。
要是临淄城破,你们说,燕人面对我临淄无数的财富,无数的美人,他们会不会动心,他们会不会放过你们,会不会放过你们的妻女,会不会放过你们家中的财富?”
此时,田冀安排的侍卫立即在台下大喊道:“燕人肯定会动手的。”
周围的丁壮无不心有戚戚的议论:“燕人会动手的/燕人会报仇的···”
田冀一见周围丁壮的恐惧全都被激发出来了,再次高声喊道:“现在燕人要来抢夺我们的财物,杀死我们报仇,蹂躏我们妻女,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这些为燕国散布谣言的奸细,该杀吗?”
“杀···”
此时,不远处,达子见台上的二十多人被处死,又想起田冀早在燕军追杀溃军的时候,就率先判断出燕军的目标不是溃军而是临淄。
想着,达子不禁感叹道:“可造之材!”
说罢,便吩咐左右道:“稍后,等周围的百姓散去,请公子冀来见我。”
“诺。”
不久,田冀来到了大将军达子面前。
“大将军!”
“公子!”达子对田冀点了点头,笑道:“刚刚公子在谣言的事情上,处理的极好,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在目前的情况下,本将也以为只有杀戮与恐惧,才能激起百姓的死战之心。
而燕军远来,即不曾携带军粮又不曾携带攻城器械,只要百姓拼死一战,顶住燕军的第一波攻击,那此战我齐国便胜了。”
田冀见大将军亲自开口赞赏,心中有些欣喜,但良好的心态依旧让他保持谦逊:“大将军过赞了,冀初次上阵,又面临临淄存亡之大事,诚惶诚恐,还有许多不足。”
达子见田冀还能保持谦虚谨慎,比对了一下宫中那个唯我独尊的齐王,心中更是欣喜:“善哉,善哉,能不自满,精益求精,这是成就贤能的根本,公子很不错。不过,刚刚公子的所作所为,的确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嗯?”田冀一怔,他自以为自己刚刚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仅杀鸡儆猴,还用言语破除谣言,更激起了百姓的死战之心。
这已经是一箭三雕的事情,但在达子看来,却还有不足。
田冀愣了一下,立即拱手行礼道:“还请大将军指点。”
达子微微颔首:“公子,如果刚刚是本将在处理,那本将只会杀其中九人,而会重赏其中一人十金,并升官三级,将其软禁在身边。”
说完,达子笑着看着田冀。
田冀一愣,随后看着达子道:“大将军的意思是,以此事离间全城百姓,让所有人战战兢兢,相互提防,不敢聚众散布谣言,同时也不敢在战事时作战不力。”
“公子果然聪慧!”达子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田冀问道:“通过谣言一事,公子可看出我临淄不足之处。”
“大将军,经过拷问,谣言已经传播数日,且已经在全城百姓中传播开来。冀以为谣言能轻易之间在全城丁壮中传播,而我们却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说我们对临淄的控制力度还远远不够。”
说着,田冀停顿了一下,开口道:“冀以为,为了加强对临淄百姓的控制,大将军应该重整军队,将大将军手中五万大军拿出那三万人,让他们去丁壮的队伍担任伍长什长,这样,必能极大的加强我们对丁壮的掌控。”
“公子所言的确是一个办法,不过其中有三个问题。第一,时间来不及,如今乐毅已经杀到百里外,重新整编军队,安插伍长什长,容易造成无法指挥的问题。第二,本将带回的军队,也不是强兵悍卒,且已经被燕军杀破胆了,士气低下,疲惫不堪,不堪使用。第三,本将带回的军队,多是阿城平陆等地的士卒,而临淄百姓向来高傲,他们不会认同外地百姓压他们一头的。”
此时,达子见田冀一脸凛然,又开口道:“而且,城中百姓的控制力度,这终究还是小问题,这次谣言真正暴露出来的问题,不在于百姓,而在于贵族。
虽然本将已经让人严密监视那些可能会投敌的贵族了,但显然,本将做的还不够,依然还有其他贵族通过各种渠道向城中散布谣言。”
说罢,达子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西面,投向那遥远的魏国都城大梁。
这么多年过去了,田文的触手还是这么长,而且他对齐国的仇恨也没消减。
田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被达子一提点,他就知道刚刚他最大的失误在什么地方了。
无论是百姓,还是燕国的探子,在临淄城将男丁壮妇编制入伍后,他们都没有能力大规模传播谣言,而现在谣言却在全城传播,这只说明传播的源头肯定不是百姓以及探子。
而且,从古至今,作为下层的百姓,作为势单力薄的百姓,都是没有资格出卖国家的,他们只能出卖自己,他们只能随波逐流。
所以谣言的根本虽然在百姓,但关键却在贵族。
有人通敌了!
另一边,达子见田冀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便开口道:“公子,济西之败,我齐国将领死伤惨重,如今本将身边尚缺副将一名,不知公子可愿助本将一臂之力。”
田冀闻言,看了一眼达子,然后拱手行礼道:“多谢将军,请将军指点。”
“善!”达子微微一笑,然后带着田冀向宫中走去,并且边走边指点道:“要想防止奸细作乱,以及内应反叛,其实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只要下定决心,封禁全城,严禁任何没有军令的人在大街上行走,禁止任何人单独行动,严守城···”
话未毕,一个士卒飞快的跑了过来:“报···大将军,不好了,楚军杀到城东了。”
第十六章 粮积如山
达子闻言,脸色大变,急道:“怎么回事,今天郯城那边不是才传回消息,楚军还没有杀到郯城吗?”
“是水师,是楚国水师渡海而来,城东淄水上出现大量楚国船只。”
“什么?”达子脸色一白,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若是楚国水师大举北上,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
田冀心中也有一些惊慌,光是燕国一个国家就很难对付了,若是楚军也杀到临淄,那齐国真的危矣。
想着,田冀立即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然后默默告诉自己道:“别慌,别急,别乱!历史上说各国伐齐,只有燕国一个国家攻打临淄了。历史不会错的,这个消息肯定是假的。”
心稍安,田冀立即拱手道:“将军,无论是不是楚军,当立即去南部城墙上以观究竟。”
达子闻言,立即点头道:“走,去城墙上。”
“楚人果然杀过来了···”
“楚人···”
“楚人···”
一路走去,到处都是壮丁恐惧的惊呼声。
原本已经被激出战心的男丁,再次被恐惧所掌控,士气、战心、战意全都大幅度下跌。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达子,还是田冀,全都顾不得路上那些惊恐的壮丁了。
不久后,田冀站在城墙上放眼看去,果见淄水之上出现上百艘船只,而且已经开始在淄水东岸停靠,而淄水下游,更有大量船只向临淄涌来。
仅仅只是粗略一算,城外的水师肯定有数万人。
“果然是楚军。”达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城外的大军,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田冀一惊,迟疑道:“将军何以认为城外的就是楚军?”
“船只!淄水上的船只都是楚国的船只,他们的船只与我们齐国有明显的不同。而且,天下各国中,能一口气拿出如此多船只的国家,除了我们齐国,就只有楚国了。还有,船上士卒的衣着,都是楚军的服饰。”
田冀闻言,顿时心神为之失守:“难道历史记错了,历史上攻打临淄的不仅有燕军,还有楚军?”
“看,楚军从船上搬东西到岸上了。”
田冀一听,立即定了定神,放眼向城外看去,果见大量的楚军士卒已经下了船,并在岸边列阵完毕,而还有大量士卒正在往岸上搬东西。
就在田冀疑惑间,达子惊道:“不好,楚军这是给燕军送军粮来了。”
“军粮!”田冀一惊。
“欸!”达子恼怒气极:“早就听说楚国一直在支援燕国,就像当年资助越国一样,资助了燕国大量钱粮、武器、铠甲、竹木、矿石还有人才,甚至济西之战时,本将还在燕军阵中看到了一只直接楚军打扮的燕军。
不想,到了现在,楚国竟然直接将军粮送到临淄来了。”
说着,达子悔恨道:“早知今日,当年就不应该放熊横回国,应该直接将熊横控制软禁,支持阳文君即位,卖阳文君一个天大的人情,并交好楚国。”
此时,田冀皱眉道:“将军,楚军新到,何不趁楚军立足不稳,率军击之。”
“不行。”达子摇头道:“不是你的办法不好,而且现在城中的将士···”
达子苦涩道:“而他们根本完成不了渡河而击这个任务。能···让他们拿起武器守城,这已经祖宗保佑,得天之幸了。”
“···”田冀无话可说。
另一边,随着城外的军队源源不断将军粮从船上搬到岸上,很快,岸上的粮食便堆积如山。
就在临淄城墙上所有人震恐间,齐王地带着群臣到了城墙上。
接着,齐王地以及群臣看着淄水东岸如山丘一般的粮食,皆为之失声,露出惊慌之色。
此时,齐王地看着城外的粮食,眼睛微微一缩。
事急矣!
寡人本以为燕军缺粮,即便杀到临淄,也会在三五内退走。
但···现在楚军携带了大量粮食,足够楚燕联军长期围困。
若是寡人被楚燕联军拖在这,时间一久,则宋地必为魏国所得,河间必为赵国所得,郯城必为楚国所克。
如此···不仅寡人这二十年的努力将损失殆尽,而且连先王的遗业都守不住。
寡人的功绩···寡人的威望···
这事绝不能忍!
必须尽快解决临淄这里的问题,寡人等不了了,必须尽快解决楚燕联军!
想着,齐王地脸色一沉,急道:“达子将军,大将军,快,趁楚军力足不稳,立即出兵,袭击楚军,烧毁楚军的粮食。否则,一旦我临淄被燕军长期围困,大事休矣。”
此言一出,跟随齐王地而来的群臣中,不少人变了脸色。
而达子却想也不想,当即拒绝道:“不行,淄水宽阔,而楚军水战无敌,且楚军已经在南岸布好箭阵,我军根本就不可能突破楚军两道防御,再渡过淄水烧毁粮食。”
“如果此时不出击,你们谁有办法毁坏楚军粮食?”
司马邶振立即应道:“秦周邑那里,五乡之兵已经聚集近十万之众,我们可以立即从秦周调兵,从淄水上游渡河,然后趁楚军立足不稳,让五乡之兵在东岸向楚军发起进攻,然后我们出城从西面渡河夹击楚军。
如此,楚军首尾不顾,必为我军所破。”
“不行。”
大将军达子还未开口,将军田礼立即驳斥道:“来不及了,今日已过大半,而秦周在临淄西北,绕道东南,距离太远等五乡之兵来此,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攻打楚军了。
而等到明日,可是燕军已近,燕军多有骑兵,其疾如风,须臾之间便可杀到临淄城外。一旦我们不能摧枯拉朽般的击破楚军。
那时,燕军骑兵一到,楚攻我前,燕击我后,则我军必定会被击败。
倘若如此,我们还不如坚守临淄。”
田礼语气极为坚决的道:“毕竟,临淄距离淮水千余里,即便楚军走海路,想要运粮过来也殊为不易。”
对齐军战力完全没信心的达子,在田礼说完后,立即赞同道:“田将军所言极是,而且,本将以为城外的楚军,必定是在引诱我军出城。说不定,此刻燕国骑兵已经在某处埋伏,此时出城交战,必败无疑。”
齐王地一听,急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第十七章 杀机溢表
达子与群臣面面相觑,皆无言以对。
“那我们难道就在这眼睁睁的看着楚军将粮食卸到岸边吗?”
群臣皆默。
“废物,废物,全是一群废物,现在国家面临危难,你们却一点办法,寡人要你们何用。”
群臣皆低头。
就在齐王地狂喷群臣之际,城外的军队又有了变化。
“楚军这是···准备修建军营?”
众人闻言,齐王地顾不得骂人了,群臣也顶着齐王地的压力抬起头来,然后纷纷向城外望去。
果然,城外的军队正在挖沟筑壁,仿佛是要在城外坚守的模样。
“不对!”此时将军田礼惊疑不定的道:“若是楚军是来给燕军送粮食的,那楚军为何修建壁垒,难道楚军也要围困临淄?”
“或者这只楚军之后,还有大量的楚军正在赶过来。”
“不可能,楚军还没有抵达郯城呢,而且我齐国还有长城可依。”
“或许楚军走海路呢!”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间,直把齐王地的脸给说绿了。
此时,齐王地面色狰狞道:“传寡人诏令,大军立即出城,给寡人击败楚军,破其军,烧其粮,毁其营。”
达子一听,脑子一炸,顿时怒吼道:“不行,此时出城没有胜算,让我带着百姓去送死,这个我做不到。”
“嗯?”齐王地目光中凶光一闪,正欲高喊之际···
此时,相国周最见齐王地眼中闪过杀机,担心齐王地杀达子,导致诸将生乱,甚至临淄不战而破,便立即开口道大王,臣尝闻: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既然群臣都没有办法,大王何不让学宫诸子献策。”
接着,太子荣立即附和道:“大王,相国所言极是,何不请诸子上书献策。”
田冀等人反应过来,纷纷开口附和:“大王,相国太子说的对!”
齐王地见群臣甚至两个儿子都阻拦自己,愣了一下,压下杀机,然后拂袖而去,并一边走着,一边怒气冲冲的吩咐道:“传召,请学宫诸子上书献策,解决楚燕联军。”
“唯。”
群臣见状,相互看了看,然后胆战心惊的跟着齐王地走了。
齐王地一走,达子与田礼对视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达子一拳打在城墙垛口上,鲜血直流,却没有说一句话。
田礼见此,只是发出一声哀叹。
此时,站在达子身侧的田冀,张了张口,啥也说不出口。
稷下学宫。
诸子听到齐王地的诏令后,皆默然。
因之前学宫主事人太傅王蠋进言被齐王地驱逐后,学宫诸子跟齐王地的矛盾公开化,许多大贤都疏远了与齐王地的距离。
此刻,他们听到齐王地让他们对策的消息,即担心自己的对策不合齐王地之意,然后遭到齐王地的责备、驱逐甚至被杀···又担心自己对策虽然合齐王地之意,然后也会招致杀身之祸,甚至还导致齐王地弃而不用,这就是帮倒忙,还不如让齐王地自己拿主意呢。
再加上诸子对齐王地的怨气。
于是,齐王地的诏令传到学宫后,学宫五十多位诸子,竟无一人上书对策。
两个时辰后,在齐王地第三次派人催促的时候,学宫祭酒尹文子,无奈之下亲自出面召集诸子一同商议。
之前,太傅王蠋还在的时候,年近八旬的尹文子就处于隐退状态,稷下学宫是王蠋在主事。后来王蠋因进言被驱逐,学宫诸子大乱,对齐王地多有微词,然后德高望重的尹文子再次站了出来,稳住了学宫。
这一次,他又站了出来。
不久,便有十余位精通兵事以及擅长策划的诸子汇聚尹文子的身边。
尹文子再次重申了齐王地的诏令后,向长于兵事的谢子等三人问道:“大王欲击败城东楚军,不知诸位可有对策?”
谢子立即拱手道:“先生,若是没有淄水,倒也可以一战,但面对据河而守的楚军,以临淄目前的情况,此事决无可能!”
纪子附和道:“的确决无可能,但凡有一丁点可能,达子将军也不会坐困孤城,纹丝不动。”
尹文子闻言,只得长叹一声:“老朽亦知之,可是刚刚在城墙上,因为大将军拒绝出兵,大王差点就杀了大将军。所以,事到如今,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拿出一个对策来。”
听到尹文子的叹声,邹忌之孙邹循怒道:“先生,依我看,大王现在根本就没有搞清楚问题的关键所在。
现在的关键,不在于城外的楚军,更不在于还在前来临淄路上的燕军,而是楚赵魏燕四国围攻我齐国的局面。”
尹文子见邹循大怒,立即安慰道:“邹子勿忧,下邳虽为楚军所破,但以成侯的贤明,楚军未必会对成侯不利。”
邹循闻言冷笑一下,却没有回应。
他祖父邹忌与田忌的矛盾可谓人尽皆知,田忌因此逃亡楚国。后来先王即位,召田忌回朝,而将他邹氏一迈驱逐出朝,赶回下邳封地。
直到齐王地即位,他邹氏一脉才能返回临淄,不过,也只有他常年混迹学宫,而他兄长成侯,却因为先王的缘故,一直被齐王地闲置在下邳。
直到不久前,下邳被楚军攻破,他兄成侯也下落不明,可能···已经为齐王地尽忠了。
此时,接子见邹循面有不虞,但好歹也被尹文子劝住,并未继续发怒开口。
于是,他开口道:“邹子所言极是,现在的问题关键,不在于临淄这边,甚至也不在于齐国,而在于四国,在于四国欲伐齐自肥。
尤其是,现在我齐国兵散卒溃,短时间内只有守城之力,而无进取之能,只有招架之力,而无反击之能。
所以,依在下之见,要想破解眼下之困局,还要假借外力。”
“外力?接子打算请秦国出兵吗?可是大王会同意吗?”
因为最近临淄中许多人都在议论向秦国求助的事情,所以众人第一反应就是秦国。
不过,关于秦国的事情,之前太子已经开口了,但被齐王地拒绝了。
尹文子见众人露出迟疑之色,立即开口道:“诸位勿忧,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眼看楚燕联军将长期围困临淄,大王会改变心意的。”
邹循冷笑:“呵呵!”
“呃~~”众人全都尴尬不已。
第十八章 诸子对策
众人尴尬中,尹文子开口道:“游说大王的事交给老朽便是,稍后,老朽亲自进宫进谏大王。”
众人对视了一眼,接着谢子率先开口道:
“先生亲自出面,那再好不过了。在下跟秦国有些关系,跟楚国也有联系,只要大王开口,无论是秦国还是楚国,在下都去的。”
田巴接着:“在下与秦相魏冉有旧,也可往秦国一行。”
“在下也能。”
“在下也一样。”
诸子吩咐开口。
尹文子松了口气,脸色变得轻松起来:“善”
此时,接子开口道:“引秦国出兵其实并不难,秦王稷想要称帝,而秦相魏冉想要陶城,这两人的心思早就表露无疑,而且也很好满足。
只要我齐国遣使秦国,表示愿意支持秦王稷称帝,然后许诺将陶邑送给魏冉,那么秦兵必出。
无论是出兵攻击三晋,还是楚国,那我齐国的危机就解决了。”
纪子问道:“这个计划还有个小问题,若是楚魏两国与秦国媾和,割地与秦国讲和,甚至魏国抢先一步将陶城送给秦国,稳住秦国,然后集中力量继续攻打我齐国,这该如何是好。”
接子想了想,应道:“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容易解决,只要魏国能收买秦国,那么我们就派人游说秦国伐韩。
如今的情况,秦国东出,不是攻打三晋,就是攻打楚国,秦国眼看赵魏两国从我齐国割地,必定眼馋,赵魏两国还能割地稳住秦国,但韩国肯定不行。
韩国太小,割地少则秦国不会满足,割地多则韩国不足。况且,之前伊阙之战,韩国主力尽丧,后秦国连年伐韩,韩先失重镇宛城,后割武遂之地两百里,国力大衰,比之宋国都多有不如。
只要秦国伐韩,仅凭韩国之力,必难以抗拒。若赵韩不救,则韩国必将步落宋国后尘,韩亡赵魏必危,这可比秦国直接出兵赵魏两国还要危险的多。
所以,只要秦国伐韩,那赵魏两国必定出兵救韩,赵魏两国一退兵,我齐国就缓过来了。”
“善哉,善哉!接子果然大才,令在下茅塞顿开。”谢子笑道:“在下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还请诸位品鉴。”
“先生,诸位。”谢子看着众人道:“这几十年来,楚国经过丹阳之败,又历经垂沙之败,而且还在江东被牵扯了力量,虽然现在国力有所恢复,但依然还比不上楚国全胜之时。
所以,我认为,楚国这一次伐齐的目的就是东国,庄蹻取东国后停兵不前,便是最明显的标志。
若是楚国的目标是东国,那现在庄蹻挥师北上,其目的无非是趁我齐国大败,趁火打劫而已。
对于这样的强盗,其实我齐国只需诱之以利便可使其退兵。”
“诱之以利。”纪子听到这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谢子说宋国!”
“不错。”谢子笑道:“庄蹻此战的目的就是获利,所以,我们只需请大王下令,在即墨、莒城、南城三地大造声势,营造出全力防守郯城的样子,然后派出一个说客游说庄蹻,割宋国彭城商丘于楚,引诱楚军去宋国与魏国争地。
庄蹻见继续攻打郯城困难极大,又见我愿意割更加富裕且距离楚地更近的宋地,则必引兵去宋。
待楚兵一走,我们便暗中下令将陶城商丘卖给魏国。
楚大魏小,楚强魏弱,两者争地,而弱小的魏国获得的好处远比强大的楚国多。如此,楚魏两国必定会在宋国大打出手。
楚魏两国一开战,那我齐国面对的四国围攻之局便解决了,剩下的燕赵两国,我齐国对付起来轻而易举。
不仅如此,还要算上秦国,秦国因为陶城而与魏国闹矛盾,又见魏国被楚国牵制,必定出兵割取魏国西部土地。
而赵韩两国见魏国同时遭到秦楚两国欺凌,必俱而出兵救魏,甚至还会将燕国也牵连进去。
各国混战,我齐国自然就安全了。
如此,我齐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从被围攻中抽身而出,然后一边恢复元气,一边静观秦楚三晋大战。”
“谢子之言大善。”
“善个屁。”此时唐子听完谢子的计划,微微皱眉,心中一动,便高声打断道:“如今大王询问的是如何击退楚燕两国,而你们却一直想着如何臣服秦国,如何将宋国割让给楚魏两国,难道你们是享受着齐国俸禄却为秦楚魏办事的吗?”
诸子闻言皆愕然。
此时,接子怒目而视:“我们的办法不好,那请问唐子你有何高见?”
唐子冷笑道:“高见倒是不敢,但有勇气而已。我刚刚听说城外楚军在东岸修建的大营规模极大,恐怕是超过二十万大军所用的军营。所以,我打算请大王趁楚军主力未到,趁燕军立足不稳,先集中兵力,一举击溃燕军,再击败楚军。”
诸子一怔,接着,谢子大怒道:“好一个击败燕军,再击败楚军。此时此刻,你如何击败燕军,难道就靠一张嘴吗?”
“哼,你们畏惧燕军,我可不怕!”唐子说着站了起来,然后一甩衣袖,转身就走:“一群懦夫,道不同不相为谋。”
唐子说罢,便径直离去。
唐子一走,诸子皆愕然。
接着,邹循对着唐子离去的方向唾道:“我呸,谄媚君王、妒贤嫉能的无耻小人。”
尹文子见诸子全都脸色不好看,立即开口道:“慎言,慎言,他毕竟是大王所亲近的人。我们还是继续说如何解决齐国困局的事情吧。”
诸子沉默了一下,纪子开口道:“在下不才,也有一个计划可以作为补充。”
纪子看着众人笑道:“我齐国一向与朝鲜国交好,而这些年来,燕国在北方接连扩地,与东胡朝鲜多有战事。我们可以派出一位使者跨海去朝鲜,不用多费口舌,就说燕国正以举国之力伐齐,便能说服东胡朝鲜对燕国用兵。
届时,燕国见三晋与秦楚混战,自己又受到东胡朝鲜的攻击,惊惧之下,必定会与我齐国讲和。
那时,就不是我齐国担心燕国了,而是燕国准备割地向我齐国求和了。”
顿了顿,纪子见众人露出意动,便继续道:“还有,十年前,赵国内乱,然后楼烦王与林胡王都背叛了赵国,并对赵国发动进攻,以报复赵国欺压之恨吗?几年前,咱们不是跟三晋还有匈奴联合伐秦时,就跟匈奴取得了联系吗?
所以,我们同样也可以派人去楼烦王、林胡王匈奴哪里,就说赵国又内乱,并且赵军正全力伐齐,北部正空虚,如此,这三伙人必联合伐赵。”
“善哉善哉······”
第十九章 唐子献策
就在诸子敲定计划,查漏补缺完善计划的时候。
刚刚拂袖而去的唐子,却已经到了王宫。
王宫。
“先生之来,可是为城外楚燕联军而来。”
“正是!”唐子点了点头,拱手道:“不久前,在学宫诸子议论之时,臣提出破燕之策,但学宫诸子都不同意,是以臣方才在殿中不敢进言。
可是,臣思虑许久,以为臣的策略可以为大王分忧,故而冒死以闻。”
“请先生言之,寡人恕你无罪。”
“谢大王!”唐子拱手道:“大王,刚刚诸子商议说,要舍弃宋国,以让楚魏两国两虎相争。”
说着,唐子见齐王地变了脸色,心中不禁暗暗冷笑:“你们这些人,自以为有才,却总是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王是大王,齐国是齐国。对齐国有利的,未必对大王有利。这才是我得到大王信重的根本。”
想着,唐子急道:“臣闻之,以为此计甚是不妥。宋国乃是大王辛苦所得,群臣筹策,将士效命,百姓辛劳,赖社稷神灵,宋偃王父子反目,这才攻下宋国。
但在诸子口中,这些辛劳仿佛不值一提,被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被送给了楚国,魏国,甚至秦国。
诚如是,这将置大王于何地,置群臣于何地,置百姓于何地?
甚至,大王耗尽国力而一无所获,反而让楚魏两国捡了便宜,这必定会让国中父老埋怨大王,以为大王不智。如此,大王日后还如何率领群臣,率领诸将,率领国中父老。”
齐王地闻言,脸色一变。
“而且,他们的计划不仅太过缓慢,而且还将大王陷入围城之中。大王乃是堂堂东帝,若是被弱燕乱楚围困,天下必将笑话大王,而不再尊称大王为东帝。”
齐王地脸色变得铁青。
唐子见此,继续道:“若是诸子的计划能够成功,那臣也无话可说,可是,臣心里却以为他们的计划不会成功,还会因为错失良机,让齐国失去自救的机会,所以臣才向大王进言。
昔日楚怀王之囚于秦,楚国群臣欲立阳文君为王,而楚相昭雎力主从齐国迎回尚是太子的楚王横。是时也,齐国群臣大都以为当杀楚王横以交好阳文君,以此获得楚国之东地。
结果,因为种种原因,楚王横才回国即位。但楚王横即位后,即怨恨齐国囚禁于他,且欲杀之,又怨恨齐国逼迫他割取东国。故而楚王横一回国就翻脸了,还是大王出兵,才强取东国。
为此,楚王横恨齐国深矣。”
齐王地点了点,这二十年来,齐国欺负楚国有点狠。
楚国之衰,是因为齐国败楚国于垂沙,后来楚国损失最惨重的一次,是因为齐国夺取了楚国的淮北地。
因为这些缘故,楚王横一直比较敌视齐国,没有缓和与齐国的关系。
楚王横敌视齐国就敌视,结果楚王横还敌视同样欺压楚国的秦国,同时与东西两大强国为敌,楚国这些年越发衰弱了。
所以,齐王地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楚王横。
这个楚王横,当初做太子的时候,就不咋地,后来做了楚王,先是东失地淮北,西失地宛叶,后迎娶逼死他爹的秦王稷之女为妇。
楚国衰亡小弱如此,而楚王横尤不自警,反而每天不是走马游猎,便是厮混后宫。
输给这样的混蛋君王,他心中不服。
呔,寡人可是东帝!
此时,唐子见齐王地面有愠色,接着道:“大王,正因为臣知道楚王横对齐国的仇恨,更知道楚国宁愿放弃宋国,也要攻打我齐国,所以臣以为楚军肯定难以用语言说退。”
齐王地一听,立即赞同道:“先生之言,于寡人有戚戚焉。”
唐子闻言心脏微微跳了一下,继续道:“大王,如今楚军先锋已到城外,而且正在修筑能容纳超过二十万大军的军营,所以,臣料定,楚国主力不日就将抵达临淄。
现在,我们临淄城中的百姓,仅仅因为楚军先锋就揣揣不安,恐惧不已。倘若楚军主力前来,再加上燕国二十万大军,这就四十万大军。而我们临淄城男女老幼加到一起,也不到四十万人而已。
而那时,倘若燕攻我北,楚攻我南,臣担心临淄城会一战而殁,而等不到秦国出兵了。”
“大王。”唐子悲叹的道:“这就是臣以为诸子置大王于险境,却计策不能成功的原因。”
“我亦有此忧,是以才再三向学宫询问破敌之策。”齐王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为自己辩解道:“寡人之所以不派人去秦楚两国,难道是因为寡人放不下那一点区区颜面吗?寡人担心的是,万一寡人派人去求援了,城中百姓知道后,会将希望寄托在秦楚两国上,然后百姓连最后一点战心都没了。
如此,那我临淄才是真的危险了。可能···寡人的使者还没有赶到秦楚两国,临淄就楚燕联军攻破了。”
“大王英明。”唐子大赞了一句,然后开口道:“大王,臣的意思是,趁楚军主力未到,优先集中兵力,先破弱小的燕军,在乘胜击败楚军,或者必退楚军。”
“这···”齐王地一怔,然后心中一动,但依然还有些迟疑:“先生说先破燕军,我们能打赢吗?”
“能,肯定能赢。”唐子肯定确定一定的道:“大王,我齐军胜燕军者有六:
其一,大王的才能远超燕王职还有乐毅,这是一胜,是朝廷之胜,天之胜。”
齐王地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无论是燕王职,还是乐毅,他都以为这二人远远比不上自己。
“燕军深入我齐境,不识地利,不识人心,而我齐军则不然。此为二胜,乃地利之胜。
还有,燕军入侵我齐国,攻我临淄,此不得人心之举。而我齐国百姓恐惧燕军,无不奋起作战,大王征召令一下,不足两日功夫,临淄城中便聚集了十万勇士,其可见我齐国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这就是第三胜,是人和之胜,也是道义之胜。
天地人皆在我,我齐军的胜算就达到了八成。”
齐王地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心中的那个想法越发坚定起来。
第二十章 决议出城
唐子再接再厉道:“还不仅仅只是如此,燕军先战于济西,又千里奔袭临淄,其中士卒必定已经疲惫不堪。而我齐军则不然,休整多日,这正是以逸待劳啊,是我第四胜。
楚燕联军声势浩大,人多势众,他们绝不会想到我齐军出其不意,会出城决战。此为第五胜,为兵法之胜。
最后,虽然我齐军数量没有楚燕联军多,但是单独算燕军,我临淄二十六万大军,则比燕军多出不少。这就是第六胜,数之胜。
有此六胜,我军必胜,燕军必败,还望大王察之。”
齐王地闻之,露出喜色。
早就对现状不满,担心宋地失守,南边失守,河间失守,会令他颜面大失,威信全无。此时,他一听唐子之言,认为齐军对阵燕军还是有极大的优势,全然不像诸将所说的打不过,只能困守城池。
于是,齐王地便大喜道:“善!先生之言甚是。”
另一边,东面城墙上,田冀正在遥望楚军将士一点一点的建造庞大的军营,同时也在等候去打探楚军消息的斥候的回报。
正凝望间,一个士卒前来禀报道:“公子,刚刚大王召见大将军入宫议事,大将军请公子相随。”
田冀一怔:“入宫议事,难道学宫诸子已经想出对策了?”
“正是,听说这次学宫祭酒尹文子打算亲自进宫奏对,故大王请群臣入宫商议。”
田冀闻言,大喜道:“早就听说过学宫诸子的赫赫威名,今日能得一见,幸甚,幸甚!”
宫中。
田冀跟着达子抵达大殿时,群臣以及太子荣皆已在等候,而尹文子还未到,齐王地亦未到。
不久,老态龙钟的尹文子在接子与谢子的搀扶下进入大殿中,然后在相国周最的引导下,坐在了群臣最上首的位置,周最与太子荣皆居其后。
待尹文子坐好,齐王地的声音就出现在殿外。
礼毕。
尹文子率先开口道:“大王下诏让学宫对策,学宫诸子商议许久,共同商议出一个办法。”
接着,尹文子将学宫诸子商议出的舍弃宋国,引诱秦魏楚三国相争,然后拉赵韩燕三国下水,并鼓动朝鲜东胡入侵燕国的计划一一进行说明。
说完,尹文子拱手道:“大王,这就是学宫从四国围攻中抽身,先暂时舍弃宋国,再从燕国割取土地,后恢复实力,等各国打得筋疲力尽,再出兵收拾残局的办法,还请大王察之。”
尹文子一说完,田冀眼睛一亮,心中大喜:“不愧是学宫诸子,不愧是我齐国的智囊团,这一出手,果然不凡,立即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并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找到破解之策。
这些计划,只要成功一个,便可让我齐国危机大为缓解,成功两个,我齐国就稳了,全都成功了,那用不了三五年,我齐国便能重新雄霸东方,令楚燕三晋来朝。
这下稳了!稳了!稳了!”
与此同,群臣听完学宫的计划后,也全都松了一口气。
正当群臣准备恭贺齐王地的时候,齐王地却先开口了。
“学宫的计划虽好,但耗时太长了,而寡人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此言一出,殿中其他人皆愕然不已。
大王还有比这更好的计划?
就在群臣的注视中,齐王地缓缓开口道:“寡人决定,趁楚军主力未到,大军出城与燕军决战,先破燕军,再破楚军。”
“出城与燕军决战?”
田冀脑袋一懵。
就在不久前,达子连率军出城攻击人数才数万的水师都不敢,认为打不赢。
结果,现在父王竟然要出城迎击二十万燕军。
这···他这是咋想的。
田冀都搞不清自己父王的脑回路了。
完全不像个正常人啊。
就在田冀忍不住要反驳间,却听到达子开口了。
“这不可能,如今我军士气低落,兵无战心,将无战意,守城尚能自保,出城必败无疑。”
田冀闻言,立即跟着劝道:“父王,三思啊!此时出城决战,这不是去击败燕军,而是将临淄拱手让人。”
齐王地一听田冀跟着达子相劝,顿时气血连连上涌。
这小子自从受伤后,便越来越不与寡人亲近了,现在竟然还跟着达子驳斥寡人。
难道不知道我才是他爹吗?
真是白宠爱他二十年了。
一长大就翻天了。
想着,齐王地瞪了田冀一眼。
田冀见齐王地瞪过来,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接着,他想起现在正商议国事,这种事情根本不能退缩,便立即迎着齐王地的目光看过去。
“嗯?”齐王地见此,大怒,然后齐王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没理田冀,转头冲达子怒目而向:“将军何其怯弱也,寡人即位多年,期间接连对外征战,什么时候连以优势兵力出城与燕国弱旅决战都不敢了。
将军可不要忘了,十年前,我齐军还在权地打得燕军全军覆没呢!
若是将军不敢出城,那寡人另选一位大将军!”
达子反驳道:“大王···”
齐王地怒吼道:“达子,你不要再说了,寡人心中比谁都明白,这一次我齐国胜算远超以前。”
接着,齐王地将唐子的六胜说一一道出,顿时说得群臣目瞪口呆。
田冀虽然很想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就比如第一胜,他父王说自己比燕王职贤能,比乐毅有才华,田冀想直接喷他父王,但这话说不了。
有如第二胜,他父王说齐国占据地利,这倒是真的。但是,出城在大平原上正面决战,这地利有毛用。
又比如人和,他能说百姓心中已经在怨恨齐国朝廷了吗?
如是种种,田冀都说不出口。
他不是怕驳斥了自己父王后会跟魏幸陈举一样被处死,毕竟虎毒不食子。可是,他却担心自己会被软禁起来。
若是他在这个时候被软禁,那是真完了。
坐困围城,可能真的会死!
此时,田冀看向达子,却见达子嘴唇微动,但同样不敢开口。
接着,田冀又看向相国周最与兄长太子荣,却见二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而尹文子···正坐在席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田冀:“其实我也不敢···”
“所以···临淄没救了···我那父王也无可救药了!”
“所以,我齐国之所以被燕国亡国,就是因为我父王作没了的!”
另一边,齐王地见达子与田冀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不禁有些自得地道:“好了,就这样吧。城中还有十七万大军,城外秦周还有十万五乡之兵,明日大将军率十五万大军出城汇合五乡之兵,然后率二十五万大军与燕军决战。
此战,寡人必胜,齐国必胜。”
群臣:“···”
第二十一章 燕国水师
不久后,倍感心累心伤的田冀跟着达子出了大殿,默默前行十余步,便听到后边有人在喊:
“大将军请留步!”
“公子请留步。”
田冀闻言全身一僵,连连深呼吸后,才回头一看,却是谢子。
“大将军,公子。”
二人回礼后,达子奇怪的问道:“先生何来?”
“大将军。”谢子拱手道:“之前我们诸子在学宫商议的时候,都对楚军水师出现在临淄城外倍感不解。
其中原因有四:其一,从之前庄蹻止步东国来看,楚国并没有大规模进攻齐国的想法。其二,楚国水师从江水淮水来,路途遥远,还需绕道胶东,如此长的距离,却没有人发现楚军水师的踪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其三,以楚国实力,西部需要防备秦国,中间还要防备魏韩,东部更得镇守江东,而庄蹻手中还有二十万大军,更加上城外的楚军。
所以,我们推算了一下,楚国现在已经没这么强的实力了。
最后,淄水上楚军来得太巧了一些,而且先锋大军还携带了大量粮草,这样军队不合常理。”
达子深以为然的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本将心中也有疑惑,不知学宫以为这支楚军从何而来。”
此时,谢子慎重的道:“有,我学宫议事的时候,对此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那就是城外根本就不是楚军!”
谢子说完,又摇头道:“只是因为这个推测没有证据,所以祭酒本打算稍后再说,并让大王派人去查探,但现在···只能对将军说了。”
“不是楚军?”达子一怔,然后他想起在济西看到的燕军阵中楚军打扮的军队,脑海中灵光一闪,惊道:“难道城外是燕军。”
“然。”谢子点头道:“我学宫也是如此以为,因为自从燕王职即位后,楚燕两国便相交慎密,甚至楚怀王还嫁女为燕王职之妇,这三十年来,楚国可是资助燕国许多。
就像当年楚国为了打击吴国,而资助越国一样,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可是燕国水师从哪里来?”达子疑惑的问道。
谢子迟疑道:“大将军可曾听说过,权之战燕军全军覆没后,燕王职自暴自弃,开始沉迷后宫女色以及向往长生之术,为此,燕王职曾多次资助齐燕之地的方士出海寻仙?”
“所以燕王职根本就不是出海寻仙,而是打着寻仙的幌子训练水师以及寻找海路。”说着,达子脸色一变,猛然间想起这几年在临淄异常活跃的方术士,不禁悔恨到:“该死,被燕国蒙蔽过去了,那些方术士不仅在查探我齐国大海河流的水文,而且还在临淄打探情报。”
说着,达子又惊惧的道:“现在竟然还用燕国水师冒充楚军来恐吓我齐国,而我齐国上下全都中计了。”
谢子闻言,摇头一叹,学宫诸子推测的结果也是如此。
那些方术士不是齐王地身边的人,便是大贵族的座上宾,学宫中也有人宣言服气食药长生不老之术,信者甚众。
这些人有了信者资助,凑齐钱就造船出海,甚至没人资助就自己攒钱造船出海,然后浪迹大海,四处寻仙问药。无论大海,还是风浪,亦或者是死亡,都无法扑灭他们心中的火热。以这些人对大海的了解,可能连齐国水师都远远比不上。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燕国水师避开齐人耳目,然后直扑临淄,也就不难理解了。
此时,田冀听到达子与谢子的对话后,算是搞清楚了城外水师的问题了。
于是,他看着达子道:“将军,既然城外水师根本就不是楚军,而是燕军,那就说明楚军并没有大规模入侵我齐国。
如此,我们何不劝说大王继续坚守临淄。”
谢子一听,眼睛不禁微微一缩,他可不敢触齐王地的眉头。
刚刚在大殿上,尹文子正准备要说燕国水师的问题,来坚定大王坚守的信心的,但对策才说完,还没来得及说如何守城,便被齐王地打断了。
连尹文子都不敢强行忤逆大王,他更加不敢了。
那是要死人的。
想着,谢子急忙开口道:“刚刚那些只是学宫的推测,推测,没有证据的,验证的事情就交给将军,待验证完毕,将军自可禀报大王。
在下告辞。”
说罢,谢子便急匆匆的走了,甚至连还在大殿中的尹文子都忘了。
此时,达子见田冀正看着他,想起那个因为抗拒出兵而被杀的前任司马魏幸,便摇头道:“大王诏令已下,此时必定难以劝说。”
田冀闻言,皱着眉头道:“那将军···难道我们真的要出城与燕军决战?”
达子沉默了。
“那将军有胜算吗?”
达子微微一僵,摇头道:“难,太难了。”
“那···”田冀本想问达子为什么不坚决抵制自己父王的命令,但他一想,连自己这个做儿子都不敢反驳,更何况达子呢!
毕竟···他父王不久前才处死了一个司马,一个宗室大夫,逼走了前任大将军。
达子这个才上任几天的大将军,但在他父王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达子正快步向走着,听到田冀只说了一个开头便没有继续说,心中知道他想说什么。
想了想后,达子停住脚步,然后看着田冀道:“公子是不是想问本将明知没有胜算,为何坚决抵制大王的诏令?”
田冀满脸苦涩的道:“将军不必说,因为冀同样没有开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很好,很好。”达子将田冀与齐王地对比了一下,然后欣慰的笑了笑,拍着田冀肩膀道:“大王心意已定,数月前群臣无法阻止大王伐赵,反而失去了太傅王蠋,司马魏幸,还有大夫陈举。现在,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也无法说服大王。
本将死不足惜,但本将担心的是,本将死后,大王依旧不会改变决定,转而任命司马邶振为将,让邶振率军击燕。
邶振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论曲意求全,我远不如他,论带兵打战,他远不如我。
若是本将亲自率军击燕,即便不胜,也能尽量减少损失,若是邶振去,我担心齐国会一战亡国。
而且···”
达子迟疑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的笑道:“等一下,等大王冷静下,本将还可以再试着游说一下大王,说不定···”
达子也没底气的道:“说不定大王就幡然醒悟了呢!”
第二十二章 臣恨子弃
“幡然醒悟?”田冀闻言,回头向记忆中生活了十五年的后宫方向看去,然后齐王地的点点滴滴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刚愎自用骄傲自大的父王会幡然醒悟吗?
他摇了摇头,心中颇为绝望。
历史上,跟他父王相似的人有许多,这些人···几乎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等撞破南墙,大部分的人要么没机会收拾残局,要么自暴自弃,总之就是撞到南墙就晚了。
当然,历史上也有头破血流后,有幡然醒悟收拾残局的,比如卫文公、中山武公、楚昭王等等,这以后,也有不少。
而他父王,如果历史没记错的话,他父王就是极少数那些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甚至是那种到死不悟的人。
所以···
父王肯定靠不住!父王靠得住,除非母猪会上树。
田冀心中一叹。
达子满是沉重的走,但田冀却还留在原地,眉心紧锁的留在原地。
原本,田冀认真的估算了齐国现在的形势,认为以齐国之强大,就算被四国围攻,也没有大问题。
不仅是他,齐国其他人也认为现在的齐国没有大问题。
甚至,就在刚刚,在全城的惊恐中,稷下学宫诸子还拿出具体可行的操作办法。
只需要两···不,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齐国的困局就会迎来转机。
如此多的选择,无论哪一种,都有可能带来转机,甚至,哪怕是不做出选择,矛盾重重的六国也会自动出现问题,然后改善齐国的不利环境。
但,哪怕是这样,他父王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那一条不可能成功的路线。
现在,田冀算是对他父王彻底失望了。
原本他还想着,是不是还可以将他父王救下来,来个望父成龙。
但,经过十几天的了解,他觉得他父王已经没救了。
他父王纯粹就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那种。
“冷静、冷静,别慌,别急,别乱。”田冀轻轻摸着自己的胸口道:“虽然父王没救了,但齐国的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齐国之强远胜燕国,以强吞弱易,以弱吞强难,哪怕他是武庙十哲的乐毅也不行。乐毅不行,诸葛亮也不行,甚至后世的扶桑也不行。
所以,一时的成败算不了什么,哪怕是临淄失守也算不了什么。
我齐国就是强大,任性!”
说罢,田冀离开王宫,然后向太子府走去。
太子府。
此时,田冀十分沉重的看着脸色同样沉重的太子荣,问道:“兄长,刚刚父王要求大军出城与燕军决战,不知兄长以为此战我齐军是否有胜算。”
太子荣闻言,摇头道:“济西一战,我齐军精锐尽丧,甚至连最精锐的技击士,都十不存一。眼下我齐军兵无战心,将无战意,百姓惊惧而疲惫,这种情况下,根本打不过燕军。”
“兄长,我也以为此战极难取胜。”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兄长以为可以劝阻父王吗?”
“不行。”太子荣满脸苦涩道:“若是父王劝得住,那几个月前,大司马魏幸与大夫陈举就不会死了;若是父王劝得住,那二十多天前,大将军触子就会逃亡了;若是父王劝得住,那就在刚刚,群臣就开口了。”
田冀闻言,立即一脸沉重的道:“兄长,我也以为如此。现在,我们即不能劝阻父王,而出城决战又必败无疑,如此,兄长何不早做打算?”
“早作打算?”太子荣脸色一沉:“子冀,你是在劝我逃亡?”
“不,是战略转移!”
“有区别吗?”
“当然有,逃亡是毫无目的的被动逃跑,而战略转移则是有目的选择战场并积蓄实力。”田冀咽了一口口水,解释道:“昔日吴国破郢,楚昭王流亡国中,终日惶惶,不知其所处,此为逃亡。昔日智伯率韩魏攻赵,赵襄子放弃大量土地退守晋阳,然后坚守三年,终于击败智伯。
这就是战略转移。”
太子荣默然。
田冀又道:“兄长,临淄的局势演变到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有转机了。而兄长身为太子,乃国之储君,又有人望在身,此时此刻,能拯救齐国的就只有兄长你了。
只要兄长离开临淄,无论是去即墨、还是莒城、亦或者是南城,甚至是平陆、阿城,然后振臂一呼,齐国各地必然应者如云。
到时,兄长采用诸子之策,南和楚,西连秦,北助朝鲜,则齐国之危便可瓦解。
这才是兄长拯救齐国的办法,而不是坐困临淄。”
太子荣不耻道:“临淄受难,我身为太子,却临阵脱逃,如此,我何以面对国中父老,又何以服众?”
“此言差矣!”田冀驳斥道:“我听说在国家面临危亡的时候,所有人都需要为国出力,但也有例外,家中独子者当先娶妻生子,有兄弟数人者,兄归,父子俱在者,父归。
此时此刻,便是如此,在临淄与燕军作战,自有我替父兄上阵,而兄长当留有用之躯,以待将来。
否则,连兄长也在临淄遭遇不幸,那我齐国还有救吗?”
太子荣一怔,震惊的看着田冀,注视许久,然后问道:“那父王呢?”
田冀急道:“兄长糊涂,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后。现在百姓受难,社稷将倾,兄长何必拘泥于父王。
若是父王与我等兄弟在临淄与燕军同归于尽,那兄长当振作起来为父王报仇,若父王与我兄弟不幸为燕军所俘,那兄长更应该振作起来,壮大齐国,然后发动大军逼燕国将我父子送回齐国,然后奉养父王终老便是。”
太子荣闻言,呵呵大笑道:“好好好,听到子冀的话,孤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担!”
“兄长?”田冀迟疑的看着太子荣。
太子荣笑道:“子冀放心,孤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齐国亡不了。”
军营入口。
田冀正欲入营,却见达子与邶振一脸沉重的带着一群护卫从营中走出来。
“大将军,司马。”田冀迟疑的问道:“你们这是?”
达子边走边应道:“本将与司马难以调动百姓出城,所以打算联名入宫劝说大王,请大王收回出城决战的命令。”
田冀一听,立即跟着道:“既如此,冀也愿往。”
宫中。
四人见到齐王地后,达子向前一步越过众人道:“大王,我军连败,士气低落,城中男丁,多有老弱,将士百姓对出城决战,无不抵触非常。
是以,臣万般无奈之下,冒死请大王收回诏令,让百姓据城而守。
诚如是,合百姓之愿,则城中百姓必以死想报大王之仁德。”
田冀邶振立即附和:“大王,达子将军所言极是。”
第二十三章 心有杀机
此时,齐王地冷笑道:“怎么,按你们的意思,出城就是寡人残暴,不出城就是寡人仁德么?”
“臣不敢,只是···”
“哼!狡辩。”齐王地冷哼一声,盯着达子与邶振冷笑:“呵呵,之前寡人征召百姓的时候,短短两日之间,便有十万勇士自动拿着武器参与守城,打算与燕军决一死战。结果,同样是抗击燕军,你们却说百姓难以调动!
恐怕这不是百姓难以调动,而是你们调动不力、懈怠王命不愿调动吧?”
“咚”
齐王地话音一落,殿中传出一声脆响。
田冀转头一看,却是司马邶振被齐王地吓得跪在地上了。
“大王,你是知道的,臣一向是最忠心的了,不是臣不努力,而是城中刁民实在太多了。”
此言一出,田冀达子同时脸色大变。
司马邶振竟然畏诛改口。
此时,齐王地勃然大怒道:“国难当头,不思忠君报国,反而避战畏死,他们不配做寡人的子民。
传召,凡是抵触拒绝出城作战的人,无论是军中将领,还是军中士卒,一律全族贬为庶人。
而且···”
齐王地面容凶狠的道:“而且,寡人还要挖他们家祖坟,辱其先人。谁敢跟寡人过不去,寡人就让他全族乃至祖宗都过不去。”
达子、田冀一听,全都脸色大变。
不久,达子田冀脸色难看的走出王宫,突然,达子停下脚步,回过头,然后面色僵硬的看着那高大的宫城,像是问田冀,又像是在问自己:“还有救吗?”
“父王已经没救了。”田冀先在心里默默的应了一声。
然后,田冀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郑重而坚定的道:“有救,当然有救,齐国八百年,人心依旧在,齐国绝不会一战亡国。
齐国富强,地域广阔,不是贫燕弱楚苦赵衰魏所能吞并的,齐国之大,就算没了临淄,我们南面还有即墨、莒城、南城,西面还有阿城、平陆。这些地方,随便一个地方都能征兵数万人,五座城市,便有二十万大军。
如此,我齐国焉能说没救了。”
达子一听,看着宫城的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心中冒出一阵杀机,接着脸上露出一股灿烂的笑容:“哈哈哈···好好好···”
田冀惊恐的看着狂笑的达子:“糟了,大将军没能承受住打击,疯了!”
“这下本将知道齐国有救了。”达子大笑者,然后异常坚定的道:“这一战,可以打,本将要为我齐国打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说罢,达子没有理会田冀,然后大步向军营走去。
田冀愣了愣,快步追了上去。
不久后,达子召集军中将领议事。
大厅中,一脸达子居主位,田冀居首位,其后有十余位高级将领。
“诸位。”达子看着众人道:“燕军远来,而大王让我等出城与燕军决战。本将刚刚入宫劝说大王失败,只得奉命出兵与燕军决战。
而决战之地···”
达子看着竖在正前方的地图道:“本将军决定在秦周迎击燕军。”
“秦周?”田冀一怔,目光投向地图,然后在临淄西北方不远处找到这个地方,这是临淄五乡之一的秦周邑,算一个临淄的卫星城。
这地方似乎离临淄有些远啊?
田冀对着地图推算了一下,然后迟疑的看着达子。
与此同,厅中将领听到秦周这个地方后,全都皱起眉头。
众人相互看了看后,位置相对靠前的司马希开口道:“将军,在下以为在秦周决战似乎不妥。”
达子凝视司马希:“不妥吗?”
“当然不妥,而且很不妥。”司马希全然不惧,大声道:“秦周城小,根本就不适合大军驻扎,而且秦周距离临淄超二十里,而且还是地形开阔的平地,大将军要在哪里迎接燕军,是否考虑过战败的问题。
一旦我军在秦周战败,那么我们将面临两个致命的问题,一个是秦周距离临淄太远,败军难以快速回城防守。
而另一个更致命,那就是燕军多骑兵,若是燕国骑兵顺势追杀,那溃军必死伤惨重,之前我们在济西已经被追杀过了,相信将军也不会忘了吧。还有,若是燕国起兵不管我溃军,而选择长驱直入,直扑临淄···
现在从秦周到临淄可没有城市关邑阻拦或者滞缓燕军的速度了。
那时,燕国骑兵必定会比我溃军先抵达临淄,而临淄空虚,只剩下老幼妇孺,拿什么来守城。”
说着,司马希向其他将领道:“所以我建议直接在临淄城下列阵,战场就应该放在北门外,军前多设鹿柴、路障,以战车为墙,然后以长矛盾兵弓弩手为主,布防御阵型,以拖住燕军,如此才能守住第一波,挫一挫燕军锐气,然后才能守住临淄城。
当然···”
司马希说着,不太自信的道:“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需再城墙上广设弓弩手,一旦我军战败,便让弓弩手接应我军入城。”
司马希话音一落,田礼立即开口:“夫战,勇气也,本将赞成在秦周迎战燕军。若是在临淄城下列阵,百姓见城池再后,必定心有侥幸,想着战败还能回城。而在秦周则不然,胜则生,败则死,且百姓妻女父母子女全都要跟着遭难,如此才能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此时,达子不等其他人开口,便拍板道:“本将心意已决,就在秦周迎战燕军。这一次,我将我自己押上去,只进不退,胜则生,败则死。”
诸将闻言,愣了一瞬间,然后齐声道:“胜则生,败则死!”
“传令,立即强行调兵去秦周,凡滞延抵触军令者,格杀勿论。士卒滞延,伍长同罪,杀;伍长滞延,什长同罪,杀;什长滞延,有司同罪,杀;有司滞延,连长同罪,杀。”
说着,达子杀气腾腾的看着厅中众人:“你们也一样,若是让本将知道谁手中将领滞延军令,本将会要了你们的脑袋,而大王还会挖了你们的祖坟。”
诸将一凛,再次齐声道:“敢不用命!”
当日,在军中将领层层压迫之下,死了不少人,而且被处死者在城外的祖坟被刨后,城中百姓皆俱,不可抗命。
于是,不久后,第一批城中百姓开始前往秦周。
第二十四章 夜半咒骂
次日,最后一批百姓出发后,达子独自进入王宫。
“大王。”达子拱手行礼道:“臣虽强行驱使百姓出战,但臣观之,百姓心中似有不愿。为了让百姓心甘情愿为大王作战,为鼓舞士气,为激励士卒,同时也为尽快击破燕军,臣请大王派出宫中禁卫,以示大王与将士们同在,与百姓同在,同时向国人向燕军展示必胜之决心。”
齐王地一怔,看着达子迟疑了好一会儿,见达子始终面色如常,才问道:“有必要连宫中禁卫也派出吗?”
“不如此,不足以示大王之决心。”
齐王地见达子态度坚决,心中突然害怕了:“那要是败了呢?”
“大王之六胜,臣以为极有道理,此战我齐国必胜,若是臣胜利了,这就是大王之功,若是万一不行,大王就算留着这些宫中禁卫又有何用!”
“···”齐王地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王城还是有些保障的,便应道:“言之有理,那就让他们代表寡人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达子眼睛微微一缩,谢道:“谢大王,有了大王的支持,国中父老见大王与他们同在,必定拼死作战,以报大王,如此,此战必胜。”
当日,临淄城中十五万男丁与十万五乡男丁齐聚秦周。
当夜,田冀在营帐中辗转反侧,正烦躁间,突然一阵咒骂声传入他耳中:
“祈父,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大将军啊大将军,我乃是大王亲卫,为何让我来征战,身处险境无住所?)”
“呃?!!”田冀一听这诗句,立即以手遮脸。
他隔壁住的地方,不是他自己府中的亲卫,就是王宫的禁卫。显然,听这诗句,肯定不是他的亲卫发出的,而是那些禁卫在咒骂大将军达子。
虽然他现在很不齿那些禁卫平时享受齐国军中最丰厚的待遇,临到战时,却不思报效国家,为国征战。
但现在这情况,别说那些禁卫,连他这个齐王的亲子,都没少在心里痛骂他父王···
总不可能他田冀只准自己可以在心里骂他父王,却不准宫中禁卫咒骂大将军吧。
毕竟,按照军规,大王禁卫在内保卫王城,在外保卫大王,没有打战之责。
最重要的是,现在军中痛骂大将军达子与他父王的人···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
那些声音都传到他军帐里来了,但外面巡逻的士卒却连半个字都没吭。
显然,那些巡逻的人肯定也在心中痛骂,说不定还在心里为那些开口痛骂的人拍手称赞呢!
就在田冀哀叹间,另一个军帐传来一个略显嚣张的声音:“祈父,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转予于恤,靡所厎止?”
接着,又有一人跟着道:“祈父,亶不聪。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一首诗说完,然后又有人重复道:“祈父,祈父···”
接着,有一些人跟着骂了起来。
此时,田冀听着这明显清晰咒骂声,皱眉道:“过分了,过分了,独唱不够竟然还进行合唱,真的视军法于无物吗?”
三四遍之后,外面传来一阵甲士奔走的声音,接着,外面又传来一阵怒喊:
“大胆,谁人夜间喧哗,难道不怕军法处置吗?”
“夜间喧哗,按律当斩,难道你们就不怕大将军杀你们全族,就不怕大王挖你们祖坟吗?”
“···”
“···”
“···”
这片军营瞬间安静了。
但,军帐中的田冀,却是再无睡眠。
连宫中禁卫都是如此,更何况普通士卒,以及被强行征召而来的百姓。
原本他还想着,二十五大军对阵二十万大军,怎么也得杀伤几千上万燕军,挫一挫燕军锐气吧!
但现在···接下来与燕军作战,就凭这些军队,恐怕连略微抵抗都做不到了。
次日清晨,天色未亮,田冀早早的来到达子帐外,准备等候达子起来。
但一到达子帐外,却发现达子已经在帐中理事了。
进入帐中,田冀见达子双目通红,似乎彻夜未眠的样子。见此,田冀心中悲叹。
“将军。”
“公子来了。”达子应了一声,见田冀双眼微红,便知田冀昨夜应该也彻夜未眠。
愣了愣后,达子开口道:“公子,本将现在遇到一个难题,大军在野,决战在即,虽三申五令,甚至斩首掘坟,也不能让士卒奋起作战。”
达子一脸沉重的看着田冀:“不知公子以为,本将现在如何做才能激励将士。”
田冀抬眼看了一眼达子,虽然很想说“咱们回城吧”,但在达子期待的目光中,这种气话说不出来。
沉吟了一下,田冀应道:“激励之法,不过赏罚两种手段而已,如今军中惩罚的手段已经用到极致,继续采用刑罚,已经对将士不起作用。所以,冀以为眼下我们只有重赏这一种手段。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赏赐到位,就没有激励不出来的勇气与士气。”
“如何重赏?用金钱可行否?”
“不行!”田冀摇了摇头:“如今军中将士多是临淄百姓,临淄百姓之富,天下皆知,小钱他们看不上,大钱也难以引诱他们卖命,所以仅凭金钱难以达到激励的效果。”
“那本将该怎么办?”
田冀想了想,应道:“儒者重死,墨者重生,有此可见,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要求,无求无欲的人,那是没有的。只要人有所求,那我们就能用奖赏激励将士。
昔日,铁之战,赵简子面对我们现在所面对一样情况,敌强我弱,士气低下,人人皆欲逃亡。而后,赵简子决定重赏激励将士,以土地激士大夫,以官职激百姓,以金钱激贫民,以自由激奴隶,而后晋军士气大振,三军用命,这才击败了我们齐军。”
顿了顿,田冀见达子没开口,便继续道:“所以,冀以为我们也可以效法赵简子,对于那些富裕的百姓,便用官职引诱他们;对于贫穷的人,那就用金钱甚至官职引诱他们;对于奴隶那就用自由来激励他们;对于贵族,那就用高官厚禄甚至封地来激励他们。
只要激励起将士的死战之心,那么这一战,我们还有胜利的希望。”
达子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还有吗?”
“赏罚分明,严查军功,有功升职,无功者下。”
“还有吗?”
“请将军指点!”
“公子已经说了很多了,本将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充了。”达子笑了笑,然后开口道:“不过,公子说的是普遍情况,本将也有一个特殊情况。
军无死战之心,若是我们能重金收买一支死战之士,既能表面我齐人不畏死,又能打击燕军士气且提升我军士气,那就更完美了。”
田冀若有所思。
第二十五章 一毛不拔
天色放亮后,诸将来,达子说以重赏事,然后独自带着亲卫离开军营前往王宫。
宫中。
齐王地听到达子关于重赏三军,要发钱粮,重尊崇,赐官加爵,甚至裂土封君以激烈将士后,双目立即死死的盯着达子。
发钱粮,重尊崇,这些恐怕都是假的吧,赐官加爵甚至裂土封君恐怕才是这些人的目标。
齐国宗室一直都是齐王的重要打击目标,从先君威王时,就大力启用学宫诸子打压田忌,田盼,所以田忌奔楚,田盼闲赋不用。先王在时,差点就跟田婴打起来,并启用声子争夺田氏兵权。
而他自己,好不容驱逐了田氏,结果,现在田达竟然说要赐官加爵裂土封君。
难道这是欺自己不知道么,这几年接连惨败,大量外姓将领死难,加上临淄征召了大量宗室子弟入伍,以致于现在军中将领大多是田氏之人。
孟子说的好,外姓大臣,若是君王不合他们之意,他们就会另谋高就,而宗室大臣不同,若是君王不合他们之意,他们就会换个君王。
就跟十年前的田甲一样,他们要换个君王,把寡人换下去。
此时,齐王地心里捉摸着,田达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田氏宗亲想要趁国之危,重新掌握齐国大权。
还有,之前齐国在巅峰时期接连遭遇惨败,是不是田氏搞的鬼。
寡人可是知道的,楚国之所以能快速攻克淮北还有钟吾城,都是田文搞的鬼。还有,燕军能从济西一路杀到临淄,也是田文派人带的路。甚至,不久前城中出现种种谣言,背后也有田氏的影子。
探子来报,现在田文已经去宋国游说齐军,让他们投降魏国了。
田文在田氏中一向威望甚高,天知道现在那些田氏宗亲有没有联系田文。
想着,齐王地心中一寒,立即摇头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寡人之宝也。若是无功有赏,有过无罚,则国将不国。告诉将士们,让他们不要担心,只要打赢了燕军,寡人一定论功行赏。”
“大王。”达子急道:“如今军中士气低下,非重赏不能激励将士,唯重赏才能有一战之力。”
“寡人闻:无功不受禄。”
“大王。”
“寡人是东帝。”
“嗯?”达子一怔。
“寡人能刨人祖坟。”
“···”
不久,齐王地看着达子远去的背影,唾道:“临阵求赏,要挟君王,扰乱朝纲,还一副忠君报国的样子。呸,寡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若不是朝中无人,若不是临阵换将不吉,寡人一定另选良将。”
说着,齐王地想起那个下落不明的前任大将军,恨道:“触子其误寡人矣!”
秦周齐军大营。
达子一回到军营,军中将领立即围了过来:
“将军,如何?”
“大王如何说?”
“大王的使者什么时候到?”
“钱粮是否发出?”
“···”
此时,众人见达子沉默不语,且脸上露出羞愤之色,顿时全都迟疑起来。
接着,田礼惊疑不定的道:“将军,莫非大王不同意重赏三军?”
达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诸将见此,顿时一片哗然,然后无不悻悻然,露出愤恨之色。
“没救了,没救了,彻底没救了。”田冀算是对他父王彻底失望了。
敌军都杀到都城了,结果他父王竟然还舍不得重赏。
他也不想想,若是燕军攻破临淄,他留着那些钱财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的便宜的燕人。
这难道就是战国版的宁与友邦,不予兄弟?
此时,心中悲愤的田冀,看着诸将的脸色,心力估摸着,或许他现在只要开口提一句清君侧,扶太子即位,那么眼前的人,可能就会群起响应。
不过,宫中的人终究是他的父王。
而且,他父王在位二十年,破楚灭宋,逼三晋而欺秦燕,将齐国从强盛带到鼎盛,威望极高,五都大夫以及五乡乡师都是父王的心腹。
若是此时他父王遭到兵谏,恐怕五都大夫会畏诛自保。
若是平常时间倒也无事,但现在齐国正遭到四国围攻······
五都大夫,各地县令,无论是弃官逃亡,还是向四国投降,甚至引四国之兵伐齐,那齐国可能就真完了。
想着,田冀立即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大胆的想法甩出脑袋。
正甩头时,田冀脑海中又冒出一个念头: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想砍他了,那么这些人呢?
田冀看着诸将若有所思。
次日中,燕军杀到秦周三十里外。
达子闻之,召集诸将议事,然后分大军为三部,达子自领中军,以将军司马希为右军将,以田礼为左军将。
而没有确切军职,只是被达子以私人副将身份带在身边的田冀,则被达子任命为左军将田礼的副将。
左军。
田冀先与田礼见了礼,然后目光瞥向军中其他将领,接着,他的目光瞬间被一个身高超两米,虎背熊腰,满脸横肉,浓眉大眼如同小巨人一般的将领吸引住了。
“好一员虎将!”
此时,田礼见田冀被古肥惊住了,立即介绍道:“公子,这是技击士主将古肥古将军。
古将军,这是公子冀,大王亲子,之前济西之战,就是公子率先判断出燕军的目标就是临淄,而后城中征召百姓,也是公子最先响应太子毁家纾难的。”
古肥一惊,仔细看了看田冀,然后略显佩服的行礼道:“原来是公子,在下技击士主将古肥,见过公子。”
此时,田冀却正看着古肥眼睛发亮。
关于技击士,他可是闻名已久,乃是齐国最精锐的军队,非技艺过人根本做不得技击士。
不过,据他所知,现在技击士已经被打残了。
之前济西之战的时候,触子让技击士做前锋,结果两万技击士刚与五国接战,然后触子下令鸣金收兵,接着触子单车逃亡,而后齐军大败溃逃。
虽然技击士拼尽全力逃亡,但因为身处战场中心,且被刻意针对的缘故,两万技击士就只逃回两千余人,其他人不是被杀,就是逃亡不知所踪。
想着,田冀立即笑道:“原来是古将军,久仰久仰。”
第二十六章 一触即溃
古肥见田冀拱手回礼,全然不像军中那些高傲的将领一般,心中更是欣喜,连忙再拱手:“原···公子,我也久仰久仰了。”
“呃?!”田冀见古肥手足失措,不仅一愣。
此时,田礼开口道:“公子,之前济西之战,技击士都遭到重点打击,大部分技击士甚至包括前任技击士主将以及两位军帅在内,被五国联军围杀而死,但只有古将军率领本旅技击士突围而出,可是军中悍将啊!”
“哪里哪里,本将只是侥幸突围而出!”
田礼这么一夸,古肥听后越发欣喜了,而田冀听后却明白古肥刚刚为何会举措失当了。
齐国军制,每旅两千人,每军万人,也就是说这个古肥之前只是旅帅,因为逃出来的技击士大部分都是他的部署,所以他就连跳两级,从旅帅跳过军帅直升主将了。
所以,对于古肥这个家伙,不能当作真正的技击士主将来对待,甚至连古肥自己也将自己当作旅帅更胜主将。
同时,田礼也向他说明了,这古肥的确很给力,有这样的人在军中,的确让人安心。
接着,与诸将见礼完毕后,田礼便开始安排军务,并且每安排一项军务都向田冀询问他的安排是否有问题。
田冀见此,心中了然,田礼询问是假,当下越加恭敬了,没有随便提出意见。
不久,田礼将军务安排完,诸将领命而去。
次日。
大将军达子率领十五万中军居中,将军司马希率五万右军居东,田礼率五万左军居西,二十五大军分布在方圆数十里的地方,准备以逸待劳迎击燕军。
不久燕军来。
此时,乐毅看着前方的齐军,冷笑道:“若是齐军坚守临淄,或许还有一点小麻烦,但现在,齐军虽众,但不堪一击。”
说罢,乐毅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令将军张行率右军牵制齐军左翼,令将军屈庸率左军牵制齐军右翼。”
“诺。”
“传令,擂鼓,诸将士随本将扫平前方齐军。”
“诺。”
军令一下,燕军立即行动起来,中军飞快向前,两翼立即向齐军两翼扑去。
齐国中军。
达子见燕军来,立即大吼道:“现在,燕军为报仇雪恨而来,而我们的父母妻儿就在我们身后,击败燕军,那么我们父母妻儿就能活,若是我们败了,不仅我们要死,我们的父母也要死,而我们的妻女也将遭到燕人的蹂躏。”
达子拼尽全力喊道:“战则生,退则死,诸将士随我杀。”
达子说罢,当即下令擂鼓,然后亲自率领大军向燕军冲过去。
未几,双方一接战,达子便率亲卫亲自与燕军士卒搏杀,欲鼓舞士气。
但,齐军一触即溃。
须臾之间,达子及身边数百将士被围。
此时,达子亲卫统领田一见状,急忙冲达子喊道:“将军我军败了,请立即突围,否则我们将被燕军俘虏。”
达子闻言,停止冲锋,绝望道:“大王将大军托付于我,而我无能至此,竟一触即溃,如此,我有何面目再去见齐国父老。”
说着,达子回头看了一眼临淄,泪水长流道:“我无颜再面对临淄父老了。”
说罢,达子长剑一横,自杀身亡。
燕军阵中,乐毅见齐军一触即溃,正欲指挥大军围杀齐军主将达子,却见达子已经在战车上自杀身亡。
见此,乐毅大喜道:“齐军完了!传令,先锋立即驱赶齐国溃军。令将军乐乘率本部抢占秦周城,令将军秦开率骑兵跟在齐国溃军之后,准备抢夺临淄。”
“诺。”
“传令左右两翼,让他们立即击溃齐军左右两军,然后去临淄汇合。”
“诺。”
“传令三军,大军攻占临淄后,不可侵扰百姓,不可抢夺财物,违令者格杀勿论。”
“诺。”
“传令,收拾齐将达子尸首,不可怠慢。”
“诺。”
“传令,大军随本将去临淄。”
“诺。”
另一边。
田冀立于左军阵中战车上,张侧驱车,田兆持戟,而他右边的马车上站着左军将田礼,左边的马车上站着技击士主将古肥。
此时,田冀远远的看到一支燕军杀过来,认真的观看了一下燕军阵型,叹道:“行进之中,旗帜不乱,阵型不散,是一支精锐之师啊。”
说着,田冀又听到东方传来战鼓声,当即向东方看去:“大将军已经与燕军交手了。”
同样看向东方的田礼应道:“是啊,交手了。”
“田将军,我们怎么办?”
“公子,先等等,看看燕军打算再说,我们只需要护卫大军左翼便可。”
“善。”
不久,燕军还未杀到,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报——公子,大事不好了,我军与燕军交战,结果···我军一触即溃,大将军自杀身亡。”
“什么?”田冀大惊失色,然后飞快的向东方看了看,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烟尘正南边扩散,显然,中军的人马正在向南逃亡。
接着,田冀又看了看正在杀来燕军,顿觉胸口大堵,堵的他喘不过气了。
生平第一战,我方大军一箭未射,一刀未出,然后就战败了?
这···
正想着,田冀耳边传来一声大喊:“我军已败,速退。”
田冀转头一看,却见田礼正指挥大军撤退。
此时,金声一响,五万大军立即转身就跑,行不到一里,燕军还未追来,五万大军便自动由撤退变溃逃,阵型大乱。
军中,被乱军挟裹前行的田冀,急道:“田将军,敌军未至而我军已崩,这该如何是好?”
“公子勿忧!”田礼一边跑路一边应道:“我军溃败早在意料之中,本将早已在后阵布置好了大量军帐、树叶、树木等易燃之物,并浇之以热油,可放火阻敌。”
不久,田冀路过后阵,果见有一群将士正在往乱摆一地的军帐树叶等易燃物上浇油,这才稍稍心安。
齐军大部退走后,断后的将士立即放火,火势瞬间冲天而起。
不久,燕军来,为大火所阻。
燕将张行恨道:“不愧是齐人,跑得真快!本以为这次能抓住齐国公子,杀之为父报仇,结果却让他跑了,可恨!”
第二十七章 弃城逃亡
另一边,临淄。
齐王地知今日齐军将与燕军在秦周城外决战,为尽快得知战果,早早的便带着群臣到宫城的城墙上等候。
结果,齐王地没等多久,便有一个探子飞奔而来:“报···大王,我军溃败,大将军达子自杀身亡。”
“什么?”齐王地脑袋一懵。
群臣闻之,左观右望,仿佛在面面相觑,又仿佛是如释重负。
就在此时,齐王地近臣公玉丹急道:“大王,我军战败,临淄已不可守,速走,否则大王将为燕人所虏。”
齐王地一听,心中一动,还未开口,那边,已经看出齐王地眼中有退意的司寇胡远,立即拔出佩剑,冲齐王地身侧的公玉丹大喝道:“呔,无耻之人,为何怂恿大王逃亡。”
说着,胡远向齐王地道:“大王身为一国之君,面对敌军杀来,却弃国逃亡。诚如是,那么日后有将领再临阵逃亡,那么大王如何处理,日后有士大夫弃土逃亡,那么大王又如何处理。
所谓将领有死战之心,士大夫有守土之责,君王有守国之重,此乃国法是也。”
说罢,胡远将剑横在身前,怒视齐王地以及群臣:“我乃司寇,掌管刑法,现在谁敢逃亡,休怪我要执行国法了。”
齐王地一怔,仓惶间不知所措,而相国周最与司马邶振皆默然不语。
而群臣要么紧张或愤怒的看着胡远,要么戏谑的看着齐王地,要么作壁上观,要么恐惧的看着胡远,要么羞愧的低着头谁也不看。
一时间,竟无人附和司寇胡远。
此时,胡远见齐王地面有犹豫,再次开口道:“大王,我军虽败,但临淄城中还有数万男丁,更有十几万女丁,兼之高大的临淄城,以燕军之力,未必能短时间内攻克临淄。
请大王下诏,立即征召淳于即墨等地的援军前来救援,如此,临淄还可得全。”
此时,唐子见齐王地更加犹豫了,心恐被杀的他,再次开口道:“大王,不要听司寇异想天开,二十五万大军面对二十万燕军一触即溃,必然是军中将士心怀不满,没有奋力杀敌报国。
男子尚且如此,难道大王还能指望城中女丁吗?”
齐王地一听,脸色大变,然后慌张的吩咐:“快,备车,走!向南面走,去即墨!”
群臣闻言,许多人面色扭曲,怒视之。
胡远一听,立即上前,拉住齐王地的衣袖:“大王,不能走,若是大王你走了,临淄怎么办?齐国怎么办?”
齐王地闻言,用力一推,没推开,便向身侧的公玉丹看了一眼,等护卫拉开胡远后,开口卫自己辩解道:“寡人这不是逃亡,而是效法卫文楚昭,另作他图。”
说罢,齐王地急走:“走,跟寡人去即墨。”
齐王地一走,城墙上窒息了一个瞬间后,只有十余位大臣,百余位护卫跟在身后。
“齐国完了啊!”胡远长声哀叹,随后在城墙上自刎而死。
齐王地走,胡远死,齐王地诸公子闻之,皆走。
群臣百姓闻之,皆欲逃亡。
而后,临淄大乱,城门皆开,一时间,临淄一片混乱。
另一边,田冀跟着田礼,在技击士与亲卫的护卫下,一路向南疾走。
行十余里,一个将领打扮的人找到了田礼。
“将军,不好了,大王从临淄跑了,说是去即墨了。”
田礼脸色一变,然后双目通红的吼道:“他跑了,他怎么能跑了,他怎么会跑了?他不是一意孤行要与燕军决战的吗?现在连大将军都死了,他身为君王怎么能逃跑?他不是一直以东帝自居?他的骄傲与矜持呢?他怎么会跑?”
前来报信的将领战战兢兢的道:“大王的确跑了···”
“混账···无耻···”田礼大骂了一阵,然后怒道:“大王要跑,你们怎么没拦住?司寇呢?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让大王走了?”
“将军,司寇自杀了!之前大王欲走,群臣除司寇胡远外皆没开口阻拦。”将领辩解道:“而我们的人都在东面防备临淄东岸的楚军,而王宫位于西南,全都是大王的心腹大臣在驻守···而且大王跑得太快,连诸公子与宫中爱妾都没带,等我们的人赶到王城准备守城时,大王早已跑出临淄,向南方去了。”
“可恶,妄为人君,妄为君父!”田礼大怒。
“···”田冀大汗。
虽然他早就知道他那个混蛋父王会跑,但当他父王真的跑了,他还是觉得太过分,太窝囊,太不要脸了。
就在此时,又一人跑了过来:“田将军,不好了,我家将军本欲护送太子去广益与将军汇合,但太子带着身边的门客侍卫去了宫城,并且封闭大门,说要与临淄同归于尽。”
“什么?”田冀田礼闻言,皆脸色大变。
“而且,太子为了表明决心,已经驱散姬妾奴婢,带着太子妃和两位王孙去了宫城。”
“怎么会这样,太子之前不是已经答应去广益的吗?为何突然不走了?”田礼脸色苍白的囔囔道。
此时,就在田礼身侧的田冀,听到田礼声音,立即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达子执意率军去秦周,比如达子将他父王的禁卫全都调走,比如田礼能带着五万大军从燕军面前全身而退等等。
但田冀没想明白的是,太子明明已经跟他说好了,太子明明已经与田礼约好了,但为何突然变卦了呢?
太子这一变卦,后果极为严重。
因为现在的齐国,就只有太子这个身份地位足够的人,才能越过他父王收拾人心,然后快速将齐国拧成一股绳,并将燕军驱逐齐国。
而其他···无论是他,还是他那个众叛亲离的父王,都不行。
太子一死,齐国极有可能会陷入群龙无首四分五裂之中。
而以乐毅之能,齐国恐怕真的要完了。
“别慌,别慌!事情还没有到那个程度。”田冀默默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回头看了一样后方,见后方并无燕军的踪迹,便自言自语道:“还好,我还有时间。”
说着,田冀立即对驱车的张侧道:“先生,改道,去王城。”
第二十八章 返回临淄
此时,田礼听到田冀的呼喊声,这才反应过来:“对,去王城,劝太子!传令,大军改道,去···”
“田将军且慢!”田冀见田礼心神失守,竟欲率大军去临淄,便急忙打断道:“此去王城宜急不宜缓,大军已崩,调动困难,行动缓慢,所以,此去王城,当以少数精锐疾行。”
说着,田冀指着周围乱糟糟的军队道:“眼前的军队,可能是我齐国保全最完好的军队了,不容有失。而大军散乱,惟有将军才有足够威望收拢溃军,所以,还请将军统帅大军,本公子去劝说兄长。
待我说服太子,必去广益与将军汇合。”
说着,田冀带着亲卫开始改道向王城而去。
田冀的身侧的古肥见状,立即指挥麾下技击士,分开乱军为田冀开道。
而田礼迟疑了一下,才咬牙继续指挥乱军向广益去。
另一边,田冀在两千余技击士以及数十亲卫的护卫下,废了一些功夫,才从乱军中杀出。
脱离乱军后,田冀立即向古肥拱手谢道:“多谢将军相送,将军且去,你我就此分别,待到广益再会。”
古肥闻言,在战车上一面指挥大军继续前行,一面应道:“公子不必如此,技击士其实不是左军将麾下的,在下奉大将军命前来护卫公子左右,直到公子抵达广益城。
在此期间,公子去哪,在下就去那。”
“专门护卫我的?”田冀一怔,诧异的看了古肥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但田冀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亲卫与技击士一路疾行。
王城(齐国临淄城有王城与大城两座,王城位于西南,与大城相连,有城门进出,齐王之王宫与高级官员贵族的府邸都在王城。所以,齐国王宫位于临淄西南,而不是临淄正中间)。
等田冀率军队回到王城,却发现大量的官员贵族正蜂拥出城,车挤着车,人挨着人,车人相互挤压碰撞,甚至车毁人亡而无人顾,以致道路阻塞不通。
“吁——”张侧身口并用,用力拉马停车,战车尚未停下,便回头道:“公子,群臣出城,道路不通,奈何?”
田冀皱起眉头。
王城之中住的人非富即贵,而且不是一般的富贵,现在这些人把路堵了,怎么办?
但,此时此刻,燕军随时都有可能杀到,他岂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想着,田冀急道:“事急从权,杀进去。”
古肥闻言,立即应道:“请公子勿忧,技击士可以开路。”
说罢,古肥拔出剑来,站在马车上对着城门大喝道:“闪开,齐军回城守卫王宫,速速让出道路,否则杀无赦。”
古肥声音如雷,顿时将城门乱糟糟的声音压了下去,城门骚乱的人群顿时为之一停。
半个呼吸后,城门处有人喊道:“别管他,大王都跑了,快跑,不然我就会死在燕人手上。”
此言一出,城门再次骚乱起来。
古肥见此,立即大喝道:“违抗军令,该杀,传令,射!”
说罢,古肥在马车上搭弓便射。
“叛军杀人了,叛军···”
“燕军杀来了···”
“燕军攻破临淄了···”
城门处乱成一团,但依然还是人挤人,车挤车,人车相挤,轻易动弹不得。
古肥率技击士速射五轮箭雨后,见城门处的人已经被杀了两批,而城内的人虽然惊恐欲退,但左右以及身后全是人车马,不仅退不得,而且还源源不断被后面的人挤着向前,见此,古肥再次大喝道:“诸将士,随本将冲进去。”
说罢,古肥立即跳下马车,如同一辆人形坦克一样冲进城门。
“嘭”的一声巨响,古肥瞬间撞倒数人,接着又持剑刺死数人。
此时,其余技击士跟进,立即顶住缺口,然后奋力向城内推进。
不久,田冀见古肥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城门口留下一地死尸残马破车,不禁长叹:“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安慰自己后,田冀立即跳下马车,喝道:“走,跟紧古将军。”
一段时间后,技击士从西门杀到宫门前。
此时,田冀站在宫门前,大喊道:“兄长,我是子冀,快快开门。诸位将士,我乃公子冀,快开宫门。”
“子冀?”
城墙上,太子荣听到田冀的声音,心中一紧,急忙从城墙上探出脑袋,然后果见田冀站在宫门外。
见此,太子荣又急又怒:“子冀,大军溃败,临淄不守,你为何归来。走,你快走,去广益城。”
田冀一听,正欲说话,突然,一个士卒快步跑道田冀身侧:
“报——公子,燕军骑兵已经杀到临淄,并包围了控制西门,凡是出城者,皆被燕军射杀。”
太子荣闻言,急忙催促道:“子冀,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田冀心中一紧,连忙抬头看向太子荣喊道:“兄长,要走一起走,如今父王逃亡,群臣离散,当此之时,惟有太子你才能统御群臣,号令全国,也只有太子你才能将整个齐国拧成一块,才能快速击退燕军。
而其他人都不行,父王不行,相国也不行,我也不行。
太子,你是国之储君,当以国事为重,此时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我当一同去广益城”
“不,子冀你错了。”太子荣悲叹着摇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舜亡,无论是我还是父王,对偌大的齐国而言,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
“兄长···”
“子冀你听为兄说。”太子荣打断田冀,然后指着街上混乱的人群道:“我齐国拥兵百万,地超三千里,为何面对区区二十万燕军,就连临淄都守不住。
为兄告诉你,那是因为我齐国群臣百姓心气皆失,群臣无死战之心,百姓无报国之意,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君王举措失当。
若是我也跑了,弃国家于不顾,弃临淄于不顾,弃百姓于不顾,那我跟咱们的父王还有什么区别?
群臣百姓有如何信服我,所谓统御群臣,号令全国,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十九章 以身殉国
田冀一怔。
接着,太子荣又开口道:“子冀,为兄现在再教你最后两件事,那就是君王的责任与担当。为兄死守王宫,就是要告诉齐国所有人,此时此刻,齐国还有人在为齐国而战,为齐国而死。
为兄要告诉燕人,齐国人并非所有的人都是胆小怯弱的懦夫,虽然齐王跑了,但下一任齐王还有血性,哪怕是最危机的时候,齐国还有愿意为齐国而战的勇士,为齐国而死的义士。
之前子冀你不避死难,出城与燕军决战,这是你的责任,现在,为兄为齐国而死,这正是我这个太子的担当。”
此言一出,城墙上的太子门客护卫纷纷大吼:
“臣等愿随太子,生死不弃···”
田冀闻之,不禁哽咽:“兄长···”
此时,太子荣接着道:“子冀,若是为兄也跑了,我齐国君王太子全都置群臣百姓于不顾,全都自私的跑了,那群臣怎么何归?百姓何归?群臣为谁而战?百姓为谁而战?
那时···齐国才是真的该亡了。”
田冀一僵。
此时,城墙上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太子···刚刚太子妃听说燕军到了,便抱着两位王孙···投井了。”
“···”
“···”
“···”
城墙上,太子荣一脸平静,且语气也变得异常平静的对田冀道:“子冀,答应我,若是你将来即位为王,千万要记住,不要跟咱们父王学!不然,为兄死不瞑目,甚至,九泉之下,你也无颜再见为兄以及历代先王!”
说罢,太子荣向田冀挥了一下手:“子冀,你走吧,去广益城,田礼将军会在哪里等你的。”
太子荣说完,便退后两步,便从田冀视线中消失。
“兄长···”
田冀呼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此时,一个士卒快步跑来:“报,公子,燕军步卒已经杀到临淄西面不远处,即将进入临淄。”
张侧古肥等人一听,立即开口道:“公子,速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田冀闻言,立即定了定神,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城墙上方,一咬牙,双目含泪道:“传令,走,借道大城,从南门杀出去,渡淄水,去广益。”
···
不久,乐毅率燕军杀到临淄,见临淄城门洞开,微微一笑,下令道:“传令,再次告诉将士们,入城后,无论贵族还是百姓,全都要做到秋毫不犯,只准驱赶齐人回家,不得进入齐人家中。否则,杀无赦。”
“诺。”
“传令,大军立即入城,速速控制城中各要地,并封锁西门南门,严禁任何齐人出城。”
“诺。”
“传令,让水师准备膳食,今夜晚膳,全军将士没人赏肥肉一块,瘦肉两块。”
“诺。”
“走,进城!”
“诺。”
北面城门。
乐毅一进城,唐子与数位齐国大臣立即迎了上去:“相国终于来了,在下在此等候相国久矣!”
乐毅见识唐子,立即下车相迎:“累及诸位先生相候,这是本将不是啊。”
乐毅与众人见礼后,又赞道:“大王能得偿所愿,本将能入得此门,全是苏子唐子以及诸位之功啊!若非苏子,本将也不能联合六国伐齐。若非唐子,本将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进入临淄。稍后,本将必上书大王,为诸位请功。”
“哪里,哪里。”唐子喜道:“燕军能入临淄,皆大王之贤以及相国之能!”
相互吹捧了一下后,乐毅邀请唐子上车,二人同车入城。
车上,乐毅开口问道:“唐子就在临淄,可知现在临淄是何情况?”
唐子应道:“回相国,之前齐王地闻齐军败,便急忙逃亡,然后临淄一片大乱,群臣百姓皆逃亡。不过,齐国太子却没有逃,而是带着一批人在王宫顽抗。”
乐毅闻之,沉吟道:“明知必死而不逃,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勇士,是义士,值得本将亲自去会一会。走,随本将去攻打王宫,活捉齐太子,让齐太子为我们收服临淄城。”
“诺。”
此时,唐子见乐毅没有问齐王地,便提醒道:“相国,齐王地只带着十余个近臣百余护卫向南面逃亡,若是相国派骑兵急追,当获齐王。”
乐毅闻言,毫不在意呵呵一笑:“不急,不急,想那齐王地,乃是百姓之所怨,群臣之所恨,留着他,可比杀死他以及抓捕他要好上一百倍。”
“可是,相国。”唐子急道:“这三十年来,大王日日夜夜都想着向齐国报仇雪恨,若是相国就这么放走齐王地,那大王那边···”
乐毅一怔,拱手道:“多谢唐子提醒。”
说罢,乐毅对身侧的乐乘吩咐道:“快,立即率领一支人马去追杀齐王地,不过,也别追上他,最好是将齐王地向其他国家赶。
现在,对我们而言,齐王地活着比死去要好一百倍,而齐王地在其他国家又比在齐国瞎折腾好一百倍。
记住,对大王而言,最好的礼物,不是临淄,也不是齐王地,而是齐国。”
乐乘一听,立即大喜的应道:“诺。”
乐乘走后,乐毅迅速带着人马杀到王宫,然后让人在城墙下大喊:“太子,我燕国此番伐齐,非是贪婪齐国土地财富,而是为了铲除暴君田地,所以我燕军进城,秋毫不犯。
且敝国素知太子仁德,在齐国之中声明甚高,故而愿意立太子为齐王,以为齐燕两国之好。
为百姓计,为齐国计,为太子计,太子何不开门迎接我燕军入宫。”
太子荣闻之大怒,直接搭箭而射,大骂:“无耻燕人,休要诓我,莫非你以为本太子是太子平吗?要想入宫,就来攻城,不要让我耻笑于你们(昔日燕国内乱,燕太子平引齐军入燕并迎接齐军进城,然后齐军杀燕王哙父子,并乘机灭燕)。”
乐毅见此,知太子荣不愿降,然后亲自指挥大军展开进攻,仅一波冲锋,便打破太子荣亲卫以及门客组成的防线,然后冲进王宫。
接着,太子荣率百余勇士退守大殿,不敌,于绝望中自刎而死。
第三十章 广益陈豪
大殿中。
乐毅看着太子荣的尸体叹道:“宁死不屈,善哉,善哉!”
唐子则遗憾道:“可惜了,若是太子愿降,那临淄就会立即臣服我燕国。”
乐毅笑道:“太子虽死,但依然还能让齐人臣服于我燕军。”
“这···”唐子惊讶的看着乐毅,心中却是万分不信,若是活着的太子或许可能有用,但死去的太子而且还是被燕军逼死的太子,如何能帮助燕军,没有引起齐人激愤的谢天谢地了。
此时,乐毅见唐子眼中带着不信,而殿中其他将领也露出疑惑之色,便笑道:“要想让人臣服,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恩威并施而已。
所以,只要我降服一人,再杀一人,则临淄群臣百姓,乃至整个齐国百姓,都将臣服于我。”
说罢,乐毅在众人的震惊与迟疑中,向唐子问道:“唐子就在临淄,熟知齐国内事,可知此刻临淄之中以及临淄附近,没有逃亡的田氏宗亲,谁的威望最高。”
唐子想了想,应道:“田通,齐王地之弟。
自大将军匡章病死,齐国先发生田甲劫持齐王,又发生相国田文出逃,自此,齐王地对田氏宗亲便多有防备,还驱逐了大量田氏宗亲,以致朝中重臣无田氏,而田通因此成为大士(掌管宗族事物的主官)。
田通成为大士后,不养门客,不交群臣,不碰军队,终日闭门不出,修身养性,且能公平对待田氏宗室,不偏不倚。所以,齐国之中,无论是外姓大臣,还是田氏宗亲,都多有称之。”
乐毅一听,立即确认道:“唐子确定这田通没有逃离临淄吗?”
“确定。”唐子点了点头,万分确认道:“在下一直都在关注着齐国诸公子,可以肯定田通此刻还在府上,并未逃亡出城。”
“呵呵!”乐毅冷笑道:“世人皆知,我燕人伐齐乃为报仇雪恨,这田通身为齐王之弟,知我燕人来,即不逃亡,又不死战报国,而是留在临淄闭门不出。
依本将看,他是有了侥幸之心,以我燕国弱小,国力远不如齐国,肯定在齐国站不住脚,所以打算借我燕国之力即位为王!”
“这···”唐子一惊,然后诧异的看着乐毅道:“狼子野心,相国,田通不可用。”
“不,恰恰相反,田通正该为我所用。”乐毅冷笑一下,然后对唐子道:“请先生去一趟田通府上,就是本将深感齐国太子仁孝勇毅,宁死不屈,欲厚葬齐太子,但我燕人不通齐国风俗,所以打算请他出面安葬齐太子。”
唐子闻言微微一僵。
自家人知自家事,当初田文逃亡,有他一份功劳,其后,齐王地排斥田氏宗亲,他也参与在其中,后来田盼出走,更是他全力以赴的结果。
甚至,不久前齐王地决定出城与燕军决战,不仅有齐王地自己缘故,更是他鼓动的原因。
所以,他现在怀疑,若是他此刻单独走在街上,可能会被愤怒的齐人大街打死。
就这,让他去田通府上游说,万一乐毅猜错了,那···他肯定会被田通打死的。
此时,乐毅说完,见唐子没有立即应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乐毅笑道:“唐子尽管去,田通不走不死,必定有求于我,先生此去,必会遭到田通重礼相待。”
唐子闻言,见乐毅露出不容置疑之色,只得忐忑不安的应道:“如此···在下这就走一趟田通府上。”
田通府上。
唐子将太子事告之。
田通怒道:“临淄破,大王走,群臣散,我欲走不能。身为大王之弟,我不能为国死战也就罢了,又岂能为燕人效力!”
正当唐子心中紧张万分,以为乐毅猜错,自己可能会被田通砍死的时候。
田通又悲泣道:“但是,太子为国而死,我心怜之,不忍太子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唉······为了太子,区区一点声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田通愿舍弃一世英名,只愿能安葬太子,如此,便足以,足以!”
“嗯?!”唐子诧异的看着田通。
田通见唐子看过来,眼中有一丝羞愧一闪而过,然后又赶紧露出大义凛然之色。
“···”唐子愣了一下,然后再心中大骂:“呸,无耻小人。”
不久。
乐毅在宫中将齐太子的后事交给田通,等田通唐子一走,他看着田通唐子的背影脸色一冷:“利欲熏心又愚蠢至极,今天还一下子见到了两个!”
而随着田通投靠燕人,临淄群臣百姓皆为之震动,其后,更有十余齐国大臣投燕。
另一边,齐王地坐着马车从早上一直跑到黄昏,终于从临淄跑到了广益邑。
广益城外。
齐王地看到广益城的城墙后,立即松了一口气,然后正了正衣冠,让随从的人全都站好,摆出齐王的架子,才吩咐道:“传令,立即让广益乡师出城相迎,并为寡人准备汤浴膳食。”
“唯。”
接着,齐王地谒者孙丙趾高气扬的来到城门,见是四个稚嫩少年在守城门,不禁奇怪的道:“少年郎,为何是你们守城,你们这里的大人呢?”
众少年全都一黯,其中一人难过的道:“大人都去秦周邑打战了。”
“···”孙丙沉默了一下,然后高傲的对守门的四个少年道:“大王驾临,速传广益乡师来迎驾。”
四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其中一个少年飞快跑了,另一人少年应道:“乡师带人去秦周打战了,不在城中?”
“嗯?”孙丙一怔,纳闷道:“打战不是乡司马的事吗?你们这里的乡司马呢?”
“乡司马正在城墙上。”
“在城墙上?你们这里的乡司马即在,为何没去打战?反而让乡师去?”孙丙更加奇怪了。
“本来是乡司马带人去的,可是临行之前,乡司马从马上掉了下来,把腿摔断了,而新任司马迟迟不到,所以乡师才带人去秦周的。而新任乡司马,则是四天前才从临淄来的。”
“原来如此!”孙丙点了点头,心中了然,肯定是前任乡司马畏战自残了。
稍后,本官一定在大王面前说道说道,好好查一下前任乡司马究竟是谁家子弟,定不轻饶。
此时,乡司马陈豪带着百余老少走过来:“在下广益邑司马陈豪,不知尊下何人。”
孙丙一听主事的人来,立即昂起头来:“我乃大王谒者孙丙,大王驾临广益,汝等速速出城相迎。”
陈豪闻言目光一沉,看了看孙丙,见其果然是大王谒者打扮,心知刚刚报信的人没有说错,果然是大王到了。
只是···大将军今日不是率军与燕军在秦周决战吗?为何大王却到了广益?而且还只带了这么一点人?
如此···我们果然战败了!
可即便是如此,那大王也应该在临淄才对,而不是跑到数十里外的广益来,他肯定是弃城逃亡了。
懦夫!该死!
第三十一章 鼓舞人心
一想到齐王地弃国逃亡,陈豪顿时勃然大怒,然后咬牙切齿的道:“呔,天下谁人不知,大王此刻正在临淄守城,怎么会到我广益来呢!
而且,大王乃是东帝,天子出行,应该提前一月告知,然后带着群臣以及三军出行,现在你们这伙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足一百人,而且也才三辆马车,这是天子出行吗?”
孙丙一怔,立即开口道:“陈司马,你听我···”
“我不听!”陈豪怒吼一声,双目一红,猛地拔出剑来,然后在孙丙诧异的目光中,一剑将他砍成两半。
接着,陈豪对身后的老少道:“诸位父老兄弟,前面有一伙贼子冒冲大王,简直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诸位跟我去杀了他们,杀一人,赏一金,杀死那个冒充大王的人,赏十金。不然,大王知道我们放走了冒充他的贼人,必将我们全部处死,并还会挖咱们祖坟。”
“这···大王···十金!”周围的老少看着地上的尸体以及陈豪手中的血色长剑,皆露出惧色,而后一听赏赐,又全都露出贪婪之色。
陈豪见百姓惊惧交加,微微颔首,喝道:“诸位父老兄弟,跟我走,冲,杀大王,领十金!”
说罢,便带着几个随从向齐王地所在冲去。
众老少闻言,立即激动的拿着武器跟着陈豪向齐王地的车驾所在冲了过去,并且还一边快跑一边大喊:“快,冲过去,杀大王,领十金!”
“杀,杀大王,领十金!”
另一边,为齐王地驾车的公玉丹远远看见广益城的人将前去宣召的孙丙砍死,然后一群广益人喊打喊杀的冲了过来。
甚至,他还隐隐约约的听到“杀大王,领十金”的声音。
见此,公玉丹脸色一变,急忙掉转车头:“不好了,广益反了,要杀大王,快退。”
其他人一听,立即转身就跑。
此时,马车上,齐王地却是勃然大怒:“反了,反了,广益百姓竟然谋反弑君!更可恶的是,寡人乃是万金之躯,那群愚昧的百姓竟然说杀寡人得十金,真是岂有此理,气煞寡人也。”
不久后,齐王地的队伍亡命奔逃数里,才甩开了那群由老人少年组成的队伍。
接着,公玉丹又驾车奔走两里,连连回头见后方彻底没了广益百姓的踪影后,才停车问道:“大王,广益百姓已反,我们已经不能去广益歇息,但现在天色已晚,此时此刻,我们该何去何从?”
马车上,齐王地却没有听到公玉丹的询问,而是正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广益百姓竟然反了,而且还要追杀寡人,难道寡人不是仁德之君?不是贤明之君?寡人的百姓竟然要杀寡人,这···寡人错了吗?
不,寡人可是东帝!
寡人不应该落得如此境地才是,寡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才是,寡人是东帝啊!”
公玉丹问完,见迟迟没有得到齐王地的回复,只得哀叹一声,随便找了一个方向便走。
当夜,野外,齐王地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篝火,忍不住悲泣道:“呜呼哀哉,寡人···寡人竟然也有流落荒野只能喝水的一天。”
群臣众侍卫闻之,皆泣不成声。
深夜,于无声无息中,有些人默默离开齐王地···
次日。
当齐王地与公玉丹再次启程的时候,他们原本百余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
另一边,当日上午,田礼带着三万多垂头丧气的士卒来到广益,并受到广益司马陈豪的热烈欢迎,且军队一到广益,便立即获得了已经煮熟的食物。
当日午后,绕道临淄的田冀带着技击士以及亲卫赶到广益。
一进城,田礼在田冀身边找了一圈,发现没有太子荣的身影,心中一紧,然后抱着一分期待十分恐惧的问道:“公子,太子何在?太子是不是在后面断后。”
田冀闻言,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见诸将都期待的看着他,停顿了一下,悲伤道:“兄长决意死守王宫,不肯逃亡!”
周围的将领一听,全都露出悲色。
然后,在一片凄凉之中,一人痛哭道:“大军尽失,敌国群攻,四境不宁,临淄陷落,大王出逃,太子身死,群臣出走,完了,我齐国完了,完了啊!”
余者听之,无不悲泣出声。
齐国八百年,从来没有那一次危险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时间,广益城门哭声四起。
连田冀都被这股悲凉的哭声感染,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水。
但很快,田冀就反应过来,知道现在还不是哭泣的时候。
于是,田冀打起精神,振声道:“诸位,诸位将士们,诸位父老兄弟,不要惊慌,不要恐惧,不要绝望。
虽然此刻临淄陷落,虽然此刻大王下落不明,虽然此刻太子为国捐躯,但我们齐国还没有没有到绝境。我们还有广益,广益的南边还有东阳淳于,而淳于东面就是五都之一的即墨,淳于的南面就是五都之一的莒城。
不仅是即墨、莒城,在临淄的西面,我们还有平陆、阿城,这四都目前都没有遭到攻击。所以,只要我们打起精神,努力备战,我们还能将侵占我们家园的燕人赶回去。”
众人闻言,一些人怔怔地看着田冀,而另一些人却已经稍稍恢复心气。
此时,田冀接着道:“诸位,三十年前,燕国都被我齐国灭亡,所有的燕城都被我齐国占据,可是,燕国最后还不是复国了吗?
燕国都能复国,难道我们齐国就不能将侵略家园的贼子赶出家园吗?难道我们齐国男儿就不如燕国男儿吗?”
田礼听到这,看着鼓舞士气的田冀,眼睛不禁一亮。
虽然失去了太子,但公子冀还在这啊!就凭公子冀面对国破家亡之惨境,但依然能克制心中绝望,还能保持斗志的鼓舞其他人。
就凭这,公子冀也未必比太子差。
甚至,在这个时候,公子冀比太子更合适呢!
或许···跟着公子冀也能驱逐燕人,恢复齐国。
这一刻,田礼看着田冀仿佛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有公子冀在,我们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想着,田礼立即大吼道:“谁说齐国男儿不如燕人,我齐国男子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区区弱燕能恢复家园,咱们齐人也一定可以的。”
古肥跟着喊道:“驱逐燕人,恢复家园。”
张侧亦喊道:“夺回临淄,复我家园。”
其他人见此,精神大振,纷纷喊道:
“驱逐燕人,恢复家园···”
“夺回临淄,复我家国···”
“···”
第三十二章 撤往即墨?
田冀与田礼激发了城中百姓以及军中装懂的理想与志气后,便一面派人监视临淄,一面让人巡视广益做好守卫工作,一面安排军队进行休整。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后,田冀这才召集众人议事。
广益城官府大厅。
田冀做主位,将军田礼居下,坐首位,技击士主将古肥坐田礼之后,又有两位军帅(齐国军制,一军万人,设军帅统领)坐古肥之后。而田礼对面,张侧坐首位,田冀主宾赵完其次,乡司马陈豪再次,乡司空高放最后。
此时,田冀看着厅中注视着自己的八人,饶是他一向自诩自己精神强大意志坚定,面对着场景也不禁生为巨大的落差感。
想他父王议事的,左相右将,司马御史其次,朝中重臣云集,甚至连田礼古肥这样的将领都无法参与其中,更别说军中军帅了。
结果,轮到他自己了,不仅田礼古肥坐到了前排,甚至连广益邑的乡司马与乡司空都能堂而皇之的入座了。
就这,在坐的也仅仅只有八人,连大厅都塞不满,搞得田冀心里都空落落的。
现实非常骨感啊!
失落两个呼吸后,田冀又给自己鼓劲道:“别慌,别急,别乱,父王在时群臣虽多,但群臣议事皆木然低头,而我现在不一样,我面前的这八个人···”
想着,田冀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看着他们期待的脸庞,田冀微微颔首道:“我面前的八人,虽然失忘但却充满斗志,虽然茫然但不迷茫,所有人都有理想,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恢复齐国。
所谓千人诺诺不如一人谔谔,从这方面看,我就比我父王强。”
想着,田冀又渐渐重新恢复了斗志。
此时,田礼见田冀坐在主位上沉默了,皱眉道:“公子,我军昨日在秦周惨败,今在广益,兵不过四万,将不过四人,且将士疲惫,士气低下。
广益城小,有距离临淄极近,旦夕且至。一旦燕军来,臣担心广益难以久持,还请公子察之。”
张侧点头道:“公子,田将军所言极是。而且,此番田将军虽带着左军从秦周全军而退,但大军直走广益,必为燕军察知。
且,如今临淄周围,也只有我们广益尚有保存完好的齐军。臣以为燕人知之,必定会出兵来袭。
所以,我们现在何去何从,还请公子早做决断。”
众人一听二人之言,皆有惧色。
此时,军帅周猛迟疑的看着田冀道:“公子之前说,我们齐国虽然失去了临淄,但我们还有即墨、莒城、平陆、阿城,广益城小,不足为拒,公子何不率军退往即墨或者莒城。”
此言一出,其他七人全都露出意动之色。
尤其是张侧赵完两人,他们作为田冀的门客,早就知道田冀有退往即墨的意思,此时他们一听周猛的话,不禁微微点头,然后期待的看向田冀。
主位上,田冀见众人脸上都有惧意退意,似乎都倾向于退往即墨,见此,田冀心中微微一沉。
现在的他可不是刚刚听说乐毅杀来,便不明所以,惊慌失措的想要逃亡的他了。
知道历史,了解现在实情的他,心中很清楚武庙十哲这四个字的分量。
若是他现在直接率领败军后退,退守即墨或者莒城,这无疑是让乐毅有足够的时间,从容收拾临淄残局,并休整燕军。以乐毅之才,绝对能够短时间内能出兵攻略齐国各地。
如此,这就是不是退守即墨莒城,而是直接将齐国广大的领土拱手让给燕国。
这是什么?
这就好比是抗战,金陵失守后,大家都知道成*都、重庆可以坚守,但又有谁是一口气直接退到大西南,然后将华北、华东、华中、华南拱手让给鬼子的。
这样的事情,别说小六子做不出来,就是二六子也不能干啊。
更何况,他若是现在一口气退到即墨莒城,这···那他与他那个下落不明的父王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对于齐国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坚定国中群臣百姓的抗战决心,是有王室的人还没有放弃齐国,还在率军抗争。
所以,此时可以战争失败受挫,但决不可以没有人抗战,奋斗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没有人在奋斗。
更何况,没有他父王在,就凭齐国的力量,齐国根本亡不了国。
想着,田冀心意一定,然后面色一沉,看着众人道:“诸位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吗?”
“这···”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田礼问道:“不知公子所思何事?”
田冀悲道:“我现在在想,我兄长为何明知必死,也要坚守王宫!”
众人闻之,脸色一变。
刚刚提出退守即墨莒城的军帅周猛,更是露出羞色。
此时,田冀见众人都不敢看他,开口道:“我兄长贵为太子,乃国之储君,之所以死守王宫,不因为他认为自己守得住,而是认为一旦他也退了,就没有人守卫齐国,守卫临淄的百姓了。
如此,群臣知道大王跑了,还有忠君之心吗?百姓听说太子跑了,还有报国之意吗?
所以,兄长死守王宫,就是告诉那些还在抗击燕军的人,告诉他们,他们的抗争是有意义的。”
顿了顿,田冀接着道:“现在,若是我直接退到即墨莒城,那临淄怎么办,临淄城中被燕军劫持的百姓怎么办,各地正在赶来临淄抗击燕军的将士怎么办,还有临淄周围被燕军击溃,无所依靠的将士们怎么办?
我若是退了,正准备拿起武器抗击燕军的百姓会怎么想,我若是退了,那些不知是进是退的将士们会怎么想,我若是退了,正左右摇摆的官员会怎么想?
我的这些疑问,诸位能告诉我答案吗?”
众人闻言皆露出愧色,然后纷纷开口道:“愿随公子左右,虽死无憾。”
田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安慰道:“诸位,我虽不才,但也不会明知必死,也要带着大家赴死,这样没有意义的死亡,我不为之。我之所以要留在广益,其目的有六···”
第三十三章 宁负其重
此时,田冀见众人全都看着他,便伸出右手食指道:“其一,为了就近观察燕军动向,及时做出应对,而不想抱头鼠窜。”
说着,田冀看着众人道:“我想来,诸位也不想这样狼狈逃亡吧!”
八人一听,同时应道:“愿追随公子。”
田冀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道:“其二,大军溃散,将士不知何归,我在此正是为了聚拢溃军。我军虽溃败,但这些为国而战的勇士,我不忍弃之。”
田礼闻言,眼睛微红。
“其三,临淄城破,群臣四散,我在此也是为了汇聚群臣,集众人之力,图谋收复临淄。
其四,我在广益竖旗抗燕,是为了坚定各地臣民的抗击决心,是为了告诉所有的人,齐国还没亡,本公子还在率军抗燕。
其五,广益以东以南,我们的身后,还有大量的都县,因为济西之战的缘故,而空虚异常。一旦我们走了,那这些都邑就将直接暴露在燕军面前。这些都邑,这些都邑的百姓,都还需要我们暂时守住前面,为他们争取时间,争取重新集结军队的时间。
最后···”
田冀说着,指向北面的临淄道:“燕国小弱,伐齐燕军水陆两军相加不过二十五万,而临淄方圆数十里,有百姓四···七万户,燕军必须要留下大量的军队才能保证临淄无事。
而我们呢,不仅有临淄百姓为内应,还有临淄周围的袁娄、安平、画邑等数邑,更远的地方,还有贝丘、千乘、夫于、徐关、马径等地窥视临淄。
燕军虽然攻克临淄,但燕人没有我们齐人的支持,就是深处敌境,人尽敌国,为我团团包围。
所以,我们这里虽然人少,但其实,燕军肯定无法全军出动,可能是五万人,最多也只能出动十万军队而已。
若是五万燕军来,我们就守住北面的溡水、守住广益城,以四万之众再占据绝对地利的情况,守住溡水广益城,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是十万燕军来袭,我们就依托具水,退守东阳城,甚至退守淳于城。而十万燕军攻我,那剩下的燕军想要控制临淄就极为勉强了,甚至连防守临淄都相形见绌,更别说攻略我齐国其他地方。
这正是分裂燕军之策!”
说着,田冀掷地有声的道:“所以,若是燕军不出来,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待援军,然后以周围的城池为据点,将燕军困死在临淄,让他进退不得。
若是燕军来的少,我们就沿河布防,将燕军拦在溡水以北,还是困死燕军。若是燕军水陆并进大举来袭,我们就撤退,退往东阳,甚至退往淳于,诱敌深入,断其粮道,聚集各地勇士,围而歼之。
而最重要的是,燕军重视我们了,那么临淄北面西面地区的都邑,就将压力大减。
我身为齐国公子,此时不当负其轻,当负其重,以减轻齐国其他臣民的压力。”
说罢,田冀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看过,然后郑重的拱手行礼道:“诸位,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众人听到这,不禁眼睛微湿,不仅因为公子冀的担当,更是因为面前的公子冀跟脑海中的齐王地有强烈的反差。若是齐王地也跟公子冀一样,一样有担当,一样的先臣民后自己,诚如是,齐国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子冀也没有一定要带着他们赴死。
如果燕军大举来袭,他们还可以退往东面的东阳甚至更东面的淳于。
此时,众人相互看了看,然后一同长拜道:“愿为公子赴死,宁负其重,不负其轻。”
“善!”
话未毕,田兆跑进来道:“报——公子,刚刚临淄那边的斥候来报。
昨日一战,中军崩溃后,大王逃亡,临淄之人皆走,导致在临淄牵制燕军水师的军队直接崩溃。其后,燕军水师一面封锁临淄东面,一面北上,并拦住我向东北方溃逃的右军。
最后,五万右军在燕军夹击下全军崩溃,而后大部投降燕军,少部溃散不知所踪,右军将司马希自杀而亡。”
众人闻之,全都脸色一变。
田礼又悲又怒:“呜呼!哀哉!我就说司马将军为何现在都没到广益,甚至连一个斥候使者都没派来,原来右军全军覆没,连司马将军也报国了。”
此时,田冀见众人脸色惊变,似乎刚刚恢复的士气又被打压下去了,便开口道:“诸位,诸位,大家都别慌,别急,右军之败早在我意料之中,刚刚我的防守广益溡水的策略,本来就没有包括右军,所以,就算没有右军,我们还能守住溡水,守住广益。
况且,右军投降,对我们而已,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右军大部投降后,燕军被牵制在临淄的人就更多了。”
众人一听,全都皱起眉头,虽然公子的话有些别扭,但话糙理不糙,右军这一降,的确牵制了一部分燕军。
如此,燕军能杀到广益城的,就比刚刚预料的还要少了。
这样一想,众人心稍安。
见众人安定下来,田冀欲再次激励士气,想了想,便向广益司马陈豪问道:“陈司马,本公子初到广益,不知广益城中现在粮草器械是否充裕?”
“充裕,极为充裕。”陈豪连连点头,兴奋的应道:“之前临淄大军伐宋,就是在广益聚集的,此地本来就聚集了大量物资。而且之前大将军曾有意补充广益物资,并在战前运了不少东西过来。
所以,现在广益城有箭矢五百万支,强弓千具,弓弩两万把,以及足够十万大军三月之用的粮食。”
“物资竟如此充裕!?田冀一惊,虽然他就知道田礼率军直奔广益,这里肯定物资充足,但如此充裕,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他见众人听到陈豪的话后,脸色全都微微一松。
见此,田冀一边感叹激励士气的目的达到,一边在心中囔囔了一声:“大将军,唉~~”
顿了顿,田冀定了定神,然后吩咐道:“田将军,大军今日休整一夜,全军将士赏肉两块,让将士们吃好睡好,今日以及今夜,我会让技击士守卫广益城。若是明日燕军不来,那明日我和将军就率军去溡水布防。”
说着,田冀又看向田礼一侧的古肥:“古将军,有劳你率领技击士今夜守城。”
“诺。”田礼与古肥同时应着。
“陈司马,你立即征召派人通知散布在城外各地的广益邑百姓,告诉他们,燕军随时来袭,让他们全部带上粮食金钱前来广益城避难。并告诉他们,避难期间,他们的住所以及一应消耗,全都由官府提供。
等百姓抵达广益城后,陈司马将百姓编为什伍,协助守城。”
“诺。”
接着,田冀又对赵完道:“先生,请你立即以我的名义起草文书,告诉国中父老,本公子正在广益抗击燕军,让国中各都邑全都加强防守,重新组建军队,以备不测。尤其是贝丘、千乘、夫于、徐关、马径等临淄周围地区,让当地县令聚集人手,谨守城池,只要城池不失,便是大功。
还有,派人通知东阳县令以及淳于城守,让他们修缮城池并尽快组织当地百姓展开防守,一旦广益这边事有不协,本公子将率军退到他们那里防守。”
“诺。”
“此时,咱们的人去了各地后,不要立即回来,还要在当地散布谣言,就说燕军为了报三十年前的灭国之仇,血洗临淄以致淄水断流,强抢妇人,以致临淄哀嚎动天。”
“诺。”
顿了顿,田冀又对乡司空高放道:“高司空,请你立即征集广益邑境内的所有牛马牲畜车辆,将它们全都带到广益城来。”
“诺。”
此时,田兆再次来到厅中,禀报道:“报,公子,好消息,中军军帅吴长率七千溃兵来投。”
田冀当即大喜道:“好好好,有溃军向我们靠拢了,走,本公子亲自去迎接。”
······
第三十四章 齐人怜之
另一边,齐太子荣死守王宫的消息也开始在临淄周边传开。
安平。
昨日带着全家逃到这里的临淄市掾田单,正准备观望临淄形势,不想,出门一打听便得到太子荣死守王宫报国的消息。
田单愣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太子乃国之储君,是未来的齐王,连尊贵如太子都以死报国了,难道我这个区区的市掾还会顾惜自己的身体吗?
尊贵如公子冀,乃是大王嫡子,都亲自上战场了,难道我就不行吗?
而且,听说燕军攻进临淄后,封府库,闭宫关府,禁乱除暴,由此观之,乐毅其志非小,若齐国亡了,我又能逃到哪去。
唉~~其实我也是田氏宗亲来着。
听说,昨天公子冀似乎带着技击士出南门往广益方向跑了···”
说罢,田单立即将家属全部送往即墨,然后辞别妻子,独自驾车向公子冀逃亡的方向追去。
临淄东北,鲁仲连正在返回家乡的路上,听说太子事后,立即驻足悲叹道:“惜乎!哀哉!”
谢子正在前往秦国的路上,惊闻太子事,沉默许久,叹道:“我墨者最为守义,齐王虽暴,且从不用我,但毕竟以厚禄待我多年,如今齐国残破,大王出走,太子身死,我岂能弃之。”
大司田宋涣:“太子待我不薄,之前在城墙,我因为畏惧,而背叛了太子,没能和司寇一起拦住大王,现在太子司寇皆死,我岂能独自逃亡。”
司徒王益:“唉,归去归去,不如归去。”
另一边,临淄。
自昨日燕军入城后,封府库,禁宫室,始终纪律严明,对城中贵族百姓皆无所侵犯,一天一夜过去后,齐人稍安。
燕军入城第二天,乐毅以感念齐大将军达子以死报国,司寇胡远救国心切,太子荣宁死不屈,故而决定为这三个齐国仁人志士举行葬礼,并让齐王之弟大士田通主持葬礼,且准许齐人有序拜祭。
齐人闻之,本不想参加燕人主持的葬礼,但他们听说是大士田通主持葬礼后,或感念三人德行,或怀念故国,这才前往拜祭三人。
大半天过去,随着众多齐人拜祭太子荣三人,整个临淄城都陷入悲痛之中,齐人皆怜之,恨三人之计不为齐王所用,恨三人事业之不成,更恨临淄为燕人所夺。
另一边,乐毅在城中巡视了一番,回到城中军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将军屈庸来报道:“将军,探子传来消息,齐国公子冀以及齐将田礼正在临淄西南的广益城收聚军队,现在他手中已经聚集了四万齐军了。而且还有更多的军队正在赶往广益,在下担心一旦有太多的齐军聚在一起,恐怕会有祸患。
所以,我们是不是派出一支军队去击溃他们。”
“不行。”乐毅摇了摇头,然后沉吟道:“之前一战,我军俘虏了近十五万齐人,还要加上临淄城中的超二十万齐人,为了控制这些人,我们大部分的军队都用上了,以致周围五乡都没派人去攻取。
而广益那边已经有四万齐军了,齐将田礼久经战阵,公子冀既然敢在临淄不远的广益打出旗号,其要么是田礼手中旗帜,要么就是真的胆大。
对于这两人组合,若是派人少了,齐人必定坚守广益城,则我们将难以速胜,此必将打击我燕军士气,振奋齐人战心。如今我燕军深入齐境,周围到处都是齐人,可谓举步维艰,进退维谷,一旦锐气失,则大势必将逆转。
而若是去的人多了,无论城外俘虏,还是城中齐人,都将不稳。而且,本将更担心,田礼见我军人多,就直接跑了,然后或引诱我军更深入齐境,或换个地方继续引诱我军分兵。如此,便是我燕军的灾难。
更重要的是,现在正是收拢齐人之心的关键时候,贸然动兵,恐怕会引起临淄齐人的抗拒。”
“可是广益城那边···”
“无妨,如今大势还有时间都在我手里,区区广益小城还翻不了天。”乐毅笑道:
“之前齐王地倾尽全力,将能征召的人全都征召了,也才聚得二十几万男丁。可是,现在被我俘虏的齐人就超过十五万,再加上直接逃回家中的齐人,不知所踪的齐人,这样一算,广益城哪里最多就只能聚集七万齐人。
区区七万齐人,而且还是参杂大量老弱的士气低下的乌合之众,只要本将收拢临淄齐人之心,便可翻掌灭之。”
“将军。”屈庸皱眉道:“你还少算广益附近城邑的齐国援军,齐国公子在广益竖旗,周围的齐人必归之,只要公子冀一声令下,周围的齐地必然应者如云。”
“呵呵,本将就等着他聚集军队呢!”乐毅笑道:“从各地齐人听到临淄被我攻克,到听说公子冀在广益驻守,这需要时间,等他们得到消息,再聚集军队,这又需要三五天的时间,等各地齐人赶往广益,又需要十几天的时间。
而那时候,我燕军早已休整完毕,并且收聚齐人之心。
届时,我军一动,必定能一战而平广益,同时击溃齐国最后的抵抗力量。所以,广益那里的齐人聚集的越多,未来我们攻略齐国其他地方就越容易···
我们暂时不用去管他。”
另一边,广益城。
田冀让城中军队休整一夜,稍稍恢复士气体力后,便与田礼率军北上,一面在溡水布防,一面收拢溃军。
溡水南岸。
田冀派出斥候监视临淄燕军后,便让将军田礼带着一万人在南岸巡视,并负责警戒,而他自己则穿着粗衣,赤着脚,与其他的两万余人一起,抬树干,钉木桩,设拒鹿角,建射楼,共筑防御设施。
上午时分,便陆陆续续有零散溃军来投,甚至,更有原中军军帅田攸率三千溃军来投。
田冀亲自接见了田攸,安顿好田攸所部后,便立即再次投入防御设施的建设中。
周围齐军将士见之,无不感动,虽未爆发出十二分的力气,但也无有偷懒者。
第三十五章 田单来投
中午时分。
田单驾着车走了一天一夜,终于从临淄东南左近的安平城走到临淄西南方向的广益城。
尚未进城,田单便见一大群老少壮妇正手抬肩扛的运输滚石入城,而城墙上更是人影憧憧,见此,他顿时欣慰的皱起眉头。
他欣慰的是,公子冀果然没有像齐王地那样跑得无影无踪,并且还在这里坚持。皱起眉头则是,公子冀摆出一副死守广益的模样,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将军田礼也算沙场宿将,广益城小,又距离临淄不过一天路程,旦发夕至,田礼怎么不劝公子呢?”
轻声自语了一句,田单便拉着马车向广益城而去。
门前。
田单向守门的士卒道:“在下田氏宗亲田单,原临淄官员,三天前从临淄逃亡,听说公子冀在广益城抗击燕军,特来相投,还请壮士通报一声。”
此时,正带人往北面溡水运送物资的广益乡司空听得田单之语,顿时眼睛一亮。
自从昨日公子冀抵达广益城后,来投奔的溃军不少,甚至连军帅都有两个了。但,临淄城中的官员,这还是第一个,而且还是田氏宗亲。
他自己知道自家事,他本是广益司空,地位低下,而自己才能又不足,撑死也就是升任乡师或者县令,现在因为公子冀人手不足,所以他才能成为公子冀的近臣。
等日后公子冀身边的能人贤臣多了,那他···
此刻,高放看着田单:这是一个可以结交的人。
于是,高放立即上前:“先生,在下乃是广益司空高放,先生是来投奔公子的,公子知之,必定欣喜异常。不过,眼下公子不在城中,而是在溡水南岸招收溃军。若是先生有意,可与在下一同前往溡水军营。”
田单一听,立即谢道:“如此,有劳高司空了。”
不久,一群人抵达溡水边,高放让副手交割物资后,自己带着田单去河边找公子冀。
路上,高放向田单大吹公子冀贤能,而田单一边应着高放,一边默默观察河边的溃军。
此时,田单观察一阵溃军,发现溃军士气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低落,不禁诧异道:“高司空,单听说溃军昨日才从秦周败退到广益,可是,以单观之,溃军士气并不低落啊!”
高放大赞道:“先生有所不知,公子贤能,诸将士皆服,认为公子能击退燕军,故而才有信心。且公子与诸将士同作,从早晨干到日中都不曾停歇,所以将士百姓皆愿为公子效力。”
田单一怔,叹道:齐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大王或者公子与百姓同甘共苦了。
另一边,田冀正与亲卫一起钉木桩之时,亲卫统领田兆走到田冀身边禀报道:“公子,高司空让人来报,说有一个是临淄官员的田氏宗亲田单来投,问公子是否接见!”
田冀刚举起手中大锤,正与用力砸下去,此时一听田单来投,力气一岔,差点把腰给闪了。
田冀连忙收捶,然后摸着腰,震惊道:“田单?”
“正是。”田兆点了点头,诧异的问道:“公子知道此人?”
“不知!”田冀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极为振奋。
如果来投的田单真是历史上的那个田单,那就太好了。
虽然现在田单默默无闻,但历史上,田单可是凭借即墨一座城池复国的啊。
不过,因为当年田氏老祖宗田常的骚操作,广纳姬妾,然后大开方便之门,鼓励门客出入后宫,然后短短数年间,就多了七十多个便宜儿子,最后通过这些便宜儿子快速控制齐国,取吕氏而代之。
所以,田氏宗亲太多了,重名很正常,究竟是不是历史上的田单,还得确认一下。
想着,田冀扔下大锤,便向外走去。
田冀疾走两百步,然后就在军队警戒线外看到了高放,并见其正与另一人说话。
见此,田冀立即笑着迎了过去。
此时,高放见田冀亲迎,惊道:“先生,公子亲自来迎接了。”
田单闻言一惊。
他虽然自称田氏宗亲,但田氏的情况,他也非常清楚,田氏宗亲太多了,而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的田氏宗亲,更何况,他田单也没啥名气,临淄市掾也只是个芝麻小官,根本不值得重视。
原本,他只是打算入得公子冀军中,做个中低级将领便知足了。
但,现在,公子冀一听他来,竟亲自出迎了。
“田单先生来投,冀欣喜异常,欣喜异常啊!”
“公子果然是来迎接我的!”
田单一听公子冀在十步外便喜悦的开口呼唤,不禁感动莫名,远远便拱手行礼道:“臣田单见到公子!”
田冀见田单一看到自己便拱手就拜,心中欣喜,连忙亲自上前扶起,笑道:“先生请勿多礼,先生之来,乃我之幸,齐国之幸。”
田单惊疑不定的道:“公子,单才微力薄,当不得公子如此重视。”
田冀闻言,知道自己太过热情,将田单吓住了。
不过,田冀也不在意,而且更加热情的拉住田单的手道:“先生不必自谦。之前,叛逆田通投靠燕人的消息传来,我虽不耻之,但心中也忐忑不安,以为连田氏宗亲也抛弃了齐国。
今先生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田氏宗亲并没有抛弃齐国啊!齐国还有救啊!”
“原来公子这是千金买骨,将我当成榜样了。”田单闻言,瞬间便理解了田冀的用意,但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公子冀知道他的才能呢。
于是,田单便从容的与田冀交谈起来。
一阵相互鼓吹过后,田冀与田单席地而坐,而田兆带着亲卫在一旁警戒。
此时,田冀看着田单问道:“先生,冀以广益为基地,以贝丘千乘等十余城为线,兵围燕军,以窥临淄。不知先生以为冀能成功吗?”
考验来了。
田单立即打起精神,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成。以我观之,公子必败,不仅不能收复临淄,而且广益必不守。”
第三十六章 力弱难撼
“嗯?”田冀一怔,然后双眼盯着田单道:“先生说我无法收复临淄也就罢了,为何还说我守不住广益。
之前,我曾仔细算过,以燕军的实力,既要防守方圆数十里大小的临淄,又要派人控制超过十几万的俘虏。这样,燕军的可用之兵就不多了。
我军虽少,但也有五万之众,只要燕军不大举来犯,难道我还守不住溡水,守不住广益吗?”
“公子且息怒!我已经知道公子的计划,无非是以自己以及齐军为饵,在燕军立足不稳的情况下,引诱燕军来袭,以此分化燕军,削弱燕军对临淄的控制。只要燕军分兵,公子在广益吸引住燕军,然后一边让北面的燕军威胁临淄,一面挑动临淄城中的百姓动乱。
如此,燕军首尾难顾,必定会退兵返回临淄,燕军一退,便是失败。而等燕军退回临淄,燕军就将面临乱于内而困于外之局。
久之,燕军必不能持,然后收兵回国。”
田冀见田单仅仅通过自己一句话,便看出自己计划的八成,顿时觉得眼前的田单就是历史上的那个田单了。
田单间田冀沉默不语,又开口道:“公子,臣之所以说公子的计划必定会失败,不是因为其他,而是燕军主将乐毅实在非常之人,臣可以从五点说明。
其一,我临淄乃天下最富庶的城池,临淄群臣百姓之富,天下皆知,而燕军进临淄,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这不仅说明乐毅野心极大,一座临淄都满足不了他。还说明乐毅对燕军的掌控力度极高,连将士的贪婪都能控制住,可谓如臂使指。
其二,为了与燕军决战,大王征召了临淄以及周围五乡的所有丁壮,现在,五乡除广益外,都异常空虚,但乐毅却对此视而不见,并未分兵攻打,这就说明乐毅依然保持冷静,并没有被胜利以及功勋冲昏头脑。
其三,公子之在广益,大举设防,威胁临淄,联络各地,乐毅必知之。但直到现在乐毅都没有派兵来攻,以剪除威胁。就说明乐毅已经看出了公子的计划,所以才不为所动。
其四,乐毅之在燕十余年,期间一直劝燕王与我齐国交好,甚至连燕大将军死在我齐国手上,也能忍辱负重。可是,时机一到,乐毅便连六国,破齐军,克临淄。这说明乐毅不仅能忍,而且善于抓住时机,动如雷霆,攻则必胜。
其五,乐毅攻破临淄后,当天便用太子的尸体拉拢了意图不轨的田通,第二天便用田通以及太子、大将军、司寇三人的尸首安抚城中群臣百姓。且乐毅之在燕,燕王职信之,将士用之,百姓附之。这就说明乐毅能得人聚众。
如此,面对一个极为冷静,又机智果敢,善于捕捉战机,且三军信服,极能收拢百姓之心的人。
而面对这样的天下名将,而且其麾下还是装备精良的精锐之师,就必要用堂堂正正之师,正奇合用,才能使他退却。
而要想击败他,那就必要用比他数量更多的精锐,在将士悍不畏死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成功。臣之所以说有可能,是因为面对劣势,他未必会交战。
可是,现在呢,公子兵不过五万,将不过十,实力太弱了。而且周围城邑,又未必会听从公子的命令,就算听从,在整个齐国精锐尽失,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的情况下,也无法尽快为公子提供臂助。
自身实力严重不足,阴谋又难以起效,如此,臣以为公子连城为线的计划必定会失败。”
说到这,田单毫不留情地道:“如果我是乐毅,既然看穿了公子的计划,那么还会将计就计,对公子不理不顾,等公子聚集兵力于此,最好是将广益东南附近的兵力全都聚集过来,甚至是人越多越好。
同时,自己则全力安抚百姓,只要临淄稍稍稳定下来,只要燕军休整完毕,然后大军齐出,水陆并进,与公子会战广益。
广益城小,不能久持,且我军仓促成军,将士疲弱,士气低下。如此,两军交战,燕军必胜。而后,燕军挟大胜之威,分出十万大军追击,分出十万大军向北,则我齐国东部、南部、北部的广大领土都将为燕国所有。”
田冀闻言,看着田单哈哈一笑,然后在田单诧异的目光中,再次问道:“若是乐毅大举来袭,而我退守东阳,甚至退守淳于,则何如?”
“嗯?”田单一怔,然后抬头看了看河边正在布防的将士,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广益城,脑中灵光一闪,道:“所以公子的计划并不是死守广益,甚至也不是东阳,而是淳于。而现在在这里大造声势,并非死守广益,只是引诱燕军。
东阳同样城小,或许可以用具水阻拦燕军一阵,但也不能久持。虽然淳于也不是坚城,但淳于城也比广益东阳要大得多,乃是州国之故都,胶东之门户,东蔽即墨,南遮长城,地理位置十分关键。
而且,淳于距离临淄约三百里,十天的路程,再加上燕军休整以及收服临淄的时间,淳于城那边的确就有足够的时间构建防御了。
再有,从临淄到淳于三百里,只要我坚壁清野,让燕军无粮可用,迫使燕军从临淄调粮,这也必将加重燕军的负担。”
说着,田单看着田冀道:“公子既然打算依托淳于潍水驻防,为何不直接领军去淳于,只要公子领军去了淳于,不仅淳于的兵力充裕了,而且高密,胶东,即墨,胶南,甚至琅琊等地的大夫见公子在淳于,也会派出勇士去支援,这样,淳于潍水必万无一失。
而且,广益距离临淄实在太近了,若有万一,非齐国之福啊!”
“唉~~”田冀闻言,顿时长叹了一声。
田单虽然洞察力惊人,几乎到了窥斑知豹的地步了。但他还是低估了乐毅。
如果不是知道这一段历史,田冀也不敢相信,乐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拢齐人之心,然后大军横扫齐国,打得齐国只剩下莒城即墨两城。
想着,田冀开口道:“先生之言正是金玉良言,如果我现在领兵去淳于,的确可以保全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的地区。
然后我之所以冒险在,并非仅仅只是打算守住潍水以东的地区,更是为了保住我齐国西部,也是为了能尽快的将燕国赶出齐国。”
田单一怔,拱手道:“请公子赐教。”
第三十七章 二人计长
田冀叹道:“济西之败,我齐军主力皆溃,秦周之败,我临淄男丁大部落入敌手,兼之楚魏赵三国正在攻打我齐国边境,而父王逃亡下落不明,太子身死报国,国人皆惊惧不已,已经陷入绝望。
所以,我在此大兴土木,就是为了告诉国中父老,我齐国还没到绝望的地步,我公子冀还在这里抵抗燕军。同时,也是为了告诉临淄城中的百姓,临淄虽然已经失守,但我齐国还没有放弃他们。
如此,临淄百姓知之,就不会在绝望之下快速投靠燕人,只要临淄百姓不屈服,那燕军就将被临淄牵制,燕军每在临淄拖延一天,我齐国就多恢复一分实力,多拖延十天,那我齐国就多恢复十分实力。
所以,冀才明知不敌,也要冒险在广益驻军。”
田单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公子冀驻军于此,主要目的是振奋人心,至于能否守住广益,甚至是否能诱使燕军分兵,都不是最重要的。
此时,田单又想起之前明知必死也要坚守王宫的太子。
想着,田单感慨道:“国有义士,其国不亡,有公子在,面前这一场国难,不难度过啊!”
“先生不要夸赞了,若是没见先生之前,我还有几分信心,但听了先生的话,我却知道不仅引诱燕军来攻的计划却失败,而且坚定临淄城中百姓信心的计划也失败l。”
田冀满脸苦涩:“连作为敌人的燕军都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更何况是临淄的百姓呢!想来,现在城中百姓也没有对我抱有希望吧。
毕竟,临淄那边可是有二十五万燕军。”
“不然!”田单笑了笑,拱手道:“臣有一策,可让临淄百姓充满希望,同时也能助公子将齐军引出来,避免乐毅在临淄从容收拢人心。”
田冀一怔,连忙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田单应道:“公子,那乐毅之所以能安坐临淄,那是因为他心中料定,公子短时间内难以汇聚大量的军队,故而他才不曾理会公子。可是,如果我们短时间内能汇聚大量的军队,那情况就不同了。”
“大量军队?”田冀迟疑道:“军从何来?”
“这里!”田单向河边的军队一指,然后又回头指向广益:“还有这里。”
田冀见此,略一沉吟,然后看着田单道:“先生的意思是,用现在的军队以及广益的百姓冒充各地大军来援。”
“正是如此。”田单见公子冀一点就通,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田冀略一思索,便应道:“此计可行,待到深夜,我可调出一军,以及万余百姓,让他们悄然离开,然后白日大张旗鼓的扮作其他地方的援军前来支援。
如此,咱们每天都来一次,五天时间,咱们就多了十万大军。十天时间,我们就凭空多了二十万大军。
燕人闻之,必惊惧交加。临淄百姓闻之,必欣喜若狂!”
“公子英明!”田单见田冀在他开口,瞬间就弄出一个可行的计划,心中更是欢喜,然后脑海一转,再次开口道:“公子,臣还有一策。”
田冀迫不及待道:“先生快讲。”
田单开口道:“公子,我军云集,燕军必不稳,当此之时,我们应该派出探子去临淄散布我大军云集,准备出兵夺回临淄的消息。
其目的有三,一是为了坚定城中百姓的信心,二是为了进一步扰乱燕军,三是为了让燕军与我齐人决裂,彻底破坏乐毅收拢齐人之心。”
“嗯?”田冀听到第三个目的,皱眉想了想,不明所以的问道:“这前两个目的我都能理解,这第三个目的何解?”
“公子。”田单目光微沉,应道:“我们可以散布谣言,就说齐军齐聚即将与燕军决战,而燕军担心俘虏作乱以及临淄百姓响应我军,故欲杀降屠城。”
田冀顿时沉默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计划不好,而是担心这计划太好了,万一真把燕军吓住了,万一燕军真的屠城杀降,那怎么办?
别忘了齐人三十年前在燕国干的那些混账事情,齐燕之间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万一乐毅被吓住,认为灭亡齐国没机会了,打算做一锤子买卖,尽最大可能削弱齐国,那···
此时,田单见公子冀听后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有些迟疑,便知道自己的计划中所隐藏的内容也被公子冀想到了。
公子冀不好欺瞒啊!
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另一边,田冀沉默了一阵后,抬眼看了一眼田单,见其一脸冷峻,便咬牙道:“好,计划可行。”
田单一见公子冀同样,再次开口道:“公子,燕将张行,乃燕国前任大将军张魁之子,张魁协助我齐国灭燕,而我齐国因为战事不利而归怨于他,并杀之。燕国上下皆悲愤,认为张魁死得冤,而其子张行最为悲愤,恨我齐国最深,并曾多次公开发誓要为其父报仇。
臣以为,燕将张行可以利用,或可成为我们计划的臂助。”
田冀立即点头道:“可,稍后派人去接触燕将张行!”
田单见田冀答应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问道:“公子,燕国的事情好说,不知楚赵魏三国那边,公子打算怎么处理。”
田冀想起几天前学宫诸子提出的计划,摇头叹道:“楚魏赵三国,尤其是楚魏两国,只需一个说客便可让他们退兵。
只可惜的是,临淄破,父王走,群臣散,诸子离,现在我身边只有两个将军,四个军帅,全都不能为使!”
“额!”田单顿时皱起眉头。
无人可用,且为之奈何?
就在二人沉默间,军帅吴长来禀报:“报公子,学宫谢子携门人弟子来投,田将军正在派人接谢子渡河,并让我请公子亲往相迎。”
田冀闻之,大喜道:“先生,能说服楚军退兵的人来了。”
说罢,田冀看着田单道:“先生,冀麾下尚缺副将一名,不知先生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田单大喜的拜道:“臣愿为公子驱驰。”
第三十八章 接踵而来
田冀安排好田单后,便立即亲往河边迎接谢子,接到谢子后,又亲自驾车将谢子送到广益城,并亲自安排谢子的住所。
赶了一天一夜的谢子,见田冀如此礼遇,不禁倍受感动。
田冀亲自侍奉谢子睡下后,一离开谢子的住所,便见在广益主持防御工事的张侧快步走过来:
“公子,大司田宋涣携门客来投。”
“大司田来了。”田冀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大司田乃是齐国仅次于相国以及大将军的重臣,与大行令、大司马、大司理、还有御史大夫并为五官,分掌经济,外交,军事,司法,建议以及监察,而大司田正是掌管齐国的经济事务的主官。
现在,齐国相国周最跑路下落不明,大将军达子战死,大司田就是齐国官职最高的五人之一。只要有了大司田的支持,他发布的命令就名正言顺的多了。
而且,大司田掌管经济,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各地调取钱粮。
此时,田冀一听大司田宋涣前来,心中一热,瞬间觉得自己底气足了,腰杆子也直了,连说话的声音都重了。
想着,田冀喝道:“快,快随我出迎,迎接大司田。”
府外。
田冀一见大司田宋涣,立即迎上去,拱手行礼道:“大司田来了,冀倍感兴奋,大司田一来,冀的心就稳了,全城百姓的心也稳了,全军将士的心也稳了,我齐国也稳了。”
“惭愧,惭愧,在下深受齐国之恩,享受齐国俸禄,齐国蒙难,在下却无一策可安国。愚昧如我,如何能当的起公子之言。”
宋涣感慨了一声,然后躬身拱手行礼道:“若是公子不以臣愚昧,臣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田冀见宋涣言语甚是谦下,并直接定下主次,欲投靠自己,更是欣喜道:“大司田能来助我,这是冀之幸,是齐国之幸,这下齐国可定矣!”
说罢,田冀亲自将宋涣迎入府中。
宋涣之后,又有稷下先生田巴、国子以及学宫学子鲁仲连携手到来。
对于这三人,田冀是知道的。
田巴、国子俱是齐国名士,其中田巴极善辩论,曾在齐国与人辩论,有日服十人,激辩上千人而不败的记录,直接震惊了齐王地,列为大夫,可谓风头无二,直到···
直到他碰到了那年只有十二岁的鲁仲连,一场辩论下来,田巴被驳的哑口无言,从此便再也没有与人辩论了。
事后,田巴开始修身养性,并与鲁仲连交好,二人亦师亦友。
而国子与田巴交好。
至于鲁仲连,乃齐国贵族出身,现在只是弱冠青年,还只是学宫中的学子,但他成名极早,名声极大,口才极为了得的,十二岁便辩倒了田巴,其后轻易不跟人争论,但只要有学宫学子想踩着他的名声上位,无不惨败而归。
对于这三人前来,田冀亲往出迎。
还有十余临淄下级官吏来投,对此,田冀并未亲自出面,而是让负责广益防务的张侧出面接待。
当夜。
田冀在城中设宴款待大司田宋涣,以及学宫的谢子、田巴、国子、鲁仲连等五人。
一杯酒下肚。
田冀沉吟道:“司田,还有四位先生,如今燕军攻占临淄,而楚赵魏进攻我齐国边邑,我甚忧之。
之前,我曾听说过学宫关于退四国之策,深以为然,并对父王弃之不用而感到万分遗憾。
如今,临淄破,我齐国形势发生巨大变化,此刻,不知诸位以为,学宫的退四国之策,还能用吗?”
五人闻言,全都放下酒杯。
接着,五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学宫四人见宋涣笑而不语。
于是,学宫中地位最高的谢子开口道:“虽然临淄被攻克,但齐燕的强弱形势还是没有发生变化,还是齐强燕弱,甚至楚国那边也没有变化。
在下不才,只需轻车一辆,便可说服楚将庄蹻退兵。”
“不妥,不妥,此事极为不妥。”
田冀正要答应谢子,准备让谢子去游说楚军,结果还没有开口便听到有人反对。
他转头看去,却是坐在最后面的那个巍巍有君子之风,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的鲁仲连在开口反对。
此时,田巴见公子冀微微皱眉,立即开口道:“连子,谢子的才能是我们众所周知的,而且谢子也极为熟悉楚国的情况,有谢子出马,必定能说退楚军,对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鲁仲连见田巴开口,又见田冀看过来,先不急不缓地拱了拱手,然后面色如常的道:“公子,先生,连并非是担心谢子出使不成,而是认为谢子出使楚国实在是大材小用。”
说着,鲁仲连向公子冀拱手道:“公子,谢子乃是我学宫墨者之首,墨者善守,天下皆知,而在此地,论守城的本事,连以为没有人能超过谢子了。
而眼下之时局,连以为对齐国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说退楚国,而是拦住燕军的下一波进攻。所以,谢子的才能,对目前的齐国至关重要,让谢子出使楚国,实在是没有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田冀点了点头。
今日他与田单策划的时候,十有八九能引诱齐军大举来攻,而广益城这边,无论是他还是田单,都准备放弃广益,然后退守淳于,依托潍水防御燕军。
但是,现在潍水那边却缺一个重将去总览全局,并沟通胶东胶南各地。
将军田礼倒是可以,可是田礼作为现在军中职位的最高将领,突然失踪,不仅对军中将士说不过去,而且燕国那边也不好弄。
田单也可以,但田单地位不足,名望不够,功劳短缺,难以服众。
原本田冀已经打算派技击士主将古肥去的,但对于古肥的才能以及威望,同样信心不足。
技击士一向都是以勇猛过人著称,而古肥不久前才从旅帅升为主将,能力威望全都不显。
而现在,田冀听鲁仲连这么一说,发现谢子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墨家善守,天下皆知,而谢子乃是学宫中的墨者之首,在齐鲁宋三国墨者中的地位仅次于齐墨首领田系,威望极高,而且谢子本身就有一个上大夫的身份。
若是有谢子出面防守淳于,整个胶东胶南必定应者如云。
第三十九章 使楚去秦
想到这,田冀心中一动,看着鲁仲连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鲁仲连拱手请命道:“公子,臣请留谢子在齐,至于楚军那边,连不才,愿前往说服楚将庄蹻退兵。”
田冀闻言,立即看向谢子。
谢子见状,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田冀,点头道:“公子,连子足智多谋,雄辩无双,可使楚国。”
田冀见此,立即拿起酒杯向鲁仲连示意道:“那楚军的事情就拜托先生了。”
鲁仲连亦拿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此时,田巴开口道:“公子,在下不才,曾与秦相魏冉有旧,请往秦国一行。”
“好,秦国的事情就拜托先生了。”田冀再次举杯。
国子见谢子与田巴都有了去处,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公子,在下虽与赵国有交情,但自付难以说服赵国退兵。不过,在下与夜邑大夫有旧,而夜邑有众多商人越海前往朝鲜。
故,在下愿前往夜邑,然后与夜邑大夫一同前往朝鲜国,希望能说服朝鲜国出兵伐燕。”
大司田宋涣沉吟道:“朝鲜国那边,在下也知道一些情况,朝鲜国贫寒,我齐国铜钱铁器丝绸乃是其急需之物,国子若是前往朝鲜,可多带礼物,重礼行贿其君臣。稍后,在下派人从淳于即墨急调一片重器、铁器,丝绸前往夜邑。”
国子眼睛一亮,立即谢道:“多谢大司田。”
宋涣点了点头,又道:“还有,朝鲜国太远,或许国子有些事情不太清楚。前些年,燕国欺压朝鲜东胡真番等国太狠,以致朝鲜真番两国之君入朝,但东胡人却一直没有屈服,并且因此更加敌视燕国,而东胡与朝鲜交好,两国曾多次相互援救对方。
所以,若是国子有意,可渡海前往东胡领地,先说服东胡王,再联络朝鲜真番,如此必事半功倍。”
说罢,宋涣看着国子道:“在下与齐国商人曹闲有些关系,而曹闲曾多次渡海前往朝鲜东胡的地盘做买卖,若是国子不知前往东胡的路径,在下可修书一封,让曹闲助国子一臂之力。”
国子闻言大喜道:“如此,就有劳大司田了。”
“那里,那里,都是为国效力罢了。”
此时,田冀却是看着宋涣默默一叹。
之前,他父王问策的时候,这宋涣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是,现在田冀听宋涣自己一说,才知道他对北面的情况倒是非常了解。
此情此景,田冀只得在心中默默对他父王齐王地吐槽。
···
当夜深夜时分,广益城门洞开,鲁仲连带着二十个护卫,跟着乡司马陈豪带领的万人老少壮妇组成的队伍,悄悄的从广益城东门离去,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溡水岸边,田冀刚刚任命的副将田单,也趁着夜色,悄悄地带着一万军队离开了军营。
次日。
田冀一大早起来,先送走了谢子,然后带着张侧巡视广益城的城防。
上午时分,就在田冀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张侧快步走了过来,大喜道:“公子,有援军来了,利邑派两万勇士前来增援。”
“哦!”田冀大喜的来到城墙上,然后放眼一望,便看到了一马当先的田单。
·····
另一边。
燕军入城的第三日上午,在燕军的护卫、监视以及戒备中,齐国群臣送太子荣、大将军达子、司寇胡远下葬,齐人百姓皆来送行。
就在三人棺椁出城之际,乐毅带着一群燕国将领来到城门边,然后,他看着在大股燕军护卫下缓缓离城的齐国送葬队伍,开口道:
“齐国强大而燕国弱小,但我燕军能攻克齐国都城临淄,这是什么缘故,这都是齐王地的原因啊。
自齐王地即位后,欺楚凌魏迫赵残燕灭宋,同时与周边所有的国家为敌,就这,齐王地还不满足,还逼韩压秦威二周,所以才导致齐国遭到五国围攻。
一个月前,本将率五国联军伐齐,面对触子这个当世名将,也是被阻济水不得寸进。联军内部矛盾重重,本将本欲退兵回国,但因为齐王地恶言逼迫触子,所以触子才怒而进兵,为本将所破。
十天前,齐国群臣百姓闻本将率军来,父母动员儿子,妻子动员丈夫,儿子动员父亲,都说我燕军是来报仇雪恨的,要将临淄洗劫一空,带走临淄所有财富与女子,以报三十年的亡国之仇。
于是,临淄群臣百姓纷纷拿起武器,主动参与手中,短短两天间,就聚集了十万大军,还有十几万女丁,准备与我燕军决一死战。”
说着,乐毅在周围齐人的注视中,露出满脸迟疑之色,道:“当时,军中将士闻之,皆有惧色,认为齐人众志成城,此次除暴安良吊民伐罪之战,必定不能成功。
只是,本将感念大王知遇之恩,这次强迫大军继续前往临淄。
但其实,当时本将心中也很迷茫,不知道等到了临淄后该怎么打。
可就在本将与军中将士迟疑间,齐王地竟然下令要齐军放弃城墙这个地利,要出兵与我燕军决战。”
周围齐人闻之,无不露出怨恨悲伤之色,怨恨齐王地之残暴不智,悲伤齐国以及自己之不幸。
乐毅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达子将军这个人,我知道他,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功勋赫赫,不是易于之辈。我听说,就在决战前夕,齐人抱怨齐王地不智,达子忧之,故请齐王地重赏三军,可不幸的是,这件事被齐王地拒绝了。
本将昨日听说这事后,心中也是后怕不已,若是齐王地真的听了达子的建议,齐军三军效死,那本将恐怕会重蹈十年前的覆辙,将为齐军所掳了。”
周围的齐人听到这,无不悲愤,对齐王地更加痛恨了。
此时,乐毅对周围的将领道:“前日,本将破齐军后,连齐国溃军都顾不上,便急忙带兵前来临淄,所谓者何,诸位可知之?”
诸将皆摇头。
第四十章 再杀一人
乐毅见此,在齐人与诸将的注视中,惊叹道:“本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担心齐王地得知齐军战败后,紧闭临淄城门,发动城中百姓守城。那时,以临淄池水之宽,以临淄城墙之高大,难道我燕军还能飞进城中吗?
兵法上说:围攻城池,打造攻城器械需要一月,填平护城河需要一月,堆土建坡又需要一月,三月过然后蚁附攻城,数月都见不到效果。
倘若齐王地真的听从齐国贤臣胡远的建议,认真守城,恐怕我们还没有填平护城河,齐国各地的援军就已经抵达临淄了。
那时,就该是我燕军逃亡了。”
周围齐人闻之,皆有愤恨之色。
此时,乐毅叹道:“所以本将军说,我们能攻破临淄实属侥幸,非齐国大臣不贤,非齐国贵族不忠,非齐国百姓不战,实乃齐王地之过,乃天意啊!”
说罢,乐毅又看向送葬的队伍道:“忠贞是所有人向往的,贤能是所有人期愿的,德行是所有人尊敬的,齐王地有贤臣而不用,有忠言而不听,但我们燕人却不能如此,本将之所以重礼安葬齐太子三人,正是感念他们的忠贞才能以及德行。
他们虽是齐人,但我们燕人也要尊敬他们,不应该因为各自身份而对他们无礼。不仅是齐太子三人,还有其他齐人,有才能的,有德行的,我们都要尊敬他们,对他们保持礼遇,向他们学习。”
诸将闻之,皆行礼道:“谨受教。”
周围齐人闻之,皆复杂的看着乐毅。
连齐国死去的贤士尚且如此尊敬,更何况活着的大贤呢!
见贤思齐,这燕国乐毅必定也是一个道德高洁的贤能之士。
当日,乐毅的言论在临淄百姓中传开,大部分的齐人都即怜悯太子荣与达子等人,又佩服乐毅的人品,同时也更加痛恨齐王地。
等乐毅回到军营,等候已久的屈庸,立即近前道:“将军,刚刚广益那边传来消息,齐国利邑派出两万人去增援公子冀。”
“嗯?”乐毅一怔,看着屈庸问道:“查清楚了吗?真有两万人去增援?”
“真的,我们的探子看得很清楚,虽然其中参杂老弱,但真有两万人去了广益。”
“这不可能!”乐毅摇了摇头,万分确定的道:“虽然利邑距离广益极近,但利邑得到消息以及征召百姓难道就不需要时间吗?这才过去一天半的时间,结果利邑的人就去广益了?
其中必定有诈!”
“可是将军,今日上午真有两万人去了广益。”
“这···”乐毅皱起眉头,沉默许久后,问道:“利邑那边的探子可传回消息。”
“在下已经派人去问了,但目前还没有消息。”屈庸想了想,又道:“不过根据昨日利邑那边传来的消息,自从三天前齐军溃败的消息传开后,临淄周边的城邑,全都紧闭城门,意图守城自保,而周围的百姓,也以为畏惧我燕军而纷纷远离临淄。
所以,利邑城中的情况,目前还没有具体消息。”
“查!”乐毅立即道:“去齐国司马府调出利邑典籍,查看利邑人口,看看利邑究竟能调出多少人。”
“我已经查过了。”屈庸应道:“齐国百余县邑,小邑超万户,大县超两万户,利邑不大也不小,计有一万四千户,凑出两万男丁绝对绰绰有余。”
乐毅闻之,沉默许久,开口道:“无妨,利邑距离广益太近,快速增援只是特例。继续监视广益,时间还在我们这里,我们不急。”
“···”屈庸迟疑了一下,应道:“诺。”
又一天过去。
燕军入城第四天,临淄齐人见燕军还是没有侵犯齐人,内心更加安定了。
当日上午,唐子大喜的找到乐毅道:“相国真乃当世大才,仅仅两天功夫,临淄的齐人便不再敌视恐惧我燕军了,现在,临淄的齐人已经臣服我燕国了。”
“先生不要高兴的太早,现在齐人可还没有臣服。”乐毅摇了摇头,轻笑道:“齐国强大,燕国弱小,我们趁齐国虚弱,这才攻破临淄,虽然临淄城中的贤能之士表面臣服,但内心深处却未必愿意臣服,而是认为我燕国乘人之危,实乃侥幸而已。
只要我们露出破绽,只要有机会,这些齐人一定还会群起而动的。”
“相国所言极是。”唐子叹道:“这两日我奉命拉拢齐国大臣以及学宫诸子,但应者了了,看来齐人都是面服心不服。”
乐毅闻言,笑了笑,沉吟道:“若是燕国强大,齐国弱小,那么我们现在已经差不多了,齐国归附者必众。可是燕弱齐强,我们要想收聚人心,拉拢齐人,单凭现在这样施恩布德还远远不够,还得恩威并施,还得行杀戮,再杀一人才行。”
说着,乐毅看向唐子道:“先生可知,齐国临淄宗室大臣以外,谁的声望最高。”
唐子一怔,不解的看着乐毅,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在乐毅的注视中应道:“学宫祭酒尹文子。”
乐毅摇了摇头:“尹文子声望倒是够了,但是他年岁已高,堪称祥瑞,杀之不祥。先生再说一个。”
“这···”唐子微微拭了拭头上的汗水,想了想,再开口道:“前任太傅王蠋,学识过人,德行高洁,不仅是齐太子之师,而且还曾主持学宫多年,诸子皆服。
此人声望不在尹文子之下。”
“王蠋这人本将也有所耳闻,品行高洁,为太子之师,而齐太子又死在我手上,这真是绝佳的人物啊!”乐毅笑了笑,然后语气中带着杀气道:“就是王蠋了,此人在哪?”
“王蠋被齐王地驱逐后,便返回了老家画邑,就在临淄西面不远处。”
说着,唐子有些紧张的道:“相国,真要杀王蠋吗?王蠋在齐声望太高,在下担心,贸然杀之,肯定会让齐人离心。”
“无妨!且看我手段。”乐毅笑了笑,然后吩咐道:“传令给将军公子纯,让他率三万大军包围画邑,封锁画邑通往外界的通道,但不能进入画邑。
切记,不可走了王蠋。”
第四十一章 齐人云从
乐毅安排好军队事宜后,又对唐子道:“稍后本将会备上一份丰厚的礼物,有劳先生走一趟画邑,就说本将仰慕王蠋先生才学品德,所以打算请王蠋先生出仕燕国,只要他肯出仕,本将亲自上书大王,请大王拜其为卿,并封之以万户之邑。
还有,先生去请王蠋的时候,尽量将声势弄得大一些,本将要临淄人尽皆知。”
唐子一听,松了一口气道:“相国真会说笑,在下还以为相国真要杀王蠋呢。”
乐毅笑而不语。
不久。
唐子带着一百辆以及大量的礼物离开临淄,前往画邑邀请王蠋。
齐人见之,全都被震撼了。
昔日魏国请名传天下的孟尝君田文,最初也只是一百辆车而已,现在,乐毅请王蠋,竟然也动用了一百辆车,要知道,王蠋虽然在齐国有名气,但在天下的名声可是远不如魏相田文的。
一时间,齐人一边赞叹王蠋的贤名,一边赞美乐毅之尊贤重士。
“···”
广益。
经过三天的收拢溃军,田冀手中军队增加到五万余人。算上昨日冒充利邑的两万人,再算是今日冒充博邑的三万人,田冀手中就聚集了十万人。
于是,田冀多建营帐,一时间溡水南岸十余里全是齐军军营。有广插旗帜,大军实于外,而虚于内,仿佛人多势众的样子。
同时,朝中重臣大司田宋涣与司徒王益的相继来投,更是使得田冀声势大振,附近县邑更是主动遣使归附。
此时,军营中。
大司田宋涣开口道:“利邑和博邑大夫已经派人来,愿意听从公子吩咐,紧闭城门,组织全城百姓,明示妇人,暗藏丁壮,以守城池。
骈邑大夫也遣使回应,愿意听从公子吩咐,组织百姓守城。
同时,东阳县令也愿听从公子吩咐,在具水布防。
此外,淄水以北,距离我们最近的马径、徐关、昌国三地已经回讯,他们都愿意聚集丁壮响应公子的号召。”
说到这,宋涣又无奈道:“至于临淄其余四乡,秦周早就被燕军占领,画邑、袁娄、安平等三乡,近两日虽有一些溃军返回,但实力严重不足。
安平邑乡师在前天夜里就越墙逃亡,目前下落不明,画邑、袁娄两地乡师听说公子在广益后,则派人来表示,两地愿意关闭城门,征召壮妇老幼守城,只等公子率军解救临淄。在此期间,但如果燕军去攻,两地乡师说愿意尽忠报国。”
田冀闻之,摇了摇头。
之前他父王已经征召了周围五乡的丁壮,现在五乡就只剩下一些女人老弱了。就这种情况,他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把女人也征召了吧,不仅没什么大用,而且还落得一个苛刻百姓的骂名。
想着,田冀立即赞道:“善哉、善哉,画邑、袁娄两地乡师,真乃国之忠臣。不过,征召壮妇守城尽忠报国之语,还是算了。
大司田,稍后传讯两地乡师,就说···”
话未毕,田兆走进帐中,禀报道:“公子,临淄传来消息,今日早晨有一支三万人的燕军离开临淄,然后直扑画邑。
画邑百姓闻之,大恐,百姓出城逃亡,画邑乡师未曾阻止,并自杀报国了。”
“···”田冀沉默了一下,然后赞道:“壮哉,画邑乡师!”
说着,田冀向司徒王益看去:“司徒,稍后有劳司徒派人去寻找画邑乡师的族人,通报乡师报国事,并进行嘉奖,待日后收复临淄,重开学宫,送其嫡长子进入学宫求学,一应消耗由朝廷承担,直到他参与考核任职。”
“公子仁义。”王益赞了一句,然后应道:“画邑乡师钟叔,出身高密钟氏,臣稍后会派人去高密通知其族人,并宣布公子赏赐。”
齐国司徒一职,负责管理齐国贵族,同时,齐国各地所举荐的人才,最后全都聚集到司徒手中,然后由司徒选拔人才,并分配到各府实习培养,最后考核合格后再授予官职。
田冀见王益应下,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宋涣道:“大司田,立即传讯袁娄安平两地,通知两地负责人,就说临淄五乡在几天前已经向大王展示了他们对齐国的忠诚。
接下来,若是燕军去攻,我准许两地官员以及百姓向燕军诈降,等日后我攻打临淄,再让他们响应。”
“是,公子。”
此时,田冀皱眉道:“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怎么燕军会突然去画邑呢?太怪了,这其中必有阴谋!”
就在军中众人疑惑间,田兆再次进来禀报道:“公子,临淄又传来消息,乐毅以唐子为使,约车百乘,欲请太傅出仕。”
“不好。”宋涣惊道:“太傅主持学宫多年,素有贤名。不久前,太傅劝谏大王,却被大王驱逐。若是太傅对大王怀恨在心,见乐毅如此礼遇,因为投靠燕国,这···
这必定会极大的加快燕人收服临淄的速度。”
田冀闻言皱起眉头。
他对王蠋这人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王蠋是太子之师,名气极大,才学过人。
“不然!”王益摇头道:“请公子勿忧,臣与太傅交好,深知太傅其人,乃是忠贞刚毅之士,又悉心教导太子多年,与太子感情极深。其他人或许会降,但太傅决不会投降。”
“哦!”田冀点了点头,眉心舒展,但眼中忧虑未散。
此时,副将田单开口道:“公子,乐毅百车请太傅出山的举动,本来就能极大的彰显乐毅对齐人的友善态度,无论成与不成,都会让临淄百姓更加信服于他。
所以,臣以为,现在我们的计划需要提前了,尽快在临淄散布谣言,让临淄的百姓知道,我们已经在广益聚集了大军,用不了多久就能反攻临淄。”
“善。”田冀目光一沉,然后对宋涣道:“请大司田准备一批金钱,我将派人前往临淄。”
宋涣立即应道:“诺。”
宋涣王益一走,田冀对慢了一拍的田单使了一个眼色。
田单见此,立即点了点头。
不久后,太傅王蠋严词拒绝唐子,并痛骂唐子消息传来,广益这边的田冀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二章 王蠋之死
临淄。
唐子请王蠋无功而返后,黑着脸对乐毅道:“相国,王蠋不知好歹,我好意邀请他出仕,结果,他不仅不领情,反而羞辱于我。羞辱我也就罢了,我就忍了。
但他万万不该辱骂相国,非议大王,其言辞之激烈、粗鲁,在下简直都学不来。”
乐毅闻言,笑了笑,并没有询问王蠋是怎么骂他的,而是叹道:“王蠋贤能,之所以不出仕,大概是我的诚意不足吧!”
说罢,乐毅又对唐子道:“明日请再走一趟画邑。”
唐子一僵,有些不情愿的道:“相国,要不就算了,学宫诸子多得是,不差他王蠋一人。”
“非先生所知也,王蠋此人我志在必得。”
唐子走后不久,乐毅便受到了齐国博邑的三万援军抵达广益的消息。
“消息属实吗?”乐毅看着前来禀报的屈庸微微皱起眉头。
屈庸连连点头道:“真的,我们的探子真的看见有大股齐军打着博邑的旗号进入广益城,人数约三万左右。”
“三万人!加上昨日抵达广益的两万人,现在广益那边就十万人了吧。”
屈庸又点了点头,然后咽了咽口水道:“相国,齐军聚集的太快,恐成心腹之患。”
“不是太快了,而是快的不合理了。”乐毅迟疑道:“若是利邑、博邑甚至还有临淄东部其他地方,早已经聚集了兵力,并且兵力也在前来临淄的路上。
那么,这个消息我们还有齐国群臣不会不知道,而且,齐王地也不会在兵力还没有到齐的情况下,就下令齐军出城与我们决战。”
“或许···”屈庸解释道:“或许利邑等地听说我军来,便私自征召的丁壮,然后准备等我军包围临淄时,快速增援以向齐王地邀功。
至于齐王地···狂妄自大,矜功自能,或许他以为就凭二十五万齐军就能击败我燕军,根本就用不着等援军全部到来。”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乐毅摇了摇头,满脸不信的道:“但是我们去监视利邑、博邑的探子,可是没有发现两地丁壮出城啊!”
“或许是因为两地大夫恐惧我军,所以才选择夜间悄悄出城。”屈庸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咱们深入齐境,周围到处都是齐人,我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齐人的注视中,这种情况下,齐人支援还要深夜悄悄出城吗?”
“这···”屈庸哑口无言。
此时,乐毅肯定的道:“这一定是田礼的奸计,欲要恐吓我军,所以,继续保持监视便可,其余的,暂时不必理会。”
“诺。”
接着,乐毅坐在案前沉吟许久,然后持笔写下一封书信,吩咐道:“请先生派人去一趟魏国,将此书信交给魏相田文。”
“诺。”
“传令给水师主将屈景(屈景出自楚国屈氏,二十年前开始,齐楚交恶,所以楚国决定大力扶持燕国,屈景因此去了燕国。),让他亲自去一趟郯城,去找楚军主将庄蹻。
让他告诉庄蹻,就说我燕军已经攻克临淄,齐人皆惊惧四散。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让他请庄蹻急攻郯城,以收齐之南境。”
此时,屈庸闻言不禁撇了撇嘴:口口声声的说着不信,但你现在还不是信了,还一口气同时联络了魏国、楚国。
心里想着,但屈庸面上却飞快的应道:“诺。”
······
另一边。
田单从军中重金收买了两百老幼丁壮,并将他们派回临淄。
接着,这些人回到临淄时,有的直接带着武器向燕军投降,然后混入俘虏之中,有的则通过各种手段混入临淄城中。
当日傍晚时分,数条谣言开始临淄城中慢慢传播。
“听说公子冀已经聚集的十万大军在广益···”
“据说各地齐军来救援临淄了!”
“外面的人都在说,燕国攻占临淄后,各地大夫无不震愤,纷纷出兵来援,现在齐人已经包围临淄了。”
“···”
次日,燕军入城的第五天。
唐子带着三百辆马车,以及更多的礼物前往画邑邀请王蠋,而将军张行随同而往。
齐人见此,愈加赞赏王蠋的德行,也更加赞赏乐毅之重贤。
画邑。
唐子再请王蠋,依旧遭到王蠋的拒绝。
唐子怒气冲冲的离开王蠋的府邸后,燕将张行走到王蠋面前,目带凶光的看着王蠋:“本将张行,乃前任燕国大将军张魁之子。”
“张将军这是何意?”王蠋平静的看着张行,道:“莫非将军打算杀我泄愤?”
“不!”张行摇头,然后拔出剑来,威胁道:“相国仰慕先生贤德,在下岂敢对先生无礼。可是,如果先生明日不去临淄为相国效力,那本将会率领十万大军屠平画邑。”
“而且···”张行杀气腾腾的看着王蠋,一字一顿的道:“鸡犬不留!”
说罢,张行不等王蠋回复,便转身离去。
良久。
王蠋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悲道:“忠臣不事二主,贞女不嫁二夫。当日我在朝之时,不能规劝大王走正道,现在我在野,不仅不能匡复国家,而且连画邑都守不住。如今,燕人用武力来威胁我助燕灭齐,若是我答应了,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与其如此,我宁愿自尽。”
说罢,王蠋面向临淄方向,悬树而死。
前任太傅王蠋自杀的消息传到临淄,临淄齐人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的齐人都在感叹王蠋忠义,感叹王蠋宁死不屈,大部分的人都在怨恨唐子,怨恨他嫉贤妒能,怨恨他逼死了王蠋,逼死了齐人心中的旗帜与英雄。
不久,唐子向乐毅复命完毕,从军营出,行不远,马车即被齐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瓜果、烂菜、臭鸡蛋到处乱飞,唾骂怒斥声更是传到百步之外。
此时,巡逻的燕军士卒见状,立即呼啸而至,这才驱散了百姓。
马车上,身中数蛋几果的唐子,沉默了数个呼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脸色铁青的道:“继续回府。”
待士卒散去,唐子在亲卫的护卫下又行两百步,却被另一伙齐人围住。
然后···
第四十三章 学宫之中
乐毅闻唐子被围的事情后,目光微沉,知道齐人已经被激怒了。
于是,他一面派出两百士卒护送唐子返回燕国,一面亲自前往稷下学宫。
学宫中。
乐毅来到尹文子府前,见尹文子家大门紧闭,不禁微微一笑。
随行的屈庸嘴角微微一抽,而秦开则是目有怒色。
乐毅只是吸了一口气,然后让自己的亲卫在一边等候,只带着屈庸、秦开上前,并亲自敲响尹文子家的大门。
须臾,门开。
乐毅见房门大开,然后有一仆役打扮的人走出来相迎,并未露出愠色,反而拱手道:“在下燕相乐毅,求见先生,还请阁下禀报一声。”
那人一听是燕相乐毅,惊慌的行礼道:“请相国恕罪,我家先生以许久不曾理事,不知是相国来访。”
说着,那人又拱手道:“请相国稍候,我家先生年老嗜睡,此刻正在小憩,待仆唤醒先生,请先生亲自出迎。”
乐毅先尹文子让仆从出面,又见这仆从都不请他入府等候,哪能不知道尹文子的态度。
但乐毅不以为忤,面色如常的制止来人道:“既然先生正在歇息,毅岂能打扰,在下就在此等候,待先生睡醒,再当面请教。”
那人一听,立即请罪道:“失礼了,失礼了,还请相国稍带,待先生醒来,再来相迎。”
说罢,那人返回府中,然后又关上了大门,将乐毅拦在门外。
此时,一同前来的秦开怒道:“岂有此理,相国何许人也,乃是天下大贤,在燕国就不说了,就算是在赵国,甚至是秦国,都不曾有人将相国拒之门外。
这老朽欺人太甚,相国,让我带人轰开他家大门。亡国之人,岂能让他嚣张如此。”
说罢,秦开转身就走。
屈庸摇头不语。
而乐毅立即制止道:“秦将军且慢,此地是齐国,不是北地。而且,尹文子乃是闻名天下数十年的大贤,不可如此鲁莽。况且,大王一向以尊贤重士闻名,昔日齐国邹子去燕,大王亲自扫地相迎,建石宫居之,拜其为师。
而尹文子在学宫讲学多年,即便邹子见之也要以师礼待之,今我等来,必以礼相待,否则,将使大王英明受污。”
秦开闻言,张了张嘴,然后摆出一张臭脸,不岔的杵在原地。
他在北地多年,在东胡中生活了多年,也在燕国生活了多年,都是直来直去的。
结果,到了齐国这地方,却感觉处处不适。
还是燕国好啊!
就在乐毅在尹文子门外等候间,不远处,尚且留在学宫未走的纪子等人,也在密切关注着乐毅。
良久。
纪子见乐毅始终面色如常,便忍不住惊叹道:“好厉害的燕相乐毅,有唐子这个内应在,他不可能不知道,不久前先生还曾对大王献策,请朝鲜东胡攻击燕国后方。
可是,乐毅明知先生曾筹措燕国事,但此刻面对先生的羞辱,竟然还能如此从容的应对,果然心气了得。”
此时,邹循点头道:“的确厉害,无论是乐毅真的礼贤下士,仰慕先生的才能,还是乐毅此人城府极深,都是相当了不得。”
“可惜,可惜,可惜了先生的计划啊!”纪子摇头道:“若是乐毅面对先生的羞辱,无论是拂袖而去,而是大怒的破门而入,都能破坏乐毅在齐的形象,并激起齐人对乐毅的不满甚至敌视。
如此,燕军在齐必将步步受挫,而我齐国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来集中兵力,然后将燕军赶出齐国。
可惜,先生这计划失败了。”
邹循应道:“乐毅在齐,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笼络宗室,结交贵族,礼贤下士,亲善百姓。如是种种,都表明乐毅所谋极大,我齐国危险了。”
“是啊,乐毅手段之高明,恐怕当今世上,无人能出其右。”
“不仅是当今世上,历数各国数百年以来的相国,能和他相比的,恐怕也很少啊!”
说着,二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另一边,乐毅在尹文子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后,尹文子家的大门才再次开启。
接着,尹文子在下人的搀扶下,亲自出门,并态度甚恭:“相国,恕罪恕罪。老朽半截入土,时常昏睡在床,竟不能早迎,还请相国恕罪。”
说着,尹文子就要躬身下拜行礼请罪。
乐毅一看尹文子的动作,顿时头皮发麻,甚至连心脏都猛烈的鼓动两下,然后在尹文子刚弯腰时,便快步近前,弯腰扶住尹文子,非常谦恭的道:“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乃是天下大贤,毅若是能聆听先生教诲,别说等这一点时间,就是一整天,也是毅的荣幸。”
“唉,人老了,人老了啊!”尹文子见自己速度慢了,没拜下去,这才苦笑一下,不再弯腰行礼。
二人进了府中,分宾主坐下后。
尹文子问道:“不知相国何来,难道是想要老朽出力?只可惜老朽老眼昏花,半截入土,恐帮不上相国忙。”
“毅不敢劳烦先生。”乐毅立即微微低头:“只是,不久前,毅闻画邑王蠋先生贤,故两次重礼相请,欲请王蠋先生指点于毅。奈何王蠋先生却以为毅的行为实在是羞辱于他,所以为了保全他的志向,竟在家中树上自缢了。
毅本想以弟子之礼,亲自操持王蠋先生的后事,以聊表心意,尊崇其志。但思及王蠋先生有伯夷叔齐之志(武王伐纣商朝灭亡,伯夷叔齐宁死不屈),不食周粟,想来也不愿以接受燕人的恩惠,更加不愿意看到毅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也不愿意看到燕军出现在他面前。
故,毅这才来求见先生,欲请先生出面,派出一二学宫先生,以主持王蠋先生的葬礼,并厚葬之,以全王蠋先生的志向。”
尹文子愣了愣,这事他无法拒绝,只得应道:“善。”
不久。
尹文子与乐毅出,临别之际,乐毅注意到周围已经聚集了大量学宫诸子以及学子。
见此,乐毅微微一笑,一出门,便向尹文子拱手行礼道:“今日能聆听先生教诲,实在受益良多,还请先生止步,日后毅一定还会再来请教。”
尹文子强笑道:“哪里,相国大才,天下少有,老朽不敢当,不敢当!”
乐毅辞别尹文子,就向学宫外走去,行十余步,悲泣道:“王蠋先生贤,我深幕之,恨不能师礼待之,日夜请教。然,毅却是没有这样的福分,甚至连见王蠋先生一面都不可得。
唉~~齐王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如此忠贞贤能之士而不用,甚至弃之于野,若是齐王地为本将所得,本将必烹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以宽慰王蠋先生的在天之灵。”
第四十四章 翻手为云
周围诸子以及学子闻乐毅之语,无不悲愤不已,即悲王蠋之不幸,又恨齐王地之远贤臣而亲小人。
就在此时,稷下先生卫郁大喊道:“昔日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暴君田地,杀魏幸,斩陈举,戮狐咺,矜功自能,良言不进,忠言不听,桀纣之君,不外如是。
为这样的君王效忠,简直就是荒谬,简直是耻辱,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罢,卫郁来到乐毅面前,拜道:“相国,在下不才,愿效法邹子(邹衍),弃暗投明,还请相国收留。”
学宫诸子、学子见此,有的难过的撇过脸,有的悲泣的长长的一叹,有的露出意动之色,更有甚者,还有十余早有打算投靠燕国的人走到乐毅身前:“我等不才,愿为相国效力。”
乐毅见此,微微一笑,立即扶起最先投靠的卫郁,然后开口道:“诸位免礼,齐国学宫群贤,毅闻之久矣,恨不能与群贤共事,今诸位不以毅愚钝,愿共谋大事,这正是毅的荣幸,也是燕国之幸。”
一时间,乐毅与众人相谈甚欢。
未几,乐毅带着众人,在学宫诸子以及学子的相送下,即将离开学宫时,一个燕将来报:“相国,不好了,刚刚斥候来报,护送唐子回燕的队伍遭到齐人刺客伏击。结果,唐子当场身死,护送唐子的士卒也伤亡大半,而刺客大部被杀,少部逃亡不知所踪。”
“什么?唐子死了。”乐毅脸色一变,摸着胸口哀道:“我之前知道唐子在临淄比较为难,所以才送唐子回燕,不想,却···却是害了唐子性命。
唐子之死,其罪在我,是我害死了唐子啊!”
说罢,乐毅脸色一正,喝道:“传令,立即派人查找伏击唐子的刺客,一经查实,无论是谁,都要给唐子陪葬。”
“诺。”
“传令,让人收敛唐子尸首,送回燕国,厚葬之。”
“诺。”
“唉,走吧,回营,我要上书大王请罪。”
“···”
唐子被杀的消息传出后,齐人无不拍手称赞。
不过,也随着唐子的死亡,齐人对唐子的恨意瞬间宣泄一空,顺带对燕军的抵触也渐渐消散,同时,临淄群臣百姓将齐国的所有悲剧全都栽到齐王地头上,对齐王地的恨意更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另一边,乐毅回到军营,看到唐子的尸首,脸色微黯,在心中默默道:“唐子,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要杀的人是两个。你虽为我内应,有大功于燕,但你的行为也遭到齐人的敌视。
临淄为我燕军所破,齐人最恨的人有两个,其一是齐王地,另一个就是你了。齐王地是齐人,需要吸引齐人的仇恨,所以他不能死。而你是我燕人,也会为我燕军招来仇恨,所以你不能活。”
想着,乐毅又摇了摇头:“其实我给过你机会的,也提醒过你,可是你贪婪大王的赏赐,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论功劳,苏子(苏代)的功劳可比你大多了,可是苏子现在还呆在赵国邯郸,不仅不敢回燕国,甚至都不敢出门。
利令智昏,愚蠢至此,此你所以死也。”
想着,乐毅长叹道:“唐子请你放心,你对燕国的功劳,无论是大王还是我,都不会忘记的,大王必善待你的族人。”
周围燕人闻之,即感动又哀之。
此时,屈庸来报:“将军,探子来报,今日广益那边又有两万齐国援军赶到。”
“嗯!?”乐毅一怔,眼睛冒出一阵杀机,道:“暂时不必理会。”
说罢,他又吩咐道:“传令,立即以本将的名义,向临淄城中所有齐国卿大夫、学宫诸子、民间诸贤发请帖,就说本将今夜要与齐国群贤共商治理临淄的办法。”
“诺。”
不久,请帖传到各人手中,众人皆惊。
“燕相乐毅相请,去吗?”
“去,连大士田通都降了,当往。”
“燕相乐毅相请,去吗?”
“去,相国礼贤下士,我怎能不去。”
“燕相乐毅相请,去吗?”
“去,大王昏庸无德,燕王明而燕相贤,去。”
“燕相乐毅相请,去吗?”
“去,齐王地亲小人而远贤臣,燕相尊贤重士,去也。”
“燕相乐毅相请,去吗?”
“去,怎能不去,他乐毅连我齐国公认的大贤,身为太傅的王蠋都敢杀,更何况是区区的我,真当他乐毅杀不得人吗?
若是就此身死能有益于国,那死亡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我担心的是,即便我死了,也要被乐毅利用起来。
与其如此,还不如留此有用之身。”
······
溡水南岸齐军大营。
太傅王蠋宁肯自杀也不肯接受燕国高官厚禄的消息传来,诸将士皆悲之。
众人心中的悲意还未散去,学宫的事情以及乐毅邀请齐国群臣诸贤议事且齐人皆应之的消息传来,众人闻之,无不惊恐不已。
司徒王益震恐道:“太厉害了,已经到了非人的程度了。投靠他,能为其所用,不投靠他,也能为其所用,大···”
说着,王益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田冀,咽下一口口水道:“活着的敌人能为其所用,连死了敌人,也能为其所用。
咱们要立即有所行动,不然,不等咱们吓到燕军振奋人心,而临淄百姓就归附乐毅了。”
大司田宋涣附和道:“公子,司徒所言极是,我们必须要有所行动。”
此时,田单有些为难的道:“司徒与大司田说的是,只是,我们现在也很为难。
广益这边,经过数日的收拢溃军,现在也不过六万之众,加上我们伪装的七万人,也才十三万人,而且还都不是精锐,就凭这一点人,想要振奋临淄群臣百姓之心,甚至吓到燕军,显然是不可能的。
还有临淄那边,我们的人才进入临淄没多久,而燕军对临淄群臣的控制甚严,而临淄群臣也都呆在家中,闭门不出,我们难以快速接触群臣,让群臣为我们提供臂助。
此时此刻,我们想要在临淄闹出动静,不是想就能行的,还需要时间。”
第四十五章 覆手为雨
宋涣王益等人听到田单的话,全都皱起眉头。
现在他们最缺时间,但时间却站在了燕国那边。
“不然!其实咱们今天就可以将消息传遍整个临淄,不仅包括群臣诸贤,也包括百姓,甚至还包括燕军。”
田冀一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田单想了想,立即拱手道:“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做?”
此时,田冀放下手中的情报,看着众人道:“刚刚临淄内应不是传来消息,他乐毅打算今夜宴请临淄群臣诸贤议事吗,这就是一个机会。
之前我们散布谣言困难,原因有二,其一是人手不足,难以联系群臣。其二,是我们的力量还不足,难以引起燕军的重视,也难以让群臣百姓相信我们就能解救他们。
但现在不同了,既然乐毅主动帮我们把人聚集了,顺水推舟便是。”
王益闻言,沉吟了一下道:“公子,如此说来,今夜联系群臣的事情倒也不难,臣与临淄城中许多官员都有交情,在下愿传讯他们,让他们出手相助。如此,群臣必知之。
但我们实力不足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呵呵呵~~~”田冀轻轻一笑,见众人奇怪的看过来,笑着解释道:“诸位,我们之所以实力不足,那是因为咱们都现实束缚了思维。
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我们发散思维,大胆想象,咱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众人看着田冀一懵。
此时,田冀脸色一正,大声道:“诸位,既然十三万大军不能提振士气,震慑燕人,那我们就直接说三十万好了。”
大司田一愣,反驳道:“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三十万大军,就算是假的那也没有!”
田冀看了宋涣一眼,又见司徒王益和田单正在沉思,不禁微微摇头。
这大司田统计数量的事情做多了,已经严重被数字限制思维了。
于是,田冀再次开口道:“所以我才说要发散思维,大胆想象。”
宋涣摇头道:“公子,光我们自己想象,还得城中群臣百姓相信,还得让燕军相信才能。”
田冀沉吟了一下,道:“无妨,广益司马来报,广益百姓已经陆续汇聚在城中,再加上这段时间我们也陆续接收了不少逃亡的百姓。所以,现在广益城中就有十万余百姓。
我们先在南岸大修军营,把军营修的又多又大,然后将百姓全都喊道军营来。如此,十几万人足以营造出三十万人的声势。”
“那···广益城那边。”
“封闭四门,多竖旗帜,多造假人。”
“那多出的援军从哪里来?”
“就说是淳于、高密的大军来援。”
“这···”宋涣迟疑道:“臣担心燕人不上当。”
“无妨,燕人不上当不要紧。”田冀笑道:“只要临淄城中的群臣与百姓相信我们,然后不投靠燕人就行了。燕人只要没有获得齐人的支持,那燕军在我齐国的地盘就一定会寸步难行。”
宋涣张了张嘴,然后叹了口气,坐在席上沉默了。
田冀见此,立即吩咐道:“司徒,请你立即联系临淄群臣。”
“诺。”
“田礼将军,请你立即率众扩建军营。”
“诺。”
“田单将军,请你立即返回广益,将广益城中的壮妇老幼带来军营,协助大军修建军营。”
“诺。”
“传令给广益守将张侧,让今夜再带两万人离开广益城,要多带旗帜,多带假人,带着淳于、高密的旗帜。
明天,我要看到六万援军来援。”
“诺。”
军令一下,齐军军营立即热火朝天的忙活开了。
但,不久后,田单派人回报:
“公子,田将军派人回报,城中壮妇一听让她们去军营,全都以为是燕军杀来了,是要让她们去打战,无不震恐惊慌,即便田将军百般安抚,也不见百姓安定,故请公子出面安抚百姓。”
田冀微微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下,对身边的宋涣道:“大司田,若是强留壮妇在军营,恐百姓不安,此时此刻,不仅需要安抚,还需重赏。
请随我返回广益城,将城中的所有金钱全部待到军营里来,稍后我要用这些钱赏赐将士以及百姓。”
“诺。”
田冀回到广益城,一面亲自安抚百姓,再三保证不会让壮妇拿着武器去打战,一面赏赐去军营的壮妇老少每人五石米,这才安抚住百姓,让百姓不再抵触去军营。
齐人闹出的大动静,立即便被监视的燕军斥候察知,接着,斥候急回禀报。
临淄。
乐毅看到斥候传回的情报,顿时皱起眉头:“修军营,他们有那么多人吗?齐人又在搞什么鬼?”
想了想,迫于情报太少,乐毅只好将这个情报仍在一边,然后专心准备起今晚的夜宴来。
当夜,乐毅在城中军营设宴,临淄群臣诸贤皆往。
宴会上。
乐毅礼敬众人一杯后,笑着开口道:
“诸位,我燕军之来,齐国百姓对我燕军误会颇深,以为我燕军为报仇而来,会大开杀戮,抢夺女子和财物。
虽然,自我燕军入城后,秋毫无犯,与民友善,接连六日,百姓虽不再敌视我燕军,但依然还有疑虑。
毅不才,昼夜思之,以为齐燕两国昔日有种种误会,并非短时间内能谅解的。以燕人治齐,事倍功半,可是,以齐人治齐,必定事半功倍。
所以,本将思前想后,决定举齐国贤良,以安百姓。”
此时,众人一听齐人治齐这话,全都脸色一变。
许多人脸色一松,更多的人露出喜色,也有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而乐毅见众人变脸,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破城易,攻心难。
他率军进入临淄后,先除暴禁乱,以消俱意,后纳田通,以分其众,再葬贤良,以亲臣民,四怨齐王,以同其情,五杀王蠋,以摄其神,六除唐子,以解其恨,七拜学宫,以示诚意,八举贤能,终获其人。
努力了数天,现在算是初步收拢了临淄人心。
接下来,只要笼络齐国群臣诸贤,再用这些人收拢百姓之心,则易如反掌。
第四十六章 变化无常
此时,乐毅看着齐国群臣诸贤开口道:“故,为百姓计,毅欲请诸位出面为临淄出力,以尽快恢复临淄往日的繁荣。
诚如是,则临淄之幸,毅之幸,燕国之幸。
但凡愿意出仕这者,毅当亲自为其向大王举荐,表其功,尊其位,厚其禄,甚至,但凡有大功者,大王必不吝裂土赐封。”
众人闻言,大都露出意动之色。
接着,早就打算趁机投靠燕国的人,立即起身拱手道:“臣闻大王多贤相国多智,只是身在齐国,恨不能早识。今日得见相国,幸甚,幸甚,愿追随相国左右,还请相国多多赐教。”
“臣不才···”
···
乐毅话音一落,立即便有十余人起身投靠。
而后,有了这些人的带头,参加宴会的人更是争先恐后的要加入燕国阵营,转眼间,就有一半多的人当场投靠了乐毅。
乐毅见此,不禁喜从心来。
宴会之后,众人出。
下大夫马甘一离开军营,就走到自己相熟的好友边,待聚集四五人后,才低声道:“诸位,我不久前得到消息,公子冀在广益城那边聚集了三十万勇士,正准备反攻临淄。”
“不可能,我临淄大军溃散,周围丁壮大部被俘,小部或被杀,或逃亡回乡,或奔走乡野不知所踪,如此,他公子冀那来的三十万人?”
“对对对,三十万人,除非公子冀把广益附近数地的襁褓稚子与老耄之人全算上,这还差不多。”
“没错···”
马甘见众人不信,也不解释,只是开口道:“诸位,广益距离临淄也不远,是与不是,派人一探便知。
若是不是,那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咱们···”
众人面色极为复杂:“···”
马甘见此,脚步一缓,然后从几人身侧消失,接着又出现在另一个人群中。
与此同时,还有十余人也在干着与马甘同样的事。
不久,众人离开军营后,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当夜,大量探子避开燕军耳目,然后越墙而出,直奔广益。
一段时间后,众探子便看到了溡水南岸那浩浩荡荡如同一条蔓延十余里火龙一样的齐军大营。
······
次日清晨。
齐军大营。
田冀站在一座高台上,此刻他前方最近的地方是一座高达两米如同小山模样的铜钱山,再远处是一个两百列十排的士卒方阵,更远处则是昨日赶来军营的壮妇以及老弱组成的散乱方阵。
此时,田冀在台上高喊道:“昨夜本公子读书至深夜,以为秦国之所以强大,是因为秦国能取信于民。本公子思虑许久,以为我齐国想要收复临淄,也要取信于民。
故,今日本公子将效法商君,取信于民。
今日,凡是能跟着旗号大喊‘杀’的,军中士卒都将获得二十钱之赏,百姓将获十钱。待明日,凡声音洪亮者,赏钱加倍。
为避免百姓以为本公子欺骗,所以本公子决定先发一半赏赐,待晚膳之时再发剩下的赏赐。”
就在前方士卒的懵逼中,田冀手一挥,立即便有士卒抬着布袋向前方的士卒发钱。
众士卒见果然领到了钱,顿时露出兴奋之色。
此时,高台上出现一个拿着令旗的士卒,接着,士卒站在台前,手中令旗一挥。
台下,早有准备的两千将士,立即开口大喊道:“杀!”
接着,台上士卒再一挥手中令旗。
众将士:“杀!”
此时,后方的百姓反应过来,不用人教,只待台上的士卒一挥旗,便立即大喊:“杀!”
“杀!”
“杀!”
同样的场景在军营中各处都在发生。
一时间,溡水南岸喊杀声震天动地,声传十里,仿佛数十万大军正在训练。
与此同时,正在观察齐军军营的人,无论是齐人,还是燕人,看着旗帜招展的齐军军营,听着喊杀不断的声音,全被震撼到了。
临淄。
乐毅一大早便开始召集投靠的齐人议事,但等到了约定的时间,结果,齐人只来了三十几人,远远少于昨夜答应投靠的百余人。
而那些没来的人,不是宿醉惊风偶感风寒,便是下车时腿受伤了。
就在乐毅惊疑不定时,屈庸快步走了进来,喘着气将乐毅喊道了后方。
二人一到后面,屈庸便急道:“将军,不好了,探子来报,广益那边的齐军突然在南岸练兵,而且大军蔓延南岸十余里,喊杀之声震天动地,数里可闻。
不仅如此,齐公子冀还在周围的城邑大肆宣传,说他拥兵三十万,决意收复临淄,让临淄东面、西面、北面的齐人提供支援。
消息传到军中,我军将士都有些迷茫了。”
“嗯?三十万大军?他哪来的三十万?就算是···”乐毅一惊,随后反应过来,目光中杀机一闪,厉声道:“该死,遭算计了。”
“什么?”屈庸一怔,还未反应过来。
“他根本就没有三十万大军。”乐毅皱眉道:“他一定是知道了城中群臣诸贤投靠我的消息,所以故意大造声势,恐吓城中群臣诸贤,让他们不要投靠于我。
本将刚刚还在怀疑,明明昨夜还没问题,怎么今日上午他们就变卦了,原来都是被吓到了!”
说罢,乐毅又开口:“不,不对,不仅仅只是如此,他这样营造声势,更是为了城中百姓,鼓舞城中百姓,以让百姓不要归附我们。”
“太奸诈了。”屈庸震惊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目光一沉:“将军,不能让齐军继续闹下去了,要不然我们最近几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乐毅露出一丝凝重之色:“不,不是可能白费了,而是现在已经白费了。”
“什么?”屈庸正不解之时。
燕将秦开快步走了进来,急道:“将军,不好了,刚刚城外俘虏营异动。原本已经不再反抗我们的俘虏,今日突然再次对我们产生了敌意。
经查探,俘虏营中流言横行,俘虏都在说,齐国还没有放弃他们,已经组建了数十万大军,正准备反攻临淄,解救他们。
为此,城外俘虏的态度变得坚决起来了。”
说完,秦开拱手道:“将军,在下担心俘虏会在齐军杀来的时候突然暴动,请求增派援军。”
乐毅闻言,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坐在席上沉思。
第四十七章 谣言满城
屈庸秦开疑惑间,将军张行走了过来。
“将军,不好了,今日城中百姓屡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旦我燕军出现在远处,百姓就立即散开。而且,原本已经不再敌视恐惧我们的百姓,突然之间也变得充满了敌意。
据考问查探,原来是城中出现谣言,百姓们都在说,齐公子冀已经在广益城聚集三十万大军,不日就将围攻临淄,故而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仅一个早上的功夫,整个临淄都传遍了。现在,似乎全城的百姓们,都准备在城中响应城外齐军。”
“完了,咱们之前几天的努力,全白费了。”屈庸闻言,脸上立即露出一股苦涩,然后向乐毅拱手道:“将军,齐人异动,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开闻言,理所当然的道:“将军,既然俘虏与百姓异动,都是因为谣言而起,只要我们破除谣言,击溃广益的齐军,所有的事情都将迎刃而解。”
“正该如此。”张行附和道:“将军,臣请为先锋,率军奔袭广益,请杀齐公子冀。”
乐毅闻言,看了二人一眼,摇头道:“不能冲动,齐军既然敢造虚张声势,必定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齐军沿河防守,优势太大,本将担心若是我们去的人少了,恐怕难以突破齐军的防线。
那时,谣言成真,情况更糟。”
张行一脸的急道:“将军,齐人怯弱,根本不堪一击,在下请求率五万大军前往广益,必能破其军,杀其将。”
乐毅摇了摇头:“不行,五万军队太冒险了。齐人性情刚强,国家富裕,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所以,齐军的阵型,严密而齐整,正面硬攻,无疑是以我之短击人所长(燕人性情实诚,好男尚义,勇气有余,机变不足,长于固守,攻坚一般,短于连续而急促的奔袭作战,因为应变不足,容易顾此失彼。)”
张行张了张口,本想说乐毅你自己就连续数次击败了齐军,但这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而是反驳道:“将军,你说的那是最精锐齐军,但现在广益的齐军只不过是残兵败将而已。”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不要因为敌人的失败而轻视敌人,不然,必将为敌人所俘。”乐毅点了张行一句,然后开口道:“齐国富裕,历史悠久,官员贵族只顾自己,忽视百姓利益,国内贫富差距极大,百姓即以身为齐人自豪,又怨恨其君臣。
所以,齐军阵型虽严密齐整,但往往前重后轻,每次都是最富裕最精锐的军队在前,一旦获胜百姓就会冲上去抢功,一旦战事不利,百姓跑得比谁都快。
对付这样的军队,要么一轮冲锋打崩他们,要么不要轻易与之作战,一旦两军陷入相持,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以齐军士卒之精锐,装备之精良,国家之富裕,天下各国的军队都打不过他们。
所以,一个月前,面对齐军防守的济水,即便本将麾下有各国最精锐的军队,也不敢轻易出兵试探。”
说罢,乐毅一脸沉重的道:“现在,我燕军占据临淄,齐国群臣百姓无不悲愤,本将暂时将他们的怨恨全转移到齐王地身上,这才避免了齐人直接施展手段反抗我们。可就算是如此,齐人暗中的手段还是连续不断。
此时此刻,聚集广益的齐军,都是国破家亡后意图复国驱燕的死战之士,这样的军队,不能当作之前我们遇到的那种毫无斗志的齐军。
现在,广益那边有数万精锐之师驻守溡水,而且还有近十万壮丁为援,这样的防线,别说是五万燕军,就是十万燕军也不好打。”
说着,乐毅不禁在心中微微一叹。
广益那边的齐人聚集太快,完全没有他足够的时间收拾临淄以及处理俘虏,也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进行休整。
要不然,再等四五天的时间···别说齐人没有三十万人,就算真的聚集了三十万大军,就凭那些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那也只是小问题。
张行闻言,气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当然不能不闻不问,不然,在等几天,等所有的齐人都敌视我们,那就就轮到我们逃亡回国了。”
说到这,乐毅叹道:“咱们燕国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以弱吞强困难重重啊。”
诸将闻言,全都脸色一黯。
虽然他们攻占了临淄,但不仅齐人害怕,他们燕军同样也害怕。
毕竟齐国的国力比燕国强多了,如果真拼命,哪怕两个齐人拼一个燕人,那也是燕国吃亏。
此时,乐毅见诸将脸上露出难色,立即收拢起忧虑,斗志勃发起来:“诸位不必担忧,本将之所以为难,不是因为难以解决广益的齐军,而是在想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来解决广益的齐军。
因为在本将心中,用一个燕人的性命换五个齐人的生命,这都是失败的事情。”
诸将闻言,想起济西之战以及秦周之战,燕军都用微乎其微的代价击溃了六十万齐军,想着,不禁又充满了豪情斗志。
就在此时,一个将领快步走进来:“将军,不好了,刚刚城中突然传出谣言,说齐军即将围攻临淄,还说我们燕军为了防止城中齐人响应,会屠杀城中百姓以及城外俘虏。
百姓闻之,全都惊恐异常,纷纷回家避难,更有甚至,甚至还拿出私藏的武器守在家中,准备跟我们拼命。
现在,临淄城中几乎已经看不到齐人了。”
乐毅闻之,平静的道:“谣言止于智者,这种极度夸张的言论,只会动于一时,不会长久的。”
此时,张行听到屠城的谣言,又想起自己副将的抱怨声,目光中顿时凶光显露,怒道:“将军,齐人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依我之见,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屠杀城外的俘虏以以震慑齐人。这样,城中齐人必恐,广益齐军必俱,而且我们没有俘虏的拖累,便能调出数万大军。”
“好狠、好毒。”乐毅感叹道。
第四十八章 释放俘虏
张行一听乐毅说他的计划狠毒,也不否认,而是不以为然的道:“将军,这个计划虽然有些毒,但管用。”
乐毅没好气的瞪了张行一眼,然后摇头叹道:“我不是说你的计策毒,而是说提出这个计策的人即狠又毒。”
“嗯?”张行一愣。
此时,乐毅盯着张行,若有所思道:“张将军,最近你是不是招收了齐人或者秦楚赵三国的人做门客,然后他们跟你说了这个计策?”
“没有,没有。”张行连连摇头道:“我恨齐人入骨,又怎会招收齐人呢!”
说着,张行反应了过来,震惊的看着乐毅道:“将军,难道我刚刚的计策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而且大有问题。”乐毅冷哼一声道:“如果本将真那样做了,不仅齐人会极度敌视我们,而且其他各国也会惊惧我们,这不仅是自绝于齐,而且还自绝于诸侯。
如此,那咱们也别说攻略齐国了,咱们这二十五万燕军能平安回到燕国,那也算是祖宗庇护。甚至,即便我们回到燕国,也会与齐国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齐强燕弱,如此,我燕国永无宁日矣!
更糟糕的是,若是我大军全部损耗在齐国,即便齐国国力大损,那我燕国也完了,齐赵必吞之。
所以,提出这样的计策,不是齐人狗急跳墙了,就是秦楚赵三国不安好心。”
张行一听,立即紧张的道:“将军,杀俘虏的话是我从副将张肃哪里听来的,而且这两天有很多将领都在抱怨齐军俘虏又多又麻烦。”
乐毅目光一沉:“看来已经有人对我燕国攻克临淄有些恐惧惊慌,开始对我军将士进行侵蚀了。”
说罢,乐毅吩咐道:“这事你别管了,稍后本将亲自派人去处理。本将倒要看看,出这计策的人究竟是齐人还是什么人。”
张行低头应道:“诺。”
此时,一个将领匆匆跑进来:“报,将军,广益传来消息,刚刚有一支打着淳于、高密等地旗号,约六万人左右的齐军抵达广益。”
诸将闻言脸色一变。
齐军数量又增加了。
“哈哈哈···来的好!”乐毅哈哈大笑。
诸将怪之。
屈庸问道:“将军何故大笑。”
乐毅喜道:“本来,本将还很担心,齐人会先坚守广益,然后再退守东阳,接着退守淳于,事有不济,再退守高密。如此,齐人依托水流,层层阻拦,节节抵抗,那必将陷入相持。
而齐强燕弱,两国耗下去,绝对是我燕国耗不起。
所以本将才从一开口就没有理会广益的齐军,而是全力收服临淄齐人。
当然,本将也未尝没有希望齐人狂妄自大,寄希望于集中兵力与我决战,然后毕其功于一役。
现在,淳于高密的齐人也来到广益,这正是我想看到的局面啊。
而且,现在本将也想出用最轻微的代价攻破广益齐军的办法了。”
说着,乐毅面色一冷,下令道:“传令,就说本将不日就将率军去广益与齐人决战,驱赶城中所有齐人回家,大街上不得见到齐人,否则杀无赦。”
“传令,秦开将军,你立即率两万军队攻取袁娄邑。”
“诺。”
“传令,令公子纯立即率军两万前往安平。”
“诺。”
“张行将军,你立即带人去巡视城中,镇压齐人。”
“诺。”
此时,乐毅对屈庸道:“屈将军,你立即去一趟俘虏营,告诉齐人俘虏,就说屠杀俘虏以及屠城的事情,全都是秦楚两国散布的谣言,让俘虏们都别信。
并且,从今天开始,我们将逐步释放俘虏。
今天,我们开始释放五十五岁到六十岁的齐军俘虏,并通知所有的齐军俘虏,明天,我们将军释放五十岁以上的俘虏,让俘虏们都别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
屈庸一怔,然后笑道:“将军高明。”
溡水南岸齐军军营。
田冀得到燕军攻打袁娄安平两地的消息,立即皱起眉头:“奇怪,燕军得到我们的消息,没有派兵来攻打我们,反而派兵去攻占袁娄、安平这两个毫无抵抗的城池干什么?”
田单等人闻言,全都露出不解之色。
之前好几天时间,燕军都没有对这两地下手,怎么会突然之间又出手了呢?
正在思索间,军帅田攸进来禀报道:“公子,临淄传来消息,燕军释放俘虏了。我被俘男丁中,所有五十五岁以上的人全都被释放了,而且,燕军还宣布,明日将会释放所有五十岁以上的俘虏。”
“不好。”田单一听,立即皱眉道:“公子,我们煽动被俘将士以及临淄百姓的计划失败了,这些被俘的老者回到家中,不仅屠城的谣言会不攻自破,而且也还极大的增加百姓对燕军好感。
最重要的,百姓与将士们得知俘虏将逐步释放,必定忐忑不安,然后不敢轻举妄动,并且还会静待燕军主动释放俘虏。
如此,燕军必定能调用大量的军队来攻打我们。”
田礼听到这,脸色一变,急忙拱手道:“公子,如果真如田将军所说燕军会大举来攻,那我们坚守溡水的计划必定会失败,而且广益城必不守。”
宋涣王益闻之,纷纷开口道:“公子,当早做打算。”
田冀沉重点了点头,他已经尽量高估乐毅了,但显然,乐毅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本来,临淄动荡,这种情况下,乐毅撑死就只能出兵十万,他守住广益也不是难事。
但世事难料,不仅谋事在人,而且成事也在人。
将近十五万的俘虏,还有数十万百姓,本来需要十几万军队才能控制的,结果,他仅仅只是释放了数千个五十五岁以上的老者,就将临淄俘虏百姓全稳住了。
看来广益是守不住了。
想着,田冀沉吟道:“诸位言之有理,不过,如果咱们一战都不打就这么退了,不仅本公子心有不甘,而且,恐怕齐人也会对我们有看法。
毕竟我们这里可是号称三十万大军呐!”
众人面面相觑,体会到了作茧自缚的感觉。
若是只有六万军队,面对十五万大军,不战自退也没人说什么。
但,现在自己可是号称三十万大军,这要是退了······
悠悠众口之下,无法自辩啊!
第四十九章 隔河相望
此时,田礼开口道:“公子,此事简单,咱们故计重施便是。”
说罢,田礼指着军帐道:“我齐军军营在南岸联营十余里,军中柴薪粮油无数,只要我们提前准备好,一旦大军战事不利,那就立即引兵东退,然后放火焚营。
这样,燕军先被溡水阻隔,再被大火阻拦,足以让我们从容撤退。”
田冀点了点头,几天前的秦周之战,他们就是这样干的。
若不是大军自己崩了,那五万左军必能全部带到广益来。
想着,田冀立即开口道:“善,此策可行。”
说着,田冀看向宋涣与田单道:“大司田,田将军,有劳你们今夜疏散百姓,并将军中所有剩下的金钱,全部发给士卒百姓,以免落入燕人之手。其中士卒领双份,百姓领一份。还有,城中粮食,每个百姓发十石以作赏赐。”
宋涣立即应道:“请公子放心。”
此时,田单皱眉道:“公子,臣以为此计不妥。”
田冀疑惑的看着田单:“田将军,有何不妥吗?是焚营不妥,还是发钱不妥?”
“都不是。”田单摇头道:“是今夜疏散军营中的百姓不妥。”
田冀皱起眉头,问道:“请田将军言之。”
田单应道:“公子,咱们之所屯兵广益,不仅是为了振奋人心,更重要的还是引诱燕军去淳于城。
若是我们今夜就疏散军中百姓,如此,等燕军击败我军后,见我军数量不足,乐毅必知我们欺骗于他,甚至连我们引诱燕军去东阳、淳于的计划都会暴露。
所以,臣以为我们不仅不能提前疏散百姓,还要让百姓们全都穿上我齐军衣物,以冒充各地援军。”
说到这,田单见其他人全都看着他,越发自信从容的道:“如此,有两个好处,一个是营造我军数量庞大的假象以欺诈乐毅,二是军中壮妇从未经过训练,一旦退走,比乱哄哄的四散,营造出我大军溃散的假象,必能麻痹乐毅,让乐毅放心大胆的派兵追杀我们。”
说着,田单冷笑道:“若是燕军轻敌冒进,说不定我们还能在逃亡的路上设伏算计燕军,以振人心。”
田礼听到这,眼睛一亮,赞赏的看了田单一眼,第一次发现这个公子冀突然提拔的副将,还是有才华的。
想着,田礼喜道:“公子,此计可行。”
宋涣王益亦喜道:“田将军妙计,公子,此计可行。”
田冀闻言,点头道:“善,就依田将军之计。不过百姓哪里,提前进行说明,并将赏赐发下,多与之钱,与军中士卒等额,至于粮食,携带不便,那就不发了。
而城中粮食···算是本公子送与燕军的礼物,算是百姓的买命钱,也算作本公子资助燕军追杀我们的补给了。”
众人笑着应道:“诺。”
接着,田冀又沉重的道:“等燕军来,我们先在溡水守一波,尽可能的杀伤燕军,然后诈败引诱燕军入我军营,随后乘机放火焚营,再烧死一批燕军。”
“诺。”
另一边,临淄城中司马府。
屈庸向乐毅禀报道:“将军,刚刚有两千齐军老者回到临淄城中,百姓听说我军释放俘虏了,无不激动喜悦,此时此刻,城中百姓已经不再担心我们屠城,也不再担心我们杀降,对我们的敌意已经瓦解。
但···”
屈庸叹道:“但齐人还是十分抗拒我们,恐怕他们都在等着广益齐军杀过来。”
“不必担心。”乐毅轻轻一笑,安慰道:“等我们击溃广益齐军,齐人必不再对齐军抱有幻想,然后归附我们。”
就在乐毅与屈庸说话间,一个士卒来报:“报,将军,公子纯遣使来报,他已经率军攻破安平。”
“好。”乐毅大喜,然后指着一堆司马府中的名册道:“来人,将这些名册送去给公子纯,让他立即在安平城中抓捕名册上的百姓。”
“诺。”
屈庸见状,疑惑的问道:“将军,这是???”
乐毅笑道:“本将之前已经算过了,现在广益的齐军,其中主力是田礼率领的左军,还有一部是齐中军军帅田攸与吴长率领的齐军。
临淄城破,齐国司马府的调兵典籍全部落入我手,刚刚本将已经根据广益齐军的大致情况,以及我们俘虏的齐军的情况,大致推算出现在广益齐军士卒究竟有哪些人。
所以,本将派人去攻占袁娄、安平两地,正是为了捉拿广益齐军将士的家人。”
屈庸目光一闪,喜道:“善哉,善哉,齐军军阵严谨,前重后轻,所以等到我军攻打齐军阵线,齐军必以装备最精良,最恨我燕军的临淄溃军为前,各地征召的丁壮在后。
如此,我们驱赶百姓对齐军阵线发起进攻,齐军将士见其父母妻儿前来,必不战而自崩。”
乐毅闻言,骂道:“屈将军这计划也太过分了,本将一向仁义,怎会制造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
骂完,乐毅才解释道:“本将只是想让这些百姓在溡水北岸走一圈而已,让百姓对齐人进行劝降,然后大军出动攻击。万万不会驱使百姓进攻的。”
屈庸闻之,毫不在意的笑道:“将军仁义,我远远不及也。”
当日,齐军破袁娄、安平两邑,又从临淄、安平、秦周、袁娄四地征召了大量百姓。
而画邑因为乐毅敬重太傅王蠋贤明的原因,得以免除征召,且燕军也从不靠近画邑。
于是,临淄以及周围四乡齐人,一面充满着对燕人的恐惧,又怀着淡淡的希翼,不断的赞美王蠋以及乐毅,还有唾骂齐王地。
齐军大营。
齐军闻之,以为燕军征召百姓运送物资,只是唾骂了一下燕人的残暴,然后并未放在心上。
次日。
乐毅率十五万燕军以及数万百姓从临淄出发,一路向广益疾行,当日傍晚,燕军抵达溡水北岸。
黄昏时分,乐毅在北岸看着齐军庞大的军营,目光精光闪闪,而脸色也露出了笑意。
与此同时。
田冀带着诸将在南岸观看燕军军容,同样目光闪闪,脸色沉重,但隐隐也带着笑意。
当夜,大司田宋涣以及司徒王益带着广益城内的官员,在数百将士的护卫悄然离城,然后往东阳而去。
第五十章 战前攻心
又次日。
双方全都三更造饭,四更用早膳,五更集结,天色一亮,双方便在溡水两岸摆开阵势。其中,燕军精锐将士在前,携带者大量小船木筏,似乎准备强渡溡水。
而齐军同样精锐在前,最前列是两排手持大盾身披甲胄的精锐,盾兵之后是一排手持长矛的士卒,长矛兵之后,则是强弓在前,弱弓在后。
大军之后,军营前方不远,层层旗帜的遮掩下,则是一群身穿军衣,恐惧不已,随时准备逃亡的百姓。
两军隔岸对持。
乐毅带着诸将站在燕军阵前,在还有些晦涩的天色中,遥遥望见南岸齐军人数甚众,而前排齐军军容较为齐整且装备齐全,而后方齐军则始终摆不齐阵型,连旗帜都有些垮落。
此时,屈庸叹道:“齐军一向前重后轻,世人皆知,但以往大家从表面还看不出来,可今日却是流露于表啊。可见齐国精锐真的已经尽失,面前齐军只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
乐毅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心中一松。
不过不是因为齐军的军容不整,而是因为齐军的人数众多。
原本,乐毅就对齐国各地快速来援有些怀疑,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带来十五万大军。但现在一看,却是他多心了,原来齐国各地的丁壮真的早就聚集好了,只不过是齐王地太过狂妄,这才不等援军到来便一意孤行地进行决战了。
有齐王地这样的君王,齐国败得不冤,不冤,一点都不冤!
另一边,田冀站在齐军阵中的战场上,张侧为御者,田兆为车右,另一个亲卫为车左,将军田礼站在左侧的战车上,而田单则站在田冀右侧的战车上。
此时,齐军将士全都在等待燕军强攻,再全力攻击,尽可能的杀伤燕军。
但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燕军却始终没有动静。
田冀在南岸左等右等,只见乐毅在北岸指指点点,却没有下令进攻。
许久,田冀始终不见燕军来攻,终于沉不住气问道:“奇怪,燕军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为何不见来攻,乐毅在等什么?”
众人听到田冀的询问,全都皱起眉头。
“莫非乐毅是在等太阳出来?”
“不对,我们现在是南北对持,阳光照射对大家都一样的,谁也占不了便宜。”
“难道有一只燕军已经暗中绕到我军后侧,正准备突袭我军?”
“这不可能,这里是齐国,周围到处都是我齐人,燕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所以,燕军决定不可能会有军队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绕到我们身后。”
“···”
一个又一个的猜测被提了出来,但全都立即被人否定,一时间,众人也摸不准乐毅在等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太阳出来,天色大亮。
此时,乐毅看了看天色,又见对面前排的齐军将士面容已经清晰可见,笑道:“时机已至,让百姓们上前。”
“诺。”
燕军一动,南岸的田冀等人立即便看到了。
“齐军动了,让弓弩手做好住呢比,准备射击。”
然后,就在田冀等人诧异的目光中,燕军驱赶着一群百姓走到阵前。
田冀见之,顿时睁大了眼睛,怒道:“乐毅卑鄙小人,竟然驱使我齐国百姓攻击,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妄为武···”
话一道嘴边,田冀立即反应过来,快速改口道:“真是妄为武者,妄为一军之帅,妄为一国之相。”
与此同时,齐军将士看到燕军的动静,无不唾骂出口,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溡水北岸,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燕军将士杀的干干净净。
就在齐人的唾骂中,突然,一个齐人士卒惊慌道:“不好,我爹在对面被燕人劫持了。”
周围齐人一怔,接着,又有一个士卒惊道:“孩子,那时我才十二岁的小儿子,竟然被燕人抓来了。”
“那是我刚娶的媳妇···”
“那是我娘···”
很快,许多齐人都从对面的百姓中发现了自己父母妻儿。
一时间,齐军将士方寸大乱。
此时,乐毅一挥手,押着齐人百姓的士卒立即呼喊怒斥起来。
然后被押过来的百姓纷纷哭泣着大喊:
“吾儿,降了吧,燕军仁义,你妻儿都在家等你回去···”
“爹,降了吧,燕···”
“良人,降了吧···”
一股杂乱的悲泣声从北岸传到南岸,齐人闻之,无不泪流满面,顿觉手中的盾重了,手中的矛松了,手中弓弩也拿不稳了。
齐军阵中,田冀已经被乐毅的操作惊呆了。
本公子第二次沙场征战,敌军未来,我军又将崩,怎么办?
难道本公子还要再来一次一刀未出,一箭未射,然后就带着大军直接逃亡?
怎么办啊怎么办?
田冀脑海急速思索起来。
此时,田单最先想出办法,急道:“公子,擂鼓,速速下令擂鼓。”
田礼一听,眼睛一亮:“好,公子,快擂鼓!”
田冀闻言,反应过来,扯着喉咙喊道:“传令,擂鼓,快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应声而起,很快就压制了对面的呼喊声。
此时,河边的齐军将士听到战鼓声起,立即打起精神,然后怒发冲冠,死死的盯着对面,唯恐燕军下令,让他们的父母妻儿进攻。
田单又开口道:“公子,大军心神已乱,已经无法做到且战且退。此时此刻,当立即准备退兵,不然,我军必伤亡惨重。”
田冀点了点头,他刚刚看见军中士卒那紧张,愤怒,恐惧的样子,就知道这一战没法打了。
“传令,让后方百姓先退,并让田攸将军准备好点火,并布好箭阵,就说我军将败。”
“诺。”
下令之后,田冀再次看向对面正在对我方将士进行劝降的百姓,心脏再次猛烈的跳动起来,如同在胸膛打鼓一般。
怎么办?
若是燕军见劝降不成,强行驱赶百姓进宫,我怎么办?
下令射击吧,恐怕将士们未必会听。
就算将士听令,真的射击了,那···也会让我名声尽失,事后将士们必归怨于我。
可是,如果不下令射击,则我军防线必崩。
所以,不下令射击,这就是错。下令射击,这就是大错特错。
第五十一章 对河空射
想到难处,田冀顿觉脑袋滚热,心急如焚。
心急间,田冀立即默默安慰自己:“别慌,别急,别乱,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选择,应该怎么选?
作为成年人,要么全选,要么一个也不选。
此时此刻,全选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选择题,我只能一个都不选。
可如何一个都不选呢???”
田冀将齐燕两国的局势在脑海中快速思考了一遍,接着,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即下令道:
“传令,让将士们开始朝河中射击,告诉将士,奋力射击,以震慑百姓,不要让百姓真的攻过来。不然,若是百姓渡河,不仅我们难以下手,而且,万一有百姓落水,那我们也难辞其咎。
所以,提前射击,震慑百姓。”
“诺。”
接着,齐军中战鼓一变,而后令旗挥舞,然后前方的弓弩手开始轮番向空荡荡的溡水河上射击。
对岸。
乐毅听到齐军的战鼓声,又见对面的齐军队列已乱,甚至最前排的齐军士卒几乎已经心神大乱,不禁轻蔑的笑道:“齐军军中还是有能人的,竟然想出以战鼓声压制我劝降声,但可惜的是,没用。只要他们的父母妻儿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已经输了。”
“传令。”乐毅大喝道:“让百姓立即退后,为我军将士让出道路。”
“诺。”
“传···嗯?”乐毅正准备传达下一个命令,却突然看到齐军稀啦啦开始向河中射击了。
见此,乐毅微微一怔,连军令都被打断了。
此时,屈庸喜道:“将军,齐人已经心神大失,竟然朝空河射击。”
“不。”乐毅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齐军这是想要算计我们。”
屈庸一懵,问道:“将军,这···这是何解释,齐军空射,这也能算计我们?”
“嗯?”乐毅点了点头,道:“此时此刻,若是我先驱使百姓渡河攻击齐军阵地,虽然不仁在我,但如果齐军将士反击,那大部分的过错都将由齐人承担,而且齐军将士攻击自己父母妻儿,必定下不了手。
可是,如果齐军先射击,然后我军驱使百姓渡河,那···即便齐军将士在百姓下水后立即停手,甚至是一个百姓都没死,那也是我不仁在先。
如此,即便我胜了这场战事,那也是输了齐国。”
屈庸脸色一变,然后庆幸道:“幸好将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百姓进攻,不然,就真被齐人算计了。”
说话间,乐毅听到隐隐有鸣金声传来,又见齐军后阵散乱旗帜后移,似乎是齐军打算退了。
“断尾求生?让后方的丁壮先退,然后利用城池河流层层抵抗!不错,能随机应变如此,对面齐将很不错,是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不过,可惜的是,我燕军的实力比齐军强太多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智慧全都没用!”
说罢,乐毅再次将目光移到对岸,却又见前军射出的箭矢已经从最初的稀疏,变成了现在的密集,似乎溡水变成了齐军将士不共戴天的仇人,所有的齐军将士都在拼命的朝河中宣泄箭矢。
见此,乐毅惊叹:“从暗算我到威胁百姓,现在又借机恢复士气,提升齐军将士的战心,机变如此,厉害。
幸好之前齐王地暴虐好杀,刚愎自用,不然,我军别说能攻克临淄了,甚至能否在济西击败齐军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说罢,乐毅下令道:“传令,让先锋营做好准备,准备强渡溡水。”
“诺。”
军令下达后,乐毅看着齐军将士依旧朝河中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并没有立即下令渡河,而是轻松的笑道:“盈不可久,盛极必衰,此战已经毫无悬念。”
齐军阵中,田冀见对面的百姓开始退却了,脸上顿时一松,但心中也微微有些失落。
接着,田冀回头看了看后方,见后面的百姓已经消失在军营中,紧绷的神经也开始舒缓了。
百姓都退了,那他最大的顾虑就消失了。不然,真让那些被他强行征召过来的壮妇遭到燕军的残杀···心中何忍,心中何忍啊。
定了定,田冀抬头向对岸看去,却见对岸的百姓已经有大部分在燕军士卒的怒斥下,退到后方。
田冀眼睛微微一眯。
原来燕军并没有提前告诉百姓该怎么做么!
不,是我齐国百姓还未对燕人归心,所以就算燕人告诉了百姓该怎么做,我齐国百姓也未必会听燕人了。
所以,这又给我方百姓争取了一点逃亡时间。
田冀暗中庆幸不已。
不久,燕军阵前百姓皆走,彻底露出对岸的燕军将士。见此,朝河中怒射许久的齐军弓弩手顿时心中一松,然后朝河中射击的速度也微微一缓。
对岸,乐毅站在阵前,一直盯着河上的箭雨,此时,他突见齐军箭雨一滞,接着出现一个短暂的较为稀疏的箭雨群。
见此,乐毅大喜,当即拔出剑来,朝对岸一指,大喝道:“擂鼓——进攻——”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
“杀!”
燕军先锋将士怒吼一声,然后带着木筏小船就向溡水冲了过去。
齐军将士见此,心中一慌,射击的频率再次一乱。
此时,田单急道:“公子,百姓已退,而我军心气已失,如今燕军杀来,我们当挫一挫燕军的锐气,缓一缓燕军前进的速度,然后才撤退,不然,我军一定会迅速崩溃。”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等最前面的燕军士卒快接近齐军弓弩射程时,才大喝道:“传令,朝河中急速射击,十轮。”
军令一下,齐军战鼓立即急促起来。
“咚咚咚咚咚······”
军中弓弩手一听这急促的战鼓声,全身血气立即沸腾,原本有些疲惫的身躯,再次涌出一股力量,然后飞快的朝河中射出手中的箭矢。
于是,齐军箭矢如雨幕一般激射而出,然后如雨点一样落在河水中,落在燕军舟筏上,落在燕军盾牌上,落在燕军身上···
“小心···”
“遮蔽··”
“啊——”
一阵惨叫之后,进入齐军箭雨覆盖范围的燕军顿时伤亡过半,连燕军的舟筏都为之一滞,速度一缓。
第五十二章 军心散了
此时,乐毅听到对岸齐军阵中急促的战鼓声,又见齐军弓弩手听到鼓声后再次全力急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疑惑:“不对,不对劲,有问题。刚刚齐军的反应,分明是因为百姓尽退而心神舒缓,战心动摇,又因为短时间内爆发,连续进行急射,所以才出现瞬间的体力臂力不支现象。
出现这种情况,齐军想要拖延时间,对面的齐将应该让拿盾持矛的士卒暂时顶上,而让弓弩手稍作歇息以恢复体力,以此尽量拖延时间才是。
结果,现在对面的齐将却下令再次进行急速射击,压榨弓弩手的体力臂力。
以对面齐将之前表现出来的能耐,不应该如此不智才对。
除非···”
乐毅盯着对面正在急射的齐军士卒,目光中精光一闪,肯定的道:“除非齐将这是想跑。”
想着,乐毅立即开口道:“传令,立即进行增援,齐军要跑了,让先锋全力进攻,保持对齐军的压力。”
“诺。”
乐毅下令之后,心中再次沉重起来:“如果河边的齐军现在就撤退,那无论是面前的断后齐军,还是之前已经提前退走的丁壮,都将被我追上。
以齐将之能,他不应该不知道才对,所以,他现在就打算走,必定有所依仗。
那齐军依仗什么呢?”
想着,乐毅的目光移到近前方的溡水上:“溡水的水流跟淄水差不多,最近也没有出现变法,所以不是水攻。”
接着,乐毅视线前移,看到正在急射的齐军将士,视线停留了一个瞬间,立即再次前移,并飞快的掠过齐军防线之后的平地,然后来到齐军军营,视线停留了两个呼吸后,再次前移,仿佛透过军营看到了后面的平地。
“此地视野开阔,设伏不易,若是齐军有所依仗,那必定是军营。”
想着,乐毅立即开口道:“传令,让秦开将军率领骑兵前移,准备渡河。”
“诺。”
“传令给将军张行,就说齐军想退,让他分出一部分士卒准备搭建浮桥,并在齐军退后率领其他先锋将士追杀,但不可轻入齐军军营。告诉他,齐军军营有诈,让其小心。”
“诺”
在乐毅的命令中,燕军将士源源不断的拿着舟筏冲入溡水中。
此时,田冀看着燕军不断的扑入水中,并在心中默默计算,等齐军弓弩手朝河中急射十轮,见燕军最前方两排舟筏上的燕军士卒已经寥寥无几,接近灭团,且燕军舟筏的速度已经被齐军箭雨压制下来,速度已经不快了。
见此,田冀立即下令道:“传令,鸣金,撤。”
“铛铛铛铛铛······”
金鸣声急促响起,齐军将士闻之,不少人弃盾丢矛,然后转身就跑。
此时,河中舟筏上在排盾护卫下缓缓划水的燕军将士全都一呆。
我们做好了准备,正准备杀过去,结果···我们还没有到,你们就跑了。
你们就射了几轮箭矢,然后还没有短兵交接,你们就跑了?
我们还没有碰到你们,你们就跑了?
你们杀了我们的袍泽,我们被射了几轮,我们还没有报仇,你们还没有败,就这,你们就跑了?
占完便宜就想跑,没门!
河中的燕人被惊呆了,全都愤怒了,拼了命的向前划。
而早有准备的乐毅,一见齐军退走,便立即传令道:“传令,让将军张行率先锋立即渡河,追杀齐军,并清理齐军军营。”
“诺。”
“传令,重申军纪,进入广益城后,不得扰民。”
“诺。”
“传令···”
随着乐毅军令的下达,大量的燕军将军飞快的带着舟筏向河中冲去。
与此同时,一些士卒则熟练且飞快的用舟筏搭起木桥来。
另一边,田冀在技击士的护卫下,一路向南退走,大军退走约里许,还未抵达军营,便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喊杀声。
田冀急忙回头一看,却见已经一支燕军开始追过来。
见此,田冀惊道:“这么快便开始追了,速度好快,肯定是一支精锐之师。”
说罢,田冀立即下令道:“快,传令下去,加快速度,速速穿过军营,燕军追来了。”
此时,其他齐人也不用吩咐,只听到身后传来喊杀声,不用回头便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于是,齐军将士纷纷加快了逃亡的速度,接着,齐军原本就不齐整的阵型,开始散乱起来。
齐军狂跑两里,终于来到军营。
此时,军营木栏已拆,齐军直接穿营而过。
穿过军营后,田冀看见前方已经准备好火箭的齐军士卒,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还是圆满的,我还是率领大军从乐毅手中全军而退了。”
想着,田冀看了看身边的士卒,内心渐渐沉了下去。
古肥率领的技击士还好,不仅甲胄武器全都齐全,而且即便是逃亡之中,依然还保持的完整的建制。
但其他将士···相当一部分武器全都丢了,大部分甲胄不齐全了。而且,之前还没穿过军营时,阵型就快散了。
现在,大军穿过军营,六万大军差不多直接散了一半,已经出现许多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情况了。
此时,田冀看着自己已经率领技击士停了下来,可是远处的一些地方,还有大量将士却丝毫没有在意他这个主将,反而还在飞快的向前逃亡。
···
就在此,田冀身侧持戟的田单开口道:“公子,咱们现在不能停留,也不能重新整顿军队。不仅是因为没有时间,而且,之前将士们的父母妻儿出现在面前,已经激起他们的思家之情。
现在被燕人追杀逃亡还好,一旦他们稳定下来,必定弃军逃亡。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下令,让技击士做执法队在两侧督导执法,让军中将领立即引导士卒逃亡,凡逃离者杀。只要将士逃得离临淄远远的,如此···”
“田将军之意我已知之···不过”田冀不等田单说完,便悲伤道:“不过不用了。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弃我去者,明日之日不可留。
如今将士思家情切,即便是想在强行带着他们逃亡远方,等夜深人静,等他们再次冷静下来,当他们想起家中的父母妻儿是,依然还会逃亡的。
所以,传令下去,收起战旗,升日旗以及鹊旗(齐军旗令,表明不与敌军交战,白天行军,走大路),田礼将军率一部在前引路,其他人跟上。
凡军中士卒,无论是偏离道路,还是止步不前,全都不必理会。”
第五十三章 燕骑追来
“···”田单田礼沉默了一下,然后同时应道:“是,公子。”
田礼率一部军队离去后,突然,田单惊道:“快看后面燕军旗帜,他们在我们军营前停下了,并没有入营。”
“什么?”田冀一惊,连忙回头一看,果然,燕军的旗帜全在军营之外,并没有进入军营的迹象。
“以军营设伏焚烧燕军的计划失败了。”田冀心中一冷,立即下令道:“传令,放火焚营,以阻燕军。”
“诺。”
军令一下,断后的军帅田攸一声大喝,然后旗帜挥舞,断后齐军立即射出手中的火箭。
···
另一边,张行率领万余燕军追到齐军军营前立即停了下来,下令道:“快,传令,第一阵速速向前,进入齐营打探,小心齐军设伏。”
“诺。”
一部燕军飞快的进入齐军查探,很快,一个士卒跑出来禀报道:“报,将军,齐军军营之中果然有问题,大部分的军帐中都装满了干草薪柴,有些军帐上还浇有腥油。”
“放火焚营,又是这一招,肯定是田礼的手笔。”张行闻言不禁嘴角一抽。
不久前的秦周之战,他之所以没追上齐军左军,没获得一点军功,就是因为被田礼的一把火阻拦了。
没想到,这次他做先锋,还是一点军功都没捞到。
就在此时,齐军火箭开始源源不断落入军营之中,顷刻之间,军营便燃起了大火。
“可恶!快救火,为大军开路···”眼看前方军营化成火海,张行顿时被气得哇哇大叫。
不久,乐毅来,见张行正指挥燕军士卒全力救火,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见此,乐毅摇了摇头。
然后,乐毅抬头眺望前方,却见前方烟尘弥漫,左中右三个方向都有烟尘,而正前方的烟尘尤其浓厚。
“左右两侧都有烟尘,这有些不正常,是齐军的疑兵,还是齐军溃散了。若是齐军疑兵,那正前方浓厚的烟尘明显告诉我,齐军主力正在向前逃亡。
可是,若是齐军溃散了,那也不对啊,齐军刚刚虽然率先退却,但是齐军将士一个都没死,也不曾与我短兵相接,没这么容易溃散。
除非···”
乐毅心中一动:“除非,齐军中我扰心之计,相当一部分的将士不愿继续向东逃亡,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说,左右两侧的齐军全都心气已失,不愿再与我燕军为敌!而我燕军的敌人,就只有面前这一股了。”
想着,乐毅露出一丝笑意。
小半个时辰后,燕军将士从火海中清理出一条道路。
接着,燕将秦开率五千骑兵冲过火场,望着齐军逃亡的方向追去。
而后,乐毅亲率大军直扑广益城。
广益城。
燕军一进入城池,便立即直扑府衙、武库、仓库。
乐毅进入府衙不久,张行便一脸喜色的来到乐毅近前道:“将军,根据士卒打探的消息,广益城百姓皆已逃亡,现在广益城只是一座空城。此外,广益府衙典籍全被齐人销毁,而且连钱仓也被齐人搬空。
不过,好在粮食繁多、器械沉重,仓促之间难以运走,也难以快速销毁。经过士卒灭火,广益粮仓之中,还有十万大军两月之粮,而且武库之中的箭矢超三百万支,其他武器甲胄超万件。”
乐毅身侧的屈庸闻言,笑道:“将军,看来齐人是准备依靠广益城跟我们对持的,所以将大量物资集中于此。可是,因为齐人败得太快,他们只来得及销毁典籍,就仓促逃亡了。”
乐毅闻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经此一役,齐国最后的抵抗力量也被我们击溃了,短时间内,齐国再无抵抗之力。现在,是我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说着,乐毅脸色一正,大喝道:“传令,以将军屈庸为将,以将军张行、秦开为副将,率十万大军,五千精骑,攻略齐国东部。”
屈庸张行立即心花怒放的应道:“诺。”
接着,乐毅又叮嘱道:“两位将军,通过刚刚的对阵,本将发现齐军之中还有一位善战之将。本来,本将打算亲自率军东略的,但是,临淄这边,本将还有要事处理,实在是分不开身,所以才让二位将军与秦将军一同前往。
此次二位将军东去,行军要快,要打齐人一个措手不及,要让齐人无法组织起防御。但作战要稳,多查密林,多观水文,不可轻敌,不可冒进。”
屈庸张行同时应道:“请将军放心。”
乐毅点了点头,直接调拨了十万给二人,让二人扫荡齐东,而自己则带着五万大军返回临淄。
屈庸张行送走乐毅后,当即留五百士卒守卫广益,然后张行率两万燕军在前,屈庸率八万燕军在后,急追而东。
与此同时,乐毅率十五万大军大破三十万齐军的消息,迅速从广益城向周围传播开来,一时间,齐人震恐不已。
另一边。
田冀率六万齐军溃军,从溡水向东阳疾行,一个多时辰后,齐军逃亡掉队者超万人。
逃亡中,一个斥候飞马来到田冀不远,禀报到:“公子,断后的田攸将军来报,燕国骑兵追来,请公子早做打算。”
田冀闻言,心中一沉。
燕国骑兵会追来的事情,他就料到了,毕竟,燕赵秦越···不,现在没有越国了,是燕赵秦楚多精骑的事情,乃是世人皆知的事,他早就算到燕骑会最先追上来。
本来,他与诸将的打算是且战且退的,先利用溡水射杀一部分燕军,然后利用军营烧死一部分燕军,如此,燕军锐气已失,而齐军且战且退,即便燕国骑兵追来,以齐军之力,也能让燕军占不了便宜,还能从容退走。
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别人,燕国一开始就没按常理出牌,然后他齐军直接在军营外崩了。
然后···他的计划破产了。
以目前齐军已经崩了一半的状况,要是燕骑杀过来,他率领的齐军绝对只是燕骑口中的一盘菜。
第五十四章 拖延时间
此时,田冀皱起眉头,向身侧的田单、田礼问道:“两位将军,燕军骑兵追来,我军难以抵挡,这该如何是好。”
田单微微皱眉,面有难色。
田礼脸色阴沉的想了想,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齐军,一脸决绝的道:“公子,太公有云:精骑之在平野,一骑可当八卒。如今我军溃败,倘若不限制燕军,则我大军必败。
臣请公子给我万余士卒,以争取时间,为大军断,。”
“不妥。”田冀还未回应,田单立即开口道:“公子,田将军手中的士卒,虽然精锐,但此地乃是大平原,根本无险可守。而燕国的骑兵,乃是多次击败东胡的精锐,在平原上面对步卒,可以一当十,就凭田将军率领一万士卒抵挡,恐怕根本拦不住多长时间。”
“不然。”田礼摇头道:“本将可在阵前多布铁蒺藜(铁蒺藜这东西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多用于守城,墨子当年曾用此物守城,经常出现在城池周围,城门附近,防线之前,狭窄之地等等,为军队常用常备之物。因燕军多骑兵,故齐军携带此物),然后大军多用弓弩,待燕军来,我射之,燕骑不能进,必为我所阻。”
田单摇头道:“燕军已近,仓促之间,田将军能布置多少铁蒺藜?还有,此地平旷,万一燕军见将军列阵阻敌,直接绕过将军,直扑我溃军,那将军怎么办?是追呢?还是待在原地呢?”
田礼一僵,反问道:“那以田将军之见,我军该如何是好?”
田单沉吟道:“留下部分军队阻挡燕骑,这是必须要做的,不然,我军必将被燕骑追杀的彻底崩溃。不过,仅仅只是如此还远远不够,因为以燕骑速度,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逃过燕骑的追击。
所以,臣的意思是,要彻底消灭燕骑,以断我军大患。”
“消灭燕骑???”田礼一怔,叹道:“人人都知道骑兵威胁大,可是如何消灭燕骑呢?”
田单闻言,拱手道:“公子,田将军,在下有一策,可消灭燕骑。请以部分精锐为饵,一则营造我军彻底崩溃之假象,以骄其心志,二则拖延时间,为大军伏击燕骑提供时间。”
说着,田单手指前方道:“公子,几天前,臣奉命率军东行假扮援军,曾向东查探地形,知道前方十余里外的道路两侧有树林,臣请公子与田将军先行,在前方树林埋伏,而臣与古将军率技击士阻截燕军,滞缓其速度。
届时,燕军见我军溃败,又被溃军滞缓了速度,待到树林时,田将军与公子再率军杀出。
彼时,燕军速度已降,周围又全是树林,难以游走作战,而在马背上又行动困难。如此,面对这样的骑兵,我军士卒一个就能打两个(此时骑兵没有马镫马鞍,动作极为不便,能在马背上进行劈砍突刺的人极少,但骑兵基本都可以做到射击,骑马的步兵除外,所以能追击,但不能攻坚破阵),必定能击溃燕军,然后从容退走,并提振我军士气。”
说到这,田单提醒道:“公子,骑兵速度极快,更是追杀的利器,若是不能废了这只骑兵,我军想要逃到东阳,恐怕困难重重。甚至,即便顺利抵达东阳,大军也没有多少了。”
田冀听到这,沉重点头道:“好,此计可行。”
“田将军。”田冀看着田礼道:“请你立即先行设伏,本公子率溃军在后诱敌。”
“公子,不可。”田礼田单古肥,乃至驾车的张侧听到这话,全都变了脸色。
“不必多说。”田冀不容置疑的道:“大军逃亡,将士们之所以还能跟着,那是因为本公子还在军中,若是本公子先走了,将士必定迷茫而绝望,大军也将无所适从。
如此,燕军来,我军必定伤亡惨重。”
说罢,田冀又叹道:“而且,此时军中又以我的地位最高,若是我走了,燕军来,见我不在军中,必定知道本公子率领一部分齐军先逃了。如此,燕军必定会保持警惕。
可是,若是我也在溃军中,燕军必定见之则喜,必得本公子而后快,然后忽略前方可能会存在伏兵。
所以,本公子不能先逃。”
此时,田礼见田冀态度坚决,也知道时间紧迫,便咬牙道:“好,就听公子的。不过,之前斥候来报,这次乐毅来广益,一共就只带了五千骑兵,追来的骑兵也一定不超过这个数量。
埋伏五千骑兵,我只需六千人足以,剩下的人就在此护卫公子吧。”
说罢,田礼向田单古肥道:“公子的安全,就有劳两位将军了。”
二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其中,古肥更是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膛道:“请田将军放心,有我技击士在,区区燕国骑兵,还伤不到公子。”
“好。”田礼闻得此言,心中微微一松,然后带着六千齐军加快速度向前方跑去。
田礼一走,田冀立即开口道:“古将军,田将军,立即指挥军队进行原地布防。”
“诺。”
田冀看到二人开始调兵布防后,不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久。
齐军方阵还未调整完毕,燕军就出现在远处。
燕军阵中,正骑在战马衔尾追击齐军溃军的秦开,突然望见前方出现一支齐军军阵,并从齐军阵中发现了之前在溡水岸边见过的齐公子冀乘坐的战车,而齐公子冀战车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打着田字旗号的战旗。
而更前方,大量的齐军溃军正在亡命的向前方逃亡,似乎根本就没有管齐公子冀的死活。
见此,秦开摇头叹道:“齐人怯弱以至于斯,竟然自顾自己逃亡,而丝毫不顾及他们的公子正在为他们断后。
齐公子冀也算贤公子了,竟然能亲自断后,以为其他将士提供时间逃亡,贤能如此,可敬可叹。不过,彼之英雄,我之敌寇,现在正是除掉他的天赐良机,我可万万不能放过他!”
第五十五章 渐行渐窄
说罢,秦开立即大喝道:“齐国公子冀与齐将田礼都在前方,他们现在肯定是为了让其他溃军逃亡,所以选择率军断后。
击溃前方的齐军,则齐国再无可战之军,前方的齐军都将成为我口中鱼肉,甚至,说不定连公子冀与田礼都会成为我的战功。”
说着,秦开大喝道:“传令,绕开正面,从侧翼奔射。”
军令一下,燕军中引导的旗帜立即左右分开,然后五千骑兵跟着分成两列,开始一左一右地向齐军方阵冲去。
到了近前,骑卒纷纷射出手中的箭。
一时间,箭矢如一条黑色雨幕一般向齐军冲去。
与此同时,齐军阵中,田冀远远的看见燕骑射击,立即大喊道:“射击!”
齐军将士见此,纷纷手中的箭向燕骑方向射去。
双方箭矢飞舞。
“嗖···”
“嗖···”
“啊——”
“我中箭了···”
箭雨袭来,齐军方阵前方的士卒立即倒了一片,而齐军的箭矢却全都落在燕骑的不远处,根本就没射到燕骑身上。
“不好,我军没有盾牌,无法防御燕军的射击。而燕骑奔射,射程比我军远。我军强弩刚刚全被田礼带走设伏去了,现在根本射不到燕骑,只能站在这被射。”
此时,田冀看着己方倒下的将士,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接着,田冀看向附近的将士,却见他们无不脸色惨白,面带惊慌。
“不行,现在还不能退,我还要为田礼设伏提供时间,为溃军逃亡争取时间,吸引住燕骑,如此,才能将这只燕骑打残了,如此,我大军才能顺利逃亡,不然,伤亡必重,甚至最少也比这里阻截的将士多。”
想着,田冀立即大喊道:“传令,重新列阵,防备燕军下一波来袭。”
军令下达,齐军立即开始重整方阵。
而燕军冲到前方后,果然又折返回来,然后呼啸的疾风中,再次射出手中的箭。
如是者三,齐军崩。
而后,田冀在技击士的护卫下,跟着溃军向前逃亡。
此时,燕将秦开见齐军溃逃,立即大喜道:“齐军已崩,追,追上去,不要跑了齐公子冀还有齐将田礼。”
众将士闻言,全都兴奋的大喊:“追,不要跑了齐公子冀,不要跑了齐将田礼。”
在燕军的呼喊中,大量骑兵跟在秦开身后,望田冀将旗而去。
随着两军距离再次靠近,燕军的呼喊声传到田冀与田单的耳中。
“不好,被燕骑盯上了。”田冀一怔,然后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技击士,再看了看身后的溃军,心中稍安。
田单:“···”
此时,技击士主将古肥也听到了燕骑的呼喊声,当即大吼道:“诸将士听令,保护公子前行。”
古肥的怒吼声遍传百步之内,周围的技击士一听,立即向田冀的战车靠拢。一部为战车开路,一部护卫左右,一部紧紧的跟在战车。
而负责给田冀驱车的张侧也微微加快了速度。
然后,战车在技击士的护卫一路急行,虽然跑得没有燕骑快,但比周围的溃军快多了。
另一边,秦开想要率军围住田冀,却被溃军所阻拦,眼看田冀越跑越远,心急之下,一咬牙,对身侧的人道:“来人,跟我冲过去,围杀齐公子冀,不能让他跑了。”
说罢,秦开一马当先,便避开齐军溃兵,向田冀冲了过去。接着,秦开身后就有数十骑跟进,但更多的燕骑却因为溃军所阻,不能进。
一直关注燕骑动静的古肥,见数十骑杀过来,当即怒道:“燕贼,好胆,竟然没有跟着在后面掩杀,而是敢单骑杀入我军中,真当我齐国无人吗?”
说完,古肥立即取弓拿箭,先搭上箭,然后在战车上一转身,便对着跑在最前面的燕骑射出一箭。
古肥转身射击的速度太快,加上秦开一直关注着田冀,等眼睛余光发现前方齐军战车上的人射箭时,箭矢已经飞了过来。
“嗖——”
耳中传来箭矢飞驰的声音,秦开心一紧,立即侧身躲避。
“铛——”
秦开听到金击之声,然后肩膀一痛,便见一支箭插在他肩膀上。
“我中箭了。”秦开反应过来,微微动了动肩膀,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险,还好有盔甲防护,伤势并不重。”
“将军···你怎么样了?”
此时,周围的燕骑也已经看见秦开中箭了,又见秦开的马速降了下来,立即有数骑上前遮蔽齐车视线。
秦开拔剑斩断箭矢,怒道:“无妨,继续追!射击,杀齐公子,生死勿论。”
众骑闻之,立即搭弓向田冀的战车射击。
另一边,田冀见古肥转身偷袭燕骑,然后一箭中的,但却发现那人没死,正惋惜间,却见燕骑纷纷搭箭射击,然后数十支箭向···全都向自己这边飞来。
嗯??????
刚刚应该不是我射的箭啊,怎么燕人全都朝我射击?
田冀看着向自己飞过来的箭幕,大惊失色,连眼睛都微微一突,一向都不骂人的他,此时此刻,情急之下竟然脱口而出大骂道:“我~~操~~你~~~”
“公子小心!”田冀听到身侧有人急喊,然后眼睛一暗,接着便听到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响声。
田冀定了定神,发现是车右田兆与车左正持盾护着自己。
待躲过箭雨,田冀发现自己没受伤,又见身边几辆战车上的人正在还击,但效果了了,要么箭矢落空,要么射中了也没射死。
见此,田冀立即开口道:“射马,全都瞄准马射击。”
众人一听,立即反应过来,燕骑都骑兵,跟他们平常对付的战车不同。拉战车的马全都披上了马甲的,很难射死,甚至即便射伤了也有御者控制,完全跟没射中一样,射马的效率远不如射人。
但燕骑的马就不行了,单骑为了追求速度已经舍弃了马甲,而且单骑的马也没有战车控制它乱跑,一旦受伤就容易受惊乱跑。
众射手一听,立即对着燕骑战马射击。
“嗖——”
“嗖——”
双方对射了两轮,战车有盾牌甲胄护卫,伤亡微乎其微。而燕骑损失十余骑。
此时,秦开身后的骑兵被溃军所阻,没跟上来,而自己这点人跟战车上的人对射,在准头以及防护上太吃亏,当即喝道:“诸将士听令,降低马速,先清理齐国溃军,待大军聚集,我们再围杀齐公子。”
“诺。”众骑闻言立即降低了马速,然后纷纷对着周围亡命奔逃的齐溃军射击出气。
不久,双方追逃十余里。
渐渐的,道路两侧出现树林,而且道路在两侧树林的挤迫下已经越来越窄,受此影响,五千燕骑不仅战线拉得极长,而且连速度也不知不觉间降了下来。
此时,燕将秦开注意到了道路的变化,但他看了看不远出的田冀,又看了看前方奔逃的齐军溃卒,摇头道:“若是两军交战,此地恐有埋伏。但现在,齐军溃逃数十里,而齐公子冀就在面前,而且还被前方的齐溃军阻拦了逃亡的通道。
这正是上天要将齐公子冀交给我,是上天看不过齐王地,要灭亡齐国啊!”
说着,秦开下令道:“传令,加快速度,活抓齐公子冀。”
众人闻言,纷纷加快了清理前方溃军的速度。
就在齐军溃兵与燕骑都在树林的挤压下渐渐靠拢之后,就在燕骑兴致勃发的追杀之际,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
第五十六章 大败燕骑
随着战鼓声响起,田礼率军从燕军两侧的树林中杀出:
“杀······”
猛然听到战鼓声与喊杀声,齐溃军与燕骑全都一惊。
接着,溃军见将军田礼率军从树林两侧杀出,全都精神一振,而燕骑见中了埋伏,且自己一方还是在如此狭窄的路上中伏,全都心头一震,无不露出惊慌之色。
此时,早有准备的田冀,一听到战鼓声,立即大声疾呼:“燕骑入我瓮中,升战旗,擂鼓~~擂鼓回击燕骑。”
周围的技击士亦早有准备,当即调转枪头,准备回击燕骑。
与此同时,秦开一见自己中伏,脸色顿时一白。
然后,秦开先向前看了看,见前方全是齐军士卒,而且之前交过手的齐军技击士,已经开始紧急列阵了。
见此,秦开脸色变得死白:“前方全是齐军溃兵,人挤着人,别说是马了,连人都走不过去,肯定无法突围,左右又是树林,轻易进入不得,而后方···”
秦开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来路,见齐军伏兵正在快速合拢断其后路。
“现在后退也来不及了!”
仅仅两个呼吸,秦开便急忙大呼:“快,诸将士跟我一起喊,诸将士快快下马,以马为盾,固守待援,我军主力就在后面,很快就会来援(此时骑兵难以近战,故而下马作战)。”
周围燕骑闻之,纷纷大喊:“大家一起喊,下马,以马为盾,固守待援。”
一人喊而十人闻,十人喊而百人听,百人喊而千人动。
很快,近五千已经意识到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左右无路、全军被围。于是,燕骑纷纷减速下马,然后迅速向秦开靠拢,准备结阵固守。
可是,燕骑虽快,但田礼指挥的齐军更快。
位于后方的齐军飞快疾奔向路中汇合,然后迅速合拢,完成对燕骑的包围,并截断了燕骑的退路,接着,六千伏兵成?形向燕骑扑去。
接着,齐伏兵又赶在燕骑汇聚之前,迅速将分布较散燕骑分割成数截。
与此同时,田冀率领两千技击士以及万余溃军转身回击。
很快,五千燕骑便被近两万余齐军分割包围。
接着齐军持矛士卒在前,弓弩手在后,开始剿杀燕骑。
而燕骑则依托战马,结成数个圆阵,外侧的士卒手持长剑与齐军长矛手搏击,内侧的士卒则拿着弓箭回射。
一时间,整个战场杀声震天。
很快,兵器短且人数不足,又遭遇埋伏士气大跌的燕骑便全面落入下风。
大半个时辰后,燕骑两端的圆阵便被齐军全部剿杀干净,最后就只剩下秦开所在的圆阵尚存。
就在两军进行最后的搏杀时,一个斥候来到田冀身边:“报,公子,有两万燕军出现在十里外。”
田冀一听,看了看被围的最后千余燕骑,恨声道:“再探!”
“诺。”
斥候一走。
田单立即开口道:“公子,千余骑兵对我们而言,还是一个极大威胁,当趁机彻底打残他们。”
田冀点了点头,吩咐道:“传令,继续剿杀燕骑。”
“诺。”
“传令,让将军吴长立即率千人在在前方三里准备断后事宜,一旦我军通过,立即在道路上散布铁蒺藜,以阻燕军。”
“诺。”
“传令,让将军周猛立即率军清理战场,凡是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尤其是战马。完好的战马我们要,能自己走的战马,我们也要,受伤了不要紧,能走的全带走,我们今晚杀马吃肉。”
“诺。”
不久,齐军再次剿杀了数百燕骑后,又有一个斥候来报:“报,公子,燕军距离我们只有五里。”
此时,田冀看着包围圈内的数百燕骑,只得遗憾下令道:“传令,鸣金,退。”
“铛铛铛······”
战场上突然传出一阵鸣金声,让正在围杀的齐军一愣,接着,将士看到前方升起的行军旗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向旗帜所示方向退走。
齐军一退,秦开紧绷的心顿时一松。
接着,身受数创的秦开看了看周围剩下的不到七百骑,且人人受伤的燕骑,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五千精骑完了,我愧对大王与相国的信任!”
说罢,秦开拔剑往脖子上一放,正欲用力之际,被周围的人的拦住了。
“将军,这···”
“将军,不可···”
“···”
不久,张行率燕军来,看到道路上满地的人尸马尸,以及道路上还剩下的不足一千燕骑,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传令,立即派人向骑兵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向屈庸将军通报骑兵战败一事。”
“诺。”
“传令,派出三百将士照看骑兵,其他人跟我追击燕军。”
“诺。”
张行率军向前才走了一里,一个斥候快速跑来禀报道:“将军,前方道路上遍布铁蒺藜,我军无法通行。”
“嗯?”张行一怔,一面派人清理铁蒺藜,一面快速向前。
接着,到了齐军安置铁蒺藜的地方,张行看着前方密密麻麻如同杂草一般的铁蒺藜,不禁感叹道:“这齐将田礼真是滑不溜手啊。本将与其对阵三次,竟然一次都没有揪住他的尾巴。”
正感叹着,一个使者走了过来:“报,将军,骑兵战败的原因已经知道。”
很快,张行从使者口中知道了骑兵战败的经过后,不禁嘲笑道:“这秦开终究还是没有学过兵法,竟然连骑兵九败之地都不知道,轻易之间进入骑兵需要小心注意的围地,而且还被田礼用一面战旗给骗过去了,连田礼不在军中都没发现。
败得不冤,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说罢,张行自傲的道:“若是我领军追击,必定不会中了齐人的奸计。”
一段时间后,道路清理完毕,张行立即下令道:“传令,全军追击。”
另一边,田冀率领齐军大破燕骑,得完好战马三百匹,轻伤战马两百匹,齐军士气为之一振。而后又用铁蒺藜阻拦,趁机脱离了燕军的追杀,然后齐军一路向东阳而去。
当日,燕军未能追上。
第五十七章 何去何从
当夜。
齐军在原野上扎营休息。
草草的就着马肉热汤吃完一块干粮后,田冀、田礼、田单、张侧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田礼沉重的道:“公子,臣刚刚稍稍清点了一下我军人数,情况很不容乐观,现在我们只剩下三万左右的将士了。其余三万人,从溡水逃亡的时候,就溃散了不少,其后,我们被燕骑追上,让燕骑追杀了十余里,死伤不轻,也有大量士卒走散了。
幸好我们之前打残燕骑,这才提振了士气,才让后面逃亡的时候,将士逃亡的数量大减。”
田冀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了一口热汤,然后又往篝火里加了一根柴。
田单见状,摇了摇头,叹道:“三万大军,恐怕情况没有这么乐观。
之前我军中了攻心之计,将士们之所以没有大规模逃亡,一是我们打赢追来的燕骑,二是我们一路狂奔,将士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
可是,今夜就不同了,夜深人静,惹人深思啊。”
张侧闻言,叹道:“田将军所言甚是,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长夜孤苦,心念父母妻儿啊!
等明日出发时,我们还有两万士卒就不错了。”
此言一出,田礼脸色一变:“这···这该如何是好?我们一共才在广益坚持了六天时间,而谢子五天前才从广益出发去淳于布防,广益距离淳于有三百里左右,即便谢子轻车疾行,昼夜急进,也需要两天多时间,这样一算,谢子在淳于才准备了三天,算上燕军杀到淳于的时间···
谢子只有八到九天的时间布防,而且其中还要算是淳于城征召百姓的时间,这样一算,如果我们没有带去足够的将士,淳于城可能···”
说着,田礼有些坐立不安的道:“公子,淳于恐不能守,臣建议,咱们改道去高密,守潍水南道,弃淳于以及潍水北道。”
田单张侧闻言,都没有说话,全把目光放在了田冀身上。
此时,田冀还是没有说话,再次往篝火加了一根柴。
对于军队可能会崩溃四散的事情,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强如千古无二的项羽,在中四面楚歌这种攻心之计的时候,十万大军也在一夜之间溃散了。
又如忠义无双的关羽,人格魅力天下瞩目,在节节胜利的情况,一旦荆州失,再中吕蒙的攻心之计,数万大军也在短短数日之间骤然崩溃了。
而现在,他的情况更遭,他在军中的威望远远不如项羽,人格魅力也远不如关羽,再加上他父王这些年的操作···
咦??????
一想到他父王,田冀突然想起来,临淄失守这七八天,他父王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
当初,他听说父王往南边跑了,但是他问过广益司马陈豪以及从安平赶来的田单,他们都说父王没到过广益以及安平,甚至,连东阳淳于都没有他父王的消息。
那他父王跑哪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难道···
想着,田冀立即甩了甩脑袋,现在可不是想他父王下落的时候···
还是想目前的困境吧。
现在,乐毅绑架军中将士的家属,并用家属劝降···
这种行为已经无耻到拉低大家的道德下线了。
所谓祸不及妻儿···三百年前,大家打战还是要讲礼节的,对方崩了就不会挥刀砍向将后背露出的人,两百年前,大家打战还不会杀戮头发白了的人,到了现在,乐毅竟然干出了绑架对方家属的恶事,再次刷新了大家的道德底线。
田冀感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边为接下来的处境担忧不已。
如今,齐军将士全都中了攻心之计,离崩溃不远了,说不定今夜就会崩。可问题的关键,是之前选定的战场淳于城却没有准备好。
对于是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坚守淳于,还是立即改变计划去高密,田冀心中拿不定注意。
潍水是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微微偏西南流向东北入海,整体呈倒y形,淳于城就在两条支流的交汇处,南临以泰山为主的山东丘陵,北扼潍水,东控胶东半岛。
所以,只要守住了淳于,就等于守住整个胶东胶南。
而高密城位于潍水东部主流的东面,位置偏南,虽然也有潍水可守,但因为高密位置较偏难的关系,无法遮蔽胶东了。甚至,连原本是大后方的即墨,也会暴露在燕军面前。
这······
本来,田冀以为燕军从临淄分兵后,就是他们在战略的胜利。但,不幸的是,战术上的巨大失利,竟然直接抵消了战略上的优势,让他此刻左右为难。
形势变幻莫测,不可捉摸,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沉思许久后,田冀心中还是拿不准,便将目光看向田单张侧两人,见二人都看着自己不说话,田冀便明白,这个事情需要他来那注意。
又想了想,田冀开口道:“淳于那边的事情,目前我们知道的太少,此时改变计划还为时太早。所以,我打算传讯给谢子,将我们的情况,还有我们被燕军穷追不舍的情况,以及燕军中我计策的情况,全都都告诉谢子,并问问淳于的情况,若是淳于还没有做好准备,不可坚守,那我们就去高密。若是淳于可守,那我们就去淳于。”
说罢,田冀对田礼道:“田将军,立即以我的名义,传讯包括东阳在内的东面各城,就说燕军杀来,我军无力抵挡,让东部各城邑已经聚集的丁壮,都先往淳于方向赶。”
“诺。”
接着,田冀对田单道:“田将军,有劳你立即派人去淳于,询问谢子淳于事。若是淳于不可守,那么就通知各城勇士去高密。”
“诺。”
而后,田冀想了想,再次对田礼道:“田将军,乐毅的攻心之计太厉害了,我担心燕军再次绑架百姓劝降。所以,田将军派人去前方各城的时候,通知当地官员,就说:
我军剿杀燕骑一万,燕人震怒,欲屠城泄愤。所以,让他们立即将钱粮发给百姓,然后通知各地百姓暂时逃亡山林避难,等缓上几天,等燕人大部离开之后,再返回本地。
还有,让官员逃亡之前,先把当地的户籍全烧了。”
田礼想起今日的百姓劝降,依然心有余悸。
于是,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应道:“臣明白。”
第五十八章 收拾人心
一夜过后,待天明,田冀起来重新清点齐军人数,却发现原本的三万多齐军,现在只剩下一万七千多人了。
将近散了一小半。
对此,田冀有些伤感,也有些欣慰,情况比他预计的要好一些,但即便如此,对当前的局势,也···
田冀只得长长一叹,然后率军往东方而去。
大军东奔约两个时辰,一个斥候从后方跑来:“报,公子,燕将张行率两万燕军追来,现在距离我军只有十里。”
“好快!”田冀一惊。
昨天傍晚时分,燕军就止步不前了,而他还率领齐军还趁有些光辉赶了一段路,领先燕军约二十里。
但现在还没有到中午,燕军竟然追平了一半的距离。
照这样下去,恐怕今天傍晚时分就要被燕军追上了。
想着,田冀立即向左右问道:“诸位,燕军追来,我等如何是好?”
田礼一听,立即拱手应道:“公子,臣请率两千士卒断后,必能阻拦燕军一段时间。”
田单闻言,见田礼一脸的决绝,心中一沉。
齐军一路从济西奔逃到此,基本上就没打过胜战,虽然昨日对燕骑伏击成功,那也是依靠地形以多击少,才取得的战果,所以,现在齐军士气依然十分低落。
以多击少,尚且可以一战,以少击多,无异于螳臂当车。
田单一看田礼那表情,就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可是,如果现在折了军中威望最高的将领,这对齐军的士气打击太大了。
此时,田单见田冀没有立即答应,便开口道:“田将军,事情还没有到那个程度。现在燕军距离我们还有十里,我们最起码还有两个时辰的逃亡时间。
一个时辰,足够我们跑十里,甚至二十里。这么长的路段,肯定会有险隘之处,到时,我们只需留下数百士卒持弓弩据险而守,敌军先锋来,我射之,使其不得进,敌军大部来,我则退。
如此,必能延误燕军的速度。
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还能留下一部分勇士断后。”
说着,田单手指向前一指,道:“所以,现在我们滞延燕军速度的关键,不在后面,也不再这里,而在于前面,越早发现关键地方,越早准备,我们阻碍燕军的时间就越长。”
田冀闻言,立即点头道:“言之有理。”
说着,田冀对田单道:“田将军,本公子现在分拨五百技击士给你,有劳你立即在前方探路,一旦发现有利地形,便派人通知前军,让前军留下一部分人断后。”
“诺。”
田单应下后,田冀立即让田礼点了十个小戎给田单(齐国军制,一戎五十人)。
田单领命去后,田冀继续带着大军继续向前奔逃。
半个时辰后,大军路过一座被齐军控制的小城镇,直接穿城而过。
大军一走,控制城镇的齐军立即关闭城门,并将放置在街道边的百姓家中的石块家具搬到路中。
不久,燕军来。
一个斥候向张行禀报道:“报,将军,前方有一座小城,城内百姓尽散,而城门紧闭,且城中道路被土木所阻。”
张行闻之,皱了皱眉,又抬眼看了看前方视野中小城的规模,便下令道:“传我将令,让大军绕过城池。”
“诺。”
“传令,留下一百士卒守卫此城,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诺。”
而后,燕军绕城而走。
待燕军绕过此诚,原本距离齐军不足七里的燕军,再次落后齐军近十里。
又半个时辰,燕军途经一片方圆十里左右的树林。
此时,张行见树林深处有齐军旗帜残留,特意广洒斥候,下令军队小心前行。
结果,一路无事,燕军平安通过了这片树林。
张行:“···”
此时,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齐军已经跑到我军前方十五里外了。”
张行怒道:“可恶,齐人太狡诈了,待本将追上他们,一定要出一口恶气。传令,大军追击,全速前进。”
傍晚时分,燕军再遇一座小城镇,依旧大门紧闭,土木阻路。
张行见此,一面下令停兵休整,一面派人攻取小城,然后得空城一座。
另一边,乐毅击溃广益的齐军后,立即让人散布谣言,说自己率十五万燕军大破三十万齐军,齐军皆溃败。
齐人闻之,无不震恐,甚至不少人绝望的以为齐国已经没救了。
广益之战的第二天,乐毅率军返回临淄,临淄群臣诸贤百姓纷纷出城十里,箪食壶浆以迎燕师。
迎接到乐毅后,齐人有大肆吹捧恭维乐毅的功绩,谄媚之意溢于言表。
当夜,乐毅设宴招待齐人,受邀者欣然前往,连没被邀请的人,也有不少派人送上了礼物。
次日,乐毅请学宫诸子为已故太傅王蠋建碑立传,诸子悦而应之。
接着,乐毅又召见齐国群臣诸贤,带着他们前往齐桓公庙宇,表达了对齐桓公的崇敬之意,以及对管仲的敬仰之情,并郑重的进行祭祀,且分划百户齐人专门为齐桓公守陵,五十户百姓为管仲守陵。
齐国群臣诸贤见此,慢慢的从对乐毅的恐惧佩服变成了恐惧佩服,还有一些认同。
又次日,乐毅释放了所有的齐人俘虏后,乃召见齐国群臣诸贤以及百姓中有威望的人,公开贬斥齐王地的一系列暴政,然后当场下令废除,并恢复昔日齐国的善政,且放宽齐人的赋税。
齐人百姓闻言,心中皆窃喜。
接着,乐毅向齐人公布,尊重齐国百姓的风俗习惯,保持齐国百姓的固有的文化,齐人的种种,不会因为燕人的到来,而有所改变,燕人也不会强行将自己的文化强加于齐人。
齐人闻之,皆喜。
政令公布后,乐毅当场举荐数十在野齐人为官。
至此,临淄齐人皆悦而服。
又次日,乐毅从临淄征召了三万丁壮,然后重申了军纪,便让一万齐人跟着两万燕军东进收地,又让一万齐人跟着三万燕军北上掠地,再让一万齐人跟着五万燕军西进攻城。
而乐毅自己则坐镇临淄。
燕军一动,齐国震动。
第五十九章 能守城否
当日,北上的燕军攻千乘,轻取之。
接着北路燕将公子纯直接复制了乐毅在临淄的做法,严明军纪,严禁劫掠百姓,并寻访千乘在野之贤者,愿意为官为燕国效力的则举荐他,不愿意为燕国效力的,则彰显之,都给予极高的礼遇,然后又在千乘公布乐毅在临淄的政令。
千乘齐人闻之,皆服。
与此同时,西进的燕将公子安也在当日攻取昌国,同样复制乐毅在临淄的那一套,昌国齐人亦服之。
另一边。
淳于城。
大司田宋涣与司徒王益带着广益的官员才赶到淳于城没多久,就在二人跟负责防守淳于的谢子说起为何突然放弃溡水广益时,一个士卒飞快的跑了进来,对谢子道:“先生,有公子使者到。”
三人一怔,然后同时脸色一变。
公子冀的使者来得很快,这一定是广益情况有变。
一念及此,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谢子急道:“快请使者来。”
不久,使者来,交给谢子一封帛书,并俱告三人广益战败一事。
三人闻之,全都露出沉重之色。
接着,使者离开后,三人坐在厅中沉默了一下。
司徒王益率先开口道:“我军溃败,人心惶惶,加上十万燕军急追不舍,继续坚守淳于,我担心守不住。
为保完全,在下认为应该立即放弃淳于,退守高密。”
王益的话音还未落下,大司田宋涣立即开口反驳道:“不行,若是淳于不守,则胶东门户洞开。
如此,夜邑、胶东、即墨、乐莱等地全都会被燕人攻取,夜邑、乐莱都是我齐国要地,浮舟东去可抵朝鲜,南下可达楚国,北上可到燕国东胡,船只往来极多,大量聚集在这些地方,是我们未来抵抗燕国的重要基地。
而即墨更是我齐国最为富庶的都城(五都),其富裕不在国都临淄之下。
若是失去了这些地方,不仅我们的实力会大损,失去极多的钱粮还有丁壮。而且,一旦燕国控制淳于,便可以淳于为关键,彻底截断我们与潍水以西地方的联系,这对我们联系被燕人控制的齐人极为不利,也难以鼓动他们起来反抗燕人。
如此,驱逐燕人一事恐怕就难了。”
说到这,宋涣想起他不久后还要发给技击士一笔钱,不禁又皱起眉头:“还有,我齐国的技击士,也是一个问题。之前,大王为了调动技击士的战心,曾整顿军纪,严格训练,为此还大幅度提高了技击士的赏赐。我齐国也正是凭借着这一支精锐的技击士横扫四方。
而这,是需要大量的金钱来维系的,一旦即墨夜邑等地落入燕国之手。那么,仅凭莒城的财富,恐怕我们难以继续维持还跟在公子身边的那两千技击士。
技击士散了还不要紧,但,如果乐毅趁机收买技击士,那技击士是有可能倒戈一击的。”
“···”王益、谢子闻言,同时脸色一僵。
对于技击士的战斗力,他们二人还是很清楚的。
其实技击士严格意义上不算齐国的军队,而算是齐王蓄养的门客、打手(相当于雇佣兵),只不过人数比较多且精通各种技艺,并采用军队化管理,又总是跟着齐军出去打战而已。
技击士精通各种技艺,能使戟用剑,装备上弓箭,那就是精锐弓箭手,拿起剑戟,那就是精锐步卒,给他们一匹马,那就是骑卒,给辆战车,就能作战车军使。甚至,到了水上,他们还能当作水师来用。
不会游泳,不会骑御,不会近战,不会射击的人,但凡有一项不会的人,就不配做技击士。
对上寻常士卒,一个没穿盔甲的普通技击士打三五个士卒不成问题,穿上盔甲就能对付十个。一个技击士打两个魏武卒也不成问题,一百个技击士对上一百个魏武卒也能打赢,千人以下的对阵也不会输。
正是因为技击士的强大以及全面,导致技击士的费用也很高,普通士卒不仅不要军饷,而且要自己带武器甚至钱粮去打战,但技击士要军饷的,而且打战还要赏金。
他们靠军饷养家糊口,靠赏赐发家致富。
所以,即便以齐国之富,也养不起五万技击士。这比魏国的魏武卒还要稀少。
当然,技击士的弱点也很显著,那就是一大群武艺过人的勇士聚在一起,容易导致个人英雄主义盛行,相互打架斗殴乃是家常便饭,甚至一言不合怒起杀队友也是常事,人人以战胜为荣,以战败为耻。
所以,这也导致技击士军纪极差,战阵也容易不稳。
打顺风战,技击士各个猛如老虎,势均力敌的战斗,技击士也狠如孤狼,一旦压力太大,技击士就将齐人贪生怕死的特长发挥的淋漓尽致。
毕竟,打战对技击士而已只是一份工作,他们也要养家糊口的。
以至于明明技击士的个人武力要超过魏武卒,但一到双方正面摆阵对决时,被打崩的往往是技击士。
这还不是技击士最大的缺点,技击士最大的问题就是拿钱办事,不给钱···那谁也指挥不动,即便是齐王来了那也不行。
甚至即便给了钱,也有指挥困难的时候,比如三十年前齐国灭燕的时候,技击士就在燕国都城肆虐了一把,不管是人该干的事,还是人不该干的事,他们全都给干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齐王地即位后,出于种种考虑,大力整顿了技击士军纪,加强对技击士的训练,也大幅度提高了技击士的待遇以及赏赐。
故而,这十几年来,技击士的战力军纪全都得到极大的增长(整体战斗力,不是个人战力)。
所以,两年前,技击士才没有在远比燕国富裕的宋国到处肆虐。
而这,又导致养技击士更加费钱了。
如果齐国养不起技击士了···
那么他们可能就是谁给钱就替谁打战····
此时,司徒王益想起技击士的种种事迹,顿时脸色扭曲了。
此时此刻,若是因为给不起钱而直接放弃解散技击士,那肯定是糊涂到了极点。可是,若是强行控制技击士,却又不给钱···不说所有的技击士都会反,最起码会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会反。就以田文之礼贤下士,一旦给不起钱,他手中的三千门客也瞬间散了两千多。
这要是守城或者决战中反了···那齐国就真的完了。
想着,王益立即看着谢子道:“谢子,不算公子手中的军队,面对十万燕军攻城,能守住淳于吗?”
第六十章 空城为饵
宋涣闻言,也将目光投向谢子。
说一千道一万,现在能不能守住淳于是关键。
谢子闻言,却再次沉默了。
他才来淳于几天,淳于也才将治下的百姓召集到城中,防御工事才刚刚开始,别说在方圆百里坚壁清野了,就是城中的防御工事也没做多少。
而现在公子冀手中的军队中了攻心之计,能带来多少不清楚,但肯定不会多,广益的六万齐军,能撤到淳于一万就不错了。
就凭城中两万户百姓···不,还要加上西面东阳等地过来的丁壮。
东阳有一万六千户百姓,最起码能过来万五丁壮,这些人虽然去跟燕军野战有些勉强,但守城绝对没问题。毕竟,在这个每年都打战的岁月,上至君王,下至百姓,打战都是基本技能。
如此,淳于城不算公子冀手中败军,就有两三万丁壮以及五万以上的壮妇老幼。凭借这些面对十万燕军精锐···
若是众志成城,士气高昂,绝对能坚持到即墨等地的援军到来。
可现在的问题是,因为济西、秦周、广益连续三战败北,城中人心惶惶,军心动摇。
这种情况下想要守住淳于,除非···
能大胜燕军一阵,以提振齐人士气,并挫一挫燕军的锐气。
可如何战胜燕军呢?
想着,谢子看了看手中的帛书,略一沉吟之,然后用力的点头道:“能!”
“谢子,此言当真?”王益大喜的看着谢子问道。
而大司田宋涣则是欣喜又怀疑的道:“谢子,真的能守住淳于吗?就凭淳于两万户百姓?”
“不是淳于这两万户百姓。”谢子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使者送来的信函道:“而是凭公子的这封信。”
宋涣、王益一怔,看着谢子手中的帛书露出不解之色。
此时,谢子解释道:“从公子的信中以及使者的口中,在下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件,公子自知不敌,不仅驱散了沿途百姓,而且还让沿途城池的官员将府库中的钱粮全部分发给百姓,以让百姓逃亡。如此,我便知公子不仅贤能,而且轻财重义,以百姓为本,这便是我能坚守淳于的根本。”
见二人点了点头,谢子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公子说溡水之败,我军溃走,燕军急追不舍,燕骑进围地而不备。而燕军在燕骑接近全军覆没后,还依然不依不饶的一路急行,甚至追杀公子的前军已经拉开了与主力大军的距离。
由此可知,燕军在溡水取得大胜,并获取了广益的大部分物资,但也中了我们三计,一个诱敌之计,一个是轻敌之计,一个骄兵之计。”
说着,谢子冷笑道:“就这样的军队,若是乐毅亲自领兵前来,我或许会俱其三分,但现在,乐毅已经从广益返回临淄,来的只是一个区区副将。
如此,我城中丁壮对燕军的畏惧就天然少了三分。再加上上我还会有东阳等地的壮丁来援,还有公子手中的残军,守住淳于绝不成问题。”
宋涣、王益二人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
虽然谢子的话并没有具体的措施,但是,找准了我方立足的依据以及敌人的弱点,这战就有了三分打下去的希望。
此时,谢子见宋涣、王益脸上的担忧少了一大半,才继续道:
“如今,燕军如此肆无忌惮的追杀公子,必然是以为我东阳、淳于、高密,骈邑等地丁壮全都在广益被打散了。如此,我打算以趁其骄傲大意,伏击轻敌冒进的燕军前部,挫一挫燕军锐气,也提振我齐国军心。”
“先生打算怎么做?”宋涣闻言,立即开口问道。
谢子应道:“我打算趁燕人误以为我淳于丁壮已空,利用其轻心大意,以空城为饵,设局伏击他们。”
“以空城为饵?”宋涣、王益好奇的看着谢子。
接着,宋涣立即问道:“谢子有几分把握。”
谢子自信的道:“就凭燕军现在的心态,以及东阳等城百姓全被公子吓走的实情,还有我齐国一向怯弱的名声。伏击成功的可能有八成,六成把握能重创燕军前军,三成把握劝谏燕军前军。”
宋涣、王益一听,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道:“好,”
另一边,田冀带着齐军一路直奔东阳,虽然没有摆脱燕军的追击,但也没有让燕军追上。
期间,田冀也曾让人依靠地形伏击燕军,但燕将张行谨慎,未能成功。
同时,田冀也在夜间被燕军偷袭一次,好在齐军戒备森严,一直没有放松对燕军的监视,这才没让燕军得逞。
逃亡的第三天,上午时分,齐军在具水西岸五里处时,一个使者从淳于飞奔而来。
“公子,臣奉谢子之命,送书信于公子。”
田冀一听,急忙从使者手中接过木盒,从中取出帛书,展开一看,然后略一沉吟,便将手中的帛书传递了不远处的田礼。
田礼疑惑的接过帛书,然后展开一看,看罢,露出惊色,然后沉思了一下,点头应道:“公子,可行,以燕军追杀我们的状态,可谓已经到了无所顾忌的程度了,其前军与中军竟然脱节数十里,而燕人前军却依旧不减速,仅凭两万人就深入我齐境两百里,其嚣张可见一斑。
不过,这同样也反映出来,我们在广益的布置已经成功了,燕人肯定以为我淳于高密都已经成了空城,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追杀我们。
既如此,那我们就趁机再引诱燕人一波,然后吞掉燕人前军,杀杀燕军的气焰,以鼓舞人心。”
田冀见田礼也同意谢子的计划,心中一沉吟,觉得的确要给燕人一个教训,甚至是彻底吃下燕军前军。
心下一定,田冀立即对着使者应道:“好,有劳使者回去禀报谢子,就说我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立即率领齐军前往淳于,请谢子做好准备。”
“诺。”
使者匆匆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
使者走后,田冀沉思了一下,看着田礼道:“田将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阳距离淳于一百里左右,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如果大军急行,应该明日傍晚时分就能赶到淳于吧。”
“不错。”田礼点了点头:“应该明日能抵达淳于。”
第六十一章 一路东行
“若是傍晚时分抵达淳于···”田冀摇头道:“这不行,留给我们的时间太短了,万一没有及时消灭燕军,反倒让燕军趁夜逃亡,这终究有些不美。”
田礼一怔,看着田冀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咱们降速,把时间拖到后天上午。”田冀呵呵一笑,然后吩咐道:“传令给在前引路的田单将军,告诉他,加大对燕军的骚扰阻截力度。”
“诺。”
“从现在开始,放缓逃亡的速度,开始保持将士的体力。”
“诺。”
不久,齐军到具水。
齐军通过具水后,田攸立即带着两千甲胄不全的断后之军摧毁了具水上的桥梁,并布下箭阵阻击燕军。
而后,燕军先锋来,欲搭建浮桥,但为齐军箭矢所阻。
不得已,燕军只好临时修建木筏,准备先击溃对岸的齐军,然后再搭建浮桥。
不久,张行率大军前来,看到具水上桥梁的残骸,又见对面齐军将士只是拿着弓箭长矛,却无一甲胄齐全,一面蔑视着对岸的齐军,一面冷哼道:“哼,又是这种小把戏。不过,齐人连断后之军都是这般模样,可想而知,齐军主力一定很凄惨了。”
说罢,又脸色难看的让更多士卒加入修建木筏的队伍中。
小半个时辰后,木筏勉强够用。
接着,张行一声令下,燕军立即抬着木筏冲入具水中。
另一边,田攸见燕军冲来,不等燕军进入射程之内,便下令道:“燕军杀过来了,射击,快射!”
断后的士卒闻言,纷纷射出手中箭,然后,第一波箭矢全都落在燕军的前头。
对面,张行见此,顿时哈哈一笑:“齐人之惊惧失措,展露无遗矣!”
但田单没管箭矢落在哪了,只是不断的下令齐人射击,八轮箭矢后,田攸见燕军已经杀到二十步外,便惊恐的喊道:“燕军杀来了,撤,快撤。”
两千士卒一听金鸣之声,立即一哄而散,四散开来。
张行见齐军占了一点便宜又跑了,而且还到处乱跑,完全没有编制的样子,不禁嘴角一抽:“竟然直接崩散了,这···”
说着,张行又喜道:“按道理来说,断后之军应该拼死阻击才是,结果,齐军面对如此优势的地形,我军还未杀到,齐人便自我崩溃了。
看来之前将军连败齐军数阵,已经彻底杀破齐人胆气,让齐人闻我燕军望风而逃。”
说话间,已经有一些燕人渡过具水,但他们没有追杀到处乱跑的齐军,而是飞快的建起浮桥来。
不久,燕军渡过具水。
此时,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齐军还在前方二十里外。”
张行一听,立即皱起眉头:“不对,我们在具水这里耽误了大半个时辰,按照齐人的速度,以及我们与齐人之间的距离,现在齐人最起码已经跑到二十五里外了才对,怎么才在二十里外。”
斥候喘着气道:“将军明见,齐军的速度似乎变慢了。”
“变慢了?”张行一怔,然后心中一紧,问道:“齐军数量可有变化?”
“没有变化!”斥候又喘了一口气道:“现在齐军已经没有旗帜遮蔽,我们看得很清楚,没有出现突然有将士大规模消失的迹象。”
“没有变化?”张行迟疑道:“难道是齐军已经疲惫不堪了吗?”
接着,燕军继续前行,不久,到东阳城。
此时,张行看着空落落的东阳城,笑道:“之前将军就一直担心齐人会依城据河节节抵抗我军,所以进入临淄后,即便知道齐军就在近在咫尺的广益城聚集,也没有立即动手,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我军鲸吞齐国的计划暴露,以引诱齐人汇聚在广益,然后一战平之。
结果,齐人果然中计,并将东阳、淳于、高密等地的丁壮全都抽调一空,这才让我军不费一兵一卒就轻取东阳,还有淳于、高密。
不然,若是齐人具水拼死阻击,或者在东阳城阻我一下,那么,不仅齐军溃兵就真的从我手中逃脱,而且我军还要付出不少的代价才能攻取此地。”
说罢,张行又叹息道:“可惜的是,齐人太狡诈了,竟然诈称三十万大军,以恐吓齐人。不然,等即墨甚至乐莱的齐人也到了,那我燕军略取齐国东地就轻松多了。
而现在,本将只能率军直奔即墨。”
说着,张行露出志得意满又不满足之色,当即留下五百人镇守已经空无一人的东阳,然后率大军绕过东阳急行追杀。
傍晚时分,田冀率领一万四千余齐军在天色还没有彻底暗淡之前,便下令停兵休整。
燕将张行闻之,喜道:“往日齐人都是趁着还有些光色向前急行一段路程,以拉开与我军的距离,但今日,齐人竟然没有提前停下了。看来齐人真的是疲惫了。”
他知道的,之前几年,齐军一直都在作战,军队百姓都很疲惫。
而后,秦周之战后,燕军休整了一段八天,但齐军不是在溡水修建防御工事,就是在建造营地,少有休息之时。
现在,齐军竟然才急行军三天就不行了。
想着,张行笑道:“看来我前面的齐军,必然是从济西逃亡会临淄的精锐之师,只要打掉他们,齐国最后的精锐也没了。”
与此同时,燕军后面二十里外,田攸带着已经重新聚集起来的两千士卒,正远远的吊在燕军后面。只是因为燕军的注意力全在前面,而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后面还跟着一支齐军。
此时,田攸正带着将士前行,一个斥候快步跑了过来:“报将军,燕军已经停兵休整了。”
田攸一听,立即吩咐道:“传令,大军立即让开主道,在附近寻地休整。”
“诺。”
“多派斥候,注意燕军动静。”
“诺。”
“立即派人前去联系公子,就说一切正常,我军正跟在燕军前军之后,而燕军主力据我们还有五十里距离,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吃下燕军前军。”
“诺。”
第六十二章 抵达淳于
次日。
田冀率领一万三千余齐军(又掉队、逃亡一部分人),在前方远远的吊着后面的燕军,然后依靠地形阻击燕军。
张行依旧率燕军急追,欲追上齐军然后彻底打散这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齐军,免得齐军退守即墨或者长城。
下午时分,田冀率领的大军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燕将张行闻之,立即加快了追击速度。
但,当日最终还是没能追上,仅仅落后十五里左右。
而田单率领的两千士卒,始终跟在燕军后面。
当夜。
田冀杀马取肉,让全军将士饱餐一顿。
而张行则让燕军就着热汤啃干粮。
次日。
田冀再次带着齐军向既定目标奔去。
才走没多远,便有斥候来报:“报,公子,燕军已经追过来了。”
“再探。”
“诺。”
“报,公子,燕军距离我们还有十里。”
“再探”
“诺。”
“报,燕军距离我们还有五里。”
“再探。”
探子一走,田冀回头看了一下后面冲天而起的烟尘,立即下令道:“传令,全速前进。”
“诺。”
军令下达,齐军将士一听燕军已经杀过来,立即在将领的催促下,飞快的向淳于赶去。
此时,田冀看着身边的田礼,凝重的问道:“田将军,我们距离淳于还有多远。”
田礼闻言,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的道:“还有十几里路,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全速奔跑的话,用不了半个时辰。”
田冀一听,立即开口道:“好,那稍后等到了淳于,我率三千军对去城中,田将军率两千甲胄齐全的精锐再加上我军中三十七辆战车以及四千将士去左面,古将军率技击士与两千其他将士去右面。”
“诺。”田礼与古肥同时点了点头。
另一边。
张行得知齐溃军就在前面五里远时,不仅全身一热,连连大喊:“快,快,快,加快速度,追上去,杀崩齐溃军,活捉齐公子冀。”
燕军在张行的催促中,微微加快了速度。
疾跑没多久,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齐军加速,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逃亡。”
“什么?”张行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大笑道:“齐人必是知道我已经杀到他们身后了,所以才爆发出身体的最后一个力气,想要摆脱我们的追杀。”
说罢,张行再次大喝道:“加速前进。”
燕军微微加快了一点速度,没跑多远,燕军前进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不久,潍水边。
田冀带着大军一到潍水,看着面前孤零零的桥梁,立即喊道:“大军过桥,快。”
几个呼吸后,田冀见越来越多的齐军士卒赶到岸边,但桥梁宽度有限,无法让士卒同时过河。
此时,田冀看了看后面的烟尘,向身侧的田礼问道:“田将军,依你之见,我们能在燕军赶来之前全部通过桥梁过河吗?”
田礼在心里算了算,点头道:“只要士卒不乱不挤,足够了。”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河水,感觉水流不是很急促的样子,便开口大喊道:“传令,结绳过河,能游水的人,游过去。”
田礼一怔,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应道:“请公子放心,臣这就去组织部分士卒结绳过河。”
就在田礼即将离去之际,田单又开口道:“田将军,请让士卒们乱一点···”
田礼立即会意。
齐军身后五里处。
张行正疾奔间,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报,将军,齐军在前方被潍水堵住了,难以短时间内通行,齐人全都急了,无法上桥的人,有的结绳趟水过河,有的直接扔了武器甲胄游水过河。”
“哈哈哈···天助我也!”张行大笑道:“快,加快速度追过去!”
但这次,燕军已经没法加速了。
张行带着燕军狂奔四里,当他已经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桥梁,甚至还可以看见河对面的齐军将士时,一个斥候来报:
“将军,齐人已经全部渡河,而且,齐人已经在桥边布下箭阵,并正在破坏桥梁。”
“什么,还来这招!”张行又急又怒道:“加快速度,别让齐人摧毁桥梁。”
说完,张行带着燕军狂奔一里,来到河边,见齐人已经拆了东岸附近的浮桥,而且还在拆河中浮桥。
岸边,更有一队弓弩手在防守。
见此,张行大急,目眦欲裂,喝道:“快,渡河,冲过去。”
另一边,断后的齐军军帅吴长一看燕军到来,立即大喊道:“燕人杀来了,散。”
岸边惴惴不安的一千齐军将士,一听此言,立即一哄而散。
对面,张行看到一箭未射便自我奔溃的齐军,愣了愣,才喜道:“齐人真怯弱啊。若是齐人真的在此拼死阻击,拼死拆掉桥梁,那齐人可能又要从我手中逃脱了。
但可惜的是,上天站在我这边。”
眼看齐人崩溃,又见燕军已经控制桥梁,张行心中也不急了,摇着头感叹道:“不,这不仅仅是上天的功劳,也是齐王地的功劳。
若是齐王地昏庸又暴虐,吝啬又苛刻,齐人又怎会在秦周一触即溃,将临淄拱手让给我燕军。其后,齐军又怎会在溡水不战而逃,又怎会在具水不战而逃。
邹子常常在宫中对大王说天心人意,说的就是这个啊!”
接着,燕军过河,再次奋起直追。
淳于城。
当田冀带着齐军来到淳于城外时,正见,淳于城门洞开,道路上四处可见破灌烂瓦,以及残布断木,而城头,齐人的旗帜有的倒了,有的歪了,更多的则是空缺,仿佛没人镇守的模样。
见此,田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对田礼与古肥道:“两位将军,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田礼古肥同时应道:“请公子放心。”
说罢,田礼与古肥各自率领一部军队离开,分向左右,绕城而走。
而田冀和田单则带着三千士卒,直接向淳于城中走去。
另一边,燕军中。
张行带着燕军急追,已经远远看见淳于城墙。
第六十三章 箭阵伏击
此时,一个斥候来到张行身边:“报,将军,齐军已经赶到淳于城,此时,齐军一分为三,齐公子冀带着一部齐军直接进城了。而齐将田礼与齐将古肥则带着齐军主力绕城而走,其中田礼所部约六千齐军,而古肥所部约四千齐军。”
张行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淳于城,喜道:“看来淳于城一定也是空城。齐人分兵,这必然是因为齐人难以同时快速通过城池。而齐公子冀入城,这必然是想走近路逃亡。
传令,追上去,稍后本将率一万人追杀齐公子冀,令副将张肃率五千人追杀田礼,令副将张鹿率四千人追杀古肥,留下五百人守卫淳于城。
待本将穿过城池,再分兵夹击田礼与古肥,这一次,本将要在淳于城彻底击溃齐军”
“诺。”
不久,张行率军杀到淳于城外,正见齐人正人挤人挤着过城门,以至于城门被堵塞了。而淳于城头,更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影。
见此,张行大喜道:“淳于已空,快,杀进去,不要跑了齐公子冀。”
燕军将士闻言,立即加快了追击的步伐。
城门的齐人一见燕军杀来,立即四散开来,有的绕墙走,有的直奔城内。
等燕军杀到城门,城门已空,燕军将士直接穿门而过,鱼贯而入,并径直向城池另一侧杀去。
另一边,田冀与田单带着齐人进入空旷的淳于城中两百步后,遇到了正在等候的淳于群臣。
田冀见谢子带着众人过来,打了一声招呼后,立即向谢子问道:“先生,淳于这边准备的如何?”
谢子走到田冀身侧,应道:“请公子放心,淳于城的丁壮已经在城中布下箭阵,以有备对无备,必能杀燕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公子要求的战车,因为之前济西之战后,淳于的战车全被大王征调去了济水那边,所以,这段时间淳于这边赶制的,加上东阳那边带来的,再加上从周围城邑调来的,一共有四十五辆战车,全都按照公子的吩咐,安置在北门,只待战事一起,便可立即出城支援田礼将军。”
“好,四十五辆战车,加上我带来的三十七辆战车,那就有八十二辆。近百辆战车加上两千技击士,对着轻兵急进且遭遇埋伏的燕军,此战必胜。”田冀大喜道。
田冀与谢子等人又向前走了不远,便来到了淳于城中齐人埋伏的地点。
此时,田冀看了看那两排整整齐齐的拒鹿角,又看了看鹿角之后的持盾齐人,再看着盾兵之后的齐人弓弩手,再次点了点头。
而后,田冀与谢子等人走入齐人阵中,而入城的齐军则在旗帜以及将领的指引下,绕过拒鹿角,从两侧向城中跑去。
很快。
燕将张行便带着两千余人进入城中。
正急追间,前方的燕军突然发现前方的齐人身影消失在两侧,燕军将士还未反应过来,前方又出现两排拒鹿角,而拒鹿角之后,则是两排盾兵以及密密麻麻的齐人弓箭手。
“不好,齐人箭阵!”
就在此时,盾兵之后的田冀,见燕人已经进入埋伏点,立即怒吼道:“擂鼓,射击!”
“咚咚咚咚咚咚······”
“杀···”
随着战鼓声响起,田冀身后齐人的弓弩手立即朝前方的燕人的射出手中的弓箭。
对面的燕军将士,在看到前方齐人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伏,本想退走的他们,只退了一步,便被身后的燕军将士顶住,接着,他们想想两侧逃亡,但还没迈步,就见两侧的道路上出现一排齐人盾手以及大量弓弩手。
前面的燕军将士见此,无不大惊失色。
大惊间,天色忽地一昏,然后箭矢如雨水一样射来。
“啊————”
“隐蔽···隐蔽···”
“杀···”
“啊···”
三轮箭矢之后,最前方那些燕军将士全被射死当场。
与此同时,战鼓声响起后,淳于城墙上,城中大道两侧的不远处,城中大道两侧的房屋内,隐藏的齐人听到战鼓声全都冲了出来,大量的齐人弓弩手在盾手的护卫下开始朝着燕人射击。
一时间,城中还有城门附近箭如雨下。
城门处,燕军将士一听到鼓声,又见城墙上突然冒出大量齐人弓弩手,无不色变。
接着,有人喊道:“不好,将军进城了。”
另一人闻言,又喊道:“守住城门,守住城门,接应将军出城。”
“弓弩手,上前,压制城墙上了齐人弓箭。”
一时间,城门处的燕人,有的直接退走,有的把守城门,有的开始冒着箭雨朝城头射击。
而城池两侧,正在追杀田礼古肥的燕军,一听到城中传来战鼓声,接着又听到城中传来整天杀声,立即意识到不好,然后连忙退兵。
而田礼古肥听到战鼓声后,全都立即下令原地列阵待援。
而与此同时,淳于城北门南门同时大开,各有三千齐人分别前去支援田礼古肥。
另一边,城中,燕军大军中,张行一听战鼓声,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齐人有埋伏!”
“不,不对,田礼古肥率万余溃军在外,齐军兵力不足,哪来的埋伏。”
“除非······淳于城中有齐军,或者说淳于的丁壮并未去广益!”
想着,张行心脏一紧。
“中计了,我们在溡水的时候就中了齐人的奸计,淳于的齐人根本就没有去支援广益。”
张行惊乱间,突然看见数只箭矢向自己射来,又有大量的齐人从道路两侧冲出来,脸色一白,急道:“退,快退出城池,向城外突围。”
说罢,张行转身就跑。
此刻,燕军将士也根本不用指挥,知道中伏的他们,也自发的纷纷向城外退走。
而淳于城中,大量的齐人弓弩手,在持剑拿盾士卒的护卫下,源源不断的朝燕军将士头上射击。
“啊~~啊~~~”
随着惨叫声,一片又一片燕军士卒死在齐人的箭矢下。
不久,胸前插着一根箭背后插着十几根箭,如同刺猬一般的张行,在十余亲卫百余将士的护卫下,在两个亲卫的搀扶下,在城门处燕军将士的接应下,冒着箭雨冲出城门,然后飞快的向城外的燕军跑去。
与燕军主力汇合后,张行一边咯血一边尽力的大声道:“快,列阵···列阵,我军中伏,齐人必不会善罢甘休,快列阵,且战且退。”
说罢,张行又咳嗽三声,连咳出三口血。
第六十四章 冲就完了
“将军,将军···”
众亲卫见张行吐血,无不大惊失色。
将军武珞闻言,立即接过指挥权,大吼:“列阵迎敌,且战且退。”
军令下达后,原本被伏击后飞快退出齐人射击范围的燕军将士,就已经开始紧急列阵备敌,此刻有了军令,燕军立即一边列阵,一边缓缓向后面退去。
此时,田冀率齐人杀出城,一出城门,抬眼一看,就见对面的燕军的小方阵已经摆出,而大方阵还在对接之中,似乎不久后就将成形。
见此,田冀露出凝重之色:“遇伏不乱,结阵迅速,果然是精锐之师。”
田冀身侧的田单闻言,急道:“公子,淳于城中的大军都是丁壮,乃是仓促成军,若是摆好阵型,再跟燕军对阵,恐怕不仅布阵的速度会比燕人慢,而且还有可能打不过燕军。
所以,我们冲吧,以乱军对乱军,以伏击成功又占据数量优势且士气大增的乱军,围攻被伏击后的士气大跌的乱军,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彻底打乱燕军的阵型编制,发挥人数士气的优势,士气的优势。甚至,等战车大军与技击士前来,才能迅速彻底击溃燕军。”
田冀一听,毫不迟疑大喊道:“传令,燕军败退了,杀,杀过去。”
周围的齐人闻言,立即跟着大喊:“燕军败了,杀!”
接着,齐军蜂拥出城,一边喊着“燕军败了”,一边向燕军冲了过去。
燕军正在结阵后退,前方大阵未成,齐人气势汹汹的冲入燕军阵中,顿时将燕军即将成行的千人大大阵截成两半。
而后,越来越多的齐人冲进燕军阵中,最前方的千人大阵很快就被彻底冲散,变成了各自为战的四个小方阵,甚至更多更小的方阵。
随着越来越多的齐人一边大喊着“燕军败了”,一边兴奋的冲进燕军阵中,燕军第一个千人方阵很快便被齐人彻底冲散,然后燕人齐人全都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此时,正在指挥将士断后的武珞,见一大群齐人乱哄哄的冲过来,然后又乱哄哄的将断后的第一道防线冲的七零八落,然后彻底打散了燕军阵型,也让他失去了对第一道断后燕军的指挥。
不过,好像齐军将领自己也失去了对前线齐人的指挥。
见此,武珞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囔囔道:“这是什么打法?齐军将领这是不讲规矩,竟然自己不列阵就冲过来了,这简直就是对齐人的不负责任,是暴虐,是无耻!”
狂喷了齐人将领几句后,武珞又连忙退到第二个千人方阵前。
此时,去追杀田礼与古肥所部的一万燕军一左一右地退了过来。
燕军阵中,已经非常虚弱张行,见绕城追杀的燕军退回,而齐将田礼与古肥正率领一部齐军在远处追击。
见此,他算了算田礼古肥所部的齐军与张肃张鹿率领的燕军的距离,然后强打起精神,吩咐道:“快,打出旗号,告诉张肃与张鹿两位将军,让他们立即摆出防御阵型,护卫我军左右。
不要让齐军杀到我中军。”
“诺。”
随着燕军阵中各色旗令挥舞,刚刚退回的两股燕军立即开始在战场两次摆出防御阵型。
此时,战争前线,随着越来越多齐人的不断涌入燕军阵中,很快,齐人的人数优势便发挥的淋漓尽致,原本的五六个齐人对四五个燕军士卒,变成了两个甚至三个齐人对一个燕军士卒。
接着,断后的燕军士卒先是失去了指挥,接着便发现周围全是齐人,而且耳中还不断传来“燕人败了”的声音,心神大乱之下,纷纷转头就跑。
齐军阵中,田冀见齐人果然很快就击溃了燕人的第一道防线,立即大喜的喊道:“擂鼓,擂鼓,冲锋,继续冲,冲啊,燕人败了,冲过去···”
两三千齐人挟裹着数百燕军士卒撞上燕军的第二道刚刚成行千人方阵上。
燕军的千人方阵虽成,但阵中将士眼看第一个前任方阵迅速被齐人击溃,然后大量齐人夹杂着一些燕军士卒士气如虹的冲过来,一时间,所有的燕军将士全都被齐人的战力震惊,无不心神动摇,军心浮动。
双方激战不久,燕军千人方阵再崩。
后方,田冀见此,兴奋的大喊道:“冲···”
此时,齐人见自己如此轻易便击溃燕人两道防线,无不兴奋不已,然后也不用听将领的军令(将领也无法指挥),直接信心爆满的向燕军方阵冲了过去。
此时,燕军将士齐人如此迅速的击溃了两道断后大军,并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原本因为中伏而恐惧的内心,却是更加恐惧了。
连退后的步伐都快了数分。
不久,万余齐人携大胜之势撞入燕军阵中,瞬间突破了惊惧不已的燕军将士数道防线。
燕人大恐,原本的快速撤退,只坚持了不到无论冲击,就变成了败退。
与此同时,田礼与古肥也各自率领齐军杀到战场。
其中,古肥率领七千齐军率先赶到战场。
接着,古肥以自己为攻击锥阵的箭头,以两千技击士为主体,以五千其他齐军为羽翼,向着燕军左军冲了过去。
临到近前,面对燕军的防御阵线,古肥仗着自己身穿重甲,微微侧身躲过四把挥舞而来的长矛,然后硬吃了两记劈刺,便撞入燕军阵中,接着挥舞着长戟左劈右划,瞬间撞飞两人,劈死一人,劈倒数人,又划伤一人。
接着,古肥身后的技击士立即跟着古肥突进,又替古肥拦住左右两侧的燕军士卒。
古肥见此,知无后顾之忧,便全力向前冲锋,手中的长戟或刺,或啄,又连扫带撞,一路无人可敌。
不多时,便带着技击士突入燕军阵中三十余步,并将燕军方阵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与此同时,田礼也带着近百辆战车在近万士卒的协同中,杀到燕军阵前,然后又直愣愣的撞入燕军阵中。
第六十五章 潍水东岸
燕军因为轻兵急进,并无大型防御器械,身披马甲的战马,在御者的驱使下,全然无视了燕军的攻击,直接撞上燕人的长矛短剑,然后又借着马速撞到燕军士卒身上。
一时间,被撞者,不是直接被撞死,就是被撞到在地。
接着,战车速度丝毫不减的往下一列燕军士卒撞去。
被撞的燕军士卒,无不是被撞就倒,擦到就伤。
两军交战的瞬间,燕军的防线便被撞出了数十个缺口,然后战场左右的士卒,立即跟进,护住战车左右,并跟着战车前进。
交战片刻后,田礼便抢在古肥前面击溃了燕军左军。
接着,在技击士的疯狂突进下,已经摇摇欲坠的燕军右军,看到中军左军全都溃败后,再也顶不住技击士的进攻,败退而走。
齐军阵中,田冀见燕军全军败退后,立即双眉一扬,扬眉吐气的大喊道:“冲,继续冲···”
此时,齐人眼看燕军败退,又听到后方战鼓声不停,全都没有任何犹豫的对败退的燕军发起追击。
齐人追杀五里,燕军从败退变成溃败。
溃败中,因血流不止而越发虚弱的张行,见燕军竟然被齐人杀得溃败而走,心中越发难受,吐着血道:“传令,让将军武珞立即向前,率最前方的燕军加速渡过潍水,守住浮桥,准备结绳渡河,并在潍水西岸设箭阵阻拦齐人。”
“诺。”
不远处,武珞得到军令后,立即加速向前,跑到最前方后,立即聚拢了一批士卒,向潍水东岸而去。
武珞率众疾奔八里,还未到潍水东岸,远远的便发现不久前他们才通过的浮桥,还好端端的桥梁,现在已经不见了。
不仅如此,而且,似乎潍水西岸还有一大群人。
见此,武珞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渐渐变白。
又疾奔数百步,武珞见原本的潍水桥梁果然已经不见了,而且现在还有一伙齐军士卒守在潍水西岸。
见此,武珞急道:“快,快去通知将军,潍水浮桥已经被齐人拆了,而且,此刻潍水西岸出现近两千齐人。”
不久,武珞来到潍水东岸,看了看宽达近两百步的潍水,又看了看对面的齐军箭阵,然后回头看了看后面人多势众的齐人。
沉吟了两个呼吸后,咬牙切齿的道:“传令,游过去,击溃对面的齐人!”
身边的将士一听,纷纷摇头道:
“将军···我不会游水啊!!!”
“我也不会···”
“我也不会···”
“结绳,结绳渡河。”
众将士闻言,全都面有惧色。
不久,燕人结绳渡河。
此时,齐将田攸见对岸的燕军士卒拉着绳子,如一串串葫芦一样跳入水中,然后一步一晃的摸着石头过河。
见此,田攸等了一会儿,等燕人快到潍水中部的时候,才狰笑道:“之前本将在具水跑了,让你们轻易渡过具水,但现在可不同了。”
说罢,田攸厉声道:“传令,射击!”
齐军士卒闻言,纷纷举弓射之。
此时,河中的燕军士卒如缓缓移动的活靶子一般,眼睁睁的看着齐军射击,又眼睁睁的看着箭矢飞来,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射中自己。
“啊—”
河中的燕军士卒,非射中后,全都手一松,然后之来的发出一声惨叫,甚至连痛苦的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经被潍水冲走了。
东岸,武珞看着被潍水冲走的士卒,顿时绝望了。
不久,张行率溃军抵达东岸,看着空荡荡的潍水河面,又看着对岸近两千严阵以待的齐军弓弩手,再看了看身边惊恐的将士···
他沉默了一下,绝望的喊道:“传令,突围。”
另一边,田冀率军追到潍水便,见燕军被潍水所阻,立即下令到:“传令冲过去,让技击士与战车做前锋,将燕军赶入潍水。”
“诺。”
“传令,在后阵布置箭阵,朝河燕军射击。”
“诺。”
接着,燕军与齐人再战,欲突围,但齐人人多势众,战力惊人的技击士与战车在前,又有弓弩手在后,突围不得。
接着,燕军又欲强渡潍水,但没有木筏没有舟船的他们,在齐军箭矢的阻击下,被射死被淹死者甚众,却始终无法靠西岸,渡河不得。
激战两刻钟后,燕将张行见身侧只剩下四五千将士后,彻底绝望了。
顿了顿,张行见燕军将士一个又一个倒在齐人箭下、矛中,不禁呕血喊道:“传我将令,我们降了吧。”
周围燕军将士一听,全都悲愤的看着张行。
燕人与齐人乃是世仇,近两百年来,燕人世世代代都遭到齐人的欺压。三十年前,齐人灭燕,祸乱燕国。十几年前,权之战,十万燕军被齐人斩杀,两年前,燕军不仅被齐人逼着攻打宋国,甚至连将军张行之父,前任大将军张魁也冤死在齐人手中。
现在,燕国好不容易才击败齐国,他们好不容易才报仇雪恨。
但张行却让他们投降。
想着,周围的燕军将士无不怒吼道:“将军,我们绝不向齐人不降。”
“胡闹。”张行大喝一声,“呃~啊~”,接着又牵动伤势,吐出一口鲜血。
“将军···”
“将军···”
顿了顿,张行虚弱的道:“你们以为本将就想投降,本将宁可死,也不愿向齐人投降。可是···”
张行泣道:“可是,我燕国人少,大王呕心沥血,耗费三十年,才积蓄的人丁,才壮大的燕国,每一个人丁,哪怕是老人稚子,都是大王的心血,是燕国的财富。若是数千丁壮白白死在这,这才是我燕国的莫大损失。
我父子深受大王之恩,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王的心血在这里做无所谓的牺牲。”
说着,张行缓了缓劲,再开口道:“相国贤能,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回去的。回去后,你们···你们若是想要一雪今日之耻,你们还可以奋勇与齐人作战,或者回国后努力耕种,娶一个妻子,多生几个孩子,然后告诉你们的孩子,为你们报仇。
而现在,你们要听我的将令,要活下去,等相国来救你们。”
说罢,张行再次大喊道:“听我将令,投降!”
周围的将士一听,愣了愣,然后才不情不愿的将武器仍在地上,痛苦的大喊道:“我等愿降···”
第六十六章 以牙还牙
此时,附近的燕军将士见张行周围的将士全都降了,纷纷丢了武器,跪地喊道:“我等愿降···”
燕军投降的声音一传出,齐人还有正在作战的燕人全都愣住了。
接着,阵中的田冀沉吟了一下,想起被燕军俘虏的十几万齐人,又想起临淄的百姓以及齐国各地的百姓。
又想了想周围的赵魏楚三国。
心中一动:首开杀降的不义之名,我可不能背上。
想着,田冀立即开口道:“传令,接受燕军投降,全军大喊,降者不杀。”
齐人闻之,纷纷喊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燕人闻之,一片又一片的罢战向齐人请降。
此时,燕人之中,张行听到齐人的劝降声,立即悲泣大喊道:“张行无能,愧对大王!”
说罢,张行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剑往脖子上一放,然后面朝北方,双手用力一拉,自刎而死。
“将军···”
“将军···”
周围的燕军将士见张行自刎,又想起被齐人冤杀的张行之父,无不悲泣。
齐人阵前,田冀听到张行悲泣的怒吼声,又见周围燕人正在为张行落泪,感叹道:“是一位真正的义士。”
不远处的田单闻言,立即开口道:“公子,当派人收敛燕将张行的尸首,厚礼葬之,以获取燕人的好感,减轻燕人对我们的抗拒。顺便,若是还有下次,我们招降燕人的时候,也更容易一些。”
田冀闻言,皱眉看向田单:“田将军,你这一招,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田单笑道:“公子,这正是乐毅在临淄的招数,他是怎么用这招对付我们齐人的,那我们就怎么还给燕人。”
田冀想了想,摇头道:“好注意,但还不够好。”
田单一怔,想了想,笑着拱手道:“不知公子有何妙招。”
有样学样,抄作业,山寨,复制,这些一直都是国人的长处。
普通人,能抄个八成;精明的人,却能完整的复制出来;而更有一些人,却不仅仅只满足于重复,必须要做到抄的比原作更好,这才能显示出自己水平。
想着,田冀笑道:“我打算将燕将张行的尸首送回给燕人。”
“这···”田单一怔。
此时,田冀见齐人已经控制住投降的燕军了,便带着一众亲卫走向前去,直奔张行的尸首所在。
燕人见此,全都露出恐俱之色,担心齐人破坏张行的尸体。
为此,几个燕人甚至奋力挣脱了齐人的捆绑,然后用身躯拦在张行尸首面前,张开双手挡在田冀前方,并惊慌的看着他。
田冀见状,瞬间明白燕人的心态,然后停下脚步,缓缓开口道:“诸位勇士请放心,冀虽不肖,但也不会做出辱人尸首的事情。”
护住张行尸首的燕人闻言,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然后又被十几个齐人按住,准备再次捆住他们。
田冀见此,立即喊道:“慢,本公子一向义士,而这七位勇士,就是真正的义士。”
说罢,田冀没有继续靠近张行的尸首,而是在原地开口道:“刚刚张将军下令燕军投降,这是因为张将军对燕军将士满怀仁义之心,不忍诸位在尽到了战士的责任后,依然还白白的牺牲。
而张将军在将士投降后,却宁可自刎而死,这正是为了对燕王尽忠。
本公子平生最是仰慕忠义双全的人了,虽然张将军乃是我齐国的敌人,但他的忠义,我依然十分敬佩尊重。
所以···”
田冀看着周围的燕人道:“所以,我打算收敛张将军尸首,并以厚礼安葬张将军。”
周围的燕人闻言,心中无不一松。
“不过···”田冀长长一叹。
燕人闻言,心中又一紧
此时,田冀叹道:“不过,本公子见张将军宁死不降,想来也不会愿意在死后受我齐人的恩惠的。
故,本公子打算挑选几位燕人替张将军收拾尸首。”
话音还未落下,田冀又开口道:“还有,张将军临死之前也要面向北方,想来一定是心念故国,希望能在死后葬在故乡。
所以,本公子打算释放二十个俘虏,让他们带着张将军的尸首回去。”
说罢,田冀立即点了那几个刚刚奋起拦在他面前护卫张行尸首的人,连同十三位张行亲卫,让他们护送张行尸首回去。
被释放的二十人闻言,不禁怔怔看着田冀,直到齐人将他们身上的绳子解下后,这才反应过来,一同向田冀行礼道:“公子仁义,我等回去后,必定不会再与齐国为敌。”
田冀一听,看着那郑重行礼许诺的二十人,不禁一怔,然后沉默了一下。
“世人都说燕国人很实诚,往常我还不信,君不见,临淄城中,乐毅都玩出花来了。但现在,看着面前的二十人,我信了,燕人果然实诚。”
想着,田冀在心中嘀咕了一声:“对了,乐毅其实也不是燕人来着!”
愣了愣,田冀收拢心中的思绪,又给了他们一辆马车一个木筏,然后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二十人闻言,再次一拱手,然后抬着张行的尸首走了。
剩下的燕人见之,无不心中一松,似乎连抵抗畏惧之心都松了。
不久,那二十人过了潍水,向西而去。
田冀站在东岸,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默默的道:“乐毅是怎么对付齐人的,我就有样学样怎么对付燕人!”
“传令,将燕军前军两万人在淳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我要告诉所有人,齐国还没有亡,齐军也还没有死绝,燕军也并不可怕。只要我们有信心,我们就能跟以前一样,杀得燕人节节溃败,甚至杀得燕军全军覆没!”
“诺。”
“传令,让将军吴长稍后押送俘虏前去潍水上游的郚邑,让郚邑大夫派人看管俘虏,每天只准让俘虏吃一碗饭,不,还是算了,这样太不人道了,一天两餐还是不能少的。告诉郚邑大夫,给俘虏每人两碗粥,别让俘虏饿死了,也别让俘虏有力气闹事。”
“诺。”
“传令,打扫战场。”
“诺。”
第六十七章 内部隐忧
当日下午,齐人打扫完战场,然后返回淳于城中。
淳于城中。
田冀让淳于大夫安顿将士丁壮后,没有任何停歇,便召见群臣议事。
厅中。
田冀坐主位,大司田宋涣与谢子分坐首位,司徒王益与将军田礼等群臣诸将各自次坐两人之后。
“诸位。”田冀率先开口道:“虽然燕军前军全军覆没了,但是,其后还有八万大军紧随而来,淳于被燕军围困强攻的局面并没有得到根本上的改变。”
说着,田冀看向左侧首位的谢子问道:“先生负责主持淳于潍水一线的防务,现在情况如何。”
谢子立即应道:“公子,淳于县共有两万余户百姓,十余万百姓,其中近两万壮丁,约七万壮妇老少,全都编制入伍。
此外,东阳、缘陵等地,近两万丁壮也被公子派来淳于,在加上公子带来的万五齐军···现在淳于城能上阵的有万五军队以及四万丁壮,七万虽不能上城墙杀敌,却能协助守城的百姓。
若是燕军来攻,我淳于此刻绝对能坚守三月以上。”
说着,谢子见田冀脸色一松,再次开口道:“还有,下密城那边,潍水西部的鄑、邶殿等地的官员,已经接受公子的命令,将各地的丁壮钱粮运往下密。再加上潍水东部的棠邑等地,下密能聚集四五万丁壮守城。
只要守住淳于、下密两地,则燕军就不能渡过潍水,只要我淳于不失,我齐军占据潍水的关键位置,那么下游的下密也是安全的。
而我齐军只要守住潍水或者说只要守住淳于,那整个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莒城、南城等地,都将可保不失。”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先生,淳于城中的物资是否充裕?”
谢子应道:“现有三月之粮,薪柴可用两月,箭矢六十万支,各种弓弩两万吧,各种武器不算木棍约三万把。”
田冀一听,立即摇头道:“不够,粮食、薪柴、箭矢甚至包括武器,全都不够。”
宋涣闻言,开口道:“公子,从公子下令聚集各地丁壮物资来淳于,时间才不过十几天,各地聚集丁壮物资再加上运输的时间,十几天时间不够。
如今,也只有潍水上游的郚邑,在昨日的时候,将郚邑的物资丁壮运到淳于城。
至于其他地方的,还得等一段时间。”
说着,宋涣拱手道:“还请公子放心,潍水南流还控制在我齐国手中,燕军无法围死淳于城,各地的支援,不久后便会源源不断送到淳于。”
田冀沉默了一下,然后应道:“是我太急切了,还请大司田继续从各地调集物资来淳于。”
“诺。”
顿了顿,田冀向谢子拱手道:“先生乃是守卫城池的大家,接下来,这淳于城的防务,还是由先生来主持。”
说着,田冀突见谢子身侧的田礼微微皱了皱眉,并且嘴角微微动了动,似有不渝的样子。
见此,田冀心中一动。
田齐的兵权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田氏宗亲的手中,比如田忌、田盼、田婴、匡章、田达等等,其他人难以插手其中。
或许,他现在以谢子为将,可能已经触动到田礼心中的某个疙瘩,让他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了。
他理解田礼,也希望能用田礼来拉拢田氏宗亲。但他之所以选择谢子,一则因为田礼此时威望不足,二则他现在急需墨家的力量。
齐国虽然是以道家黄老思想为主流,但墨家实力不容小觑,天下之言,非儒即墨,这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不过,田冀现在也很清楚,田氏在齐国盘根错节,实力极为强大。现在固然需要拉拢墨家,借此笼络诸子百家,但田氏宗亲的力量,也不可或缺。
现在军中的将领,田礼、田单、田攸都是田氏宗亲。
而且,齐国之所以迅速溃败至此,这也跟他父王与田氏宗亲离心有极大的关系。
所以,墨家得要,但也不能寒了田氏宗亲的心。
电光火花之间,田冀脑海转了数圈,又紧接着道:“凡淳于城中,包括我在内,但凭先生调遣,违令者,先生可以军法处置。”
田礼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谢子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
此时此刻,论地位以公子冀为首,论官职当以大司田宋涣为首,论威望,则他这个学宫之中墨家之首当为最。这一点,无论是公子冀还是宋涣都比不了。
至于军中将领,包括将军田礼在内,之前地位都不高,难以服众。
公子冀···还未行冠礼!
淳于城中,似乎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想着,谢子当仁不让的拱手道:“臣必死守淳于!”
确认了谢子的主将地位后,田冀又与谢子稍稍商量了一下守城的事情,然后就结束了这第一次的议事。
众人离去后,田冀想起刚刚田礼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叹:“外有强敌,可是内部也有问题啊!”
叹毕,田冀又吩咐道:“来人,请田礼去后院,就说我有事与他相商。”
“诺。”
“来人,备酒肉。”
“诺。”
后院小亭。
田冀与田礼相对而坐。
此时,田冀在田礼的推让中,亲自持壶为田礼倒满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满一杯,接着举杯示意。
田礼见之,急忙回礼。
两杯酒下肚。
田冀看着田礼,沉吟道:“田将军,如今军中诸将当以将军为首,你可知我为何让谢子主持潍水防务,而没有让将军亲自出面?”
田礼闻言,心中微微一突。
他内心深处也几位担心,这公子冀可能会与威王、宣王、大王一样,过河拆桥,猜忌田氏宗亲。
但一想,现在公子冀还没过桥呢,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没看出公子冀有排斥田氏宗亲的意思。
无论是他田礼,还是那个才华凸显的田单,亦或者军帅田攸,全都被公子冀重用着。
可要不是猜忌田氏宗亲,那为何选谢子呢?
想着,田礼郁闷道:“公子不必安慰臣,臣知道的,论守城之能,论威望,臣都比不上谢子。”
田冀看了一眼田礼,见其眼中说话时目光有些飘离,便知道其嘴上虽说自己比不上谢子,但心里还是认为他也能守住潍水的。
见此,田冀笑着再给拿起就会给田礼倒酒,并一边倒酒,一边非常肯定的道:“将军之能,我半月来的相处,我心中清清楚楚,认为以将军之能,守住潍水并非难事。”
田礼双手捧拿着酒杯,露出一丝激动一丝哀怨道:“公子夸奖了,潍水防线关乎我齐国存亡,主持潍水防线的人也必须要是一个德高望重极善守御之人。
谢子的才能,臣也是钦佩的,让谢子主持潍水防务,正当其人。
臣位轻人卑,当不得此重任,当不得此重任。”
说罢,田礼眼睛微垂,然后直接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筹算第一 上
“···”田冀听到这,又见田礼闷闷不乐的样子,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可是泼天大功,身为军中地位最高的人,却没有获得这样的功劳,他岂能高兴的起来!
想着,田冀叹道:“之前初到广益之时,我便知道广益不可守,东阳、缘陵、亦难以坚守,唯有淳于能拦住燕军的步伐。
谢子到来之前,军中唯有将军一人可用,在那时,我心中的守卫潍水的人选就不是将军,而是我自己。”
田礼闻言全身一僵,震惊的看着田冀。
难道我田礼在公子冀心中就如此不堪,宁可让从未领兵打过战而尚未行冠礼的自己上,也不让我上。
就在田礼的震惊悲愤中,田冀又开口道:“不过谢子来了之后,我终于放心了。因为我之前虽然已经打算亲自主持潍水防御了,但说实话,我心中并没有把握。
而谢子乃是精通防御的大家,让谢子主持潍水防御,必能确保潍水不为燕军所破。”
此时,田礼脑海嗡嗡响,没听清田冀在说什么。
田冀说着,见田礼略一失神,便提高了影响,提醒道:“田将军···”
田冀一顿,等田礼回神后,才开口问道:“田将军,你可知为什么我为何宁愿冒着潍水失守的风险,也不让将军主持潍水防线吗?”
田礼一怔,沉默一下,低头囔囔道:“是臣无能,让公子失望了。”
“不,恰恰相反。”田冀一摇头,大声道:“不是因为将军无能,让我失望了,而是我觉得以将军只能,坐困潍水,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大材小用?”田礼猛地一抬头,震惊的看着田冀。
田冀见此,在田礼的注视中,拿起酒壶,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微微咪了一小口,沉吟道:“齐燕两国不仅是世仇,而且还有亡国之恨,燕王职隐忍多年,乐毅乃是当世大才,君明臣贤,这种情况下,燕国一定不会只满足于攻克我齐国临淄,劫掠临淄财富之后便返回燕国的。”
田冀肯定的道:“早在燕军直扑临淄的时候,我就断定燕国一定会效法我齐国灭燕,趁我齐国无力防守,一举灭亡我齐国。”
田礼眼睛微微一红,公子冀之前在临淄向大王与太子进言的事情,他也听太子和其他人说过,只是当时没人信···
甚至,即便是临淄被攻克的前夕,也很少有人信。
可是···
如果说他之前对弱燕吞并强齐还有疑虑,那从燕军风急火燎的追杀败军,从淄水追到潍水,便已经看出了燕国的大野心。
只可惜,现在连国都临淄都被燕人攻克了。
想着,田礼看着田冀的目光微微一湿。
另一边,田冀继续道:
“所以,在广益之时,我就想过如何尽可能的保住齐国的元气,如何尽可能快的将燕国赶出齐国。
在保住齐国元气上,我想出两个办法,其一是吞并广益促使燕军分兵。”
说着,田冀皱眉叹道:“这个计划虽然其中遭遇重创,但好在结果还是好的。而这第二个计划,就是防守潍水。
谢子也没有让我失望,潍水守住了,现在,潍水以东的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的广大区域,都保住,现在,只需要半年左右,我齐国便可恢复元气,再次组建一支可战之军。”
说到这,田冀看着田礼问道:“将军,不知你以为,凭借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的楚军,需要多久才能将燕军驱逐出去?”
田礼沉吟了一下,道:“以乐毅之能,难以快速击败燕军,而我们恢复元气的可能需要半年,再加上现在乐毅同时兼任燕赵两国之相,所以···若是没有他国援兵,我们驱逐燕军收复失地的时间,可能要一两年左右。
不过,若是秦国愿意出兵援助,且楚魏两国不再攻击我们,那么驱逐燕军的时间可能会在半年内。”
田冀闻言,摇了摇头:“将军说的在理,但···秦国那边出兵攻打三晋还是有可能的,但要出兵千里迢迢的来援助我齐国,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田礼默然。
接着,田冀拿起酒杯再次咪了一口酒,看着田礼道:“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仅凭我齐国的力量,半年左右就能驱逐燕人?”
田礼一怔,看了看田冀,震惊的道:“公子此言当真!不知公子有何妙策?”
田冀沉吟了一下,看着田礼道:“将军,这大半个月来,我一直在心中思考如何快速击败燕军,将燕军驱逐出齐国。
我思虑许久,想到了一条可行的办法,认为只要将军出马,我齐国就有半年左右驱逐燕军的希望。”
“我?”田礼一愣。
八万燕军正杀向淳于,对于守住潍水,田礼有信心。至于驱逐燕军,他也有信心,面对乐毅率领的精锐燕军,想要短时间内击败他们,他自己也没信心。
他跟乐毅打过三战,济西、秦周、广益,每次都被乐毅以微乎其微的代价打得抱头鼠窜···
如果是乐毅率领的八万甚至十万精锐燕军,那他可能需要二十万精锐齐军,才有把握击败燕军。
二十万精锐齐军···现在的齐国,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凑出来的。
···
公子对我寄予如此厚望,但我···
想着,田礼看了一眼田冀,见田冀正期待的看着他,他不禁微微侧低头,羞愧道:“臣无能,自以为无法快速击败燕军,让公子失望了。”
田冀闻言,笑着给田礼斟满酒:“将军不必自谦,我认为将军能行的。”
田礼没有去碰装满酒的酒杯,而是连连摆手道:“公子,臣不行的。”
田冀见状,再次开口道:“燕军此来伐齐,主力是乐毅从济西带来的二十万燕军,在加上运送粮食的五万水师,共计二十五万大军。
其中,广益之战,我们消灭了四千余燕骑,今日一战,我们杀得燕军两万前军全军覆没,也就说,现在在齐国的燕军就只有二十二万余众。
田将军,本公子没算错吧。”
第六十九章 筹算第一 下
田礼一听,知道公子冀要说他的计划了,当即点了点头。
田冀接着道:“当年,我田氏代齐,齐国大乱,且当时三晋正盛,我齐国屡屡为三晋所欺。
后,先王威王即位,沉迷声色九年,不理政事,齐国国力大衰,三晋接连入侵,甚至连鲁卫这些小国都来割我地,我国土损失极大。
九年,威王醒悟,乃励精图治,召见各地大夫县令,共七十二人。
也就是说,威王九年之时,我齐国除临淄外,还有七十二都县。
田将军,这个本公子没记错吧。”
田礼再次点了点头,威王九年,威王在大殿之中,当着朝中大臣以及各地大夫县令的面,大力表彰即墨大夫,并烹杀阿大夫以及左右近臣,齐国由此而强,这是所有齐人都耳熟能详的事情。
只是这事跟驱逐燕军有什么关系吗?
田礼疑惑着看着田冀。
田冀见状,继续道:“自威王九年开始,我齐国日强,国力蒸蒸日上,北伐燕,尽取河间之地,与燕国隔北河水相望。西伐魏,濮水以东的土地尽归我齐国所有,又伐赵,收复高唐、甄,河济之地为我齐国所有。
又出兵向南,取越琅琊、夺越淮北,出兵灭薛,夺徐州(并非现在的徐州),鲁、邾、邹、费等小国皆入朝。
先王之时,我齐国更是屡破楚国,泗东淮北之地尽有之。”
田礼听到这,想起齐国这六十年来的功绩,不禁心情澎湃难以自制,但,一想到现在齐国的状况,心情又变得无比压抑。
悲愤间,田礼拿起案上的酒杯,再次一口闷下。
喝完,又长叹一声。
田冀见此,停顿了一下,见田礼缓过来了,才继续道:“田将军,我向你说这些,并非是在哀怨现在,而是在向将军阐述,我齐国很大,大到绝非是燕国这区区二十五万军队就可以吞并的。
燕国用二十五万大军击败我齐国容易,亡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田冀先肯定了一句,然后飞快的说到:“我齐国潍水以北以西的地盘,约有千里大小,有国都一座,为临淄;大都三座,为高唐、阿、平陆;有县邑五十六个,城镇数百座。
我齐国县邑,大县两万户百姓,小县万户百姓。
除了河间的高唐、甄、聊等河间地以外,其他县邑还有四十余个,城镇还有数百座。
如此广大的地方,燕国攻取起来困难,占据起来更是困难。”
说着,田冀看着田礼道:“田将军,你说说,若是燕军想要占据一座百姓超两万户的大县,需要留多少人才能镇守。”
田礼闻言,不加思索便应道:“最起码需要两千人,其中需要一千人需要镇守县城镇压齐人,其余千人需要分散到各乡城镇。
两万户的大县,丁壮起码有四万(与秦国推崇小家庭制不同,田齐因为历史原因,颇为推崇孝道,没有强行分户,是不限制大家庭的,一家五口很平常,七口人乃至九口人也不少见),人口超过十万。低于两千人,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一旦有人煽动齐人作乱,可能弹压不住。”
“不错,就是如此。”田冀一听,猛地一击掌,笑道:“这就我齐国快速驱逐燕人的办法。
一个两万户的大县,便需要两千人镇守,一个万户小县,也需要千人镇守。临淄那样的人口超四十万的大城,嗯···现在可能已经没有四十万了,但以临淄之大,最起码需要三万燕军才能镇守。
这样一算,燕军想要守住我齐国潍水以西以北的土地,最起码要八万人,甚至是十万人。
而一旦燕军分兵,且燕军主力乃至乐毅全都被牵制在潍水,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田冀兴奋的道:“齐人难以认可燕人,若是某县才一千燕军将士驻守,那我只需派五百人,内应外和,便可夺回县城。
当然,夺回县城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尽最大可能的杀伤燕人,直击燕军将士数量不足的最大弱点,这才是关键。
如果燕人在某县留一千人,我则派两千士卒秘密前往攻城,以城中贵族百姓为内应,骤然击之,最起码也能杀之六百。如此,则燕军就失去一县,而我齐国则恢复一县。我齐国恢复十城,则燕国损失一军。
甚至,我齐国每收复一县,就可以获得丁壮成百上千个。若是燕军真的死守齐国不退,那来我齐国的二十五万燕军,就将大部分命丧齐国。
可是,如果燕军畏惧,将兵力全部收缩到大城里面,那我齐军便可趁机收复各地。而那时,齐国必将声势大振,且恢复实力的速度更加迅速,只要我齐国恢复实力,别说二十万燕军,就是三十万燕军,我齐国也丝毫不惧。
所以,燕军开始攻城略地的那一刻开始,就是燕军败亡的开始。”
田礼听到兴奋处,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公子,以乐毅之能,他不应该看不到这个问题才是,若是燕军只割取潍水以西,临淄以北的二十余县,放弃阿成、平陆等我西部之地,这将如何是好?”
田冀呵呵一笑:“这不是更好吗?若是临淄西部的阿城、平陆都在我齐国手上,那我齐国恢复元气的速度将会快一倍。只需半年时间,便可重新聚集二十万大军,到时,以我齐军之力,再加上各地百姓响应,燕军还能守得住我齐地吗?
所以说,燕人只呆在临淄,那么燕人将在两月之内就将被我齐国驱逐出去。燕国只取我齐国临淄以及临淄以北地区,那燕人在齐国呆不了半年。若是燕人尽取潍水西北两面的土地,那燕人就难以在我齐国呆一年。”
说到这,田冀看着田礼道:“而田将军你,就是率领一部精锐之师,避开燕军主力,袭击燕军在各地的驻军的最佳人选。
将军乃是我田氏宗亲,这样的重任我也只能交给将军才能放心,而且,以将军田氏宗亲的身份,必能得到各地贵族百姓的认可,凭将军在广益伏击燕骑在潍水大破燕军的战绩,也必能得到齐人的信任。
到时,将军在失地振臂一呼,各地齐人必纷纷响应。彼时,我齐国失地,除临淄以外,将任将军横行。”
田礼闻言,眼睛大亮。
第七十章 心有疑虑
此时,田礼心中默默一算。
若是燕军主力被牵制在潍水西岸,余部散落在各城,如此,他只要一千精锐之师,加上各地齐人的配合,各地的燕军岂能是他的对手。
而且,燕国实力弱小,燕军人数严重不足,只要他能在燕军反应过来之前,与各地齐人配合,杀死三五千燕人,那燕军控制齐地的力量就会大为削弱。如果杀得燕人多了,燕军控制齐地的力量,可能···就会直接崩溃。
如果···他能趁燕军与公子对持潍水之际,收复大半失地,那这功劳···
泼天大功,比镇守潍水的功劳大多了。
田礼心中滚热,正欲开口请战之时,张侧一脸紧张的快步了走了过来。
“公子,临淄那边传来消息,燕军在两天前分兵了,临淄的十五万燕军一分为四,其中有两万燕军挟裹一万齐人,率军东向攻城。另有三万燕军并一万齐人向北,还有五万燕军并一万齐人向西。
此外,乐毅亲率五万燕军坐镇临淄。”
田礼一听,眼中精光大闪,好像我的机会来了。
想着,田礼立即期待的看向田冀。
另一边,田冀见乐毅果然如历史上那样分兵了,不禁精神一振,与田礼对视一眼,兴奋的道:“将军如何?”
震惊中的田礼,听到田冀的询问,顿时激动兴奋的无以复加的应道:“公···公子目光如炬,洞如观火,臣佩服,佩服!”
田冀呵呵一笑,在张侧诧异的目光中,吩咐道:“先生,继续查探燕军的动向,我要知道燕军攻城的损失,还有燕军攻下城池后,都留下了多少人守城。”
张侧看着听到燕军分兵后,便露出喜色的田冀田礼二人,心中浮现出阵阵疑惑,但他没有开口问,只是应道:“诺。”
张侧走后,田冀定了定神,然后开口道:“夏天热到了极点,天气就会开始慢慢变凉,其中早晚最先开始变化。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天地都是如此,人事也是如此。
当燕军势力达到顶点的时候,便是燕军衰败的开始,而我齐国的各县邑,便是燕军的早晚。”
说罢田冀看着田礼道:“将军,济西、秦周、广益之败,我齐国人心震动,燕军此次出击,必定势如破竹,但以齐国之大,燕军想要攻取各地,最起码也要两三月的时间。
接下里,我会调一千技击士还有五千丁壮给将军,全部配上甲胄,剑戟齐全,弓弩不缺,粮食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希望的是,将军能在三月之内,通过技击士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然后带着这些人秘密前往燕军的控制区域,到处攻击燕军在各县的驻军,以燕人为主要目标,尽可能的杀伤燕军士卒,并吸收各地齐人入伍壮大自身。
只要将军能收复十几个县,杀伤燕军数万人,则燕军士气战意必衰。那时,就是我齐军反攻的时候。
只要燕军一退,虽然这场齐燕战争的首功是谢子的,但最大的功劳,就是将军的。”
田礼一听,立即单膝跪地请命道:“臣愿为公子效死。”
“善。”田冀笑着扶起田礼。
田礼兴高采烈的走后,躲在一侧已经有一段时间的赵完走了过来。
“公子,临淄那边有消息传来,乐毅在临淄举贤任能,废大王之暴政,恢复齐国以往的善政,并减轻百姓的赋税。
临淄齐人闻之,皆赞乐毅仁。”
“嗯?”田冀一怔。
“还有。”赵完沉重的道:“之前燕军攻克临淄五乡后,只留下了一千十卒守城,臣奉命前去与五乡的贵族官员接触,请他们配合我们,秘密控制五乡,准备日后接应我齐军收复失地。
但五乡的贵族官员大都拒绝了,少部分人正在犹豫,只有极个别的人当场愿意答应充当内应。”
田冀闻言,安坐席上,不为所动:“广益之败,齐国震动,贵族官员畏惧,明哲保身,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我齐军在潍水大败燕军,又守住潍水,现在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各地齐人的心意必有改变。
继续联系各地的齐人,让他们准备好接应我齐军。”
“诺。”
“密切关注各地燕军的将领、数量、守备等一切情况,一旦我齐军出兵,所有情报都要及时跟上。
我不希望看到,我军已经秘密赶到城外了,而对城中的燕军情况却还一无所知。”
“请公子放心,臣明白。”
赵完走后,田冀沉默许久,然后坚定不移的道:“乐毅想要拉拢我齐人之心,短时间内使绝无可能的。齐燕两国乃是世仇,而且燕国一直都是我齐人欺压的对象,就凭这,乐毅的怀柔之策,最起码也需要十年的时间。”
说罢,田冀有庆幸道:“还好现在还是战国,要是秦朝之后,就凭乐毅的手段,我齐国可能就完了。”
说罢,田冀便起身去找谢子与将军古肥,为田礼准备军队。
与此同时。
司徒王益的临时住所。
此时,王益看着手中的几份从临淄传来的帛书,沉默良久,然后沉重的道:“好厉害的乐毅,竟然想一举收拢我齐人之心,并瓦解我齐人战意,甚至还分化我齐国。
一石数鸟,实在厉害。
不行,我当立即去提醒公子,不然,我齐国必将为燕人所趁。”
说罢,王益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走了七八步,出门之际,王益脚步一滞,皱眉道:“等等,公子···公子毕竟年幼,接触政事不久,他能看出乐毅政策的奥秘吗?若是不能···我此时去找公子,在公子大胜燕军的时候,泼公子冷水,这···万一公子与大王类同,那我···
还是等等吧,等出现状况,我再提醒公子不迟。”
想着,王益转身又走回屋内。
当日。
齐军在淳于大败燕军的事情,开始在淳于附近流传,齐人闻之大为兴奋。
次日。
淳于全城男女全都被动员起来,一部分人在城中挖沟,一部分人在城墙上设置防御器械,一部分人运送物资···
当日,整个淳于城的人都在全力以赴加强淳于的防御。
第七十一章 真义士也
另一边,护送张行尸首的二十人,一路西行,走了七十里路后,遇到了燕军主力派出的斥候。
斥候见二十个燕军士卒护送一辆马车回返,立即迎上去询问。
护送张行尸首的人,纷纷悲泣道:
“我军在淳于中伏,两万大军溃败潍水,并被齐人围在潍水东岸,突围不得,渡河不能,两万大军死伤大半,然后······”
斥候闻前军全军覆没,连主将张行都自杀殉国了,顿时大惊失色,然后急忙回返禀报主将屈庸。
斥候离开后,这二十人继续护送张行尸首前行,前行数里,遭遇燕军前部。
此时,燕军前部的人看见这伙人运着尸首走来,立即派人来询问。
当得知前军全军覆没,且齐人已经在淳于城做好准备后,无不震惊非常。
之前张行一路轻取齐地,他们都以为现在燕军已经攻占淳于向即墨进发了,结果,前军却全军覆没了。
一时间,前面的燕军将士全都又惊又怒又恐又慌,然后,又把这消息传了出去。
随着前部的燕军士卒传播消息,随着张行的尸首在士卒的护卫下一路前行,很快,等燕军主将屈庸赶到的时候,前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从前部传到中部,并开始往后面的燕军溃散了。
随着消息的扩散,原本兴致勃勃地燕军,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士气大泄,锐气大失,然后对能否攻占齐国胶东胶南变得的迷茫起来。
此时,燕军主将屈庸从中军一路急行向前,走了没多远,耳中便不断传来路边燕军士卒的低声细语。
“前军全军覆没了···”
“将军张行自杀了···”
“几千燕军将士向齐人投降了···”
“据说齐公子冀仁义···嗯···是比齐王地仁义···”
“···”
“糟糕!齐人送回张行尸首,果然不安好心,这是齐人的攻心之计。”
此时,带着亲卫急行的屈庸,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演越烈,同时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乐毅在临淄的画面,尤其是乐毅用齐人贤者的尸体离间齐国君臣以及齐王地与齐人关系的手段,现在,似乎齐人把那一套手段用在燕人身上了。
当初,乐毅放走了几千个五十五岁的老头,瞬间瓦解了临淄齐人的战心,现在,齐人放回了二十个士卒,就让燕军心中的必胜信念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初,乐毅用了五具尸体,就破除齐人的抵触。现在,齐人只用了一具尸体,就搅得八万大军人心惶惶,甚至,还让勾出了燕人内心深处的那股对齐人的恐惧。
要知道,之前数百年,燕国一直都是被齐国欺负的对象。之前,燕国一直都是无事舔齐国,只求一时平安。一旦有事,则派人求助三晋,求三晋帮忙驱逐齐国。
之前三战,才扭转了燕人对齐国的弱势心态,但现在,这种必胜的信念没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这···这手段···真恶心!
这一刻,屈庸突然体会到了攻心计的恶心之处,那是一种有力使不出来的憋屈。
明明是力能抗鼎的勇士,结果,中了攻心计后,力气全都憋在身体各处,无法使出,以致连个柔弱女子也举不起来。
这比一击打在空处还难受。
不过,屈庸跟乐毅身边混了十几年,微微一想,便想出了应对之策。
思索间,屈庸已经来到了大军前部,然后看到了在燕军士卒注视下缓缓前行的二十人,心中杀机一闪而过,然后连忙迎上去,泣道:“张将军···张将军···”
周围的士卒听见主将屈庸悲鸣,无不哀之。
屈庸哭泣了一阵后,突然拔出佩剑怒吼道:“齐人可恶,之前,齐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推卸责任冤杀我大将军张魁。现在,齐人又用奸计杀害了张将军。
冤杀人父,又计杀人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将在此发誓,一定要为大将军父子报仇。”
周围的士卒一听,想起屈死在齐国的大将军张魁,无不怒道:
“为大将军报仇···报仇···”
此时,屈庸见自己用仇恨再次激起将士的死战之心,立即将目光投向护卫张行尸首回来的人。
“诸位,现在张将军尸首到了军中,你们已经尽到了责任,接下来,回国的路上,全是燕人的地盘···
所以,为了尽快将张将军的尸首运回燕国,就由本将派人运送吧。”
“这···”二十人看着屈庸那不容拒绝的脸色,相互看了看,觉得无法拒绝主将,只得应道:“愿听将军吩咐。”
屈庸见他们应下,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对身侧的门客吩咐道:“先生,请···”
话才开口,此时,那二十人中的一个,突然长叹道:“我身为前军的一员,现在军中袍泽全都留在了淳于,而我却回来了。我身为张将军的士卒,现在张将军死了,我却还活着。
我之前深受大王之恩,现在大王欲向齐人报仇雪恨,但公子冀仁德,没有计较我之前在济西、秦周、广益与齐国为敌的事情,还将我释放了。
我受公子冀活命之恩,释放之恩,终究不能再厚颜攻打齐国,与公子为敌。
而我在大王最需要我的时候,却不能为大王而战,这就是不能报恩,真是愧对大王。”
说罢,那人直接拔剑往脖子上一抹,然后倒地身亡。
其余十九见之,无不悲之,然后纷纷自刎而死。
“······”
“······”
“······”
一时间,原本那些还高喊复仇的燕军将士,看着那二十个自杀的士卒,瞬间全都沉默了。
“······”屈庸沉默好一下,嘴角里才吐出九个字:“义士也,来人,厚葬他们。”
而后,屈庸一边派人护送张行尸首回国,一边派人通知乐毅前军全军覆没以及东阳淳于高密的齐人并未去广益作战事,一边下令大军缓行,以重振军心。
不久后,淳于城中,田冀从斥候口中听说此事,怔了怔,才惊叹道:
“燕人真是实诚啊!”
第七十二章 三个办法
另一边,屈庸派出的使者,单人独骑疾奔两百里,次日清晨赶到临淄。
临淄。
乐毅一接到前军全军覆没,且连前军主将张行都自刎而死的消息,愣了愣,然后勃然大怒道:
“该死,该杀,竖子无能,误我大事矣!
我军虽在广益中了齐军的计策,但广益一战,已经击溃齐军主力,就凭淳于丁壮以及万余溃军,只要他稍微小心一点,就不会吃亏,更可以避免全军覆没的下场。”
痛骂了一句后,乐毅又紧紧的皱起眉头。
我燕国的实力本来就远不如齐国,只是趁着齐国暂时虚弱,无力反抗,且军队战心已失,百姓不愿反抗,这才得以趁虚而入。
可···潍水一战,我两万燕军全军覆没,不仅让我燕军实力大损,而且还让齐人看到了战胜燕军的希望。
如此一来,我再想攻克齐国北部以及西部,也凭空增加了三分难度,甚至想要一举攻下齐国西部的大城阿城与平陆,也变成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想着,乐毅顿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中盘算起来。
如果···我燕军西部不能攻下阿城、平陆,南部不能攻克潍水,以齐国之力,恐怕半年内就将恢复元气。
一旦让齐国恢复元气,以齐强燕弱之大局,以我燕军在齐国之内作战的现实,这样的战事,别说是我了,孙吴同时来,恐怕也难以打下去。
最好的做法,当是立即割取齐国北境,掠夺齐国临淄的财富,然后收兵北返,退守河水。
如此,我率五国大破齐军,又率燕军攻破临淄,也算功成名就了。
而燕国将昔日齐人从燕国哪里夺走的珍宝全部抢回,并还得到了齐国王室八百年的继续,大王也···
大王!
想着,乐毅脑海里浮现出燕王职的面庞,紧接着,脑海中又浮现出十几年他作为魏国使者去面见燕王职的场景。
正是那一次的出使,他从燕王职的身上看到坚韧不屈、求贤若渴、有明君之能,更还有对他的重视。于是,他从一个普通的魏国使者,一跃变成了燕国的亚卿,并且大王还将国事全都托付于他。
几年前,他又成了真正的燕相,几个月前,大王又将国中大部分的精锐军队全部托付于他,并拜他为燕国大将军。
入则为相,出则为将,臣子的荣耀几乎已经达到顶点了。
可是,如果此时收兵回国···
乐毅眼睛微微一胀。
不仅大王三十年的期许与努力,而且我这十余年的努力,全都将付之流水。
不仅仅只是如此······
现在我燕国已经与齐国结成死仇,不仅攻克了临淄,而且还四处出击,一口气攻克了临淄周围十余城,摆明就是灭亡齐国。
这样的深仇大恨,即便我现在率军退出齐国,未来,无论是谁继承齐王之位,都也不会放过燕国的。
一旦齐国恢复元气,以齐国强大的国力,再加上齐国被虚弱后,秦国一家独大的局面,一旦齐国与秦国联合,然后秦在西面攻打三晋,齐国在东面对我燕国动手,那我燕国必亡国有日矣。
如此,我还有何面目回去向大王邀功,如何对得起大王的知遇之恩!
想着,乐毅心中一凛,然后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片刻之后,乐毅目光微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此时此刻,我还有三个办法。
第一,我先拥立吕氏后裔为东齐王,定都临淄。然后拥立田通为西齐王,并派兵护送田通去阿城即位。将齐国北部一分为二,然后派出大臣去担任东齐西齐的相国,以东西齐对抗南齐,而我割取齐国济水以北的所有土地。
如此,数年之后,等三齐实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再从容出兵以犁庭扫穴之势扫荡齐国。
不过,此策虽稳,但耗费时间太长,而且还会耗尽齐国元气,恐怕需要数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想着,乐毅猛地摇了摇头,叹道:“耗费时间太长,而且赵强燕弱,若是赵国前来争地,我燕国必定会落入下风。
若我是秦相,此策倒也做的,但我是燕相,若是选择此策,不仅三晋会有大麻烦,可能连我燕国也会跟着完了。
下策,下下之策,不可取。”
乐毅按了按发热的脑袋,接着道:“或者,我现在直接沿潍水修筑长城,割取齐国一半之地。
只是,这样一来,会留下齐国这一个不共戴天的死仇,日后会牵制我燕国大半的力量,甚至二十年内,都需要重点防御齐人。
直到我燕国彻底收复北部的齐人之心。”
想着,乐毅又看向东南方:“或者,我还可以一举击破淳于,然后率军扫荡齐国。”
想着,乐毅心中一动,立即吩咐道:“来人,随本将去司田府。并让司田府的官员将齐国胶东、胶南、潍水、还有东阳、缘陵等地的户籍准备好,本将稍后要看。”
“诺。”
不久。
乐毅来到临淄司田府。
此时,齐国司田府的官员立即将乐毅点名要看的户籍典册抬了过来。
半刻钟不到,乐毅就从一堆典籍中抬起头来,暗暗思索道:“虽然我之前受齐人虚张声势的蒙骗,在溡水中了齐人的诱敌之计,但齐军也中了我攻心之计,数万大军崩溃,逃到淳于的齐军只有万五之数。
而且,我收拢临淄齐人之心的速度极快,前后才八天时间,加上广益破齐军,也不到十天,算上从广益追到淳于的时间,也就是半月功夫。
才半个月,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做。
比如征召百姓,比如修建防御设施,比如聚集军队,比如运送物资等等。
根据齐人的典籍推算,此时此刻,淳于城中,军队只有万五,丁壮最多不超过五万,粮食、武器、军械、箭矢必定十分缺乏。
若是我燕军强攻淳于城······”
“不行!”乐毅立即摇了摇头,叹道:“齐人用张行尸首施展攻心计,让我大军人心惶惶,此时想要快速攻克淳于城···
屈庸不行,还得我亲自上!”
想着,乐毅立即大喝道:“传我将令,立即从临淄征召三万齐人,告诉齐人,就说是为了运输物资,不是去打战的。”
“诺。”
“传我将令,让城外的三万将士做好准备,稍后随本将出征。”
“诺。”
“传令,让将军郭基···”
话未毕,一个士卒走了过来:“将军,大王使者到,已经往军营去了,请将军速迎!”
第七十三章 虚张声势
“嗯?”乐毅一怔,立即皱起眉头,想了想,才迈步向外走去。
不久,燕军大营,燕王使者公孙操来。
“相国,大喜啊,大王听说相国率军攻克临淄,喜不自禁,决定亲自来齐国劳军。大王不久后就会抵达济水,并请相国前往济水一会。”
“···”乐毅想起潍水战事,身体微微一僵。
若是此时去济水,那淳于那边的战事可就耽搁了。
可是不去···
大王哪里说不过去。
可是去了···
这一耽搁,淳于那边的丁壮物资必定会得到极大的补充,这无疑会错失良机。
乐毅瞬间将潍水的形势再次在脑海中过了两遍,然后又想出一个办法来。
想着,乐毅露出笑容,应道:“请使者转告大王,就说臣必定会亲自前往迎接。”
公孙操刚刚见乐毅没立即答应,心中顿时一紧,此刻听到乐毅应下,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相国,大王听说我军攻克临淄,昔日亡国之仇得报,压在心头三十年的巨石一朝散去,可是大为欢喜了。
大王此来,必定会重赏相国,还请相国别让大王久等了。”
乐毅闻言,笑道:“请上大夫放心,此刻毅也想尽快见到大王,向大王报告此战战果啊!”
公孙操闻言,立即哈哈一笑。
二人寒暄了一下,公孙操请辞,就在公孙操转身之际,乐毅开口道:“上大夫请慢,毅还有一事要拜托大夫。”
公孙操一怔,立即拱手问道:“不知相国有何吩咐?”
“无他。”乐毅神色如常的道:“请大夫转告大王,请大王来齐之时,让军队多设旗帜假人以壮军威,恐吓齐人!”
公孙操闻言,笑道:“相国放心,此事易耳。”
说着,公孙操又看着乐毅道:“不知相国可还有其他吩咐?”
乐毅摇了摇头。
公孙操离去后,乐毅再次吩咐道:
“传令,立即调城外三万大军进城,尽取临淄王宫中的珍宝,各处府库中的钱粮布帛,全部运往历下,准备向大王献礼。”
“诺。”
“传令,立即派出探子去齐国各地散布谣言。就说大王闻燕军已破临淄,于是,为报三十年前亡国之仇,尽起国中大军,再次出兵二十万伐齐,不灭齐国,誓不罢休。”
“诺。”
“传令,通知将军屈庸,让他抵达淳于后,先不用急着攻城,先在淳于城外修建一个二十万人的大军营,并打造攻城器械,做好准备之后,再行攻城。
还有,告诉将军屈庸,本将见过大王之后,便会立即率军去支援他的。”
“诺。”
“传令,派人去齐国各地,尤其是潍水各地散布谣言,就说本将不日就会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东略齐地。”
“诺。”
军令下达后,临淄再次混乱起来。
当日,乐毅让齐国官员从临淄征召了三万男丁进行运输,临淄丁壮大部被调走,剩下的百姓,多为老弱妇孺。
次日,乐毅率领三万燕军以及三万齐人,带着早已打包好的齐国王室八百年的积累以及齐国临淄所有的财富,一路向北而去。
至此,临淄官府的财富为之一空。
当日,临淄百姓看着北去的燕人,全都心中空落落的,茫茫然其若有所失。
······
一天后,屈庸花了三天时间,才勉强让人心浮动的大军在此焕发出高昂的战意。
潍水西侧,屈庸率大军走到此处时,乐毅的使者追了过来。
屈庸看完乐毅的军令后,当即挥师过河,直扑淳于。
淳于城外,屈庸让八万大军摆好战阵,然后一面耀武扬威,一面遣人去向齐人邀战。
淳于城头,田冀带着群臣站在淳于南面的城墙上。
此时,田冀见燕军城下耀武扬威,笑道:“短短七十里路,张行只用一天多一点的时间,而屈庸足足走了三天。就这,他还有脸在城外排兵布阵炫耀武力,企图用武力掩饰他的无能。
就是楚国的犀牛皮,也没他脸皮厚啊!”
众人闻之,皆哈哈大笑。
田冀与诸将的笑声一出,原本城墙上见燕军阵容极为齐整,而有所顾虑的齐人,纷纷脸色一松。
不久,燕军使者曲赴来,激愤的道:
“昔日我燕军与齐军在权地交战,我燕军虽知不是齐军的对手,但也堂堂正正的与齐军大战一场,虽全军覆没,但也没有一个害怕的懦夫。
不久前,燕军再次与齐军在济西交战,我燕军虽知不是齐军的对手,但也堂堂正正的与齐军一战。
后,燕军再遇齐军于秦周,我二十万燕军面对二十五万齐军,虽齐强燕弱,虽军队数量不如齐军,虽以疲惫之师面对以逸待劳之师,但我燕军将士也没有一个害怕的,还是堂堂正正与齐军一战。
几天前,我十五万燕军与三十万齐军在溡水相会,我军人数虽然只是齐军的一半,而且深入齐境作战,但依然堂堂正正的与齐军交战。
现在,敝将军屈庸率八万燕军来此,希望能与齐人一戏,能堂堂正正的厮杀一阵。”
说着,曲赴高扬起头,用鼻孔将周围的齐人鄙视了一番,嘲讽道:“若是齐人怯弱,只敢耍诈设伏,不敢堂堂正正的出城一战,那就是当本使者刚刚的话都是放屁。”
周围齐人一听,皆怒目视之,不少人直接请战道:
“公子,出城一战吧!”
“公子,燕人···”
“公子···”
田冀见状,略一沉吟,露出一缕哀色对使者:“贵军因四天前的潍水之败,为替张行张将军报仇,此等心情本公子能理解。不过,兵法有云:将不可以怒而兴师,屈将军以心中之怒,而欲与我交战,置八万将士于不顾,这岂是为将者所为。”
说着,田冀不等使者反驳,又对左右道:“本公子向来仁义,而且也尊敬张将军的忠义,是不会趁他的袍泽心神大乱,而出兵击之。”
说罢,田冀拱手道:“还请诸位将军体谅冀的仁义之心,今日暂且止兵休战。”
刚刚请战的人一听,纷纷大赞道:“公子仁义,今日暂且放燕人一马。”
第七十四章 燕军到来
田冀闻言,立即转身对使者道:“请先生回去告诉屈将军,今日非我不战,实则是放他一马,等他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了,本公子再去请他来淳于城中做客。”
曲赴闻言,讥笑了一阵,但见田冀不为所动,只得骂骂咧咧的离去。
燕军阵中,屈庸得到曲赴的禀报,立即大喜的对左右道:“齐人果然还是怯弱无比,心中惧怕我军,不敢出城与我军交战。”
左右闻言,皆道齐人惧战。
接着,屈庸派出一支两千人的军队去淳于城门外邀战。
齐人不出。
而后,燕人在城门处耀武扬威大半个时辰。
齐人依旧不出。
此时,屈庸见燕军军心大振,似乎已经从几天前的失败中走出来了,这才下令收兵,一路往南而去。
淳于城头。
田冀看着保持严密阵型缓缓退走的燕军,目光一凝,暗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在知彼这一方面,首先要做的,无疑就是了解敌方将领了。”
想着,田冀开口问道:“诸位,不知你们看燕将屈庸如何?”
田冀身侧的谢子率先开口道:“这燕将屈庸虽然没有乐毅那么能得众笼络人心,但看他行军布阵,可谓严谨非常。
而燕人一向以实诚闻名各国,屈庸用兵正好顺应了燕人的性格,一板一眼,不拐弯抹角,二者可谓相得益彰,有些难缠。
若是我齐国以等量的精锐齐师,想要正面排兵布阵击退屈庸,这不难。但,想要击溃屈庸,获得大胜,这就很难。”
谢子身侧的田礼点头道:“不错,他之前骤闻前军战败,却没有惊慌失措,既没有冒进,也没有停兵不前。虽然三天走了七十里路,但这并非屈庸胆怯,可能是在收聚人心。而且,他刚刚在城外的耀武扬威,可能并非是真的要与我军交战,可能是为了提振士气。”
说到这,田礼看着田冀道:“公子,这屈庸也不好对付啊,我攻心之计,现在可能已经对燕军没有多少影响了。”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
接着,田冀看着不断南行的燕军,问道:“这屈庸率军南行,可是想要将大营驻扎在我淳于城南面?”
谢子闻言,应道:“应该就是如此了。
我淳于西南高而东北地的整体地形,屈庸去南部扎营,这就占据了地势高的优势。如此,我军想要出城决战,就天然处在地势的不利位置,去偷袭也困难重重。”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请先生立即派出探子打探一下,我想知道屈庸就会将军营扎在淳于西南的潍水北流,还是淳于东南的的潍水南流。”
“诺。”
大半个时辰后,就在田冀与诸将商议军情时,斥候归来:
“报,公子,燕军现在正在我城西南十五里外的一处高地建营,观其规模,大约能容纳二十万人。
而且,燕军军营离潍水约三里。目前,燕军在修建军营的同时还在潍水上修建五座浮桥,且正在清理其军营附近的草木。”
厅中,田冀挥退斥候后,看着谢子问道:“先生,如何?”
坐在田冀左手首位的谢子应道:“燕军屯兵西南处,有利于保障后路,但却不能阻断我胶南方面的支援,屈庸选择此处扎营,沉稳有余,进取不足。
燕军占据潍水上游,又在高地建营,显然屈庸已经注意到了潍水这一个水患,虽然屈庸不明潍水水情,但他的做法已经避免了潍水的隐患,我们现在再想用水攻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他在潍水上修建浮桥,从一开始就避免了我军人多势众可能会围困于他,又能确保后路不被截断。
屈庸此人打战很稳,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求胜。就算乐毅不来,我们想要击败屈庸也很困难。”
说到这,谢子又皱眉道:“还有,屈庸率领的八万大军,我们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但他修建的军营竟然能容纳二十万大军,这就有大问题了,因为燕军根本没有那么多人。
除非,燕军还有援军来齐国。”
说罢,谢子拱手道:“请公子立即派人去我齐国北部打探,看看屈庸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真的,当立即确认燕军来齐的规模。”
田冀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即让负责监视燕军以及负责打探情报的张侧赵完同时派人去打探消息。
张侧赵完快步出去后,厅中剩下的众人,心中皆沉甸甸的。
齐国一直都想吞并燕国,然后东北两面包夹赵国,所以,燕国的情况,齐国知之甚详。
虽然燕国北部比较苦寒,人口稀少。但燕国南部就比较富裕,其中燕下都武阳城,就有百姓五万户,大城武遂、曲逆皆有百姓三万户,稍次的都亢地区,也是膏腴之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
此外,还有刚刚被燕国夺回的河间地,也是极其肥沃的地方。
所以,二十五万大军,可能是燕国国中绝大部分的精锐,但这远远没到燕国的极限。尤其是这三十年来,燕王职一直在蓄养百姓,燕国的实力壮大的很快。
万一,燕王职为报亡国之仇,要死磕齐国,倾国之力伐齐,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现在还不能确认燕国是否有援军来,更加不能确认燕国援军的规模。
众人沉默间,坐在田礼身侧的田单笑道:“谢子所言极是,燕军屈庸行军作战的确挺稳,与燕人相得益彰,能最大程度上的发挥出燕人的长处。
不过,这屈庸在发挥燕人长处的同时,也将燕人实诚不善机变的弱点也变大了。”
说到这,田单拱手道:“公子,实诚的燕人配上乐毅这种狡诈如狐的人,这才是灾难,实诚的人燕人,配上屈庸这种稳重规矩的人,这正是在给我齐国的机会,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实力。”
谢子对面的田礼一听,立即呵呵笑道:“不错,正是此理。
若是寻常时分,用屈庸带兵打战倒是够用了,但是,现在用屈庸这等稳重之将来攻打我齐国,却正中我们下怀。
现在我齐国最缺的就是时间,我齐人可不怕他稳重,他越稳重,我就越高兴。拼消耗,我齐国还没怕过谁。”
诸将闻言皆点头,以齐国的实力,他们最不怕耗了。
第七十五章 以人为宝
此时,坐在田冀右手首位的大司田宋涣皱眉道:“可是,这屈庸如此稳重,我们也难以快击败他。臣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屈庸现在的目的就是牵制我们,拖住我们,而不是攻打淳于。
我听说,现在乐毅正在北面西面到处攻城略地,我齐国诸城除了历下顶了两天以外,就没有能在燕军的攻势下坚持一天的。”
宋涣身侧的司徒王益闻言,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北方,脸色极为沉重,但却没有说话。
而谢子听到宋涣的话后点了点头,脸色颇为沉重的道:“公子,我也有此忧,若是我们被牵制在淳于,恐怕北面大部分土地都将为燕人所取。”
田冀闻言,立即与田礼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的没有说话。
其他众人闻言,皆沉默了。
现在淳于城这边他们已经不担心了,可是,河济那边却顶不住燕军的攻势。
此时,田冀见众人突然沉默,知道众人的担忧所在。
守住淳于城,将战线稳定在潍水,让大家全都信心一振。
可是,临淄燕军的横扫周边城池的事情,也让大家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或许,大家都在担忧,燕军肆虐齐国各地,时间一长,会让齐国元气大伤吧。
不过,联系失地官员甚至暗中让人假意投降燕军,以及坐视燕军分兵的事情,还在秘密进行,为了能在一次出兵时尽可能杀伤燕人,这项计划目前田冀目前只告诉了田礼一人,甚至连去各地联络齐人官员贵族的赵完都不知详情。
至于其他人,田冀并没有透露半点口风。
为了避免燕人有提防,现在还不是公布的时候。
想着,田冀沉吟道:“济西、秦周、广益三战之败,我齐国精锐尽失,现在出现暂时的虚弱,这是无法避免的现实。
而且,我们的敌人也不仅仅只是燕国这一个国家,还有在边境攻城略地的赵魏楚三国,欺我齐国现在之力,想要快速驱逐各国,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一个就是尽快恢复元气,另一个则是等待天下局势的变化。”
说着,田冀看了看南方,又将目光投向西面:“想来,天下有变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众人闻言,想起出使秦楚的田巴与鲁仲连,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田冀见此,再开口道:“现在,既然屈庸沉稳,那我们就······”
话未毕,负责监视临淄燕军动向的张侧,一脸沉重的了走了过来:“公子,临淄传回消息,燕王职率大量燕军前来齐国增援乐毅,并准备进行劳军。
探子来报,乐毅已经率领三万燕军并三万齐国百姓,带着我临淄王宫以及城中府库中的所有财富北上了。
目前,临淄城中只有两万燕军驻守。”
大司田宋涣此时一听乐毅洗劫了临淄王宫以及府库,顿时心神大乱,心如刀绞。
旁人不知道临淄的财富有多少,他这个掌管齐国所有财政的大司田会不知道临淄府库中有多少财富么!
齐国富甲天下,府库中的钱粮堆积如山。
还有,齐国布、帛、丝绸在各国首屈一指,齐人衣冠远销各国,府库中的成衣布匹同样堆积如山。
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府库,还有远超府库的王宫,王宫之中的珍宝,那可是齐国王室八百年的积累。
现在,全被燕人劫走了。
想着,大司田宋涣顿时头晕目眩,感到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中,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后,他连吸了三口气,终于精神崩溃,在所有人震惊悲伤中,突然嚎啕大哭道:“天杀的乐毅,竟然劫掠我齐国临淄,我齐国八百年的积累,完了,全完了。”
痛哭着,宋涣猛地从席上起身,快步冲到厅中,伏在田冀案前,悲道:“公子····我齐国积累了八百年的珍宝,全没了,全···全被该死的乐毅劫走了。
报仇,我们要报仇,要重新从燕国手中夺回来。”
众人正为临淄被乐毅洗劫而悲伤间,突然听到大司田的痛哭声,心中更是悲凉。
此时,田冀突然听到宋涣的痛哭声,然后见宋涣如死了父母一样伏在地上痛哭。顿时被宋涣搞得愣了愣,过了三个呼吸才反应过来。
接着,田冀眼睛余光见众人都有悲色,似乎都在为齐国临淄八百年的积累被燕人劫掠一空而悲伤。
见此,田冀连忙起身,走入厅中扶起宋涣道:“大司田,何以至此。”
待宋涣起身,田冀安慰道:“乐毅从临淄带走的财富,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吧了,对我齐国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昔我先君威王有言:寡人之宝者有四,南城守檀子,可使楚人不敢犯齐;高唐守盼子,可使赵人不敢渡河;徐州守黔夫,能镇燕赵,使燕赵归齐者七千余家;有大夫种首,能让齐国路不拾遗。
先君以贤人为宝,冀虽不肖,亦愿遵从先王的教诲,以贤人为宝,以百姓为宝。”
众人闻之,皆愣愣的看着田冀。
此时,田冀笑了笑,拉着宋涣的手道:“大司田,临淄王宫中的珍宝,在冀眼中,根本就一文不值,饥不可食,寒不可衣,要之何用。
而大司田你,还有在坐的诸位,才是我齐国真正的珍宝,也是冀心中的珍宝啊!”
宋涣正悲伤间,听到田冀以他为真正的珍宝的话,一时间心中既是悲伤又是感动,嘴角蠕动,竟说不出来。
而厅中其他人听到田冀的话,看着田冀毫不在意的神色,以及脸上发自内心真诚,全都心中一热,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默默想到:
“原来我才是公子冀心中珍宝,原来在公子冀心中,齐国八百年积累的珍宝也比不上我!”
这一刻,厅中的群臣,内心深处全都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其中,司徒王益听到田冀的话,一双看着田冀的老眼,突然目光游离起来,仿佛昔日的先王再次出现在面前。
“先王···”
第七十六章 阴阳虚实 上
顿了顿,田冀见众人不再悲伤,并重新散发出斗志,这才笑了笑,一脸满不在乎的道:“还有,临淄的钱粮也是一样,钱物乃是山林所出,粮食布帛乃是土地所出,但归根结底,钱粮都是百姓生产出来的地。只要百姓还在,只要土地还在,我齐国就还在。
区区一点钱粮,燕人劫走了那就劫走了,只要我收复失地,聚拢民众,那我齐国依然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粮。
所以说,百姓才是一国之本啊。”
“哈哈哈···”此时,田冀大笑数声,十分不屑的道:“我笑那乐毅不智,舍百姓而取钱粮,其如买椟还珠,其如弃珠玉而拿粪土,真乃有眼无珠。”
“好!好!好!”司徒王益看着侃侃而谈的田冀,更是激动的道:“公子说的太好了,乐毅拿走了临淄城中最不值钱的东西,着实不智。”
群臣闻言,因为临淄八百年积累的财富全被劫走的悲伤,渐渐扫荡一空,然后皆赞田冀的贤明。
群臣大赞间,赵完快步走了进来,有些紧张的向田冀拱手道:
“公子,臣得到消息,燕王率燕军驰援乐毅。而且,燕国散布出来的消息,燕相乐毅在朝拜燕王职后,就会率领大军驰援屈庸,然后将亲自指挥二十万大军围攻淳于。”
“什么?”
田冀脸色一变。
刚刚他就对燕军援军而迟疑,因为历史上似乎没有燕国增援乐毅的记载。
但···他一想起自己在广益打出三十万大军的旗号后,就不确认了。
毕竟,历史上也没有记载公子冀屯兵广益,并诈称三十万,也没有记载齐军在淳于将两万燕军杀得全军覆没,更没有记载齐军在潍水布防的消息。
是燕王职听说伐齐不顺,所以才增援的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翅膀扇动了?
田冀心中惊疑不定。
“不,不对,不对劲。”惊疑间,田冀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时间对不上,时间不够,来不及。
如果从济西之败算起,一个多月的时间,倒也能让燕国拼凑起四十万大军。
可是,如果燕国在齐军战败济西后,立即开始大规模征召军队,那这样的动静,根本瞒不过齐国,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如果从燕军夺取临淄算起,二十天时间,让地方聚集丁壮的时间够了,但根本没有聚集军队的时间。
田冀现在可是清楚的很,从他屯兵广益开始,就下令往淳于聚集物资,可是,二十天过去了,只有东阳、缘陵等地的部分丁壮带着少量物资匆匆赶到淳于,而且还有部分丁壮还没在东阳、缘陵聚集,就被解散。
其他各地,也就只有位于淳于上游的郚邑将物资送来,而距离稍远一点高密,虽然同样也位于淳于上游,但其物资也需要明天才能送达。
所以···
这一定是乐毅虚张声势!
另一边,厅中众人闻二十万燕军将来,皆大惊,露出惧色。
其中,田礼的面庞已经快扭曲了。
几天前,田冀才对他说,国力不足,人数不够,这是燕国最大的弱点,也是他们快速驱逐燕人的希望。
但转眼,又有大量燕人驰援齐地燕军。
四十万燕人···这···燕国的弱点消失了!
那自己······
想着,田礼满脸惊慌的率先开口道:“公子,现在我淳于城中兵才一万五千人,加上丁壮一起也不到六万,若是乐毅亲自率二十万燕军不计伤亡的强攻淳于,我们恐怕守不住。”
说罢,田礼拱手道:“公子,请立即从胶东胶南征召百姓来淳于守城。”
谢子、田单一怔,同时附和道:“公子,当立即从各地调丁壮来此。”
“嗯?”田冀正想说乐毅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他一看满脸惊慌的田礼,以及脸色沉重的谢子、田单,立即意识到乐毅的狡诈之处。
虽然他能断定乐毅实在虚张声势,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用。
因为光是他相信没用,得所有守卫淳于的丁壮将士全都相信才有用。
乐毅在济西、秦周、广益连续三次以微乎其微的代价大胜齐军,他的名气已经在齐人心中很响亮了,单是乐毅亲自来淳于指挥燕军攻城,就已经让齐人心中不安。
如果乐毅再自称率二十万大军来,不用是真的,就用假人在淳于城外转一圈,就足以吓倒不少人。
二十万大军对五万多齐人,其中差距太明显了。
所以,这计策表面是虚张声势,但其实,根本上还是攻心计,而且还是直接针对淳于城现在丁壮不足,物资不够等最薄弱的环节,进行针对性攻击。
为了稳定军心,淳于城这边,最起码在人数上不能与燕军有明显的差距。
等等!
田冀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乐毅这攻心计,虽然厉害,但似乎也没什么用啊。
只要我征召一些丁壮,就可以振奋人心。
而且,我丁壮聚集起来后,似乎淳于更坚固了。
这对乐毅有什么好处。
正想着···
那边,田礼见自己请命后,见田冀皱眉深思,没有立即回应,急道:“公子事急矣,请立即征召各地丁壮来淳于守城。
燕军有二十万之众,淳于现在才五万多人,实力悬殊,我们必须要征召十五万丁壮来此才行。”
“十五万丁壮?”王益一怔,不等田冀回应,便暴跳如雷道:“太多了,这绝对不可能,几乎到了胶东胶南的极限了,差不多每户都要出丁一人。”
田礼看着王益开口反对,眼睛一蹬,怒道:“司徒,你这是何意?燕国二十万大军来袭,我唯恐丁壮不够,恨不得将胶东的即墨夜邑等地的百姓也叫来,你怎么说一户一丁还太多了?”
王益一听,立即看向田冀道:“公子,不久前,我齐国为了应对各国围攻,已经大规模征召百姓一次了,再加上之前数年,我齐国连年征战,百姓现在已经疲惫贫苦不堪。
而且,现在是六月,乃是农忙之时,若是此时大规模征召百姓,恐百姓不愿。”
田礼怒喝道:“司徒此言差矣,现在对我齐国而言,最大的事情就是守住潍水,一旦燕人攻破潍水,燕人一定会像洗劫临淄一样,将各地洗劫一空。
面对如此残暴的燕贼,百姓又怎会不愿呢。”
第七十七章 阴阳虚实 下
王益张了张口,他本想说乐毅洗劫只是王宫和府库,根本就没对贵族官员百姓动手。
但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敢为乐毅开拓。
想了想,王益对田冀道:“公子,你可还记得几天前从临淄传来的消息,乐毅在临淄公布的那些收买人心的政策。”
“嗯?”田冀突然听到王益说起乐毅在临淄的政策,不禁一愣。
现在大家不是在说征召百姓的事情吗,怎么突然歪楼了?
想着,田冀迟疑的向王益看去。
此时,田礼也对王益突然转换话题感到莫名其妙,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另一边,王益根本就没有理会田礼,只是,他一看到田冀那疑惑的目光,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公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并没有察觉到乐毅的阴险之处。
想着,王益正欲开口解释,但,突然,他见田冀脸色大变,又立即将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田冀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明白王益转换话题的事,但,随后,他将征召百姓与乐毅收买人心联系到一起,突然心头一振,然后变了脸色。
他现在明白司徒王益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征召所有丁壮,男人去打战,女人种田加运输,这就是国家存亡之际,举国而战,败则亡国,不得已而为之。
每户出丁一人,这就是两国堵上国运,敌我相持战事危急,全力以赴就能胜利,稍有松懈就会失败,这才需要动员每家每户。
而两户出丁一人,这个则是正常战事的最大征召份额。
可是,若按照现在的战事状况,即便不征召所有丁壮来,也应该是每家每户出丁一人。
而司徒王益之所以提醒自己一户一丁太多了,不是因为壮丁够用了,其实远远不够。
之所以多,那是对百姓而言多了。
想着,田冀顿时全身阵阵寒意,他之前几天一直都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齐燕两国之间战争性质出现了根本性的转变。
临淄没有被攻克之前,齐燕之间是国战,是齐人与燕人之间的战事。
而临淄被攻克后,尤其是广益战败后,战争已经从国战变成了吞并战。
尤其是乐毅在临淄收买人心的政策传出后,这场吞并战已经摆在了明处。
战争已经从齐人与燕人之间的战争,变成燕国王室与齐国王室之间的战争,齐人,其实在这个时候有了选择的余地。
那就是选择燕国王室,还是他田氏。
这时,战争已经从纯军事上的对抗,已经演变成军事与人心或者说是政治上的双重对抗。
所以说,现在齐国百姓还有齐国群臣贵族,其实不仅仅只有他田齐这一个选择,他们还能选择在临淄的乐毅。不仅是临淄周围的齐人,而且也包括潍水之东的齐人,甚至还包括他身边的人。
所有齐人都有两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想到这,田冀立即明白过来,燕军在北边到处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其实不仅仅是因为燕军的强大,更重要的是乐毅在临淄颁布的政令的确深入人心。
他父王即位这些年,生活奢靡,战事频繁,又加大对百姓的剥削,百姓多疲惫贫困。
所以,齐人的战心被瓦解了,在燕军政治军事的双重攻势下,才导致所有的城池几乎都一攻即破。
如果,现在他继续以国战为由,征召所有丁壮过来,或者是一户一丁。
那没得说的,不久后淳于之战不过是不久前的秦周之战的翻版罢了。
等乐毅来到淳于,大规模的发动政治攻势,然后淳于这边的齐人绝对会再次上演秦周的那一幕,两军一交战,齐人转身就跑,然后直接把淳于卖给燕人。
齐人已经卖过一次临淄了···
连临淄都卖了,难道还不能卖淳于?
连齐王都卖了,难道还不能卖他田冀?
想着,田冀瞬间感到一股来自北方冰寒的恶意,还有身边那冷漠刺骨的寒意。
几个呼吸间,田冀心神急转,然后又迅速收拢思绪,紧张的看着王益道:“司徒的意思是,面对乐毅的二十万大军,若是我大规模征召百姓,则百姓可能会被乐毅的政策引诱,不仅不能为我提供臂助,反而还有可能倒戈一击。”
王益见田冀一点就通,自己想通了这事,不禁欣慰的点头道:“正是如此。”
众人一听二人的话,全都脸色一变。
此时,田礼全身僵硬的道:“不可能,我齐国立国八百年,一向善待百姓,齐国百姓之富,各国全都无法相比,这···百姓怎么可能会投靠燕人呢?”
说着,田礼脸色渐渐扭曲,看着王益大声质问道:“我齐国百姓怎么可能会放着堂堂齐人不做,而去做弱小可欺的燕人。”
王益闻言,扭头看着田礼,呵斥道:“怎么不可能,就算将军不信齐人口耳相传的武王伐纣,难道连不足一月的秦周之败,将军也忘了吗?”
田礼闻言,目光瞬间呆滞,很快,田礼反应过来,满脸为难的道:“可是,如果我们只在胶东胶南每两户征召一丁,可能会因为丁壮不够而守不住淳于。”
说着,田礼迟疑的看着田冀,开口道:“公子,不如···长城以南的丁壮过来。”
“不行。”田冀摇头道:“莒城、南城等地,乃是我齐国重地,这些地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恢复元气,训练军队,然后集结这些军队驱逐燕军,而不是现在消耗元气,将丁壮限制在淳于。
还有,南方的楚国实力强大,我们绝不能放松对楚国的警惕。”
说着,田冀心中也渐渐为难起来。
大规模征召士卒肯定不行,可是,如果征召的少了或者不征召,可能就因为淳于城人心惶惶而失守。
想着,田冀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田礼,心中更是危难。
连将军田礼都是如此,更别说城中的其他将士以及丁壮了,一旦乐毅率大军来,城中一定会军心大乱的。
所以,现在的关键,不是征召多少士卒,而是能不能振奋人心。
第七十八章 以民为重
就在田冀心中捉摸如何振奋人心之际,谢子皱起眉头道:“燕国不大也不小,倾国之力,拿出三十万之众,乃至四十万之众,这也是有可能。
但是,燕国会冒着被东胡朝鲜攻击后方,会冒着被赵国背信弃义的风险,以倾国之力伐齐吗?”
说到这,谢子向田冀拱手道:“公子,臣以为以燕王职与乐毅的才能,他们一定做不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所以,所谓的二十万大军之语,臣以为是乐毅在恐吓我们,让我们惊慌失措大举征调百姓,然后伺机传播谣言,令我军心民心奔溃,最后他乐毅出手,不战而破淳于,轻取胶东胶南。”
田礼一听,想都不想,便驳斥道:“谢子之言虽然有一些道理,但是,万一燕王职真的为了报仇孤注一掷,倾国来攻,那我齐国如何是好?
要知道燕王职他父亲连将燕国国君之位禅让给相国的疯狂事都做的出来,他燕王职脑子一热,倾国来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亡国的仇恨,可是已经在燕王心中足足憋了三十年了。”
田冀一听,不禁轻轻一叹。
现在,他现在总算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操纵人心上,他远远不是乐毅的对手。
“唉!”
此时,田单突然长叹道:“燕相乐毅实在了得,就凭一个真假难辨的谣言,就搅得我们淳于城人心惶惶,轻而易举的瓦解我军战心。还凭一纸政策,让我们左右为难,不仅能限制我方征召百姓,而且防止我齐国因为丁壮充裕而守住城池。
人还没有到,就能让人闻风忐忑,即便孙吴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田礼一听田单称赞,立即喝道:“田单将军,乐毅的能耐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但现在不是称赞乐毅的时候,而是如何在乐毅指挥的二十燕军的攻击下,守住淳于。”
说罢,田礼目光一闪,咬了咬嘴唇,然后心一狠,向田冀拱手道:“公子,臣以为我们不能因为百姓可能的反叛而弃百姓不用。故,臣的意思是,立即征召胶东胶南的百姓,每户出丁一人。
同时,为了避免百姓反叛,我们可以许诺百姓,击退燕军还有赵魏楚三国后,对所有胶南琅琊的百姓免除徭役军役一年,甚至是两年。
百姓知之,必不会反。”
“这是一个馊主意!能一波击溃燕军还好说,一旦不能快速击败燕军,陷入相持···那齐国就完了。”田冀在心中下了一个论断,然后不等田单回答,便转头看向田礼道:“田将军,你心乱了。”
田礼全身一震,愣了愣,脸色一苦,然后低头请罪道:“公子,臣···有罪!”
“将军免礼。”田冀安慰道:“将军忧心国事,他人不知,难道我也不知吗?”
田礼一怔,想起田冀几天前托付他的事情,口中囔囔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田冀再次将目光看向田单,问道:“田将军刚刚称赞乐毅,想来已经有了对策了吧。
不然,将军也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公子明鉴。”田单点了点头,然后应道:“公子,其实我们淳于城中,有勇士五万余,面对燕军的强攻,足以坚守数月之久。而现在之所以认为守不住淳于,只是因为乐毅乱我军心,并且其攻心之计直中我要害罢了。
所以,此时此刻,只要能让乐毅的攻心计失效,那我们就能守住淳于。只要守住淳于三月,各地援军也就到了。”
田冀一听,立即追问道:“田将军,如何让乐毅的攻心计失效,提振将士信心、战心还有战意。”
田单应道:“没人可以。”
“嗯?”田冀一怔,疑惑的看向田单。
此时,田单手指上天道:“但上天可以。”
“上天?”田冀一愣。
田单拱手道:“公子,百姓多愚昧,而齐国开国之君太公,齐人多信之,太公的事迹,现在还在百姓口中流传不衰。
世人皆言,当年凤鸣岐山,周室大兴,这才有了后面的周室取代商人坐拥天下。
臣有一策,可在这淳于府衙之中多置食物,以引诱群鸟来食。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群鸟飞来,我们就可以跟城中勇士说,昔日凤鸣岐山,周室大兴,将有天下。如今百鸟云集,象征此战我齐国必胜,齐国必兴。
百姓愚昧,闻之必充满信心,如此,别说乐毅手中没有二十万大军,就算乐毅手中真有二十万大军。
就凭城中五万勇士,也足以坚守两月以上。
两月之后,无论国中还是国外,都将有转机。”
田冀一听,顿时脑子一懵,在心中大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自小被一个老神棍养大的人,居然也忘记了老本行,居然也会迷信科学与智慧···
这一刻,田冀想到了许多,许多。
此时,厅中众人闻言,全都眼睛一亮,齐声道:“公子,此策可行。”
田冀一听,立即收拢思绪,然后点头道:“善”
说着,田冀对田单道:“田将军,既然此事是你提出来的,那在府衙引诱群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诺。”
接着,田冀又对王益道:“司徒,请记录我的话,并将我的话传给各地的官吏、贵族以及百姓。”
“诺。”王益立即点头应着。
田冀缓缓开口道:“乐毅率二十万大军前来,我心忧之,以为需要从胶东胶南各地每户征召一个百姓,才能守住淳于,守住潍水。并以为还要从长城以南的各地,每户征召一个百姓,才能快速将燕人从我齐国的土地上赶出去。
但是,我亦知百姓疾苦,这十几年来,齐国南征北战,战事不休。甚至,就在几个月前,我齐国还大举征召百姓防备各国,几乎齐国每家每户都有壮男出征在外,而且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没有回到家乡。
是以,我心忧之,以为从一户百姓中征召的前一个男丁还没回家,又征召另一个男丁,此事不仁。
我以此事咨群臣,群臣皆言不可,请以百姓为重。
我思之良久,以为然。”
顿了顿,田冀接着道:“昔日周太王面对戎狄侵袭,舍土地而保百姓。因为百姓在太王的心中,远远比土地重要。对此,我深以为然。
今日,我齐国面对燕国侵袭,国家虽危难,但百姓也疲惫不堪。所以,我宁愿放弃失去的土地,也不愿强迫已经疲惫贫苦非常的百姓,毁家而战。
昔日,齐国无事,我公子冀安坐临淄,享受百姓供奉。今日,齐国有事,我公子冀当背负国家与百姓,为百姓提供庇护,而不是继续压榨强迫百姓。
所以,燕军虽有二十万之众,但我公子冀将死守淳于,避免百姓在农忙之际遭到燕人的侵袭,也避免百姓在此时被征召离家。
故,请百姓安心,请各地官员安心,我公子冀绝不会在此时大规模征召百姓。”
接着,田冀转头对宋涣道:“大司田,传我的命令去齐国北部,就说我公子冀无能,不能为北部的百姓提供庇护,让他们避免被燕人侵凌。
吾羞,所以,今年齐国北部的田税就全免了。”
第七十九章 相试田礼
宋涣一愣,然后立即明白过来,反正今年北部的田税他们肯定收不到了,那就干脆不要了。而且,如果燕人去收税,还可以趁机破坏燕人在齐人心中的形象。
想着,宋涣立即应道:“应道,公子英明。”
田冀点了点头,又对王益道:“司徒,以我的名义传讯莒城、南城、郯城等地,让他们暂时不要担心潍水,只需整训军队,加强戒备,严防楚国。甚至,即便是楚国退兵后,也不能放松警惕。
但是,也告诉莒大夫还有南城大夫,百姓艰辛,待农忙过后,最多只准两户征召一个丁壮。除非郯城失守,否则征召军队不可超过规定的限额。”
“诺。”
“还有,司徒,以齐国的名义,传讯给鲁、邾等泗上小国,就说我齐国危难,让他们看着办吧。”
“诺。”
说完各地的事情后,田冀想起在潍水上游扎营的燕军,又皱眉道:“先生,淳于城的防务是由先生来主持。之前的伏击战,我齐人大败燕军,城中百姓对燕人的恐惧已经扫荡一空,对守住城池已经充满了信心。
而且,不久后胶南各地的百姓也会陆续抵达淳于,现在我已经不担心燕人能短时间内攻克淳于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淳于地势西南高而东北地,现在燕军又处在我军上游,我担心燕军会采用水攻。”
谢子面色如常的道:“公子放心,此事我早有应对。之前几日,我都已经让城中丁壮在淳于东北部挖了十条排水沟,加上此地的地势,以及潍水的水量,燕军若用水攻,必定无法成功。”
“好。”田冀一听,心中一松,道:“如此,那淳于城就拜托先生。”
“请公子放心。”
······
不久,众人离去,田冀独留田礼。
此时,田冀看着斗志低迷的田礼,开口道:“田将军,燕军之来···”
田礼听到这,立知公子冀是要安慰他。
于是,他不等田冀说完,便大义凛然的道:“公子,国事为先,大局为重,臣身为田氏宗亲,焉能不知,焉能将个人之利置于国家之利之上。
臣接下来会全力协助谢子守卫淳于,还请公子勿忧。”
田冀闻言,笑道:“将军能如此想,真是国家之福啊。不过,我的意思是,现在燕军虚实未定,情况未知,将军依然不能懈怠。
若是燕军来援是假,或者说燕军的援军较少,那我齐国的重担还是要落在将军身上。若是燕国援军极多,足以暂时弥补燕军人数不足的弱点···”
说着,田冀语气沉重的道:“一旦战事陷入相持,我不希望燕人在北面从容收拾我齐人之心。
我的意思是,请将军带着麾下的一千技击士以及五千士卒去淳于东面的潍水东岸扎营,然后更加用心的训练军队,我希望能尽快看到大军成形。”
虽然田冀心里有九成把握,乐毅肯定没有大批援军,但他却没有对田礼说明。
因为刚刚司徒王益的提醒,让他内心深处对群臣有了警惕。
乐毅的政策可是早就传到淳于了,但这些天王益可是并没有提醒他,直到田礼提出大规模征召百姓,王益才开口提醒。
这说之前王益也并没有真正归心于他。
而现在,他正是要试试田礼。
如果田礼不愿意去了,那···
田冀目光紧紧的看着田礼的双眼。
田礼一怔,稍微一想便明白其中的风险,如果燕军没援军还好,一旦燕国援军极多,那他带人去失地,那就危险了。
想着,田礼目光中却没有任何退缩,而是毫不迟疑的拱手道:“臣明白了,愿为公子效死。”
田冀注视着田礼,从田礼目光中只看到了坚定与决绝,点头:“好!拜托将军了。”
“诺。”
田礼离去后,田冀想起田单以天意振人心的事情,决定再给此事加一把火。
至于怎么加火,田冀略一想,便想到了主意。
接着,田冀召来自己亲卫统领田兆,问道:“田将军,谢子主持淳于防务,你派人去问问他,问他是否有准备金汁。
如果有的话,你去跟谢子要两桶金汁来,只要溺,不要屎。”
“······”田兆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田冀。
“嗯?”田冀见田兆瞪眼看着自己,脸色一沉:“田将军,你看着我干什么,让你去问,你还不快去。”
田兆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劝道:“公子,金汁腐臭,乃是污秽之物,你要哪东西干嘛?还请公子三思,慎重!”
田冀皱眉道:“本公子自用用处,让你派人去拿,你就派人去拿便是。”
“···”田兆又狐疑的看了一眼田冀,应道:“诺。”
田兆一走,田冀又吩咐道:“来人,准备一个铜鼎,些许沙石,以及一堆薪柴,全都拿到前面的院中,本公子有用。”
“诺。”
不久,铜鼎、薪柴、沙石准备就绪,而田兆久久不归。
良久,就在田冀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田兆手里抱着一个大陶罐,身后跟着一个担着两个沉重木桶的亲卫。
田冀见田兆来,不禁抱怨了一句:“不是让你去谢子哪里拿两桶金汁吗?怎么这么慢,难道谢子守城没准备金汁的吗?”
田兆连忙惶恐的赔罪。
见此,田冀微微一摇头,然后吩咐道:“来啊,将金汁倒入鼎中,点火。”
“诺。”
担着木桶的亲卫一听,立即放下担子,然后提桶就将桶中金汁倒入鼎中。
接着,另一个亲卫立即用手中的火把将鼎下的薪柴点燃。
此时,田兆看了看鼎中的金汁,又看了看鼎下的大火,轻轻的唤道:
“公子——公子!”
田冀闻言,见田兆鬼鬼祟祟的露出一脸谄媚,皱眉道:“何事?”
田兆闻言,对着周围的亲卫使了一个眼色。
众亲卫会意,立即远远的退到一边戒备起来。
此时,田兆微微靠近田冀,轻声道:“公子,刚刚臣之所以去了良久,乃是以为谢子准备的金汁太过杂乱,没有效果。”
“所以···”田兆献宝似的献出手中的陶罐,笑道:“这是臣特意在城中收集的童子尿,全是五岁以下的童子所出,最是定神安心去火了······”
第八十章 东帝在卫
田冀全身一僵,怔怔地看着田兆:“你这是何意?”
田兆双手捧高陶罐,然后深深的弯下腰,应道:“请公子放心,这罐童子尿是因为臣最近心焦神乱,所以才让淳于大夫收集,还请公子勿虑也。”
“······”田冀看着弯腰的田兆,脑袋顿时一乱,顿了顿才回过神来,怒道:“怎么,你以为本公子煮金汁是为了服用吗?”
田兆一愣,急忙笑着应道:“不不不不不,不是公子要服用,是臣要服用。”
“嗯?!还敢胡言乱语。”田冀大怒:“你信不信,本公子让你把这两桶金汁全喝下去。”
田兆大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的急道:“臣有罪。”
田冀见此,冷哼一声道:“竖子,妄加猜测,本公子就罚你在此煮金汁,直到这两桶金汁煮干为止。”
说罢,田冀就转身离开这个满是臭味的院落。
田兆:“···”
后,田兆烧火焚煮四个时辰,才将两桶并一罐金汁煮干,得粉末少许。
次日,田冀以木炭沙石并水,制得些许磷水。
另一边,远在千里之外的卫国,卫都濮阳二十里外,齐王地的车架停在此处。
原本,齐王地离开临淄时有的十几辆车,大臣十余人,护卫百余人,但几经周折之后,已经只剩下三辆车,不到三十人了。
此时,为齐王地驾车的公玉丹停车问道:“大王,前面不远就是卫都濮阳,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车上,各地奔走一月,已经略显憔悴的齐王地,一听公玉丹询问,立即整了整衣冠,又拉紧衣带,摆出君王的架势后,应道:“寡人是东帝,不能投奔卫君,当让卫君出迎,如此,我才能进入濮阳。”
公玉丹一听,立即应道:“大王,臣明白了。”
不久,齐王地使者夷维子到濮阳,卫君闻齐王地使者来,当即召见群臣,并让相国绁错亲自相迎(卫国为公爵,昔日卫国国君为卫公,后,卫国大衰,卫公自贬为侯,后,卫国再衰,只剩濮阳一地,于是,现任卫侯卫嗣君即位后不久,便再次自贬为君,称卫君)。
卫宫。
卫君看着夷维子问道:“不知齐王遣使者来,有什么吩咐?”
夷维子看着卫君,虽然心中惶惶,但依然保持着大国使者的骄傲,蔑视其群臣道:“寡君出巡至此,欲在卫国暂居,故请卫君率群臣出迎。”
此言一出,大殿中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出巡?
现在天下谁人不知齐国临淄已经被燕军攻破了,而且乐毅正率燕军到处攻略齐地呢。
就这,他齐王地还有脸自称出巡。
脸厚出巡也就算了,来到卫国后,竟然摆出大国之君的架子,竟然要卫国之君率群臣出迎。
这···
卫国虽小,但好歹还有容身之地,而他齐王地呢,齐国虽大,但他齐王地只是亡国出奔的丧家之犬。
就这,他还摆架子。
一时间,大殿中卫国大臣全都窃窃私语,面有不渝之色。
但···以卫国之力,即便是面对亡国之君齐王地的使者,也没人敢直接出言训斥,只敢低声细语。
夷维子听到殿中的声音,浑然不动,继续保持的傲意。
此时,已经即位快五十年的卫君,沉默了一下,一张老脸露出笑容,道:“齐王能来,这是卫国的荣幸,本君一定会率群臣出迎。”
夷维子一听,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不知君上打算用什么礼节迎接寡君。”
卫君用苍老的声音应道:“依照前例,当然是以小国之君迎接大国之王的礼节。”
夷维子一听卫君依然用以前齐国强盛时期的礼节迎接齐王地,心中彻底一松,笑道:“卫多君子,此言不虚啊!”
不久,夷维子归。
齐王地听到卫君愿意率群臣出迎,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寡人是东帝,谅他区区卫君也不敢对寡人无礼,不然,等寡人回国,就派出十万大军平了卫国。”
此时,齐王地身边群臣护卫闻言,脸上的紧张之色全都消失,取而代之以轻松的笑容,皆赞道:“大王威武!”
说完,众人又期待的向前方看去。
奔逃月余,今日终于有了容身之地!
等候间,齐王地突然向夷维子问道:“贤卿,不知卫君以何礼接待寡人?”
夷维子笑道:“大王,卫君乃谦谦君子,将以小国之君接待大国之王的礼节接待大王。”
齐王地一听,脸色笑容收敛,目光一沉,阴沉的道:“寡人是东帝!”
周围的群臣护卫一听此言,刚刚露出的笑容顿时全都僵在脸上。
齐王地大怒道:“寡人可不是各国之王,卫君以小国之君迎接大国之王的礼节迎接寡人,这是对寡人轻视,是对寡人的嘲笑,是对寡人的冒犯(小国接待大国,身份对等,大国虽大,亦是做客。各国接待天子,则天子为主人,各国之君为臣子)。”
周围众人闻言皆大恐。
此时,夷维子立即大恐的请罪道:“大王,臣有罪,臣请再次出使卫国。”
齐王地闻言沉默了一下,本想换个人,但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更合适的人,只好应道:“善!”
接着,夷维子又忐忑不安心急火燎的向濮阳而去,然后在濮阳城外五里处遇到了正在出迎的卫国君臣。
见到卫君后,夷维子傲然道:“卫君,君以小国之君接待大国之王的礼节接待寡君,似有不妥,因为寡君是东帝,乃是天子。”
卫君闻言,脑袋一懵。
卫国群臣一听这等狂妄之语,全都又羞又怒,纷纷对夷维子怒目而向,但依旧不敢出言训斥。
夷维子僵硬的保持着脸上的傲意,眼睛紧紧的盯着卫国君臣,隐隐有拔腿就跑的架势。
卫君沉默了一下,见身后臣子无人吭声,便拱手道:“还请使者恕罪,这真是本君的过错,请上使稍后,本君这就去安排。”
说罢,卫君回头吩咐道:“传本君之令,立即清扫宫殿,让宫中本君的妻妾全都出宫,随本君一起去城中其他地方居住,将宫中本君用过的器具全都搬出,然后换上全新的器具,并从各家贵族哪里征召一百妙龄少女入宫,侍奉东帝。”
说罢,卫君满脸遗憾的道:“可惜,本君已老,已经多年没有子嗣,不能让亲女侍奉东帝,真是遗憾啊!”
卫国群臣闻之,皆脸色巨变。
夷维子闻言,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不久,齐王地被卫国君臣迎入濮阳,居于卫宫之中。
而卫君自为臣,别居城中,与群臣一同侍奉齐王地。
第八十一章 郯城之外
另一边。
奉命出使楚国的鲁仲连从广益离去后,先风驰电掣的绕道鲁国,走了一趟曲赴,与鲁公贾见了一面,后疾奔郯城。抵达郯城后,又在城外观看楚军攻城一日,见郯城在楚军的围攻下,始终稳固非常,这才在当夜前往楚营。
楚营中。
庄蹻率楚军围攻郯城月余不克,正苦恼间,一个士卒来报:“报,将军,营外有一个叫鲁仲连的人求见,其自称是齐国使者。”
庄蹻眼睛一亮,喜道:“此必是齐国来劝说我退兵的,郯城虽久攻不克,但齐国也正在遭受四国围攻。齐使之来,我强硬数分,必定能从齐国身上大占好处。”
说着,庄蹻立即喝道:“请使者入营。”
“诺。”
不久,鲁仲连来。
此时,庄蹻坐在军营的主将位置上,见其来,不等鲁仲连开口,便傲慢的道:“使者来,可是齐国打算向我楚国屈服。”
“不。”鲁仲连摇头道:“我是来搭救将军的,并使齐楚交好的。”
庄蹻一听,立即冷笑道:“说客恐吓之言。”
鲁仲连看着庄蹻笑道:“将军,在下虽然言语有些震骇,可是将军以及麾下的十万楚军正身处绝境,这也是事实。”
“绝境?事实?”庄蹻讥笑道:“本将率军伐齐,纵横千里,一路从淮阴杀到郯城,齐国大军节节败退,无可阻拦。
现在,本将强攻郯城近月,郯城旦夕可破。而你们齐国先败于济西,后败于秦周,国中精锐皆丧,连国都临淄都落入燕国之手。
此时此刻,你竟然说本将正身处绝境,这不是恐吓之言,这是什么。
难道你们齐国现在还能凭空变出一支大军,来包围本将不曾!”
鲁仲连点头道:“将军还真猜到了,正有二十万大军即将包围将军以及这里的十万楚军。”
庄蹻闻言,用看小丑一样的眼神看着鲁仲连,耻笑道:“无中生有。”
鲁仲连拱手道:“庄将军,实不相瞒,在下来见将军之前,曾绕道去了一趟鲁国曲阜,在下跟鲁公贾说:
郯城乃齐鲁门户,若是郯城被楚国攻克,则楚国就将威胁齐鲁。如今我齐国出现暂时的困顿,只能先进行自保,齐强鲁弱,且齐国还有长城可守,而鲁国富裕,不仅无险可守,且宫中藏有周室重宝。楚人贪婪无度,占据郯城后,必定会挥师伐鲁的。
鲁公贾一听,当即色变,然后连忙下令征召国中丁壮,打算与我齐国一同坚守郯城。”
庄蹻闻言,看着鲁仲连的双眼,顿时怒火直冒。
太无耻了,竟然狐假虎威用楚国恐吓鲁国。
更无耻的是,刚用楚国吓完鲁国,现在又用鲁国来震慑楚国。
最过分的是,他还得吃这一套。
他知道,鲁国这几十年来一向归附齐国,唯齐国之命是从,若是说齐国强行征调鲁国丁壮来郯城守城,他可能还会怀疑鲁军的战心战意。
但如果鲁仲连用楚国恐吓鲁国,那鲁国十有八九会全力以赴来坚守郯城的。
鲁国有多大?庄蹻自己知道的,光是鲁国曲阜就有五万户百姓,在齐鲁大地上仅次于临淄,不,现在还次于孟尝君的领地薛城。
所以···郯城打不下去了。
想着,庄蹻脸一板,不屑的道:“鲁国弱小,就算其倾国而来,本将也能一战平之。”
鲁仲连理所当然的道:“将军威武,连信之。”
庄蹻听到这,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
此时,鲁仲连又接着:“就凭将军威名,不仅连相信将军能一战而平鲁军,而且鲁军也相信将军能一战平了他们,所以,他们畏惧将军,必定不敢与将军交战。”
庄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后,转移话题道:“刚刚使者说齐国变出了二十万大军,鲁国的军队我信了,但是以鲁国之力,绝对凑不出二十万士卒,甚至连十万军队都不可能。
不知这剩下的士卒,使者从哪里变出来?”
鲁仲连闻言,风轻云淡的道:“剩下的十几万大军,将由魏国出。”
庄蹻一怔,立即反驳道:“可笑,魏国乃是我楚国的盟友,而且现在魏国还在攻击你齐国陶城,如何会背叛我楚国,而且还会帮助你齐国。
嗯,异想天开之语,也敢信口开河。”
鲁仲连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在我齐国未败之前,六国乃是盟友,可是,现在我齐国已败,秦军与韩军全都已经返回各自的国家了。
失去共同目标的楚魏两国,还是盟友吗?”
庄蹻闻言,心中立即涌现阵阵不安。
此时,鲁仲连接着道:“之前,连离开广益之前,敝国群臣齐聚广益,都说楚国比魏国强大,如果我齐国的土地落到楚国手中,日后再想夺回,那就难了。
所以,大家都说,宁可失地于魏国,也不可失地于楚国。”
说着,鲁仲连见庄蹻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便继续道:“为此,敝国群臣商议时都说,楚国太过强大,即便这次我齐国没让楚国占到便宜,不久后,楚国也一定会趁我齐国虚弱,再次出兵伐齐。
为了避免楚国一而再再而三的侵扰我齐国,群臣中有人建议,让我齐国将宋国让给魏国,并乘机与魏国讲和。然后派人告诉魏国,说:
楚国强大魏国弱小,楚国伐齐所获之地少,而魏国却轻而易举的夺取了宋国。并且,宋国落入魏国手中,楚国的淮南重地寿县便将直面魏国的威胁,一旦寿县不保,则淮南恐不为楚国所有。楚国面对魏国的威胁,必定会大军尽出,以夺取宋地,一则剪除威胁,二则夺取宋国的膏腴之地。
所以,我齐国打算鼓动魏国在占据宋国后,先下手为强,立即出兵攻打钟吾,截断楚军退路以及粮道,如此,楚军进不能攻克郯城,退又被魏军所阻,进退不得,且有缺粮之忧。
如此,全军覆没也将指日可待。”
庄蹻被说得后背冷汗直冒,想了想,强行反驳道:“魏国未必会愿意听齐国的。”
第八十二章 一去一来
“魏国不会听我齐国的?”鲁仲连闻言,不屑的道:“魏王贪鄙,只要给的起代价,他还有那个国家是不能卖的。
之前,秦魏乃是盟友,然后我齐国去收买魏国,魏国就连齐伐秦。几个月前,秦国去收买魏国,然后魏国就连秦伐齐。
现在,魏国背叛楚国再正常不过了。”
庄蹻脸色一变,对朝秦暮楚的魏王,他心中也信不过。
此时,鲁仲连见庄蹻终于变了脸色,又道:“而且,为了彻底能说服魏国,有人向敝国公子建议,请魏相孟尝君田文回国任相。孟尝君乃我齐国宗室,又一直想重新回到齐国任相,只是因为大王深恨之,这才不能得偿所愿。
现在,寡君不知道哪去了,相国周最也跑了,薛地也没有人惦记了。
孟尝君心中的疙瘩没了,最恨的两个人也没了,此时此刻,只要我齐国愿意请孟尝君回来收拾残局,那孟尝君一定会愿意的。
毕竟他也是我齐国宗室,毕竟,他的薛地太小又太富难以独存,魏国虽然会在他活着的时候庇护薛地,但等他故去,魏国别说庇护了,说不定会直接出兵抢夺。
所以,许多大臣都说,只要我们齐国去请,那孟尝君就一定会回国任相的,而只要孟尝君回国,那魏国就一定会出兵助齐。”
说到这,鲁仲连笑着看向庄蹻问道:“将军,如何,二十万大军还是无中生有吗?”
庄蹻脸色一变,唰的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拱手陪笑道:“蹻愚钝,之前不知先生来意,实在是怠慢了先生,请先生坐,请上坐。”
说着,庄蹻又对外大喊道:“来人,上酒,上好酒。”
鲁仲连见此,微微一笑,便在庄蹻亲自指引来,坐在了距离主位最近的一个席位上。
二人坐好后,庄蹻又主动向鲁仲连敬了一杯酒。
酒毕。
庄蹻问道:“齐国明明有重创我楚军的机会,为何没有施行,却反而来提醒我呢?”
鲁仲连叹道:“将军,实不相瞒,在下以为楚国强大,即便能全歼郯城外的十万楚军,也难以重创楚国,反而还会与楚国结下深仇大恨,如此,齐楚两国必战端不断。而我齐国如今遭到燕国肆虐,急需修养,此时得罪强邻,实在不明智。
而敝国公子冀,因为怨恨孟尝君田文帮助各国伐齐,所以不愿请孟尝君回国。又因为敝国太子死在燕人手中,故而发誓要报仇。
所以,在我的劝说的下,公子强行压服群臣,请求群臣让连来试着劝说将军,只要将军愿意退兵,那我齐国愿将宋地彭城商丘两地割让给楚国。
如果将军愿意退兵,那将军就是我齐国的朋友,若是将军不愿,我齐国虽然衰弱,但也不惧楚国的任何挑战。”
说罢,鲁仲连从衣袖中掏出三份帛书递给庄蹻道:“将军,这三份帛书都是连临走之前公子亲手所写,其中一份是公子的誓言,另外两份则是写给彭城守与商丘守将城池割让给楚国,然后退兵回国的命令。
只要将军退兵,商丘与彭城就都是楚国的了。
还请将军决之。”
庄蹻看完三份帛书后,心中一动。
齐国这城池送得不安好心,这是用他们本来就守不住的城池,让本将率军与魏国交恶啊。
不过···
庄蹻咽了咽口水。
商丘、彭城···这诱饵太肥了,即便是有毒,本将也得吞下去。
想着,庄蹻一脸凛然的看着鲁仲连道:“多亏了先生,不然,蹻还有麾下的十万大军就危险了。”
说罢,庄蹻放下帛书,拿起酒杯,向鲁仲连举杯示意道:“先生请,无以为报,在下先干为敬。”
“将军请。”鲁仲连举杯回礼。
接着,庄蹻设宴隆重接待了鲁仲连。
酒宴结束后,庄蹻与鲁仲连二人盟誓。
齐国送给楚国彭城、商丘等宋地五百里,而楚国归为楚国钟吾、中城等齐地三百里。
此外,庄蹻赠送千金为其公子冀寿,以答谢公子冀没有连魏击楚,同时私下赠送鲁仲连五百金,以答谢他开口联络楚国。
当夜,鲁仲连带着一千五百金金离开楚营,然后直奔郯城。
次日。
楚军从郯城退兵。
而后,郯城守徐秋派出使者接收钟吾、中城二地。
接着,鲁仲连带着一千五百金北返。
另一边,胶东胶南以及齐长城以南各地,在燕国细作到处散布谣言的情况下,各地很快就知道燕国四十万大军伐齐的消息。
一时间,齐人震动,人心惶惶。
各地贵族无不担心燕人势大,会直接灭亡齐国;各地无不担心燕人攻克城池后,会像洗劫临淄一般,将齐国的财富全都洗劫一空;各地百姓无不担心官府会再一次动员所有丁壮去与燕军征战。
就在各地齐人担忧间,田冀的文书送达各地。
各地官员一看文书,见田冀准备死守淳于,让他们暂时不用担心,也不用急着征召百姓,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接到文书的各地官员,又纷纷在治下大肆宣传公子冀的命令,保证绝不会大肆征召百姓,以定人心。
齐人闻之,再次震动。
至此,整个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各地的百姓,全都知道了公子冀正率数万大军死守淳于,并将乐毅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拦在潍水西部,以为他们提供庇护。
一时间,各地齐人奔走相告,齐人大安。
琅琊。
带着门客亲卫一路逃亡到琅琊齐公子法章,听说了公子冀的命令后,召集门客护卫悲泣道:
“唉!当初在临淄的时候,王兄出城与燕军死战,太子死守王宫,而我却在战时安坐城中,在战败后又弃城逃亡。
王兄先败于秦周,后败于广益,被追杀三百里,六万大军被杀得只剩下万余,犹不曾放弃,还在淳于大破燕军。”
说着,田法章叹道:“如今,王兄率六万勇士守卫淳于,护卫胶东胶南,面对数十万燕军,依然先百姓而后我。
同样都是公子,王兄能如此,而法章却在琅琊安享太平。
此时此刻,法章虽安居于琅琊,却心神不宁,安坐于席,却如坐针毡。
我沉思许久,决定不能安居于此,当效法王兄,为国而战。”
说罢,田法章看着门客护卫道:“愿意跟我去淳于与燕军死战的,呆在原地不动,不愿意去的,本公子发放钱粮遣之。”
众门客护卫闻言,皆拜道:“愿随公子赴死。”
“善!”
接着,田法章一清点,得门客护卫百二十人。
而后,田法章变卖随身携带的珍宝,在琅琊城中招募勇士,得千二百人。
次日,田法章带着千三百人往淳于而去。
第八十三章 凤凰于飞
莒城。
正在关注齐燕战事的齐鲁宋三国墨者首领田系(墨家大本营本在宋国,后墨家三分,墨家巨子去了秦国。所以,田系虽是三国墨者首领,但不是巨子),在听说了田冀所发出的文书后,不禁惊叹道:“壮哉,公子冀,真贤仁也。我欲去淳于协助公子冀守城,诸位以为如何?”
田系身侧的墨者宋击道:“先生言之有理。
之前,齐灭燕,尽夺燕国珍宝,现在,燕国报复,本是复仇之战,是正义之战。所以,我带着诸位在此观望,并没有参与进去
但是,现在公子冀面对燕国二十万大军的围攻,也能坚持善待百姓,不夺农时,此城贤仁之君也。
而且,齐国的暴君地已经被燕人赶走到他国,燕国也夺回了自己的珍宝,并夺走了齐国八百年所积累的珍宝,已经完成了复仇,继续攻打公子冀这样的贤仁之君,不仅是不义之举,而且也必定会失败。
此时此刻,我墨者不能坐视不理了,当为天下人做出表率,主持正义。”
其余墨者闻言都点头称是。
田系见此,立即高声道:“既如此,那就立即起程去淳于。”
周围数十位墨者闻言,齐声应道:“愿追随先生,坚守淳于。”
“好。”
淳于城外。
正在督促将士全力打造攻城器械的屈庸,得到齐公子冀并未大规模征召齐人之后,不禁心中一沉。
“事难矣!”屈庸脸色沉重的道:“相国让我散布谣言,打造大军营,虚张声势,恐吓齐人。这本来是欺齐公子冀年少,以相国连续三次大败齐军之威,恐吓公子冀,让他惊慌失措下征召百姓自保。
结果,公子冀不仅看穿我军虚张声势,反而趁机安抚百姓,导致各地齐人皆赞之。
这下,我军想要快速攻克淳于城并扫荡胶东胶南,就难了啊!”
想着,屈庸一面让将士加快打造器械的速度,一面让人快马禀报乐毅。
淳于城中。
乐毅散布的二十万大军围攻淳于的谣言,同样也扰得城中丁壮将士人心浮动。
人们议论纷纷间,在田冀煮干四桶金汁之后,田单用食物引诱群鸟来食计划终于初见成效。
在府衙内摆放的食物的引诱下,麻雀最先成群结队的飞来啄食,接着,喜鹊、乌鸦、燕子云集。
当日傍晚时分,群臣聚集公子冀所在府衙的消息,便压过了燕人的谣言,成为淳于城最热门的话题。
“我刚刚在城中巡逻,老远就听到一阵鸟鸣,抬头一看,就见公子的住所上方全是喜鹊在叫。”
“我也看到了,常言道:喜鹊叫,好事到,一群喜鹊在公子住所欢叫,大吉。”
“我也听到了,吉。”
“我还看到一群乌鸦在公子住所欢叫,大吉大利(唐代以前,乌鸦是吉鸟)。”
“听说,当年武王伐纣之前,就有大群乌鸦在武王寝宫上齐聚,武王与太公闻之,皆大喜,认为攻打商国的战事一定会顺利。”
“没错,是有这事,我刚刚听城中的一个贤者说,书云:乌鸦报喜,始有周兴。乌鸦叫,此战必胜。”
“对,乌鸦报喜,此战必胜。”
当日,全城将士与百姓闻群鸦诸鹊云集公子冀住所,皆惊异之,以为祥兆。
次日,更多的鸟类云集府衙,百灵与鸦鹊对鸣,雄鹰与燕雀同存,大枭与鸿雁齐飞。
城中百姓将士见天上群鸟遮天蔽日,又闻百鸟同鸣,皆为之震惊。
接着,“凤鸣岐山,周代商兴,百鸟聚城,此战必胜”的声音便开始在全城百姓将士口中流传,并逐渐深入人心。
又次日,田冀在南面城头摆上祭台,然后聚集将士百姓,向上天禀告道:“今舜帝后裔田冀在此占问,燕军二十万大军来袭,我城中将士百姓才十余万人,实力远不如燕军。
冀心中惶恐,群臣将士心中也有不安,百姓更是畏惧不已。今冀占问于天,若是此战必胜,则请上天有所回应,占之大吉,且群鸟呼之不走。
若是此战必败,请上天不必回应,占之不利,群鸟离去。
但凡有一样不利的情况出现,冀必定解散军队,返还百姓,向燕军投降,以安百姓。
若是此战必胜,冀日后必定尽心祭祀上天诸神,不敢懈怠。”
城墙上的群臣诸将士,城墙下的百姓,闻言都紧张的向田冀看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一时间,数万人聚集的城南,寂静无声。
接着,田冀拿出精心准备的帛布祷文,念完赞美上天诸神以及希求战事胜利的祷文,然后将帛布用力一合,接着快速往天上天上一抛。
在群臣、将士、百姓的注视中,帛布祷文一飞上天立即便无火自燃,还未落地,便已经被烧成灰烬。
接着,一阵风吹过,灰烬四散,飘入城中,落在已经傻眼的百姓头上。
此时,田冀见帛书果然被焚毁,立即高声叫道:“无火自焚,上天回应了,上天回应了,快,快占卜。”
一旁的被帛书无火自焚震撼到的谢子,一听田冀大喊,立即点火占卜起来。
不久,谢子从火中取出龟壳,大喜的喊道:“占之,大吉,天佑齐国,此战必胜。”
将士百姓闻之,皆深信不疑,纷纷大喜的跟着喊道:“天佑齐国!此战必胜!”
而且,田冀率领群臣、将士、百姓来到府衙外,高喊道:“此战若胜,群鸟呼之不走,此战若败,群鸟走。”
接着,众人齐呼,震天动地。
百鸟闻音,皆惊而飞,但在满地食物的诱惑下,从这边飞起又落在那边,从那边飞起又落在这边。
一时间,整个府衙全是到处乱飞的鸟群,但飞离的鸟却没有多少。
此时,田冀大喜道:“群鸟呼之不走,这是上天告诉我们,此战必胜。”
群臣将士百姓闻之,皆欢呼道:“天佑齐国,此战必胜。”
欢呼间,一只羽毛艳丽,十分漂亮的大鸟从远处飞来,然后在田冀前方盘旋起来,似乎想落入院中但又不敢的样子。
田冀还在欢呼间,田单指着那只鸟群中大鸟尖叫道:“那是传说中的凤凰,凤凰降临淳于,此战必胜,齐国必兴。”
第八十四章 巨卵凤子
田冀一听是凤凰,连忙定睛向那大鸟看去,却见一只颜色艳丽的大鸟在他前方快速盘旋,盘旋间,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的落入府衙之中。
那就是凤凰?
田冀还未反应过来。
此时,群臣皆兴奋的大喊道:“凤降淳于,此战必胜,燕国必败,齐国必兴。”
田冀闻之,亦大喊:“凤降淳于,此战必胜,燕国必败,齐国必兴。”
众人闻之,皆喊道:“凤降淳于,此战必胜,燕国必败,齐国必兴。”
至此,淳于城中将士百姓士气爆满,所有人都对此战充满了自信。
城中的欢呼传到城外,燕军斥候闻之,急报屈庸。
“报,将军,刚刚淳于城中全城百姓都在欢呼,说是凤凰降临淳于城,说齐人必胜。”
“嗯?”屈庸一听斥候禀报,脸色微变,斥道:“这绝对不是凤降淳于,这是齐人的奸计,是愚弄百姓的奸计。”
斥候一走,屈庸脸色立即阴沉了下去。
凤凰降临淳于一说虽然太过荒谬,是齐人奸计,但齐人一向愚昧,信仰鬼神。当年齐桓公欲向齐人加税,齐人皆不愿,后,管仲制造了五个神明,并为之修建庙宇,然后向齐人征收新粮及其他祭品祭祀鬼神。
就这,齐人居然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贵族百姓还唯恐上贡给神明的东西被齐王侵吞了,会引得神灵大怒降下灾祸,竟还自发带着祭品去祭祀。
齐人之愚昧,天下没有那个国家的百姓能比得上了。
现在,齐人用神明蛊惑百姓···
这下,淳于城更加不好打了。
想着,屈庸大叹道:“待来日,等我燕国灭亡齐国,我一定上书大王,平了齐国各地的毛神野神。”
说罢,屈庸又派人去向乐毅禀报凤降淳于事。
淳于城中。
占卜之后的第三天,府衙内亲卫不再投食,食物被群鸟食尽,这才慢慢散去。
次日,田兆率两百士卒打扫府衙,正劳作间,有一士卒惊道:“啊~~大家快来看,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鸡子。”
周围打扫士卒一听,纷纷过来围观,然后看到草丛中的寻常鸡子三倍大小的巨卵,纷纷惊叹不已:
“好大的鸡子。”
“如此大的鸡子,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不知这么大鸡子,会不会比平常鸡子好吃三倍。”
“不一定···可能要好吃五倍甚至十倍!”
“也可能···食之能延年益寿。”
“如此神物当献于公子。”
“对,当献公子。”
······
另一边,田冀正与谢子、田单巡视城防,忽然,张侧快步走了过来,然后轻声道:“公子,臣得到消息,聊城被赵军攻破了。”
田冀闻言,立即皱起眉头:“聊城乃我西部重镇,城高池深,坚固不在高唐之下,为何这么快就被赵国攻破了。”
张侧快速喘了两口气,应道:“回公子,听说是临淄城破的消息传到聊城,聊城大乱,为赵军所破。”
田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沉默了一下,叹道:“鞭长莫及,且为之奈何,只能日后再夺回了。”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
正沉默见,田兆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木桶走来,见田冀与众人皆沉默,脸色似乎有些沉重的样子,便快步向前,满心喜悦的禀报道:“公子——公子,臣有事禀报。”
田冀闻言,皱了皱眉,问道:“何事?”
田兆慢慢的靠近田冀,然后在田冀等人疑惑的目光中,一脸谄媚献上木桶道:“公子,刚刚臣得到巨大鸡子一个,臣不敢自享,特献与公子。”
说罢,田兆从木桶中小心翼翼的拿出巨蛋,无比郑重的道:“公子,这鸡子一个顶三,必是异种所出,服之必能延年益寿。”
田冀看了一眼那个不知是鹅还是什么鸟生的,比鸵鸟蛋略小的蛋,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你又想去烧火了不成!”
田兆闻言,想起几天前自己烧火煮金汁的经历,顿时打了一个冷颤,紧张的语无伦次道:“公子,臣···这···这···”
此时,田单见田兆一听烧火就紧张非常,连捧着巨蛋的双手都一抖一抖的。
见此,田单愣了愣,然后眼睛一转,急忙接过巨蛋,然后拱手献上巨蛋道:“公子,此乃祥瑞,乃凤凰所出的凤子,臣请公子为鸡···为凤子立庙,并每日祭拜。”
田冀闻言,没好气的看着田单道:“供奉鸡子,还让本公子每天去拜它,田将军这有些离谱吧!”
谢子闻言,立即劝道:“公子,上天的威能可是用之一时,但不能长久振奋人心。现在齐国的情况,正被四国围攻,坏消息必定一日接着一日,而我们也不能隔三岔五来一次上天降下神迹的事情。
所以,臣以为这鸡子···这凤子出现的正是时候,正可每日祭拜,以振奋人心。”
田冀闻言,顿时沉默了。
就在此时,大司田宋涣快步走了过来:“公子,不好了,刚刚陶城传来消息,临淄城破的消息传到陶城,陶城大乱,而后田文派人游说陶城守。
结果,陶城守率齐军向魏国投降,魏军轻取陶城,并尽得陶城钱粮。”
田冀脸色一变。
此时,宋涣喘着气道:“公子,这还不是臣最担心的,臣更担心的是,陶城投降后,会导致商丘、彭城等地,全都被田文说服,投降魏军。”
田冀脸色大变,沉吟了一下,对田单吩咐道:“田将军,立即在城中择地为鸡子,呃不,为凤子建庙。”
“诺。”
接着,田冀又对谢子道:“先生,立即传出消息,就说凤凰在本公子的住所产下凤子一个,本公子决定为凤子建庙祭祀,准许百姓祭拜。”
“诺。”
说完,田冀长长一叹,暗暗自嘲道:“想当初,本公子跟老神棍混的时候,也只参拜三清,不想,现在是真越混越回去了,居然要拜鸡蛋——”
与此同时,送来巨蛋的田兆,则是一脸幽怨的看着田单离去的背影。
“那鸡子明明是我送来的。”
第八十五章 纷至沓来
次日。
凤子庙成,淳于百姓皆神异之。
上午。
田冀刚刚巡城回到府衙,正欲用早膳,田兆又一脸兴冲冲的走了过来。
田冀看了看他空空的双手,没好气道:“怎么,将军你今天又准备送本公子什么奇异之物吗?”
“公子不要羞煞臣了。”田兆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大喜道:“公子,刚刚公子法章派来使者说,他带着两千人前来投奔,请公子接纳。”
田冀一怔。
临淄城破,他父王与诸兄弟皆走,全都下落不明,虽然各地也有不少他兄弟的消息,但都真假难辨。
而公子法章,却是第一个来投奔他的人,而且还带来了两千人。
另一个公子来投本来就意义非常,更何况还带来了淳于城急需的丁壮。
想着,田冀立即应道:“好消息,法章到哪了,我当亲迎。”
田兆应道:“就在东面,距离淳于城已经不足十里了。”
田冀喜道:“走,去东门。”
东门。
一身甲胄的田冀在城头上等了一段时间,才见一支队伍远远的从东面过来,停在城门远处,然后一辆战车缓缓靠近城门。
到了近前,田冀见战车上站着的人果然是他庶弟公子法章,而御车的人也是公子法章的门客。
见此,田冀立即吩咐道:“传令,开城门,迎接公子入城。”
不久,田冀亲自出城相迎。
此时,田法章的战车已经停在北门三十步外,车上,田法章一见城门大开,田冀亲迎,当即下了战车,快步向前。
近前,田法章率先单膝行礼,双目通红的泣道:“王兄,愚弟来迟矣!”
田冀见此,连忙扶起田法章,喜道:“法章能来,兄弟团聚,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迟。”
待田法章起身,田冀拉住田法章的手,看着他,双目含泪的笑道:“法章能来,为兄不胜欣喜,不为法章能来淳于,也不为法章带人来支援淳于,实则是为兄知道法章无事,内心喜不自胜。
之前,临淄之难,父王与诸兄弟皆下落不明,这一个月来,冀心中甚是担忧。”
田法章闻言,见田冀满脸关切之情,心中一暖,泪水直流的道:“王兄,当初我在临淄,忽闻我军在秦周兵败,又听说父王逃亡,心惧之下,便带着自己府中门客护卫的匆忙凑从临淄出走。
其间,臣弟几经周折,才在半月前抵达琅琊,然后,我又听说王兄你在广益兵败,又在淳于大破燕军,并打算坚守淳于的消息。”
说着,田法章担忧的道:“当时,我得知王兄兵力已经有所不足,而且并没有征召各地丁壮去淳于支援。
我心忧之下,变卖了随身携带的珍宝,在琅琊招募了千余勇士,便赶来淳于支援。”
说罢,田法章羞愧道:“还请王兄恕罪,愚弟怯弱,没有同王兄并肩作战。”
“不迟,来了就好。”田冀安慰了一句,想起田法章的队伍人数对不上,又问道:“法章,你刚刚说招募了千余人,但你现在却带来了两千人,那多出来的人,是哪里来的,难道琅琊的百姓感幕法章之义,自愿投靠你的。”
田法章一听,立即明白他兄长是担心自己带来了探子,便摇头笑道:“兄长勿忧,那些人自愿是自愿,但并非是感幕臣弟之义,而是感幕王兄之仁,才自愿跟着我来淳于的。”
田冀一愣,不解的看着田法章。
田法章解释道:“这数日来,我带着人前来淳于支援,路上,百姓都在议论子冀你面对二十万燕军围攻,而体谅百姓不征召百姓去淳于守城的事情。
所以,百姓知道我是自发前来淳于守城的后,便主动响应加入我的队伍。”
田法章一脸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我走了数百里路,经过七个城池,共有六百余人自愿加入,这才有了两千多人的规模。”
说罢,田法章拱手道:“王兄,这些人都有当地户籍为证,断不是奸细。”
田冀备感震动,不禁呢喃道:“我尝闻老子云: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寄于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托于天下。昔日,我读此言,我笑之,今日,我方知此言是矣。”
说到这,田冀又感叹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从此,我当自警之。”
近在咫尺的田法章闻之,震惊的看着田冀好一会儿,拱手感叹道:“王兄,现在我才知道,齐国能守住潍水,全都是兄长的缘故。日后,我齐国能驱逐燕国,也必定是兄长的力量。”
田冀闻言,谦虚一笑。
不久,田冀与田法章入城,田法章微微落后田冀半个身位。
入城后,田法章见两侧的士卒丁壮全都在鼓足干劲的在城墙不远处挖着坑道,所有人脸上全都没有任何惧色,而且都士气高昂,信心十足的样子。
这与他先前以为的,淳于被二十万燕军围攻,必定因为人数不足而人心惶惶,人人惊惧不同。
见此,田法章怪之,问道:“王兄,这城中勇士为何全无惧色,莫非城中有极善鼓舞士气的智者吗?”
田冀笑着应道:“非人为,天为之,天为之。”
接着,田冀便将凤凰率群臣来淳于的事情一说。
田法章闻言,大为震惊,接着脚步一缓,原本与田冀同行的他,顿时落在了田冀后面。
而城中将士百姓闻又一个公子率军来援,不禁越发相信上天的天意了。
不久,屈庸闻齐公子法章率两千人支援淳于,微微皱起眉头。
但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让人去通知乐毅。
又两日,即墨大夫曹奚亲自带着万余丁壮押送物资到淳于,共有一万金,粮十万石,战车五十辆,强弩千具,弓弩万具,武器三万柄,箭矢三十万支。
物资交接完毕,曹奚找到田冀,颇为激动的道:“公子,臣在来的路上,听到了公子决定亲自守卫淳于,并安抚百姓的命令。
臣闻之,心中不胜感动,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臣麾下的丁壮,众丁壮皆言公子仁义,并且都说,若是淳于失守,即墨也将不保,与其返回即墨苟安,不如在淳于与燕军死战。
如此,还能让即墨免于战事。”
说罢,曹奚请命道:“故,臣请率众留在淳于,与公子一同守卫淳于。”
第八十六章 游说魏冉
田冀看着在面前请命的曹奚不禁愣了愣。
他知道曹奚的才能和忠诚,不仅来自大司田宋涣与司徒王益的称赞,而且也来自历史中的记载。
历史上,乐毅攻略齐地,只剩下莒城与即墨未克。
几年后,乐毅率军攻略即墨,然后就是他即墨大夫自信满满的率领已经训练了三年多的即墨齐军,出城与疲惫之师的燕军决战···然后即墨全军溃败了,大部分军中将领包括他自己也战死了。
虽然即墨军队完了,虽然即墨的官府也完了,但即墨没完。其后,即墨城中百姓聚众商议,寻找一个懂兵法的人率领即墨百姓继续守城,最后找到了田单。
通过历史上记载,田冀便知道,即墨大夫必极能得众,出城战乐毅,将士必信之,虽身死而城不破,其恩惠必及百姓。不然,即墨百姓早就跑了或者投降了。
并且,也极善经营,不仅是他刚刚送来的物资,也包括田单从他手中获得的遗产:牛千余头,数万金。
至于他带兵打战的能力···看不出来,因为乐毅打战没败过,谁上都一样。
对于即墨大夫的请求,田冀婉言宽慰了他留在淳于守城的请求,但对于淳于急缺的丁壮,田冀要了一半,五千人。
次日,棠邑大夫押运着二十万石粮食来到淳于,并留下两千丁壮。
又次日,齐墨首领田系到淳于,田冀率群臣出城数里相迎。
后,鲁仲连携一千五百金归来,并向田冀禀报楚军已经退兵,且收回钟吾、中城三百里地。
田冀闻之,大喜,当即提高了鲁仲连的地位,令他居于田单之下。
另一边,燕军军营。
屈庸一听田系到了淳于,顿时大变,惊道:“田系去了淳于,大事不好,此战危矣!”
于是,乃派人急报乐毅。
······
秦国咸阳。
田巴携重金赶到咸阳,在抵达咸阳的第一天,便一边派门人弟子去给秦国重臣送礼,一边亲自拜访秦相魏冉。
魏冉府中。
田巴一见到魏冉,便笑着恭喜道:“恭喜相国,贺喜相国。”
魏冉看着田巴,呵呵笑道:“巴子,不知喜从何来。”
田巴闻言,立即地上文书道:“相国,陶城乃是天下商业中心,乃是天下最富庶的城市之一,今相国得之,这不就是一件大喜事吗?”
魏冉接过文书,见是齐国打算将陶城送给他做封邑,不禁冷笑道:“以齐国现在的力量,本相要取陶城,难道还用的着齐国给吗?”
说罢,魏冉霸气又自信的道:“陶城,本相可自取之,用不着齐国卖人情!”
田巴闻言,立即摇头道:“相国此言错矣!大错特错。若是相国自取,那么相国将有灭族之危。”
魏冉面色一冷,不屑的道:“怎么,难道现在齐国还能守住陶城,还能将我这堂堂秦相灭族吗?”
“现在不能,但是,日后却未必了。”田巴理所当然的应着。
说着,田巴见魏冉脸色阴沉下去,立即拱手问道:“敢问相国,陶城离秦国近,还是离齐国近。”
魏冉一怔,沉默了一下,应道:“离齐国近。”
“正是如此。”田巴声音一扬,大声道:“陶城不仅离秦国远,而且与秦国之间还隔着魏韩两国。
此时此刻,相国取陶城易,但是取陶城之后呢?”
田巴一问,不等魏冉开口,便自答道:“相国此时趁齐国虚弱,不仅谢绝齐国的好意,而且还自取陶城,这就是深深的得罪齐国。
日后,待齐国元气恢复,见相国就在近在咫尺的陶城,而陶城的财富又是如此的诱人,如此,齐国必定出兵攻伐陶城,即此刻相欺之仇,亦为陶城之富。”
魏冉脸色微变,强道:“我秦国不惧齐国的任何挑战。”
田巴点了点头,看着魏冉道:“秦国是不惧齐国,但是相国是秦国吗?”
魏冉一怔。
此时,田巴脸色沉重的道:“相国听说过三军疲楚的故事吗?昔日吴楚交恶,伍子胥将吴国军队一分为三,每年派出一支军队骚扰楚国,楚军来,吴军走,楚军回,吴军去,结果,不出数年,楚国陷入疲惫贫苦之中。
若是齐国以此策骚扰陶城,齐兵出,相国向秦国求援,秦兵出,齐国闭城自守,秦兵走,齐兵再出,如是者三。”
说着,田巴在魏冉的注视中伸出三根手指:“只要秦兵往返三次,全都无功而返,则相国与秦国的情分就将耗尽,连太后为相国说情都没用。如此,相国东困于齐,而西失于秦,坐困陶城,灭族有日矣。”
魏冉哑然。
此时,田巴笑道:“可是,如果相国接受齐国的好意,并出兵攻打魏国,那就不同了。
秦兵东出,秦国得地于魏,而相国得陶城,此益于秦而利于齐也。秦国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而齐国虽然虚弱但也是天下最富有的国家。
相国在秦是秦太后的弟弟,是秦王的舅舅,在齐又是齐国的救国恩人,这样,相国就同时得到秦齐两国力量的加持,那时候,相国的话就如同天子的命令,还有那个国家敢不听从呢。”
说罢,田巴再次伸出手掌,然后缓缓握拳:“相国,天下即将落入你的掌了。”
魏冉听着田巴的话,看着田巴紧握的拳头,咽了咽口水,怦然心动。
不久后,新城君芈戎,与秦王稷近臣向寿同时离开魏冉府上,又同时进宫,然后芈戎游说秦太后以伐魏救齐事,向寿游说秦王救齐伐魏事。
历下。
乐毅在历下等候两天,等到了已经老态毕露的燕王职。
燕王职到历下的第二日,与乐毅一同巡视军队,宽慰齐人,重赏军中将士,并承认乐毅在齐国颁布的政策有效。
燕军将士以及齐人闻之,皆悦。
最后,燕王职将有两户百姓的昌国封给乐毅,封乐毅为昌国君。
而后,乐毅向燕王职详细陈述自己的灭齐策略,陈述间,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大王,相国,前线的屈庸将军有信使求见。”
燕王职闻言,立即开口道:“让使者进来。”
“唯。”
第八十七章 乐毅到来
屈庸使者来,禀报道:“大王,相国,前线来报,齐公子冀并未中计大规模征召百姓,而且还利用相国的恐吓,趁机博取齐人百姓的同情,收买人心。
现在,齐国潍水以东的百姓还有官员贵族,都在称赞齐公子冀仁德,似已归心。”
燕王职闻言,沉吟了一下,看着乐毅问道:“相国,这齐公子冀似乎与齐王地有极大的不同,能获取百姓群臣之心,灭齐计划还可行吗?”
乐毅看了一眼燕王职,然后再燕王职期待的目光中,笑道:“大王请放心,一个计划的失败,其实就是另一个计划的开始。顺利是下一个失败的前奏,而挫折也是另一个成功的开始。
虽然臣低估了齐公子冀还有齐国群臣的智慧、决心、手腕,但是,现在的战争主动权还在臣手中,而且,臣手中还有一个一击消灭齐国的奇兵。
现在齐公子冀的威望越高,那未来齐国败亡的速度就越快。”
说罢,乐毅笑着拱手道:“还请大王勿忧。”
燕王职见乐毅智珠在握的样子,心中一松,应道:“好,齐国之事,寡人就拜托相国了。”
说着,燕王职又问道:“相国可需要援兵,只要能灭亡齐国,寡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乐毅闻言,摇头道:“请大王放心,暂时不用援军。”
“善!”
次日,燕王职再次给了乐毅两万军队,然后带着三万军队以及三万齐人,押运这齐国的财富返回燕国。
燕王职来了又走了,虽然他来去匆匆,但他的到来极大的振奋了燕军士气,尤其是他承认乐毅在齐国公布的政策全都有效,极大的安抚了忐忑不安的齐人。
至此,燕军大振,对齐国的攻势再次变得顺利起来。
燕王职离开后,乐毅率五万燕军,以多布军旗,掺加假人的办法,对外宣称十二万燕军,快速往淳于而去。
路上,乐毅闻齐国各地贵族百姓多有自发前去淳于守城,淳于实力大增,对此,乐毅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而后,乐毅闻言田系到了淳于,脸色才微微一变。
淳于。
随着各地贵族官员零碎前来支援,此时,淳于城中士卒增加到一万七千人,丁壮增加到六万人,粮食可供全城军民食用半年,器用也充裕起来。
田冀抵达淳于的二十一天,齐人通过乐毅所部粮草消耗、取水、取柴、行走产生的烟尘等等表现,将乐毅所部的军队数量压缩到七万人以下。
这消息一传到淳于,淳于全城军民都为之一松。
田冀抵达淳于的二十五天,乐毅率军赶到淳于外。
燕军大营。
随着乐毅率领援军到来,燕军士气顿时暴涨。
乐毅一到大营军帐,便向屈庸问道:“情况如何,我们的攻城器械准备了多少了?”
屈庸立即应道:“将军请放心,经过二十多天的准备,军中投石机,冲车,钩梯、云梯全都够用了,而且在下还在让将士大造。”
“善。”乐毅点了点头,问道:“淳于那边如何?”
“根据查探,淳于那边的丁壮、器用、粮食全都充裕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淳于三面环水,以我们的实力,难以截断淳于城的后援。”
“无妨。”乐毅笑了笑,并不在意道:“无法截断便不用截断。”
说罢,乐毅下令道:“传令,明日大军尽出,先恐吓齐人一番,再全力进攻淳于。”
“诺。”
次日。
乐毅尽出大军,多带假人,多立旗帜,直扑淳于。
不久,一支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的杀到淳于城外,然后在淳于东南西三面摆开庞大的阵势。并且,随着军中将领的指挥,前方将士齐声大喊。
“杀···”
一时间,燕军将士的喊杀声铺天盖地的朝淳于城扑去。
淳于城南城城头,田冀已早早的站在了城头,此时他左边是齐墨首领田系,右边是守城主将谢子,田法章与田单等将领又在其次。
此时,被亲卫牢牢的包围田冀,远远的看见燕军摆出军阵,阵中旗帜飘舞,士卒层层叠叠,远远的看去,似乎看不到尽头,仿佛燕军人数极多的样子。
耳中有听着燕军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其声杀气十足,战意满满。
田冀心中微微一紧。
田系侧耳倾听了一下,叹道:“听其声,观其阵,燕军乃精锐之师,恐怕燕军的第一波攻势最为凶险。但,以淳于的情况,只要守住第一波,淳于就安稳了。”
谢子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所以,为了今天的战事,我特意将城中的一千技击士一分为二,五百在东,五百在西,而公子亲自镇守南城。
如此,燕军必不能得逞。”
“善。”田系笑道:“有技击士在,必无忧矣。”
说着,田系远远的眺望了一下远处,稍稍一计算燕军的数量,然后向田冀道:“公子,老朽观燕军军阵,似乎其数量远超斥候所报啊。”
田冀闻言,撇了一眼周围,见城墙上的丁壮大都一脸沉重,甚至不少人带有惧色,开口道:“请系子勿疑,我齐人多方打探,燕军数量绝不会错的。”
想了想,田冀笑道:“请系子看我手段,在战前挫一挫燕军锐气,并打击燕军士气。”
田系眼睛一亮:“老朽在此拭目以待。”
接着,田冀对一侧的田单吩咐道:“田将军,你注意一下时机,然后派出一个使者去燕军哪里,就说本公子有礼物给乐毅,要释放俘虏。”
“诺。”接着,田冀又对田法章道:“法章,你从城中调取一千个草人,并给他们穿上燕军将士的衣服。”
“诺。”
不久,田单透过燕军将士的喊杀声,察觉燕军将士的杀气战意正在急剧攀升,立即让早已准备好的使者从城墙上溜下,直往乐毅将旗而去。
燕军阵中。
战车上的乐毅见大军阵势已成,攻城器械已经全部就位,且前方的将士嘶喊了一阵,杀气已经到达顶点。
见此,乐毅正欲拔剑下令攻城。
此时,一个将来快步来报:“将军,齐人派来使者,说···”
乐毅一听,厉声道:“不见,让他滚!”
刚刚从淳于出来的使者,他早就看到了,只是那使者卡的时机很微妙,若是此时接见齐使,大军士气战心杀机都会受挫。
前来禀报的将领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将军,齐使说,要释放一千被俘燕军将士,若是将军不要,那齐人只好将俘虏扔下城墙。”
第八十八章 攻防战一
“嗯?”乐毅一滞,然后瞄了一眼周围的将士,笑道:“呵呵,我笑齐人净会耍一些小聪明,莫非齐人以为释放俘虏就能降低我军战心,莫非齐人以为拖延时间就能打击我军士气吗?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诸将闻言皆笑之。
“让齐使来。”
随着齐使缓缓进入燕军阵中,原本燕军先锋已经涨到顶点的士气、杀机,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缓下跌。
不久,使者来,向乐毅道:“相国仁义,敝国公子听说相国已经将临淄的齐国俘虏全都释放,公子感相国仁,故打算释放一批燕国俘虏,还请相国派人去接收。”
乐毅一怔,看着使者笑道:“莫非你们以为释放一批俘虏就能阻止我攻城,或者说让本将军率军返回军营吗?”
使者闻言,轻松的笑道:“莫非相国为了不耽搁这么一点时间,就不打算解救被俘的将士了吗?”
乐毅笑道:“这是哪里话,既然贵国公子有意释放俘虏,那本将岂能拒绝。”
说罢,乐毅立即派人去接收俘虏。
接着,一千士卒在燕使率领下,来到淳于城下,而后,燕使站在竹筐中被吊上城墙。
礼毕。
燕使问道:“敢问公子,不知我军俘虏何在?”
田冀笑着一拍手。
接着,田法章立即让人带着大量穿着燕军衣服的草人走上城墙。
燕使见之,大怒:“我军听说公子仁义,这才愿意中断攻城,结果,公子无耻有无信,竟然用草人诈我。”
田冀一脸正色道:“本公子一向以信义立世,岂会行欺诈之事。”
燕使怒极,指着草人道:“难道这是我燕军俘虏吗?”
田冀闻言,向城外的燕军后阵一指:“难道贵军中间的那些不是燕军士卒?”
燕使一滞,燕军阵中的那些恐吓齐人的士卒是什么东西,他再清楚不过来。
此时,田单大声道:“兵者,诡道也,难道就只准你们燕人尔虞,就不能齐人我诈。贵军以草人为军士,我军归之以草人,这算欺诈吗?”
周围齐人将士闻言,皆大笑。
燕使羞怒,直接吊绳而走。
田冀见此,吩咐道:“本公子不能言而无信,来人啊,将草人扔下去。”
“诺。”
燕军阵中。
乐毅远远的看见使者与士卒没带俘虏就回来了。
正疑惑间,又见齐人往城下仍燕军士卒,只是,从那士卒坠落的情形来看,似乎不是真人。
见此,乐毅眼睛微微一缩,暗道:“不好,是假人,是攻心计,不仅被齐人戏弄了,而且连攻城节奏也被齐人打断了。
不能让使者回来乱说,不然,我军虚张声势被齐人看穿的事情被将士所知,必定会打击我军士气。”
想着,乐毅立即拔剑大吼:“传令下去,齐人不仅言而无信,戏耍我军,而且杀降抛尸,羞辱死者。擂鼓,进攻,攻破淳于,洗刷耻辱。”
燕军将士闻言,皆怒。
接着,燕军阵中顿时响起战鼓声。
“咚···咚···咚···”
鼓声响起,燕军先锋立即推着各种攻城器械缓步向前。
接着,正在回返的燕军使者听到鼓声,立即让开了道路。
城头。
随着燕军先锋带着大量攻城器械缓步靠近,田冀顿觉一股压力迎面扑来。
深吸了两口气,定了定神,田冀看着燕军最前面的一大群车前插着一块倾斜约七八十度十几平大小木板的器具,以及大量小木屋模样的车,问道:“系子,谢子,燕军前面的车是什么车?”
田系应道:“木幔车,轒辒车,可用于阻拦我军箭矢落石防御器具,而且,抵达城墙后,燕人还可藏在木幔车的木板之后,或依此向城头射击,或让士卒藏于其间,然后爬梯上墙。”
“如何应之?”
“火箭,投石机,床弩皆可破之。”谢子应了一声,然后下令道:“传令,床弩准备射击。”
说着,谢子远远的盯着燕军,待燕军快靠近一里范围之时,下令道:“床弩,射击。”
军令一下,顿时城头传来阵阵“唆——唆——”声,数百支近两米长大型弩箭飞驰而出,向燕军阵中奔驰而去。
然后,弩箭射入燕军阵中,大部落空,少部命中木幔车,木板应声碎裂开了,少部射中燕军士卒,非死即残。
田冀看了看战果,皱眉道:“威力倒是大,但数量太少,效果不显。”
田系应道:“公子,床弩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城墙就只能放这么多床弩。”
田冀闻言,摇头道:“是我贪心了。”
田系此时又开口道:“韩国强弩却是可以在城中空地对外射击,即便六百步外,也能破甲穿人。当初秦魏楚三国都曾在韩弩之下吃了大亏,不敢轻易去碰韩国城池,因为,韩国一直对强弩的制作工艺保密。
可惜的是,宜阳之战后,其秘方泄露,为秦国所得。
至此,天下各国皆受秦国箭雨之苦,其中韩国最受其苦。”
田冀闻言,露出震惊之色,一里远还能破甲穿人,这可是大杀器。
最过分的是,这样的大杀器还被秦国获得了。
此时,燕军进入三百步之内,谢子又大喝道:“传令,投石机开始投石。”
接着,城内的投石机开始向城外投石。
田冀观察了一下落在地上的滚石的战果,再次摇了摇头,效果依旧不明显。
而后,田冀看到燕军缓缓推着向前的另一种木车,只见其下是车,车上插着一个四丈高的单杆,单杆下方悬挂一个木筐,筐中有两人。
“系子,这是何物?”
田系立即应道:“此为巢车,攻城时可立于远方观察城中动向,指挥敌军攻城,也可靠近城墙,朝我方射击,因其有木巢庇护,又居高临下,我军难以回击。”
“那这巢车如何对付?”
“连弩火箭可破其巢,籍车可焚其车。”
田系说着,见燕军的巢车停在远处,没有靠近,便解释道:“燕军巢车停在远处,这是在寻找我军连弩、籍车的位置。”
说话间,燕军冲到数十步之内。
此时,谢子吩咐道:“传令,弓弩手全部上前,开始朝外射击,急速射击;长拒手做好准备,小心对方云梯、钩梯、木梯靠近城墙;长矛手准备刺杀敌军越墙之士;剑士准备补杀越入城墙的燕军漏网之鱼。
金汁、巨石、滚木开始做好投掷准备。”
军令下达后,城墙上立即忙碌开了,床弩远射,箭雨夹杂着滚石向燕军倾泻而下。
一时间,燕军伤亡大增。
第八十九章 攻防战二
城下,燕军一进入箭雨的覆盖范围,立即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接着,燕军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冲入城墙下方,最前方的木幔车直接抵住城墙,然后车下燕军士卒立即拿出木梯钩梯,在木幔的庇护下开始架梯。稍外侧,更有大量燕军弓弩手在木幔以及盾牌的庇护下开始朝城头射击。
城头。
谢子见燕军箭矢飞了上来,立即吩咐道:“弓弩手停止急速射击,开始保存体力臂力,轮流向外射击。长拒手上前,阻止燕军钩梯靠近城墙垛口,长矛手长剑手戒备。
传令,敌军器械已近,让城中籍车做好准备(籍车跟投石车类似,只不过是铁质,并固定在城中,以投射炭火)。”
此时,城墙垛口突然伸出大量钩梯,城墙上的长拒手见此,立即用手中的钩拒顶住钩梯的顶端,使其无法勾住城墙。接着,又有人开始破坏不远出的钩梯。
僵持间,一些燕军士卒顺着较矮的木梯蚁附而上,抵达城墙垛口后,立即一跃而上。
但城墙上早有准备,面对突然出现的燕军士卒,城墙上的长矛手立即举矛便刺,大部分的燕军士卒被长矛手拦在城外,跌落城下,少部越入城墙的士卒也被长剑手快速击杀。
谢子见此,立即开口道:“燕军士卒跳跃之地必有燕军木梯,传令,准备投巨石。
传令,令城中壮妇立即做好准备,准备搬运物资上城墙。”
军令一下,立即在后方守着大石块的壮士,立即两人板着一块巨石快步向前,然后顺着垛口就向下扔出大石。
大石落下,有的正好砸中正在顺着木梯向上爬的燕军士卒,有的砸偏了,但无论是否砸中,都令燕军士卒攀爬的速度一滞。
就在城墙上箭雨被压制的时候,大量燕军士卒推着云梯、冲车、撞车、轒辒车、投石车冲了过来。
接着,投石车最先停在两百步之外,然后飞快的投入战斗,十几斤二十几斤的滚石源源不断的向城中投射而去。
而后,云梯停在二十步之外,操纵云梯的士卒快速架设起长梯,二十个呼吸后,一架云梯成三四十度的坡度架设到城墙上方,接着,云梯下方的士卒持盾拿剑飞快的跳上云梯,向城墙上冲去。
最后,冲车撞车冲到城墙下,城门前,开始疯狂的冲撞城门,撞击城墙。
与此同时,城墙百丈外,大量的燕军士卒开始累土筑丘。
此时,谢子见云梯架设过来,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在云梯所在的地方,竖木板、拉帷幕,阻止敌军轻易越入城墙。
传令,让籍车向云梯方向投射炭火,让城墙上的后方的精锐弓箭手准备好火箭,从侧面朝云梯射击,火箭射梯,箭矢射人。
传令,每个简易城墙后方,都派出一伍士卒手持长剑警戒,准备围杀越墙者。”
田冀听到谢子的命令,点了点头,又看着城外堆积土壤的士卒道:“系子,那些燕军士卒累土何为?”
田系看了一眼,道:“无他,累土成坡,欲直入城池而已。”
说着,他不待田冀询问,又轻松的解释道:“这是一个蠢办法,破之不难,只需待其功成之时,在土坡前面的城墙上加高一丈,土坡便成了无用功。”
田冀了然。
此时,各个云梯附近的城墙,一个木板竹皮布草组成简易城墙已经搭建起来。
接着,简易城墙两侧的精锐弓箭手迅速就位,开始朝云梯射击。箭矢有的落空,有的被盾牌拦住,有的射中了冲上来士卒,而火箭大部射中云梯,开始缓缓焚烧梯身。
与此同时,城中的籍车向云梯投射出大量炭火,其中,大部炭火落空,少部射中云梯上以及云梯附近的士卒,还有少部落在云梯上。
见云梯的问题暂时得到缓解,谢子又道:“传令,准备向城下撞车投掷油罐,火箭,准备焚烧敌军撞车。”
城下,云梯附近的士卒见遭到针对性攻击,一面清理炭火,一面让更多的士卒冲上云梯。
接着,指挥攻城的屈庸见云梯不见功效,冲上云梯的士卒大部分都没能跳上城墙,少部分跳上去后,也造成多大的动静。
而爬木梯、钩梯的士卒,则被城墙上源源不断倾泻的巨石、开水、炭火、沸腾的金汁所阻,少有能爬上城墙者。
见此,屈庸又下令道:“传令,让巢车上前。”
巢车一动还未靠近,谢子立即下令道:“传令,让连弩准备射击巢车,准备火箭射之。”
接着,巢车一靠近城墙,早已准备就绪的连弩火箭立即射了过去。
双方激战到中午,燕人始终未能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日尽,燕军无功而返。
战事暂停后,谢子又连夜开始准备明日的防守物资,并派出精通土木之事的墨者工匠,到处巡查城墙受损情况。
而田冀则带着田法章等人连夜看望伤者,慰问死者。
后,双方又大战三日,燕军未能撼动淳于城分毫。
接着,谢子见燕军锐气已失,换下一半士卒,让训练了一月的丁壮代替守城。
燕军又攻城两日,但谢子守御得法,淳于城依旧稳固。
燕军军营。
屈庸向乐毅汇报了损失后,有些担忧的道:“将军,淳于城物资充裕,墨者谢子极善守城,照这样攻下去,我担心即便我们攻下淳于城,也无力再去攻打齐国其他地方。
而且,齐国即墨、莒城、南城全都远远比淳于坚固。”
“我知之矣。”乐毅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齐人死守淳于,我们就不得不去强攻淳于,除非我们收兵回国。所以,要想灭齐,攻城是必须的。而且本将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攻克淳于的办法了。”
“两个。”屈庸一惊,然后急忙问道:“将军有何妙计。”
乐毅抬头虚望了一眼天空,沉吟道:“本将在临淄的时候,就查看过齐国的天文水文记录,淳于此地七月多雨,而淳于城不远处就是潍水,故而,我打算以水灌之。
不过···”
乐毅看着屈庸道:“只是远足千里,并非只需要走最后的那一百里,前面的九百里,也是成功的关键。就算水攻淳于,也要我们先把淳于的城墙破坏到一定程度,杀伤城中齐人,打击齐人士气,不然,水攻之法也难成。”
第九十章 雄心壮志
屈庸一怔,立即拱手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与军中将士必定全力攻城。”
“善。”乐毅微微点头。
接着,屈庸沉吟了一下,看着乐毅问道:“将军,敢问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乐毅闻言,想了想,道:“若是水攻不成,本将打算派一人说服淳于城中齐人乃至各地齐人投降。”
屈庸疑惑的道:“既然水攻未成,那齐人岂会投降,何人有如此能耐,将军何不现在就派他去劝降。”
“非你所知也,现在时机未到。”乐毅闻言笑而不语。
燕军又攻城三日,不克。
于是,燕军白日攻城不断,夜间掘地攻城。
燕军地道挖到城墙不远处,在城墙附近地洞中的狗惊闻远处有动静,大叫不止。
群犬大吠,城惊,然后谢子立即让人将头伸入地道中的大瓮一听,果然听到燕军挖掘地道的声音。
接着,谢子使耳聪者反复倾听,终于确定燕军同时挖掘了三条地道,并确定其方位。
于是,谢子立即让人在燕军挖掘的前方挖掘了深沟,并备好短弩、干湿木材、火把、鼓囊。
又五日,燕军掘地入城,挖到城中深沟,地道通。
但齐人先以短弩射之,而后鼓囊吹烟入地道,地道中的燕军士卒大部窒息而死。
其后,燕军再次强攻五日,燕军攻城的第十八日,田冀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
燕军强攻城池一日,田冀守城一日,这一天,淳于城中所有人都忘记了今天是田冀行冠礼的日子,但千里之外,却有人念叨着田冀今天该行冠礼了。
濮阳卫宫。
这一日,齐王地一大早起来,还未用早膳,便开始长吁短叹,郁郁寡欢。
“今天是我儿子冀行冠礼的日子,本来,寡人在一年前就开始准备这事了。但现在,寡人在濮阳,而子冀却在千里之外的淳于,而且还正被燕军狂攻。”
说罢,齐王地长叹道:“唉,父子分离,欲亲近而不可得,何其悲哉!”
齐王地哀鸣了一阵,又自言自语道:“父子分离不能见,其谁之过?”
“是寡人之过吗?寡人是昏庸之君吗?”
想着,齐王地迷茫了。
当日傍晚,齐王地用过晚膳后,在宫中后院散步,近臣公玉丹陪同。
久之。
齐王地看着落日的余晖,突然脚步一停,向身侧侍奉的公玉丹问道:“贤卿,不知卿以为寡人是什么样的君王,是不是昏庸无能的君王?”
公玉丹一怔,低头偷看了一眼齐王地,沉默了一下,想起那些被齐王地斩杀的大臣,终究不敢说齐王地是昏君。
于是,公玉丹应道:“非也,非也,臣以为大王乃是贤君,而且各国之中没有比大王更贤明的君王了。”
齐王地闻言,不信的道:“寡人已经沦落到亡国出走,父子分离不能相见的地步,就这,寡人还是贤君。”
“当然。”公玉丹肯定的道:“臣尝闻:辞天下而无恨色者,贤矣。昔日,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辞之,天下皆赞其贤。当初,太伯让天下于季历,天下皆赞之。
许由太伯二位贤者,臣都没有见过,但大王,臣却是亲眼所见。”
说着,公玉丹大赞道:“大王乃是东帝,离开国都来到卫国,脸上没有丝毫忧虑,依然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所以,臣以为大王心中并没有太过看重天下,而是跟许由、太伯两位以天下为轻的大贤一样。
故,臣知大王乃是贤君。”
齐王地闻言,喜道:“说的太好了,自从寡人来到卫国后,衣带已经加宽三次了。寡人能如此,就说明寡人并不是舍不得天下的君王,如寡人这样的君王,又怎么会是昏庸贪鄙之君呢?”
公玉丹瞄了一眼已经胖了三圈的齐王地,立即应道:“大王英明。”
齐王地喜笑间,又突然一滞,问道:“贤卿,既然寡人是贤君,那寡人为何还会落到亡国的地步呢?”
公玉丹一僵,想了想,应道:“大王之所以亡国,那就是因为大王太贤明了,而各国之君都是不肖昏庸之君。所以,各国之君都担心大王如同汤武之灭桀纣一样,将他们灭亡,故而联合起来针对大王。
这就是大王虽然贤明如汤武,也不得不亡国的原因。”
齐王地沉吟许久,点头道:“贤卿说得对,不是寡人错了,而是这个天下错了啊!”
于是,齐王地重新振作起来,欲以卫国百里地重振帝业。
与此同时,楚将庄蹻率楚军接收了彭城,并放归了镇守彭城的一万齐军。
接着,楚军北上接受商丘之时,与已经劝降商丘且正在南下的魏军相遇于萧县之南。
楚军与魏军在萧县厮杀一阵后,魏军退守萧县,而楚军退回彭城。
两日后,庄蹻亲率楚军包围萧县。
一天后,魏相田文率魏军救援萧县。
其后,庄蹻与田文谈判未果,楚魏两军便在萧县对持。
······
秦国咸阳。
魏冉闻魏军已得陶城,且燕军在齐国到处攻城略地,一路势如破竹,攻克齐国二十余县,而齐人无可阻拦。
得到消息后,魏冉惊呆了。
齐国竟然如此无能,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般的无能,亏的他还以为齐国就算比不上秦国,也差不到哪去,是一个强大富有的国家。
结果,齐国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想着,魏冉内心深处涌现出一颗野心的种子,然后瞬间在他心田生根发芽,并长成参天大树。
“陶城我要,齐国我也要,燕军能做到的事情,不可能我强大的秦军做不到。只要得到陶城,再向齐国扩地,如果,不久后,我就将不再是秦国的穰侯,而是天下的曹侯甚至曹王(陶城原本是曹国的地盘,曹国被宋国灭亡)。
做权倾天下的秦相,哪里比得上做唯我独尊的诸侯君王呢!
而且,现在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已经做不了多少年秦相了。可是,如果我能成为诸侯王,那我子孙后代就将是诸侯王。”
想着,魏冉目光中冒出炽热的欲望之火,当即大喝道:“来人,备车,本相要进宫。”
第九十一章 君臣裂隙
宫中。
四十出头的秦王稷,看着面前舅舅魏冉,笑着问道:“不知相国来找寡人有何事?”
魏冉拱手道:“大王,老臣以为伐魏救齐之事还需要商榷一下。”
秦王稷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他知道的,魏冉一直眼馋宋国的陶城,当年宋国还未灭亡的时候,魏冉就因为陶城跟赵相李兑发生冲突。
这次伐魏救齐,魏冉得陶城,秦国得魏地,这本是他跟魏冉双赢的事情,还有什么可商榷的呢?
想着,秦王稷迟疑的看着魏冉,问道:“不知相国的意思是?”
“大王。”魏冉拱手道:“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就是秦齐两国,齐国就是我秦国最大的对手,现在我秦国不趁齐国虚弱时尽可能的削弱齐国,反而帮助齐国走出困境。
所以,老臣以为之前的决议是不妥当的,我们不仅不应该救援齐国,反而应该鼓动各国削弱齐国。
如此,才符合我秦国的利益。”
“哦!”秦王稷看了一眼正气凛然的魏冉,一时间拿不准魏冉心中的真实意图,便感叹道:“相国一心为国,真是寡人之福啊。”
说罢,秦王稷又迟疑道:“只是,若是不出兵伐魏,那已经落入魏国手中的陶城,恐怕就不能让魏国吐出来。
如此,寡人岂不是失信于相国吗?”
魏冉闻言,不屑的笑道:“大王勿忧,魏国小国也,只要大王一封国书,向魏王所要陶城,难道魏王还敢不给。”
秦王稷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阵不悦。
之前他母亲与魏冉绑架楚怀王索地的事情,已经让他在各国名誉扫地,以至于各国连续十几年都不亲近秦国。
现在,魏冉居然又让他给魏王国书强索陶城······
留恶名的就是寡人,而好处全是他魏冉的,而我秦国却没有任何好处,这不是在坑秦国么!
想着,秦王稷心中想拒绝,但却无法开口。
一则,他早就答应魏冉给他陶城了。
二则,魏冉一派势力异常强大,他也难以与之对抗。
当初,他本在燕国做人质,后来,他哥哥秦武王举鼎而死,然后他就糊里糊涂的被赵武灵王送回秦国即位。即位之初,他尚未行冠礼,大权全在他母亲与他舅舅手中,然后,他母舅二人奉行楚国那一套,提拔亲属,排挤他人,然后势力急速膨胀。
等他行冠礼后,想要掌权,结果他母亲以他的两个舅舅做心腹(穰侯魏冉、新城君芈戎),以他的两个弟弟做羽翼(泾阳君公子芾、高陵君公子悝),以白起做爪牙(白起是魏冉一手提拔的心腹爱将加女婿),以群臣为附庸,政权军权全在手中,将他架空。
这二十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再想着成为真正的秦王。但国中全是他母亲舅舅的人,不得已,他只能启用各国来宾来平衡母舅的势力,包括赵国楼缓齐国田文在内,他提拔的这些人没顶住压力,不是被他母舅杀了,就是被赶走了。
其后,他母舅开始对各国来秦的贤者严防死守,百般迫害,搞得现在各国贤者都畏惧魏冉,不敢入秦效命了。
以至于他行冠礼都二十多年了,朝中还是他母舅两人说了算。
他无法阻止他母亲养情人,甚至也无法阻止他母亲给情人升官,也无法阻止他母亲私通敌国国君,更无法阻止他母亲给敌国国君生儿子给他生弟弟,而且还不是一个儿子···
正如他无法阻止他母亲,此时,他也无法阻止魏冉损公肥私。
想着,秦王稷心中不渝,但面色不变的应道:“可以,寡人这就传书魏王,索要陶城。”
魏冉闻言,喜道:“大王英明。”
不久,三个使者离开咸阳。
其中一个秦使去赵,为连赵伐齐;一个秦使去魏,为逼迫魏国交出陶城;一个秦使去楚,为联楚伐齐。
魏国大梁。
秦使来,并强索陶邑。
“欺人太甚!”魏王遫安顿好秦使后,愤怒的对魏齐、芒卯道:“陶城乃是寡人的将士辛辛苦苦从齐国手中打下来的,他秦国竟然拿着已经死去的宋康王的国书还有齐国的国书,就想从寡人手中拿走陶城。
这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魏齐跟着怒道:“大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秦国既有宋齐两国的国书,那就应该去向黄泉路上的宋康王还有在淳于守城的齐公子冀索要,现在跑到我魏国来要地,这不是欺我魏国无人么?
大王,臣以为此等无理要求,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说着,魏齐强硬的道:“如果秦兵要来,那就来好了,现在我魏赵燕三国已经达成协议,未必就怕他秦国。”
此时,芒卯开口道:“大王三思啊,秦国传来的消息,秦国这次不仅派人来了我们魏国,而且还同时派人去了赵国、楚国。
现在,我们正在南面因为商丘的事情跟楚国闹矛盾,若是再跟秦国结怨,一旦秦楚联合来攻,那时候别说我们魏国甚至是魏赵燕三国加起来,都顶不住。
而且,这次秦国准备增援各国兵力,让各国伐齐,这···
大王知道的,秦燕一向亲近,齐燕是世仇,燕国一定会听秦国的,赵国一直眼馋齐国的富饶,十有八九也会听秦国,一旦燕赵两国被秦国说服,那我们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所以···”芒卯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应该答应秦国。”
魏王遫一怔,露出迟疑之色。
魏齐见魏王遫迟疑,顿时勃然大怒:“司徒,你是哪个国家的大臣,为何帮助秦国说话?而且,难道你不知道,一旦陶城给了秦国,那商丘便变成陷在楚国之中的孤城,如此,一旦楚兵出,则商丘亦不保。
难道我魏国辛辛苦苦的攻打齐国,就一点好处也不要,还要倍受秦楚欺凌。
如此,我们之前伐齐干什么,做齐国的盟友,跟着齐国欺负秦楚两国难道不好吗?”
说着,魏齐气愤道:“之前我们背叛齐国,不就是因为想要宋地吗?若是按司徒所说的去做,那我们不仅没得到宋地,而且还将庇护自己的盟主赶跑,然后让自己任强邻欺负。
这种事是正常人能干的事吗,这事要传出去,我魏国君臣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第九十二章 燕王教子
魏王遫芒卯同时一僵。
芒卯咽了咽口水,然后在脑海中快速思考起来。
他是魏国司徒,应该要为魏国考虑,就这么把魏国卖给秦国,不合适。
但是,他魏国司徒的位置可是秦国出了大力才获得的,所以,他也不能得罪秦国。不如,秦国一怒之下,他可能权势不保。
现在秦国权臣魏冉想要陶城,他能不出力吗?
想着,芒卯又道:“大王,臣有一策,即可让大王保住陶城,也能满足秦相魏冉。”
“嗯!”魏王遫精神一怔,连忙问道:“贤卿有何妙计?”
芒卯拱手道:“大王,魏冉想要的是陶城,大王何不对魏冉说,可以答应魏冉的要求,但陶城乃是我魏国将士用鲜血打下来的,所以我们不能白白的将陶城割让给秦国。
不过,如果魏冉能与我魏国一道,合秦魏之力攻击楚国夺取彭城,那大王就可以封魏冉为曹侯,并将陶城封给他。
如此,大王虽然暂时失去陶城,但也能获得彭城。
更重要是,魏冉与其姐秦太后全都年岁已高,等魏冉姐弟一死,大王自然就可以收回陶城。
这样,大王不仅不会失去陶城,而且还将得到彭城,以及秦国这个强援,此为一石三鸟之计也。”
魏王遫闻言,眼睛一亮,喜道:“妙计啊妙计,司徒,游说秦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要说服秦国出兵伐楚,最起码要说服楚国退兵。”
“唯!”芒卯一听,立即拱手应了一声,然后高兴的走了。
芒卯一走,魏王遫又对魏齐道:“贤卿,你派人去走一趟燕赵两国,就说秦国要强索陶城,看看燕赵两国是何态度,看看魏赵燕三国的盟约,是不是还能维持下去。”
“唯!”
与此同时,邯郸王宫中。
赵王何笑着对秦使道:“秦国愿意与寡人一道出兵伐齐,那实在是太好了,寡人这就下令大军开始准备伐齐,等秦兵一来,便可立即出发。”
秦使见赵王何答应出兵伐齐,喜道:“如此那就太好了!”
秦使一走,赵王何担心秦国夺取陶城后,可能会以陶城为基地大肆扩地,甚至会窥探赵国盯上的齐地。
于是,赵王何立即找来弟弟公子胜道:“刚刚秦使说要出兵借粮援助我赵国伐齐,而寡人本来就准备再次出兵攻齐,而且也担心秦国攻击我后方,所以寡人便答应了秦国。
只是,我担心魏国会有想法,故而寡人打算让你走一趟魏国,告诉你妻父魏王遫,让他别怕,不用担心秦国,寡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他的,而且寡人也会说服燕国支持他的。”
公子胜闻言,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弟一定完成任务。”
另一边。
燕王职听说了秦国威胁魏国并支持赵国楚国伐齐的事情,担心秦国会趁齐国虚弱大肆夺取齐地。
于是,便召来公孙操道:“秦国威胁魏国,寡人担心魏国会扛不住压力,有劳贤卿走一趟魏国,告诉魏王,三国盟誓言犹在耳,寡人不会背弃盟约,会支持魏国的,若是秦国胆敢出兵伐魏,寡人比全力相助。
卿且转告魏王,让魏王勿忧,也不要害怕秦国。”
“唯。”
此时,燕太子郑也听说秦国打算伐齐的事情,心中揣测齐国一定顶不住,将大崩。
于是便找来心腹韩志道:“各国将再伐齐,齐必溃。孤为太子多年,国中皆赞父王之仁乐毅之贤,而孤少有功勋,这次伐齐之战,孤欲取其攻,你为我说之。”
韩志立即会意:“太子勿忧,臣知之矣。”
于是,韩志入宫对燕王职道:“大王,齐国富裕而遥远,相国正在全力攻打齐地,难免会对齐地有所疏漏。
而且,臣闻之:并后、匹嫡、两政、耦国,此四者乱国之本也。齐国地域广大,且极为富庶,即便是心腹重臣,也不可使其长久镇守。否则,国必大乱。
是故,昔日相国之先乐羊取中山,而魏文侯以太子魏击守中山,此举并非是要将中山封给太子击,而是避免动乱啊。
故而,臣以为,为燕国计算,大王何不派太子去治理齐国。”
燕王职闻言,默然良久。
韩志走了后,燕王职找来太子郑道:“刚刚韩志来劝说寡人派你去临淄镇守齐国,太子你以为如何?”
太子郑心中窃喜,拱手道:“儿臣听父王的。”
“好!”燕王职点了点头,一脸平静的道:“寡人没答应他。”
太子郑一滞,猛然抬头看着燕王职。
燕王职见此,语重心长的道:“寡人找你来,是要告诉你两件事。”
太子郑一听,立即拜道:“请父王赐教。”
“第一。”燕王职看着太子郑道:“永远不要跟臣子抢功劳,因为臣子的所有功劳都是君王的功劳。
昔日我周室灭商,其间谋划大都是太公的功劳,但世人皆言武王伐纣兴周灭商,而只称赞太公贤。昔日,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此管仲之力也,然天下皆言齐桓公称霸天下,而只称赞管仲贤。昔日,秦孝公用商鞅变法,秦国由此而强,然天下皆言秦国因孝公用商鞅而强,而赞商鞅之贤。
所以说,身为君王,最重要的是举贤用贤,而不是跟臣子比贤能,更不是跟臣子争功劳。
贤能与功劳这是臣子的根基以及立身之本,但这却不是君王的。”
太子郑闻言,见自己准备去镇守齐国的目的被看穿了,立即开口道:“父王误会了,儿臣只是想为父王分忧而已,非是去争抢功劳。”
燕王职看着太子郑紧张的面庞,在心中长长一叹。
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可太子却只注意到开头的那一点外在的皮毛,却丝毫没有关注核心内容。
怎么办?
难道再说一遍?
再说,父子间的情分就疏远了,父子情分一远,那他无论说什么,都将适得其反。
想着,燕王职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寡人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是······”
第九十三章 突如其来
燕王职沉吟了一下,正色道:“臣子之所以会背弃君王,基本上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君王不能满足其欲望,一个是君王让其感到了恐惧。
常言道:欲壑难填,即便是上天也不能满足一个人所有的欲望,君王也不能。所以,作为君王,最重要的两件利器,那就是赏与罚,用赏赐满足其欲望,用国法来限制其欲望。
而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那就是公开、公平、公正、严格依照国法办事。只要做到这一点,那即便是君王的敌人甚至仇人,也不会感到恐惧,而会在赏赐的激励下,拼尽全力为君王效力。”
此时,太子郑突然问道:“父王,若是国法也无法限制臣子的欲望,那该怎么办?”
燕王职面色一冷:“那就杀了他。”
太子郑恍然大悟。
燕王职见之,微微皱眉。
想了想,又开口道:“寡人再说一事,传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君王虽高高在上,但也是常人,也会有错。所以,身为君王可以有错,也可以承认错误,但万万不能为自己辩解。
因为君王的任何辩解,都是在用权势压人,都是在强行掩盖错误,在积累矛盾,使人口服心不服,最后只会众叛亲离。
齐王地就是这样的人,论才智,论国力,论臣子,寡人都比不上他,而齐王地之所以被寡人击败,那就是因为他会为自己辩解。”
太子郑闻言,有些不以为然的应道:“父王,儿臣知道了。”
燕王职见太子郑眼中已经有了一些抵触,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好,太子,你退下吧。”
“唯!”
太子郑走后,良久,燕王职长叹道:“唉~~~~”
不久,燕国蓟都传出太子欲出镇齐国,但被大王拒绝的消息。
淳于城外,燕军大营。
这一日,乐毅听说了燕王职拒绝太子郑来齐国的事情,先是微微一松,然后又皱起眉头。
淳于城中。
就在田冀带着诸将看完伤员的时候,司徒王益快步走了过来。
“公子,出使秦国的田巴传回紧急情报,请公子速回。”
田冀闻言,心中一紧。
田巴之前已经传回秦国打算出兵伐魏救齐的消息了,但现在又传回紧急情报···这必定不是好消息。
想着,田冀脸色不变的道:“立即回府。”
府衙大厅。
当田冀来到大厅时,城中高级官吏将领皆已在列。
田冀一在主位上坐好,王益便开口道:“公子,刚刚臣同时收到在秦的巴子传回的信函,还有魏赵两国传回的消息。
不久前,原本已经答应伐魏救齐的秦国,突然变卦,并派出使者前往楚魏赵三国,鼓动三国继续攻打我齐国。
同时,从魏国赵国传回的消息,赵国已经接受了秦国的鼓动,以将军廉颇为将,准备汇合秦军继续攻打我河间地。而魏国那边,魏国迫于秦楚两国的压力,已经派出司徒芒卯为使去秦,基本答应将陶城交给秦相魏冉,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秦魏联军伐楚攻彭城。”
被叫来厅中的群臣,一听这个消息,全都脸色一变。
“秦国又出尔反尔了?”田冀心中一紧,立即问道:“怎么回事,巴子不久前才传回消息,秦国已经答应了我们,为何突然变卦。
还有,我齐国与秦国中间还隔着魏韩两国,秦国大举攻打我齐国,这对秦国有什么好处?”
宋涣应道:“或许是陶城失守,落入魏国手中,秦国还有魏冉以为我齐国欺骗了他们,故而怒极伐我。”
王益点头道:“大司田言之有理,巴子传回的消息也是如此。
不久前,陶城失守的消息传到秦国,巴子立即去求见秦相魏冉,但是,魏冉没有见巴子。巴子当时就心中起疑,多次求见魏冉,并多方打听秦国动向,这才得知魏冉游说秦王暂停伐魏,并鼓动各国伐我的消息。”
众人闻言,全都露出忧色。
“陶城失守,局势大坏。”田冀微微摇头一叹,然后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定了定神,问道:“此时此刻,不知诸位何以教我。”
众人闻言,宋涣王益田单等人全都立即沉思起来,田法章更是冥思苦想,而人群中的技击士主将古肥见众人深思,跟着皱起眉头,然后看看田冀,又看看宋涣,眼珠子到处乱转。
须臾间,坐在田单次位的鲁仲连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道:“公子,臣以为局势或许还没有彻底变坏。”
田冀一怔,立即看向鲁仲连道:“连子,请赐教。”
鲁仲连应道:“公子,秦国恼怒我齐国,故而鼓动各国伐齐,此乃怒而为之。可是,我齐国远离秦国,齐国的衰弱,对秦国或许有好处,但好处并不明显直观。相反,这对楚赵燕三国而言,才是真实可见的利益。
所以说,秦国支援各国攻取齐地,这就是在牺牲自己的力量,以壮大邻国,这对秦国而言是没有好处的。
这样的事情,脑袋一热干一次还好,但必不能持久。”
说到这,鲁仲连拱手道:“公子,此时此刻当立即让在秦的巴子改变游说对象,将主要游说秦相魏冉变为游说秦王。
魏冉姐弟虽然权倾朝野,但秦王也不是对秦太后以及魏冉言听计从的。之前,秦相樗里疾病死,秦王稷立即请田文入秦代替魏冉为相。
田文失败后,秦王稷又趁秦楚会盟之际,强行绑架楚怀王,意图斩断楚国对秦太后以及魏冉的支持,分裂楚国外戚与秦国公族勋贵的关系,孤立秦太后与魏冉(并非与前文矛盾,而是说话的人不同,角度不同,目的也不同)。
这事也失败后,秦王稷又盯上了赵国,引赵臣楼缓入秦为相,楼缓失败后,秦王稷又盯上了韩国···
直到秦太后与魏冉开始对各国贤者严防死守,秦王稷无人可用,这才消停了几年。由此可见,秦国母子舅甥关系并非十分紧密,而且还十分复杂。
所以,臣以为只要巴子与秦王稷晓以利害,激起秦王稷与秦相魏冉的关系,则秦国必定会暂停鼓动各国伐齐,并与我齐国交好。”
第九十四章 连楚挺魏
田冀闻言,连连点头,鲁仲连话音一落,便立即应道:“此策可行,我稍后立即传书巴子,让他游说秦王。”
此时,王益皱眉道:“连子的计划好是好,但其中有两个问题,一个是秦齐太远,消息传递困难,二是根据现在的情况,秦国发动的这一波攻势,恐怕即将开始行动了。
一旦魏国受不住秦国的压力,将陶城让给秦国,那秦国大军必定会越过韩魏两国再次攻打我齐国。”
说着,王益拱手道:“公子,臣得到的消息,赵将廉颇已经在前线聚集兵力了。”
田冀闻言,目光一沉。
鲁仲连又开口道:“公子勿忧,赵国出兵伐我,目标必定是我河间地,这事我们现在想管也管不了。
至于魏国那边,魏王背叛我齐国,就是因为魏国贪婪宋地。现在,楚国获得了彭城这个战略要地,魏国只获得了陶城、商丘两地,若是魏国再失去陶城,那商丘就成了陷入秦楚两国的孤地,恐不能守。
这事必定是魏国难以忍受的,所以,魏国在南与楚交恶的情况下,面对秦国的大军,依然不肯就范,这就是缘故。”
田单听到这,皱眉道:“连子说的虽然有理,在下也认为魏国舍不得陶城,但是,在下也以为,魏国在秦楚两国的逼迫下,肯定顶不住的。
数年前,韩魏联军在伊阙之战被秦军斩杀二十四万之众,魏国国力大衰,就连这次魏国趁我虚弱攻略宋地,也是以劝降为主,其中便可看出魏国的困境。
所以,在下以为魏国虽不愿,但顶不住。”
“不然。”鲁仲连摇了摇头,肯定的道:“魏国肯定顶得住,魏国国力大衰是不假,主力正在萧县与楚军对持也不假,但魏国还有赵韩两国的支持,甚至还有燕国的支持。”
说到这,鲁仲连拱手道:“公子,这次燕赵魏楚四国伐我,赵取河间,魏军取宋,楚国攻我南,而燕军深入。四国兵分四路,各无所犯,必定有所默契,并且还排挤了秦韩两国。
所以,臣料定,四国暗中必有盟誓。”
此时,古肥一听,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有话说了,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可是,连子,楚魏两国已经被你挑拨的在萧县狠狠的打了一战,而且庄蹻和田文现在还在萧县对持呢。”
“古将军说的没错。”鲁仲连见古肥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也没有鄙视他,而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大声道:“现在楚魏两国的关系已经恶化,楚国也已经退出四国伐齐的队伍,而魏国能否顶住秦国,甚至不惜与秦国开战的关键,那就是楚国。”
说着,鲁仲连再拱手道:“公子,诸位。齐楚虽然有极大的矛盾,但秦楚的仇恨比起齐楚来更是只多不少,尤其是楚王横之父还客死秦国。
更重要的是,秦国汉中上庸以及巴蜀之地,全都能威胁楚都郢都,而我们齐国则距离楚国较远。
所以秦国对楚国的威胁远大于我们齐国,若是天下围攻我们齐国,那么最担心除了我们齐国,剩下的就是楚国了。
而这,就是我们能说服楚国联合我们齐国,并支持魏国的关键”
此时,鲁仲连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其实现在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只要我们派人说服楚魏两国讲和,甚至是让楚国明里暗里支持魏国,则魏国必定会拒绝秦国的非分之情,然后秦国必定出兵伐魏。这样,魏国就是为我齐国挡了秦国一刀。
秦魏一战,那么我们立即鼓动魏国将赵燕两国拉下水。若是赵燕不出兵,那魏国必定与燕赵翻脸,然后我们就可以拉拢魏国,联合楚国,以对抗入侵我齐国的燕赵。
若是燕赵出兵救魏,那秦国谋夺陶邑的事情就必定会失败,如此,我们就可以鼓动秦国攻打赵国,削赵破魏取陶城。
赵国一被攻击,必定再无力攻打我齐国,赵兵一退,则我河间之地就稳。
甚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集中高唐、阿城、平陆等西北齐军,威胁燕军后路。
如此,燕军必不战而退。”
田冀一听,立即盯着鲁仲连道:“先生,秦国那边,我还可以继续托付巴子,但楚国那边···”
鲁仲连一听,立即应道:“公子,臣与楚将庄蹻有一面之缘,愿前往游说庄蹻从萧县退兵,然后再前往郢都游说···”
此时,田系打断道:“公子,楚国郢都太过偏远,连子大才,不可久在国外,游说楚王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墨者。我齐墨虽然与秦墨多有不合,但与楚墨多有交情,与楚王也有交情,墨者愿意替公子走一趟郢都,游说楚国拒绝秦国伐齐之请。”
田冀闻言,当即拍板道:“好,楚国的事情,就摆脱连子与墨者了。不知你们需要什么条件,只要能楚国鼓动魏国抗秦,无论是金钱,还是地盘,全都好说。”
鲁仲连应道:“公子,连只需轻车一辆便可。”
田系闻言,叹道:“公子,墨者没有连子的本事,需要五千金,才能让楚墨还有楚国贵族全力相助。”
田冀笑道:“楚国百姓虽穷苦,但是楚国还有楚国贵族极富,五千金恐怕不够,我出一万金,让楚国站在我这一边。”
田系一听,立即应道:“请公子放心,有了这一万金,此事必成。”
田冀微微一笑,而后又想起来田礼,连忙向田系问道:“先生,冀还想时时听候先生的教诲,此去楚国,不知···”
田系闻言,立即默契的看着田冀道:“请公子放心,此事老朽会交代给宋地墨者宋击来办,不会调用齐墨的力量。”
田冀心中一松,立即与田系对视了一眼,然后二人同时点头。
当夜,鲁仲连还有带着一万金的墨者宋击,便从北门离开淳于城,然后向南方而去。
五天后,八月初七,这一日一大早,田冀登上城墙,抬头看了看天空,开口道:“明日必有大雨。”
随同的田系、谢子、田法章等人闻言皆惊。
接着,田单开口问道:“公子何以知之。”
田冀张了张口,将自己学过观测天象的话咽回肚中,想了想,应道:“今日本公子去凤子庙拜祭,是凤子告诉我的。”
田系一听,率先道:“凤子示警,当早做准备。”
田冀闻言,心中不禁嘀咕。
墨家的人果然最迷信。
而一侧的谢子田单皆无言。
旁人不知道,难道他们两人还不知道,那凤子庙中供奉的明明是鸡子,以鸡子冒充凤子,不遭雷劈就不错了,还怎么示警。
鸡子能示警吗?
只是,如果不是鸡子示警,那公子是怎么知道明天会有大雨的。
第九十五章 倾盆大雨
此时,田单想了想,开口道:“根据淳于本地记录,七八月常有大雨,而之前一月少有大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下雨了。。”
谢子点头道:“不错,不可不备。”
说着,谢子又拱手道:“公子,请派人向城中将士公告,就说凤子示警,近日将有大雨,请百姓做好防雨准备。”
田冀点了点头,向身侧的田法章吩咐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谢子,以为谢子不相信自己的预测。
于是,问道:“谢子不用提前做准备吗?”
谢子一脸轻松的应道:“公子,淳于近水,近海,气候湿润,所以臣一到淳于,就立即做好了防水防潮的准备,将大量干燥薪柴放置在高处,并准备了大量干粮。
所以,无论下多大的雨,都不会影响到城防。”
田系一听,赞道:“贤哉,谢子!有备无患,已经得到墨子守城的精髓了。”
田冀拱手行礼道:“有先生在,淳于无忧矣!”
谢子见此,微微侧身。
齐燕大战一日,当日夜,大雨,黄豆大小的雨滴倾盆而下。
淳于城中,齐人见果然下雨,皆惊叹凤子神灵,早上说有大雨,晚上就有大雨了。
而与百姓的惊喜不同,田冀等人此时却望着漆黑的天空,无不担心的道:“好大的雨啊!”
与此同时,乐毅见倾盆大雨,大喜道:“好好好,好雨,好大的雨。”
于是,乐毅乃下令道:“传令,让将士们起来,出营,连夜加固加高堤坝,挖掘渠道,准备水淹淳于。”
军令一下,燕军立即出动了一半,一半继续留在军营。
而出营的一般燕军,部分负责警戒守卫,大部开始加固改建之前修建在燕军大营附近的桥梁。
次日清晨,堤坝成,燕军截断潍水。
不久后,天色大亮,大雨未停,而田冀与谢子等人早早的来到了淳于南面的城墙上。
此时,田冀站在城楼上,放眼向外面一望,却见城外大雨蒙蒙,却不见燕军任何踪迹。
见此,田冀沉吟道:“燕军未来,可能是被大雨所阻,雨停之前,可能燕军不会来攻城了。”
田系开口道:“公子英明,不过,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时此刻,我们更应该保持警惕,免得遭到燕军偷袭。”
田冀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
接着,一面留下部分丁壮穿着蓑衣在城墙上警戒,一面派人去打探燕人动静。
而田冀与诸将穿着蓑衣,一面安抚慰问丁壮,一面冒雨巡视城墙,也不曾离开城墙半步。
被留在城墙上警戒的丁壮见此,皆无有怨言。
不久,田冀正在城墙上巡视间,淳于大夫快步走了过来。
“公子,潍水的消息,之前为了防止燕军突然水攻淳于,臣特意派出了十几个熟知潍水水情的百姓在潍水边驻守,并观测水情。
接着,刚刚潍水边的百姓来报,连夜大雨,但潍水的水位却没有涨到以前会涨到的位置,水位大概只有涨了往年一半的高度。
所以,百姓见情况不对,特来禀报。”
谢子一听,立即沉重的道:“燕人必定是在筑堤截流。”
田冀闻言,连忙派出斥候去潍水上游打探。
半个时辰后,探子回报:“报,公子,燕人果然在上游筑堤蓄水,而且还在挖掘水渠。”
田冀等人闻之,皆露出沉重之色。
现在淳于城中力量不足,而且燕军占据上游居高临下,齐人根本无法阻止燕人挖掘水渠以及截流蓄水。
所以,淳于城只能被动等水攻了。
此时,田冀看着谢子道:“先生,如何?”
谢子看了看天空依旧飘着的大雨,应道:“请公子立即下令,迁移城中北面的百姓,以及居住在城中各处地势较低的百姓。”
田冀闻言,立即对身侧不远的田法章以及淳于大夫吩咐道:“法章,你立即带人去城北,准备迁移城北百姓到城南来。
淳于大夫,你熟知淳于地形,立即让淳于官吏去各地势低,迁移百姓。
还有,你们去的时候,告诉百姓,就说凤子示警,燕军准备以水灌城,让他们尽快迁移,做好被大水灌城的准备。”
“诺。”田法章与淳于大夫闻命而去。
“司徒,通知百姓,准备提前储存食物清水,最低要准备三天的干粮清水,放置在高处。”
“诺。”
“大司田,以我的名义,征用城中所有贵族、大户人家的高楼,有两层的就改造,没有两层的就改建成两层,所有的高楼都需在二楼开门、开窗,以备出入逃亡。
所有的高楼全都用以安置城中伤员、以及十岁以下的孩子、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有病患,并从壮妇队伍中抽调一批人,专门照顾高楼中的老幼病伤。
其他人,无论是本公子,还是城中贵族官员,以及军中将领,全都不得占用高楼。违令者,杀!”
众人一凛,然后齐声赞道:“公子仁义。”
宋涣走后,田冀想了想,又不放心的问道:“谢子,若是燕军水攻,大水漫城,然后燕军乘机来攻,如何处理?”
谢子应道:“公子放心,臣在城北地势低处修建的水渠,直通城外更低的地方,而且,臣在城中地势低的位置,都挖了一口深井,与地底黄泉相通(这黄泉指地下暗河,可见郑伯克段于鄢)。并且城中沟渠大部相连通,城中各处的水流,最终会全部被引流到城北以及地势低处。
即便大水漫城不出两日···”
说着,谢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急坠而下的雨滴,想了想,接着道:“若是大雨接连两日不停,城中积水也能在三日之内排干。
至于燕军趁势来攻···”
谢子平静的道:“可连板成筏,若是城中积水太高,我们就用木筏快速运送丁壮物资。等积水排完,我们就用木筏铺路防滑。等道路干固,就拆了木筏,或为薪柴,或为木幔,以尽其用。”
谢子说完,田系等了一个呼吸,补充道:“谢子,还有一事要注意,燕军引潍水冲击淳于,我淳于城池南面西面必受其害,有城坏的可能。故,应该提前在城南城西准备木料土石,且注意防水。”
谢子闻言,立即拱手行礼道:“多谢先生提醒,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一点。”
此时,田冀、田单闻言,皆心中一凛。
第九十六章 大水灌城
不久,城中百姓皆闻凤子示警,燕军将要水淹淳于的事情。
然后,满城将士百姓都在惊叹凤子的神灵,又痛骂燕军的歹毒。
不过,因为凤子的关系,全城齐人面对燕军的水攻,全都没有任何惧色,而是配合迁移,并提前准备将家中不能受水的物品放置在高处,以及提前数日烧制接下来几天所需的干粮。
而田冀则亲自率领空闲的将士开始制造起木筏。
当日,大雨未停,齐燕各自有事,没有理会对方。
又过去一日,大雨连下三天,潍水暴涨。
此时,乐毅与屈庸穿着蓑衣站在岸边,看着不断被燕军士卒加高的堤坝,以及不断上涌的河水,笑道:“若是今日能破淳于,此非我之功,天意也,天意也。”
屈庸闻言,笑道:“将军,这是上天也知道大王与将军贤仁,故而才助我燕军破齐。所以,这虽是天意,但也是大王与将军之功。”
“哈哈哈···”乐毅大笑。
笑毕,乐毅面色一冷,大喝道:“传令,掘水灌淳于。”
军令一下,燕军士卒立即开始在早已确定的方位开始挖掘河岸。
不久,河岸大溃,潍水顺着崩溃的方向,直往前涌,一时间,大水如同一条黄色长龙般,顺着燕军提前挖掘的水道,欢呼着向前,直扑淳于。
“哗啦——”
很快,大水带着“哗哗”声冲到淳于,撞上淳于南面靠西的城墙。
此时,城墙上,田冀与诸将看着奔涌而来的水浪,无不紧张万分
“轰隆————”
田冀耳中听着水浪撞击城墙的声音,脑袋一阵失神,接着,便感到城墙在水浪的冲击下,一抖一抖。
这让他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
就在田冀失神间,第一波水浪受到城墙的狙击,便退了回去,然后与后浪融合形成一股更大更高的水浪再次向城墙扑去。
如是者三,水浪暴涨,灌入城中。
接着,城中积水跟着暴涨,涨到七尺时,涨速才缓缓下降,最后,涨到丈二才停止。
水涨,城中齐人皆惊,但已经有所准备,老幼病伤皆在高楼二层,受水患过半。
而其他百姓,体轻者或以大盆为舟,或以木案为船。而体重者或抱于树,或立于屋顶。
至于丁壮将士,要么立于城墙上,要么立于木筏之上,要么爬上屋顶。
好在城中凤子神威深入人心,全城军民虽惊不惧。
不久,波峰过去,水位开始下降,等到水位低于城墙垛口矮处约两尺时,燕军乘木筏来袭。
谢子早有准备,此时远远的看见演剧杀来,立即大喝道:“准备迎敌!”
城墙上鼓声一响,
一身甲胄的田冀,立即紧握长矛站在了最前面,而技击士主将古肥与亲卫统领田兆分别带着一群亲卫在一旁护卫。
田法章见此,立即弃剑,然后拿着一柄长矛站在田冀不远处。
很快,城墙上齐军将士便布好防御,其中,一排长矛手在前,两排长剑手居后,大量弓弩手在最后面。
燕军来。
谢子大喝道:“传令,长矛、长剑戒备,弓弩手射击。”
燕军一靠近城墙,齐人弓弩手冒雨射之。
燕军见此,举盾防御。
此时,田冀见燕军杀到,立即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最前方木筏上的燕军士卒。
另一边,随着燕军木筏靠近城墙,燕人欲越墙,但木筏不是平地,且燕人大多不能水战。
于是,靠近城墙的后,前方的燕军士卒有人用力一条,木筏前头一沉,然后跳跃的士卒脚一歪竟直接撞到城墙,接着惨叫半声便落入水中不见踪迹。
也有人在木筏侧边一跳,然后木筏一斜,接着用力的士卒脚一扭,就直接落入水中,同样惨叫半声后就不见了踪迹。
城墙上的齐人见燕人闹出这种动静,立即士气大振。
此时,就在田冀心中窃喜间,就见前面的城墙外跳出一个身影,田冀见此,精神大振,正欲举矛刺去,却见右侧有长矛一闪,然后刺入那燕军士卒的胸膛,接着,长矛收回,那燕军士卒便快速从田冀眼中消失。
田冀眼睛一瞥,见是古肥出手。
田冀见此,咽下一口口水,然后又见前面跳出两个燕军士卒。
田冀精神一振,就向左边刺去,手中长矛才举起,却见自己右侧又有长矛闪过,然后一劈一扫间,那两个燕军士卒全被击飞了。
田冀一怔。
田冀率齐军与燕军在雨中激战片刻后。
随着木筏上的燕军将士大幅度用力动作,他们脚下的木筏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大浪中,本来就大都不能水燕军将士,立即难以操纵木筏。
直接翻船的有之,跟附近木筏相撞的有之,随波逐流不知要飘到哪去的也有之。
一时间,燕军大乱。
齐人见此,立即更加卖力的急速射击起来。
燕军乱,盾墙难立,一时间伤亡大增。
此时,在远处高低观战的乐毅,一见先锋是这模样,立即脸色难看道:“齐人已有准备,今日想要夺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传令,鸣金收兵。”
“诺。”
接着,乐毅远远的看了一眼淳于城墙,遗憾叹息道:“可惜,楚国一直没有传授我燕军真正的水战之法,也不肯替我燕国训练水师,不然,我水师大船大水直入城中,今日已经攻破淳于了!”
不久,随着燕军退走,城墙上的齐军将士立即发出阵阵欢呼声。
欢呼中,几步外的田法章拿着一柄带着丝丝血迹的长矛走到田冀身侧,一脸激动兴奋的道:“王兄、王兄,我们击退燕军了,而且,刚刚臣弟还手刃一个燕军士卒。”
说着,田法章比划起来:“那个燕人突然出现我面前,当时我想都没想,举起手中长矛就刺了过去。”
说话间,田法章面容严肃,目光中带仇恨,拿起长矛用力向外一刺,然后转头看向田冀道:“那燕人就这样被我刺死了。”
田冀一听田法章亲手刺死一个燕军士卒,立即关切的打量田法章上下,急切的问道:“法章,你自己没事吧,可曾受伤?”
田法章心一暖,摇头道:“我没事!”
说着,又兴奋的追问道:“王兄,不知你···”
说话间,田法章瞥见田冀手中没有任何痕迹的长矛,怔了怔,改口道:“兄长,不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九十七章 雨后初晴
田冀闻言,见田法章有意无意的偷瞄自己手中的长矛,便将长矛递给身侧的田兆。
田兆接过长矛后,沉默了一下,又将长矛递给了身侧的亲卫···
而田冀在递出长矛后,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便转身看着城外叹道:“天下纷争不断,各国大战数百年,死伤惨重,刚刚有燕人士卒出现我面前,我看着他那稚嫩的面庞,知道他虽是燕人,但也不忍杀之。
此时此刻,我在想,天下何时才能安定下来,何时才能再无战事,何时才能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田系闻言,立即应道:“公子大爱矣,即便面对敌国士卒,也能心怀怜悯,就如同看着自己国家的士卒一般。
我墨者先贤墨子说: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这说的就是公子这样的人。
若是人人都像公子这样,爱他人如爱自己,那天下就没有战争了,而公子的心愿也能实现了。”
田冀被田系描绘的画面吸引,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露出向往之色。
但一瞬间过来,田冀立即反应过来:“差点被系子忽悠了,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在人间出现呢?现在不可能,两千年后也不可能。”
想着,田冀立即问道:“先生,不知你以为天下人都可以做到这个吗?”
田系沉默了一下,摇头道:“难,太难了,但只要公子努力,这个心愿总有实现的一天。”
说罢,田系又立即开口道:“如果不能让所有人都做到公子这样,那次一等的方法,就是让天下重归于一了,若是天下只剩下一个国家,公子的心愿也能实现的。”
田冀闻言,问道:“那先生以为天下谁能一统各国呢?”
田系拱手道:“公子能。”
田冀疑惑道:“先生何以知之?”
田系笑道:“因为公子心中有大爱!”
田冀:“···”
就在说话间,谢子再次安排好防御,走了过来。
“公子,城中大水,我军物资大半被淹,还有大量百姓受灾,此时此刻,还请公子主持大局。”
田冀闻言,看了看周围全部雨水侵湿的将士,又走到城墙内侧,看着城中被淹的房屋,看着在墙上树上避水的百姓,沉默了一下,开口道:
“传令下去,让士卒划着木筏救助城中百姓,优先安顿百姓。还有,询问百姓手中的干粮,有丢失者,有缺失者,全都补足三日之食。”
“诺。”
此时,田冀突然开口问道:“先生,刚刚军中将士冒雨作战,还有许多百姓在避水的过程中,全都被雨水淋湿。
虽然现在正值七月,早晚皆不冷,但也可能疾病横行。所以,我打算以热汤养之,不知诸位可有教我。”
谢子闻言,立即应道:“城楼可以烧水,我们可以下令在四面城墙上的城楼里烧水。还有,当年三家围赵之时,晋阳大水,赵人便是悬釜而炊的,现在我们也可以。
只是,现在大雨,我们只能用火把在高楼悬釜。只是,不仅不能煮食,而且,恐怕连热汤不够全城军民分。”
田冀问道:“不必全分,有多少算多少,上阵杀敌的勇士以及即将轮换上阵的勇士先用,有剩下的再优先考虑老幼疾病者,重病重伤者优先,还有剩下的,有功者用之。
先顶过这场大水再说。”
一段时间后,就在田冀与田单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冒雨在城墙上巡视之时,将军陈豪带着一群士卒的追了过来,到了近前,递过来一个水囊。
“公子,刚刚谢子在城楼烧了许多热汤,特让臣送来给公子服用。”
田冀一听,又见陈豪带来的士卒拿出各种水囊葫芦递给他的亲卫,而城墙上冒雨守城的士卒勇士,却全都扭头看过来。
见此,田冀问道:“陈将军,将士们都分了吗?”
陈豪一怔,抬头看了看田冀,又看了看周围冒雨守城的人,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回公子,这是第一批热水。”
田冀一听,没有接陈豪递过来的水囊:“先分给正在冒雨守城的勇士,我其后!”
周围守城的人闻言,无不露出感动之色。
田冀身边的亲卫一听,全都舍弃热汤,纷纷道:“先与勇士,我其后。”
跟着田冀身侧的田单见此,立即高声赞道:“公子仁义。”
陈豪闻言,跟着高声赞道:“公子仁义。”
周围的勇士一听,纷纷向田冀拜道:“公子仁义。”
很快,这高呼声便开始扩散开来。
接着,田冀与田单带着亲卫继续巡视城墙,走了百余步,雨水渐小,又走百余步,雨停。
田冀见此,立即伸手向向上虚摸,再三确认雨停后,立即喜道:“雨停了!”
田单闻言,也露出笑容。
一个呼吸后,田单突然拜道:“公子仁义感动上天,这才让大雨停止啊。”
说罢,田单立即高呼道:“公子仁义,感动上天,此战必胜。”
田兆闻言,立即反应过来,跟着高呼道:“公子仁义,感动上天,此战必胜。”
接着,周围的亲卫以及守城的勇士全都兴奋的高呼:“公子仁义,感动上天,此战必胜。”
不久,被淹的淳于城齐人,如同落水后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全都高呼起来。
次日,天晴,城外积水难行,燕军未来进攻。
此时,田冀站在城墙内侧,看着城中依然有丈高的积水,向谢子问道:“先生,城中大水,不知先生认为,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排干积水。”
谢子与田系对视了一眼,拱手应道:“公子,臣与城中墨者一起推算过,根据城中的水量,以及水渠、深井的排水量,只要这几天不下雨,五天之内,城中大部分的积水都会排出。”
“啪啪”田冀拍了怕城墙,又问道:“先生,这城墙能坚持住吗?”
“能!”
“善!”田冀点了点头。
第九十八章 围而不攻
其后,接连三日,连续天晴,但城中积水未尽,齐人在屋顶晒木材,悬釜举火做饭。
第三天黄昏,城中积水尚有近三尺,而城外积水已尽。
此时,田冀与谢子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的空地。
“公子,城外已经没有积水了,道路也日渐干固,如果臣所料不错,明日燕军必来袭。”
田冀点头道:“城中防御,先生可自决。”
次日。
齐人五更时分用膳,一大早便开始在城墙上布防。
齐人防御一成,燕军果来。
当日,燕军强攻淳于一日,遭到齐人的顽强抵抗,不克。
接着,燕军又强攻三日,依旧不克。
第四天,燕军收兵回营。
屈庸统计完伤亡后,走进乐毅所在的指挥营,见乐毅正在部署明日的攻城计划,心中微微一沉。
不久,乐毅忙完,屈庸极为沉重的近前,向乐毅禀报道:“将军,大水攻城之中,齐人士气依旧高昂,而且抵抗极为激烈,这三天来,我们强攻淳于,伤亡数千人。”
说着,屈庸有些迟疑的道:“按照这样的伤亡打下去···我不担心我们不能攻克淳于,但是,我担心我们攻克淳于后,就已经没有力量再攻打齐国其他城池了。”
乐毅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此事我已知之。”
屈庸见此,开口道:“将军,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为了灭亡齐国,而不是攻克淳于,这样打下去,我认为我们将难以达成灭亡齐国的目标。”
乐毅闻言,笑道:“屈将军勿忧,本将可没忘记这一战的目的,其实在大水后的第一天攻城之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淳于城中的齐人状态不对劲,城中将士面无饥色,精神饱满,军民全都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少有被大水灌城的萎靡与低落。
所以,从第一天开始,本将就已经决定换一个方法攻略齐地,而不是强攻淳于。”
屈庸闻言,想起之前乐毅所说的两个办法,急道:“将军此时强攻淳于,难道就是为了给派人说服齐人投降做准备。”
“正是。”
屈庸精神一振,又问道:“不知将军打算派何人去游说齐人?”
“此人不是别人。”乐毅笑道:“正是齐王地!”
屈庸大惊:“莫非将军打算将齐王地绑来,逼迫齐人投降。”
“不。”乐毅摇头道:“齐人无不愤恨齐王地,若是我将齐王地绑来,正遂了齐人的心意。
那时,齐人一定会一边重金赎买齐王地,一边暗中派人鼓动本将杀了齐王地,甚至齐人还有可能直接在战场上射杀劝降的齐王地。
所以,我打算派人一批齐墨去卫国迎接齐王地,然后将齐王地送入莒城。莒大夫向子乃是齐王地一手提拔的心腹,一定会善待齐王地的。
而齐王地那个人,我了解他,是那种骄傲自大到死不悔改的人,一旦他获得了莒大夫的支持,必定会尽起各地齐人来找我燕军决战。”
说着,乐毅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三件事,其一,强攻淳于十日,然后摆出强攻不克,伤亡惨重的模样,与齐人在淳于对持。这样做一个目的是暂时修养将士,为决战做准备。另一个则是为了引诱齐王地,还有为齐公子冀提高声望。
其二,那就是在齐国各地散布齐公子冀的谣言,大赞公子冀贤明,已经守住了淳于,已经不用各地军队就能击退我燕军。
其三,准备离间齐公子冀与齐墨的关系。
如此,等齐王地回到齐国,齐人必怨之,抱怨他不该回来。等齐王地征召军队的时候,齐人必定会恨之。这样,等各地齐军一到淳于,然后齐王地再换下齐公子冀,然后齐王地亲自主持与我燕军的决战。
这样,我燕军不仅能以极轻的代价击破齐军攻克淳于,甚至还能轻取齐国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的土地。”
屈庸顿时振奋起来,连忙问道:“将军,去迎接齐王地的墨者出发了吗?还有,墨者重义轻死,齐墨会愿意帮助我们吗?”
乐毅笑道:“放心,本将昨日就派人去临淄通知那几个齐墨了。而且为首的齐墨乃是我们燕国的人,之前为了打探消息,鼓动齐人抱怨齐王地,一直都呆在临淄,他肯定不会背叛我们的。”
屈庸心中一松。
接着,燕军又攻城六天,不克。
其后,燕军改攻城为围城。
燕军围而不攻后,一些谣言在齐地传播开来。
“公子冀真是贤能啊,我们本以为公子冀以不到两万的军队坚守淳于,在二十万燕军的围攻下,肯定是守不住的。结果,公子冀竟然守住了淳于,庇护了胶东胶南各地,甚至还有南部的齐地。”
“据说燕军强攻淳于不下,乐毅面对公子冀的防守束手无策,已经停止攻击淳于,打算只夺取潍水以西以北的土地,而放弃胶东胶南了。”
“听说,燕人正在扩建加固缘陵,打算割取齐国一半的土地。”
“传闻,守住淳于全是墨者之功,而公子冀却拿走了所有的功劳,墨者不悦,与公子冀闹矛盾了。”
“传说···”
随着各种传闻在胶东胶南还有南地传说,公子冀在齐人心中的威望不断拔高。而且,随着燕军准备与齐国隔潍水而治的谣言传出,胶东、胶南、南地齐人的紧迫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萧城南面楚军大营。
鲁仲连的来访受了庄蹻的热烈欢迎,并设宴招待鲁仲连。
军帐中。
庄蹻举杯向坐在一侧的鲁仲连敬酒,杯酒下肚,乃谢道:“上次多亏了先生的提醒,不然魏国已经夺取彭城了。”
“不敢。”鲁仲连拱手道:“将军没有怪罪敝国失信于楚国,未曾将商丘割让给楚国,在下便受宠若惊了。”
庄蹻哈哈一笑:“先生多虑了,孟尝君在齐人中的威望,在下还是了解的,此事怨不得先生。”
说着,庄蹻问道:“不知先生此次前来,何以教我?”
鲁仲连喝了一杯酒,看着庄蹻道:“将军,在下此次来访,特来为齐魏两国调停说和。”
“哦!”庄蹻一怔,不经惊异的看着鲁仲连,不解的问道:“难道先生这次来,不是来说服本将反对秦楚联合伐齐的吗?”
第九十九章 意欲报仇
“将军说笑了。”鲁仲连一脸轻松的道:“我齐国何必惧怕秦国,秦国虽然强大,但中间还隔着韩魏两国,就算韩魏两国屈服了,秦军从陶城东进,夺取我齐地,这也算不了什么,等秦军一走,我齐国随时都可以收复失地。
所以,对于秦国鼓动各国围攻我齐国的事情,我齐国上下全都不担心。”
庄蹻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之前听说秦国再次伐齐的消息,就觉得不对劲了。
如今齐国是什么状况,天下人人皆知,能收复临淄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更别说重振齐国声威。
这样的齐国,已经是没有必要再削弱了。
可偏偏秦国又组建各国联合伐齐,这其中就有极大的问题。
秦国没必要再削弱齐国,攻取齐地也难以守住,那秦国伐齐是为了什么呢?
想着,庄蹻看着鲁仲连,迟疑的道:“既然贵国都不担心秦国,那先生何必千里迢迢的来为楚魏两国调停呢!”
鲁仲连笑道:“将军,上次将军从郯城退兵,令公子看到了将军的善意以及楚国的诚意。不久前,敝国惊闻秦国欲联合各国伐齐,全都无比恐慌与震惊,群臣全都说各国有了秦国的支持,齐国要想再收复失地就难了。
不过,群臣诸子筹策之中,发现了秦国此举的不同寻常,因为伐齐对秦国而言根本无利可图。
是以,诸子断定,这一次秦国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齐国,而是用伐齐来掩盖秦国的另一个目的。”
庄蹻一听,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齐国诸子的论断,也正是他这些天一直隐隐担心的地方,但他不敢肯定。
于是,庄蹻立即正色道:“先生,不知贵国诸子以为,秦国目的何在?”
鲁仲连一脸郑重的道:“敝国诸子认为,秦国的目的可能有两种可能。其一,这次鼓动各国伐齐,乃是为了魏韩二周。
一旦各国全都陷入伐齐之中,那么秦兵出关伐韩,那以韩国之力,就算不亡国,那韩王也得入秦为臣了。
韩国彻底屈服后,秦国还可乘胜伐魏,威逼二周。如此,二周之珍宝入秦,则秦王稷就完成了他兄长秦武王的心愿了。”
说着,鲁仲连看向庄蹻,脸色更加沉重的道:“可是,如果秦国没有伐韩,而是直接出兵魏国索要陶城,那楚国就要小心了。
韩国这几年一直附从秦国,如果魏国又屈服秦国,那就是秦国得到魏韩两国的兵力。
而秦燕一直交好,秦王稷乃赵国所立,自其即位以来,秦赵关系密切,除了几年前秦相魏冉与赵相李兑在争夺陶城归属权发生过矛盾外,秦赵就几乎没有战事。
所以,秦国获得了韩魏两国的兵力,不伐燕,不伐赵,剩下的齐楚两国,将军以为秦国会打那个?是近在咫尺的楚国,还是千里之外的齐国?是伐地得地的楚国,还是伐地肥临的齐国?”
庄蹻听到这,瞬间变了脸色。
此时,鲁仲连接着道:“如果楚国为了争夺商丘而与魏国发生矛盾,然后又听从秦国的话,派出主力攻打我齐鲁两国联合坚守的郯城,那···”
鲁仲连语气无比沉重道:“那——即我齐国痛失国都,国中八百年积蓄全被掠夺之后,恐怕楚国的郢都以及楚国八百年的积累,也将被秦国所祸害。”
庄蹻一听,面色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双手却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鲁仲连见庄蹻脸色微沉,又赶紧开口道:“敝国群臣都以为秦国伐楚的可能性较大,而敝国公子冀因为感激将军退兵以及赠金,所以这才派人来通知将军还有楚国。
而在下也感激将军之前赠与的五百金,所以自告奋勇前来通知将军,以报将军之恩情。”
“同时。”鲁仲连又拱手道:“敝国痛恨秦国鼓动各国伐我,又痛恨魏国背叛我齐国,所以打算趁机让秦魏两国大战一场。
故而,连此来还想请将军放弃商丘退兵回彭城,并支援魏国,让魏国抵抗秦国。秦魏战,双方必定各有损伤,而且秦国还有可能会失去赵燕两国,甚至韩国。
如此,这必定极大的有利于我们齐楚两国。”
庄蹻一听,连忙致谢道:“贵国公子冀还有先生的提示之恩,在下必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次日,庄蹻派出使者联络魏相田文,两军讲和,然后楚军支援了魏军大量防御物资,便退兵回彭城。
而田文将萧县割让给楚国,然后留下兵力镇守商丘,才带着楚军援助的物资返回大梁。
楚国郢都。
这一日,楚王横游猎归来,召见柱国景阳道:
“柱国,寡人收到大司马的上书,大司马劝寡人与齐魏交好,提防秦国。不知柱国以为如何?”
景阳沉吟道:“大王,如今齐国已经遭到极大的削弱,暂时已经对我们没有威胁。而魏国那边,我楚魏韩三国全都备受秦国欺凌,同仇敌忾。所以魏国乃是我楚国天然的盟友,此时趁人之危,不妥。
所以,臣也以为大司马说的是,我楚国要想替先王报仇雪恨,那就得拉拢齐国三晋。
现在,秦国想要攻打魏国齐国,正是我们拉拢齐魏的时候,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对齐魏落井下石。”
“善。”楚王横点了点头:“寡人知之矣。”
次日,楚王横召见群臣,问起秦国要求楚国出兵齐国的事情来:“秦王邀请寡人去邓地会盟,想来,这次的会盟一定与联合逼迫魏国,以及组建联军伐齐有关,不知诸卿以为寡人该答应秦王的要求吗?”
这一次,原本意见不一的楚臣,突然意见变得一致起来:
“大王,秦国乃是我们的仇人,齐国乃是我们的邻居,不可听秦国的话。”
“大王,秦国占据上庸、宛城,又据有巴蜀,太危险,我们万万不能听秦国的话,再次大举伐齐。”
“大王忘记先王了吗?”
“···”
楚王横见原本恐惧秦国的大臣,也不再劝说他答应了,立即应道:“既如此,那寡人就拒绝秦国的要求吧!”
“大王英明。”
第一百章 局势变化
淳于。
从燕军开始围城,一晃,时间便来到了九月。
九月初一。
田冀召集群臣议事。
大司田率先开口道:“公子,各地传来的消息,各地的秋收即将结束,甚至已经有一些士卒开始向各县各都集结,胶东胶南的军队,预计将会在十月之前赶到淳于,而长城以南的军队,将会在上旬赶到淳于。
根据公子每两户征召一丁的原则,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的莒城、南城、琅琊等地,共计会有近十五万将士来到淳于。”
群臣闻言,全都精神一震。
此时,田冀看着群臣兴奋的面庞,笑道:“诸位,咱们之前在淳于的坚守,已经看到功效了,只要各地援军一到,齐军被动挨打的局面就将立即扭转。
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战争,也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群臣皆贺:“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此时,宋涣又开口道:“公子,郯城守徐秋、水师主将越离全都上书请战。其中,徐将军说,郯城有三万鲁军守城,再加上从彭城退回的一万齐军,便足以坚守。所以,徐将军希望公子能准许他率三万齐军北上与燕军作战。
而越将军则说齐楚已经讲和,楚国水师已经退回淮水,他继续率领水师守卫泗水,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越将军说燕国水师围困临淄的事情,让所有水师将士蒙羞,故而他请求率两万水师北上与燕军水师作战,以洗刷耻辱。”
田冀一听,沉吟了一下,向田系以及归来不久的鲁仲连问道:“系子,连子,不知你们以为,楚国可信吗?”
田系与鲁仲连对视了一眼,然后鲁仲连开口道:“公子,楚国可信也不可信。”
“愿闻其详。”
鲁仲连应道:“公子,臣之所以说楚国可信,那时因为之前楚国十万大军围攻郯城,而我齐军坚守城池,水师威胁楚国后路,楚军强攻不克,所以才轻易被我说服。
楚军退走后,公子宁可自己率残军丁壮守城,没有调走郯城的守军还有泗水的水师,楚国见此,便知道我齐国依然十分防备楚军。是以,楚国见无机可趁,这才没有答应秦国伐我的请求。
所以说,只要我大军依旧坚守郯城,那楚国就是可信的。
可是···”
说着,鲁仲连语气一沉:“可如果我们将郯城的齐军调走,让鲁军为我们守城···”
鲁仲连拱手道:“公子,现在楚军在彭城还有十万之众,而且在东地也有十万之众,这不可不防。”
田冀点头道:“我明白连子意思了。”
说罢,田冀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道:“目前郯城那边已经有七万齐鲁联军,足以自保,故而将水师北上吧。
传令给郯城守徐秋,守住郯城这个齐鲁门户就是大功一件,至于燕军这边,我军兵力充裕,暂时还不用抽调郯城守军,楚军不可信,鲁军战力不明,不可将郯城托付。”
“诺。”
接着,田冀又道:“至于越离将军的请求,准他所请,立即调水师北上。”
“诺。”
此时,田冀又看向回城参与议事的田礼:“田将军,你麾下的五千将士,现在如何?”
田礼心中一动,立即应道:“公子,臣日夜操练将士,已两月有余,如今已可堪一战。”
田冀闻言,立即看向田系。
田系见田冀看过来,立即应道:“公子,我墨者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有劳先生了。”田冀点了点头,然后沉吟了一下,再次对田礼道:“田将军,继续训练士卒,我还要等即墨的齐军来援。”
田礼闻言,立即拱手道:“臣明白。”
接着,田冀向一侧的王益问道:“司徒,现在齐国北部西部的情况如何?”
王益一听,沉重的道:“公子,燕军在北部的攻势极顺,目前已经攻取我北部各地,而西部那边,因为阿大夫有所准备,所以燕军现在还没有攻克阿城。
而平陆大夫因为魏国风云变换的缘故,认为现在魏国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攻打平陆了。所以,平陆大夫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先替阿城解围,然后以平陆、阿城两都之力,从西面开始驱逐燕军,并收复失地。”
“好。”田冀大赞。
接着,王益又皱眉道:“不过,河间地区不容乐观。不久前,秦赵联军在赵将廉颇的率领下再次伐齐,这次,赵将廉颇避开了坚固的高唐地区,而是往高唐东北部的东武去了。
短短一月之间,秦赵联军攻克我齐地八城,平原西部九城除东武外皆落入赵国手中,现在秦赵联军已经包围我河间重镇东武,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东武也守不了多少时间。
而高唐大夫苦于手中兵力不足,自保都有些勉强,更不敢直面秦赵联军,故而只能困守高唐,坐视东武被围攻。”
说着,王益拱手道:“公子,之前赵国已经攻取聊城,若是再攻克东武,则高唐两翼全都失守,将被赵国团团围住。
高唐大夫忧之,所以想请公子想想办法,解救高唐。”
田冀闻言,面色平静的道:“如今我齐国北部也就只有平陆还有余力,其他地方,哪里还有余力解救高唐。
传令给高唐大夫,让他死守高唐,守住就是功劳。”
“诺。”
此时,宋涣插口道:“公子,说到西部,北部的事情,我们之前在西部北部免税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田冀一怔,问道:“乐毅收税了?他是怎么收的税?”
宋涣沉重应道:“我们宣布免税后不久,乐毅便在各地散布了各种谣言,有的说不仅免税,而且燕国今年秋后还会每户发放粮食,以收买人心。有的说,燕国为了报复齐人,要征收重税,只给齐人留下丁点口粮度日,如此各种消息都有。
然后我们传播的消息,就淹没在这些谣言之中,随后乐毅趁机宣布维持原本的十一税率,各地齐人听说后,都在大赞乐毅仁义。”
田冀愣了愣,然后毫不在意的道:“无妨,这点钱粮,燕人想要那就拿去好了,只要百姓无事,那这点财富就不算什么。”
说罢,田冀向负责各国情报的鲁仲连问道:“连子,现在秦魏那边的情况如何?”
鲁仲连拱手拱手道:“公子,臣收到的消息,自从田文率军回国后,魏国有了楚国支持,再加上赵王弟公子胜去了魏国,以及燕使去魏调停后,魏国的态度越加坚决了。
此外,秦国的那边的消息,巴子游说秦王的事情已经失败。巴子在去秦宫求见秦王的路上,被魏冉截住,然后巴子已经被魏冉软禁起来了。”
田冀露出震惊之色:“嗯?!怎么秦国又干出绑架他国使者的事了?”
第一百零一章 屈庸去卫
顿了顿,田冀将田巴的事情放在一边,然后皱眉道:“不对劲啊,这魏冉似乎不像是一怒之下要报复我齐国出一口恶气的样子,反而是铁了心要攻打我齐国啊!”
群臣闻言,皆点头附和。
一时间,众人全都猜不透秦国的想法。
此时,鲁仲连开口道:“公子,虽然臣猜不到秦国的真实意图,但是,我们却能阻止秦国出兵伐我。
臣请求去一趟韩国,拆散秦赵联盟,彻底斩断秦国伸向我齐国的触手。
如此,秦国就算对我齐国有什么想法,但只要赵魏楚三国不与秦国联合,那秦国就对我齐国毫无办法。”
“去韩国拆散秦赵联盟?”田冀一怔,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鲁仲连点了点头,解释道:“公子,目前的情况,燕赵魏三国明显有协议,赵国必定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攻打我齐国的机会,所以,如果我们齐国直接派人去游说赵国,必定会让赵国以为我惧怕他们,会让赵人更加亲近秦国而攻打我齐国。
而韩国则不然,虽然赵王何与韩国关系有些冷淡,但韩赵两国世代交好,他们的关系是毋庸置疑的,而只要韩国派人游说,则赵国必定会有所反应。
现在,秦国大军屯兵函谷关下,最担心不是我齐国,也不是魏国,而是没有自保能力的韩国。
是以,若是我们派人去韩国,必成。”
田冀想了想,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有劳连子走一趟韩国。”
“诺。”
与此同时,城外燕军大营中,乐毅看着手中的信函,不禁皱眉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侧的屈庸闻言,顿时精神一振,问道:“将军,怎么了,不知何人如此无耻,以致让将军开口痛骂?”
乐毅叹道:“我派去卫国接齐王地回国墨者来报,他们接齐王地去莒城的行动失败了。”
屈庸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道:“将军,难道是齐王地看破了他们的身份,所以知道了将军的计划?”
“不。”乐毅摇了摇头:“齐王地并未看破他们的身份,而是现在齐王地正在卫国征召卫人,打算依靠卫国的力量去解救阿城,然后以卫国、阿城、平陆三地的力量,从西面收复齐国失地。
所以,齐王地不愿离开卫国。”
屈庸一听,紧张道:“将军,事急矣···”
“不。”乐毅看了紧张的屈庸一眼,缓缓道:“事情不仅一点都不急,而且还是我们攻克阿城的机会。”
“呃~~这~~~”屈庸一怔,脑袋顿时没转过弯来。
此时,乐毅摇头叹道:“齐王地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以至于连自己国家的臣民都背叛了他。
然后,在他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时候,是卫君收留了他。结果,他不仅反客为主占据了卫宫,而且还以卫君为臣,以卫臣为仆,以卫人为奴,在卫人极度不自愿得情况下,大规模的征召卫人为其作战。
厚颜无耻到了这个程度,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能与齐王地相比了。”
屈庸闻言,震惊道:“齐王地竟然征召卫人为他而战,难道卫人不反抗他吗?”
乐毅摇头道:“卫国身处赵魏齐三个大国之间,一向谨慎谦卑的侍奉大国,国力日衰,连国君都自贬为君了。而卫君即位五十一年,好色荒淫,贪婪无度,玩弄大臣,这样的国家以及这样的国君,卫人怎么反抗。
而且,不久前我们水淹淳于而不克的消息传出,各国都以为齐国用不了多久就会驱逐我燕军,收复失地。
如此,卫人还敢反抗齐国吗?”
屈庸闻言不禁黯然神伤。
他自己就是卫国人,当年就是瞧不上卫君,这才远走燕国。
不想,十多年过去,卫国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想着,屈庸摇头叹道:“现在的卫国,的确已经不能反抗齐国了。
百年前,魏国还强大的时候,那个时候卫国也不弱,面对赵国屡屡进攻,还能与赵国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能在魏国的支持下占领赵国大片领土。
可是,自从卫君即位以来,先是庇护卫国的魏国大衰,然后卫国屡遭欺凌,现在就只能依附齐国,才能避免被赵国吞并的下场。”
乐毅此时看着屈庸道:“屈将军,本将想请将军回一趟卫国。”
屈庸一听,看了乐毅一眼,点头道:“将军之意我已知之。”
“只是···”屈庸皱眉道:“将军,现在齐国各地的齐军正在集结,若是等齐王地去助我们攻克阿城,再前往莒城,会不会有些慢了。”
乐毅笑道:“怎么,屈将军担心本将顶不住吗?”
屈庸:“···”
两日后,秦王稷与韩王咎会阳翟。
半月后,赵将廉颇率秦赵联军攻克东武城。
与此同时,秦王稷与楚王横在邓地相会。
又五日,鲁仲连来到韩国都城新郑,然后就听说了秦王稷南下与楚王横会盟的事情。
鲁仲连一听,立即求见韩王咎。
“鲁仲连?是那个十二岁就说的大辩士田巴哑口无言,并让田巴再也没跟人辩论的那个鲁仲连?”韩王咎一听齐人鲁仲连来访,连忙开口询问。
“正是这个鲁仲连。”侍者应着。
韩王咎一得到肯定的答复,立即开口道:“请,快请鲁仲连来见寡人。”
侍者离去后,韩王咎又自言自语道:“寡人安居韩国,齐国距离韩国又远,而且寡人这次也没有参与秦国的伐齐行动,鲁仲连来见寡人干什么?”
不久后,鲁仲连来。
礼毕。
韩王咎看着鲁仲连奇怪的问道:“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有何赐教?”
“不敢。”鲁仲连拱手一礼,然后满脸担忧的叹道:“外臣本来是奉敝国公子冀之命去秦国游说秦王,让秦国不再鼓动以及支持各国伐齐。但是,臣来到新郑后,就听说大王与秦国会盟,又听说秦王楚王在邓地会盟。”
韩王咎听到这,看着鲁仲连脸上的忧色,心中不禁幸灾乐祸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恐吓韩国
真是祸福难料啊!
想当初,不用当初,就是半年前,寡人还得看齐王地脸色行事,还得在齐王地面前低头做小。不想,才短短半年的时间,偌大的齐国就没了一半,现在齐国已经病急乱投医求到寡人身上了。
想着,韩王咎不禁面露得色。
就在此时,鲁仲连突然变脸,泣道:“呜呜呜,臣思之,窃以为韩国就要灭亡,所以提前来见大王最后一面,还请大王珍重。”
说完,鲁仲连转身就走。
此时,韩王咎正得意间,突然见鲁仲连哭着对自己说韩国要灭亡了。
顿时一口气没喘过来,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大咳间,韩王咎见鲁仲连刚刚诅咒完韩国就想跑,立即抬手大喊道:“快···咳咳咳咳咳咳···”
韩王咎气没理顺,刚一开口,便更加猛烈的咳起来,但宫中的侍者立即会意,然后拦住了鲁仲连。
不久,韩王咎缓过劲来,看着殿中的鲁仲连大怒道:“鲁仲连,寡人知你贤名,对你礼遇有加,你为何不识好歹,竟然诅咒我韩国。
今日你若是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那你就别想离开这座大殿,我韩国虽小,但也不会任人凌辱。”
鲁仲连怜悯的看着韩王咎。
韩王咎见状,怒不可遏。
接着,鲁仲连抢在韩王咎开口之前开口道:“敢问大王,不久前大王与秦王相会,商议借道伐魏,以逼迫魏国攻打齐国,有这事吗?”
韩王咎一怔,秦韩两国机密事,这鲁仲连如何知道的?
“啊···这个···寡人与魏王是兄弟,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鲁仲连一见韩王咎吞吞吐吐,立即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于是,鲁仲连便接着道:“不久前,秦王与楚王相会,如果臣猜得不错,秦王也一定是在威胁楚国伐齐并威逼魏国。”
韩王咎一听鲁仲连说到楚国,脸上的尴尬渐消,不过心中也很认同的。
因为不久前他自己就被秦王稷威逼过。
此时,鲁仲连见韩王咎没有反驳,便继续道:“秦国与齐国之间隔着魏韩两国,秦国攻打齐国,这对秦国有什么好处,秦国就算打赢了齐国,也不能获得土地,就算获得土地,那也守不住。
由此可见,秦国攻打齐国,完全是无利可图的事情,但现在秦国却在鼓动乃至逼迫各国伐齐,这事明显就不对。”
韩王咎一怔,立即追问道:“那先生以为秦国攻打齐国是什么目的?”
“唉,大王被群臣与秦国所误,竟以至于斯!”鲁仲连长叹一声着嘲讽了一句。
韩王咎一僵,但终究还是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拱手行礼道:“请先生赐教。”
鲁仲连应道:“当年齐国鼓动楚国联络各国伐秦,然后燕国灭亡了。其后,赵国鼓动各国伐楚,然后中山国灭亡了。再后,秦武王举鼎而死的时候,秦周两国吸引了天下所有的目光,然后越国灭亡了。不久前,齐国鼓动各国伐秦,然后宋国灭亡了。”
说着,鲁仲连拱手道:“大王,燕国、中山国、越国、宋国相继灭亡的事情,可全都发生在这三十年内,可全都是大王亲眼所见,难道大王还不明白吗?”
韩王咎被鲁仲连说得全身冰冷,面如死灰:“寡人的韩国要灭亡了?!”
鲁仲连接着道:“大王,现在天下的局势,齐国吸引了天下各国的目光,就只剩秦韩两国没动,而秦国还在鼓动各国继续攻打齐国。如此一来,秦国的目标还不够明显吗?
现在秦国的实力,可是比灭燕亡宋的齐国强大多了,更远比赵楚两国强大,而大王的韩国,可能与灭亡前的燕国差不多,肯定比不上现在的燕国。同样,比起霸主遗业越国来,肯定有所不如,也比不上亡国前还败赵侵燕的中山,更比不上扩地千里将齐楚魏三国全打了一遍,称霸淮泗的宋国。
如此,一旦秦国打败了魏国,然后假途灭虢,攻打韩国,那大王怎么办?
魏国即怨恨大王借道,又苦于被秦国击败,楚赵两国又在攻打齐国,无暇来援,齐国自保尚且不足···
那时,大王如何自保?”
韩王咎听到这,浑身的肉都在颤颤发抖。
于是,连忙在王位上长拜道:“先生不必说了,寡人正处在亡国的边缘而不知,已经昏聩到极点了。但好在上天使先生来到了寡人身边,提醒了寡人。
此时此刻,本来已经昏聩的我已经更加晕头了,还请先生教我,为寡人直一条明路。”
鲁仲连一听,连忙摇头道:“大王,我是齐使,而大王与秦国一向亲近,这要是被秦国···”
“先王别提秦国了。”韩王咎见鲁仲连推脱,立即打断道:“寡人愿出一千金,不,两千,不,五千金,五千金只求先生指点一二。”
鲁仲连勉强应道:“大王的国家,被秦楚魏赵环绕,秦楚这两个国家,大王是知道,肯定靠不住。”
韩王咎点了点头,韩国深受秦国之害,更被楚国连坑数次,这两个国家,靠不住,靠不住。
鲁仲连见韩王点头,继续道:“那现在情况就很明显,大王能依靠的就是魏赵两国。为大王计,现在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明面上为秦魏两国调停,劝说魏国交出陶邑,然后暗中支持魏国抗秦,并告诉魏王,就说秦国逼迫大王出兵伐魏,大王虽然口头答应了,但绝不会出兵的。”
韩王咎眼睛一亮,喜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即不用得罪秦国,又不用得罪魏国,还能保住寡人欲魏王的兄弟之情。”
“而赵国那边,韩赵世交,三百多年的交情,大王只要将韩国的困境对赵王一说,赵王还能无动于衷吗?”
韩王咎连连点头。
不久后,鲁仲连再三推脱下,无可奈何的带着五千金离开了新郑。
接着,韩王咎又拿出一千金请周人苏厉游说赵王。
苏厉收了韩国的钱,立即星夜赶往邯郸,对赵王何道:“大王,当年各国围攻秦国,然后燕国灭亡了······现在天下各国都在秦国的鼓动下围攻齐国,韩王恐惧,希望赵国能三思而行。
不然,等秦国伐韩,而赵国还在与秦军一同伐齐,那···如果赵国援军不来,韩王为了保命,就只好举国投降秦国了。”
赵王何:“···········”
第一百零三章 退兵出兵
赵王何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
接着,赵王何又皱起眉头。
齐国是他不愿放弃,齐国强大又富庶,正好现在陷入虚弱之中,如果不趁现在这个天赐良机削弱齐国壮大赵国,那等齐国恢复过来,赵国又将同时面对秦齐两国。
这对赵国可是大大的不利。
不过,韩国的担忧也并没非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万一秦国真的打算对韩国动手,那韩国肯定顶不住。
一旦韩国灭亡,魏国跟着也要崩,那赵国对秦国体系就将崩溃,将会直接暴露在秦国面前,不尽包括赵国重镇离石、晋阳,甚至还包括邯郸,全都将直面秦国。
难道秦国的目标真是韩国?
赵王何沉默了许久,不敢赌。
于是,赵王何应道:“赵韩两国世交,寡人怎会弃韩国而不顾,还请苏子回禀韩王,就说寡人明白他的意思了。
还有,赵韩两国世代联姻,寡人愿意遵守这一传统,所以,寡人想为太子悝定下婚约(赵惠文王嫡长子,八年后,太子悝感染瘟疫病死,赵惠文王立次子公子丹为太子,即赵孝成王),迎娶韩公主为妇。”
苏厉一听,立即笑道:“诚如是,则臣也能放心的回去禀报韩王了。”
苏厉走后,赵王何立即下令道:“传令给将军廉颇,停止攻打齐国,大军在齐赵边境休整,并遣回秦师。”
“传令,立即派使者去秦,向秦王答谢,就说我赵国已疲敝,暂时不能出兵伐齐了。”
“传令,以公子豹为使访问韩国(赵王何之弟),替太子向韩王求亲。”
······
淳于城,九月十八日。
即墨大夫率三万齐军赶到淳于。
当日夜,欢迎即墨大夫的夜宴结束后,田冀留下了田系、田礼,还有负责北部情报的张侧、赵完两人。
厅中,五人坐定。
田冀率先向田礼问道:“将军,军中将士都准备的如何?”
田礼自信满满的道:“请公子放心,军中五千将军已经日夜训练三月,什伍已成,战阵已固,已可一战。
而且,我军中将士全都装备了利剑、短弩、皮甲,在加上一千技击士,即便是面对一万燕军,也能击溃他们。”
“好。”田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张侧。
张侧不等田冀询问,便主动应道:“公子,齐国北部西部各地的燕军情况,包括燕军的数量以及守城的燕军将领,臣全都已经记录在册,随时可以查阅。”
赵完亦开口道:“公子,自从乐毅围攻淳于不克后,各地齐人全都信心倍增,认为要不了多久,燕军便会被驱逐出齐国。
故而,臣联系失地贵族大臣事情,变得极为顺利了,如今失地各城哪里,全都由齐人欲起事,只等我大军一到,便可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
田冀喜道:“好,有劳两位先生了。”
此时,田系开口道:“公子,最近两月,我聚集在淳于的墨者已经陆续前往齐国北部西部各城,只要公子一声令下,便可说服各地百姓游侠响应齐军夺城。”
田冀闻言,立即拱手一礼:“好,有劳先生了。”
接着,田冀对田礼道:“田将军,如今燕军对潍水的查探极严,六千大军想要前往深入失地而不被燕军发现踪迹,这比较困难。
所以,我提前在夜邑那边为将军准备了船只,将军今夜可秘密前往夜邑,然后乘船前往北部。而且,我还会让熟知各地燕军内情的张将军做将军的副将。”
说着,田冀一脸肃然的对田礼与张侧道:“田将军,还有张将军,这次出兵,虽是深入敌后,但其实也是在国内作战。
我对两位的要求只有两个,一个是尽可能的杀伤燕人,另一个就是闹出大动静,最好闹得燕军人心惶惶,而我齐国士气大振。”
田礼张侧闻言,同时应道:“请公子放心!”
当夜,田礼张侧连夜返回城外军营,然后趁夜悄然北上夜邑。
三天后,田礼率军抵达夜邑。
船上,田礼所在船舱。
田礼低头看着案上的地图,向张侧问道:“张将军,这次前往失地,必须要首战告捷,才不负公子所托。而我们现在浮海北上,选择的目标必是沿海城池,张将军熟知敌情,不知张将军以为应该率先攻打那一座城池为好。”
张侧一听,立即拱手道:“公子让在下来辅佐将军,主要是为了方便将军探查各地敌情。目前,燕人在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至于攻打何地,请将军做主,在下愿为先锋。”
田礼见张侧请命,心中一松。
张侧乃是公子冀的骑御之师,不仅是大王亲自挑选的,而且也随齐军打过几场战,立过一些功勋。
之前他见公子冀将张侧派来,最担心的问题就是张侧利用身份强抢兵权,那这战就不好打了。
但现在张侧如此谦虚,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大胆去打,而不用受制于人。
想着,田礼立即开口道:“公子的意思,我们这次的目标首先乃是杀伤燕人,制造动静,其次才是夺回失地。
既然现在各地燕军的数量都差不多,那我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尽可能的制造大动静,以鼓舞人心,震慑燕军。”
说着,田礼指着地图上临淄东北部海边济水南边的利县道:“本将打算先取利县,然后以利县为根基,夺取薄姑、贝丘等城,最后杀向渠丘。”
说话间,田礼的手指已经落在地图上距离临淄只有三十里地渠丘城上。
张侧震惊的看了看田礼,临淄城中现在可是还有两万燕军,万一临淄燕军出城救援渠丘,那他们有极大的可能会败上一阵。
不过,两万燕军镇守临淄已经很勉强了,所以燕军听到一股齐军杀到不远处的渠丘,也有可能会闭门不出。
张侧脑海一转,立即拱手道:“愿听从将军吩咐。”
“好。”田礼见张侧没有反驳,大喜道:“好,我们这就去攻打利县。”
五天后,齐人的船只渡海来到济水入海口三十里外。
接着,田礼派人联系城中官员贵族墨者。
第一百零四章 大军云集
下午,派去联络的使者归来。
田礼一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即招来诸将。
“诸位,刚刚去联络利县的人回报,利县齐人闻我齐国大军归来,皆愿反叛燕人。事不宜迟,本将决定今夜偷袭利县。”
说着,田礼指着利城地图道:“利县北部是济水,东部是大海,为了全歼利县一千燕军,本将决定从以两千将士从南城突袭,然后东北两面各派五百人拦截燕人,一千人在西面堵住燕军溃兵,另外两千前往利县西面各处道路截杀燕军的漏网之鱼。”
说到这,田礼厉声道:“这第一战,务必要全歼燕军。”
诸将闻之,皆道:“诺。”
入夜后,齐国船只靠岸,然后六千大军全部上岸。
一个时辰后,六千大军已经就位。
不久,接近三更时分,利县南门洞开,然后门洞中亮起火光。
田礼见此,立即带着一千全身甲胄的技击士以及一千身穿皮甲的士卒飞快上前。
进了城,田礼喜道:“我齐军回来了。
传令,技击士随本将去燕军军营,五百人去清理东城,五百人去清理北城。
杀,杀燕人,夺失地。”
“诺。”
众人闻言飞快的向各自的目标而去。
两千大军入城没多久,行走的动静便被在城中巡视的燕军察之,一时间,锣鼓大响。
田礼一听锣鼓声,知道燕军已经察觉,便不再隐藏身份,大喝道:“传令,打出本将将旗,直扑燕军军营。”
“诺。”
此时,城中各处齐人听到锣鼓之声,利县原齐国官员贵族,还有被墨者鼓动的齐人,纷纷拿出武器冲到大街上。
“齐军回来了,杀燕人,杀燕人。”
一时间,城中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与此同时,燕军军营中,燕军将士听到锣鼓声后,立即紧急集结。
大军聚集过程中,燕军将士便见城中到处都是喊打喊杀声。
校尉许玖见此,大惊道:“难道城中燕人全反了不成。”
此时,一个士卒来报:“校尉,刚刚城中齐人杀我士卒,并打开城门迎接齐军进城,现在齐人大反,城中到处都是齐人,而且还有一只齐军向军营杀来。”
许玖一听,立即追问道:“齐军杀来了?齐军从哪里来?从海上来,还是各地齐国溃军聚集起来的?”
“回校尉,不知。”
“齐军有多人人?”
“城中大乱,到处都是齐军,具体数量未知。”
“是谁领的兵?”
“不知。”
许玖大怒:“啥也不知,那你还不快去查探?”
士卒一听,飞快的跑了。
接着,八百燕军集结完毕,一出军营大门,便应撞上田礼率领的技击士。
许玖一见田礼的大旗,还有田礼身边技击士打扮的齐军,顿时面色一白,惊惧的大喊道:“不好,是齐将田礼,还有齐国技击士。”
周围燕军士卒一听,全都又惊又惧。
此时,许玖急道:“齐国大军从海上杀过来了,走,快走。”
燕军士卒一听向西门急走。
逃亡了一下,许玖突然反应过来:“快,快,快,立即派人通知周围城池还有临淄,就说齐国大军从海上杀来了···”
另一边,田礼刚碰上燕军,就见燕军转身就跑,见此,田礼冷笑道:“想跑,跑得了吗,杀,杀过去。”
齐军追之,及,燕军大败。
接着,燕军败走西门,一开门,就见城外齐军箭阵。
见此,燕军大惊,进退不得。
此时,田礼率领技击士杀入燕军之中,燕军崩。
半刻钟后,城中燕军大部被杀,只有百余人跳墙逃亡。
其后,逃亡燕军士卒欲逃亡薄姑、贝丘甚至临淄,但齐军早有准备,封锁道路,燕军溃兵不得行。
次日,田礼重新任命了官吏,组织城中丁壮守城,并公布了今年免税后,又出兵攻打西部的薄姑、贝丘两城。
当夜。
田礼亲率一千技击士,三千士卒,攻大县薄姑,取之,并在薄姑城中齐人的配合下杀燕军士卒一千四百余人
同时,张侧率两千士卒,攻小县贝丘,取之,杀燕军七百余人。
田礼任命官吏,宣布今年免税后,便率齐军南下与张侧在贝丘会师。
接着,近六千齐军南下,攻渠丘。
渠丘燕军虽已经有所准备,但城中齐人反叛,在死伤八百人后,剩下的数百燕军败退临淄。
至此,齐人燕人闻田礼三日之间转战百余里,取四城,斩杀近四千燕军将士,全都为之震惊。
而镇守临淄的燕将郭基,恐临淄齐人反,不敢出城击敌,只是将消息急传潍水的乐毅。
另一边,淳于城。
十月初三。
随着胶东、胶南、莒城、南城等地齐军陆续赶到淳于,此时,淳于城外已经聚集十三万齐军。而且还有两万南方的齐军以及两万水师正在赶来的路上,至此,齐军大振。
这一日,田冀得到田礼攻克利城,杀敌近千,并准备去临淄耀武扬威震慑燕军鼓舞齐人的消息。
一得到消息,田冀立即召集群臣。
此时,田冀看着济济一堂的群臣,大喜的宣布道:“诸位,北面传来好消息,将军田礼率六千将士攻克济水入海口不远的利城,并准备威胁临淄震慑燕人。
而且,西部的平陆大夫已经在平陆聚集齐军两万余,不日就将出兵阿城,只要围攻阿城的燕军一败退,那合平陆阿城之兵,就足以扫荡整个齐国西部。
如此,用不了多久,田礼将军与阿大夫、平陆大夫,便可一东一西的扫荡整个济水流域。甚至,等我水师一到,再击败燕国水师,我们就能截断济水南部燕军与燕国的联系。”
说着,田冀兴奋的道:“现在,只要我们能拖住潍水的燕军,那么,短则两三月,长则三五月,燕军必主动退兵。若是燕军不退,那等上半年,济水南部的燕军就别想跑回燕国了。”
群臣闻言,皆喜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此时,坐在田冀左手首位的即墨大夫曹奚开口道:“公子,现在想要拖住城外的燕军实在是太容易了。
现在我们在淳于城外已经聚集了十三万大军,大军数量已经超过燕军,我们完全可以与燕军决战,正面击败燕军,收回失地。”
第一百零五章 齐燕会战
众人闻言,赶来淳于不久的高密大夫、棠邑大夫附和道:“公子,即墨大夫所言极是,我们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与燕军决战了。”
田冀闻言,心中估算了一下,用仓促聚集十三万大军对阵乐毅率领的十余万精锐燕军,胜算并不大。
不过,十三万大军与乐毅率领的十余万燕军正面对阵,不求击败燕军,但求拖住燕军,不让乐毅派兵回援临淄,这应该不难。
想着,田冀向打战最稳的谢子问道:“先生,若是让你统兵与燕军对阵,胜算几何?”
谢子连忙摆手道:“公子,若是让臣守城,那臣有十二成胜算,若是让臣出城与燕军正面对决,那臣没有一点把握。”
接着,田冀向田单问道:“田将军,不知你能击败燕军吗?”
田单连忙摇头道:“公子,臣与燕军作战三月,深知乐毅之能,若是乐毅统兵,臣不是乐毅的对手。甚至,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臣连维持不败都没有把握。如果是臣主兵,那臣只能尽量减少损失。”
此时,曹奚直起腰来,大声道:“公子,虽然谢子与田将军不行,但臣可以。臣这些年与楚宋燕三国都打过交道,认为燕军比楚宋两国的军队好对付。
既然谢子与田将军不愿上阵,那公子就将事情交给我吧。”
田冀闻言,沉默不语。
他对即墨大夫不放心,这可是以逸待劳都被杀得全军覆没的主,大军交给他,不放心,不放心。
此时,曹奚见田冀沉默,再次请命道:“公子,别人怕乐毅,我可不怕,请公子放心,臣有把握的。”
接着,高密大夫与棠邑大夫皆开口道:“公子,请让即墨大夫一试。”
田冀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那明日就以即墨大夫为主将,田将军与高密大夫为副将,与燕军决战。”
······
不久后,燕军大营。
乐毅收到齐军的战书,奇怪的道:“不对劲啊,探子来报,齐国还有两万齐军正在赶来淳于的路上,还需要三五天才能赶到淳于。而且齐军水师还没有抵达鄣城,算算时间,水师赶到夜邑最起码还需要一月之久,怎么现在这个时候齐军就忍不住要求决战了?
齐公子冀还有谢子都不像是那种急躁的人,此时齐军决战,必定有别有所图,其中必有诈!”
说着,乐毅想了想,没有想明白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便囔囔道:“无论如何,齐军就只有哪一点人,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我何惧之有。”
说罢,乐毅立即下令道:“传令,告诉齐使,就说本将答应了,明日与齐军会战。”
“诺。”
“传令,今日饱餐一顿,明日与齐军大战。”
“诺。”
次日,田冀让谢子率领丁壮守城,而且自己率一万齐军出城与即墨大夫会师于城南。
而后,曹奚亲率十万人居中,以田单为右军将率两万人居右,以高密大夫为左军将,同样统领两万齐军,而田冀则随曹奚居于中军。
而燕军阵中,乐毅亲率近十万燕军居中,左右各万人,另有五千单骑在外侧游走。
此时,曹奚站在战车上,远远望见燕军摆出一个中规中矩的方阵,笑着对身侧的田冀道:“公子,燕人的军阵虽然齐整严密,但是燕人不通变化,我齐军想要击败燕人,不难。”
田冀闻言,没在这个时候泼曹奚的冷水,只是鼓舞道:“今日一战,我且看将军手段。”
“好!”曹奚点头道:“请公子看我如何击败燕军。”
不久,双方准备就绪。
曹奚率先下令道:“传令,擂鼓,前军冲锋。”
齐人一冲,乐毅先仔细看了看齐军冲锋的阵容,见齐军前进之中依然能保持阵型齐整,不仅叹道:“齐国真大,紧紧是半个齐国,短短三个月时间,竟然又聚集十五大军。”
说着,乐毅下令道:“传令,擂鼓,冲锋。”
军令一下,燕军前方的七个千人方阵亦缓步向前。
而后,两军相遇,相持不下。
此时,曹奚下令道:“令左右两军攻击燕军侧翼。”
齐军一动,乐毅立即下令道:“令左右护住我我军侧翼,守住便是功劳。”
“诺。”
“传令,让单骑做好准备,准备协助左右两军。”
“诺。”
接着,齐国三军对燕军发起猛烈的攻势,但燕军左右两翼在骑兵的策应下,虽然落入下风,但防线稳固,而中军更是与齐军杀得难解难分。
大战中,乐毅中规中矩的指挥大军与齐军激战,一边四处瞭望周围动静,想要探查齐人异动的真相,一边默默试探即墨大夫的反应速度,齐军传令速度,齐军将士的反应速度,以及齐军强弱状况。
激战半个时辰后,乐毅没发现齐军有异动的迹象,同时将齐军的各种信息试探的七七八八。
此时,乐毅见齐军始终没有展现出阴谋,不禁奇怪的道:“齐人无缘无故的发起这场战争是为什么呢?而且背后阴谋迟迟不展现,真是怪了。
还有,齐将田礼乃是齐军中地位最高的人,现在田礼不见踪迹,却是即墨大夫统兵,有问题啊!
算了,既然齐人不动手,那我就将齐人的阴谋逼出来。”
说着,乐毅下令道:“传令,让后阵以及左右两军小心,加强戒备,提防齐人的突袭。”
“诺。”
接着,乐毅将目光投向正在激战的战场,然后将目光锁定在齐军右前方一个打着蒙字旗的区域上。
“齐国战阵一向前重后轻,前面的齐军能与我燕军打得难舍难分,这并不奇怪。不过,这一支军队能在我燕军面前占据上风,不仅其将领反应速度对其他齐人快,其士卒也比其他齐军要强一点。
这必是齐军精锐中的精锐,既如此,那就先解决这只齐军!”
说罢,乐毅下令道:“传令,打出旗号,令战车方阵上前,做好准备,准备向左侧冲击齐军。”
“诺。”
第一百零六章 不敌败退
“传令,令前方备战的第一排方阵准备支援前军,打出旗号,让其中左二左三两个方阵向左一左四方阵靠拢,四个千人方阵合成两个两千人方阵,并让左二左三两个方阵准备截杀齐军。”
“诺。”
军令一下,燕军最前方的一排七个千人方阵立即向前冲锋,而左面四个千人方阵迅速合成两个方阵,并在中间留出一个缺口。
此时,齐军阵中,曹奚一见激战中燕军先派出生力军,喜道:“咦,燕军顶不住,传令,加快擂鼓,通知前军加强攻势。”
“诺。”
“传令,让前列的七个方阵前去支援前军。”
“诺。”
双方援军一到,乐毅又下令道:“传令,打出旗号,通知前军左三方阵,且战且退。”
“诺。”
接着,燕军前军的左三方阵校尉接到军令,立即指挥剩下的士卒开始且战且退。
燕军一有动作,对面前线指挥本部齐军的蒙骜立即发觉燕军有退意,然后急忙指着燕军退却的方向大喊道:“燕军坚持不住了,进攻。”
接着,齐军在蒙骜的指挥下,猛烈的向退却的燕军发起攻击。
正在退走的燕军不敌,而后方空虚无援,抵挡不住,战线被齐军撕裂开来。
此时,蒙骜一见燕军战线被攻破,立即指挥身侧的齐军进行突进。
燕军阵中,乐毅见齐军开始进入他布好的口袋,而且,因为齐军的快速突进,而导致原本厚实的阵线开始变薄。
见此,乐毅立即开口道:“传令,令战车向左侧突击,令前线的左二左三两个方阵准备在战车方阵击破齐军援军后,立即合围突入我军阵中的齐军,消灭他们。
传令,让戒备的前两排方阵准备,准备冲锋一举击败齐军。”
同时,曹奚也看见了右面齐军已经突破燕军阵线,大喜的道:“传令,令前方备战的右面四个方阵立即向前支援。让其他方阵准备,稍后撕碎燕军阵线。”
此时,燕军战车方阵率先出动,并快速穿过方阵的空隙,然后撞上正在突击燕军阵线的齐军阵线上。
齐军阵中,曹奚一见燕军出动,脸色一沉,当即大喝道:“传令,前两排方阵立即冲锋,增援前线,稳住阵线。”
同时,乐毅也下令道:“传令,前两排方阵冲锋,击败齐军。”
两人虽同是下令,但燕军先动,又三个呼吸后,齐军才向前冲锋。而齐军援军出动的时候,燕军战车击穿了齐军阵线,并迎面撞上正在赶来支援的齐军。
齐军援军被战车所阻,不能进。
而此时,蒙骜率领千四百余人突入燕军阵中,正厮杀间,见两个燕军方阵突然发力截断退路,使得自己的后援无法跟进,又见前面的燕军正快速杀过来。
接着,蒙骜回头向自己后方一看,远远的望见后面的援军被燕军拦住,无法敢过来,而且齐军前线已经被燕军截断成各自为战的三个部分:自己一部,右侧一部,左侧一部。
关键是自己与右侧都没有援兵。
见此,蒙骜心中一沉:“被算计了。”
而后,蒙骜向燕军阵线观望了一下,然后指着右前方的薄弱环节道:“今我军突入燕军之中,援军不能来,后路已断,退后则必死,唯有向前才有出路。
诸位父老兄弟,怯战必死无疑,死战能生,大家跟我冲。”
说罢,蒙骜立即亲自领头,向之前败退的燕军方阵冲过去。
周围的齐军将士闻言,皆生出死战之心,又见蒙骜亲自带头冲锋,顿时热血上涌,无不奋力死战突围。
燕军不能敌,节节退败。
此时,燕军阵中,乐毅发现被围的齐军正不断向左前方突围,又见齐军前线右侧已经在燕军的冲锋下出现不支败退迹象。
见此,乐毅沉吟道:“传令,中军全部压上,一举击溃齐军。传令,让后军左一方阵立即出动,绕道左面,追杀齐军溃兵。”
军令下达,燕军中军立即向前。
另一边,蒙骜率军奋战半刻钟,战死三百余人,这才杀穿燕军一个方阵,并从方阵间的空隙处杀出。
千余人才死战逃生,还没来得及庆祝,又见一个燕军方阵向自己这边杀来。
此时,蒙骜等人已经突围成功,死战之心已退,见此,皆惧,不敢战,乃退走。
而后,燕军千人方阵追及,蒙骜所部溃败,伤亡过半。
同时,齐燕两军激战许久,齐军右面率先不敌败退。
齐军主将曹奚见此,值得无奈之下下令且战且退。
燕军追之,直到齐军退到淳于,被城中箭矢所阻,这才停止追杀。
另一边。
田礼与张侧见临淄齐军并没有支援渠丘,便知道燕军已惧,不敢出战,于是,便在攻克渠丘的次日,再次率领五千齐军前往临淄,然后在城外摆开阵势邀战。
临淄城头,燕军守将郭基还有投降的齐人,看着城墙下方叫阵的齐军,无不冷汗直冒,紧张万分。
此时,郭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口问道:“北义君,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田通闻言(田通率先投诚,燕国大肆宣传后,被燕王职封北义君,并封之食邑两万户),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应道:“郭将军放心,所有的百姓全都已经被责令回家不得出门,我们的人正在城中巡视,只要发现有人出门,就格杀勿论。
现在百姓都在家中,不敢出门。”
“好,如此就好。”郭基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被燕军团团包围,名义上是被请来观战,实际上却是控制的齐国官员贵族,这才微微松口气。
“百姓濡弱,只要不聚集在一起,百姓就不敢反,而贵族官员全在城头被我控制,如此,齐人应该反不了了。”
想着,郭基看着城下的齐军,暗道:“只要齐人不反,只要我不出城,临淄一定会没事的。”
而郭基不远处,被燕人强行绑架到城头的齐国官员贵族,无论是极个别准备起事的,还是部分准备响应,亦或者是大部分准备两不相帮的,甚至是部分真心投靠燕国的,此时此刻全都沉着脸,默然不语。
第一百零七章 傲慢偏见
城外,田礼让人叫阵了好一会儿,却见临淄城中无论齐人还是燕人都没有半点反应。
良久,才有一个斥候快步来报:“将军,刚刚城中内应射出帛书。”
田礼一听,立即让人传来帛书,展开一看,怒道:“田通这家伙着实可恶,投靠了燕人不算,现在竟然还带着一群叛逆出动府中丁壮协助燕人守城,真是该死。”
说罢,田礼又皱眉叹恨道:“如今城中答应响应的贵族官员全被燕人劫持,而城中百姓又被软禁在家中,不敢出门。就凭我手中这一点人,攻打临淄是不可能的了。”
沉吟了一下,田礼下令道:“传令,擂鼓。”
军令一下,城外立即响起震天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传到临淄城中,城中的人,无论是燕人还是齐人,全都心中快速跳动起来。
接着,田礼又下令全军大喊:
“杀···”
“杀···”
“杀···”
喊杀声传到城中,燕军皆惧,而齐人大都振奋起来。
喊杀了一刻钟后,田礼见城中实在无人响应,这才下令退兵,然后率军直扑秦周。
不久,齐军攻克秦周,杀敌四百人,又直奔袁娄,又克之。
其后,齐人闻田礼兵临临淄,而燕军不敢出城迎战,又闻田礼已经夺回临淄五乡的两乡,无不振奋。
次日,千乘齐人不等田礼到来,便主动起事驱逐燕人,千乘光复。
各地燕军闻之,无不震恐。
另一边,淳于城,府衙大厅中。
田冀看完战事统计,然后放下竹简,抬起头来,目光阴沉的从群臣脸上扫过。
群臣见田冀看过来,不敢与他对视,纷纷微微低头垂眼。
见此,田冀沉重的道:“今日一战,我军不敌燕军,伤亡超万人。而且,其中诸城的士卒伤亡过半,连诸城司马蒙骜都身受七创,短时间内不能上阵杀敌。”
说着,田冀怒道:“我淳于守城一月半,军中士卒与城中丁壮加在一起也才两万多。然而今天仅仅一天,不,不是一天,才短短一个时辰,就有万余带甲勇士伤亡,这若是坚守城池,足足可以坚守城池一月之久了。”
曹奚闻言,脸有羞色,而后再次拱手道:“公子,今日之败罪责在我。不过,今日之战,我军已经攻破燕军阵线,只是后援没跟上,这才输了一阵。
臣冒死以闻,还请公子再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在与燕军战上一场,必胜之。”
曹奚身侧的棠邑大夫吕柯跟着道:“公子,今日之战虽败,但我们并非没有希望的,臣请再战一场,以证我齐人英勇。”
众大夫、司马闻言,有些人低下头沉默不语,但还有更多的人则愤怒的拱手道:“臣等请求再战,必破燕军,以洗刷今日之辱。”
田冀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他今天在战场从投看到尾,已经发现了齐军士卒却是不如燕军,主将曹奚也不如乐毅,这样的情况,再次出战,肯定也是战败。
这是连他都看出来了,但为何身为主将的曹奚看不出来?
是没看出来,还是是不愿意相信?
想着,田冀看了看即墨大夫,又看了看厅中请战的大臣,见大部分人似乎都对今日之败不服。
田冀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了。
以前齐国可总是打得燕国没脾气,极少有在兵力略有优势的情况下,还被燕军从正面击败了。
所以,大家都不服气,都想再打一战以证明自己。
此时,即墨大夫曹奚见自己等人请战后,公子冀并没有回复,便抬头看着田冀,再次开口道:“公子,臣请再战,请公子准许。”
田冀一脸为难的看着曹奚:“即墨大夫,今日一战,已经证明我齐军还不如燕军,在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被燕军从正面击败。
若是再战···”
“公子。”曹奚打断道:“今日之战,我齐军之前一直占据优势的,之所以会失败,只是因为燕军战车方阵恰巧撞上我军援军。不然,如果我援军跟上,今日一战胜利的便是我齐人。”
“这···”田冀露出迟疑之色。
曹奚见此,因为今日确实是战败,不敢强逼公子冀。
于是,他心一横,走到大厅之中,拜道:“公子,臣请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胜,臣请公子取我脑袋。”
田冀闻言,心中一叹。
即墨大夫说这话,那他不打也得打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威望,更是因为各地大夫、司马并没有真正认可他,只是因为他守住了淳于,只是因为他是齐王的嫡子,这才愿意团聚在他身边的。
嗯,应该收走各地大夫、司马手中的兵权了,不然,恐怕还会有第三次逼宫事件。
心中一定,田冀默默的在心中算算了。
万余的伤亡,虽然有些沉重,但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而且,淳于这边还是需要拖住燕军的回援速度,并响应北部的战事,增强北地齐人的信心,尽可能的为田礼与阿大夫以及平陆大夫创造时机,扩大优势。
这一算,即便明日再次损失万余人,也不算吃大亏。
这是战术上吃亏,但战略上占便宜的事。
电光火花之间,田冀在曹奚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头道:“好,继续给燕军发战书,今夜大军休整一夜,明日再次与燕军会战。”
“诺。”
群臣离去后,田冀便带着一个医者前往诸城司马蒙骜的住所。
才进入院中,田冀就见蒙骜在一个士卒的搀扶下走出来。
此时,蒙骜见公子冀并没有在自持身份的在门外等候他出去迎接,而是已经进来了,便远远的拱手行礼:
“臣不知公子前来,未能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田冀见此,快步向前,在蒙骜弯腰弯到一半的时候,便扶住他。
“司马不必多礼。”
扶起蒙骜后,田冀又责怪道:“司马有伤在身,让冀去房中看望司马便是,又何必起身出迎,若是牵动伤势,这岂不是我的不是。”
蒙骜心中一暖,连忙挥了挥没受伤的胳膊,道:“公子挂念了,不过请公子放心,臣不过是些许轻伤,并无大碍。”
田冀见蒙骜一动,原本略苍白的脸一下子变泛起些许红晕,连忙制止道:“司马且住,且住。”
制止了蒙骜后,田冀亲自扶着他道:“司马,这屋外风大,咱们还是里面说话。”
此时,蒙骜感觉伤口被扯到隐隐作痛,也不再勉强自己,应道:“诺。”
第一百零八章 当受髡刑
不久,田冀等蒙骜在床上坐好后,开口:“司马,冀此来目的有三,一是担忧司马伤势,故而带来了城中名医来为司马诊治。”
蒙骜一听,立即拱手道:“多谢公子。”
“其二,今日之战虽败,但诸城勇士的勇猛冀全都看在眼里,故而,有功者则赏,伤者救之,死者慰之,请司马勿忧也。”
蒙骜见公子冀将生者、伤者、死者全都照顾到了,心中一热,连忙起身行礼道:“臣代诸城将士多谢公子!”
“司马且安坐。”安抚住蒙骜后,田冀继续道:“方才即墨大夫请战,意欲一雪前耻,我已许之。”
蒙骜脸色微变。
今日一战,他一直都在前线指挥,知道以目前的齐军可无法战胜燕军。
今日之败,就是因为齐军各部仓促成军,衔接配合上有问题,军队的反应速度也不如燕军。不然,也不会出现后援没跟上的问题,更不会导致大军战败。
这种情况再去与燕军会战,岂能打赢?
更重要的,他这个诸城司马不在军中,在他没有主动请战的情况下,万一那些大夫、司马让诸城将士做先锋,那···
此时,田冀见蒙骜变了脸色,立即接着道:“不过,我考虑到今日一战,六千诸城勇士伤亡过半,不宜再战。所以,我打算暂时让诸城将士暂时在谢子麾下效命,协助守城。
等司马伤好,再统领诸城将士与燕人作战,不知司马意下如何?”
蒙骜听到这,心中一松。
同时,他也知道这是公子冀有意照顾偏袒诸城将士,于是,感动的拜道:“谢公子,待臣伤好,臣与诸城勇士再为公子死战。”。
“好!”田冀点头道:“我等司马痊愈!”
不久,田冀从蒙骜住所出来,又转身去去看望伤兵。
另一边。
乐毅收兵回营后不久,便收到了齐将田礼攻克薄姑、贝丘、利邑的消息。
此时,乐毅心中再无战胜齐军的喜悦,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恐慌。
“难怪今日会战没有看到齐将田礼,原来田礼浮海去北面了。齐军这一动,直指我燕国国力不够且在齐地作战的最严重的问题。
情况要遭!”
嘀咕着,乐毅又摇头道:“不,情况还没那么遭,田礼浮海去北面,也没有被我燕军查知,其兵力必定不多。所以,以田礼的实力,短时间内固然会造成轰动,但时间一长,其兵力不足的问题就将暴露出来。
就算田礼可以在齐地征兵,但这也需要时间,十天半个月内,肯定不行。
所以我燕国现在还有时间,我已经派屈庸去威胁卫君了,只要我燕军攻克阿城,那我西部的兵力就能调去东部。
在等齐王地到莒城,局势必将改观。
所以,现在局势还没有失控,还在我的掌握之中。”
说着,乐毅心神一定,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让北部各地燕军放弃各地小城,将兵力全部集中在各县县城。”
“诺。”
“传令,散布谣言,就说齐王地与齐公子冀全都大恨那些向我燕军投诚的齐人,发誓收复失地后要进行报复。”
“诺。”
“传令,传出消息,就说田礼突袭北方,我大王闻之,大惊,已经准备再次出动五万燕军南下围剿田礼,所有背叛的齐人,全都要被我燕人清算。”
“诺。”
“传令,散布谣言,就说齐将田礼为了尽快驱逐我燕人,以及为了防备我燕人围剿,已经决定征召所有收复县邑的男丁。”
“诺。”
就在乐毅部署手段之时,一个将领快步进入大帐:“将军,齐人又来下战书了,邀我们明日会战。”
乐毅闻言,面色一冷:“齐人这是担心我回师吗?他们也太小瞧我乐毅了。”
说着,乐毅吩咐道:“答应齐人,明日会战。”
“诺。”
次日。
双方再次摆开阵势会战。
这一次,乐毅没给曹奚机会,一上来便展开狂攻,利用比齐军更加精锐的将士,利用比齐军更加快捷的调动速度,仅半个时辰不到,便连破齐军四道阵线,前军突入齐军中军之中。
曹奚招架不足,赶在全军溃败之前,提前下令退兵,又让左右两军相护,这才让大军回城自保。
中午时分,淳于城中府衙大厅。
田冀脸色有些僵硬的看着厅中低头的群臣,语气低沉道:“今日一战,才半个时辰不到,我军伤亡接近两万人,而战果却远比昨日少···”
群臣闻言,全都灰头土脸的低怂着脑袋,没有一个人回应。
顿了顿,在气氛凝固之前,坐在首位的曹奚起身来到厅中,长拜道:“昨今两战之败,皆因臣之无能,臣有罪,请公子治罪。”
曹奚话音一落,之前请战的人,皆拜道:“臣有罪,请公子治罪。”
田冀闻言,看着请罪众人目光一沉。
前后伤亡超三万,难道集体请罪就不罚了?
这怎么可能!
想着,田冀长叹一声,抬手道:“诸位请起,昨今两战要求发动战事的是我,下令出战的也是我,要说罪责,其中最大的也是我。
要论罪,也应该从我开始。”
群臣闻言,皆震惊的抬头。
然后,他们看着有些低沉落寞的公子冀,更是震惊了。
自先王驾崩以来,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主君主动担责了。
这一次,群臣之中,有不少人眼睛微湿。
而坐在席上的司徒王益更是泪流满面,口中不断囔囔道:“先王···”
这一刻,他满脑都是当年齐国灭燕失败,先王主动揽过所有罪责的场景。还有三年前齐国灭宋失败,齐王地迁怒斩杀燕国大将军张魁的场景。
这一刻,他失神了。
另一边,田冀说着,见群臣都被他感动了,便想再接再厉,自我责罚一番,以收买人心。
但···话到了嘴边,田冀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无官无职无爵的三无人员,这该怎么责罚自己?
免官、免职,甚至是免爵,这都行不通啊!
难不成要捅自己一刀?
怔了怔,田冀拔出剑来,悲道:“昨今两战,军中将士伤亡朝三万,此皆我之过也。我当受刑,以示惩戒。”
说罢,田冀提着头发,然后长剑往自己头发上一挥,斩断头发道:“我当受髡刑(先秦刑法,剪短发)。”
第一百零九章 断发收兵
“公子,不可。”群臣见公子冀挥剑斩断一屡长发,然后又要斩断另一屡长发,皆大惊。
而即墨大夫见公子冀主动揽去了大部分的罪责,为他担下主要罪名,更是连连顿首泣道:“公子,两战皆败,罪责在我,岂能让公子遭受髡刑,受此奇耻大辱。
请公子赐罪,臣情愿一死,也不愿公子受此屈辱。”
田冀闻言,立即开口:“即墨大夫不必为我顶罪,冀身为主事者,会战的命令是我下达的,战书是我发的,主将副将全是我任命的,两战皆败,我之过也,非大夫之罪。
若是大夫当死,那我岂不是要受烹刑。”
说着,田冀又斩断一缕长发。
“公子!”曹奚闻言,且见公子冀又斩断自己的长发,顿时泪如泉涌。
而其他大臣此时无不感动,欲为公子冀效死。
不久,田冀将长发全部斩断后,脸色一正,看了看群臣,厉声道:“我身为此战的主罪,已受髡刑,而即墨大夫身为主将,也不能逃避罪责。理应降爵三级,罚俸一年。”
说罢,田冀看向曹奚:“即墨大夫,你可认罪。”
曹奚闻言,再顿首,伏在地上泣道:“臣认罪。”
接着,田冀又将目光看向其他将领,训斥了作战不力的,又奖赏了作战得力的。
面对赏罚,群臣皆服之。
赏罚过后,田冀田冀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我军在优势兵力下,两战皆败,此奇耻大辱也,我···”
话才开口,即墨大夫曹奚以为公子冀不忍受辱,欲再兴兵报仇,便急忙开口打断道:“公子,稳住,稳住,现在大局还在我们这边,我们完全不用跟乐毅硬碰硬,只需要等田礼将军还有阿大夫、平陆大夫收复失地,就可以不战而退燕军。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策。
所以,我们现在无需跟燕军打。”
群臣闻言,皆道:“公子,暂且休战,暂且休战······”
此时,田冀看着一脸担忧的曹奚还有诸大夫、司马,心中暗道:“你们在前天和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想着,田冀立即点头应道:“既如此,那就听即墨大夫的,等燕军主动退兵,我们再逐步收复失地吧。
不过···”
此时,田冀沉重的道:“昨今两战败北,皆是因为大军仓促成军,各部配合不及,衔接不稳,这才被燕人所趁。
所以,我欲统合诸军,一同训练一段时日,诸位以为如何?”
群臣一听,沉默了一下,皆俯首拜道:“愿听公子吩咐。”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曹奚道:“即墨大夫,军中将领以大夫为首,我欲将大军交给你来训练,不知大夫意下如何。”
曹奚震惊的看着公子冀,顿了顿,连连摇头道:“承蒙公子信任,臣感激不尽,但臣···臣无能,还请公子另择贤良。”
说着,曹奚又举荐道:“公子,将军田单统兵有方,且今日救援大军有功,臣以为其贤,愿举田将军为将。”
田冀看了看曹奚,又看了看田单,摇头道:“田将军入伍不久,在军中威望远不及大夫,还请大夫勿要推辞,接此重任。”
曹奚又推辞,后,见推辞不过,长拜道:“臣受命。”
“善。”田冀颔首。
接着,曹奚又开口道:“将军田单贤良,知兵善战,臣请公子让田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田冀点头道:“可以,那就让田单将军做你副将吧。”
不久,各地援军皆归一处,皆受田冀、即墨大夫曹奚、将军田单节制。
后,乐毅闻齐军各部统归一处,全归齐公子冀以及即墨大夫曹奚统领,心中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
另一边,在卫国濮阳的齐王地,为了重振王业,大举征召卫人入伍。
卫人皆不愿,征召行动异常迟缓。
于是,齐王地怒,辱卫君而骂卫臣,颐指气使,耗费月余才从濮阳城中征召了两万男丁。
这一日,齐王地听说赵国已经疲敝,不仅停止伐齐,而且还归还了秦军后,大喜。
新近投奔齐王地的齐墨黄黔对齐王地道:“大王,之前楚国已经退兵,现在赵国也退兵退兵,如今还在围攻齐国的就只有燕国这一个国家了。
齐大燕小,燕国独自与强大的齐国交战,必俱。
我们的应该趁燕军恐惧之际,立即出兵攻击阿地的燕军,击败燕军再收复临淄。
如此,大王失国而复国,天下谁还能对大王说三道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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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地应道:“对,贤卿说的太对了,反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于是,齐王地强行从卫国征召了两万人,又传令给平陆大夫征召平陆的齐军。
十天后,齐王地亲率领两万卫人与平陆大夫唐既率领的两万齐军在阿城会师,齐人声势大振。
接着,燕将公子安见齐人势大,当即率三万燕军以及数千齐人退后了二十里。
阿城中。
齐王地一进城,还未走到阿城府衙,公玉丹便大喜的来禀报:“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燕军畏惧大王,还未与大王战,便后撤了二十里。”
齐王地闻之,大笑道:“哈哈哈,燕国小国也,何惧之有。当年寡人能一战歼灭十万燕军,现在寡人也行。”
说着,齐王地自得地对阿大夫吴烽以及平陆大夫唐既道:“今天算燕人跑得快,不然,都不用等来日,今天寡人就全歼了燕军,然后尽起大军收复失地。”
吴烽唐既略有担忧的对视了一眼,相互使眼色让对方劝齐王地小心,但畏于齐王地凶名,全都不敢开口。
于是,二人大赞道:“大王威武。”
齐王地听到两位大夫的称赞声,瞬间回忆起不久前他在临淄被齐国群臣恭维的场景,想着,不禁大笑:“哈哈哈哈······”
大笑中,一个将领快步走来:“大王,刚刚燕军派使者来下战书。”
第一百一十章 非战之罪
齐王地一听,立即向吴烽问道:“阿大夫,现在阿城能拿出多少士卒。”
吴烽立即应道:“能凑出一万军队。”
“一万大军。”齐王地闻言,笑道:“那我齐军有五万人,且其中四万还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而燕军虽有三万,但是乃是激战数月之久的疲惫之师。”
“哼。”齐王地冷哼道:“以不足三万的疲惫之师邀战五万余以逸待劳的精锐之师,燕军这是在自寻死路。
传令,告诉燕人,寡人答应他们了,明日寡人将亲自率军与燕军决战。”
“唯。”
当日,齐王地在阿城赏三军,赐酒赏肉,以激励士气。
当夜,屈庸作为燕相、赵相乐毅的使者,与卫太子公期一同入营。
次日,阿城东面,齐王地率平陆两万齐军为中军,以阿大夫率领的一万阿城齐军为右军,以卫相绁错率领的两万卫军为左军,五万大军摆开阵势。
此时,中军阵中,齐王地远远的看见对面的燕军摆出攻击阵型,笑道:“燕人骄横,三万军队面对我五万大军,也敢摆出攻击阵型,且待寡人歼之。”
说罢,齐王地下令道:“传令,令两翼大军先行,合围燕军。”
“唯。”
齐军还未动,对面的燕军就发起了冲锋。
齐王地见燕军先冲锋,大怒:“传令,擂鼓,冲锋,冲过去,灭了燕军。”
军令一下,齐军立即擂鼓冲锋。
双方一接战,战况甚烈,相持不下。
此时,正在前去攻击燕军侧翼后方的卫军,突然改变方向,然后向齐王地所在的中军冲去。
激战中,一个斥候仓皇来报:“报,大王,不好了,卫人反了,正向我中军侧面冲过来。”
“啥?”齐王地脑袋一懵,连忙向左方看去,就见卫军已经杀到不远处了。
此时,齐国中军见卫军向自己冲过来,无不大恐。
接着,前方正与燕军激战的齐军,战意士气大泄,败绩显露。
而后,被齐王地羞辱了两个月的卫国群臣,被齐王地奴役了一个月的卫人,咬牙切齿的撞入齐军阵中。
被两面夹击的齐国中军,顿时崩溃。
而后燕卫联军顺势掩杀,齐中军大崩。
溃散中,平陆大夫怒火冲天的看向齐王地大吼:“大王,这卫人是你带来的,为何突然背叛,这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给平陆将士一个交代,不然···不然···”
齐王地被唐既追问,不知如何是好:“这···寡人···寡人也不知道卫人为何会突然反叛。”
唐既闻言,用杀人的目光狠狠的瞪了齐王地两眼。
接着,唐既又见燕卫联军追杀甚急,于是大恨的一叹:“欸!事到如今,我已经无颜再回平陆了。”
说罢,唐既大吼道:“传令,让溃军立即退往平陆。”
“诺。”
“传令,立即派人去通知阿大夫,就说我军已败,阿城已不可守,让他立即率军退守平陆,平陆就交给他了。”
“诺。”
“传令,众亲卫还有周围的将士速速向本将靠拢。”
说罢,唐既立即组织亲卫还有周围的士卒为溃军断后。
此时,被齐军抛弃的齐王地,双眼茫然的被墨者黄黔率领的两百将士裹挟着西南方向逃亡。
脱离战场后,良久,齐王地才回过神来,囔囔道:“这是上天抛弃了寡人,抛弃了齐国了吗?为何连卫人都背弃寡人?”
黄黔应道:“大王,今日之败,非大王之过,非战之罪也,纯粹是因为卫人背信弃义,不然燕军已经被大王杀得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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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地一听,顿时精神一振,连忙点头道:“不错,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也,非寡人之过,全是因为卫人背信弃义···”
此战,齐军部分被杀,少部被俘,一部溃散,平陆大夫唐既战死沙场,阿大夫吴烽率万余残军退保平陆,齐王地一路向逃亡。
而燕军顺势夺取阿城。
战后,平陆无力再出兵驱逐盘踞阿城的燕军,而燕军也无力再攻击平陆,齐国西部战事平息。
接着,燕将乐乘率一万燕军,乘舟筏从阿城出发,顺着济水而下,仅一天功夫便来到历下附近。
接着,乐乘突袭正在攻打历下的田礼所部,破之。
田礼伤亡近两千人,幸赖技击士得力,这才从乐乘的追杀中脱身。
接着,田礼败走百里,退保夫于县城,才算稳住阵脚。
而乐乘连克历下至夫于之间的三县,攻夫于,不克,这才止住前进的步伐。
接着,齐人闻田礼大败,乐乘攻克千乘等三县,并将背叛的齐人灭族,无不震动。
而后,各地齐人的反叛之声,顿时为之一空。
消息传到淳于。
燕军大营。
乐毅这段时日正因为田礼在北面连战连捷,一路从济水下游的利县杀到济水中部的重镇历下而担忧,更苦恼阿城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让他对攻略齐国的计划感到了疑惑。
就在乐毅犹豫不决的时候,燕军在阿地大破齐军攻取阿城,而且乐乘率军大破田礼的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
“啊————上天还是站在了我燕国这一边,本来,我都以为燕国已经失去了这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了,但,好在齐王地没有让我失望。”
乐毅长叹一声,然后又精神焕发的道::“传令,通知下去,我燕军在阿城大破齐军,攻取齐国大都阿城,而且,将军乐乘在历下大破齐将田礼,现在北部的局势稳住了。”
“诺。”
“传令,大军立即退到潍水西岸,封锁潍水,阻止齐军北上。”
“诺”
“传令,去平陆还有齐国各地散布谣言,就说秦魏两国即将和解,不久后,秦魏联军将攻击平陆。”
“诺。”
“传令,向潍水东部各地散布消息,就说北面的齐军已经被我燕军击败了。”
“诺。”
···
淳于城中。
得到阿城消息的司徒王益,沉默了许久,不敢把这个消息直接传给公子冀。
于是,王益找到了公子法章。
田法章闻言,差点被气出血来,而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而后,田法章本不想自己去,奈何经不住王益劝说,只好拿着情报去找田冀。
不久,田冀正在书房看书间,田兆禀报道:“公子,法章公子求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势仍在
“嗯?”田冀一怔,立即放下手中的《孙子》,皱眉道:“怎么回事,难道法章来见我也要禀报吗?”
房外的田兆一听,立即委屈的看着田法章:“法章公子,在下就说你直接进去就是了,根本不用我禀报。”
田法章闻言,伸头朝房内一看,然后立即缩回头,讪讪的道:“我知道不用你禀报,可是我不敢进去。”
田兆更委屈的道:“公子你都不敢进去,我就更不敢了。”
此时,房中的田冀听到田法章与田兆在外面窃窃私语,又久久不见田法章进来,便出门,看着田法章奇怪的道:“法章出了何事,你为何不进来说话?”
田法章闻言,畏畏缩缩的看了田冀一眼,然后转头向田兆看去。
田兆见状,立即瞥过头,看着身侧的墙壁发呆。
田法章狠狠瞪了田兆一眼,然后拱手道:“王兄,臣弟刚刚得到一个消息,特来禀报。”
“什么消息?”
田法章见田冀询问,看了看左右,担心田冀失态,便开口道:“王兄,我们去房间里面说。”
田冀一怔,看了田法章一眼,然后点头向房内走去。
房中,田冀刚一坐下,田法章便一脸沉重的禀报道:“王兄,各国阿城传来消息。
不久前,父王从卫国征召了两万卫军,然后并同平陆的两万齐军,以及阿城的一万齐军,与三万燕军在阿城外决战。”
田冀听到这,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结果如何?”
“这···”
“说!”田冀平静的道:“连临淄都没了,连齐国都没了一半,还有比这更不好的消息吗?”
田法章闻言,快速禀报道:“卫人反叛,我军大败,阿城失守,平陆大夫战死,阿大夫率军退守平陆,紧能保城自守。
而父王在战场上失踪了,目前下落不明。”
田冀一听,一股怒火顿时从心底涌向天灵盖,然后火冒三丈的怒骂道:“我%#¥@%······”
才骂到一半,他注意到身前的田法章,顿时想起来,那人是他爹。
于是,他又将那些已经涌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咽回腹中。
话一咽回,田冀更是气极,当即拔出佩剑来,对着身前的桌案狂砍一通。
而田法章一见田冀拔剑,惊恐的向后退了数步,接着,见田冀在那砍桌案,急忙开口道:“兄长冷静,冷静。”
“冷静?”田冀一听,双眼带着凶光看了田法章一眼,大怒道:
“之前济西之败的时候,我就劝他警惕乐毅杀到临淄来,是他没放在心上。后来,他仓促征召百姓,是我和兄长率先搭上全府男女,才激励起百姓参与守城。然后,又是他强行要求出城决战,这才导致临淄失守。
你可知道,为了复国为了为兄长报仇,我先在广益守城,广益之败,燕骑的箭雨都快射到面门了,其后,我像丧家之犬一样被燕军狂追了近三百里。
然后,就在这淳于,我率领不到两万军队,数万丁壮,在燕军的围攻下顶两月,最危险的时候,河水灌城,水高一丈有余,连你我兄弟都亲自上前线杀敌,好不容易迎来战局反转,结果,又被他搞砸了。
就这,你让我怎么冷静?他把国家祸害到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有脸回来,若是我弄没了半个国家,我早就羞愧的自杀了。
而他呢?不仅没死,简直就是没心没肺,我听说他在卫国还胖了三圈。”
田法章听着,不禁双目通红,怒意勃发。
此时,田冀满腔怒意说出口,这才好受了一点。
顿了顿,田冀大喝道:“传令,召集群臣诸将议事。”
不久后,大厅中。
田冀一脸沉重的将阿城之战向众人公布,然后问道:“诸位,咱们原本计划的,以阿城消耗燕军体力士气,让平陆大夫以逸待劳击败燕军,然后以平陆、阿城两都之兵以及田礼将军手中的军队,一东一西收复失地,继而逼退乃至击败燕军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不仅是阿城失守,平陆的齐军被打残,更重要的是,阿城的燕军可能会回援东部,现在田礼将军想要在东部进一步打开局面,也变得困难重重了。”
众人闻言露出苦色。
之前他们听说田礼率军突然杀到临淄城外,而燕军不敢出城作战的时候,他们可高兴坏了,燕军兵力不足以占据齐国的缺陷已经暴露无遗。
大家都以为不出三月,甚至可能两月之内,燕军就顶不住,只能退兵回国了。
结果,就这局势逆转的关键时候,齐王地又搞出这么一出。
然后把齐国祸害了一通又失踪了。
如果他不是齐王的话,大家还以为他是燕国的奸细呢!
沉默了一下后,田冀问道:“诸位,不知此时此刻,可还有破敌之策。”
众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
此时,田单开口道:“公子,为今之计,唯有分兵了。”
“分兵?”田冀微微皱眉,问道:“田将军打算如何分兵?”
田单应道:“公子,其实自从我齐燕两国在潍水陷入相持之后,战争的胜势就已经倒向我们齐国这边。”
说着,田单见众人全都看过来,详细解释道:“因为我齐国国力比燕国强,因为我齐军随时都能补充,而燕军难以补充。所以,燕国国力不足就是燕军的死穴。
之前,公子派田礼将军浮海北上,针对的就是燕军的这个死穴,而田礼将军只率领六千精锐,便在北方连战连捷,甚至连临淄的两万燕军都不敢出城作战,燕军的虚弱便可见一般。
所以,臣的计划是,分兵,臣与公子率主力缠住乐毅,然后派出数路大军北上,攻取燕人占据的城池。
如果乐毅分兵各路以应之,大善,以在坐诸将的能力,应对起其他燕将来,必定不是难事。若是乐毅以偏师对我军各个击破,我也无忧,各军不与燕军偏师交战,让其他几路大军攻击燕军势力弱小的其他城池便是。
如此,则我每占据一座城池,就得到一座城池的人力物力,实力就壮大一分。而燕军则不然,其虽占据城池,不仅不能从城中获得补充,而且还要防止城中齐人叛乱。
只要我们与燕人这样打下去,一年,甚至半年内,燕军就会受不了,主动退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隐忧所在
此时,即墨大夫曹奚迟疑的看着田单:“田将军,你如何缠住乐毅?”
田单应道:“率军与其对持,不与之交战,乐毅来,则我避之。乐毅若亲自回师北上,则我追之。乐毅若来驻兵,我则停在他不远处。”
说到这,田单自信的道:“现在乐毅在我齐地作战,齐地的地形我远比乐毅熟悉,而且乐毅周围到处都有我齐人探查,他绝对逃不出我耳目。这样,只要我不战,不陷入危地,则乐毅必定找不到战机。”
曹奚坐下后,大司田宋涣开口道:“田将军,你可知道,若是按照你的打法,派出大军去失地到处作战,而且还煽动百姓作战,一旦燕人震怒,死伤必重。
可能···等我们收复失地驱逐燕人的时候,整个齐国西部北部,都糜烂了。
甚至,我齐国有可能二十年内都难以恢复元气。”
田单闻言,默然了一下,应道:“若是燕人震怒,真的对百姓下手,那就说明燕军已经顶不住了,距离退兵不远了。”
说罢,田单向田冀拱手道:“公子,此为不得已之法,不得已而用之。若是公子无法击败乐毅,驱逐燕军。
那,可考虑这不得已之法!”
田冀闻言,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看向群臣,问道:“诸位可还有其他办法。”
群臣闻言,皆摇头。
田冀见此,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既如此···”
话未毕,田兆走进大厅禀报道:“公子,斥候来报,乐毅率军退回潍水西岸,并封锁了潍水,似乎是在阻止我们穿过潍水西进。”
厅中众人闻言,皆脸色一变。
顿了顿,田冀皱眉道:“乐毅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提前封锁了潍水,以阻止我军突入失地。”
说着,田冀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广派斥候,查探燕军动向,寻找可渡河地点。”
“诺。”田兆领命而去。
接着,田冀见群臣脸色都不太好看,便笑道:“齐强燕弱,就算乐毅再有能耐,能神机妙算,也无法改变这个大局。
就算我们无法从潍水突破,那么我们也可以再等半个月,等水师到来,等水师一到,击败燕国那只从未打过水战的水师,那我齐军就可以借水师到处运兵,燕人肯定拦不住。
还有,就算燕军水师已经得到楚国的水战精髓,那也没事。
大不了我们就冒着郯城被楚军偷袭的风险,郯城调兵,绕道鲁国,与平陆大夫的军队合兵一处,然后从西部收复失地。
以燕军之力,他们绝无胜利的机会。”
群臣闻言,脸色一宽。
不久,等群臣离去后,田冀又深深的皱起眉头,暗道:
“不对劲,很不对劲,当初田礼在北方连战连捷的时候,乐毅身为古今少有的智者,就应该退兵。可是,乐毅并没有退兵,而是凭借阿城一战扭转了北部的战局。
现在,虽然北部战况被扭转,但齐燕两国间的实力并没有扭转,乐毅他不可能不知道依照眼下的情况,他绝对守住如此广大的齐国。
所以,除非乐毅还有其他后招,不如乐毅不会如此不智。
可是我有什么漏洞呢?乐毅的其他招数会从哪里来呢?”
田冀沉吟了许久,然后召来田法章道:“去,去查一查咱们的父王去哪里了,若是找到父王的踪迹,那就立即派军队去迎接,将父王迎到即墨安养。”
田法章闻之,沉默了一下,应道:“王兄放心,臣弟明白了,这就去寻找父王。”
秦国咸阳。
“嗯?齐军不仅在淳于被乐毅连续击败两次,而且在阿城也战败了,连阿城都失守,平陆齐军损失惨重,仅能自保。
赵国听说齐国战败,赵军再次出兵伐齐了。”
魏冉一得到齐国的消息,心中再次火热起来。
“齐军如此无能,我也不能再落人之后,不然,齐国的好地盘就全被燕赵两国抢走了。”
想着,魏冉立即起身进宫。
秦宫中。
魏冉对秦王稷道:“大王,魏国拒不交出陶邑,这是在蔑视我秦国,是无视大王的威严,若是不给魏国一个教训,则大王威严何在,我秦国颜面何存。
故,臣打算起兵伐魏,逼迫魏国屈服。”
秦王稷面色为难道:“出兵伐魏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之前寡人与楚韩两国之君会盟,虽然韩国答应了寡人借道的请求,但是韩国随后就与赵国联姻,而且赵国还退还了我秦军,停止伐齐。
至于楚国,更是虽然答应了不干预我秦国伐魏,但也拒绝了出兵伐齐的要求。
甚至,燕国哪里也有问题,虽然我秦燕两国关系密切,但这次燕国为了齐国,明显与赵魏两国不清不楚
所以,寡人担心赵国可能已经与楚魏韩燕四国勾结起来,组建了合纵联盟。”
说着,秦王稷面色沉重道:“而魏国态度前软后硬,必定是与此有关,若是我秦军伐魏,则楚赵韩燕四国会出兵救魏。”
魏冉毫不在意的道:“大王勿忧,楚国濡弱之国,不足为屡,只要我秦国派出大将白起坐镇宛城,威胁楚国郢都,则楚国必不敢轻动。
韩国,小国也,面对我强大的秦军,必不敢有任何小动作。至于赵国,现在赵国正在攻打齐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而燕国不仅与我秦国交好,而且现在正在全力攻打齐国,根本没有余力帮助其他国家,也不会得罪我秦国。
所以,臣以为我们现在攻打魏国必定能够成功。”
秦王稷皱起眉头,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魏冉见之,心中一沉,想了想,又道:“若是大王担忧赵国会出兵救魏,臣以为可是试一试赵国。”
秦王稷一怔,看着魏冉问道:“相国打算怎么试。”
魏冉应道:“臣听说最近赵王何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天下美玉和氏璧,臣欲请大王以十五座城池与赵国交换和氏璧,让赵国将和氏璧送到秦国。
若是赵国不给,则赵国必定是已经与楚魏韩三国秘密结盟了,如此,我们就先出兵伐赵。
若是赵国给了,那就是赵国心虚,不欲与我秦国为敌,如此,我们就可以出兵伐魏。”
秦王稷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寡人早就听说和氏璧的大名了,正想瞧上一瞧。”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东帝到莒
另一边。
齐王地离开阿城后,在几个大臣十几个护卫,以及墨者黄黔率领的近两百余侠客的护卫下,一路向南,绕过平陆后,来到鲁国国都曲阜。
曲阜外,代替已经死在阿城的公玉丹为齐王地驾车的夷维子停车问道:“大王,前面就是鲁都,我们是去鲁都暂歇,还是绕过鲁都直接去莒城?”
齐王地正了正衣冠,应道:“寡人已经许久没有沐浴休息了,去鲁国借地休整吧。寡人听说鲁公贾在还没有被寡人的征召,一听说楚国围攻郯城,就主动征召国中百姓去替寡人镇守郯城,逼退楚军。
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啊!
哼哼,与卫国号称是君子却实则是伪君子的人不同,是真君子,他一定会礼遇寡人的。”
“臣明白。”夷维子下了车,正欲前去叫门,迟疑了一下,又转身问道:“大王,不知大王准备让鲁国以何等礼节接待大王。”
齐王地心中一怒,理所当然的应道:“寡人是东帝。”
夷维子听出了齐王地声音中的怒意,当即拱手道:“臣知之矣。”
说罢,夷维子转身就跑。
不久,鲁宫中,夷维子受到了鲁国君臣的热烈欢迎。
接着,夷维子从鲁公贾口中得到鲁国愿意接待齐王地的答复后,心中一松。
而后,他又心中一紧,向鲁公贾问道:“不知贵国打算以何礼迎接寡君?”
鲁公贾笑了笑,应道:“愿以小国接待大国的礼仪迎接齐王。”
话音还未落下,深知卫国之事的鲁相臧鑫,赶紧接着道:“不仅如此,为了表达我们对齐王的尊敬,我们鲁国还愿意用十太牢的重礼迎接齐王。”
夷维子对十太牢相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吗?”
鲁国君臣闻言,皆面面相觑。
而后,臧鑫惊道:“尊使,难道十太牢还不够吗?昔日敝国去朝见周天子,乃至祭祀上天都没用十太牢。”
“当然不够!”夷维子理所当然的道:“寡君不是寻常的王,而且还是东帝,是天子。
天子到各国巡察,诸侯例应迁出正宫,交出王宫与城门钥匙,并移居别处。当天子用膳之时,鲁公你应该亲自安排膳食,并撩起衣襟,站在堂下伺候天子用膳。等天子吃完后,才可以退下。
应该先天子而后自己。”
夷维子话还未说完,鲁国群臣皆面色铁青,目有怒色。
等夷维子说完,大殿空气顿时凝固。
接着,时光暂停了几个瞬间,鲁公贾怒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鲁公贾一走,鲁相臧鑫大喝道:“来人,将此人赶出城去,并关闭城门。”
夷维子一听,怒道:“呔,我乃东帝使者,你们区区鲁国也敢驱逐于我?”
臧鑫怒道:“鲁国太小,装不下东帝,还是请东帝去其他地方吧。”
···
不久,夷维子归,俱告鲁宫之事。
齐王地闻之,骂道:“呸,鲁国君臣皆小人也,待寡人回国,必给他一个教训。”
数日后,齐王地过邹,闻邹国国君曹牙薨。
齐王地念及自己与邹子的交情,便开口道:“昔日,邹子牙曾数次去临淄朝见寡人(邹国曹姓,子爵,国君姓曹名牙,称邹子牙),今其薨,寡人过邹,理应当吊。”
说着,齐王地对夷维子道:“贤卿,你去通知一声,就说东帝吊丧,让邹国君臣准备一番。”
“唯。”
不久,夷维子向邹国君臣通报了齐王地来吊丧的事,并对即位的邹子夯道:“天子吊丧,丧主一定要把灵柩转换方向,在南面安放朝北的灵位,然后天子面向南吊丧。”
邹相沈钜闻之,怒而拔出佩剑,然后将剑放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东帝一定要这样,那臣就自好与先王一起去了。”
接着,邹臣皆拔剑引颈道:“如果东帝一定要如此,那我们宁可自尽。”
不久,夷维子归,俱告邹国事。
齐王地怒道:“寡人去吊丧,这是给邹国脸面,结果邹国君臣却是不识好歹,不接受寡人的好意。”
一侧的墨者黄黔闻之,立即将头撇向一侧,不敢让齐王地看到他充满怒火的双眼。
此时此刻,虽然齐王地是他要保护的敌人,虽然齐王地对燕国有大用,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屡屡生出要砍死他的冲动。
···
接着,齐王地一路东行。
六天后,十月二十日,齐王地到莒,被莒大夫向子迎入莒城。
当日。齐王地得知淳于齐军两战皆败后,田冀与即墨大夫都不敢出城迎敌,顿时怒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想子冀还是如此胆怯无能,不仅两战皆败,而且还不敢出城迎敌。”
向子一听,对公子冀颇有好感的他,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非胆怯也,实则是不能耳。
即墨大夫的本事,大王也是知道的,他虽然知兵,但他能力还是不如叛逆触子以及前大将军达子,连触子与达子都败在乐毅手上,更何况是即墨大夫呢!
故而此事也怨不得公子冀,还有即墨大夫。”
“嗯!”齐王地沉吟了一下,应道:“贤卿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事的确不怪子冀。”
此时,墨者黄黔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淳于两战皆败,最大的原因就是兵力不足。那乐毅同时兼任燕相、赵相,领军作战从未失败,可见其用兵之道了得。
面对这样的名将,如果没有在用兵之道超过他的人,用相当的兵力对阵,岂有不输的道理。
所以说,兵力不足,这就是公子与即墨大夫最大的失误。”
齐王地闻言,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贤卿言之有理,自己手中现在才十余万大军,兵力与燕军相当,也难怪打不过燕军。”
黄黔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现在公子冀因为兵力不足才与燕军相持不下。若是此时大王带一只大军去支援公子,然后与公子合兵一处,共击燕军,必胜。
若是大王一到淳于,燕军便立即溃败逃亡,这样,天下还有谁再敢对大王说三道四。
大王又何至于在邹鲁蒙羞!”
齐王地一听,想起自己在邹鲁受辱的事情,顿时勃然大怒道:“寡人乃是东帝,岂能为邹鲁小国相辱。
传诏,立即从莒城、南城、琅琊等地征兵,寡人要亲自率军驱逐燕军,以振国威。”
向子大惊道:“大王,不可啊。之前公子已经在各地征召过一次大军了,现在,前方的将士还未归来,现在大王又要征兵,百姓恐有怨言。”
黄黔立即反斥道:“莒大夫此言差矣,我听说公子征召大军,只是两户征召一人,现在大王再征召剩下的一半百姓,谁有怨言。”
说着,黄黔看着齐王地道:“大王乃是齐国之君,总不可能公子征召丁壮,百姓就欣然愿往,而大王征召将士,百姓就有怨言吧。”
向子急道:“大王,兵法有云:兵不再籍···”
此时,齐王地挥手打断道:“莒大夫不必说了,寡人才是东帝。
传诏,征兵,将剩下的兵力全征过来。”
不久,齐王地再次从莒城、南城等地征召大军的消息传开,莒城顿时一片慌乱,所有的百姓都在说,朝廷言而无信,前一批去大战的人还没回来,现在又征召百姓去打战了。
当日,莒大夫征召百姓受阻。
于是,莒大夫向齐王地禀报道:“大王,百姓皆怨,不肯受诏,请大王收回诏令,暂停征召百姓。”
齐王地闻之,勃然大怒:“寡人是东帝,谁敢抗命不从,寡人必挖他祖坟。”
莒大夫闻言,立即败退。
······
(本卷终)
小结
本书的第一卷《帝国衰亡》正式结束。
这一卷总共用了一百一十三章,二十四万余字,总共写了三件事。
第一,前三十章写得是帝国的崩塌,从济西之战到秦周之战。
这里面主要描写的是主脚田冀以及齐国一大批仁人志士面对国家衰亡的无奈,在领头羊齐王地的瞎指挥下,帝国崩塌了。
而帝国崩塌的根源,不是以为内国家财政崩溃,不是因为天灾,也不是因为政府组织的老朽,而是因为齐王地的穷兵黩武、狂傲自大、刚愎自用。
第二,中间六十章主要写得的帝国崩塌后的齐国,先后经历广益之战、以及淳于之战后,将战线稳定潍水,并积蓄实力。
其次,中间也穿插了各国的目标和选择。
第三,后三十章泽主要是写死不悔改的齐王地是如何进一步祸害齐国的。
这期间,虽然齐燕两国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扭转,但因为齐王地的作死之旅还没有结束。所以,帝国还在进一步衰亡。
直到最后一章,齐王地违背了朝廷与百姓,官府与百姓,官员与百姓的约定后,在长城南部强行征召百姓。
至此,齐王地彻底失去了人心,就跟上本书的主脚一样,众叛亲离,政治生命宣告终结。
而帝国的衰亡也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说明几个问题。
第一,主脚田冀为什么不跑,反而要跟着齐王地的破船。
这是因为齐王地的船虽然破,却也没有到要沉的时候,因为齐国还有许多仁人志士仍在努力的拯救这个国家。
包括因为劝谏齐王地而被杀的宗室大臣,贵族大臣,以及普通百姓。还包括许多没被杀的,却正努力拯救这个国家的人,包括太子荣以及大将军达子在内的宗室大臣以及贵族大臣。
这些人都在拯救国家,田冀为什么要跑。
虽然人人皆知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则生,可是,晋文公这一走就走了二十年,快六十岁了才回国即位。
还有刘表的儿子刘琦,同样在外而生,但他一走,他是没问题了,可是荆州同样也跟他没关系了。
历史上出奔的公子,绝大部分都变成了落魄公子。
所以说,在外则生的话,其实是一个伪命题,既然你都抛下一切了,那你还配拥有这一切吗。
第二,为什么大将军达子已有反心,却没有发动叛乱。
这是因为当时的齐王地实力还很强大,齐国这些年的节节胜利,扩土千里,让齐王地在军中国中都有大批支持者,如果这个时间发动叛乱,国家可能会四分五裂的。
至于达子为何明知必败也出城决战,这是准备借燕人之手杀掉齐王地。因为三十年前,齐军杀了燕王职的父兄,所以达子以为齐王地也会死于燕军之手。
然后,以燕军的实力,最多祸害齐国一番,就会退兵了。
到时,太子即位,完美的继承齐王地的遗产,寄托国家的希望,用不了几年齐国就会再次强大起来了。
只是,达子还有达子身边的那一群人,都错误的估计燕国的决心,燕国这次来伐齐,不仅仅是报仇的,更是要吞并齐国。
而且,达子更加小瞧了乐毅的能力,然后,齐国在乐毅政治军事的双重攻势下,快速崩塌了。
历史上,五国伐齐之后,赵国攻打以高唐为核心的河间区域,足足耗费了八年的时间。而乐毅攻打临淄、阿城、平陆、南城、琅琊等齐国重城要地,仅仅只花六个月。
所以说,乐毅进了武庙十哲,而廉颇却只能算武庙名将,其中差距还是很明显。
说到这,就要说明第三个问题,关于乐毅的能力问题。
许多书友都说乐毅其实没那么强,说是强化乐毅。
其实吧,我个人觉得一点也没有强化。
说以乐毅,最早知道这个人的时候,是读《三国演义》,从看到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才知道有这人,连诸葛亮这么神的人,都有偶像,这管仲和乐毅两人了不得。
小时候读三国,喜欢刘备,因为他是主脚,所以喜欢。青少年时期,再读三国,就不再喜欢刘备,而移情别恋到曹操。现在,三十而立,却是更加喜欢刘备了,喜欢的是他的精神与意志,而对曹操的不择手段也渐渐有了厌恶。
而诸葛亮这人,说实话,《三国演义》没有写出诸葛亮的智慧,甚至还有贬低了。
个人的看法,三国时代就两个大军事家,大计方针战略战术全能的大军事家,一个是曹操,另一个就是诸葛亮,而其他人只能算名将,要逊色一筹。
而乐毅也是如此,看上去战绩平平,趁齐国虚弱才一口气攻下了齐国七十余城,不过是乘人之危而已。
但是,如果将同样乘人之危的廉颇、蔺相如、赵奢去跟乐毅对比,赵国君臣对比燕国君臣,其中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因为喜欢诸葛亮,所以爱屋及乌同样喜爱乐毅,就扯了这么多。
第四个问题,为什么齐国强大却一退再退。
首先,是济西之败,齐国主力全失,国人大恐,面对乐毅率领的燕军,自然就会被打得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不是主脚变傻了,而是智力谋略无用,而是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些东西难以发挥作用。新中国将帅如云,国民党同样名将辈出,但抗日战争依然打了八年,就是这个道理。
而在齐国实力开始恢复之后,齐燕两国的实力扭转,智力谋略就开始发挥作用了。只不过被齐王地坑了。
第五个问题,为什么没把齐王地写死。
其实,不用书友催,我读历史书的时候,读到齐王地被抽筋后活活痛苦哀嚎了一整天才死,这才舒了一口气。
但是为什么我不写死,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没人杀,因为他是齐王地,是齐国的君王。齐国人不愿冒着被新君报复的风险杀人,而其他国家也不敢冒着得罪齐国的风险杀人。
就好比历史上齐王地在卫国的事情一样,他在卫国把卫国君臣全得罪到了极点,连半截入土已经在等死的卫嗣君都怒了,暴怒的卫人直接拿起武器攻击了在卫宫的齐王地,就这,齐王地从卫国都城濮阳跑出来了。
因为卫国不敢杀。
而且,就算齐国亡了,弑杀一国之君,都是风险极高的事情。
就好比宋王偃,这个宋国亡国之君,比齐王地还坑,坑死忠于自己的相国,坑死自己的儿子孙子,又把宋国坑完了。
就这,宋王偃跑到魏国也没被杀,而是在痛苦绝望中老死的。
所以,田冀不可能冒着弑父的风险杀齐王地,齐国人也不会冒着灭族的风险杀齐王地,其他国家也不会干这种担恶名还没好处的事。
说完第一卷,现在再说一下本书的成绩。
简单一句话,这本书已经扑了。
扑的原因也很简单,我错误的估计了书友的承受能力,第一卷太压抑了。
而压抑的原因,就在于我想的太多,推算的太多,追求合理,尽可能的减少漏洞。
同样,这样做的后果,也显得本书很水。
就好比田巴游说秦国哪一段,前面刚成功,后面就变了。
许多书友都说水,其实我发出来之前,也曾考虑过直接写游说失败。
但是,这样一写,魏冉的行为就跟他秦相的身份矛盾,同样也与当时的形式矛盾,因为齐国虽然虚弱,但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齐国出现雪崩的情况。魏冉一开始就如此贪婪,是不符合现实的,所以才有了一段,魏冉贪婪天子威风,被齐国说服。
而之后魏冉食言,正是因为燕军的节节胜利滋长了他的野心,让他看到了做一个真正诸侯王的野心。
这也是历史上秦国在齐国战败后好长一段时间没反应,然后魏冉突然萌生了自己要做诸侯王的的原因,因为乐毅在齐国的攻势太顺了。
最后,既然本书已经扑了,会太监吗?
不会的,我会写下去了。
明天继续发第二卷:《复国之路》。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益对策
十月二十三日,淳于城。
这一日,田冀正在城中军营训练军队,此时,司徒王益脸色极为难看的走了过来。
“公子。”
田冀见王益脸色,便知道有不好的消息。
“司徒,出了何事?”
王益正欲禀报,但看了看周围将士,压低声音道:“请公子移步。”
田冀一怔,看着王益缓缓点了点头。
不久。
府衙之中。
王益禀报道:“公子,臣刚刚收到莒大夫传来的信函,大王去了莒城。”
田冀一听,一看王益那沉重的面庞,顿时心中一沉,脑海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司徒,可是我父王在莒城干了什么?”
“莒大夫来信说,大王以为我们之前之败,是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所以大王下诏在莒城、南城、琅琊、鄣城等四地征召百姓。”
田冀大惊道:“难道莒大夫没有跟父王说,我已经跟各地官员百姓约好了,每地只征召一半百姓吗?”
“莒大夫说了。”王益长长一叹,应道:“可是大王在墨者黄黔的鼓动下,一意孤行,强行征召百姓,并且还以挖祖坟相要挟。故而莒大夫无奈,只能强行征召百姓。
如今,莒城的百姓全都在抱怨,说公子还有莒大夫言而无信,说好了两户一丁,结果现在又变成了一户一丁。”
田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他父王这一征召,不仅让他父王原本就暴虐的恶名变得更加恶劣起来.而且,还让他以及莒城等四地大夫、司马的名声也毁了,甚至,这种言而无信的名声,还会波及其他地方。
他已经毁了半个齐国了,难道他还要把剩下的半个齐国毁掉吗?
想着,田冀沉默了一下,问道:“司徒,此时此刻,该如何是好?”
王益摇头道:“公子,南部的事情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从莒大夫开始征召百姓开始,那边就失控了。
而臣更担忧的是,南边的消息传来,各地大夫、司马全都担心背上欺骗百姓的名声,并且不敢将怒火冲向大王,而是将怒火全都撒向公子头上。
如此,不仅公子名声尽毁,还会导致淳于这边的将士全都人心浮动,军心溃散。”
说到这,王益皱眉道:“这还不是臣最担心的,臣最担心的是大王带着军队来到淳于之后的事情。臣侍奉大王十几年,以臣对大王的了解,大王一向我行我素,刚愎自用,九条龙都拉不回来的性子。
大王一定会尽出淳于大军与燕军决战的。
如此,一个暴虐的君王带着一群离心离德的将领,指挥军心浮动怨声载道的士卒,去跟万众一心的燕军决战,这无疑就是重演秦周之战罢了。
只是,秦周之战后,我齐国还能退守广益,还能退守淳于。
可这一次,若是我齐国君臣甚至包括公子在内,全都名声尽毁,那我齐国才是真的要亡国了。”
田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刚刚只想着自己与四地大夫司马的名声可能全毁了,还没有想到他父王若是到了淳于再次出战的严重后果。
“坑······太坑了···”
田冀脸色一白。
接着,田冀苦思无果的情况下,看到一侧脸色沉重的王益,立即心神一定,直接拜倒在王益面前:“司徒···”
王益见公子冀拜倒,连忙扶住田冀道:“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田冀见自己被王益扶住,并没有顺势起身,而是强行郑重的拜了一拜,然后再拜道:
“司徒,冀年幼无知,面对亡国之境,心中大乱,已经束手无策。
冀知道,司徒乃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智者,还请司徒看在齐国的份上,指点于冀,指点与齐国,让齐国渡过面前这一道难关。”
王益受了田冀两拜,看着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开口道:“公子,虽然事情紧急,但局势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大王在南部征召百姓,不仅破坏了公子与百姓的约定,让公子失信于各地大夫、司马。
同样,大王也破坏了各地大夫、司马对当地百姓的允诺,让各地大夫、司马失信于百姓,让各地大夫、司马难以在当地立足、取信于百姓。
所以,此时此刻,不仅公子急,在淳于城中的大夫、司马会更急。齐国没了,公子还可以去其他国家做一个亡国王孙公子,还能收到礼遇。可是,若各地大夫司马名声毁了,齐国亡了,那他们的家族也要跟着亡了。”
田冀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司徒是说让我与淳于城中的大夫司马同仇敌忾,不,同心同德、共同进退。”
王益欣慰的道:“公子果然聪慧,只要淳于的大夫、司马全都站在公子这边,那淳于城中的十几万大军不会出现变故,最起码不会出现大变故。只要军队不乱,那齐国就不会乱,也就不会亡。
而且只要各地大夫司马站在公子这边,公子牢牢的控制住军队,那淳于这边还是公子说了算,就算大王来了也没有用。”
说着,王益立即拱手道:“请公子立即召见群臣,向群臣公布,大王准备在胶东、胶南、长城南部所有地方征召百姓,打算与燕军决一死战,毕其功于一役。
然后联名所有在淳于的各地大夫、司马,上书劝谏大王暂停征召,将违背诺言的责任全部推给大王,保全公子的仁义之名。”
说着,王益担心公子冀不愿,语重心长的道:“此时此刻,公子的仁义之名就是我齐国最珍贵的宝物,还请公子一定要保住这个。”
田冀一听,略一沉默,便点头道:“多谢司徒指点,冀知之矣。”
不久,群臣来。
坐在主位上的田冀满脸沉重的道:“诸位,刚刚莒大夫向子来信,三天前父王抵达莒城。”
群臣一听大王到了莒城,然后脑海中浮现起那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齐王地身影,无不面色揣揣。
田冀见群臣脸色变化,接着道:“父王在抵达莒城的当日,听说了我们在淳于两战皆败被燕军杀得不敢出城作战的消息,大怒,以为我等胆怯无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同心同德
群臣闻言,众人之首的即墨大夫立即露出羞恐之色,而其他大臣脸上也变得更加不安。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大王以为某人无能有罪,那轻则贬斥,重则灭族,更严重的还要挖祖坟,辱及先人。
想着,大家都同情的向即墨大夫看去。
之前两战皆败,可都是即墨大夫统兵的,虽然之前公子冀已经主动承担罪责了,但显然,大王是不会怪罪公子冀的,最起码大王也不会疯狂到挖自己的坟。
所以,即墨大夫···
此时,田冀见群臣无不惊恐不安,又以即墨大夫为最,甚至厅中大部分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向即墨大夫瞥去。
见此,田冀又道:“父王知我们战败,认真的分析了济西、秦周两战之败后,以为我等战败的关键就是兵力不足。所以,父王决定再次从各地征召丁壮,每户一丁,准备以绝对优势从正面击溃燕军,驱逐燕军,收复失地。”
原本就提心吊胆的群臣,此时一听每户一丁,以绝对优势击溃燕军,瞬间便以为齐王地要从胶东、胶南、长城以南的所有都县征召丁壮。
而这样做的后果,他们更是心知肚明,因为之前两个月,他们征召安抚百姓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更他们治下的百姓说是两户一丁的。
现在大王这么一搞,那他们未来还如何面对治下的百姓,如何能让百姓信服,如何能让淳于城中的将士相信他们。
想着,众人皆色变。
就在田冀话音落下一个呼吸后,大厅便轰的一下炸裂开来,群臣皆脸色难看的议论纷纷。
接着,高密大夫率先向田冀质问道:“公子,之前两户一丁的命令尤余音在耳,之前被征召的将士还在城中训练。结果,现在大王又征兵,这算什么事?”
“不错,正是此理,国法有常,岂能言而无信!”
“若是再征兵,我们如何面对治下百姓。”
“城中将士得知,会不会以为接下来战事不顺,我们还会征召他们的父兄子弟继续上阵?”
“···”
此时,田冀一看大厅中到处都是质疑声,而且大部分都是冲他来的,少部分是冲他父王去的。
见此,他不禁一怔,暗道:我居然被当作软柿子了。
于是,田冀立即挥手打断群臣议论,大声道:“诸位大夫,诸位司马,听我一言。之前两战皆败的责任,自有冀一力担之。”
曹奚闻言,立即打断道:“公子,战败的责任是我的,不必让公子为我担罪,此事臣自会上书向大王解说,大王要车裂要烹杀···”
“胡闹。”田冀听到这,猛地一拍桌案,打断曹奚的话,大声呵斥道:“战败的责任早有公论,我已经受了髡刑,难道面对父王的斥责,我田冀就贪生怕死会推卸责任吗?”
曹奚闻言,感动的看了田冀一眼,然后叹恨得坐回席上。
而群臣一看公子冀面对大王的责难依然如此有担当,无不佩服、感动的坐回席上,看在公子冀不再议论。
大厅中再次安静下来后,田冀接着道:“战败的责任我担,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会上书向大王请罪的。
还有,向百姓宣布两户征召一丁的事情,这命令也是我发出的,这事我也会上书向大王说明,并发文向百姓解释,诸位大夫司马都是听从我的命令行事。”
“公子···”
厅中群臣闻言,大部分都露出叹恨之色。
“不过,百姓何辜···”田冀说着,脸色一黯,哀叹道:“之前数年,征战不断,百姓疲苦,两户一丁已经算是到了极限了,一户一丁···”
田冀看着群臣摇头叹道:“今年还可以,可是,如果明年再有战事,那我们能不征召百姓作战吗?
唉~~百姓疾苦,我不忍之,故欲上书父王,请父王停止征召百姓,让百姓能有轮流休息的时间。
并说明冀与诸位贤大夫、司马,已有破敌之策,还请大王勿忧。”
说着,田冀脸色一沉,看着群臣道:“只是冀年幼无知,人微言轻,恐不能让父王重视,故而请诸位一起联名劝说大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联名上书···”群臣皆惊。
接着,众人立即意识到,这是大家挽回名誉的一个重要办法。只要上书了,那这次征召百姓的事情,就不是出于他们自愿的,所以,之前对百姓的许诺,也不算是刻意的欺骗。
这样···大家就把恶名甩给了大王。
虽然这恶名不能完全甩出去,但最起码大王独自一人就承担了大半的恶名,他们也是受害者···
只是······
现在齐国还控制的地盘,除了郯城周边的几县,加上平陆高唐周围的地区,其他所有都县的大夫或者司马都在这里了。
这么多人联名上书···
一时间,大部分人的脑海中都出现了齐王地与公子冀交战的场景。
此时此刻,左边是公子冀,右边是齐王地,应该帮谁?
就在众人犹豫间,曹奚率先开口道:“公子贤矣,我即墨大夫愿第一个署名。”
曹奚话音一落,蒙骜立即道:“公子仁义,我诸城司马愿第二个署名。”
接着,宋涣大声道:“我大司田愿署名公子之后。”
王益亦道:“我司徒愿署名大司田之后。”
群臣见此,顿时热血一涌。
然后,莒城司马朱屿大喊道:“臣莒城司马愿唯公子马首是瞻。”
棠邑大夫吕柯大声道:“愿不负公子,不负百姓,我棠邑大夫愿署名。”
“我愿之···”
“我也愿···”
群臣皆开口后,田冀立即让鲁仲连执笔,在一块巨大的帛布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篇声情并茂的劝文,然后自己第一个签上大名。
接着,大司田宋涣、司徒王益、即墨大夫曹奚等大臣依次签名。
签名毕,田冀立即让人带着帛书去莒城上呈齐王地,然后并将上书的内容向胶东、胶南以及长城以南各地传播。
文书一送走,在坐的众人顿时全都觉得相互亲近了不少。
接着,群臣散去,田冀留下了墨家的田系、谢子两人。
四人坐定,田冀看着田系、谢子问道:“系子,谢子,不知你们二人知道墨者黄黔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迁怒墨家
田系与谢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接着,田系拱手道:“公子,墨者黄黔此人我有所耳闻,乃是活跃在临淄附近的墨者,其人多有义举,人皆称之。”
说着,田系摇头道:“老朽这些年一直在齐宋鲁三国行走,很少在临淄长留。墨者黄黔,谢子应该知道的更多一些。”
谢子连连摇头道:“黄黔这人我亦少有接触,我这些年久居学宫,终日研究墨子学说以及教授门人弟子。而黄黔奉行楚墨那一套,臣与黄黔道路不同,极少打交道。”
谢子说着,一怔,然后与田系对视了一眼,拱手道:“公子,可是这黄黔出了什么事?”
田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莒大夫来信说,这墨者黄黔去了卫国投奔父王···”
“这不可能!”田系听完田冀的话,大惊失色,难以置信道:“我们墨者无不对大王穷兵黩武不满,连燕军杀到临淄城外,都没有墨者现身帮忙,又怎会去投奔大王。”
说着,田系又赶紧拱手道:“自从公子下令两户一丁后,我墨者无不感叹公子之仁爱,这才来淳于守城。所以,老朽断定,只要是墨者,肯定不会投靠大王的。
所以,那投奔大王的人,要么不是墨者黄黔,要么就是黄黔别有所图。”
田冀问道:“系子能肯定吗?”
田系脸色一正:“我墨者秉持心中之义,虽死不改。”
田冀一怔,点头道:“我知之矣!”
不久后,田系与谢子一出门,田系立即脸色沉重的对谢子道:“谢子,咱们之中出现害群之马了,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那黄黔贪生怕死,贪恋权富,那就将他除名,进行处罚,并责令他今后不得以墨者自居,因为他不配做墨者。
如果那黄黔是其他墨家学派混入我们之中的人,败坏我东方墨者的名声,那不仅要除掉他,还要西方墨者···甚至南方的墨者,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如果黄黔是为了燕赵两国而背叛了我们,那就是我们有眼无珠,自当向公子请罪,并通告天下,承担这次事情的责任。”
谢子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田冀将墨者黄黔的事情交给墨家去处理后,便再次去了军营。
次日,南城琅琊两地征兵的消息传来,让两地司马心中怨恨不已,更让其他地方的大夫、司马心中暗恨、担忧。
同时,齐王地在南部各县征召百姓作战的消息传到军营,军中将士无不大惊,担心朝廷言而无信,会再征召他们的父兄子弟上阵。
接着,惶恐波及城中百姓,城中丁壮无不害怕会被齐王地驱使出城作战。
一时间,全城士卒百姓都人心惶惶,惶恐不安。
就在城中人心惶惶之际,墨者黄黔鼓动齐王地征召百姓的消息传出。
一时间,城中将士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以田系、谢子为首的墨者。
接着,各地大夫、司马聚在一块,然后找到了田冀。
大厅中。
即墨大夫怒道:“公子,臣等要想墨家讨个说法。公子明明已经宣布了两户一丁,我们明明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墨家的人为何还要鼓动大王大肆征召百姓,不仅陷公子于不仁,陷我等于不义。
而且还导致淳于城中人心浮动、军心动摇。”
“不错,墨家的人绝对居心不良。”
莒司马朱屿暴怒的附和了一句,他是最先得知墨者黄黔鼓动大王的人,更从族人哪里知道现在全莒城的军民百姓都在辱骂他欺骗了莒城百姓,都在诅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甚至他在莒城的族人,现在都不敢从大门出去了。
此时,朱屿更是怒火冲天的道:“公子,臣听说两个月前,就在我淳于城遭到燕军水攻的时候,墨者黄黔就带着两百墨者去濮阳投奔了大王。”
说着,朱屿愤怒的看着人群中间的田系与谢子,怒道:“你们自己说,你们墨家在淳于城最危急的时候,派出墨者去投奔大王,你们这是何居心?”
说话间,朱屿嘴里的吐沫直奔田系的脸上:“你们是不是以为淳于守不住了,所以打算另投新主,想要背弃公子?”
此时,谢子见田系沉默不语,立即反驳道:“你们可以怀疑我墨者的守城能力,但是你们不能怀疑我们墨者的操守,我墨者从不做背叛之事。”
朱屿怒喷道:“投奔大王算背叛吗?大王乃是公子之父,你们墨者肯定以为投奔大王就不算背叛公子了。”
朱屿话音一落,同样遭到波及的琅琊司马周希大声道:“公子,臣可是听说了,自从淳于城守住后,齐国各地都在赞扬公子贤能,却很少说墨者善守。
臣以为墨家的人一定是因此对公子不满,所以打算背弃公子。”
“胡说。”谢子大怒道:“我墨者善守天下皆知,难道还需要为这点名声背弃公子吗?”
“墨者善守之名,世人是都知道,但是你谢子却没有善守之名。”
“······”
就在谢子与众人争论见,田冀内心顿时沉到了低谷。
他现在也很急,他昨天就知道了黄黔的事情,但是他相信墨家不会背叛他,所以昨天才在得知此事后,将黄黔的事情交给墨家自己处理。
但现在,众人群情激愤,恨不得将田系与谢子生吞活剥,以出心中的恶气。
他理解各地大夫、司马现在的心情,因为黄黔鼓动他父王征召百姓,实则是在挖他自己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根基。
这种仇恨可以说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要严重的多。
而大家之所以从墨者黄黔的问题追到整个墨家身上,这是因为墨家还与其他学派不同,组织结构极为严密,其他墨者的俸禄也都需要充公的,墨家首领更可以对违背墨家法规的墨者进行处罚,乃至处死。
这是一个极具帮派团伙性质的学派,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最重要的是,黄黔还确确实实就是墨家的人。
所以,田冀现在理解各地大夫司马为何要针对墨家。
正是因为理解,他此刻就更加为难。
若是他为墨家说话吧,可能无法安抚各地大夫司马,让各地大夫司马跟他离心。这节骨眼上,这可不仅是要命的事,也可能是亡国的事。
若是他站在各地大夫司马那边,那不仅诗中了别人的奸计,而且还失去了墨家这一个强力臂助,甚至不仅仅是墨家,还包括学宫诸子。
因为学宫诸子一直就跟齐国贵族不太对付。
就在田冀为难之际,大厅中突然传出“噌”的一声大响。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人筹划
接着,大厅为之一静,众人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却见田系拔剑而立。
见此,群臣一惊,而后又大怒。
曹奚更是怒而拔剑与田系对持道:“系子,公子面前,你想干什么?”
群臣皆怒斥之。
此时,田系面色平静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手中长剑对着自己伸出的左臂用力一挥,长剑划过,瞬间斩下左前臂,然后血溅五尺。
群臣看着溅射的鲜血,身躯皆向后微微一缩,震惊惶恐的看着田系。
然后,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了。
此时,田系面不改色的看着田冀道:“公子,还有诸位,我田系以墨者两百多年来的声誉担保,黄黔虽然是我墨者,但他的事情的与我东方墨者无关。
今我自断一臂,只请公子还有诸位给我墨者一个查清事实的机会。若是这事是黄黔自作主张,那征召百姓的事情,我东方墨者自会向百姓解说以及谢罪。
若是黄黔的事情,是其他国家或者其他人鼓动的,那黄黔就是我墨者的叛徒,这事,我墨者也会想百姓解说以及谢罪。”
“但是···”田系大声道:“我墨者义字当先,无论是东方墨者,还是南方墨者,亦或者是西方墨者,只有少数几个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但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背叛事情。
昔日,我墨家仅仅是因为对阳城君的一句承诺,就敢搭上整个墨家坚守阳城,上至墨家巨子下至刚刚加入墨家的义士,全都死难阳城,以示我墨者重诺轻死。
现在,我东方墨者既然已经答应了公子,投靠公子,就不会违背诺言。若是谁敢说我墨者背信弃义,辱我名声,那此战结束后,我东方墨者只要没死绝,那就要污蔑的人看看,我墨者是如何重义轻死的!”
说罢,田系立即怒视群臣。
群臣见之,心中一震。
墨家的人,既有谢子这样的大贤,又有行侠仗义的游侠,还有精通各种器械的匠人,单是齐墨的实力,就不容小觑,更何况再加上秦墨、楚墨。
要是让在秦国的墨家巨子以及楚国的那群墨侠知道他们污蔑墨家名声···
想着,群臣纷纷把头瞥向一边,不敢与田系对视,唯恐田系以为自己污蔑了墨家的名声。
此时,田冀立即开口道:“墨者的信义,冀是相信,黄黔的事情绝对与东方墨者无关。黄黔那边,冀还会继续追查下去,看看究竟是那个国家在背后下手,是燕国,是赵国,还是秦楚两国,这事不会完。
但是,黄黔与东方墨者的事情,到此为止。”
说罢,田冀立即担忧的看着田系:“系子,还请安坐。传令,速传医者···”
当日,墨者的事情虽然暂时停止了,但是城中却依旧混乱。
两个时辰后,田冀与群臣勉强将混乱的将士百姓安抚下来,然后留即墨大夫与莒城司马坐镇军营,继续安抚将士。又让大司田与司徒坐镇城中,安抚百姓。
而田冀自己则召来了田单与鲁仲连。
厅中,田冀看着田单与鲁仲连道:“田将军,连子,城中大乱,军心民心皆不稳,咱们之前确定的分兵逼退燕军的计划,已经胎死腹中。
驱逐燕人的计划再次被滞延,此时此刻,不知两位何以教我。”
田单与鲁仲连对视了一眼,然后沉吟了一下,道:“公子,目前我淳于城中虽军心大乱,但还在路上的水师却并没有出现军心动摇的情况,所以,咱们淳于这边虽然不能分兵,但水师还需要继续北上,并承担起支援田礼将军的重任。
甚至,只要田礼将军与水师在北面开打局面,那情况依然会得到改观。”
“可以。”田冀点头道:“父王这些时间一直在卫国以及在前往莒城的路上,想来一定还没有联系水师,水师应该还会听我的调令。
我稍后会派人通知夜邑,等水师一到,不必等淳于的援军,装满补给就立即北上支援田礼将军。”
此时,鲁仲连开口道:“公子,水师北上支援自无不可,但是臣以为我们却不能寄希望于田礼将军还有水师。”
“连子,这事为何?”田单看着鲁仲连不解的问道。
鲁仲连摇头叹道:“原因是我们这里已经无法牵制乐毅了。现在的情况,我军虽动摇,已经难以出城一战,若是乐毅从淳于这边派出一支偏师增援乐乘,那田礼将军恐怕就难了。
所以说,水师北上,或可自保,但要在北部大开局面却是难了。”
田单脸色一黯,点头道:“公子,连子说的对,现在水师恐怕只能起到增援田礼将军,稳住北面局势,却不能抱太大希望了。”
三人沉默了一下,田冀皱眉沉思了一下,开口道:“田将军,连子,如果···本公子割让高唐给赵国,并说齐国牵制燕军主力,让赵国去攻打燕国!
这事能成吗?”
鲁仲连立即开口道:“公子,不可。”
“为何?”
“原因有四。”鲁仲连拱手道:“公子,目前秦魏两国为了陶城已经剑拔弩张了,赵国之前甚至为了魏韩两国而停止攻打我齐国,此时此刻,赵国就不会再与燕国结怨。
其次,现在乐毅同时兼任赵相、燕相,只要乐毅还兼任两国之相,那赵燕两国就不会出现大问题。
再次,现在我齐国河间地区削弱,而赵将廉颇目前对我西北地区的攻势极顺,赵国不会愿意在此时休兵伐燕的。
最后,燕国依然留下了足够的兵力防备意外,对比齐燕两国难易程度,赵国的选择可想而知了。
有此四点,我们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赵国身上,否则,一旦赵国答应了我们,接受了高唐等地,却没有攻打燕国,那就是白白的便宜了赵国,还损失了河间诸地。”
田冀长叹一声。
“连子。”
此时,田单看着鲁仲连道:“我听说连子在从韩国归来后,就已经在执行离间燕王职与乐毅的计划了,不知情况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复国大计 上
鲁仲连摇头道:“虽然已经花费了五千金,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田单闻言,立即拱手道:“公子,燕王职与乐毅君臣相得十几年,彼此之间极为了解,我们想要离间他们的关系,短时间内恐怕难见成效。
不过,赵王何与乐毅却不然,当年,乐毅在赵武灵王麾下用事,可是赵武灵王却死在赵成与李兑的手上,甚至,赵王何亲政后,虽然驱逐了李兑,但却并没有为赵武灵王报仇,而这就是扎在乐毅心中的刺。
所以,臣以为赵王何必定不会彻底相信乐毅,而乐毅也难以全力辅佐赵王何。如此,臣以为我们可以先离间赵王何与乐毅的关系,只要赵王何罢免了乐毅,那燕赵一体的关系必将瓦解。
现在,对我齐国危害最严重的,就是燕赵两国,且燕赵两国又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这对我齐国极为不利。
而只要燕赵两国疏远,那我们连赵伐燕的机会就大多了。就算不能连赵伐燕,那我们也不用同时对付燕赵两国。”
田冀闻言,立即看向鲁仲连道:“连子,离间赵王何与乐毅如何?”
鲁仲连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可行。”
说着,鲁仲连略一沉吟,拱手道:“请公子支援臣五千金,并让与齐国各地贵族有联系的司徒以及联络各地齐人的公子主宾赵完协助臣,臣准备在齐赵燕三国之中为乐毅扬名,大肆赞扬乐毅的能力,将乐毅鼓吹成能力远超孙吴的大贤,将乐毅鼓吹成能力可必将伊尹太公的大贤。
一则,乐毅的能力越高,燕赵两国在伐齐的收益差距越大,赵国那边越不平衡。乐毅同时兼任燕赵两国之相,但现在连高唐都没攻下,可燕国已经得到临淄、阿城,燕国收益在赵国二十倍以上。
赵人闻之,必有怨言。
二则,鼓吹乐毅之能,提振燕王职的信心,让燕王职下诏催促乐毅尽快攻克我淳于,以此制造燕王职与乐毅之间的矛盾,离间他们。而且还能引起燕国群臣的嫉妒之心。
三则,乐毅名望越高,等大王到了淳于,我们才能坚守淳于,不出去与燕军决战。
只要拖上一段时间···”
说着,鲁仲连的目光投向西方:“秦魏两国的战事一爆发,或许我们齐国这边就有转机。”
田冀听到这,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田单便皱眉道:“连子,这样做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士气?”
鲁仲连摇头道:“田将军,不过是鼓吹而已,魏相田文不也被鼓吹成国士无双了吗,但也丝毫不见敌国畏惧。况且,即便是孙子,在攻打楚国的时候,不也先胜后败吗?
只要我们宣传到位,说乐毅攻淳于不下,已经才思枯竭了,军中将士的士气自然就会涨上来的。”
田单闻言,沉吟了一下,转头看着田冀道:“公子,鼓吹乐毅的计划,可行。”
田冀皱眉沉思:“···”
田单、鲁仲连:“···”
二人见田冀沉思不语,全都一怔,然后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开口打扰。
顿了顿,田单见田冀渐渐回神,这才开口道:“公子,不知公子对连子鼓吹乐毅的计划怎么看。”
“好,非常好,不过还不够好。”田冀笑着应了一声。
“这···”田单与鲁仲连对视了一眼,同时问道:“不知公子的意思是。”
田冀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沉思道:“咱们现在的情况,是同时面对燕赵的进攻,想要击退赵国,就要先解决在齐地的燕军。而实诚稳重的燕军,其实也不难对付,关键是我们这边没有将领能打得乐毅,最起码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打赢乐毅率领燕军。
所以,我打算将乐毅从齐国调走。”
“将乐毅调走?!”田单与鲁仲连全都一惊。
而后,鲁仲连为难的道:“可是公子,现在我们离间燕王职与乐毅的行动还没有任何成效,燕国君臣相得,燕王职如何会将乐毅调走?”
“是啊!”田单亦道:“公子,乐毅现在已经攻克了大半个齐国,乃是天下闻名的名将,他的功勋在各国之中无人能比,且淳于这边齐燕两国大军云集,大战一触即发。
此时此刻,燕王职如何肯临阵换将,除非我们换个燕王。”
田冀闻言,想起历史上燕王职还有五年的寿命,而在此期间燕王职一直重用乐毅的事迹,笑着摇头:“不必换燕王,我们也无法换燕王。”
说着,田冀看着二人道:“刚刚连子鼓吹乐毅的计划,打开了我的思路。鼓吹乐毅这样的事情,应该不难吧。”
鲁仲连应道:“不难,如今天下各国用兵之能,首推秦将白起,但白起再厉害,现在也没有建立乐毅这样的功勋。所以,只要我们稍稍推动一下,天下各国都会自发传播乐毅的美名。”
“那···”田冀接着道:“连子,利用燕赵两国收益的巨大差距,离间燕赵两国的关系,让赵国君臣在心中嫉恨燕国,这事应该也不难吧。”
“不难。”鲁仲连应道:“赵国现在还没有攻克昔阳,快半年了也只是攻取了聊城、东武等地,而燕军取我齐地四十余县,其中还包括临淄、阿城。
将近二十倍的差距,不用我们说,赵国君臣肯定也十分不满。”
田冀沉吟道:“秦魏之战一触即发,这事肯定也不会错吧。”
“不错。”鲁仲连继续道:“不久前,秦国向赵国强索无价之宝和氏璧,赵国因为正在攻打我昔阳的缘故,已经派出使者去秦国送和氏璧了。如此一来,秦王收到和氏璧之时,恐怕就是秦军大举伐魏之时。”
“魏国能顶得住秦国吗?”
田单、鲁仲连同时道:“肯定顶不住,必定要向其他国家求援。”
“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田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魏国求援,首当其冲的就是赵国。若是我们现在鼓吹乐毅之能,将乐毅吹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今第一名将,然后鼓动魏国向赵国求援的时候,请求赵国派赵相乐毅率军出征。
而赵国君臣本来就嫉恨燕国的战果,且燕国的强大,本身就是对赵国的不利,再加上我们鼓吹乐毅,让赵王何拉拢赵相乐毅,让趁机离间乐毅与燕国的关系。
如此,赵国必定会答应与燕国沟通,以乐毅为将率军救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复国大计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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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单闻言,皱眉道:“公子,可是燕王职如何会答应在这个时候将乐毅调走。”
“不,是有可能的。”鲁仲连开口道:“田将军,大王不久后就要率军来淳于了。”
田冀闻言,立即开口大笑:“哈哈哈哈···连子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田单一怔,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大王率军来淳于跟燕王职答应调走乐毅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田单发现确实没想通后,便拱手道:“请公子明示。”
田冀闻言,没有开口,而是将开口的机会让给了鲁仲连:“连子,你来说说看,如何让燕王职同意调走乐毅。”
鲁仲连见公子冀将这个功劳以及表现的机会让给自己,而并没有自展智能,心中不禁一热,然后拱手道:“是,公子。”
接着,鲁仲连看着田单道:“田将军,大王在南部征召百姓的事情,已经闹得淳于城中人心惶惶,民心军心将心全都混乱不堪,还差点导致群臣与墨家决裂的事情。
不久后,等大王率领南部的百姓一来,我淳于这边肯定就会更加混乱。那时候,我淳于这边就再无与燕军一战的可能,别说像第一次那样与燕军激战一个时辰,哪怕是像第二次那样坚持半个时辰也难。
故而,只要我们出城一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触即溃。”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
而此时,田单渐渐有些反应过来了。
“所以,公子与连子的意思是,鼓吹乐毅才能,就不仅仅只是为了避免出战,同时也是为了让燕王职答应调走乐毅,以此引诱我齐军出城一战。”
说着,田单又皱眉道:“如此说来,让燕王职答应赵魏两国的请求,调走乐毅一事,的确是有可能。但是,现在我淳于城中还有十余万大军,而且大王从南部四地还能征召数万丁壮。
这样一算,我在淳于的齐军就远远超过燕军,如此,燕王职还敢调走乐毅吗?燕王职放心齐地燕军没有乐毅吗?”
“能。”田冀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只要我们给燕国君臣看到即便没有乐毅也能战胜齐国的希望,并派人鼓动燕国大臣来齐国建立不世功勋,那么,燕国内部众多眼馋乐毅功勋的大臣,就将成为我们调走乐毅的重要臂助。
如此,有赵魏两国想请,又有燕国内部群臣鼓动,乐毅被调走的几率就超过了五成。”
此时,鲁仲连沉吟道:“公子,调走乐毅的计划的确有极大的几率能成功,只是,乐毅老谋深算,长于算计,若是我们刻意示弱,可能会被乐毅看出来。”
“咱们没必要刻意。”田冀冷冷的道:“有我精明能干的父王在,难道你们还担心我们齐国会不混乱吗?
所以,只要父王到了淳于,那么我们齐国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如何向燕军示弱,乐毅都不会怀疑,我也不会怀疑。”
“呃···”田单与鲁仲连想起齐王地这几年所干的事情,不禁哑然。
秦周之战还在眼前,卫国、鲁国、邹国的事情还在传播,在南部征召百姓的事情正在进行···
这么多的奇葩事全都理所当然的发生了,那···接下来再发生任何奇葩事,都没有人怀疑。
他们也不怀疑。
所以···大王就成了我们向燕人示弱地最佳···工具了?!
一时间,田单与鲁仲连两人脑海都小小的混乱了一阵。
顿了顿,鲁仲连拱手道:“公子,此计可行,但同时鼓吹乐毅,并在赵魏燕三国活动调走乐毅,其中花费必定不少。”
说着,鲁仲连沉重道:“原本的五千金肯定不够,最起码还需要一万金。”
田冀闻言,毫不在意的道:“钱的事连子不用担心,现在我们还有半个齐国,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能凑齐连子活动所需的金钱。”
鲁仲连一听,立即郑重的承诺道:“只要钱到位,那臣就一定能鼓动赵国、魏国,还有燕国群臣一同出力调走乐毅。”
“好。”田冀点了点头,笑道:“好,那调走乐毅的事情就拜托连子了!淳于城中现在有就七千金,稍后我让大司田给连子送去。同时,我还会让大司田继续从各地掉钱来,倾尽全力调集各地金钱,以备连子之用。
而且,我也会让司徒与赵完配合连子行事,在齐国以及各国鼓吹乐毅。”
与此同时,燕军营中。
乐毅通过在淳于城中的探子,查知群臣与墨家闹翻,逼的东方墨者首领田系自断一臂,不禁笑道:“自断一臂就算了,不,这还不够。墨家善守,有墨家帮助齐国,实乃我大患,必须要让墨家与齐国决裂才行。”
说着,乐毅召来一个门客,吩咐道:“有劳先生去告诉墨者黄黔,现在是他向大王尽忠的时候了。”
而就在这一天,乐毅的美名开始在悄然在淳于周围的各县传播,并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向胶东、胶南、长城以南、齐国北部西部以及燕赵魏三国传播。
·······
又次日,去寻找齐王地的田法章无功而返。
第四日,田冀与群臣的联名上书传到莒城。
与此同时,随着淳于群臣联名上书的帛书抵达莒城,大王征召百姓,以及公子冀与群臣全都反对大王征召百姓的消息,也开始在莒城飞快的传播。
莒城官员闻之,本来就被戳了好几天脊梁骨的他们,立即开始在莒城推波助澜,并全都默契的隐瞒了这个消息。
莒城百姓闻之,本来就怨恨齐王地的他们,一边赞叹公子冀的仁义,一边诅咒齐王地。
莒城府衙。
齐王地接到淳于传来的上书,展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反了,反了,他们真是反了,竟然敢联合起来威逼寡人,真当寡人不能杀人吗?
呔,寡人是东帝,寡人能挖人祖坟!
还有,子冀实在是太年轻了,竟然会被群臣欺骗,也跟着署名上书威逼寡人,真是可恨可恼。”
说着,齐王地脸色阴沉的道:“不行,寡人得加快速度,不然,子冀不仅镇不住那群臣子,还为臣子所欺,甚至连被臣子愚弄所卖也不自知。
传诏,让各地加快征召百姓的速度!”
第一百二十章 褒奖训斥
正在齐王地下令间,墨者黄黔一脸悲愤的走了进来,泣道:“大王,我墨者最为守义,只要是义字当头,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义无反顾,哪怕是万丈深渊也死不旋踵。”
齐王地愣了愣,问道:“先生,出了何事?寡人从未怀疑墨者的忠义?”
黄黔闻言,将田系被群臣逼着自断一臂的事情一说,然后大哭道:“我墨者因为燕国劫掠齐国财富,而认为燕国是不道义的,故而为了心中的道义,而愿意倾尽全力帮助齐国。
为此,我东方墨者之首系子与谢子去了最危险的淳于,协助公子冀守城。而臣不肖,只有些许勇力,这才去卫国保卫大王。
结果,淳于群臣却以为我墨者背叛了公子,投靠了大王,还逼着系子断臂。”
齐王地闻言,大怒道:“混账,什么叫投靠了寡人就背叛了子冀,那些奸臣一定是挟持了子冀。
请先生放心,等寡人率军去淳于,定会为墨者主持公道。”
此时,黄黔叹道:“多谢大王美意,不过,臣受此屈辱,连累系子,已经无颜再面对墨家兄弟了。”
说罢,黄黔对着一侧柱子一撞。
“砰”的一声大响后,顿时头裂而死。
齐王地一怔。
接着,莒大夫向子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黄黔顿时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后向齐王地禀报道:“大王,刚刚墨者住所的人来报,护送大王来莒城的人,全都自刎而死了。”
齐王地一愣,沉默了许久,暴怒道:“乱臣贼子。”
说罢,齐王地大喊道:“传诏,寡人要表彰墨家的忠义。”
周围的侍奉的人一听,立即奉上笔墨木简。
接着,齐王地快速写下两封诏书,一封是发往各地表彰墨家忠义的,而另一封则是发往淳于,严厉训斥淳于群臣的。
······
数日后,淳于城中。
鲁仲连向田冀禀报道:“公子,国子与夜邑大夫传来消息,朝鲜与东胡已经确认燕国主力全在我们齐国作战,此时燕国内部空虚。
所以,他们决定联合出兵伐燕,以夺回两国被燕国侵占的领土。”
田冀大喜:“好消息,真是好消息,国子与夜邑大夫这一走就是四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了。”
说着,田冀问道:“连子,国子他们可有传回消息,朝鲜语东胡王会什么时候出兵?我觉得咱们应该配合一下,派人去恐吓燕国君臣,在燕国闹出一波动静,扰乱齐地燕军将士战心。
同时,也派人游说燕国北地贵族官员,让他们上书燕王,指责乐毅率大军滞留齐地,以致燕国为胡人所侵。”
鲁仲连点头道:“请公子放心,臣会派人去游说燕国君臣的。不过,东胡王与朝鲜出兵的时间还要登上一段时间。”
说着,鲁仲连见田冀面有疑惑,立即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朝鲜国还好,乃是箕子之后,其国与诸夏颇有相似之处。但东胡人不同,他们游牧而生,逐水草而居,民众四散,东胡王想要征召民众作战,需要时间较长。
所以,国子传讯说,等东胡王出兵,可能要等到十二月了。”
“无妨。”田冀不在意的道:“只要东胡王愿意出兵,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晚。”
说着,田冀向鲁仲连问道:“连子,鼓吹乐毅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鲁仲连拱手道:“公子,即墨、高密、诸城等地鼓吹乐毅的行动已经开展起来了,目前这些地方的人都在议论乐毅的功绩,都说有乐毅在,我们这里会很棘手。
不过,各地百姓贵族也因为公子率弱势军民守住淳于而倍感振奋,认为有公子在,我们齐国还是有很大希望驱逐燕人的,国中都对公子充满信心。”
田冀一怔。
原本还以鼓吹乐毅之后,会造成国中百姓产生悲观的情绪,但没想到,自己也顺便被吹了一波。
想着,田冀点头道:“好,不错!”
鲁仲连接着道:“司徒那边也已经派人去联系各地贵族了,凭司徒的面子,各地贵族哪里都不会有问题。
而臣已经派出三只队伍个携带两千金去燕赵魏三国,去联系三国的策士说客,那些策士说客全都拿钱办事,只要有钱拿,那些策士说客就都没问题。
同时,臣也已经派出策士去接触魏国的重臣魏齐与芒卯,赵国赵王何之弟公子成、公子豹,这些人都是极有可能开口举荐乐毅的人。
至于燕国那边,臣已经让人去接触燕将屈庸的门客,以及燕国太子群臣。
只等秦魏开展,魏国顶不住求援了。”
田冀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连子还需较快行动,我听说赵国使者蔺相如已经进入秦国,算算时间,快抵达咸阳了。”
“诺。”
就在田冀与鲁仲连说话间,房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田冀听着,顿时皱起眉头,然后与鲁仲连一出门,边见田法章与田兆正站在房外。
接着,田法章禀报道:“王兄,父王有诏书到,请王兄与群臣相迎。”
田冀一怔。
不久后。
田冀率群臣迎到齐王地使者夷维子。
大厅中。
礼毕。
夷维子立于众人身前,郎朗开口道:“大王诏曰:今有墨家义士······”
夷维子宣读了两封诏书后,冷哼了一声,然后便一脸高傲的走了。
然后在原地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墨家众人,还有一脸愤怒不岔的群臣。
空气凝固了几个呼吸,接着,曹奚冷言嘲讽:“墨家义士,真不愧是死不旋踵的义士,近两百人,说死就死了,我堂堂即墨大夫都养不起这么死士,就算养的起也无法让他们紧紧只是因为我受到一点侮辱,就自杀雪耻。”
“你···”谢子闻言大怒,正想开口,却被一旁脸色苍白的田系拦下。
朱屿见之,接着嘲讽道:“我听说墨家巨子在秦国,因为其子犯死罪,就被巨子处死了,连秦王亲自出面向巨子求情都没用。
啧啧,我本以为只有西方墨者杀自己人狠,没想到我东方墨者杀起自己人来,更狠。”
此时,田冀见被训斥的群臣脸色都不太好看,似乎都要开口讥讽的样子。
见此,他知道,这是墨家的人再次被群臣给迁怒,便迈步站在田系身前,看着群臣开口道:“诸位,墨家的事情,之前我已经说了,给系子一点时间查证,我希望诸位暂时忍耐数日,不要让系子他们为难,也不要让我为难,更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
群臣一听,脸色皆不好看的拱手道:“是,公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负气出走
群臣走后,鲁仲连与田系谢子三人留。
此时,田系与谢子立即行礼道:“多谢公子开口袒护。”
田冀扶起二人,感叹道:“系子谢子严重了,其他人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吗?东方墨者大部分的人都在淳于城中协助守城,剩下的那一部分人,都被系子派去失地各城,一面探查燕人动静,一面准备鼓动百姓配合我齐军夺城。
此时此刻,如果说东方墨者还能凑出两百义士去护卫我父王,这我相信。可是,如果东方墨者还能调出两百慷慨赴死的义士去护卫我父王,这我就不相信。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东方墨者就不会被以巨子为首秦墨压过一头,需要出楚墨结盟,才能与巨子对持(四十年前,墨家在天下大势的问题上出现分歧,于是墨家巨子坚持己见率墨家主力入秦,剩下的墨者再次分裂。从此,墨家一分为三,为秦墨、楚墨、齐墨。而这三支墨者,都有一统墨家之志,然后相互攻击,互相指责。但因为秦墨实力最强,楚墨、齐墨要逊色不少,所以楚墨与齐墨在相互攻击的同时,也常常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墨家巨子)。
如果墨家真有这样的实力,那天下就不是儒墨并称天下两大显学,而是墨家一家独大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墨家早就在学宫取得主导地位了,而不是被其他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稷下学宫因为齐国王室的缘故,黄老思想占据主导地位,其他学派全都处于被道家压制之中)。”
“所以···”田冀一脸真诚而肯定道:“此时此刻,冀已经可以确定,墨者黄黔带领的那一批人,绝对不是东方墨者,甚至都不是墨者,而是燕国的死士。
因为东方墨者没这实力,而秦墨楚墨不会舍得死这么多人。
排除了秦楚齐三个国家后,那就只有燕国这一个国家能如此舍得了。”
田系谢子闻言,心中顿时清明起来,然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感激道:“公子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为我墨者洗刷冤屈,东方墨者感激不尽。”
此时,一旁的鲁仲连道:“公子,还有系子、谢子,现在情况已经明显了,墨家的事情肯定就是乐毅鼓动的,其目的就是为了玷污墨家名声,让墨家的人与群臣百姓对立,让墨家的人无法再指挥将士守城,也无法再驱使百姓守城。
这样,他就能凭借区区两百死士,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擅长守城的墨家,斩断我们一臂。”
“好厉害的计策。”田系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叹了一声吼,田系又苦笑道:“此时此刻,公子即便已经看出来了乐毅的计划,但也已经没用了,这是一个阳谋,从墨者黄黔鼓动大王征召百姓的那一刻开始,我墨者就是已经名誉扫地,短时间内再难获得群臣百姓的支持。
现在,即便我墨者愿意替公子守城,群臣与百姓也不会愿意全力支持了。”
田冀闻言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鲁仲连拱手道:“公子,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田冀看着鲁仲连道:“连子的意思是?”
鲁仲连看着田系、谢子道:“请系子与谢子负气出走。”
“嗯?”田系、谢子一惊,急忙应道:“请公子勿忧,我墨者既然答应为公子守城,那就是绝不会背弃公子。”
鲁仲连见此,连忙开口道:“两位先生别急,这并非是让两位背弃公子,而是有更重要事情要请两位相助。”
说着,鲁仲连眼珠子一转,便开口道:“两位先生,目前公子正在担忧楚国那边···”
“咳···咳”田冀见鲁仲连略过大计,便轻咳两声打断道:“连子,我以为是两位先生是可以信任的,我们可以把计划告诉两位先生,我也相信两位先生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后,会更加配合我们的计划的。”
鲁仲连闻言,立即拱手谢罪道:“公子,两位先生,是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道完歉后,鲁仲连立即将调走乐毅的计划到处,然后向田系二人道:“所以,两位先生,既然乐毅有意要斩断墨家对齐国的支持,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如今秦国伐魏在即,而楚魏两国刚刚交好,公子担心秦国出兵伐魏之时,楚国可能会出兵救魏,从而扰乱公子以赵魏两国请乐毅主兵的计划。
故而,连想请两位先生假意负气出走楚国,然后凭借齐墨与楚国的交情,鼓动楚国暂缓出兵,坐观秦魏大战,以逼迫魏国只能向燕赵两国求援。”
田系与谢子听完鲁仲连的话后,心中都涌现出一股被信任的感动,然后,二人对视了一眼,田系应道:“请公子放心,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久。
田系与谢子一脸大怒的离开了府衙。
接着,田冀下令,以将军田单代替谢子,全权接管了淳于城的防御指挥权。
当日黄昏。
田系与谢子携带者鲁仲连转交的两千金,与百余墨者离开了淳于城,然后径直向南,往楚国而去。
不久后,燕军大营。
返回不久的屈庸大喜的找到了乐毅。
“将军,大喜啊!”屈庸喜道:“探子来报,就在齐王地的使者进入淳于城中宣布齐王地的诏令后不久,就在刚刚,田系与谢子二人带着一群墨者离开淳于城,向南方而去了。
探子来报,现在淳于城中负责守城的将领已经变成了田氏宗亲田单了。”
“墨家的人走了,好,实在是太好了!”乐毅精神一振,大喜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辛苦筹策许久,精心布局两月,今日终见成果。
墨者善守,田系他们一走,我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至于田单此人,原本不过是临淄市掾,默默无闻。而且,之前两战,田单也表现的中规中矩,行军作战的水平着实一般,这人比在齐国声望甚高的墨家容易对付。”
上架感言
又到了新书上架的时候,心中思绪杂乱。
说实话,这本书在发布的时候,还是蛮期待的,认为这本书的成绩应该会比上本书好。因为写上本书的时候,完全是脑子一热,就直接动笔写了。大纲、剧情、人设等等全都没有,然后写了两三万字就发布了。
而这本书不同,准备了许久,在大纲、剧情、人设上全都费了一番心思。
在剧情上,主脚历史的切入点,我当初在五国出兵之前以及济西之战后这两个时间点想了很久。
甚至,我也一度选择了五国出兵之前,并写了快两万字了。
但······至死不悟的齐王地,实在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压抑的时间太长了,除非将齐王地做掉。只是,当时的齐王地战功显赫,威望太高,而且群臣全是他提拔的,这种情况下将齐王地做掉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把最初的版本砍掉了,将时间直接定在济西之战后。
其实齐国灭宋之后,齐国国家破亡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原因就是齐王地狂傲自大,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有这样的君王在,就注定了齐国的颓势是难以扭转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大势之下,才有了本书第一卷:帝国衰亡。
其实,在第一卷中,也写了许多计策,包括主脚的建议,齐国群臣的建议,还有稷下学宫诸子的建议,这些建议都是切实可行的,不仅可以避免齐国战败,甚至有些还能反败为胜的,但是,这些都被齐王地给拒绝了。
齐王地拒绝的原因,也并非是因为这些计策不好,而是因为齐王地的骄纵,让他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他的骄傲也让他无法向其他国家低头。所以,齐王地的狂傲和至死不悟,才导致他自己被楚人抽筋活活痛死,也拖累了整个齐国。
而这,正是当时齐国的大势。
乐毅也正是看到了这样的大势,所以才孤军深入,直捣黄龙,最终中心开花,一举覆灭齐国。
而第一卷的压抑,以及主脚的无能,也正是与齐国的大势有关,与齐王地息息相关。
这并非是因为主脚的无能以及齐国群臣无能,这其实是智慧在面对大势时的无奈与颓势。我想要在这一卷阐述的是,在大势面前,虽然个人显得无力与无奈,但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的现状,最终可以扭转不利局面,改变大势的。
事情是这样,人也是这样,只要遇事别慌、别乱、别急,没有什么是迈不过去的(写到这里,真是一言难尽(t﹏t)?)。
所以,第一卷的基调,就是以颓势为主体,述说智慧在大势面前的乏力,以及最终通过改变小势以扭转大势的情况。
其实,齐燕两国的大势,在乐毅久攻淳于不下的时候,就已经扭转了。
但齐国的颓势之所以还在延续,这其实是乐毅同样也在通过自己努力再次扭转齐燕两国的大势。
我努力的时候,对手安于现状止步不前,甚至还倒退了,这是现实。
我努力的时候,对手也在努力,甚至比我更努力,这也是现实。
这就是大势扭转,但形势却并没有立即好转的原因。
而第一卷的结束,正是以齐王地的死亡为终结。大家别看齐王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还在搞东搞西,但是其实齐王地已经死了,正如那一句话所说:有些人虽然还活着,但其实他已经死了。
因为齐王地的死亡,所以第一卷结束了,正式开启第二卷《复国之路》。
最初,在主脚的身份选择上,我在齐闵王太子与齐襄王田法章上有过犹豫,但最终全都舍其了这两人。
舍弃太子的原因,是因为历史上的齐太子颇为仁孝,在齐国的声望比较好。这样的太子,如果在面对国家危难的时候,跟齐闵王一样,弃国逃亡,这无疑是对他人设的重大打击,会造成齐国臣民的极度悲观与绝望。
正如秦国灭燕的时候,原本已经逐渐掌握燕国大权的燕太子丹,在弃国逃亡后,威信尽失,竟然轻易地就被其父,那个同样威严尽失为群臣百姓所恨的燕王喜所杀。
所以,在剧情的设计上,齐太子是必须要死的(历史上的齐太子,应该也是这么死的,虽然没有记载,但可以通过太子之师王蠋猜测一二。如果齐太子跟齐王地一样逃亡了,但太傅王蠋就不会绝望的自杀了,如果太子逃亡,那在临淄不远处隐居的太傅王蠋,也一定会跟着逃亡的)。
这就是主脚一开始并不是齐太子的原因。
至于没有选择田法章的原因,则纯粹是因为对齐襄王的不喜,不想给齐襄王洗白。齐襄王作为复国君王,他实在是严重的不合格。
所以,排除了齐王地有记载的两个儿子后,那就只能自创主脚了。
这就是主脚穿越齐王地嫡次子田冀的原因。
好了,这本书已经发布的内容就是因为这样写出来的。
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在最后······
卑微的我只求一个首订,让首订数据不是那么难看。
谢谢大家,拜托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东帝到来 (求首订)
此时,乐毅将目光投向淳于城方向:“接下来,只要等齐王地一到,击破淳于齐军,那我们接下来攻打齐国的行动,就将再无阻拦。”
屈庸闻言,拱手道:“这是还是将军妙计无双,只动用了一个内应两百死士,不仅将齐王地给送回齐国,将齐国各地搅得大乱,而且还顺便除掉了墨家这个心腹大患。”
说着,屈庸赞道:“将军的威名现在连各地齐人都在传播,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啊!”
乐毅闻言,笑道:“屈将军,齐人可不是为我扬名,他们分明是害怕了,担心军心民心溃散,所以借着我的名头在狂吹其公子冀。以此收聚人心,并抵消齐王地的恶劣影响罢了。”
说着,乐毅摇头道:“虽然也算齐人有些急智,但,这种吹出来的虚名,终究还是假的,当不了真啊!”
屈庸闻言,想起各地疯狂传播的齐公子的贤名,不禁叹道:“齐国的人就是喜欢弄这些虚的,孟尝君田文是这样,这齐公子冀也是如此,齐国就将衰败在这些人手中,衰败在虚言之中。”
乐毅闻言点了点头。
顿了顿,乐毅又哀道:“为了除掉墨家,墨者黄黔为大王尽忠了,同行的还有两百义士。
我当亲自上书大王,为他们表功,善待他们家人。”
“将军仁义···”
与此同时,原本驻扎在泗水的水师,在转了一个大圈子后,终于赶到了夜邑。
接着,水师在夜邑休整了一夜,装好补给后,便再次北上。
一天后,庞大的齐国水师船队经过潍水入海口,为燕人查知。
燕人知之,飞快的禀报淳于的乐毅。
乐毅闻之,眉心微皱:“齐国水师北上,北方压力必定倍增。不过,好在齐王地也已经在南部征召百姓了,不日就会赶到淳于。
届时,齐军必乱,只要我一举击溃淳于的齐军,那么无论是田礼还是齐国水师,都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说着,乐毅下令道:“传令,通知北部各地以及将军乐乘,齐国水师北上,让他们小心。不久后,我会派人去增援他们的。”
十一月初三,齐国两万水师抵达利城。
齐国水师来援的消息传出,令田礼率领齐军士气大振。
而乐乘闻齐国水师来,立即从夫于城外退兵,然后退守历下、渠丘。
同时,田礼虽然得到水师的援军,但水师主将越离坚决抵制了田礼让水师将士去攻打燕人镇守的坚城的要求。
于是,北部战事暂时停歇。
十一月初六,蔺相如离开咸阳。
次日,秦相魏冉亲自前往函谷关,准备出兵伐魏。同日,秦将白起离开咸阳,前往宛城坐镇,震慑楚国。
与此同时,燕赵魏三国的策士说客开始大肆为乐毅扬名,一时间,原本就名声响亮的乐毅,瞬间就名镇三国,仿佛乐毅乃是古往今来的天下第一名将一般。
十一月初十,南城、鄣城的丁壮赶到莒城。
次日,齐王地率领三城近五万余丁壮从莒城出发,一路北上,半路汇合琅琊丁壮,凑得六万余丁壮。
十一月二十五日。
齐王地率领六万丁壮抵达淳于城外。
同时,田冀闻齐王地来,立即让谢子准备守城,并派出大量探子监视燕军,然后自己带着群臣,以田单为将,率五万齐军护卫,出城十里相迎。
城东十里处。
田冀率群臣迎到齐王地,田冀立即行礼道:“儿臣恭迎父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父王恕罪。”
而后,田法章与群臣接着行礼道:“臣等恭迎大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大王恕罪。”
齐王地见众人皆拱手相迎,冷哼一声,然后来到田冀身边,瞥了一眼面前的群臣大声道:“子冀,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过,现在寡人来了,你就有依靠了,寡人来了,你就可以放心了。
现在,事情就交给寡人吧。
寡人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大王是什么样的!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王!”
田冀闻言,不禁奇怪的看向齐王地,暗道:“父王这话说的,好像有些不对劲啊!难道父王见我与群臣同心同德,所以想要离间我与群臣的关系?”
同时,群臣听到齐王地话,全都眉心一跳:“大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子冀叛变了?还是大王在离间我们与公子冀的关系?这难道就是大王的手段吗?”
而齐王地这个时候可没管田冀与群臣是怎么想的,直接大声道:“走,去淳于城。”
不久后
随着齐王地率领援军到来,之前大王大肆征召百姓丁壮的谣言成为现实,淳于城中的将士百姓出现了极大的惊恐。
军民恐慌中,齐王地率领群臣抵达了淳于府衙。
大厅中。
齐王地冷脸坐在主位,田冀与田法章分坐左右首位,群臣各坐其次。
众人坐定,齐王地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放在了即墨大夫身上。
如今···淳于城中的诸大夫,以即墨大夫手中的兵力最多,以即墨大夫的地位最高,所以···即墨大夫一定是群臣勾结的领头羊。
只要搞定即墨大夫,那群臣串联的局势便迎刃而解了。
想着,齐王地心中一定,立即冷声道:“以优势兵力对阵燕军,连战皆败,损失三万大军,这是谁的罪责。”
说着,齐王地双眼死死的盯着即墨大夫曹奚。
曹奚还未回话,田冀率先开口道:“父王,这是儿臣的责任,儿臣身为淳于主事人,料敌不明,举措失当,轻敌大意,这才有两战之败,请父王降罪。”
齐王地一怔,看了看拱手请罪的田冀,然后又看了看安坐在田法章身侧的即墨大夫,心中极为不快。
这子冀也太不明事理,寡人明显是在给他撑腰,他却主动出来顶罪。
寡人的儿子不仅变傻了,而且连着眼力劲也没有了。
想着,齐王地向田冀挥了挥手,清声道:“子冀,你退下,你还尚未行冠礼,无官无爵无职,如何能做之前两战的主事人。”
田冀拱手道:“幸赖父王神威,所以各地来援的大夫、司马全都愿意奉儿臣为主事人,此乃群臣看在父王的面子上,而非儿臣之能。儿臣不胜惶恐,不胜感激。”
“···”齐王地见田冀再次搭话,心中不喜,然后略过田冀,转头看向曹奚道:“即墨大夫,身为之前两战的主将,你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逆子反了
曹奚闻言,立即拱手道:“身为主将,两战皆败,臣的确有罪。”
齐王地一听,立即大怒道:“那该当何罪?”
曹奚拜道:“大王,公子已经降了臣三级爵位,并罚臣俸禄一年。”
齐王地一怔,看了看田冀,看了看曹奚,厉声道:“损失三万将士,就降爵三级罚俸一年就算了,这不够,远远不够,理应罢黜你即墨大夫之位,剥夺你爵位,贬为平民。
不然,如何对得起那三万将士。”
田冀一听,立即开口道:“父王此言差矣,如果之前两战全是即墨大夫的责任,那自然应该按父王说的办,但是,之前两战主要责任在我,即墨大夫只是次要责任。
所以,儿臣以为对即墨大夫的处罚已经很重了。”
群臣一听,立即齐声道:“大王,公子说的对,对即墨大夫的处罚已经很重了。”
齐王地见田冀再次揽罪,又见群臣附和,顿时心中一苦:“可恶,才几个月不见,寡人那个原本还孝顺聪慧的好儿子,就被群臣的甜言蜜语给忽悠的傻了。”
想着,齐王地心中略一思索,便开口道:“之前的处罚不算,子冀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如何能对军中主将以及身为即墨大夫的人进行处罚,处罚应该由寡人来决定才是。”
田冀拱手道:“父王,儿臣率群臣诸将与燕军激战近半年,而苦等父王不至,但是国中之事亦不可不理。故而事急从权,儿臣这才无奈主持国事,还请父王谅解。”
群臣一听,再次齐声道:“国家危急,而大王失踪半年,事急从权,还请大王理解。”
齐王地看着田冀与群臣一唱一和,仿佛排练好的一般,柔中带刚、刚中带柔的就将他准备的第一把刀给拦了回去,并让他心中憋了快一个月的怒火没法往外撒。
此时,齐王地心中的怒火大燃,接着涌上双眼,然后怒火中烧又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田冀道:“好,好,好。子冀,你既然说之前两战皆败都是你的责任,那好,你该当何罪?”
田冀闻言,立即解下自己头上用来束发的簪巾,然后扯直一束约七八寸长的头发,对齐王地示意道:“儿臣自知有罪,所以被处罚髡刑,以示惩戒。”
齐王地闻言,看了看田冀那一头七八寸长的头发,又看了看田冀那平静的面庞,顿时心中大痛,怒斥道:“你这逆子,可还有廉耻之心,可还有荣辱之心,你身为寡人的嫡子,竟然受了髡刑,寡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寡人都没脸去见先王!”
田冀一怔,微微低下头,但面色依然平静。
然后,他眼睛余光瞥见主位上快气得吐血的齐王地,又瞥见羞愧欲死的曹奚,以及非常羞愧的群车,心中不禁有些尴尬的默默道:“我以前每月都要花钱去受一次髡刑,这都已经习惯了。
古人说的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话真对,只要自己不羞愧,那羞愧的就是别人。”
此时,齐王地见田冀面色不变,似乎没有悔愧之色,暴怒道:“逆子,身体发肤受诸父王,你没有得到寡人的许可,为何要受髡刑,你如此可对得起寡人,还有你九泉之下的母后?”
田冀立即应道:“父王,事急从权,儿臣来不及禀报。至于母后那里,待到九泉之下,儿臣自会与母后分说。”
“逆子,我···”
“大王,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齐王地一看群臣同时求情,气不打一处来来,怒吼道:“逆子,你以为三万大军的伤亡,只是区区髡刑就结束了吗?不,这还不够。”
群臣闻言,齐声道:“大王,公子已服罪,国之法,罪不二罚。”
“罚不妥当!”
“妥当,臣等皆以为妥当。”
齐王地闻言,看着异口同声为田冀说话的群臣,神色大变。
串联好的,都是串联好的,这逆子与群臣勾结起来了,想要架空寡人。
想着,齐王地大怒,猛地一拍身前的木案,怒道:“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还要寡人何用?”
田冀一听,立即拱手道:“父王,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但是,现在还有事请父王决断。”
齐王地一听,看着田冀冷冷的道:“何事?”
田冀闻言,走到大厅中,拱手道:“父王,国不可一日君,亦不可一日无相,大司田宋涣调度有方,计量过人,司徒王益德高望重,人皆赞之。
故,儿臣欲表大司田宋涣为右丞相,表司徒王益为左丞相,以辅佐父王,驱逐燕军,光复齐国。”
齐王地闻言,脸色更加冷。
这个逆子,亏得寡人还在卫国为其担惊受怕,亏得寡人一直念念不忘的要为其行冠礼,亏得寡人之前还在莒城担心他被群臣所欺。
结果,寡人还没死,这逆子就直接勾结群臣夺权了。
不过,这逆子还是太嫩了,太年轻了。
此时此刻,大司田与司徒毫无实权,各地大夫、司马手握重兵,这种情况下,逆子表宋涣王益为相,各地大夫、司马如何能服。
所以,逆子没有表即墨大夫为相,正给了寡人一个机会!
齐王地正想着,还没来得及说话,殿中群臣又齐声道:“大王,公子言之有理,请封大司田为左丞相,封司徒为右丞相。”
齐王地一怔,顿时疑惑的向群臣看去。
之前他还以为是各地大夫,尤其是以地位最高的即墨大夫为首的各地大夫司马,联手忽悠或者架空了自己的傻儿子,或者是自己的傻儿子与勾结各地大夫狼狈为奸了。
而逆子表宋涣、王益为相,正是为了牵制各地大夫司马···
但···现在各地大夫居然跟着那逆子请立朝中重臣为相,甚至连即墨大夫也一脸庄重的请他请宋涣、王益为相,而不是他之前以为的即墨大夫。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不是各地大夫、司马反了,是寡人的好儿子反了,并且还将各地大夫、司马收服了。
只是···
齐王地赶到脑袋隐隐有些胀痛。
这些大夫司马都是寡人亲自任命的,有的人更是跟了寡人十几年了!
怎么才短短几个月间,他们怎么就背叛了寡人,怎么就全都站在逆子那边去了?
这逆子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还有,即墨大夫可是寡人的心腹啊!寡人可是将齐国除临淄以外最富有的即墨交给了他,他怎么能背叛寡人呢?他难道不应该以死报效寡人吗?
没道理啊?想不通啊?不合理啊?
一时间,齐王地思绪凌乱,心痛,脑子也痛。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发杀机
此时,田冀见齐王地沉默不语,便向前一步,再次拱手道:“父王,儿臣与群臣都以为应该立即封左右丞相,还请父王立即下诏。”
群臣闻言,齐声道:“请大王立即下诏封左右丞相。”
齐王地眼睛怔怔地看着群臣,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田冀见齐王地还是不说话,再次开口道:“父王,下诏吧。”
群臣:“大王,下诏吧。”
齐王地猛吸一口气,然后便在这寒冷的大厅中,冒出一身冷汗,并且冷汗瞬间侵湿了衣裳。
就在田冀准备再请,然后直接说自己父王默认得时候。
主位上的齐王地突然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道:“啊——寡人的脑疾又犯了(历史上齐王地曾患脑疾,被齐太子从宋国请来的名医治好了),痛死寡人了,来人,快传大巫高义前来为寡人救治。”
田冀一怔。
群臣一愣。
不久,在齐王地的哀嚎中,大巫高义快步走了进来,然后稍稍为齐王地检查了一下,便冷汗直冒的看着田冀,小心翼翼的轻声道:“公···公子,大···大···大王的脑疾病又犯了,还请公子让我···让臣服侍大王去静室救治。”
田冀看着面前的高义,先是愣了愣,立即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他之前做了十几年的小神棍,一穿越就被面前的这个大巫高义给灌了一大碗黑漆漆的祈过福的符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搞出来的符水。
终日打雁竟被雁啄眼,所以,几个月过去,他还对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大巫高义影响极深。
此时此刻,田冀看着高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或许···我可以不用等五年后,等燕王职病死了!
或许,我现在就能弄死燕王职!
对,没错,燕王职的确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弱点的弱点,而且还是能被我利用的弱点。
想着,田冀立即在脑中回忆起这几个月他恶补的燕王职的生平来,其中,对燕王职乃至对燕国影响极大的一事,便是十几年前齐国邹衍叛齐投燕一事···
当初,开创五德终始说的邹衍因为与他父王齐王地闹矛盾,故而离齐去燕,并受到了燕王职的热烈欢迎。
燕王职为了迎接邹衍以展示自己的礼贤下士,不仅亲自出城相迎,还亲自扫地、修建宫室,以拜邹衍为师。
这一件事当年轰动了整个天下,甚至,不久后乐毅前往燕国,也是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
而后,邹衍在燕国传播学问,大讲五德学说,纵谈神怪学说,传播农业学问,因为燕王职常常亲自听邹衍讲学。所以,在燕王职的带动下,这些学说在燕国流传的极快。
而这就造成了极大的反响,燕国农业突飞猛进就不说了,五德学说与神怪学说的广为流传,直接造成大批方术士聚集在燕王职的身边。
尤其是十几年前权之战燕军损失十万大军后,燕王职为了避免遭到齐国重点打击,便开始沉迷于修仙还有后宫女色。
于是,宋毋忌、正伯侨、充尚、羡门子高这些鼎鼎大名的方术士纷纷投靠燕王职,其中以羡门子高为代表的一批人,就是出海寻仙派的方术士,燕王职资助了他们大量人力物力出海寻仙。
而以宋毋忌为代表的方术士,乃是其中炼丹服金派,燕王职同样收集了大量金石草药助宋毋忌他们炼丹。
最关键的问题,宋毋忌他们练出来的丹药,不仅宋毋忌他们自己会服用,而且也会献给燕王职。最最最关键的问题是,燕王职受邹衍以及宋毋忌等人的影响,也对此深信不疑,时常服用。
而眼前的这个大巫高义,就是他齐国的炼丹服金派方术士的代表,他爹就是因为献丹药给先王宣王而被信重的,而他高义自己备受齐国信重,就是他那一手炼丹术。
所以···让这个大巫高义通过方术士的渠道,献出一种吃下后能立即让人感到身体变好但实则久服伤身的丹药给燕王职···
这能不能行得通?!
想着,田冀看着高义,双眼不禁炽热起来。
另一边,高义见公子冀看着他露出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颤一颤的,害怕极了。
几个月前他敢给公子冀灌药,但现在···作为服侍齐王地的近臣,他刚刚可是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连大王都被逼的装病了。
这要是公子冀心一狠···
想着,高义再次颤颤的向田冀道:“公···公子。”
“嗯?”有些走神的田冀回过神来,然后他看了一眼在主位上装病的齐王地,开口道:“父王患病,当立即医治,右丞相、左丞相,请派人护送父王回寝宫。”
右丞相宋涣、左丞相王益同时应道:“臣领命。”
正在主位上装病哀嚎的齐王地,一听田冀没有经过他的认可,就直接任命了左右丞相,不禁心中又苦又涩又痛又恨。
不久,齐王地在左右丞相的护送下离开后。
田冀转过身来,面向群臣道:“父王病重,不能理事,但是,父王来到大军,我们却不能不理。”
说着,田冀看向朱屿道:“莒司马,父王带来的大军以莒城百姓为主,我现在任命你为别军司马,统率父王带来的大军。”
朱屿一听,立即拜道:“臣领命。”
接着,田冀又看向朱屿不远处坐着的费勺、任非二人道:“南城司马,琅琊司马,你们作为别军司马的副将,辅佐朱司马统领大军。”
费勺、任非同时拱手道:“臣领命。”
接着,田冀又看向人群的后方道:“将军吴长、周猛何在(这两人是田冀在广益统兵之时就跟在田冀身边的军帅万人将),广益司空高放何在?”
三人同时起身应道:“臣在。”
田冀点头道:“莒司马、南城司马、广益司马将调任别军,三地将士无将,暂时由你们三人统领。”
“臣领命。”
不久,群臣散去后,田冀独留鲁仲连。
“连子,稍候,等朱司马他们控制住援军,我会让胶东胶南的军队去守卫淳于西面,让长城以南的军队守卫城池西面,制造我齐国内部不和的局面。
等我军一动,你立即去散步谣言,就说父王决定尽起淳于齐军,准备出城与燕军决一死战。
但是,我淳于齐军畏惧乐毅之能,且应该军民人心惶惶,不敢出战,所以本公子还有群臣坚决抵制了父王的计划。
最后,父王与群臣不欢而散,城中一片大乱。
并且,因为父王与群臣不和,胶东胶南还有长城以南的齐军分成两派,相互对持。”
鲁仲连拱手道:“请公子放心,臣这就去安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示之以弱
鲁仲连离去后,田冀在厅中沉默了一下,然后目光闪过一缕寒光,走出大厅,对护卫的田兆道:“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为了守御淳于,这段时间城中一直都在收集金汁吧。”
“呃!”田兆心中立即浮现出不详的预感,然后迟疑的点头道:“不错,公子,是有这事。”
“好。”田冀笑道:“去向军营哪里调十桶金汁来,只要溺,不要屎。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田兆想起他几个月前那一次煮了整整一夜的金汁,胃里顿时翻滚起来。
接着,他强忍着不适,问道:“公子,难道又要炼制磷水吗?”
田冀点了点头。
田兆见此,强行压制胃中的翻滚,拍着自己的胸膛应道:“请公子放心,就算为公子赴汤蹈火臣都愿意,更别说煮金汁了。这是就包在臣身上,不用金汁污了公子半分。”
“好,去吧。”
“诺。”
田兆走了几步,田冀想了想,又追了上去:“走,这次我们一起去···”
不久,田冀来到军营茅房,然后从茅房墙角收集了一批白霜。
而后,从军营出来,田冀又从城中调来一批朱砂、铅石、铜末铁砂以及各种药材,准备炼制能毒死燕王职的丹药。
而就在田冀在自己房中秘密炼药的时候,莒城司马、南城司马、琅琊司马三人则在三地将领的欢迎下,大摇大摆的进入齐王地带来的援军之中。
又不久后。
夷维子来到齐王地的休息的地方,急道:“大王,不好了,刚刚莒城、南城、琅琊三地司马进入我军之中,然后与我军中的三地将领联合,将臣赶了出来,夺走了臣手中的兵权。”
齐王地大怒道:“逆子,乱臣贼子,可恶!”
说着,齐王地痛骂了几句,然后快速道:“走,带着咱们的人,出去,去莒城,莒大夫向子还是忠于寡人的。”
接着,齐王地一出门,便遇到了左丞相王益。
“大王去哪,大王的病情才刚刚好,还需好好安养才是!”
“···”齐王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便转身回到了房中。
一关门,齐王地立即叹恨道:“糟了,寡人这是自投罗网,入了虎穴狼巢了。”
···
当日下午时分,新任别军司马朱屿等人在四地将领的协助下,控制住了齐王地带来的援军。
接着,得到消息的田冀,立即开始调兵,将淳于城中的大军一分二。
将原本淳于城中的齐军全放在城西城南,而将齐王地带来援军放在了容易防守的城东城北。
淳于城的这一反常情况,立即被城外的燕人探子查知。
接着,乐毅得知淳于城异动后,不禁纳闷道:“奇怪,齐人这是干什么,似乎不像是要出战的样子啊?
而且,不久前齐公子冀已经整合了所有的齐军,怎么现在齐军突然又分开了呢?
难道是齐王地的到来,让齐军分裂了?”
想着,乐毅突然一震,脸色微变道:“不好,肯定是齐王地最近这两年的一连串失败,导致他威望大跌,已经难以掌控局势,甚至淳于城中齐人已经发生分裂,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齐人分裂,这本是好事,但,齐人不齐心,彼此之间相互牵制,想要让他们出城决战就难了。”
想着,乐毅立即顿时皱起眉头。
次日。
屈庸向乐毅禀报道:“将军,探子打探出来的消息,昨日齐王地入城后,曾要亲自统兵与我军决战,但是这个计划遭到了以齐公子冀还有即墨大夫为首的许多齐人的抵制。
齐人都说将军用兵无双,甚至已经超过孙吴,出城决战必败。
所以,现在淳于城中的齐人全都反对出战。
齐王地不得已,只好暂缓出兵,并将他带来的援军放在了容易防守的城东城北。”
“欸!”乐毅叹恨道:“我被齐人利用了,齐人一定是知道齐王地征召百姓后,会导致齐人惶恐不安。而且,齐人也知道齐王地的个性,知道好大喜功的齐王地一到淳于,一定会要求出城决战的。
所以,他们提前为我扬名,以我为借口,抵制齐王地的出兵计划。”
屈庸一怔,惊道:“齐人还有这目的?难怪之前齐人为齐公子冀扬名的时候,还把将军也顺带加进去了。
原本我还以为齐人要借将军让公子冀扬名,结果,齐人还想借将军之名牵制齐王地。
好高明的计策,城中有智者在啊。”
乐毅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从广益到淳于这一连串的事情,缓缓开口道:“齐人之中又智者,这在广益之战中就有迹象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说着,乐毅沉默了。
顿了顿,屈庸打破沉默,问道:“将军,现在齐人不出来,我们怎么办?”
乐毅沉思了一下,摇头道:“先等等看,我要再看看齐人的动静,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走。”
·······
另一边,城中。
田兆辛苦了半天一夜,提炼出磷水、硝粉少许。
大功告成后,田兆找到田冀,禀报道:“公子,臣已经制作完成了。”
“好。”田冀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忙活自己的丹药事来。
此时,田兆见田冀搓着黑色小丸子,好奇的问道:“公子,这是何物?”
“毒药。”田冀应道:“给燕王职吃的毒药。”
田兆满脸不信的摇头道:“公子别戏弄臣了,燕王职身为君王,一应饮食都有专人负责,根本不会乱吃东西,更别说这毒药还是公子亲手做的。”
“是吗?”田冀笑而不语。
不久,用过早膳后,荣光焕发的田冀吩咐道:“田将军,去将大巫高义请来,记住,礼请,不要粗暴的相邀。”
同样容光焕发的田兆:“诺。”
不久,高义带着万分紧张以及十分不情不愿的走进田冀所在的院落。
到了院中,高义看着公子冀站在一个铜鼎前,又见铜鼎下方正堆满了薪柴。
见此,高义心中一突:“不好,这架势···难道公子冀打算以烹杀我以威胁我暗害大王,以达成他的狼子野心?
哼,我高义虽然胆小,但是我高家父子已经侍奉两代齐王,对大王忠心耿耿,我是绝对不会背弃大王的,就算是被烹杀,这也决不可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冰火收心
想着,高义心中一定,脸上的惧色尽去,然后露出一脸决绝之色。
到了近前,高义冷傲的道:“听说公子找我。”
“高先生来了。”田冀冲高义笑了笑,亲切的道:“我可是已经等先生许久了,想要请先生为我办件事。”
高义闻言,立即昂起头,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道:“公子不必枉费心机了,我是不会背叛大王的。”
“嗯?”田冀一怔,看了看仿佛要从容就义的高义,又看了看他身侧的田兆,问道:“田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去礼请吗?”
“这···”田兆一脸错愕的道:“公子,这···高先生刚刚好好的···”
田冀见此,再次露出笑容:“高先生误会了,冀与父王父子情深,父子一体,又怎会要求先生背叛父王呢!”
高义一脸轻蔑的道:“那不知公子请我来有何事?”
田冀一看高义这状态,就知道若是不能收服他,就难以沟通。
不过,好在我早有准备。
想着,田冀笑道:“冀最近有些心神不安,仿佛就跟数月前神魂离体的状态一样。上一次,冀就是喝了一碗先生炼制的药水,然后就好了。
所以,现在冀请先生来,是想请先生再给冀炼制一碗药水。”
高义一听,心中大安,死志退散,这才脸色一松:“原来就是这事,这是小事一件,小事一件,不必让公子请,只需公子派人招呼一声,臣就立即给公子送来臣的秘制药水。”
“若是真能如此,那实在是太好了。”田冀笑了笑,然后接着道:“但是,现在我想让先生在这里炼制一次药水,无论先生想要什么药材,只要是淳于城中有的,我都可以为先生寻来。”
“这里?”高义看了看田冀身侧的大鼎,开口道:“公子臣的秘制药水不是熬出来的,是祈福后才有效果。”
田冀没理他,让出位置来,然后淡淡的道:“请先生炼制吧!”
高义一听公子冀那不容置疑的话,愣了愣,再次沉起脸,点头道:“诺。”
接着,高义走到鼎边,看了看鼎下的木材,小心的道:“公子,请借火石一用。”
田冀明知故问的道:“先生,你要火石何用。”
高义理所当然的道:“公子,当然是点火煮药了。”
“怎么?”田冀诧异的道:“先生身为大巫,难道点火还用火石吗?”
高义闻言,有些懵逼的道:“不然公子以为我等大巫怎么点火的。”
田冀一听,立即走到铜鼎旁边,轻轻挥了三下衣袖,然后藏在木材中的黄磷瞬间迎风而燃。
接着,绿火白烟“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将一侧的高义田兆全都吓了一大跳。
此时,田冀风轻云淡的看着高义道:“先生,你们大巫点火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这···”高义看着鼎下熊熊燃烧的大火,尤其是其中不仅有寻常的黄火,而且更有绿火白烟参杂其中,看上去就非比寻常。
见此,高义在原地狂咽口水,一时间惊慌的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高义才回过神来,然后震惊无比的看着田冀:“公···公子,这火···这火是怎么点起来的。”
田冀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先生炼药吧。”
“这···”高义纠结了好一下,最后才强行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开始索要草药,并开始熬起能安心定神的药来。
只是,他熬药的时候,眼睛余光不断的悄悄瞥向在一旁静等的田冀,十成心思有八成在田冀身上,一成在想刚刚的火势怎么燃起来的,剩下的一成才在烧火熬药。
一段时间,高义心不在焉的将药水熬成,然后弄出一碗,双手奉上道:“公子,安心定神的药已经好了。”
田冀面无表情的结果汤药,然后在汤药入手一瞬间,松开手中的铜碗。
“哐当”一声大响,铜碗落地,汤药也洒落一地。
“哎呀。”田冀不好意思的看着高义道:“汤药太烫了,没拿稳。”
高义一听,立即再从鼎中弄出一碗,请罪道:“公子恕罪,是臣伺候失当。”
说着,高义便开始朝碗中吹起气来。
田冀见此,笑道:“先生,你这样吹气,汤药凉的太慢,还是我来吧。”
“呃!”高义一听,立即停止吹气,然后再次双手奉上手中热汤。
接着,田冀在高义眼睛余光的注视下,右手手掌缓缓朝药碗上面一抚,然后手中的硝粉落入碗中。
然后,在田冀手掌离开铜碗上方的时候,热汤已然结冰。
“哐当”一声大响,高义手中的铜碗落在地上。
接着,高义双腿一软,“咚”一声直接跪在了田冀面前:“公子,臣愿为公子效死,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无论是任何事情,臣都在所不辞。”
田冀似笑非笑的看着高义道:“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高义指天起誓道:“若是我违背诺言,天人共诛。”
“好。”
接着,田冀让田兆率亲卫在一旁警戒,而自己将高义带入房中。
房中。
田冀沉吟了一下,看着高义道:“我听说高先生精通炼丹之法,与燕国方术士宋毋忌是好友!”
高义一怔,先点了点头,然后想起燕国的水师来,又连忙摇头道:“公子,臣只是与燕人宋毋忌在炼丹术上有些交流,臣一向是对齐国忠心不二的,决没有出卖大王,更没有出卖齐国。”
田冀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高义道:“数百年来,齐燕两国的方术士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以及出海寻仙求药,花费了无数代价。
许多人出海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有许多人服下自己炼制的丹药后痛苦的死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高义闻言,一脸的黯然又满眼希翼的看着田冀道:“不错,所以人都失败,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放弃,因为我们都坚信,这个世界是有神仙的,因为我们都看见过。”
田冀知道高义说的是海中的海市蜃楼,点了点头:“不久前,凤凰降临淳于的事情,先生听说过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月之言
“呃~~”高义愣了愣,点头道:“听说过,听说凤凰还在淳于产下凤子,公子还立庙供奉凤子了。”
“不错。”田冀点头道:“这个消息是真的,不过,旁人不知道的是,凤凰不仅留下了凤子,而且还给了本公子练气之法。”
说着,田冀肯定的道:“练之,能保持容颜不衰,即便是活到一百二十岁,也跟三十岁的壮年一样,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强壮。”
高义一听,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此时,田冀走到房中一侧的木案边,然后那出一个成人双手大小的铜碗,碗中堆叠这数十枚黑色药丸。
接着,来到高义身前道:“吃一粒药丸试试。”
“···”高义从中拿出一粒药丸,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丹药吞入口中,并快速咽了下去。
丹药一入腹,高义顿时全身一阵火热,火热中,便感觉自己在飘,仿佛在腾云驾雾、飘飘欲仙一般。
不久,药效过去,高义一脸的容光焕发,头脑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此时,高义震惊无比的看着田冀:“公子,这药难道就是仙丹,刚刚臣感觉自己要成仙了。”
田冀笑了笑,道:“不错,这就是升仙丹,服用一粒可提神醒脑,服用两粒能精神倍增思路大开,同时服用三粒能夜御十女也不疲劳。”
“真的!”高义一听,眼睛顿时放光。
“不过,这虽是仙药,但也是毒药,这碗里的药丸,每吃一粒,短命半月。”
“嘶——”高义倒吸一口冷气,看着碗中的丹药,露出害怕又期待之色。
田冀见此,再次递出手中的铜碗,问道:“高先生,要不要再来一粒。”
高义闻言,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不能拒绝刚刚的飘飘欲仙之感。
于是,他伸出颤抖的右手,然后从碗中拿出了···两粒药丸,然后一口吞服。
不久,药效过去,高义满脸红光,精神亢奋的看着田冀:“这升仙丹真是太美妙了,简直就是让人欲罢不能,不愧是升仙丹。这种药别说是服之短命半月,就是一月,也是值得的。”
田冀闻言,微微一笑,然后看着高义道:“先生,若是我想让燕王职将这些丹药全吃下去,你有办法吗?”
高义闻言,沉默了一下,用力点头道:“有!”
“善。”田冀微微一笑,然后递给高义一块帛布道:“这是练气之法第一篇,练之可去病消灾。”
高义满脸激动的结果帛布,拜道:“请公子放心,快则半月,慢则一月,燕王职必定会服下升仙丹。”
···
高义离开没多久,田单便快步走过来道:“公子,刚刚乐毅让人送来一份言辞极其侮辱的战书,邀请我军明日出城会战。”
“嗯?”田冀面色一冷,笑道:“乐毅这是迫不及待的要打垮我们啊!”
田单闻言,拱手问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不应该问我的意思。”田冀摇了摇头:“而应该问大王会怎么回答。”
“如果是大王,必然不会避战,一定会答应了。”
“那就让燕人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明日我齐军就出城灭了他们!”
“臣明白了。”
不久后。
屈庸兴冲冲的找到乐毅,喜道:“将军,好消息,齐王地接到我们的战书后,立即答应了我们的邀战,并且还让我们洗干净脖子,说是明天要灭了我们。”
“好,不愧是齐王地,果然没让我失望!”乐毅大喜,当即吩咐道:“传我将令,明日与齐军会战,今夜全军将士饱餐一顿,明日破齐军,取淳于。”
“诺。”
而后,燕军一听明日要与齐军会战,又听说大将军乐毅明日要破齐军取淳于,对乐毅信心满满的他们,无不兴奋,战意高涨。
下午时分,高密大夫卫彬进入燕军大营,万分歉意地对乐毅道:“乐将军,本来,寡君已经准备好明日亲自统兵与贵军一戏,但不幸的是,寡君中午的时候感染风寒,病,恐明日不能领军出战,故而让本大夫来通知贵军。
明日会战取消,等寡君痊愈后,再与贵军一战。”
说着,卫彬傲然道:“当然,若是贵军已经准备好了,或者贵军不岔,也可攻打淳于城,我们齐军就在城墙上等着。”
一侧的屈庸闻言,怒道:“明明已经约好明日一战,现在贵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难道齐桓公留下的信誉,现在你们齐人要丢了吗?”
卫彬闻言,立即支吾道:“我们齐人当然是讲信誉的,但是寡君病了!”
“哼,病了,我看是你们齐人怕了吧。”
卫彬一听,立即涨红了脖子应道:“我齐人现在已经在淳于城中汇聚了二十万大军,而你们燕人才十万之众,我们齐人怎么会害怕。
我们这是放你们燕人一次罢了。”
说着,卫彬不等燕人反驳,便一挥衣袖,直接向外而走。
卫彬一走,屈庸立即大怒道:“将军,齐人实在是可恶,明明已经应下了,我们都宣布明日会战了,结果,齐人又不来了。
太气人了,竟然出尔反尔,戏弄我们。”
乐毅沉默了一下,脸色沉重的道:“比起齐人的戏耍,本将更担心的是,齐王地恐怕已经控制不住齐国的局势,甚至齐人内乱在即。”
说着,乐毅看向淳于方向道:“之前,我们去邀战,齐王地明明答应了我们,但是,很快齐人就反悔了。以齐王地的性格,就算是明知出战必败淳于不保,他也不会反悔的。
可是,现在齐王地称病反悔了,这就说明齐王地已经无法控制淳于群臣了。如果没有我们这个大敌在侧,齐国说不得就要内乱一场。”
屈庸一怔,问道:“将军,现在齐人内乱,我们应该怎么办?”
乐毅沉吟了一下,道:“此时此刻,我们占据半个齐国,所以我们现在肯定是不能退兵。至于齐人不愿意出来,那我们就逼他们出来。”
“怎么逼?”
“我们可以沿潍水西岸修筑长城,并在各地散布谣言,就说齐军不愿出战,而我燕军决定与齐人隔潍水分治,彻底占领潍水以西的半个齐国。
本将就不信了,那些齐国君臣就不要齐国的半壁江山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师出动
次日。
屈庸率领两万燕军士卒开始沿潍水修建长城,摆出一副要与齐军隔潍水对持,彻底占领半个齐国的样子。
齐人闻之皆大惊。
“修长城?”田冀一听田单的禀报,顿时紧紧的皱起眉头,然后肯定的道:“这一定是乐毅的奸计,想要逼我们出战。”
田单一脸沉重的道:“公子,虽然臣也以为这是乐毅的奸计,但是,燕人一修长城,却也让我们很为难。
公子,城中的官吏,除了各地大夫司马以外,其他人大部分都是从临淄逃亡出来投奔公子的,他们的根基全在临淄,在失地。若是我们一直在优势兵力之下,仍然不出兵与燕军作战···恐怕那些官吏会有其他想法。
此外,还有我们从广益带来的军队,还有之前守卫淳于的丁壮,其中不少人是东阳、缘陵的人,若是不出兵,那这些人也会有其他想法的。”
田冀闻言,有些震惊道:“乐毅真是厉害了,我们才露出一点内部混乱的风声,他就瞬间找到了咱们的漏洞,然后针对我们薄弱环节下手了。
如果我们真的内部混乱,大王与群臣相持不下,那我们可能就真的要被他逼着出城一战了。
不过,现在我们还不急。”
说着,田冀吩咐道:“田将军,你先去安抚那些潍水西部的丁壮将士,告诉他们,本公子决不会放弃临淄的。”
“诺。”
“还有,让右丞相安抚城中···”
话未毕,此时,齐王地大吼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子冀,你给寡人出来,寡人有事要问你。”
“父王?!”田冀一怔,纳闷道:“父王不在府衙静养,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了?”
接着,田冀出门一看,就见齐王地正在左丞相王益率领的一大群田冀心腹将士的护卫下,在房外大呼小叫的。
见此,田冀皱了皱眉,连忙上前相迎道:“父王怎么来了,儿臣有失远迎,还请父王恕罪。”
说着,田冀一边请齐王地入内,一边开口道:“父王有事只需派人喊一声,儿臣自会去父王面前听命,何须父王亲自来此。”
齐王地闻言,冷笑者走进房中。
接着,王益快步走到田冀身侧,禀报道:“公子,刚刚燕军将士在潍水西岸修筑长城的事情被大王知道了,然后大王强行要来找公子,臣拦不住。”
田冀皱眉道:“父王何以知之?谁去禀报的?”
“无人去禀报,是将士们的议论声被大王听到了。”
田冀一听,前额立即舒展开来,但心中却更加紧张了。
将士们的议论声居然被父王听到了···
这说明燕军修长城的事情,其影响远比他预想中的要大。
需要尽快采取手段制止燕军才行!
不然,时间一长···
想着,田冀不禁将目光投向正大步迈进房中的齐王地,心中惊道:“不然,城中军民心变,恐怕父王会绝地翻盘。
是了,父王之所以强行来找我,未必没有这方面的盘算,他是在群臣将士哪里刷存在感,拉拢那些对我失望的人!”
此时,田冀目光一沉。
应该立即阻止燕人修长城,以定人心。
可是,如何阻止燕人的行动?
难道出城决战?
想着,田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王益:“好,左丞相,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还请丞相勿忧。”
说着,田冀便迈步走进房中。
此时,齐王地坐在房中的主位上,一见田冀进来,便开口道:“子冀,寡人听说燕军在潍水西部修筑长城,打算彻底占据我齐国一半土地,有这事吗?”
田冀点头道:“有。”
“有?”齐王地眉头一挑,怒道:“既有此事,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出兵击败燕军,难道还要等燕人把长城修好吗?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齐军的主事人,你也是齐国公子,是未来的齐王,难道你就因为胆小,而眼睁睁的看着燕人占据我齐国半壁江山而无动于衷吗?”
田冀听着齐王地的训斥,顿时眉心紧锁。
此时,齐王地见田冀没说话,又大声道:“若是你胆小,认为打不过燕军,那你就放手,让寡人来,让寡人带着我齐国勇士去跟燕人拼了。
寡人就不怕死。”
田冀听到这,拱手道:“还请父王放心,儿臣已经有办法阻止燕军修筑长城了,所以,这件事还请父王不要再过问了。”
“有办法了?”齐王地一怔,问道:“什么办法。”
田冀笑道:“儿臣准备强令在北地的水师去攻打燕人驻守的城池,以逼迫乐毅从潍水调兵去救援北地。只要乐毅调走两三万燕军,那潍水燕军实力就有所不足。
如此,若是乐毅还敢派出大量燕军去修长城,那我就敢派出军队去偷袭修筑长城的燕军。”
“嗯?”齐王地一惊,痛心疾首的道:“你疯了,竟然想出用水师去攻城的办法,我齐国用重金经营的水师,是防备楚国的利器,也是控制河济的利器,你居然拿水师将士去攻城。
水师将士知道了,一定痛骂你的,并且还不会执行你的命令。”
田冀拱手道:“请父王放心,水师将士是不会骂儿臣的,因为这命令是父王发出的。同时,父王也会晋升田礼将军为大司马,责令田礼将军节制水师。
如此,水师将士就一定会奉召去攻打城池。”
说着,田冀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如果水师将士不从,那父王就会挖他们祖坟的。”
齐王地一听,连忙按住自己的胸膛,并看着田冀,心痛无比的怒骂道:“可恶,逆子,你竟敢假传寡人诏令。”
田冀闻言,拱手道:“还请父王回去修养,不出十日,燕军就会撤走部分军队,并停止修筑长城了。”
说着,田冀不等齐王地回答,便吩咐道:“左丞相,请父王回去休息。”
一侧的王益一听,心中顿时浮现阵阵杀机,然后缓步走到齐王地身侧,冷漠的道:“大王,请吧!”
三天后,两万齐国水师在齐王地的严令中,在大司马田礼的筹策中,在对齐王地的谩骂中,开着船,去了济水北面。
次日,齐国两万水师将士包围济水北部的瞒城。
又次日下午,瞒城燕军在战死千人的情况,因为人数不够,被齐军攻入城中。
当日,齐国水师以伤亡超两千的战损攻克瞒城,并斩杀燕军近两千人。
再次日,齐国水师兵围鄋城。
当日,鄋城之中鄋人作乱,齐国水师乘乱夺城,轻取鄋城。
接着,水师将士携大胜之势,突袭鄋城百里外的大县崔城,并与城中齐人内外呼应,攻克崔城,并斩杀燕军千五百人。
而后,燕将乐乘率燕军北上救援。
齐国水师见之,料不能敌,于是,水师留五千人守卫崔城,其余将士一路向东收复失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调动燕军
乐毅修筑长城的第七天,齐军水师强行围攻瞒城的消息传到了燕军大营。
屈庸禀报道:“将军,北面传来的消息,齐王地以挖祖坟相威胁,强迫齐国水师去攻打城池,如今瞒城被围,恐有不测!”
说着,屈庸又急又怒道:“齐王地这究竟是何等的昏庸,才会让齐国重金打造的水师当作普通士卒使用,并且还让他们去攻城。
实在是可恶可恼可恨。”
乐毅叹道:“齐王地虽然是被我军修建长城的事情逼到了极点,才做出这等无奈之举。但齐国水师这一动,却也会彻底打破了北部勉强才保持平衡。”
说着,乐毅面色沉重道:“两万水师出动,如今济北的瞒城必定是落入齐人之手了。而且,以水师的实力,真的不惜一切代价攻城,必能夺取五座以上县城。
济北五县,再加上齐将田礼控制的四县之地,那齐军就在北部控制了九县以上。九县之地,只需三四个月,就能凑齐两三万大军。
而我们却无法征召齐人作战!”
屈庸脸色一变,急道:“将军,不能给田礼时间,否则,大事休矣。”
乐毅点了点头,吩咐:“传令,立即调两万大军回去支援将军乐乘,让他务必要限制田礼的势力,不能让田礼从容扩兵。”
“诺。”
“传令,停止修筑长城,大军退往潍水西部,全部龟缩军营,不得出战。”
“诺。”
“传令,散布谣言,就说田礼在北部连战连捷,我们燕军畏惧,准备死守潍水拖住淳于的齐军,以全力消灭北部的田礼所部。”
“诺。”
另一边,淳于城中。
田冀正在听鲁仲连说起秦魏开战的事情。
“公子,魏国传来的消息,十天前,魏冉率十五万秦军借道韩国,然后兵围魏国安城。”
“安城在哪?”
“回公子,安城就在魏国大梁西北不远处,在河水南岸,乃是魏国交通河水两岸的重地。”
“大梁不远处的重地。”田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现在魏国那边是什么反应。”
“魏国君臣已经在议论向赵国求援了。”
田冀闻言,精神一振问道:“让魏国借乐毅的事情如何?”
鲁仲连摇了摇头:“公子别急,此事才刚刚冒出一点风声,秦国才刚刚进攻,连安城都还没有攻克,魏国还没有到要重礼请乐毅的时候。
而以秦军的实力,攻打魏国的行动必定会大获成功,所以,只有魏国惨败一阵后,才是我们趁机鼓动的时候。”
田冀点了点头,叹道:“不错,现在魏国还不急,是我急了。”
鲁仲连笑道:“公子,虽然魏国那边还没有好消息传来,但是,楚国那边却已经传来好消息。
不久前,谢子等人游说楚国成功,楚国决定先让秦魏甚至秦国三晋拼个两败俱伤,再出面收拾残局。
所以,楚王横已经下令楚大司马庄蹻从彭城撤军,并从泗东的淮北地抽调了三万楚军,率十万楚师应对坐镇宛城的白起。”
“十万楚师西去!”田冀心中一松,喜道:“之前楚国大军汇聚淮北,实在是我心头大患,现在,楚军走了一大半,我心中就踏实多了。”
说着,田冀问道:“现在在淮北统兵的楚将是何人?”
鲁仲连应道:“回公子,现在淮北楚军已经分成两部,其中,楚将项君英率三万楚军镇守彭城,而楚将淖齿则率六万楚军镇守淮北东土。”
“淖齿······”田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彭城所部的楚军,必定是防备魏国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需要防备淖齿所部的六万楚军了。
如此,我郯城的三万齐军就能调走了。”
“公子,鲁军那边···”
鲁仲连正说着,此时,田单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公子,好消息,刚刚城外燕军异动,不仅暂停修建长城了,而且还有一支两万人左右的燕军突然向西部去了。”
说着,田单喜道:“公子,那一支燕军突然离去,必定是去北部与大司马他们作战的。所以,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田冀微微一笑:“乐毅麾下的燕军原本就只有十万出头,现在调走了两万,那就只有八万多了。
燕军这一走,咱们的胜算就凭空增添了两成。”
田单叹息道:“可惜,若不是援军到来闹得我城中军民人心惶惶,不然,现在就凭我城中十几万勇士,就能正面与燕军决战了。”
田冀笑着摇头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所谓举国为上,举城次之,再次全军,正面对决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们还是先集中全力将乐毅调走吧。”
见田单点头,田冀立即吩咐道:“传令下去,将燕军停止修筑长城的事情公布出去,让城中将士百姓都别担心,燕军想要割取我齐国一半土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诺。”
不久。
大巫高义正在一侧随侍陪同齐王地的时候,夷维子快步走了进来,向齐王地禀报道:“大王,刚刚公子在城中公布,燕军因为北部战事的失利,所以从潍水燕军中调走了两万人,现在燕军已经停止修筑长城,并且还全军退到潍水西部了。”
齐王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这逆子手段好生了得,这才短短六七天的功夫,城外的燕军真的就被他调动起来了。”
说着,齐王地又沉吟道:“虽然燕军被他调动起来了,但我们的机会也来了,只要逆子率军出战,城中空虚,寡人才有机会从这牢笼之中逃亡。”
说罢,齐王地就迈步向外走去。
此时,高义连忙拦住齐王地道:“大王,燕军被公子调走了两万人,如果公子觉得已经有胜算了,不用大王去催,自己就会率军出城与燕人决战。如果公子觉得还是没有胜算,那就算大王去催促,公子也不会率军出城的。
而且,上次大王去找公子的事情,已经触怒了公子,现在周围全是公子的人,万一公子真的震怒,恐将对大王不利。”
齐王地闻言,冷笑道:“怎么,那逆子还敢弑君弑父不成。”
高义闻言一滞。
第一百三十章 顾惜羽毛
齐王地一出门,就有一群护卫行礼道:“不知大王去哪?”
齐王地冷脸道:“寡人去找子冀有事相商。”
说着,齐王地就向田冀处理公务的地方走去。
监视齐王地的护卫见状,也不敢阻拦,然后飞快的分出一人去找左丞相王益,其他护卫纷纷近前簇拥着齐王地前行。
齐王地见众护卫围过来,不禁冷哼一声。
出门没多久,齐王地就见左丞相王益摆着一张臭脸追了过来。
很快,王益便脸色阴沉的拦在齐王地面前:“大王这是要去那?”
“怎么?”齐王地摆出一张更臭的脸,怒道:“寡人去找子冀谈事,你也要拦我不成。”
说着,齐王地就准备绕过王益。
但王益微微一侧身,继续拦在齐王地面前,拔剑威胁道:“公子正忙于国事,还请大王不要让臣为难,不要让公子为难,也不要让大王自己为难。”
齐王地见王益拔剑,勃然大怒,然后丝毫不惧的向前走了一步,怒斥道:“混账,你竟敢对寡人拔剑,难道那逆子要弑君弑父吗?”
王益一听,恐让公子冀名声受污,立即收了剑。
齐王地见此,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冷脸向外走去。
而王益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心中杀机逐渐浓郁,暗道:“看来大王并不甘心失败啊!原本还打算让大王在后宫颐养天年,了却一生。
但···现在···大王如此多事,是不能留了。
只是,我齐国推崇孝义(田氏代齐),公子万万不能背上弑君弑父的恶名,不然,齐人必抛弃公子。”
想着,王益皱起眉头:“当年赵武灵王饿死沙丘,赵王何因为年纪太小没有掌权的缘故,这才没有背上弑君弑父的骂名。但即便如此,赵王何不孝之名也甩不掉,世人皆议论之。
而公子现在已经掌握大权,若是大王被其他人杀了,即便公子事后为大王报仇,也堵不住国中父老的悠悠众口,而且史书上也会记下公子弑君弑父的事迹。
甚至,哪怕是未来一两年内大王真的病死了,公子暗害大王弑君弑父的骂名也要被史官记录下来。”
“如何才能让公子摆脱弑君弑父的恶名呢?”
王益紧紧的皱起眉头。
另一边,齐王地在一众将士的护卫下,找到田冀,喜道:“寡人听说燕军已经你调走两万,而且,城外燕军已经人心惶惶,躲在营中闭门自守。
寡人认为我们与燕军决战的机会来了,是时候一举击败燕军,收复失地了。”
田冀闻言,看了一眼齐王地,皱起眉头道:“父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存亡之理,不可不察。燕军这才刚刚退走,可能是假意退走,实则引诱我军出战,也有可能会在半路折回,然后设伏埋伏我军。
所以,目前燕军具体情况不明,我们还需要等等。”
说着,田冀淡然道:“破燕之策自有儿臣处理,父王就不必担心这事了,还请父王回去静养吧。”
齐王地:“······”
不久,齐王地回到自己房间,叹恨道:“这逆子也太胆小怕事,面对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也惧战不出。
不过,逆子如此胆小,也并非全是坏事。我齐人向来不惧燕国,逆子拒不出兵,一定有许多热血齐人看不顺眼吧。”
说着,齐王地有长吁短叹道:“寡人才能脱得牢笼,复返自由啊!”
就在齐王地长吁短叹的时候,千里之外的蓟都,燕王职同样也发出一声长叹:“唉~~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啊!”
长叹着,燕王职摇头道:“想当初,寡人刚刚即位的时候,国家数百年的积累被齐国劫掠一空,民生凋敝,百业待兴。是时也,我燕军君臣一心,在苦难中相互扶持,一同前行,这才使得国家快速恢复元气。
可如今,齐国才打下一半,我燕军也还没有彻底征服齐国,人心就乱了啊!”
说着,燕王职想起这段时间来国中冒出的退兵说、增兵说、占地讲和说还有非议中伤乐毅甚至还有为乐毅美言劝他相信乐毅的。
想着,他不禁紧紧的皱起眉头,然后额头上浮现出一个明显的川字。
最近这一段时间,非议中伤乐毅的人很多,这事他能理解,因为乐毅主持国事十余年,变革法制,改革兵事,的确得罪了许多人,尤其是乐毅一举攻下半个齐国,更是引发了无数人的嫉妒。
可是,现在赞美乐毅的人跟中伤乐毅的人一样多,甚至是他身边的近臣也有大半的人在赞美乐毅,这就让他心中有了一些疑惑。
以他对乐毅的了解,肯定是不会收买他身边的那些近臣的,可是现在这样的事情却发生了,那些近臣明显收了好处才给乐毅说话的。
这···
是有人在暗中算计乐毅,离间他君臣关系?还是乐毅领兵在外,担心他这个燕王对乐毅的信任不在,所以才重金行贿他身边的近臣?亦或者是乐毅大破齐国后,齐国群臣诸贤乃至百姓都纷纷归附,所以让乐毅心中生出了其他想法?
想着,燕王职心中迟疑不定,有些看不清面前的局势了。
“群臣已经变了!寡人也变了!可是,乐毅是否变了呢?”
就在燕王职思索间,公孙操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大王,辽东太守急报,东胡王联合朝鲜国,兴兵十余万犯边。现在,辽东太守正依托长城防守,但辽东太守实力不足,故请大王派兵救援。”
燕王职沉吟了一下,问道:“贤卿怎么看?”
公孙操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请大王派出援军。”
燕王职看着公孙操问道:“援军是要派出,可是从哪里调出援军?”
公孙操一怔,惊疑不定的用眼睛余光瞄了一眼燕王职,然后赶紧低头应道:“大王,当然是从北方三郡征召百姓,快速驰援辽东。”
“嗯!”燕王职点了点头。
不久,公孙操离去后,得到消息的剧辛就找到了燕王职。
“大王,臣听说东胡王与朝鲜国入侵我辽东了?”
燕王职看了剧辛一眼,点头道:“不错,寡人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正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贤卿有何良策?”
第一百三十一章 燕王服丹
剧辛一听,急道:“大王,臣以为东胡王与朝鲜国此番入侵,必定是知道了我燕军主力全都深陷齐国,国中空虚,所以才敢进犯。
所以,要想击退两国的入侵,只需让相国率一支燕军从齐国返回,驰援辽东。
东胡王与朝鲜国见相国驰援,必定以为我大军已经从齐国回来,心惧之下,必定不战而逃,而辽东之围自解。”
燕王职皱眉道:“让相国回来···那齐国怎么办?”
剧辛闻言,拜道:“大王,臣还是那句话,齐国远比燕国强大,以我燕国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一口吞下整个齐国。
之前,田礼率领六千齐军就攻克济水南部七县,齐人纷纷响应,这就是明证。说明以我燕军之力,难以控制齐国,一旦齐人大反,则我燕军必败。
所以,臣的意思是,借东胡朝鲜入侵一事,派人与齐国讲和,然后以归还济水南部齐地为条件,割取齐国济北河间所有地区。
不然,等齐人大反,那我们不仅将失去济南地区,恐怕连济北河间之地都保不住。”
燕王职一听,沉吟道:“这件事寡人还得想想。”
剧辛离开后,燕王职长长一叹。
不久,燕国大臣郭宇来,道:“大王,事急矣,当立即从齐国退兵···”
接着,又有人来:
“大王,臣听说有人说要从齐国退兵,臣以为万万不可···”
“父王,儿臣···”
当日,燕王职接见了许多大臣,于黄昏时分正式下令:“以将军剧辛为将,征召渔阳、右北平、辽西三郡勇士驰援辽东。”
而后,燕王职又下令道:“传诏,以大臣公孙操为使,前去潍水宣慰燕军,通知相国,不要以东胡朝鲜为念,寡人顶得住。”
这两道命令下达后,蓟都一片沸腾。
接着,其后数日,燕国群臣云动,继续劝燕王职退兵者有之,劝燕王职坚定信心者有之,劝燕王职派太子去坐镇临淄者有之,诋毁乐毅者众,赞美乐毅全燕王职相信乐毅者亦众。
面对群臣进言,燕王职虽态度坚决,但也不堪其扰。
这一日,燕国方术士宋毋忌入宫。
宫中。
一脸容光焕发的宋毋忌看着面有忧色略显疲惫的燕王职道:“大王,数日不见,我王竟憔悴了许多。”
燕王职看着红光满面的宋毋忌叹道:“寡人最近忧心国事,思绪烦乱,常常夜不能寐啊。不过,数日不见,寡人看先生,却是精神许多。”
“大王明鉴。”宋毋忌笑道:“大王,最近国中的事情,臣也听说了,臣虽然不能给大王建议,但是臣却能暂时缓解大王心中之忧,并能让大王睡个好觉。”
“哦!”燕王职一怔,诧异道:“不知先生有何办法?”
宋毋忌闻言,立即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盒,然后打开玉盒,露出盒中的三枚黑色药丸,并开口道:“大王,臣最近之所以精神许久,就是因为臣最近炼丹有所收获。”
说着,宋毋忌一脸自得地指着药丸道:“这是臣数日前炼制出来的忘忧丹,有神鬼莫测之效,服用一粒便能提神,服用两粒便可让人思路大开,连服三粒···”
此时,宋毋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连服三粒,更有奇效。臣这几天,每日服用一粒,白日神采奕奕,夜间生龙活虎,皆是此丹之功也。”
燕王职震惊的看着宋毋忌手中的忘忧丹:“先生,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宋毋忌肯定的道:“大王,虽然这忘忧丹不能让人得道成仙,长生不死,但也有一丝成仙的神韵,服之能让人体会仙人之境。”
“不过,这忘忧丹也有一个缺点。”宋毋忌摇了摇头,想起南边那个漫天要价的高义,脸色难看的道:“那就是炼制此丹颇为耗费,不仅需要金银铜铁,还需要大量的珍贵药材,臣耗尽财力,才炼成十枚。
其中有两枚用来试药,臣自己服用了五枚,确认无毒有效后,这才将剩下的三枚忘忧丹献给大王。”
燕王职被宋毋忌说得一愣一愣的。
而后,燕王职收下了那三枚忘忧丹。
接着,经过验毒试药,一套流程走完,确定忘忧丹有效无毒后。
燕王职在收到丹药的第三天,亲自服用了一粒忘忧丹。
当日,燕王职容光焕发了小半天,并整日神采奕奕。
当天夜里,燕王职突然兴致勃发,召来了他最宠爱的美人,欢愉许久,将心中的烦郁尽数发泄出来,并宣泄一空。
次日。
沉睡一夜,感觉神清气爽的燕王职,赏赐了宋毋忌千金,并给了大量的炼丹原料,让宋毋忌为自己炼丹。
又次日,宋毋忌估摸着燕王职的丹药已经吃完,便再次献上了十枚忘忧丹。
淳于城。
鲁仲连禀报道:“公子,燕国传来的消息,面对东胡王与朝鲜国的联合进攻,燕王职并没有从齐国调兵,而是征召了北部三郡的丁壮,去守卫辽东。
而且,燕王职还以大臣公孙操为使者,前来齐国告知乐毅,让乐毅不必担心北部战事,专心伐齐一事便可。”
田冀脸色微沉:“这么说来,东胡王与朝鲜国的联军虽然牵制了燕国的力量,但是对我们齐国而言,并没有起到大的作用。”
说着,田冀看着鲁仲连道:“连子,离间乐毅与燕王职的行动,还是没有效果吗?”
鲁仲连摇了摇头:“公子,这段时间,我们怂恿了大量的人去中伤乐毅,并伪装成乐毅的人,重金收买了燕王职的近臣,让他们为乐毅说好话。
但,效果了了,燕王职不为所动。”
“这···”田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着,沉吟许久,看着鲁仲连问道:“连子,在燕国那边鼓吹乐毅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十分顺利!”鲁仲连应道:“乐毅攻克半个齐国,并夺回燕国被劫走了三十年的珍宝,还夺取了我齐国八百年的积累,为燕国父老报仇雪恨。
我们在鼓吹乐毅美名之前,乐毅的美名就已经在燕国父老口中流传,等我们派人推波助澜后,现在乐毅的名声已经直追燕王职了。”
“好。”田冀点了点头,开口道:“连子,既然乐毅的名声已经与燕王职相提并论了,那我们就派人去鼓动燕王职封乐毅做齐王好了。”
“封乐毅做齐王?”鲁仲连一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向楚求援
接着,鲁仲连迟疑的看着田冀道:“公子,让人鼓动燕王职封乐毅做齐王这事,太过突然刻意了,以燕王职的才能,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进言之人用心不轨,是在离间他君臣关系。”
田冀笑道:“就算燕王职看出来了,又能如何?”
鲁仲连一愣,问道:“公子意思是?”
田冀闻言,脑海中浮现出历史上燕王职让乐毅取田氏而代之做齐王,以及刘邦封韩信做真齐王的事情。
当时刘邦为何强忍着对韩信的愤怒,也要封韩信为真齐王。原因有三,其一,大敌在侧,不能内乱,只能怀柔;其二,功高震主,非重赏无以奖其功;其三,手握重兵,将士信服,实力强大。
而现在,乐毅与韩信的情况类似,甚至乐毅比韩信的情况更好,而燕王职的境遇更糟。
韩信当年先是背叛了齐汉盟约,强行攻克的齐地,齐地百姓并没有认可韩信。可是,现在北部的齐人,无论是官员贵族,还是普通百姓,可都受到乐毅的恩惠。
而且,燕王职的才能远远比不上高祖刘邦,乐毅没到燕国之前,燕国可是连打中山国都勉强。二十年前,燕赵两国夹击中山国,结果,燕军不仅入侵失败,还被中山国反推一波,丢了十几座城池。
燕国势弱其可见一斑。
最重要的是,乐毅虽然在用兵上可能比不上韩信,但整体能力远远超过韩信,是军政外交全能的大才。
君弱臣强,再加上乐毅在齐地极有威望···
所以,正如刘邦会封韩信为齐王一样,燕王职也只会选择封乐毅做齐王,因为这个话题只要开了口,无论是刘邦还是燕王职,他们都没得选择。
想着,田冀看了一眼鲁仲连,笑道:“连子尽管派人去游说燕王职就好了,不过,这次的主要目标离间目标已经不是燕王职了,而是燕太子郑,务必要让燕太子郑彻底恨上乐毅。”
“诺。”鲁仲连闻言,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接着,田冀又开口道:“连子,秦魏两国的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回公子···”
与此同时。
被关了许久,一直苦思脱身之策的齐王地,看着自己面前仅剩下的最后两个心腹夷维子与高义,一脸落寞的道:“寡人深陷牢笼,已经一月有余矣,现在连腰带都紧了两次,你们可有办法助寡人脱身。”
高义闻言,羞愧的低头道:“大王,臣愚钝,请大王降罪。”
齐王地见之,知道高义乃是巫者,也没指望他给自己出主意,便安慰道:“先生何罪之有,若不是先生这段时间尽心尽意的在一侧伺候,安慰寡人,寡人早就被那逆子气死了。”
高义闻言,低着头,没有说话。
此时,夷维子道:“大王,现在群逆环伺,周围到处都是公子的人,而各地大夫、司马又全是公子的爪牙。所以,臣以为若是此时没有外援相助,是极难从淳于脱身的。”
“可是那有外援?”齐王地抱怨道:“现在各地大夫于司马全都投靠了逆子,他们是不会再来救寡人的。”
“大王。”夷维子低声道:“臣说的外援不是各地的援兵,而是他国的军队。”
“他国?”齐王地一怔。
夷维子解释道:“大王,现在的情况,公子勾结群臣为祸,大王身陷囹圄,难以求之于内,只能求之于外。
而此时此刻,秦魏开战,燕赵伐我,韩国弱小,只有楚国还有余力。
故而···”
夷维子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王何不派出使者向楚国求援,就说乐毅用兵如神,我齐军虽有十五万之众,但也担心不是乐毅的对手,所以向楚国请求数万援军。
只要楚军来了,那就有三个好处。首先,楚军不会投靠公子的。其次,大王有了楚军之助,那就有直面公子的实力了。其三,有了楚国援军,我们就一定能击败燕军,收回失地。
一旦事成,这就是大王之功,失地群臣必定站在大王这边。
如此,失地群臣,加上楚军以及大王的大义在,那公子必定不是大王的对手。”
齐王地一听,沉吟许久,问道:“可是代价呢?”
“钟吾、中城、郯城等地五百里。”
齐王地一脸难色:“这可是寡人从先王手中继承的土地,若是寡人把它卖了,日后,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先王!”
夷维子急道:“大王,土地失去日后再打回来便是了。”
齐王地闻言,目光中凶光一闪,点头道:“好,贤卿,这事寡人答应了,只要楚国愿意出兵,寡人就愿意割地。
就凭楚王横那个贪恋声色,喜爱游猎的昏君,他如何是寡人对手,寡人就算将地给他了,他也守不住。”
夷维子大喜道:“大王英明。”
接着,齐王地轻声道:“贤卿,你稍后以对寡人失望为名,离开淳于,悄悄前往楚国,务必要请来援军。现在,寡人只能靠你了。”
夷维子用力的点头道:“请大王放心。”
一旁的高义:“······”
不久后,正在与鲁仲连说着赵魏两国动静的田冀,接到高义传来的帛书,展开一口,不禁嘴角一抽,然后摇头叹道:“唉~~现在我也不知道该说父王什么好,面对亡国的重挫,都没有被打垮,还能两次三番的搞事。
古往今来,惹得国家破亡一次的国君常见,可是,如同父王这样的,祸害国家一次又一次的,还真是少见。”
鲁仲连一听,问道:“公子,大王又怎么了?”
田冀应道:“刚刚父王打算派使者去楚国求援,求楚国派出援军支援他。”
“呃——”鲁仲连一怔,然后又拱手道:“公子,这其实是一个机会,推动调走乐毅的机会。”
“机会?”田冀一怔,然后便反应过来,看着鲁仲连道:“连子是说,将计就计,推动向楚军求援一事,搞得人尽皆知,将我齐军的混乱也搞得人尽皆知。
至于楚军来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要让燕军知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度才量力
“正是如此。”鲁仲连点头道:“燕军听说齐国向楚国求援,必定心急,求在楚国援军到来之前,与我齐军决战。
可是,燕军即无法攻克淳于,而我齐军又因为畏惧乐毅之能,而坚守不出,燕军求战不得,那么···”
田冀接着道:“那么,燕军为了将齐军引诱出来,最快的办法就是将乐毅调走。”
“公子英明!”
田冀闻言,与鲁仲连相视一笑。
不久,夷维子来。
此时,夷维子看着主位上的田冀,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的道:“不知找臣有何吩咐。”
田冀面无表情的道:“听说先生要离开淳于了。”
“正是。”夷维子叹道:“臣之前侍奉大王十余年,现在,大王已经不需要人侍奉了,所以臣请辞。”
田冀闻言,看着夷维子道:“先生要走冀也不好拦着,不过,先生临淄之前,冀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先生,还请先生指点。”
“不敢。”夷维子低头垂眼,摆出柔弱的姿态,拱手道:“请公子赐教。”
“咳~~咳。”田冀轻咳了两声,然后装作一脸落寞的样子,看着夷维子,用齐王地的语气道:“寡人深陷牢笼,已经一月有余矣,现在连腰带都紧了两次,你们可有办法助寡人脱身。”
夷维子一听这话,心中一阵骇然,猛地抬起头,看着田冀眼珠子向外微微一突,满脸的震惊惶恐与骇然。
这可是大王刚刚的原话,公子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我们中间有叛徒!
现在计划还没有开始进行···可公子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办?
公子一定杀了我的,不,公子会将我灭族的!
此时,夷维子看着田冀似笑非笑的面庞,突然心中一动。
然后···
“咚”的一声,夷维子直接跪在田冀面前,长拜道:“公子,臣愿弃暗投明,为公子效力,还请公子收留。”
“先生这是何故,还请先生快快请起。”田冀见状,微微一笑,安慰道:“冀与父王父子一体,先生为父王效力,不久是为冀效力吗?何来弃暗投明一说。”
夷维子闻言,见公子冀还没有对大王冒出杀机,心中不禁一松。
公子既然还没打算弑君弑父,那我还是对公子有用的,这样···我就暂时保住性命了,我全族也安全了。
想着,夷维子立即拱手道:“公子所言极是,是臣失言了,失言了。”
此时,田冀看着夷维子道:“先生,冀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先生。”
夷维子一听,立即拱手道:“公子,臣明白,臣稍后就回去禀报大王,就说公子不准臣请辞,臣不得脱,只好回去再侍奉大王了。然后,臣一定劝说大王打消向他国求援的念头,为公子尽心服侍大王。”
“不!”田冀摇头道:“冀想请先生走一趟楚国,并向楚国求援,不过,条件却并非是割地,而是齐国向楚国称臣。”
“这···”夷维子看了田冀一眼,以为公子冀也想向楚国求援借兵,便有些为难的道:“公子,楚人贪鄙,若是仅仅只是称臣虚名,而没有实利,臣担心楚国未必会答应公子的求援。”
“无所谓!”田冀笑道:“楚国答不答应我并不在乎,但是,先生却要在求援的时候,在楚国郢都闹出一番动静,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夷维子一阵,若有所思的看了田冀一眼,拱手道:“请公子放心,臣明白了。”
然后,夷维子带着田冀给得两千金离开了淳于,一路望郢都而去。
燕国蓟都。
这一日,燕国大臣昌宗对燕王职道:“大王,最近国中多有称赞相国者,说是孙吴也不可与相国相比,即便是伊尹太公,相国也可相提并论,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燕王职沉吟了一下,应道:“虽然坊间多有夸张,但是,相国的才能寡人也是知道的,完全可以与管仲、孙吴相比。
至于伊尹、太公两人,年代太过久远,寡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或许能,又或许不能吧!”
昌宗应道:“大王谦虚了,臣以为大王之贤可比文王,而相国之能完全可比太公。齐强燕弱就好比商强周弱,文王有天下三二,而大王也击破强齐,占有其地。
昔日,商强周弱,武王誓师伐纣,占之,大不利,武王及群臣诸将皆言不可伐,出兵必败,独太公曰可伐,乃强为之。故周师破商,此皆太公之力也。
不久前,相国率军击齐,群臣诸将皆言齐大燕小,不可伐,不可与齐国结下深仇大恨。也只有相国力主出兵,果然大破齐国,攻占齐都临淄。
所以说,大王能报仇雪恨,夺回燕国积累了八百年的珍宝,并且从抢走齐国八百年的积蓄,这都是相国的功劳。”
燕王职闻言,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不错,破齐夺地,一雪前耻,此皆相国之力也。相国大才,即便与太公相比也不遑多让。”
“大王英明。”昌宗应了一声,然后又开口问道道:“大王,臣有一个疑问,不知大王以为燕国与赵国相比,孰强?燕军与赵军相比,孰强?”
燕王职迟疑的看了一眼昌宗,应道:“燕国与燕军比起赵国赵军来,都有所不如。”
“大王,既然燕国与燕军都不如赵国还有赵军,那么,为何我燕赵两国同时攻打齐国,如今我燕军已经攻克齐国临淄、阿城在内的四十余城,而赵国现在却只攻克聊城东武两地,甚至现在还攻打昔阳不克。
不知大王以为,这是何故?”
燕王职面色沉重的道:“这都是相国之力,若是没有相国,想来我们燕国的战绩恐怕还比不上赵国。”
“大王英明,臣也是这样认为的。”昌宗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惊叹的道:“大王,相国的才能足以与太公相提并论了,而且相国在淳于城外,率领弱势燕军都杀得齐人不敢出城作战,可见相国之才。
可是···”
昌宗一脸凝重的道:“可是,就凭相国的才能,率领绝对优势的军队,却围攻一万齐军坚守的淳于城两个月,却没有攻下淳于城。
不知大王以为这是何故,是相国不擅长攻城?还是相国无法攻克淳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君臣离心 上
燕王职听到这,脸色一变,然后,双眼死死的盯着昌宗道:“不知贤卿以为这是何故?”
昌宗一听,立即拜道:“大王,臣以为相国之所以久攻淳于不克,不是因为相国不能攻克淳于,而是因为相国不愿攻克淳于。”
燕王职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混账,寡人对相国有知遇之恩,而相国一向对寡人忠心耿耿,燕国在相国的治理下,才逐渐强大起来,才大败齐国,为寡人报仇雪恨。
你岂可污蔑相国,滚,立即给寡人滚,若是让寡人听到你再有对相国的污蔑之词,寡人必杀你。”
“大王,就算我王要杀我,我也要说。”昌宗深伏在地道:“臣以为以相国之才,攻打区区一座万人镇守的淳于城,却久攻不克,这难道是因为真的攻不下来吗?
不——”
说着,昌宗直起腰来,看着燕王职大声道:“大王,这绝不是我燕军不能攻克淳于,而是因为相国不愿攻克淳于。
而相国不愿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因为大王对相国的封赏太轻了,不能匹配相国的功勋与才能。”
燕王职闻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此时,昌宗继续道:“大王,若是相国仅仅只是认为大王的封赏太轻,那还好办,给相国加封封地便是了。但是,臣担心的是,相国可能有异心了。
相国之在齐国,轻徭薄赋,笼络齐人,颁布善政,收取人心,齐人归之如流水。不仅如此,现在整个齐国都在传唱相国的威名,相国在齐地的威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所有的齐人都只知有相国,而不知有大王。
长此以往,齐国将成为相国的齐国,而不是大王治下的齐地。”
说着,昌宗拜道:“大王,相国虽反意不显,但相国的行为已经十分危险了,此时此刻,大王不可不防!
若是相国久在齐国,齐人又归之,有朝一日若是相国效仿田氏,取而代之,那大王如何是好?
故臣以为······”
燕王职听到这,不等昌宗话说出口,便大怒道:“来人,将这个离间寡人与相国关系的人拉出去,砍了。”
燕王职话音一落,立即便有一群护卫冲进殿中,然后架住昌宗便向外拖。
昌宗见此,大恐,急道:“大王,臣之所以出言,全是出于公心,臣对大王忠心耿耿···”
大殿中。
燕王职坐在王位上,眉心紧锁,目光阴沉,内心深处久久不能平静。
“相国在齐,轻徭薄赋,笼络人心,齐人不知有寡人,而只知有相国。
燕人,齐人之敌也,可是相国并非是燕人,相国并非燕人啊!
田齐立国才百年时间,齐人至今仍然思慕齐桓管仲之仁德,若是相国取田氏而代之,恐怕齐人会像投靠田氏一样投靠相国。
但···寡人对相国有知遇之恩,从相国的为人来看,相国不会背叛寡人的。
可是,破齐之后,群臣全都变了一个样,太子变了,甚至连寡人都变了,相国还会是远来的相国吗?
当年,秦孝公之待商君,有知遇之恩,更封之以商地等十五邑。这比起寡人之待相国,更厚之而无不及。
可在秦国大破魏国后,商君也变心了,为了封地,商君不仅强行攻打与秦国的世代联姻的盟友楚国,而且最后还起兵反了。
商君也反了,那相国呢?
商君背叛了楚魏两国,所以在背叛秦国后就无路可走了。可是,相国同时与赵魏楚三国交好,甚至现在相国身上还兼任着赵相呢!
万一···不,相国是不会背叛寡人的,可是···万一···”
燕王职迟疑许久,不能决。
于是,从袖中拿出两枚忘忧丹来,然后一口吞服。
不久,药效过去。
依然不能决。
不久,昌宗因为中伤相国乐毅,离间大王与相国关系而被杀的消息传遍蓟都。
燕太子郑闻之,悲叹道:“忠臣呐,我早就认为乐毅在齐国居心不良了。”
于是,太子郑入宫,向满脸疲惫的燕王职问道:“父王为何要杀大臣昌宗?”
燕王职一怔,看着太子郑道:“他离间相国与寡人的关系,难道太子认为他不该死吗?”
“不该死。”太子郑理所当然的道:“父王,乐毅之先乐羊率军攻打中山国的时候,魏国群臣中伤乐羊,魏文侯哪里积累的中伤文书足足有三大筐,可是魏文侯也没有处置任何开口以及上书中伤乐羊的人。
还有,当年甘茂率军攻打宜阳,久攻不克,秦国群臣纷纷中伤甘茂,秦武王可同样也没有杀那些进言的人。
可是,现在父王却将大臣昌宗处死了!”
说着,太子郑沉重的道:“父王常说,广开言路才能聆听各种声音,这样才不会被臣子欺骗误导。
可是,现在因为有人中伤相国,父王就将进言的人杀了。
如此,若是相国真的怀有异志,可是因为父王杀人的缘故,而没有人进言提醒,这不就是铸成大错了吗?”
燕王职看着太子郑迟疑了许久,长叹道:“太子,连你都知道不能杀戮进言的人,难道寡人不知道吗?可既然寡人知道,那寡人为何要杀昌宗?”
太子郑一怔,问道:“父王,这是为何?”
燕王职一脸沉重的道:“因为淳于城没有攻下来的确蹊跷,此外,寡人也摸不准相国心中的想法,更难以承受相国恐惧之下甚至一怒之下出走的后果。
魏文侯不杀进言之人,那是因为魏文侯能控制住乐羊,一道诏令便可解除乐羊的职务,而且还不会有反噬。秦武王也一样,即便罢免甘茂丞相之职,最多就是攻打宜阳失败,也不会有任何反噬。
可是,寡人则不然,若是相国知道有人中伤他,而寡人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处理。若是相国忠心耿耿,这还好,这就是寡人与相国君臣相知的象征。
但,如果相国已经有异心,有听说群臣中伤他,而寡人没有反应。如此,相国必惧,以为寡人会暗中出手。这样,相国心惧之下,攻打齐国的战事必定会失败。
一旦伐齐之战失败,以齐国强大的国力,我燕国必将永无宁日,甚至,还有再次亡国的风险。
所以,为了稳住相国,为了取得伐齐之战的胜利,寡人明知道不能杀进言之人,也只能杀掉进言者,以解除相国后顾之忧。
因为寡人没有其他的选择,我燕国也没有,甚至,从我燕军前往临淄的那一刻开始,寡人还有燕国,就全都没得选择了。
我们燕国只能成功这一条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君臣离心 下
太子郑脸色一变:“父王,既如此,那之前父王为何在剧辛上书后,还在朝中公开支持相国攻打齐国临淄?
若是······”
话未毕,燕王职恨铁不成钢的大怒打断道:“糊涂,难道我燕国不攻打齐国临淄就没事了吗?难道寡人紧紧只是要报仇吗?”
太子郑见被自己父王训斥,不知所措的看了燕王职一眼,脸色露出慌乱之色,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此时,燕王职见太子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不仅长叹一声,开口道:“太子岂不闻天下终究要重归于一的吗?儒家、墨家、道家的诸多大贤,在百年前就已经开始议论天下必将重归于一,各国之中必有一国将一统天下。
为此,儒家的人在百年前就选择了魏国,子夏、李悝、吴起、孟子等儒家大贤前仆后继,纷纷入魏效力,魏国西河学派也得以响彻天下。
而道家的人在八十年前就开始全力支持齐国,环渊、彭蒙等各国道家宗师齐聚临淄学宫讲学,为齐国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时至今日,稷下学宫已经天下贤者的聚集地。
而墨家的人在五十年前就选择了秦国,其后,墨家巨子更是宁愿墨家分裂,也要率一大批墨家精英入秦。
在这样的大势下,难道我燕国就因为害怕齐国的强大,就只得枯坐等死吗?就算我燕国什么都不做,难道其他国家就会放过燕国吗?
太子你也别忘了,三十年前,我燕国已经被灭亡一次了。
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各国都无法幸免,不是吞并其他国家,就是被其他国家吞并。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太子郑脸色一白,沉吟了一下,又问道:“父王,虽然攻打齐国的行动势在必行,但此时此刻,如果相国没有异心自然就好,可是,如果相国真的有异心呢?那父王怎么办?燕国怎么办?齐地又怎么办?”
燕王职闻言,目光一凝。
这也是他思考了许久,一直迟疑不决的关键所在。
万一···乐毅真的有想法,那该怎么办才好。
乐毅之才胜太子十倍有余,万一乐毅有朝一日真的反了呢?
想着,燕王职沉吟许久,然后看了看太子郑一眼,想起秦孝公死商君谋反的事情,突然心中一动。
然后缓缓开口道:“虽然寡人猜不透相国内心真正的想法,也不能确认相国是否真的会在寡人驾崩后背叛燕国。但是,寡人有办法让相国彻底失去齐人的支持,也有办法让相国无法在齐国自立,也有办法让相国不能主动背叛我燕国。”
太子郑立即问道:“父王,是什么办法?”
燕王职看着太子郑,一字一顿道:“封相国做齐王!”
太子郑脸色一白,急道:“父王,相国真心不明,若是父王真的封相国为齐王,万一相国真有自立之意,那岂不是正入下怀?”
燕王职闻言,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太子,你还要更加努力的学习观察大势啊。现在的这个时候,相国能掌控齐地,凭借的全是我燕人的力量。若是此时此刻相国接受寡人的赐封。
那么,齐燕矛盾就将变成相国与齐人的矛盾,只要燕人一退,愤怒的齐人必会撕碎相国,然后我燕国还能占据齐国北地,并且还能把已经宣泄了一半怨气的齐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赵国身上。
所以,寡人赐封之后,相国只有一条路能选择,那就是严词拒绝。只要相国正式拒绝齐王之位,那么···那些已经归附相国的齐人,就只得向寡人效忠。因为相国在拒绝之后,就已经立下不做齐王的誓言,如此,相国日后若是再据有齐地自立,那就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齐人必定不会再信任他。
这样一来,相国就只能依附我燕国,也不能主动背叛燕国了。
因为寡人对相国有知遇之恩,因为寡人可以封相国为齐王,这样的恩赏是其他任何国家都做不到的。如果相国背叛了我燕国,那他还有那个国家是不能背叛的呢!”
“高,实在是高。”太子郑大赞道:“父王,这个计策太妙了,妙不可言,儿臣以为可行。”
燕王职一听,心中隐隐作痛,并在内心深处悲叹道:“妙吗?高吗?不,这此计策不仅不妙不高,而且还大错特错,愚蠢透顶。用寡人的名声成就相国的美名,而且还让相国埋怨寡人,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其他人比寡人更愚蠢了。
唉······
若是寡人不封相国为齐王,那相国还能顾及君臣之恩,说不定不会反。可是,寡人这一封,我君臣之间的情分就消耗殆尽了。日后,一旦有事,相国必定会抛弃燕国。
只是寡人没得选!
虽然相国心意未明,但太子与我燕国群臣贵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若是寡人不这么做,那么一旦寡人不幸,那相国一定会在国中勋贵的逼迫下出走,就可能会投靠赵国,为赵国效力,如此,若是相国心中有怨,效法犀首旧事,那我燕国就完了。
而现在,相国只能在燕国才能发挥才智,其他国家都不会再信任相国了。”
想着,燕王职看着太子郑叮嘱道:“太子,日后一旦寡人不幸,只要太子你能像服侍寡人一眼服侍相国,尊相国为父,那相国就将成为你的臂助。
就算太子你不听相国的计策(相国不给你出谋划策),但只要有相国在,那么各国就不会侵犯燕国。”
太子郑笑着拱手道:“是,父王。”
燕王职见状,就知道太子郑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不久,太子郑离去后,燕王职下诏道:“传诏,相国乐毅久在齐国,不能理事,而国不可一日无相。故,封大臣郭宇为相,主持国事。”
“传诏,大将军乐毅功高,故,寡人决定封昌国君乐毅为齐王,赐昌国君夫人王后服,赐昌国君之子公子服,送齐王家小去齐国与齐王团聚!”
诏令一下,蓟都一片哗然,燕国一片哗然。
接着,这消息传到齐赵两国,齐赵两国也一片哗然。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乐毅之悲
淳于城。
“公子。”鲁仲连急冲冲的找到田冀,禀报道:“燕国急报,燕王职不久前正式下诏封乐毅做齐王,并且还让燕相郭宇带着乐毅家小来齐地了。”
田冀一听,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我心腹之患去矣!”
鲁仲连笑道:“公子,燕王职封乐毅为齐王,这必定会让乐毅与燕人离心,我们是不是趁机散布谣言,让乐毅与燕人相互之间更加不信任。”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可以行动起来,并且,立即派出使者谴责乐毅狼子野心,并向乐毅邀战,邀请乐毅三日后会战。”
鲁仲连闻言,立即拱手道:“诺。”
另一边,燕军大营。
乐毅得到蓟都的消息,得知自己被大王封做齐王了,而且大王还将自己妻子送往齐国,以王后公子的礼仪送来齐国。
此时,乐毅脑袋一懵,心神大乱。
良久,乐毅才悲愤的道:“大王不信任我了···大王已经不信任我了···大王已经不信任我了啊···”
囔囔着,乐毅满心悲凉的道:“是,我之前是没有在大王同意的情况下,就在临淄大肆收买齐人之心。可是,这也是迫不得已的。
从我攻破临淄,回报大王,再等大王诏令传到齐国,这一来一回最起码就需要二十天的时间,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浪费。
我燕军之所以能攻破临淄,是因为齐人内部混乱,更因为狂傲的齐人并没有把燕国放在眼里,这才一击得手。可是,我攻破临淄之后,齐燕两国的仇恨已经彻底压过了齐人内部的纷争。
若是我在临淄城中什么都不做,枯等大王诏令,这样,一个月时间过去,齐人早就组织起来、联合起来对抗燕人了。
齐大燕小,以燕国之力对抗同仇敌忾的齐人,只有败退回国这一条路。
所以,我只能以暴虐狂傲的齐王地为目标,趁齐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收取齐人之心,只有这样,我弱小的燕国才有攻灭齐国的希望。
这事我已经向解释过了,我已经解释过了,但···大王显然心中还有怀疑。”
说着,乐毅目光微湿:“不,其实是大王从一开始就没有彻底相信我啊。”
接着,乐毅又叹道:“还有,淳于城无法攻克的事情,我水灌淳于之后,的确是有很大机会能攻克淳于的。
可是,难道我想要的,燕国想要的,难道仅仅就是攻克淳于吗?不,我们想要的乃是整个齐国,而不是区区一座淳于。
之前,我率军强攻淳于近两月,我燕军伤亡已经超过两万人,加上前军的全军覆没,我军已经在淳于城下战损超四万人。而济西秦周两场大战加起来,我燕军的伤亡都没超过两千人。
如此大的伤亡,几乎已经达到燕国的承受极限了。如果我不惜一切代价,攻克淳于,这的确可以用燕国勇士的生命成就我乐毅的名声,但这样的代价不是燕国可以承受的。
而且,围攻淳于两月,齐国即墨、莒城、南城等地的齐人已经组织起来了,就算我攻克淳于,那么我疲惫不堪伤亡惨重的燕军,也已经无法即墨这样的大城坚城。
甚至,等各地的齐军集结起来,我燕军就只有退兵回国这一条路可走。
劳师动众,伤亡惨重,结果却只是成就我乐毅以及大王的贤名,而与国无益,甚至还拖累整个燕国,这难道是大王你想要得,这难道就是我乐毅用来报答大王知遇之恩的方法吗?
不,不是!”
乐毅愈加悲愤的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胜而不能得地,这种不入流的将领做的事,不是我乐毅报答大王的方式。战而胜之,胜而得地,但得地却不能守,这种三流将领做的事,也不是乐毅报答大王的方式。战胜而得地,得地而守之,但却倾尽国力,元气大伤,拖累国家数十年,这是二流将领做的事,也不是我乐毅报答大王的方式。
我之所欲也,乃是尽可能保住燕军的元气,用尽可能少的代价占据齐国,得到齐国并还有足够的实力震慑赵魏楚三国,这才是我报答我大王知遇之恩的方式。
但,大王就因为我没有强取淳于,就怀疑我的用心。”
说着,乐毅止不住的叹息道:“君臣相交十余年,其实大王始终没有了解真正过我,而我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大王。
我本以为大王是燕国的文王,而我将成为燕国的太公,但···其实大王不仅做不了文王,甚至连武王都做不了···
大王···其实是越王,而我是文种范蠡。
我本以为我与大王乃是君臣相交相知的典范,但其实我与大王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
就在乐毅满心悲愤的亲笔上书燕王职推辞齐王之位时。
此时,同样得到蓟都消息燕军诸将,全都聚集在乐毅中军主帐的外面,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大帐,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去,更没有进去。
良久。
副将屈庸一脸沉重的快步走了过来,然后直接在帐外禀报道:“将军,齐国左丞相王益来访。”
“嗯?”帐中的乐毅见屈庸没有进账禀报,而是直接在帐外禀报,不禁轻叹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齐人必定是知道了蓟都的事情,不,蓟都的事情必定也有齐人在背后推动。
所以,齐人十有八九是来邀战的。”
说着,乐毅皱着眉,叹息:“唉,大王竟然干出这种令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糊涂啊糊涂!”
说罢,乐毅定了定神,然后收拢思绪,沉声应道:“请齐使来。”
“诺。”
不久,王益进入大帐中,看了看主位上的乐毅,又瞥了一眼帐中的燕国诸将,然后怒斥道:“我齐国立国八百年,先君太公乃是武王亲封的诸侯国。后,吕氏失德,田氏取而代之,我田氏太公依然是天子亲封的诸侯国。世人皆知,齐国只有一个齐王,现在就在淳于城中。对于其他的齐王,我们齐人绝不会认可的。
现在,燕王大逆不道,竟然擅自封将军为齐王,对此,我们齐人坚决不认,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会认可的。
虽然我齐人自认打不过燕军,但为了捍卫寡君的名誉,我齐人愿意付出所有代价。
故,我二十万齐国勇士,愿明日与将军一戏。”
第一百三十七章 燕军避战
帐中。
乐毅见齐人果然发出会战邀请,又见周围的将军全都默然的注视着自己,立即开口道:“毅感念大王知遇之恩,之所以披坚持锐不避枪林箭雨,乃是为了报答大王恩情而已。毅从未对齐王之位有过窥探之心,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大王。
所以,贵国将士捍卫贵国辱军失地的心情,本将能理解,但是,还请贵国不要污蔑本将的操行。”
说着,乐毅直接拿起案上的刚刚写下的木简上书,对王益示意以及诸将道:“本将已经写好上书,推辞寡君的赐封。”
向王益以及主将展示了木简上的内容之后,乐毅看着王益,并用眼睛余光看着诸将,缓缓开口道:“至于明日会战一事···”
话未必,屈庸便开口打断道:“将军,齐国有二十万勇士,而我们燕军现在才不到十万人,敌众我寡,不可应战。”
其他将领一听,全都担心乐毅不久会真的受诏接封,应下齐王之位。
或者,就算现在乐毅没这想法,但···如果明日燕军真的杀崩了齐军,并乘势夺取淳于城,然后,乐毅心中的野心变大了。
或者将士迟疑,燕军被齐军杀败了。
···
一念及此,帐中燕将纷纷开口道:“将军,屈将军所言不错,敌强我弱,不能出战。”
“将军,不能应战···”
“将军···”
“不想,我乐毅统兵作战,也有被将士不信的情况发生。”随着诸将一开口,乐毅的内心顿时沉到了低谷。
果然,现在齐人这么一闹,他与军中诸将士瞬间被割裂开来,矛盾也公开化。
如此,未来,在他正式拒绝赐封之前,他就别想统领燕军了。
不仅是潍水这边的燕军,甚至,还包括齐国各地的燕军。甚至,可能北部正在与田礼作战的乐乘也无法统领燕军···
想着,乐毅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北部局势糜烂的状况。
想着,乐毅在诸将的注视中,缓缓点头道:“诸位将军所言极是。”
众人一听,心中皆一松。
而后,乐毅看着王益道:“我燕国此来只为报三十年前的深仇大恨,绝无灭亡齐国的意思。
现在,我燕国大仇得报,无意再与贵国为敌,还请贵使转告齐王,就说我燕国愿与齐国以潍水为界,互不侵犯,刀兵不兴。
诚如是,则两国之幸,百姓之幸,天下之幸。”
燕国诸将一听,也担心这个时候齐人乘势来攻,于是,纷纷附和道:“不错,愿两国罢兵休战,诚如是,则两国之幸,百姓之幸,天下之幸。”
王益一听燕人起哄,立即怒斥道:“无耻,你们燕人现在还占着我齐国临淄呢,还占着我半个齐国呢,想要以潍水为界,你们去问问我淳于城中的二十万勇士答不答应。”
燕人一听,全都不在开口,纷纷把目光看向乐毅。
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他们说不出来。
乐毅同样沉默了。
更加无耻又强词夺理的话他心中有,但他不想说,免得触怒齐人,得罪齐国。
此时,王益见燕人沉默,冷哼了一下,厉声道:“燕国想要罢兵休战可以,只要燕军退回燕国,两国以一年前的边界河水为界,那寡君就可以亲自去燕国蓟都签订盟约,两国互不侵犯,消兵止战,重归于好。”
乐毅闻言,摇头道:“这不可能,潍水以西的土地都是我燕军将士用生命换回来,我燕军将士也断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这事不仅本将不答应,我燕国数十万勇士也不答应。”
燕人闻言,顿时觉得乐毅的话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纷纷附和道:“不答应。”
此时,王益一看乐毅正用自己收拢燕将之心,而自己来燕军大营将乐毅被封齐王的事情公之于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立即勃然大怒道:“好,既如此,那就请伪王还有燕人等着,我齐国失去的一切,我齐人都可以自己亲手拿回来。”
说罢,王益立即拂袖而去。
王益一走,原本与乐毅同心同德的燕将,瞬间脸色一变,然后便的冷漠起来。
乐毅见此,心中微微一叹:“这齐相王益也着实不凡,并没有真的被我激怒,来去的时机把握得真好。
若是他等等再走就好了,如此,诸将就不会如此提防我了。”
想着,乐毅长叹了一声,然后吩咐道:“传令下去,谨守军营,提防齐人来攻。”
屈庸立即应道:“诺。”
“传令,调将军乐乘来潍水助战,任命将军公子纯为济水燕军主将,让公子纯率领燕军防备田礼的进攻。”
诸将一听乐毅将北部的军权交给了大王亲子公子纯,脸色纷纷一松,甚至连心中的疏离提防都轻了不少。
另一边。
淳于城中。
田冀在听完王益禀报后,笑道:“一直想要与我齐军决战的燕军,竟然避战了,这说明乐毅被封王的事情,已经明显影响到燕军了。”
“公子英明。”王益赞了一句,然后拱手道:“公子,既然燕人已经对乐毅产生怀疑了,那咱们也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传令,明日尽起大军,出城向燕人耀武扬威。”
“诺。”
“传令给大司马,让就说燕人已惧,让他在北方发动攻势,配合我军行动。”
“诺。”
说着,田冀有对王益吩咐道:“丞相,对于去燕军大营封乐毅为王的燕相郭宇的行踪,必须要密切注意。虽然现在燕人已经明显不信任乐毅了,就算乐毅已经明确说会推辞封王的赏赐,但是在赐封的队伍到来之前,燕人一定不会信任乐毅的。
可是,一旦乐毅在封赏后,正式推辞了封王之赏,那燕人不仅会重新信任乐毅,甚至还会比之前更信任乐毅。如此,燕人再次万众一心,就一定会出战的。
所以,郭宇的行踪还有燕军大营的动静就是关键,咱们可不能被乐毅给算计了。”
王益一听,立即拱手道:“请公子放心。”
不久后,被幽禁的齐王一得到明日田冀将亲率城中大军出城找燕军决战的消息,不禁喜不自胜:“太好了,太好了,那逆子终于要率军出城了,寡人期待已经的机会来了。”
一侧伺候的高义闻言,立即提醒道:“大王,小心,小心公子的探子!”
“怕啥!”齐王地冷笑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难道那逆子还会知道寡人说了什么吗?”
高义:“···”
齐王地兴奋中,王益冷着脸走了进来,然后拱手道:“大王,公子决定明日出城与燕军会战,并请大王随军观战,还请大王坐好准备。”
齐王地一听,顿时如冷水泼面,全身一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耀武扬威
次日。
田冀留诸城司马蒙骜率两万余齐军守城,然后自己亲自担任主将,以即墨大夫曹奚以及田单为副将,率十六万忐忑不安的齐军出城向南。
不久,大军带着惧色与抗拒疾行十余里,来到燕军数月前在城南修筑的大营。
此时,田冀看着前方的大营,虽然知道乐毅已经率领燕军退往潍水西部,但依然谨慎的吩咐道:“传令,派出斥候,打探燕军大营动静。”
“诺。”
一侧的田单应了一声,然后飞快的派人去查探。
另一侧的正四处观望的齐王地见此,不禁撇了撇嘴,轻声骂道:“明明知道前面的军营是空营,明明知道燕军已经躲在西岸军营避战不出,竟还如此担小。
唉···真的一点都不像寡人,没有寡人的半点风采。”
田冀听到自己父王的嘀咕声,转头看了他一眼,见齐王地瞪过来,想了想,对曹奚吩咐道:“即墨大夫,兵战凶危,加派人手,保护父王,不能让父王有任何闪失。”
曹奚闻言,瞥了一眼齐王地,向田冀拱手应道:“请公子放心。”
说罢,曹奚立即又调了一千人围住齐王地。
齐王地见此,冷哼一声,然后又扭过头去。
不久,田单归来禀报道:“报,公子,燕军大营已空。”
田冀一听,立即对曹奚吩咐道:“即墨大夫,本将令你立即率一部将士攻下燕军大营,并摧毁大营。”
“诺。”曹奚一听,立即兴奋的领命而去。
就在齐军摧毁燕军潍水东岸大营的时候,齐军的情报也开始源源不断的传到潍水西岸燕军大营中。
“报,将军,齐军出城。”
“报,齐军正在南行,观其军容,军容不整。”
“报,齐军已经抵达我东岸大营,齐人派人去大营查探了。”
乐毅听到这,立即开口道:“军容不整,小心翼翼,看来齐军心有畏惧,这样的军队,一战可破。”
屈庸一听,立即开口道:“将军,慎重,慎重,齐人一向奸诈,说不定这正是齐人的诱敌之计。”
其他将领闻言,纷纷附和道:“将军,屈将军说的对!慎重,慎重。”
“······”乐毅沉默了一个瞬间,点头道:“诸位言之有理,的确应该慎重。”
“传令,让斥候密切监视齐军。”
另一边,曹奚率军焚烧了燕军遗留的大营后,田冀立即宣布道:“传令,告诉军中将士们,燕人已惧,见我摧毁其军营,也不敢前来救援。
我军已经攻克燕军东岸大营,这是一场大胜,今夜晚膳,所有出城作战的勇士赏肥肉、廋肉各一块,守城将士赏肥肉一块,城中百姓也赏廋肉一块。”
令一下,诸将士闻之,大喜,士气为之一振,心中的恐惧与犹豫也渐渐消散。
不久,田冀见军中将士士气略微有点恢复,脸上的恐惧与不安也消失了,便再次下令道:“传令,燕人惧矣,大军修建浮桥,渡河。”
燕军大营。
乐毅闻齐人搭建浮桥,叹道:“齐军要渡河,说明齐军的士气有所恢复了。”
诸将士闻言,皆默然不语。
不多时,十座浮桥搭建成功。
接着,田冀让田单率一部齐军先行渡河,建立防御阵型后,大军这才跟进。
大军渡河之后,田冀又留即墨大夫率一部齐军守卫浮桥,然后以田单为先锋,大军直扑燕军大营。
到了燕军大营外,田冀立即下令大军排兵布阵。
阵成。
田冀立即吩咐道:“传令给田单将军,让他向燕军邀战。”
“诺。”
田单得到命令,立即带着三万大军摆着阵列向前,缓步走到燕军大营三百步外后才止步。
接着,田单拔剑前指,大吼道:“杀!”
三万将士闻言,皆怒吼:“杀。”
“杀···杀···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而起。
燕军大营营垒上,乐毅与众燕将听着那如同排山倒海一样涌来的喊杀声,不禁全都露出沉重之色。
此时,乐毅沉吟道:“齐人这是拿我们提升士气啊!”
屈庸怒道:“欺人太甚。”
诸将皆怒,但他们一看到乐毅,却无人请战。
乐毅见此,摇了摇头,在心中默叹道:“十万离心离德的大军,是肯定打不过十五万众叛亲离的大军的。”
叹罢,乐毅立即吩咐道:“传令,齐人势大,我军坚守不出。”
屈庸愣了愣,低头应道:“是,将军。”
接着,田单见燕军果避战不出,心中顿时一松,便下令大军继续向前走了百步,然后在燕军大营前耀武扬威起来。
齐军见燕军胆怯,避战自守,士气大振。
下午时分。
齐军在燕军大营外耀武扬威两个时辰,见燕军始终避战不出,这才收兵回城。
半个时辰后,士气高昂的齐军将士,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淳于城。
一回到城池,田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对身侧田单道:“田将军,想来,今日过后,我军已经可以与燕军一战了。”
田单闻言,应道:“公子英明,今日过后,我军士气已经恢复不少,待日后与燕军决战,也不会出现一触即溃的情况了。”
此时,一侧的鲁仲连笑道:“公子,今日出城最大的收获不是大军士气恢复,而是我们齐军用行动告诉了乐毅,我齐军不是不敢出城决战,而是没有必胜的把握罢了。”
“不错,今日冒险出城的根源就在这里。”说着,田冀将目光投向西面,道:“现在,想来乐毅已经知道我齐军其实也是会出城的,更敢与燕军会战的。
如此,未来调走乐毅的机会,又提高了一成希望啊!
只要乐毅一走,那潍水的近十万燕军,我们就有八成希望将他们全部留下。”
田单鲁仲连闻言,皆露出期待之色。
燕军营中。
乐毅一脸沉重的坐在主位上,诸将分坐两侧。
此时,被齐军当面耀武扬威大半天,被堵在军营中不敢出营应战的诸将,全都一脸憋屈和愤怒。
乐毅见此,沉吟了一下,哈哈一笑。
“哈哈哈···”
诸将见乐毅大笑,全都一愣。
接着,屈庸拱手问道:“将军,我们被齐军堵了一天,无不气愤非常,为何将军不怒反喜呢?”
乐毅笑道:“本将并非因为被堵在军营中而笑,乃是见齐军出城,这才大喜而已。之前我们百般设计,齐人就是坚守城池不出来,结果,现在齐人自己出城邀战了。
难道此事不值得庆贺吗?”
诸将皆一怔。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不去了
两日后,田冀闻燕相郭宇已到临淄。
于是,便在次日又在燕军大营外耀武扬威一日。
燕军将士皆怒。
三日后,燕相郭宇赶到燕军大营。
燕军大营中。
郭宇当着乐毅与诸将的面,宣读了封乐毅为齐王的诏书,并将乐毅妻妾子女送还给乐毅。
乐毅闻之,泣道:“大王对臣的误会太深了。臣之伐齐也,乃是为了替大王报仇雪恨,以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这才舍生忘死,与齐人作战,何曾有半点不轨之心。”
说着,乐毅拜道:“相国,请替毅回禀大王,毅绝无半点贪恋齐国之意,还请大王收回封赐。”
郭宇见乐毅拒绝,再次开口劝道:“大将军,大王乃是真心要封将军为齐王的。昔日,大王下诏说,天下贤士,只要能为大王报仇雪恨,击败齐国,那就与其共分燕国。大王连燕国都舍得,更何况是齐国。
现在,将军已经为大王报仇,正是大王兑现诺言的时候,还请将军勿要怀疑大王的诚意与诚信。”
诸将闻言,皆默然。
而乐毅再次开口拒绝。
郭宇连劝三次,乐毅无奈之下,指天起誓道:“毅以前没有贪恋齐国,以后也不会贪婪齐国。若是我乐毅对齐国有半点窥觎之心,欲为齐王,就叫我乐毅天弃人厌,人神共诛,举族灭亡。”
周围的将士一见乐毅诅咒起誓,全都心头一震。
屈庸怒道:“大将军忠义···大王定是被小人蒙蔽了!”
“大将军忠义···朝中有小人。”
“大将军忠义···”
一时间,营中将士闻乐毅诅咒起誓的消息,无不震撼的大喊。
接着,大喊中,周围诸将士皆对燕相郭宇怒目而视。
郭宇见之,脸色微变,立即拱手弯腰行礼道:“大将军忠义无双,视齐国如无物,在下深感佩服。稍后,宇一定将大将军的心意转告给大王的。”
乐毅闻言,同样拱手弯腰回礼道:“多谢相国。”
郭宇起身后,自觉无颜再继续呆在军营中,便立即告辞离去。
接着,乐毅让他夫人去了王后服饰,又让诸子去了公子服侍,才嘱托长子乐间再次带着家小返回蓟都,然后再次召集诸将议事。
大帐中。
众人看着主位上的乐毅皆有愧色,齐声道:“我等误会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乐毅笑道:“诸位免礼,是本将行为不慎,才为齐人所趁,非诸位之过也。”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但面上仍有羞愧之色。
此时,乐毅厉声道:“齐人奸诈,辱我名声,立间我燕国君臣关系。而且,之前齐人仗着人多势众,连辱我燕军三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将欲找齐人报仇,邀齐军明日决战,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诸将闻言,皆大吼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战!”
“好!”乐毅大声道:“来人,立即给齐人发战书···”
淳于城中。
“公子,探子来报,燕相郭宇已经进入燕军大营。”
“公子,燕军大营中全是高呼乐毅忠义的声音。”
田冀听到这,叹道:“唉,看了乐毅终究还是忍受住了齐国的诱惑,拒绝了齐王之位啊。”
“公子。”田单禀报道:“燕军使者来访,欲要明日与我决战。”
田冀一听,冷笑道:“咱们在燕军面前晃了两天,现在燕军正憋着一肚子火呢,现在让我们去给燕军泻火,这是不可能的,还是让燕军将火憋在肚子里吧。”
说着,田冀吩咐道:“田将军,你去告诉使者,就说之前燕军连续三次都不应战,现在我齐军已经疲惫,需要休整数日,想要决战,那就让燕军等着吧。”
“诺。”
燕军大营。
燕军将士闻齐人耀武扬威之后就惧不应战,皆怒骂之。
次日,乐毅率八万燕军渡过潍水,然后在淳于城外列阵邀战。
齐军不出。
乐毅率燕军在城外耀武扬威一整日,然后才收兵回营。
而就在乐毅邀战的时候,乐毅拒绝齐王之位,重信义轻王侯的美名开始自发的传播开来,齐人皆惊异之。
就在齐人惊异之时,齐国向楚国求援的消息传了过来。
屈庸收到屈景传来的消息后,急忙找到乐毅:“将军,不好了,刚刚屈景将军来报,半月前,齐国夷维子携重金抵达楚国郢都,并向楚国群臣行贿,欲请楚国出兵援助齐军。”
乐毅闻言心中一紧,惊道:“本将之前就怀疑了,齐人一直龟缩城中,避战不出,必有阴谋。
原本,本将还以为齐人可能会在北面有动作,不想,却是向楚国求援了。”
说着,乐毅追问道:“情况如何,楚国是否有出兵的意向。”
屈庸闻言,一脸沉重的道:“将军,屈景将军从楚国得到的消息,楚国君臣大都是倾向于出兵救齐,但是,对于出兵的条件,齐楚两国却没有谈拢。
楚国的条件,是希望齐国割郯城给楚国,但齐国不愿,只愿向楚国称臣。
所以,楚国君臣认为齐国没诚意,便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现在夷维子还在郢都跟楚国谈判。”
乐毅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此时,屈庸问道:“将军,齐军在淳于城中本来就有十几万大军,若是楚军再来援军,齐军必士气大振。
如果齐楚联军联合向我军发动进攻,我们肯定守不住潍水。”
“守不住潍水!?”乐毅目光微微一沉。
若是守不住潍水,那就只能退兵回国了。
只是,现在的我还能回国吗?
若是我败退而归,不仅我会死,而且我全族也会死。
我已经回不去了!
想着,乐毅变得凝重起来,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事情还没有那么遭,楚国是否愿意出兵尚未可知,就算楚国愿意出兵,出兵的数量也未可知。
现在说退兵,还为时尚早!”
“而且···”乐毅有疑惑的道:“齐国这次去楚国求援也有问题,若是齐国自以为不敌,甚至已经到了需要求援的地方,为何不愿割地,而仅仅只是称臣,这明显就是没诚意啊。
所以,我怀疑齐国求援是假,声东击西,在其他地方有阴谋是真。”
说罢,乐毅立即吩咐道:“屈将军,立即传讯给屈景将军,让他与楚国屈氏保持联系,本将要知道楚国的动静。”
“是,将军。”
“还有,让我燕国在楚国的人也行动起来,阻止楚国出兵,并全力打探楚国动静。我们不能将希望全部放在屈景将军身上,也不能放在屈氏身上。”
“诺。”
“传令给公子纯,让他加强戒备,小心田礼的动向。”
“诺。”
第一百四十章 左徒黄歇
另一边,楚国郢都章华宫。
楚王横与左徒黄歇游猎归来,见令尹州侯正站在宫外等候,便驱马上前。
黄歇见此,下马随行。
到了近前,楚王横骑在马上,问道:“令尹前来章华宫,可是齐使答应割地了?”
州侯一边为楚王横牵马,一边摇头道:“大王,齐使很坚定,只肯称臣,不肯割地。”
楚王横一听,当即怒道:“齐国这是戏耍寡人吗?”
正在楚王横身后牵马前行的黄歇,听闻此言,突然一愣,然后迟疑道:“大王,可能齐国现在真的是在戏耍我楚国。”
楚王横一怔,立即回头看向黄歇:“左徒何出此言。”
“大王。”黄歇拱手道:“目前齐国在淳于聚集了近二十万大军,而淳于外燕军才不过十万人左右。对比齐燕两军的实力,其实是齐军比燕军强的。
而之所以齐军强大却不敢出城与燕军决战,那是因为之前齐军已经出城打过两战了,结果大家都知道,齐军以优势兵力被燕军杀得惨败,然后不敢出城作战了。”
楚王横听到,纳闷道:“左徒,这事寡人也知道,燕国被齐国欺压了几百年,现在突然打得齐军不敢出城,世人皆惊异之,并将乐毅奉为当世第一名将了。
只是,这与齐人戏耍寡人有何干系?”
“大王。”黄歇沉吟道:“齐强燕弱,燕国打一个齐国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再加上我楚国。
所以,依臣之见,这次齐国来楚国求援,可能并非真的是来求援的,而是打算狐假虎威,借我楚国的名头,去恐吓燕国。”
楚王横一怔,怒道:“左徒的意思是说,齐国这是在皆用寡人的名声去恐吓燕国,意图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黄歇点了点头:“必是如此,不然齐使何以在郢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将求援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却只给出一个毫无诚意的条件。”
“原来寡人被齐人耍了。”楚王横大怒道:“齐军现在都不敢出城了,齐人还敢派使者来戏耍寡人,难道齐国就不怕寡人一怒之下,再次出兵伐齐吗?”
“齐人当然不怕了。”黄歇语气平静的应了一声,然后提醒道:“大王,我们楚军虽然从东部撤了回来,但是,齐国可并没有郯城撤军,而且鲁国的军队也没有郯城撤军,现在郯城依然有七万齐鲁联军驻守,就凭这,齐国就不怕我楚国再次出兵。”
楚王横不悦道:“不久前寡人被秦国所欺也就罢了,毕竟秦国比我楚国强大。但是,现在齐国已经落入这种地步了,却依然还想白白的利用寡人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楚王横心中一动,问道:“令尹,左徒,不如我们再次扶持燕国对付齐国怎么样?”
“不可。”牵马的州侯一听楚王横被齐国的举动一激,要背离楚国已经执行了多年的国策,立即开口劝道:“大王,秦国才是我们敌人,若是我们再次与齐国结怨,这无疑是腹背受敌,对我们不利。”
“令尹所言有理。”黄歇亦劝道:“大王,之前我们扶持燕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齐国,牵制齐国,现在,削弱齐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没有必要继续扶持燕国。
否则,若是让燕国真的占据齐国一半土地,这只会在北面制造一个强大的国家,而且还是一个与秦国关系极好的强大国家,这对我楚国不利。
而齐国底蕴极深,虽然被削弱了,但是,一旦齐国与秦国联合,在我楚国与秦国作战的时候威胁我东部,这必将对我楚国造成极大的麻烦。
所以,不能继续得罪齐国,理应与齐国交好,将齐国变成我们的盟友。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向秦国报仇雪恨,才有收复邓宛叶,乃至汉中上庸的可能,才有从秦国手中夺取巴蜀的可能,才有解除秦国对我江汉之间严重威胁的可能。”
楚王横一听,心中气极,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盯着黄歇的双眼,怒道:“若是在齐国有求于寡人的时候,还让齐人把寡人给戏耍了,那寡人颜面何存,那楚国威严何在。”
黄歇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臣有一策,不仅可以反击齐国,还能为大王报仇雪恨。”
楚王横闻言,立即问道:“左徒有何妙计?”
黄歇拱手道:“大王,昔日齐王无德,绑架大王强索我东地。而臣的计划就是,既然齐国不愿割地,那我们就不要土地好了,只需让齐公子冀来楚为质,那我楚军就立即北上救齐。”
说着,黄歇笑道:“大王,齐公子冀现在在齐国群臣百姓中威望极高,又是齐王的嫡子,乃是太子的最佳人选。所以,我们可以让齐王立齐公子冀为太子,并让齐王以太子为质。
只要齐太子到了楚国,我们就将昔日齐王地对我楚国的羞辱,全都还给他儿子,等齐王地病故,我们也能绑架齐太子,然后强索郯城。
如此,大王就能既得其名,又得其实。”
“好,好,好。”楚王横想起自己做太子时,去齐国做人质,差点就陷在齐国的屈辱经历,立即连连叫好。
欣喜间,楚王横又迟疑道:“可是,左徒,这计策好是好,可齐国不答应怎么办?寡人当年在齐国做人质的时候,可是差点就被留在齐国回不来了,以齐王地的个性,他会答应吗?”
“齐王地一定会的。”黄歇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大王,现在齐国长城以南的各地,除了郯城以外,其他地方已经异常空虚了。
所以,只要我楚军在齐楚边境集结,打出救援齐国的旗号,那齐国君臣见我楚军集结,不知我们是去救楚国的,还是去侵袭楚国的,心惧之下,必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
此时,州侯看着侃侃而谈颇受楚王喜爱的黄歇,担心自己刚刚获得令尹之位不保,脑海急转数圈,便赶紧拱手道:“大王,其实我们还可以离间齐鲁关系,扰乱齐军,逼迫齐国主动送齐公子冀来楚求援。”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调兵南下
“哦!?”楚王横又看向州侯。
州侯笑道:“大王,我们可以制造齐人已经答应我们楚国割地条件的假象,在郢都礼遇宴请齐使,然后派人去齐鲁散布谣言。
就说齐国危急,在我齐国的再三逼迫下,不仅愿意割郯城求援,而且还愿意将鲁国让给我楚国。之前齐王地羞辱鲁国,然后又被楚国羞辱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鲁国本来就对齐国十分不满了。
若是鲁国在听到齐国出卖鲁国的消息,鲁国必定又惧又恨,然后从郯城退兵自保。
这样,郯城的七万齐鲁联军就只剩下三万齐军了。”
说着,州侯冷笑道:“就凭区区三万齐军,守住郯城都勉强,更别说想要将我楚国拦在郯城以南。
如此,只要我楚军出现在齐楚边境,那齐人必惧而求和。”
楚王横闻言,喜道:“好,两计并施,齐人必定臣服。”
次日。
楚王横回到郢都,然后以重礼礼遇齐使夷维子,并在宫中设宴款待。
接着,楚王横在缠住夷维子后,立即在郢都散布齐人答应割地求援的消息,并以左徒黄歇为使者,前往鲁国离间。
其后五日,夷维子每天一大早便被楚王横礼请入宫参与宴会,然后深夜才从楚宫出来。
第六日,夷维子再次入宫。
但这一天,楚王横却没有在宴请他,而是坐在王位上看着他笑道:“齐国不愿割地的条件,寡人可以答应,而且寡人也不要齐国向我楚国称臣。”
夷维子一怔,看着楚王横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楚王横笑道:“寡人打算立齐公子冀为齐太子,只要齐太子入楚为质,则我楚军就可立即北上救援齐国。”
“这不可能!”夷维子一听,脑海中浮现出公子冀威武和善的面庞,差点就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楚王横笑道:“这没什么不可能,想当年寡人不也曾去秦齐两国做人质吗?现在,齐国的情况可比我楚国当时的情况差多了,所以齐王会答应寡人的条件的。”
夷维子闻言,面色顿时一沉。
他也相信大王会答应这个条件的,可问题是,现在齐国是公子冀当家,大王答应有用吗?
以太子为质不稀奇,可是,以国君为质,这···
自古以来,都闻所未闻!
想着,夷维子怒道:“这样的条件我齐国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楚王横闻言,冷笑道:“齐王会不会答应寡人的条件,使者说了不算,既然使者不能做主,那就请使者回去请示齐王吧。”
说罢,楚王横大手一挥,喝道:“来人,送齐使回国!”
与此同时,齐国答应割地求援的消息,飞快的从楚国郢都向齐鲁两国扩散而去。
淳于城中。
鲁仲连一脸沉重的向田冀禀报道:“公子,刚刚在楚国活动的系子传来消息,现在整个郢都都在说我齐国为了向楚国求援,将郯城和鲁国卖给了楚国。”
田冀一怔,惊道:“这怎么可能,没有我的首肯,何人敢卖郯城还有鲁国?谣言,这绝对是谣言。”
说着,田冀问道:“有夷维子的消息吗?”
“没有!”鲁仲连摇了摇头,应道:“之前夷维子一直在郢都活动,传回的消息也是汇报他在楚国闹出多大动静,根本就没有半分出卖郯城与鲁国的意思。”
田冀一听,沉吟道:“夷维子没有传回消息,而且父王哪里也没有任何动静,这···”
说着,田冀肯定的道:“这绝对是谣言!夷维子的全族还在高密城中,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敢出卖齐国。而且我们的人日夜都在守卫父王,一旦有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正说话间,田单快步走来,拱手道:“公子,南边传来消息,彭城、泗东两地楚军异动。”
“不好。”田冀脸色一变,瞬间就明白过来谣言究竟从哪里来的,然后急道:“看来我们派人去向楚国求援恐吓燕军的计划被楚国看穿了,现在楚国认为我们没诚意,恼羞成怒,准备报复我齐国了。”
鲁仲连大惊,急道:“公子,楚国的目标是离间我们齐鲁关系,逼鲁国从郯城退兵。”
田单脸色一变,惊道:“公子,一旦鲁国退兵,那郯城就可能只能自保,万一,此时楚军学燕军一样,过而不攻,然后率军直扑我莒城、南城,以这些地方的情况,恐怕守不住。
一旦莒城、南城失守,甚至都不需要失守,一旦楚军出现在莒城之外,那我淳于城中来自长城以南各地的齐军,必将不战自崩。”
田冀闻言,一脸沉重的道:“是我失策了,低估了楚人的智慧,也高估了楚王横的心胸,区区一点外加欺诈,楚王横就不能忍了,竟然兴师动众想要找回面子。
楚国之事,乃是我的过错啊!”
说着,田冀又感叹道:“太过于庞大漫长的计划,就往往容易出现波折啊。”
鲁仲连见公子冀将他的失误也揽了过去,想了想,又开口道:“公子,其实这事对我们的计划而言也并非没有好处。”
“嗯?”田冀一怔,看着鲁仲连问道:“不知连子有何高见。”
鲁仲连拱手道:“公子,现在城外燕军已经不足十万人了,而我们淳于这里却聚集了近二十万大军。
如此庞大的军队,不仅加重了对粮草的消耗,而且也不利于我们将乐毅调走的计划。
所以,臣的意思是,顺势而为,趁机将长城以南的军队调走数万人,以回援莒城,防备楚军。
只要我大军一退,那楚国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应道:“若是调军返回南部,那我们在淳于的军队就没有压倒性优势了,如此,我们将潍水燕军全部留在的计划,可能就要落空了。”
“不然。”田单应道:“公子,调走部分军队后,不仅能让调走乐毅的计划更顺利,更能让燕军掉以轻心,只要布局得当,还是可以设计燕军。”
田冀闻言,向田单看去,见田单自信的点头,沉默了两个呼吸,便开口点头道:“好,既然田将军有信心,那就调五万齐军南下莒城。”
说罢,田冀吩咐道:“传令,楚军动向不明,着令别军司马朱屿立即率莒城、南城、琅琊三地第一批来援的齐军南下。
传令,晋升诸城司马蒙骜为别军司马,统领东部齐军(齐王地带来的齐军)。”
田单立即应道:“诺。”
接着,田冀又吩咐道:“连子,这次楚国的目标十有八九是为了离间我齐鲁两国,有劳连子走一趟鲁国,安抚鲁国君臣,表明我齐国绝无出卖鲁国的意思。”
“诺。”
次日。
五万楚军南下。
乐毅闻之,又惊有喜道:“楚军南下,这必定是去南面支援的,如此一来,齐国向楚国求援的事情必定是失败了,而且还触怒了楚国。
这虽好事,但是,淳于齐军这一动,我想要引诱齐军出城就更加困难了。
齐军不出,且为之奈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鲁国之亡
另一边。
楚将项君英率两万楚军东进,楚将淖齿率六万楚军北上,然后八万楚军在齐楚边境会师。
鲁国曲阜。
鲁相臧鑫一得到楚军再次大规模集结的消息后,立即入宫禀报道:“君上,楚军已经在南面集结了,看来齐国将我鲁国卖给楚国求援的事情是真的。”
鲁公贾闻言,怒道:“欺人太甚,之前寡人念及齐鲁交情,即便受到了齐王的羞辱,但也忍辱负重,一直帮助齐国守卫郯城,没有半分懈怠。
结果,齐国为了复国,不仅将郯城卖给了楚国,还将我鲁国也卖了。”
正说着,一个侍者走过来禀报道:“君上,楚国左徒黄歇来访。”
鲁公贾一听,立即应道:“快请。”
不久,黄歇来。
礼毕。
黄歇看着鲁公贾道:“鲁公可知道宋国为何亡国?”
“······”鲁公贾窒息了几个瞬间,然后应道:“宋国之亡,乃是因为宋国同时与齐楚魏三国为敌。”
黄歇闻言,摇头道:“这只是表象,鲁公可知宋国为何会与齐楚魏三国为敌?”
鲁公贾愣了愣,应道:“因为宋康王残暴无能?”
黄歇摇头道:“不然。”
鲁公贾一怔,拱手道:“还请左徒赐教?”
黄歇应道:“宋国之所以与齐楚魏同时为敌的根源,不在于宋康王的桀骜狂暴,而在于宋国对外政策的失误。
当年,魏国强大的时候,宋国依附魏国,与齐楚两国为敌,齐国强大的时候,宋国依附齐国,又同时与楚魏两国为敌,后来,楚国强大的时候,宋国又依附楚国,同时与齐魏两国为敌。为此,宋人还美其名曰:唯强是从。
国家强弱之势易变,大国间的敌友状态更是变化无常,早上是朋友,中午的时候就背叛了,然后晚上又和好了。
而宋国夹在齐楚魏三国中间,更是难以适从。刚刚才依附魏国,齐国就击败了魏国,然后齐国就怨恨宋国帮助魏国。才依附齐国,然后楚国又击败了齐国,并抱怨宋国不肯依附自己。等宋国投靠楚国,楚国又被齐魏两国击败,接着齐魏两国又怨恨宋国背叛了自己。
如是者三,宋国彻底得罪周围的齐魏楚三国。”
鲁公贾脸色微变,他知道黄歇明面上是说宋国,但是其实是说他鲁国。
想着,鲁公贾立即拱手道:“不知左徒以为,为宋国计,该如何是好?”
黄歇一听,笑道:“鲁公难道没看到卫国吗?卫国也夹在齐魏赵之间,卫国的国力远不如宋国,可是宋国都灭亡了,而卫国却还在。
为何强大的宋国灭亡,而弱小的卫国却得以存活?是因为阴险贪婪的卫君比精明强暴的宋王英明吗?”
黄歇问了一句,见鲁公贾若有所思,便自问自答道:“不,这其实是卫国对外政策得力的缘故啊!
魏国强大的时候,卫国能很好的侍奉魏国,等到魏国衰弱,卫国依然保持礼节侍奉魏国。齐国被魏国欺压的时候,卫国就严谨的用小国对大国的礼节对待齐国,齐国强大起来后,卫国侍奉齐国更谨慎了,等到现在,齐国大衰,卫国依然还能恭敬的对待齐王。
这就是卫国能够得以保存的原因。”
说到这,黄歇看着鲁公贾道:“鲁公,现在鲁国夹在齐楚为三国中间,在齐楚两国交战的时候,鲁国不禁没有同时侍奉好齐楚两国,反而还帮助齐国对抗我楚国。
如果齐国赢了,这就是鲁国因为齐国而得罪楚国。如果齐国输了,齐国必定怨恨鲁国没有拼尽全力,这就是同时得罪齐楚两国。
这种重蹈宋国覆辙的事情,鲁国却视而不见。
在下想来,鲁国是要亡国了吧!”
鲁公贾听着黄歇威胁的话,不禁脸色一变,接着,鲁公贾脸色变换了一怔,想起不久前被齐王地侮辱的事情,想起齐国现在的惨状,现在齐国将鲁国卖给楚国的事情。
于是,鲁公贾立即起身下殿,来到黄歇面前,恭敬的行礼道:“愿恭敬的侍奉楚国!”
黄歇闻言,大喜。
黄歇离开后,鲁公贾立即齐国背叛了鲁国为由,下令将郯城的四万鲁军调回。
三日后。鲁仲连来,以齐军支援莒城为由证明齐国并没有出卖鲁国,并让鲁国继续依附齐国。
但,唯恐步入宋国后尘,意图保持中立,齐楚两国谁也不得罪的鲁公贾,拒绝了继续依附齐国的要求。
不久,鲁仲连离开曲阜城,行不远,回头看着曲阜叹道:“鲁国大概要灭亡了啊!”
另一边。
秦相魏冉率秦军强攻安城近两月,斩杀魏军近三万人,强取安城。
接着,魏冉率军南下直奔魏国都城大梁,继而围之。
魏国都城被围,城中君臣皆为之震恐,魏王遫急招群臣对策。
魏齐府中。
魏齐得到魏王遫的诏令后,正欲入宫议事,却被门客叶孚拦住。
魏齐被拦下后,奇怪的问道:“大王召见甚急,先生何故拦我?”
叶孚拱手问道:“敢问君上,现在大王急召,可是为城外秦军一事?”
魏齐闻言,不喜道:“废话,此时此刻,不为秦军事,还能是什么?”
叶孚笑道:“臣也以为大王召见应该是为了秦军事。据臣所知,大王一直没有松口割让陶城的意思,想来,这次大王召见君上,必定是为了向燕赵两国求援一事。”
魏齐听到这,才点头道:“不错,应该就是此事。”
叶孚闻言,拱手问道:“君上,若是我魏国向燕赵两国求援,而燕赵两国出兵救援后,那么···”
说着,叶孚看着魏齐道:“不知君上以为率领援军来救援魏国的人是谁?”
魏齐一怔,首先将自己排除了,然后想了想,问道:“不知先生以为会是谁?”
叶孚笑道:“君上,这事不难猜测,能统领燕赵两国援军,甚至能统领燕赵魏三国联军与秦国作战的,只有两人而已。
其中一人是我魏相田文,而另一人则是燕国大将军兼赵相乐毅。”
魏齐再次点头道:“不错,如今能有这声望的人,也只有他们二人了。”
叶孚见此,立即问道:“不知君上属意谁?”
魏齐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我魏国相国田文了。”
叶孚一听,立即摇头道:“君上错矣!”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欲借乐毅
魏齐一怔,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叶孚拱手道:“君上,臣以为用田文为将,未必会有利于魏国,但绝对会对君上不利。但是,如果用乐毅为将,未必会不利于魏国,但绝对会对君上有利。”
魏齐一愣,看着叶孚道:“先生,这是为何?”
叶孚笑道:“君上,我魏国之所以用田文为相,以前是为了拥田文拉拢齐国,后来则是为了借用田文在天下的威望。
可是,现在田文因为自己与齐王的一点矛盾,就背叛了齐国,还连累齐国都城临淄都被攻克了。
世人都说,田文乃是小人,他连齐国都背叛了,还有那个国家是不能背叛的呢?”
顿了顿,叶孚继续道:“对于田文这样的小人,想来大王早就对他提防了,只是因为现在还需要借用田文的才能和威望对抗秦国,所以才暂时忍耐田文而已。
如果这次以田文为将,率军解救魏国于危难,那这就是救国之大功。若是田文获得了这个功劳,那即便大王对田文不满,可看在这个功劳的份上,也只得继续任用田文为相。
可是,如果这次率军解救魏国是乐毅,那情况就不同了。
魏国已经安定,而大王早就对田文不满,再加上田文对魏国也没有什么功勋。如此,大王必定会罢免声名狼藉的田文。
一旦田文免相,这难道就不是君上的机会吗?”
说着,叶孚拱手道:“君上,所以臣说以乐毅为将,对君上有利,有大利。”
魏齐心中一动,但想起城外的秦军,又有些不安道:“可是,那乐毅乃是燕国大臣。”
叶孚拱手道:“君上此言差矣,乐毅可不仅是燕国大臣,他还是赵相,而且,大王昔日还曾对乐毅有恩。当年赵国内乱,乐毅出奔于魏,是大王接待了他,并任命乐毅为臣。
乐毅何许人也,那可是因为燕王的知遇之恩,就愿意舍弃齐国的人,这可是至诚君子啊!所以,乐毅既然会报答燕王的恩情,难道他就会忘记大王的恩情了吗?
所以,只要以乐毅为将,乐毅必竭尽全力以报大王昔日之恩。”
魏齐心中大动。
此时,叶孚又道:“还有,君上,田文名声虽大,但那都是花钱鼓吹起来的,田文在齐魏秦三国都当过相国,可曾有大功?
乐毅则不然,他可是有真才实学的,率领区区弱燕就攻下半个齐国。要知道,即便强如赵国,现在还未攻下齐国昔阳城呢。
所以,臣以为用乐毅为将便。”
魏齐听到这,用力的点了点头。
叶孚见魏齐点头,顿时心中一喜:“又有五百金到手了。”
不久后,魏宫中。
魏王遫看着满殿的群臣,急道:“事急矣,而燕赵楚三国援军皆不至,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魏相田文率先开口道:“大王,楚国那边之前就背叛了我们,而且现在楚国不仅调集重兵防御江汉,而且又在东部跟齐国起了冲突,楚国哪里已经靠不住了。
所以,臣以为现在我们只能派出重臣向燕赵两国求援。”
田文话音一落,群臣皆言:“大王,当立即向燕赵两国求援。”
魏王遫点了点头,又问道:“何人可使?”
群臣异口同声道:“相国可使。”
田文闻言,立即拱手请命道:“大王,臣愿前往燕赵两国。”
魏王遫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有相国出面,此事必成。”
田文一听,立即笑着拱手道:“若是燕赵两国愿意出兵,此皆大王之力,臣不敢居功。”
魏王遫笑了笑,正欲任命田文去求援···
此时,魏齐突然开口道:“向燕赵两国求援一事可委托给相国,但是,不知大王打算请何人统率援军击退秦军。”
魏王遫一怔,然后问道:“贤卿的意思是?”
魏齐拱手道:“大王,秦军凶悍,乃是虎狼之师,魏冉乃是宿将,功勋卓著。这些年来,我魏国,还有赵韩楚齐四国,全都在魏冉手中吃过大亏。
所以,臣以为要想击退秦军,必须要当世名将统兵,否则,援军恐怕不仅不能击退秦军,还会背秦军击溃。
如此,则我魏国危矣。”
魏王遫闻言,想起之前魏军救援韩国被杀得全军覆没的情况,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连忙问道:“不知贤卿以为何人可为将?”
魏齐闻言,立即应道:“大王,燕国大将军、赵国相国乐毅乃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名将,就算秦将白起也不如他,臣以为若是大王能让乐毅统兵抗秦救魏,则我魏国必安。”
此时,司徒芒卯亦开口道:“大王,臣也以为乐毅可以!”
魏齐闻言,微微一怔,诧异的看了芒卯一眼。
接着,群臣皆赞道:
“以乐毅之能,必能击败秦军···”
“乐毅乃是君子···”
此时,田文听到众人纷纷开口大赞乐毅,目光不禁一沉,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只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齐国,必须依附魏国,故而脸上不敢露出丝毫异色。
另一边,魏王遫听到群臣的话,心中大动,对于乐毅的人品和才能,他是很放心的。若是真的让乐毅统兵救魏,那必定能击败秦军。
只是···
魏王遫迟疑道:“寡人也相信昌国君的能耐,只是,现在昌国君正率领燕军在潍水与齐军对持,如何能让昌国君前来救援?”
魏齐应道:“大王,齐燕两军已经在潍水对持了近半年了,之前齐军就已经被昌国君打得不敢出城,现在齐国又与楚国闹出矛盾,然后从淳于调出部分大军南下。
这种情况下,齐军肯定不会出城作战的,齐燕两军也肯定打不起来,如此,我们向燕赵两国借用乐毅,也未尝不可。”
说着,魏齐又拱手道:“大王,昔日乐毅出奔我魏国,可是大王您接纳了乐毅,并委以为臣,有恩于乐毅。
所以,臣以为只要大王亲自写信给乐毅求援,乐毅乃是诚人君子,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此外,只要大王重礼向燕赵两国借人,想来燕赵两国也不会拒绝。”
魏王遫闻言,沉吟了一下,应道:“善!昌国君乃是当世第一名将,可比孙吴,若是昌国君出手救援,寡人必安,魏国必安。”
说罢,魏王遫便对田文道:“相国,稍后贤卿可携带重礼前往燕赵两国,向两国求援,并争取让燕赵两国派昌国君统兵。”
田文闻言,立即轻声应道:“唯。”
接着,群臣离去后,魏王遫又亲笔写下一封情真意切的求援信,然后遣使去向乐毅求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欲为太子
另一边,淳于城。
田冀看着面前的夷维子,有些震惊的道:“楚国竟然想要让我去楚国做人质?”
夷维子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此时,鲁仲连沉重的道:“公子,楚国这是居心不良啊!楚王横当年在齐国做人质的时候,不禁差点就死在齐国,就算最后被大王送回楚国,但大王也乘机从楚国割取了泗东之地。
现在,楚国让大王立公子为太子,然后再让公子去楚国···
楚王肯定是想将他在齐国受到的屈辱,全在公子身上找回来。甚至,打算用公子来交换郯城。
若是答应楚国的这个要求,那我们还不如直接割地呢!”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夷维子道:“先生,此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楚国的要求的,向楚国求援一事,到此为止。
此外,还请先生再走一趟楚国,谴责楚国出尔反尔。我齐国已经与楚国盟誓,并且也将彭城等地割让给了楚国,结果楚国收到地后,竟然再次出兵侵凌我齐国。
请先生告诉楚王,我齐国是不会屈服的。”
“诺。”夷维子应了一声,正欲离去。
就在这时,鲁仲连开口道:“先生请慢。”
夷维子一怔,然后向鲁仲连看去。
此时,鲁仲连向田冀拱手道:“公子,虽然我们不能答应楚国的要求,但是,我们也不能直接拒绝。
现在,秦国已经包围魏国大梁,而燕赵楚三国的援军却没有任何踪迹,想来,现在魏国已经准备派出重臣去燕赵求援了。
所以···”
说着,鲁仲连沉吟道:“公子,臣以为将这件事公布出去,制造我齐国内部的讨论与纷争。同时,现在楚军以救援齐国为名,驻扎在齐楚边境,虽名为救齐,但其实却是在逼迫我齐国。
我们齐国内部的纷争,也能稳定楚国,免得楚国恼羞成怒,真的出尔反尔再次攻打我齐国。
而且···”
鲁仲连拱手道:“公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也不可没有储君,现在,正是公子更进一步,即太子位的时候。”
田冀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站在一侧的夷维子。
夷维子见之,立即拱手道:“请公子放心,臣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田冀满意的点了点头:“善,那就拜托先生了。”
不久,夷维子来到淳于府衙,找到了齐王地。
“大王。”夷维子一脸羞愧的道:“大王,臣奉命出使楚国求援,以割地为条件求援,结果臣却失败了。”
齐王地一听,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以楚国的贪婪,竟然会忍住贪欲,连放着面前的土地也不要?”
夷维子摇头道:“大王,楚国不是忍住贪欲,而是比大王想象的更加贪婪。”
“更加贪婪?!”齐王地一怔。
夷维子拱手道:“大王,楚王横说要想让楚国出兵救援,那就要立公子冀为太子,并让太子为质于楚。”
说到这,夷维子见齐王地露出震惊之色,又开口道:“楚王横是怎么想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他肯定是想要报昔日被大王囚禁的屈辱与仇恨,不仅要羞辱大王更要欺凌公子。
然后,楚国出兵后又能获得大义救援之名,并施恩于我齐国。
最后,一旦大王···楚国一定会劫持公子,强行索要郯城乃至莒城。
就跟大王当年做的一样。”
说着,夷维子拜道:“大王,楚国的太过贪婪了,这样的条件臣不敢答应,所以只得无功而返,还请大王赐罪。”
“可恶!”齐王地怒道:“楚国真是太贪婪了,寡人已经许之以利,结果楚国竟然还想要名,不仅要名,而且还打算羞辱寡人还有寡人的儿子。”
大骂了一阵后,齐王地又皱起眉头,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夷维子以及随侍的高义问道:“两位先生,不知你们以为寡人应该答应楚国的条件吗?”
高义闻言,看了夷维子一眼,尚不清楚公子冀的意思,便拱手道:“臣听大王的。”
夷维子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咱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楚国了。而且,现在楚国为了逼迫我们齐国就范,已经屯兵齐楚边境,只要我们不答应,楚国就既有可能出兵伐我。”
齐王地一听,想起之前听到楚军异动,淳于楚军南下的消息,立即皱起眉头。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是楚国出兵来援了,还在心中悄悄激动了一番。
结果,楚军异动,却是为了救他,而是威胁他。
唉~~白白激动了一番
夷维子见齐王地沉吟,再次开口道:“大王,若是楚军不出,则大王难以脱身,而且,现在淳于城中的齐军又被公子调走了五万大军南下,城中兵力不足,更加难以击败燕军。
而且,群臣现在都投靠了公子,若是能趁机将公子送到楚国,众臣群龙无首,大王不久可以从容收拾残局了吗?
所以,虽然楚国的条件苛刻,但臣以为大王还是可以答应的。”
齐王地叹道:“这条件太苛刻了,最关键的是,光是寡人答应没有,还得让逆子答应才行。”
夷维子迟疑道:“大王何不试试,就算公子不答应,对大王而言,也不会出现更遭的情况了。”
齐王地一听,迟疑的看着夷维子:“如何试?”
夷维子应道:“请大王封公子为太子,然后等公子被册封后,公开宣布让太子为质于楚,请楚国出兵来援。
这样做对齐国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与楚国化敌为友后,不仅郯城、莒城的百姓不用再担心楚军的威胁,那里的军队能调回来。而且,我们还能获得楚国的军队。
如此,我二十万齐军,再加上数万楚军,必定能击败燕军。
这样,国中义士,还有长城以南的大夫、司马,肯定就会支持大王,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再加上大王的大义身份,以及楚军的威胁,那公子即便不愿意,也只能答应大王了。”
齐王地闻言眼睛一亮。
现在楚军驻扎在齐楚边境,这对长城以南的各地都是严重的威胁,不仅淳于城中士卒担心他们的家人会遭受楚人的欺凌,甚至连城中的各地大夫也有这样的忧虑。
若是寡人能解除将士的忧虑,想来长城以南各地的大夫司马一定会站在寡人这边的。
想着,齐王地立即应道:“善。”
接着,齐王地向外走去,推开门,对守门的士卒吩咐道:“请左丞相过来,寡人有事吩咐!”
不久,王益来。
齐王地看着王益,长叹道:“左丞相,太子已经战死半年有余,国家不可一日无储君,寡人欲封子冀为太子,不知贤卿以为如何?”
王益一听,迟疑的看了齐王地好一会儿,才喜道:“大王英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子田望
次日。
因为齐国都城临淄以及田氏宗庙已经被燕国占领了,所以田冀的冠礼仪式只能在淳于城中举行,并一切从简。
于是,在一切从简的指导下,在高义的占卜下,确认三日后乃是吉日。
三天后。
齐王地在淳于城中,在群臣的见证下,主持了田冀的冠礼仪式,并亲自为田冀加冠换服,授与宝剑,并赐字为:望。
加冠之后,齐王地又当众宣布,正式册封田冀为太子。
礼毕。
群臣皆贺:“恭喜大王,恭喜太子。”
齐王地闻言,大为欢喜。
田冀闻言,亦喜。
群臣说着,皆喜。
一时间,府衙之中君臣俱欢。
接着,齐王地又趁着大家都高兴,再次宣布道:“自我齐国受难以来,已经有多日没有喜庆的事情发生。但今日,子冀不仅正式行冠礼,而且还即太子位,可谓双喜临门。
至此喜庆之日,寡人决定,与群臣百姓同喜,故赐城中卿大夫每人肉三条,酒一壶;赐城中其他官吏将领每人肉一条,酒一壶;赐城中士卒勇士每人肉三块,酒一壶;赐其他百姓每人肉一块。”
群臣闻言,皆高呼道:“大王万岁,太子万岁。”
接着,外侧的士卒一听,跟着高喊道:“大王万岁,太子万岁。”
而后,高喊声传到府衙外,早就知道今日公子冀行冠礼并会被赐封为太子的齐人军民,跟着高呼道:“大王万岁,太子万岁。”
一时间,齐人的高呼声震天动地,身传数里,良久不歇。
不久后,冠礼加封仪式结束。
齐王地带着群臣回到府衙大厅。
众人坐下后,齐王地看着群臣缓缓开口道:“太子,还有诸卿,如今燕国占据我半个齐国,而楚军又屯兵我边界,威胁我南方。此时此刻,我齐国背腹受敌,形势可谓危急到了极点。
故,为了与楚国化敌为友,为了保证我南方的安全,为了避免南方诸地免受战乱之苦,为了尽快驱逐燕军,收复失地。
寡人打算以太子为质于楚,以让齐楚两国重归于好,并让楚国出兵帮助我齐国驱逐燕军。”
说罢,齐王地自信满满的看着来自长城以南的大夫、司马,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田冀闻言,不等群臣回答,便主动开口道:“父王,儿臣以为不妥,楚国那是一个没有信用的国家,才接受了我齐国的地盘,这才过去多久,又出兵威胁我南方。
所以,若是楚国讲信用,那儿臣去楚国为质自无不可,可是,楚国无信,楚王横更是连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都迎娶了。
对于这样毫无信誉,道德缺失的君王,儿臣以为楚国出兵救齐为假,乃是以救齐为名,行吞并我齐国南地之实。
故,儿臣以为不可相信楚国的假话。”
右丞相宋涣、左丞相王益同时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楚国万万信不得。”
接着,群臣亦开口道:“大王,楚国言而无信,信不得。”
齐王地见此,脸色一变,厉声道:“楚国不能信?若是我们不信楚国,结果导致楚国出兵攻打郯城,或者绕过郯城,出兵攻打莒城等其他城池怎么办?”
长城以南的各地大夫、司马一听,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
齐王地见此,心中一喜。
但他还没有及开口,田冀便率先开口道:“父王,儿臣早就派出了五万齐军南下防备楚国,加上郯城的三万大军,足以有八万齐军镇守南方。
而楚国那边,楚国为了防备坐镇宛城的白起,早就将大军调去镇守江汉,现在我齐国边境的楚军不过才八万之众,如何能攻克我重兵坚守的城池。
所以,儿臣以为父王不必担心南面。”
长城以南的各地大夫、司马闻言,脸色一安。
齐王地见此,怒道:“太子,如你所言,就算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南面,可是燕军呢?
之前我们淳于城中又近二十万齐军的时候,太子你们都畏惧乐毅之能,不敢出城作战,现在我们城中大军已经不足十五万了,那你们还敢出城与燕军作战吗?
若是你们不敢出城作战,那我齐国何时收复失地,难道我齐国的半壁江山就不要了吗?难道我齐国历代先王的宗庙陵寝也不要了吗?难道太子你母后兄长的陵墓就不用理会了吗?
如此,太子九泉之下,如何去见母后兄长。”
说着,齐王地泣道:“子荣啊子荣,你当初面对二十万燕军,都敢率领百余人与燕军殊死作战,临死不惧。可是,你弟弟手握十余万大军,却不敢出城与不足十万的燕军作战!”
田冀脸色一变,立即起身道:“父王,齐国乃是我们齐人的齐国,儿臣从来没有忘记驱逐燕人,复我家国,还请父王不要怀疑儿臣的决心。
当日,儿臣敢率领万余残兵败将,就敢在十几万燕军的围攻死守淳于,这难道不是儿臣有死战之心吗?难道儿臣半年前还有决死之意,半年后就没有死战之心了吗?
不——”
田冀大声道:“不,这并非是儿臣胆怯,而是没有必胜的把握,而是在寻找战机罢了。城中将士,何人不是父母的儿子,何人不是妻子的丈夫,何人不识子女的父亲,儿臣岂能那百姓的儿子、丈夫、父亲去冒险。
所以,儿臣这只是在等机会罢了!”
齐王地怒道:“可是之前二十万大军在手你都不敢出战,现在城中军力大衰,你让寡人如何信你。”
田冀一听,沉默一下,转身看着群臣,拱手弯腰道:“还请诸卿信我。”
群臣见此,立即齐声应道:“臣等愿相信太子!”
齐王地:“······”
接着,齐王地沉默了一下,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不久,群臣散去,田冀留下左丞相王益以及鲁仲连两人。
而后,田冀又对鲁仲连吩咐道:“连子,进行下一步计划,立即散布谣言,就说父王执意要以孤为质,以向楚国求取援军。
结果,孤还有胶东胶南的大臣皆不愿,但大部分的长城以南的大臣支持,我城中群臣一分为二,大乱。”
“诺。”
接着,田冀又对王益吩咐道:“丞相,有劳你立即联系长城以南的官员贵族,让他们上书奏请父王,请父王派我为质于楚,请楚国出兵救齐击燕。”
“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制造分裂
潍水西岸燕军大营。
“将军。”屈庸禀报道:“刚刚斥候来报,不久前淳于中突然传出高呼,似乎全城的齐人都在高呼‘大王万岁,太子万岁’。”
乐毅一怔,奇怪的道:“是齐王地在册封齐公子冀为太子吗?”
说着,乐毅又皱眉道:“齐王地抵达淳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凭齐公子冀的声望与功勋,要册封其为太子,应该早就册封。
可是,齐王地之所以没册封,那是因为齐王地与齐公子冀闹出矛盾,所以册立太子的事情才拖了这么长的时间。
但,今天,齐王地却突然册封太子了···”
乐毅目光一沉:“看来齐王地父子开始向对方妥协,二者可能开始合流了。”
屈庸一惊:“将军,若是齐人内乱结束,这对我燕军而言是一件不利的事情。”
说着,屈庸又迟疑道:“不对,将军,现在淳于城中的齐军数量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压倒性优势,就算现在齐人团结起来,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啊。
齐人现在团结起来,难道是打算出城作战吗?”
“不。”乐毅想了想,然后沉吟道:“齐人合流未必是为了现在出城与我们决战,可是是因为城中齐军实力不足,所以齐王地父子因为畏惧而不得不相互妥协。
又或者是···”
说着,乐毅仔细想了想,然后看向南方道:“可能是楚国那边出了问题!此时此刻,对我齐燕两国而言,唯一的变数就是楚国了。”
“楚国!”屈庸迟疑间。
此时,赶到潍水燕军不久的乐乘走过来禀报道:“将军,屈景将军来信。”
乐毅闻言,从乐乘手中接过信函一看,脸色一变,惊道:“果然是楚国那边出了问题。”
说着,乐毅将信函传给屈庸道:“屈景将军来报,经过楚国屈氏的打探,楚国已经决定出兵救齐,但条件不是之前谣传的让齐国割让郯城以及鲁国,而是让齐国以太子为质。”
屈庸看罢信函,大惊道:“将军,刚刚齐王地在城中册封太子,难道就是为了向楚国求援,打算送太子去楚国为质?”
乐毅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乐乘闻言,急道:“将军,现在楚国在齐楚边境驻扎了八万大军,若是齐国送太子于楚,然后八万楚军北上救齐,那我们燕军危矣。”
屈庸满脸担忧的看着乐毅道:“将军,若是楚军北上,那我们怎么办?”
乐毅闻言,不禁沉默了。
若是楚军大举北上救齐,那在齐地的燕军怎么办?
跟齐楚联军在楚国作战?
这是不可能的,一旦楚国来援,各地齐人闻之,必纷纷起来反抗。
所以,一旦楚军来援,那燕军就只有退回燕国这一条路?
只是···
燕军可以退,但他乐毅却不能退。
若是他不能回去,那他带到齐国作战的燕军怎么办?他自己又怎么办?他在蓟都为质的族人家小又怎么办?
??????
或许,只能分裂齐国,并将秦国拉入局中,以秦燕两国之力支持北齐,以对抗楚国支持的南齐。
这样,燕国就能从容割取济北之地。这样,他就算是能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这样,他就能离开燕国并保住在蓟都的族人了。
想着,乐毅沉吟许久,然后在屈庸与乐乘紧张的目光中,开口道:“现在齐王地还只是刚刚册封太子,齐太子还未去楚国为质,我们现在还不用担心。
传令,立即派出探子去南方关注楚军,一旦楚军大举北上,立即来报。”
“诺。”
“传令,让斥候严密监视方圆五十里的动静。”
“诺。”
“传讯给将军屈景,请他继续打探楚国的情报。”
“诺。”
说罢,乐毅立即回到主位上坐下,然后拿出一支笔、一面帛布,快速写下一份信函,然后将信函放入一个木盒中。
封好木盒后,乐毅将木盒交给乐乘道:“快,你立即去一趟秦国,将这封信函亲手交给秦国大臣吕礼之后再回来(吕礼乃是齐国吕氏王族子弟,吕氏末代国君齐康公七世孙,数年前曾在齐国任相,在齐国极有声望)。”
乐乘一怔,然后接过木盒,应道:“是,将军。”
然后,乐乘就在屈庸惊疑地目光中,快步离开大帐。
次日。
楚国要求以太子为质,然后才肯出兵救齐的消息开始从淳于向周围扩散。与此同时,齐王地封公子冀为太子,并让太子去楚国为质,但却遭到以两位丞相为首的群臣的抵制的消息,也跟着开始向周围。
燕军听闻淳于城中的齐人再次闹翻了,不禁全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胶东、胶南的齐人闻之,皆言楚国狼子野心,不可信,不能让太子去楚国做人质。
于是,大量的官员贵族纷纷上书声援太子冀以及群臣,强烈要求不能让太子冀去楚国做人质,不然,太子冀可能就回不来了。或者,就算太子冀还能回来,齐国也必将付出严重的代价。
燕人闻之,又惊又喜。
接着,长城以南的齐人听说了淳于城中齐王地与群臣闹矛盾的事情。
于是,一些担心楚军可能出兵攻打齐国的人,则公开议论应该让太子冀去楚国为质,以与楚国和解。
同时,一些以为楚国不可信的齐人以及一些被太子冀美名吸引,认为只有太子冀能救齐国而齐王地不行的齐人,则公开支持不能让太子冀去楚国为质。
田冀被封为太子的第七天,长城以南的官员贵族的上书陆陆续续开始抵达淳于。
田冀收到这些上书后,特意从中挑选出莒大夫向子的上书,看到上书极力赞成他去楚国为质的话后,微微一笑。
然后,田冀便对鲁仲连吩咐道:“连子,向子的上书到了,继续进行下一步计划,向各地散布消息,就说以莒大夫为首的南部官员贵族,因为畏惧楚军再次攻打南地,所以都上书支持本太子去楚国为质。”
鲁仲连应道:“诺。”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国诈之
接着,田冀又对前来汇报的左丞相王益道:“丞相,有劳你联系胶东胶南的官员,让他们发声攻击以向子为首的南部官员,然后等南部官员的声音传出后,再让向子他们开口抨击胶东胶南的官员贵族。
接下来,我要让齐国一分为二,陷入严重的分裂之中。”
王益点了点头,应道:“诺。”
不久,王益带着向子的上书离开,然后将向子的上书混入一批反对以太子冀为质的上书中,接着便带着这批上书找到了齐王地。
“大王,臣给大王送各地官员贵族的上书来了。”
王益说着,便让身后的士卒将他带来的上书送进齐王地的房间,然后拱手一礼。
“大王,臣告辞。”
说罢,王益便直接转身离去。
此时,一言未发的齐王地死死盯着王益离去的背影,知道房外的士卒把门关上,这才怒道:“呸,乱臣贼子,又送官员的上书来向寡人示威来了。”
夷维子闻言,立即走到那一堆刚刚送来的上书旁边,然后拿起其中一卷木简,展开一看,叹道:“这是乐莱司马的上书,说的是···”
“这是夜邑司马的上书···”
“这是···”
“咦?”夷维子突然发出一声惊疑,然后急道:“大王,这是莒大夫向子的上书,向子是赞成让太子去楚国做人质的。”
齐王地闻言一惊。
这几天来,王益每天都送来大量的上书,而且全部都是各地官员、贵族还有田氏宗亲反对以太子为质的,这些上书出现在他面前,搞得他都以为全国的官员、贵族全都已经背叛了他。
这让他疑神疑鬼了好几天,都快弄得精神恍惚了。
但现在···
向子竟然上书支持他了!
想着,齐王地立即快步冲到夷维子身边,然后从夷维子手上抢走木简,接着展开一看。
果然!
向子的上书真的是支持他以太子为质的,而且还详细分析了当前局势的利弊,劝说他还有田冀当以大局为重,让太子去楚国为质。
看罢,齐王地喜不自胜的泣道:“寡人就知道,国人不可能全都背叛寡人的,最起码,莒大夫就是忠于寡人的忠臣。可惜,现在寡人深陷狼巢,难以脱身,不然,寡人一定会去莒城重赏莒大夫。”
夷维子看着不断落泪的齐王地,心中一黯,情不自禁的微微低头,不敢去看齐王地。
而一侧的高义,更是将目光瞥向别处。
就在齐王地感慨中,左丞相王益的声音再次从房外传过来。
“大王,臣刚刚有东西不慎落下,欲入内寻找,还请大王开门!”
齐王地一听,立即收心定神,然后将向子的上书放下,接着怒道:“滚。”
王益闻言,应道:“是大王,臣进来了。”
王益说完,直接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接着越过齐王地来到那一堆上书旁,接着翻找了一下,从上书中挑出向子以及另外两人的上书,最后拱手道:“大王,臣遗落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臣告退。”
齐王地一听,立即冷哼一声,并将头瞥向一侧。
王益见此,面色不变,然后对一侧的夷维子使了一个眼色。
夷维子见状,立即微微颔首。
接着,王益离开后,夷维子立即愤恨的道:“大王,臣算是知道这几天各地官员贵族的上书,为何全是反对大王的了。
肯定是太子他们将赞同送太子去楚国为质的上书全都截留了,然后只给大王送来了反对太子为质的上书。
这样,大王看到的上书就全是反对大王的了。
大王,看来我们是误会各地大臣了。”
齐王地一听,怒道:“不错,寡人就说了,国中贵族群臣不可能全都背叛了寡人,不可能全都投靠了那逆子,之所以会如此,全是逆子从中作祟,将效忠寡人的上书全截走了。”
说着,齐王地精神微振,信心渐长的道:“只要寡人逃出去,聚拢那些效忠寡人的大臣贵族,那逆子岂是寡人的对手,只要寡人一道诏书,必能将那些贼子传檄而平。”
“大王英明。”夷维子赞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大王,既然向子是忠于大王,那城中的莒城将士,说不定也有许多人还是忠于大王的。
只是他们现在被太子还有投靠太子的将领误导,这才向太子效忠的。”
齐王地一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贤卿所言极是!”
说着,齐王地又吩咐道:“贤卿,你稍后去联系一下莒城的将士,拉拢那些还效忠寡人的人。”
夷维子应道:“唯。”
高义:“······”
不久,夷维子出,将齐王地吩咐的事全都告诉了守在不远的王益。
王益闻之,目光一寒。
另一边。
燕军大营中,屈庸向乐毅禀报道:“将军,我们在齐国长城以南的探子来报,说有大量的官员贵族公开发声赞同让齐太子冀去楚国做人质,并猛烈抨击那些反对太子冀去楚国的人是不顾全大局。
现在齐国长城以南的区域已经乱成一团,齐人都在相互攻讦,反对太子为质的齐人说赞同的人是包藏祸心,而赞同的齐人又说对付自私自利。
齐人相互攻讦还不够,现在各地齐人全都在上书齐王地,要让齐王地主持公道。并写信给齐太子冀,要么是劝太子冀不要相信楚国,不要去楚国的,要么就是劝太子为国尽忠去楚国为质的。”
说着,屈庸感叹道:“大敌当前,连国土都损失一半,甚至还背腹受敌,结果国家内部还能乱成这样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算是昔日夏桀商纣在位之时,国家也没有乱成这样啊!”
乐毅闻言,笑道:“齐王地狂傲自大又刚愎自用,齐国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是正常的。
而且,平心而论,那些赞成让齐太子冀去楚国为质的,未必是胆小怕事,畏惧楚人。相反,本将正担心齐太子冀会听从他们的建议,然后去楚国为质。因为如果南面的那八万楚军来援齐国,我燕军就只能从齐国退走了。
同样,那些反对的人,也未必是对齐国不忠,因为楚国要让太子为质的事情,明显就是包藏祸心。而齐太子冀的能力与声望,又是齐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许多齐人都将太子冀当作齐国复国的希望,这种情况下,齐人又怎会让太子冀冒着生命危险去楚国为质。”
说着,乐毅又摇头道:“不过屈将军有一件事说的很对,齐国这两股为国建言的人,从争论到激辩,再到相互攻讦,这的确是齐王地的过错。
因为,这正是他的缘故,才导致齐国局势失控,朝廷不能控制各地,不能将齐国团结起来······”
说话间,一个将领走进大帐,然后向乐毅禀报道:“将军,魏王使者来访。”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乐毅之离 上
“魏王使者???”乐毅一怔,然后立即应道:“快,快请。”
不久,魏王使者来,然后向乐毅拱手道:“昌国君,敝国大梁被围,寡君心急如焚,欲向昌国君求助。”
说着,使者在乐毅惊异的目光中,拿出一封信函道:“昌国君,这是寡君亲手所写信函,还请昌国君过目。”
乐毅一怔,接过信函展开一看,而后沉默了一下,然后向使者道:“尊使,魏国的情况,在下也很担忧,如果可以的话,毅恨不能立即赶往大梁为魏王效命,以报答魏王昔日的恩情。
但是,寡君以举国托我,毅不能抛下寡君的嘱托,抛下大军去为魏王效力。”
使者一听,立即拱手道:“有昌国君这话便足以,寡君已经派人去燕赵两国,向燕王还有赵王求借昌国君,若是燕王还有赵王全都同意让昌国君率军救魏,还请昌国君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要拒绝。”
乐毅一听,应道:“请使者放心,只要有寡君的命令,毅自当竭尽全力,以报昔日魏王的恩情。”
另一边。
魏相田文携带着大量的礼物赶到赵国邯郸,然后向赵国提出求援以及接赵相乐毅为将的事情。
赵国君臣闻之,大为震惊。
魏国求援的事情,本就在他们意料之中,但是,向赵国借乐毅为将的事情,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此时,赵王何看着田文迟疑了许久。
众所周知的事情,乐毅名为赵相,但其实只是负责联系燕赵两国,让燕赵两国保持对外政策的一致性,其实乐毅不能干预赵国内事,而赵国也不会让乐毅处理国事。
所以,此时田文代表魏国向赵国借乐毅为相,其实际却是希望赵国与魏国一起开口先燕国借将。
只是···
赵王何更清楚,现在乐毅正在潍水与齐军对持,潍水的战事对燕国而言至关重要,所以,在这个时候向燕国借乐毅,成功的可能不高,而且还要搭上不少利益···以及颜面。
想着,赵王何迟疑道:“薛公,对于出兵救魏的事情,寡人可以答应下来,但是,昌国君不仅是寡人的相国,更是燕国的大将军。
故而,此事寡人不能独应。”
田文立即拱手道:“此事敝国亦知之,但秦军凶悍,乃虎狼之师,若是旁人领军,恐不能胜,故还请大王许之,并与敝国一同开口借调乐毅。
诚如是,敝国愿唯赵国马首是瞻,并且还愿意协助贵国攻打齐国聊城以东、高唐以南的河间地。”
赵王何闻言,微微有些动心。
现在他正为赵国因为与秦国翻脸,导致力量被牵制在西部,不能全力攻打齐国而苦恼。若是魏国愿意依附,然后用魏国牵制秦国,然后赵军便可全力攻打齐国西部领土了。
更何况,若是魏国愿意出兵协助,这必将极大的加快他攻打齐国的步伐。
只是,魏国的条件太轻了,现在秦魏两国本来就在大战,而且,聊城以东高唐以南的齐地,可没有多少坚固的城池,也没有险要之地,赵军取之不难。
想着,赵王何沉吟了一下,应道:“薛公,此事寡人不能决,还需好好想想,还请薛公给寡人三天时间。”
田文知道赵王何要跟赵国群臣商量,便应道:“唯,臣三天后再来拜会大王。”
不久后。
赵王何与蔺相如游于后宫花园。
正走着,赵王何向落后自己一个身位的蔺相如问道:“贤卿,对于魏国打算向燕国借乐毅的事情,卿怎么看?”
蔺相如立即应道:“大王,臣以为我们应该答应魏国,甚至,哪怕魏国没有条件,我们也应该答应下来。”
赵王何闻言,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走了五步,然后才平静的问道:“贤卿,这是为何?”
蔺相如对道:“大王,乐毅乃是当世大贤,遍数天下各国贤才,没有一人能比得上乐毅的,这样的人才出现在邻国,对我赵国而言实在是太不利了。”
赵王何闻言,不禁点了点头,接着心中又浮现出一股浓郁的遗憾。
想当初,乐毅也是他父王麾下的将领,只是当时赵国名将辈出,年纪尚青的乐毅在诸将中也没多少名气。
结果,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没啥名气的将领,居然是一个内政外交练兵用兵全能的大才。
想着,赵王何在心中默默叹道:“可惜,当年父王与相国没有及早发现乐毅的才华,不曾大力提拔于他。更可惜的是,当年乐毅出走的时候,寡人年纪太小,百姓不附,大臣不信。
不然,乐毅、鹖冠子庞煖师徒、富丁、剧辛都不会走,楼缓也不会被逼着背叛了赵国!”
另一边,蔺相如说着,见赵王何点头,便接着道:“大王,燕国这十几年来,在乐毅的治理下,逐渐强盛起来。
之前,燕国北击东胡朝鲜,扩地千里,增设五郡,获取了大量的草场,可以源源不断获取牛羊甚至战马。
现在,南击齐,破齐军,取临淄,占据齐国一半国土。而齐国的土地与胡人的土地,全都是土地肥沃、人口众多的膏腴之地。
此时此刻,燕国占地已经接近三千里,并且控制了我赵国东方的土地。一旦燕国彻底吞下齐国。
那我赵国出兵向东,就能将燕国截成两段,将燕国一分为二,这对燕国不利,大不利。
而一旦燕国出兵,就会南北夹击我赵国东地,这对我赵国不利。
更重要的是,我赵国面对秦国还有险可守,但,我赵国面对齐燕两国,却无险可守,齐燕两国无论是谁吞并了谁,下一个目标就一定会是我赵国,这对我赵国简直就是灾难。”
说着,蔺相如见赵王何没有回应,而是向前走了三步,咽下一口口水,连忙追上去接着道:“大王,现在齐国那边传来的消息,齐国群臣诸贤因为是否派出太子为质的事情相互攻击,相互指责,恨不得将对方骂死。
国家危难至此,而齐人依旧内乱不休,这正是亡国的的预兆啊。
若是让乐毅继续率领燕军攻打齐国,依臣之见,以乐毅的能耐,齐国十有八九要被燕国吞并,这对我赵国而言,不利,大不利。
我赵国西部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秦国,秦国堵住了我西进的道路。若是我赵国东部再出现一个不弱于秦国的强大燕国,那赵国就有被秦燕两国夹击乃至瓜分的危险。
所以,臣以为我们应该乘此机会,全力协助魏国调走乐毅,打断燕国攻齐的步伐。最好是弱齐弱燕,让齐燕两国两败俱伤,这才符合我们赵国的利益,才能让我赵国向东扩地。
所以,哪怕魏国没有条件,我们也应该答应魏国,更别说现在魏国还许诺了我们好处。”
赵王何闻言,笑着点头道:“贤卿所言极是。”
其后三天,赵王何连连召见群臣,问乐毅事,赵国群臣大部分都说可用乐毅为将。
于是,三天后,赵王何答应魏国的请求,并派出蔺相如为使,与田文一同北上,向燕国借乐毅为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乐毅之离 下
燕国蓟都。
“欲借乐毅为将?”燕王职听到赵国那边传来的风声,不禁皱起眉头:“不曾想,魏国不仅要向寡人求援,竟还要向寡人借将。”
说着,燕王职向前来禀报的相国郭宇问道:“相国,对于赵魏两国借大将军率军救援魏国的事情,卿以为如何?”
郭宇闻言,沉吟道:“大王,臣以为这事或许可行!”
燕王职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何?”
“大王。”郭宇应道:“现在潍水那边,大将军屡屡向齐人邀战,但齐人一直避战不出,甚至哪怕齐军的数量远超我燕军,齐军也不敢出城迎战。这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齐人畏惧大将军的威名,自感不是对手。
所以,即便是齐王地到了淳于,多次提出要出城与我燕军决战,可全都遭到以齐太子冀与即墨大夫为首的诸将的抵制。
可见,只要大将军还呆在齐国,那齐人肯定会死守淳于不出来。这样,大将军即便留在齐国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说着,郭宇见燕王职沉默不语,又开口道:“大王,齐人畏惧大将军,已经到了在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还要向楚国求援的地步了。而楚国一得到齐国的求援,就立即在齐楚边境屯兵八万,打算救援齐国。
一旦楚军北上,那么,齐国在南部的兵力也将北上与我燕军作战,如此,我潍水燕军就将面对超过三十万的齐楚联军。
如此庞大的军队,若是大将军在我燕国境内作战,臣相信大将军还有获胜的希望,但是如果在齐国境内与齐楚联军作战,臣以为这是孙吴也打不赢的战争,大将军虽可比孙吴,但大将军同样也打不赢。
而现在齐国的情况,大王也是知道的,因为在向楚国求援的问题,齐国举国分成了两派,相互攻讦,相互谩骂,恨不得直接拔剑一决高下。
齐国变成了这样,臣想来,要对付起来,应该不难。
故而臣以为大王可趁此机会,调走齐人所畏惧的大将军,以此引诱齐军出城作战,然后一战歼灭淳于的齐国,然后趁势夺取齐国胶东胶南。”
燕王职闻言,心中一动。
乐毅从去年六月份开始就跟齐军在潍水相持,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年了,结果,形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更糟了。
现在,齐军在淳于城中死守不出,实在是让人无奈。
若是能将齐军引诱出来决战···
想着,燕王职迟疑的道:“相国,若是将大将军调走,然后齐军出城决战,我燕军能击败齐军吗?”
“能。”郭宇用力的点了点头,肯定的道:“大王,用兵之道贵以道胜,以法胜,最下以兵胜。以现在齐国混乱的状况,正是我们燕国胜之以道。
之前,大将军坐镇临淄潍水之时,公子纯、公子安率军攻打齐地,皆胜之。其中,公子安更是率领五万燕军从临淄杀到阿城,皆胜之,连取历下、甄、阿等齐国重地。
这就说明即便没有大将军统兵,我们也能打赢齐国。”
说到这,郭宇又拱手道:“大王,臣虽然相信大将军对大王忠心不二,但是,若是偌大的齐国,都是大将军一人打下来的,那对大王、对燕国都是十分不利的事情。
而齐人只知有大将军,而不知有大王,这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故而,为大王计、为燕国计、为大将军计,都应该将大将军暂时调走。”
燕王职听到这,心中大动,但心中依然有一丝迟疑。
沉默许久,燕王职才缓缓摇头道:“相国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但寡人还需细细思量。”
郭宇走后,燕王职再次沉吟许久,然后写下两封书信,召来一个谒者吩咐道:“将此信传给大将军,得到大将军的回复后再回来。”
“唯。”
谒者走后,燕王职又召来一个侍者道:“将此信传给将军屈庸。”
······
潍水燕军大营。
燕王职的谒者将燕王职的亲笔信函交给乐毅之后,开口道:“大将军,大王请大将军详细考虑之后再回复大王,不急这一两日。”
乐毅闻言,奇怪的看了看一眼使者,然后点头道:“唯。”
接着,乐毅将信函展开一看,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不久,使者与诸将皆下去后。
乐毅独自一人在帐中思索起来。
“大王打算调我去救援魏国,以此引诱齐军出城决战···大王、魏王、赵王···我的确应该去救援魏国了!”
“······”
“而且,这的确是一个将齐军引诱出来的机会。不然,如果真的等到齐太子冀被逼着去楚国为之,然后南方的八万楚军北上,那我燕军灭亡齐国的行动就只能前功尽弃了。
只是···虽然现在齐人乱成了一团,但是齐军的数量还是要超过我燕军不少,军中将领能彻底击溃淳于齐军吗?
若是紧紧只击败齐军,但是却让齐军又逃回淳于城中,那···
再次战败的齐军,恐怕就只有向楚国求援这一条路了。”
在乐毅沉思的同时,燕将屈庸也得到了燕王职的信函。
此时,他看着燕王职的信函,不禁深深的皱起眉头,自问道:“我能行吗?我能率领燕军击溃淳于齐军,然后为大王夺取胶东、胶南吗?”
自问着···
屈庸想起现在齐国举国分成两派的情况,然后又想起原本在与胡人作战的过程中,战功远不如他的公子安,现在已经攻取齐地近二十县,听说都快要被大王封君了。
而他···
虽然掌握的军队比公子安多,但获得的功绩却远比公子安少。
现在,屈庸心中一阵羞恼。
“连公子安都行,没道理我不行啊,以齐人现在的情况,我上我也行。”
想着,屈庸心中一定,然后拿起笔来,开始给燕王职回信。
正回信间,一个士卒在帐外开口道:“屈将军,将军有请。”
屈庸一怔。
不久。
大帐中。
乐毅看着屈庸问道:“屈将军,若是此时齐军出城与我军决战,不知将军有信心能击溃齐军,夺取淳于吗?”
屈庸闻言,心中一动,然后立即激动的大声应道:“有!”
第一百五十章 故布疑阵
听到屈庸肯定的答复后,乐毅立即看着屈庸,郑重的问道:“屈将军,若是本将率燕赵联军前去救魏,让屈将军你指挥燕军与齐军作战,不知屈将军你如何引诱齐军出来,又如何击溃齐军夺取淳于城,甚至是夺取胶东胶南。”
屈庸一听,立即明白这是乐毅对他的考验。
于是,屈庸想了想,应道:“若是将军离去,那在下会先请大王封锁将军领兵救魏的消息,以迷惑齐军,然后再慢慢散布将军已经离开齐国的消息。
如此,齐人闻之,必惊疑不定,然后全力探查将军的消息。届时,在下就会故意露出破绽,告诉齐人将军已经率军去救援魏国的事情。
齐军所惧者唯将军一人而已,若是齐军闻将军已走,必喜,又见我军极力维持将军还在军中的假象,必定以为我军已惧。
如此,齐军必喜而出城与我军交战。”
乐毅闻言,鼓励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将军如何击溃齐军?”
屈庸此时见乐毅笑着点头,顿时备受鼓舞,立即应道:“将军,齐军即出战,必定是已经相信我军因为将军不再而心中畏惧齐军,故,两军交战后,我诈败而走,并在后方以及潍水上游设伏。
到时,齐军追及,我伏兵尽出,先击败齐军,然后再潍水东岸截断齐军退路。如此,齐军进退不得,必大败。
然后,我燕军便可携大胜之势取淳于,并快速挥师东进,取齐国胶东胶南。”
“是一个好计策。”乐毅听完屈庸的计划后,先点了点头,然后迟疑的看着屈庸问道:“只是,其中有一个关键所在,那就是我燕军深入齐国作战,周围遍地都是齐国耳目,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齐人的监视之中,小规模的调动或许可瞒过齐人,但大量军队前去埋伏,极易打草惊蛇。”
说着,乐毅向周围看了看,问道::“不知屈将军打算如何瞒过齐人耳目?”
“这···”屈庸一怔,然后迟疑的道:“半夜间行···”
乐毅摇头道:“屈将军认为可以吗?”
屈庸一听,立即拱手道:“还请将军赐教。”
乐毅摇了摇头,沉重的道:“我们根本无法避开齐人耳目,之前我们掘潍水灌淳于的时候,虽然已经极力清理齐军的探子了,但是我们的行动还是被齐人看在眼里,并让齐人提前有了准备。”
屈庸一怔,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接着,屈庸又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将军,既然我们不能避开齐人的耳目,那我们就不隐瞒我们的行动好了,堂堂正正的击溃齐军,然后以驱赶齐国溃兵,并以轻骑混入齐军溃兵之中,然后趁溃军回城之际,抢夺城池。”
乐毅闻言,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善!”
淳于城中。
“太子,好消息,好消息啊。”鲁仲连欣喜若狂地走到田冀身边,拱手禀报道:“太子,燕国的探子来报,魏相田文与赵臣蔺相如在七天前赶到燕国求援,并且,魏相田文正式向燕国提出借用乐毅为将的要求。”
田冀一听,喜道:“太好了,情况如何,燕王职答应了吗?”
鲁仲连应道:“目前还没有,但燕国十有八九会答应的。因为赵王也派出使者去了燕国,燕国现在同时面临赵魏两国共同的压力,以燕国的情况,燕国十有八九顶不住。
而且,魏国答应燕国,只要燕国愿意借乐毅,则魏国承认燕军对我齐国西部阿城、甄城的所有权,并不久后还会出兵协助燕军攻打我齐国平陆。”
田冀闻言,嘴角一抽,冷笑道:“好一个魏王,刚把我河间卖给了赵国,转眼又把我平陆卖给燕国。若是卖成了也就罢了,若是没卖成,日后我齐国必将给魏国一个教训···”
就在说话间,田单走过来禀报道:“太子,燕军派来使者,邀我们明日会战。”
田冀一听,沉吟道:“必定是乐毅已经知道他即将被调走的消息,所以想趁离开之前发动大战。”
说着,田冀应道:“不必理会燕军,坚守不出。”
“诺。”田单立即领命而去。
不久,田单又来禀报道:“太子,燕军刚刚渡过潍水,重新在我城南扎营了。”
田冀一怔,囔囔道:“我本来还想着怎么把燕军引诱过来,不想,现在燕军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看来燕军真当我齐军无能了。
传令,严密监视燕军动向。”
“诺。”
居数日。
鲁仲连一脸急色的找到田冀,禀报道:“太子,燕国传来消息,燕国决定出兵八万救援魏国。”
“燕国出兵救魏了!太好了。”田冀大喜。
“太子。”鲁仲连急道:“可是率领燕赵联军去救援魏国的人不是乐毅,而是魏相田文。”
田冀一懵,难以置信的看着鲁仲连:“连子,你没说错吧,联军统率是田文,而不是乐毅?”
鲁仲连点了点头,道:“太子,就是田文。之前田文与蔺相如同时向燕王请求借乐毅为将,但燕王职以燕军在齐国的战事正处在关键时刻,乐毅不能轻离为由拒绝了赵魏两国的请求。
同时,燕王职为了表达救援魏国的决心,尽起国中勇士,出兵八万救魏。”
田冀闻言,脸色一沉,沉吟许久,然后抬头看着鲁仲连道:“连子,有没有可能是燕国那边故布疑阵?”
“故布疑阵?”鲁仲连一怔,迟疑道:“太子是说去救援魏国的联军统帅还是乐毅,田文只是三国抛出的疑兵?”
“不错。”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城南道:“因为之前燕军的动作不对劲。若是乐毅不走,那我齐国想要击退燕军就只有向楚国求援这一条路了。
这种情况下,燕军根本不应该进一步逼迫我们,逼着我们向楚国求援。而现实却是,燕军不仅渡过潍水,愈发逼迫我们,而且还连连向我们挑战。
这一种反常行为,恰恰说明燕军有问题。”
“可是,燕国这么做是为什么呢?”鲁仲连迟疑的道:“现在我们齐国已经乱成一团,燕军根本就不用怕我们,按理燕军现在应该主动透露乐毅离开齐国,以引诱我们出城才对。”
田冀闻言,想了想,然后将目光投向西面:“或许,燕国故布疑阵的目标不是我齐国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箭双雕
就在齐国全力探查乐毅是否真的不是联军主将的时候。
另一边,大梁东方百里外,济水北部的平丘城中,魏冉也得到了魏相田文将帅十五万燕赵联军前来救援魏国的消息。
“嗯?田文率军来救援魏国?”魏冉冷哼一声,讥笑道:“哼,若是乐毅统兵前来,我或许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但田文这个徒有虚名的家伙···鸡鸣狗盗之徒,也敢与我为敌,简直是不知好歹。
田文不来则罢,来,我必败之。
不久后,我一定罢黜了田文魏相的位置,将他赶回薛地。”
说罢,魏冉再次看向地图,然后沉吟道:“如今我军已经攻下魏国安城、黄池、平丘等地,控制了河水济水的通道。
接下来,只要我军再攻克济水下游济阳,那么就打通我秦国前往陶城的通道,然后我秦国就可以快速调兵去陶城了。
如此,我倒要看看,日后谁还会说本侯就算占据了陶城也守不住,谁还会说本侯全族都会死在陶城。”
说着,魏冉大喝道:“传本将将令,立即派出探子去北部监视燕赵联军的动向。”
“诺。”
“传令,明日大军出发,向济阳前进。先破济阳,再破燕赵联军。”
“诺。”
······
淳于城城墙上。
田冀看向城外耀武扬威的燕军,远远的瞥见燕军阵中乐毅的将旗,脸色极为沉重的对左侧田单道:“确定是乐毅吗?”
田单沉重的点了点头,应道:“太子,不会错的,我们的斥候亲眼所见,正是乐毅本人统兵。”
田冀闻言,心中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迟疑起来:“难道之前燕国以田文为将的事情是真的,并非是故布疑阵?”
正迟疑间,鲁仲连走了过来,禀报道:“大王,太子,燕国的探子来报,八万燕军已经聚集完毕,并在田文的率领下,向魏国进发了。”
田冀嘴角一抽,感觉自己被打脸了。
此时,站在人群中的齐王地,见田冀吃瘪,立即深情款款的道:“太子,没有谁会一直正确的,即便才智过人、英明神武如寡人,之前在临淄的时候,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说着,齐王地拍着田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传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改过自新,那就好的。
现在太子既然已经知道了错误,那太子还是及早去楚国吧,只要楚军前来救援,就凭我城中十几万勇士,再加上南部数万勇士以及楚军八万勇士,别说区区乐毅,就是孙吴联手都不是寡人的对手。”
田冀闻言,心中全是疙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父王,城头风大,咱们还是回府衙吧。”
齐王地一听,立即冷哼一声,然后在一群侍卫的护卫下,迈步向城中走去。
府衙中。
田冀沉吟许久,突然对在一旁随侍的鲁仲连道:“连子,你说燕国的目的会不会就是逼迫我去楚国做人质,然后彻底扰乱我齐国,最后先破楚军再破我淳于?”
鲁仲连闻言,迟疑许久,然后才应道:“太子,或许有这种可能。”
田冀听着鲁仲连摸棱两可的话,心中更是沉重了。
现在不仅他摸不准燕国的动向,连鲁仲连也糊涂了。
沉默了一下,田冀又开口道:“连子,你说本太子现在去楚国怎么样?”
“万万不可。”鲁仲连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劝阻道:“太子,此时此刻,我齐国对燕军已然占据主动,根本用不着太子为质。
而且,就算楚军来援,若是国中没有太子,群臣诸将又不信任大王,而楚军也不会为我齐国死战,在我齐军无力的情况下,我们恐怕依然不能击败燕军。
若是我军战败,或者楚军别有所图,那我齐国就完了。
还请太子不要自暴自弃,现在我齐国还没有到需要主事者做人质的地步。”
田冀闻言,不禁长长一叹。
他知道,自己心乱了。
数月筹划,花费数万金,几乎掏空了齐国,却只做了无用功。
被打击到心乱了。
当日夜间。
燕军大营。
乐毅将令剑虎符交给屈庸道:“屈将军,毅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今燕军已经从燕国出发,毅也要即刻赶往赵国,齐国这边的事情,接下来就拜托将军了。”
屈庸接过虎符令剑,应道:“请将军放心,庸必定会不负大王与将军所托。”
“善。”乐毅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两百亲卫,趁着夜色,一路向西而去。
乐毅走后,屈庸接过指挥权后,立即下令道:“传令下去,立即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周围五十里的动静,封锁我军大营二十里周围的消息,全力绞杀齐人探子斥候。”
“诺。”
“传令,从明天开始,紧闭大营,闭门不出。”
“诺。”
当夜,随着大量燕军斥候出动,反复排查燕军大营周围的齐人探子斥候。
于是,燕军大营外开始喧闹起来,许多的齐人斥候被找了出来,然后惨遭燕军斥候杀戮。
同时,齐军斥候也杀了不少燕军斥候。
夜半时分。
淳于城中的田单得到燕军斥候异动的消息,不禁皱眉道:“燕军斥候大索军营周围,疑似燕军有所异动?”
田单迟疑了一下,吩咐道:“传令,加派斥候,严密监视燕军动静。”
“诺。”
次日。
田冀与齐王地率领诸将早早来到淳于南部城墙,然后等着燕军前来耀武扬威。
但到了时间后,却见城外空荡荡的一片,之前半月每天都准时到来的燕军,今天竟然没来!
田冀愣了愣,问道:“燕军现在在何处?”
田单闻言,立即应道:“太子,斥候来报,今日燕军并未出营。”
“嗯?”田冀惊异道:“难道燕军转性了,不再打算逼迫我齐国了?”
田单迟疑道:“太子,虽然燕军并未出营,但燕军的斥候一直都在绞杀我们去监视燕军大营的斥候。”
“难道燕军有阴谋?”
“不知。”田单有些沉重有些疑惑的道:“请太子放心,虽然臣还未弄明白燕军究竟想干什么,但是,臣已经派出死士去监视燕军大营,同时派出了大量探子散布在燕军大营二十里外,只要燕军有动静,必定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田冀:“···”
三日后。
田单有些迟疑的找到田冀,禀报道:“太子,我们在燕军大营外的死士来报,他们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发现乐毅在燕军大营巡视了。
而且,这三天来,每次巡视的人都是燕将屈庸。”
田冀一怔,目光紧紧的盯着田单,问道:“田将军,不知你的意思是?”
田单拱手道:“太子,臣不能判断,究竟是乐毅病了还是走了,亦或者是乐毅正在暗处设计我们。”
“查,再查,不惜一切代价,查探乐毅的动向,去燕军大营外查,也去缘陵、东阳等失地查,我要知道乐毅究竟在哪。”
“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决战前夕
次日燕军大营。
“报,将军,齐国左丞相来访,欲求见大将军。”
屈庸一听,喜道:“看来之前的布置已经生效了,齐人现在来求见大将军,必是在怀疑大将军已经不在军营中,是以来试探虚实来了。”
说着,屈庸立即吩咐道:“不见,驱逐齐使。”
“诺。”
不久,王益归,禀报道:“太子,臣奉命去城南燕军大营访问,结果,臣竟然被阻营外,燕人并未让臣进入其军营。”
田冀闻言,沉吟道:“燕人竟然如此无礼,这不可像是乐毅的作风。”
一侧随侍的鲁仲连开口道:“太子,燕人的作风突然转变,这说明乐毅有四成的可能已经去救援魏国了。不过,臣以为,乐毅欺诈我们的可能,依然要超过一半。”
王益点头道:“太子,臣也以为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能轻易出城,以免中了乐毅的奸计。”
田冀点了点头。
三人沉默间,田单快步走了过来,禀报道:“太子,刚刚缘陵的探子来报,三日前上午时分,曾有一支两百多极为精锐的燕军将士经过缘陵,然后向东阳去了。而计算燕军大营与缘陵的距离,这支燕军将士离开淳于的时间就在四天前的夜里。”
说罢,田单拱手道:“太子,结合燕军的情况来看,臣以为乐毅极有可能就在这支精锐燕军将士中,并且还是四天前离开的。”
鲁仲连闻言,开口道:“太子,现在乐毅离开齐国去魏的可能已经高达六成。”
此时,王益开口道:“太子,虽然乐毅是有极大的可能已经离开了齐国,但是,臣也以为燕军的作风突然转变,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其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军出城。
故,臣以为我们应该以稳妥为上,不如等乐毅与秦军作战后,再出兵与燕军决战。”
“不妥。”田冀闻言摇了摇头,道:“如果燕国真的是打算明面上以田文为将,而暗中换乐毅为主将的话,那燕国算计的主要目标就是伐魏秦军,而我们只是次要目标。
现在,秦军一部在安城,一部在大梁外,主力则在魏冉的率领一路向陶城进攻。而燕赵联军那边,燕军有八万,赵军有七万,单是燕赵联军的数量就已经超过了秦军,再加上魏国的军队,可以说燕赵魏三国已经占据了优势。
乐毅的本事,我们可比秦军清楚多了。再加上秦军以为援军主将是田文,轻敌大意之下,秦军就有一战而崩的可能。”
说着,田冀脸色沉重的道:“若是我们真的等乐毅在魏国露面再出城决战,只要城外的燕军拖上三五日,那么,我们的对手···可能又变成乐毅了。
所以,我们不能等乐毅在魏国露面。”
此时,田单拱手道:“公子,兵战凶危,即便孙吴在世,也并非每战都有必胜的把握。臣以为,只要有八成胜算就可以放手一战,有一半的胜机,就能放手一搏。”
王益一听,皱眉道:“田将军,你想搏一搏那也要看时间,若是现在是我齐国与燕国在边境大战。那么,只要就算只有三成的把握,本相也支持你放手一搏。
但是,现在,可是我齐国生死存亡的关键一战,是能让你去搏的吗?”
田单一听,立即应道:“丞相,现在齐国的形势,在下想来没有人会不清楚,而在下请战,又岂能拿齐国冒险。”
说着,田单向田冀拱手道:“太子,此时出城决战,就算乐毅还在燕军大营中,那么臣虽无必胜把握,但也有八成把握能保住淳于不失,并还能让让我齐军继续在淳于与燕军对持。
若是乐毅不在燕军之中,那臣就有七成胜算。”
田冀一听,立即问道:“田将军有何计策?”
田单拱手道:“太子,现在我们齐军的情况,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正面决战,无论是乐毅领兵,还是屈庸领兵,我们都没有击溃燕军的可能。
故而,臣打算在我淳于东部的潍水筑堤蓄水,然后以战败诱敌,决潍水冲击燕军。若是燕军上当,那潍水就是击败燕军的关键,若是燕军不上当,那潍水就是我齐军脱身的关键。
如此,若是我军战胜,则可一举击溃城外燕军,若是我军战败,也还可卷土从来,再与燕军在潍水对持。”
“决水击敌!”田冀眼睛一亮,点头道:“即可击敌又能阻敌,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王益见田冀点头,想了想,没有继续反对,而是微微低头,然后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目光中凶光闪闪。
此时,田冀见王益与鲁仲连全都没有反对这个计划,便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以为可行,那我们就用这个计划。
计算燕军去魏国的时间,计算乐毅去魏国的时间,燕赵联军赶到魏国的时间,大概还需要半月左右。
若是乐毅去了魏国,那四国之间的战事可能会在一月之内甚至二十天之内就可见结果,若是乐毅还在齐国,是田文领兵击秦,那四国的战事可能短时间内难以结束。
所以,我们就将与燕军的决战时间定在半月后吧,让四国先打上两战,耗耗他们的力气。”
王益三人皆开口道:“公子英明。”
接着,田冀对王益吩咐道:“丞相,既然燕军故意露出乐毅不在的迹象,那就有劳丞相明日再走一趟燕军大营,继续试探燕军。”
“诺。”
“连子,你稍后去散布消息,就说我齐人怀疑乐毅已经去了魏国,我们齐人正在为是否出城与燕军决战而争吵。”
“诺。”
“田将军,稍后你将城中丁壮组织起来,半月后的战事,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诺。”
王益三人离开后,田冀想了想,吩咐道:“请高密大夫来见我。”
“诺。”
不久,卫彬来。
田冀看着卫彬问道:“大夫,若是孤让大夫返回高密,不知大夫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组织起高密百姓,在一个时辰之内,在潍水中修筑一条临时堤坝?”
“一个时辰?”卫彬一怔,想了想,应道:“太子,一个时辰太短,需要大量的百姓,所以,臣需要二十天的时间,以征召足够的百姓。
不过,若是太子宽限时间,在半天内修筑临时堤坝,那臣就只需要征召高密城中百姓便可,如此,只要一天时间,臣便能征召足够的百姓。”
“半天太长了。”田冀摇头道:“若是一个半时辰呢?”
“十天,臣只需要十天,便能聚集足够的百姓。”
“十天!”田冀心中一喜。
不久后,高密大夫卫彬带着数个随从离开淳于,然后一路向南,往高密而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齐燕决战 上
接下来半月,齐使多次去燕军大营求见乐毅,但全都无功而返。
与此同时,乐毅已经不再齐国的消息,在淳于周围数县闹得纷纷,而齐军要求出战的声音,也在淳于周围越来越大。
于是,第十四天,齐国左丞相王益再次来到燕军大营。
“报,将军,齐国左丞相来访,欲求见大将军。”
“齐人又来试探虚实了?!”
大帐中,坐在主位上的屈庸,叹道:“大将军对齐人的震慑也太强了,现在大将军都走了近二十天了,齐人竟然都不敢动弹半分,若是大将军还在···
齐人的胆子也太小了一些,都已经试探了半月了,现在还来疑神疑鬼,不敢出城决战。再让齐人试探下去,恐怕大将军都回来了。”
说着,屈庸皱眉道:“大将军不见齐人,请齐使回去。”
“诺。”
就在屈庸想着怎么引诱齐人出城的时候,一个将领走来禀报道:“将军,大喜啊,刚刚齐国左丞相离开的时候,正式对我们投递战书了,说是我们慢待了使者,对齐国无礼,所以,齐人要求明日决战。”
屈庸一听,精神大振道:“齐人果然奸诈,各国齐相来此,必定是见我再次拒绝于他,他以为大将军不在,所以故作恼怒,欲要邀战。”
说着,屈庸冷笑道:“齐人也太小瞧了我屈庸,就算大将军不在,本将也能打垮齐人。
传令,答应齐人的要求,明日会战。”
“诺。”
淳于城中。
田冀一得到燕军应战的消息,立即吩咐道:“传令,告诉城中将士,燕将乐毅已经离开齐国前去救魏。燕人不善战,燕将屈庸易破。故而,我们将在明日与燕军决战,要一举击溃燕军,收复失地,复国。”
“诺。”
“传令,今日晚膳还有明日早膳,全城君民每人善肉一块。”
“诺。”
“传令给高密大夫,让他今夜开始行动。”
“诺。”
“传令给水师主将越离,让他集结水师,准备封锁济水,拦截济水南部的燕军。”
“诺。”
不久,齐王地得到明日决战的消息,大喜道:“机会来了,寡人苦等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另一边。
淳于东南三十里处,带着一万两千丁壮悄悄淳于附近的高密大夫卫彬,一得到命令,立即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修筑堤坝。”
“诺。”
当夜,入夜一个时辰后,高密百姓开始在卫彬的指挥下连夜修起堤坝来。
一个半时辰后,堤坝顺利合围。
接着,卫彬便继续指挥百姓加高加固堤坝,以积蓄水量。
次日早晨。
田冀用过早膳后,便与齐王地一起,率领十一万齐军以及四万最初在淳于城中守城的丁壮出城,并留诸城司马蒙骜率三万齐军并城中老弱妇孺在淳于中戒备,以备不策。
田冀率军出城后,一路向南,走了十里,来到双方约定的战场。
一到战场,田冀远远的眺望了一眼前方的燕军,然后立即下令大军开始排兵布阵。
接着,齐军一分为三,田冀与齐王地一起留在中军,田冀为主将,即墨大夫曹奚为副将,率七万齐军居中。而田单为左军将,率四万齐军居左。齐公子法章为右军将,率四万齐军居右。
布阵中,一个斥候飞快的来到田冀身边:“报,将军,对面燕军大军尽出,其中统兵的乃是燕将屈庸,未见燕国大将军乐毅的将旗。”
“乐毅果然不在吗?”田冀大喜,然后对身侧担任副将即墨大夫吩咐道:“曹将军,列阵迎敌。”
“诺。”曹奚应了一声,然后将伪装成莒城将士的丁壮放在前方,并将即墨的将士放在后面。
阵中,齐王地见自己周围都是莒城的将士,心中窃喜,然后看了一眼身侧名义上是保护他其实却是为了控制他的左丞相王益,不禁在心中冷笑道:“哼,奸贼,你肯定想不到了,莒城的将士已经秘密投靠寡人了。
只要击败燕军,莒城将士就会立即护送寡人去临淄。
只要到了···”
另一边。
燕军阵中,屈庸正在排兵布阵,一个斥候飞快的跑到屈庸近前:“报,将军,对面齐军有十五万之众,其中齐王还有齐太子以及即墨大夫皆在中军,而齐公子法章则率四万齐军在右,齐将田单率四万齐军在左,齐中军有七万之众。”
屈庸一听,大喜道:“齐军中我计矣,果然大军尽出,欲在今日决战。”
说着,屈庸又摇头叹道:“齐王与齐太子在中,齐公子法章在右,齐宗室将领田单在左,全是田氏的人,看来齐王地与齐国群臣诸将闹得很僵,已经互不信任了。”
说着,屈庸喜道:“此战必胜。”
正说着,又一个斥候跑来:“报将军,齐将诸城司马蒙骜正率众守卫淳于城,现在,淳于城头上齐人戒备森严,但是,城头守城的齐人,其中一半是丁壮,而另一半则是壮妇。”
屈庸大喜:“丁壮妇孺守城,淳于城已入我手中矣!”
不久。
双方列阵完毕。
齐军阵中,田冀立即拔剑大吼道:“传我将令,擂鼓,前军出击。”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响起,伪装成莒城将士的丁壮,在满脸的恐惧中,踩着混乱的步伐,缓缓向前。
与此同时,燕军先锋则踩着鼓点,缓步向前。
双方各自向前走了一里,彼此距离已近。
此时,燕军先锋伴随着鼓声,微微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而齐军前军则微微放缓了步伐。
屈庸见此,不禁微微一怔,奇怪的道:“怎么回事,齐军才走了一里,不仅阵型不整了,而且还在冲锋中放缓了脚步?”
就在屈庸惊疑见,两军撞了一起,然后杀声震天而起。
十个呼吸后。
齐军崩!
此时,齐军阵中,田冀见前军败了,也愣了一下,败得也太快了一些。
而田冀身侧齐王地,见到齐军战败的场景,呆滞了两个瞬间,然后疯狂大吼道:“顶住,都给寡人顶住,乐毅都不在了,我们岂能还战败···”
田冀一听,沉吟了一下,然后立即吩咐道:“快,让援军上···”
接着齐军鼓声一变,援军立即向前。
然后,溃军撞崩援军,溃军援军一同溃逃。
此时,屈庸也愣一下,见齐军前军与援军全都崩了,立即大喊道:“齐军崩了,传令,全军冲锋,追杀齐军。”
“诺。”
“传令,让骑卒立即上前突击,混入齐溃军前方,准备趁乱夺取淳于城。”
“诺。”
与此同时,田冀见前方齐军大崩,立即大喊道:“退,快鸣金退兵。”
“铛铛铛···”
金鸣声一响,原本就人心惶惶的丁壮,原本就对被叫来伪装成莒城将士的丁壮,听到金鸣声后,立即丢下武器一哄而散,然后丢下齐王地,丢下主将田冀,丢下副将即墨大夫曹奚,疯狂的向后奔逃起来。
田冀:“···”
曹奚:“···”
燕军:“···”
“我们还没···”原本还大喊的齐王地,一见周围莒城将士抛下他跑了,顿时傻眼了。
此时,担任田冀亲卫的古肥急道:“太子,燕军杀来了,快走···”
田冀一听,立即大喊道:“退!”
田冀一走,齐王地大急,喊道:“退,快走。”
王益一听,大喊道:“大王决定为大军断后,诸位,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为大王效死的时候到了,大家随我前进!”
齐王地闻言,眼看脚下的战车就要向前驶去,不禁脑袋一懵:“?????????”
第一百五十四章 齐王地崩
眼看战车前行,齐王地大急,连忙大喊道:“退,快退,燕军杀来了,不退,我等都要被燕军俘虏。”
王益闻言,拔剑大吼道:“为国尽忠就在今日,向前,继续向前。”
周围的两百护卫一听,立即围住齐王地的战车,然后簇拥前行。
齐王地见此,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抓住王益的左臂,怒道:“我军已败,将士们都走了,现在前行,难道你不要命了?”
王益见此,哈哈一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被一千技击士护卫着逃亡的太子将旗,接着转头看着齐王地,叹道:“数月前,大王在莒城征召百姓的时候,太子惊慌失措,差点就崩溃了。
那一次,太子向老臣求教,并向老臣拜了两拜,然后老臣受了太子两拜。”
感叹着,王益凝视着齐王地道:“可是,受了太子两拜的老臣,当时却只给太子出了一个计策。这段时间以来,老臣心中一直揣揣不安,认为愧对了太子的信任。
现在,是老臣回报太子那一拜的时候了。”
齐王地大怒,然后见战车已经快速向前奔驰,满脸是汗的道:“老贼,你自己想报答逆子,可别拉上寡人。寡人是齐国之主,寡人是东帝,寡人可不能被俘,不能让齐国蒙羞,更不能让列祖列宗蒙羞。”
王益笑道:“大王,难你还不明白吗?老臣现在正在为太子清除齐国最大的问题。”
齐王地闻言,目光中凶光一闪:“难道那逆子要弑父弑君?”
王益一听,目光死死的盯着齐王地道:“大王当初要伐赵的时候,大司马魏幸极力劝阻大王,大王杀之,这就是大王你背弃了朝中大臣。
其后,宗室大臣陈举谏言,大王又杀之,这就是大王你背弃了宗室。
再后,百姓狐咺在市井点评国政,大王杀之,这就是大王你背弃了百姓。
后来,大将军触子在前线作战,大王以灭族挖祖坟相威胁,致使大将军怒而出走,这就是大王你背弃了国中将士。
接着,故太子与太子毁家纾难,号召百姓出来守卫临淄,结果大王你强令将士百姓出城与决战,这就是大王你第二次背弃了国中群臣、将士、百姓,也背叛了两位太子。
然后,燕军杀到临淄,大王你弃国而走,这就是大王你第三次背叛了群臣、将士、百姓,还有两位太子,甚至是齐国,是大王你背叛了齐国。
不久前,太子率国中群臣、将士、百姓与燕军战于淳于,而大王你违背了太子、群臣与百姓的约定,再次强征百姓,这就是大王你第四次背弃了群臣、将士、百姓,第三次背弃了太子。
其后,大王你又出卖太子向楚国求援,结果导致楚国大军压境,逼的太子不得不从前线调兵南下。这就是大王你第四次背弃太子。”
说着,王益见齐王地被说得脸色苍白,全身颤颤发抖,这才厉声道:“所以,大王,你来到淳于后,你以为是太子与群臣诸将士背叛了你,不,其实是你背叛我们所有人。
太子不过弱冠之龄,论功绩论威望全都远远不如大王,为何群臣都愿依附太子也不愿依附提拔他们的大王你,难道我齐国就没有一个忠义之士吗?
不,在国破家亡的情况下,在君王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依然不顾死难,依然前来淳于与燕军作战,淳于城中的群臣、将士、百姓,哪一个不是忠义之士。
为何这些忠义之士全都抛弃了大王,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你早就背叛了齐国,背叛了群臣、背叛了将士、背叛了百姓,也背叛了太子。
所以,我齐国君父早就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是一个天弃人厌的独夫。”
说到这,王益大声道:“当年孟子对先王说,儒家的人从来没听说商汤弑君,也从来没听说周武弑君,只听说商汤周武率军杀了一个独夫。
今天就是这样,我们齐人不曾弑父弑君,因为今天只死了一个独夫。”
“寡人居然是独夫?!不···寡人···呃~~噗!”齐王地听到王益的话,心中大怒,气极,一时间悲愤到了极点,然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喷了王益一脸。
王益用手抹了一下面庞,接着又见战车已经冲进战场,周围的燕军已经看见齐王地的王旗,并纷纷围过来。
此时,周围燕军将士全都看到了不远处战车上齐王地,纷纷高呼道:“活捉齐王,为大王报仇···”
见此,王益冷声道:“大王,你可不能被俘,令齐国蒙羞,令列祖列宗蒙羞,令先王蒙羞,令大王你自己蒙羞。
大王,你自尽吧!”
“我···噗···寡人···”齐王地闻言又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看了看周围正在不断高喊围过来的燕军将士,脸色一灰,最后又回头看了看后方。
王益见齐王地不愿死,又道:“大王,若是大王你现在自尽,为国而死,就凭大王之前的功勋,还能获得一个中谥。若是大王被俘,令齐国蒙羞,那大王就只能从惑、愍、厉中选一个谥号了。”
“不···寡人战功赫赫,怎么可能只获得一个中谥,更不可能是恶谥,寡人还要回去问问那个逆子···”
王益打断道:“大王,若是你被俘了,燕人一定会大王你的人头去祭祀昏君燕王哙的,难道大王你愿意死后还要被燕王哙那个连谥号都没有的昏君欺压吗(燕王哙是燕昭王之父,被齐军杀死)?”
“活捉齐王,为大王报仇···”
齐王地闻言,怔了怔,见燕军已经将他团团围住,迟疑了一下,然后满脸绝望的哀叹道:“寡人终究不能被燕王哙那个昏君羞辱!”
说罢,齐王地缓缓将剑横在脖子上,然后绝望的用力一拉。
王益见齐王地自刎,长叹一声,然后见周围的燕军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泣道:“先王,老臣与大王来见我王了。”
说罢,王益亦自刎而死。
周围正在与燕军厮杀的护卫见此,皆自刎而死。
燕军将士见此,皆惊。
不久。
屈庸率军到来,看到齐王地与王益还有诸将士的尸体,叹道:“齐王地虽然残暴,但也刚烈如此,竟宁死不降。”
说着,屈庸又看了看有过数面之缘的王益尸体,叹道:“王丞相乃是齐国贤士,今日竟然也也齐王尽忠了,真乃义士也!
来人,收敛齐王与王丞相尸首,厚葬之,不可轻慢。”
“诺。”
第一百五十五章 齐燕决战 中
就在燕人收敛齐王地与王益尸首时,屈庸喜道:“齐国完了,齐军一触即溃,连齐王都绝望的自杀了,连丞相都绝望的殉国了,现在齐人必定已经惊惧到了极点。
传令,全力追杀齐军。”
“诺。”
另一边。
田冀在一千技击士的护卫下,混在溃军之中,快速向淳于逃亡。
逃亡两里后,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我军前部遭到五千燕骑突击,曹将军抵挡不住,被燕骑连破数阵,即将溃败。”
田冀闻言立即面色一沉。
刚刚大战的时候,他将丁壮伪装成莒城将士放在前面,以用来诈败。而将即墨的精锐将士放在后面,也就是现在前军,是用来接下来与燕军决战。
结果,现在燕骑没有在后衔尾追杀,而是直接攻击了即墨前军。
想着,田冀沉吟道:“燕骑攻击我前军,必是为了趁乱夺城。我齐军在逃亡的途中士气已经降到了低谷,骤然遭到燕骑攻击,抵挡不住也正常。”
田冀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吩咐道:“告诉曹奚将军,让他不必理会燕骑,燕骑是去夺取淳于的。”
“诺。”
斥候离去后,田冀又吩咐道:“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左军将田将军,就说中军主力为燕骑所破,稍后本将会率军向东逃亡,让田将军立即向东部转移,准备接应我军。”
“诺。”
就在田冀下令间,一个斥候疾奔而来:“报·····将军,不好了,刚刚大王与丞相为了给大军断后,死战不退,为燕军所围。结果,大王与丞相为了不被燕军所俘,全都自刎了。
现在大王与丞相的尸首,全都落在了燕人手中。”
田冀脑子一乱,哀鸣道:“呜呼!心痛欲裂,痛煞我也!”
另一边。
屈庸率军追了数里,却一直没有追杀齐军主力,不禁怒骂道:“齐人胆怯,逃亡速度极快,本将今天算是又见识到了。”
就在急追见,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齐军左军绕道向东方逃亡了。”
“向东逃亡了?没去淳于?”屈庸一怔。
接着,他想起燕骑已经混入齐军溃兵之中,想起齐王与齐相皆已自杀而死,便应道:“齐左军必定是已经知道我燕骑已经杀入齐军之中,已经知道淳于不可守,所以想要逃亡。”
说着,屈庸冷哼道:“传令,让右军继续追杀其左军,击溃他们,不能让他们逃到齐国其他城池,再据城而守。”
“诺。”
不久。
即墨大夫率即墨齐军逃到淳于南门,立即派人叫门。
但···城门未开。
于是,即墨大夫立即下令,继续向东部逃亡。
与此同时,田法章率领的左军则从淳于西面绕道而走。
燕军阵中。
“报,将军,淳于齐人见我骑卒混在溃军之中,不愿开门。现在齐军溃兵已经向东逃亡了。”
屈庸一听,叹道:“齐将蒙骜,之前会战的时候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才能,现在不愿开门,的确是善战之士啊!”
说着,屈庸又笑道:“不过,现在淳于城中已经到了需要妇孺守城的地步,他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传令,先追杀齐军溃兵,稍后在攻打淳于。”
“诺。”
接着,田冀与曹奚率齐军继续向东逃亡,又逃亡七里,因为在淳于城外的耽搁,齐军主力被燕军追上。
战,齐军大崩!
接着,屈庸指挥燕军衔尾追杀十五里。
此时,一个斥候来到屈庸身侧禀报道:“将军,前方十里外就是潍水东部支流。”
屈庸一听,大喜道:“传令,加快速度,将齐军赶入河中。”
军令下达后,燕军立即微微加快了追杀的步伐。
燕军又追杀两里,突然,一个斥候飞快的跑了过来,急道:“报将军,不好了,刚刚淳于守将蒙骜突然率领三万齐军出城,其中蒙骜亲率两万并向我军大营而去,还有一万齐军向西面去了。”
“什么?”屈庸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淳于城中不是只剩下一些丁壮和妇孺了吗?他们哪来的三万大军。”
说着,屈庸快速算了起来:“之前齐军一共有十五万援军,加上齐王地带来的六万援军,一共有二十一万援军,之前两次会战,齐军战损约三万人,又派去了五万齐军去南方。
这样一算,十五万大军已经到齐军的极限了,齐军哪里还有三万大军?”
说着,屈庸突然一怔:“是丁壮,一定是之前守城的丁壮。”
“只是···”
此时,屈庸看了看前面的溃军,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面有犹豫道:“究竟是溃军中混进去了丁壮,还是蒙骜用丁壮引诱我军回师,以救援溃军。”
沉吟了一下,屈庸犹豫不决,想退兵,但又不想放弃追杀。
犹豫间···
“哗啦——”
屈庸耳中听到一阵水流声:“???”
接着,屈庸奇怪的向周围一望,然后就见南方有一道白线向自己方向冲了过来。
“这是···水攻!”屈庸脸色一变,急道:“中计了,退,快退。”
“铛铛铛···”
军令下达后,正在追杀齐军的燕军将士一怔,然后开始停住追杀的步伐。
不久,就在燕军准备止步不前并准备撤退之时,一个斥候跑到屈庸身边:“报,将军,齐军在上游挖掘潍水,我右军遭到水攻,阵型大乱。齐将田单反戈一击,我军快抵达不住了。”
屈庸:“···”
接着,屈庸深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让右军顶住,为我中军撤退提供时间。”
“诺。”
斥候一走,屈庸再次大喝道:“退,速退。”
燕军才后撤一里,此时,四尺高的水浪呼啸而来,然后冲到战场,冲击了大部靠前的燕军以及少部靠后的齐军。
一段时间后,波峰过去,被水浪的冲击的燕军齐军,全都被冲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阵型大乱。
但因为水浪并不大的缘故,被淹死者寥寥无几。
此时,齐军阵中,田冀眼看水流冲过,后方的燕军被冲得阵型大乱,立即大喝道:“燕军中计,阵型大乱,击破燕军,就在此时,诸将士随我杀敌!”
周围的技击士一听,一起大喊:“燕军中计,阵型大乱,击破燕军,就在此时,杀!”
正庆幸自己没被水淹的即墨将士还有丁壮一听这声音,然后向后一看,果见太子冀与即墨大夫曹奚的将旗正飞快的向后方前移。
见此,齐军士气暴涨,皆道:“燕军中计了,杀!”
齐军阵中,混入数万齐军阵中的五千燕骑,看着周围士气大增的齐军,没有近战能力的他们,顿时全都绝望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齐燕决战 下
此时,逃在最前面的齐军将士,纷纷将注意力投向混在他们中间的燕骑。
接着,士气高涨的齐军将士纷纷怒吼着冲向近在咫尺的燕骑。
“杀···”
随着齐军将士扑来,有的燕骑惊慌之下搭弓向附近的齐军射击,但一箭之后,还未射出第二箭,便被靠近的齐军士卒给刺了下来。有的燕骑立即拔剑下马应战,但很快就被附近齐军士卒围杀。有的燕骑拍马欲走,但周围全是齐人,行不过数步,便被齐军从马上击落。
不过片刻功夫,数千燕骑便被齐军将士围杀一空。
另一边。
田冀站在战车上,指挥齐军向燕军发起冲锋。
行数百步,车陷泥中,不得行,于是,田冀跳下战车,大吼道:“杀敌复国就在今日,诸将士随我杀敌。”
说着,田冀便趟着泥水迈步向前。
周围的齐军将士见此,无不振奋,跟着大喊道:“杀敌···复国···”
正是一人呼而千人应,千人呼而万人应。
一时间,整个战场全是齐人的怒吼声:
“杀敌···复国···”
“杀敌···复国···”
此时,燕军之中,一脸惊慌的屈庸,见前方被淹的将士已经阵型大乱、士气低落,又见齐军喊着口号追过来,心中震恐,不敢应战,急忙大呼道:
“传令,传我将令,退,速退,向大营撤退。”
“诺。”
说罢,屈庸见泥水地中的将士行动缓慢,又急忙吩咐道:“传令,让后方没有被淹的将士立即在原地列阵,准备阻拦齐军追兵。”
“诺。”
接着,燕军在烂泥地里缓缓快走近六里,这才在万余已经列阵迎敌的燕军的接应下,缓缓脱离烂泥地。
此时,屈庸见燕军已经脱离泥地,又见后方齐军正踩着已经被燕军士卒踩烂的泥地上更加缓慢的前行,不禁笑道:“哈哈,上天还是站在我燕军这边的,虽然我军遭到齐军水攻,但这积水烂泥也阻碍了齐军追击。”
说罢,屈庸大喜道:“传令,回去救大营。”
“诺。”
另一边,在烂泥地中缓缓疾行的田冀,眼看燕军脱离了泥地,而自己竟然没追上,不禁叹息道:“可恶,没算到这一点,竟然被积水所阻。”
说着,田冀又看着退去的燕军冷笑道:“我齐国准备了许久,就算我没追上,难道你们燕军就能跑得了吗?”
说罢,田冀又下令道:“传令,继续追击。”
不久。
燕军向后疾行两里,此时,一个斥候飞快的跑到屈庸近前,急道:“报,将军,不好了,齐将公子法章率三万齐军正从前方向我们杀过来,齐军距离我们只有四里。”
“什么?”屈庸大惊道:“之前田法章不是率军向北部逃亡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我军前方,拦住我军退路?”
斥候急道:“将军,田法章率军在淳于城外绕了一圈,然后绕到了我们后面,而且,我们追杀田法章的大军被田法章拦在淳于城北了。”
屈庸闻言,脸色一白。
接着,屈庸看了看前面,见前方烟尘弥漫,然后有看了看后方,见齐军最前方的旗帜似乎已经脱离烂泥地了。
见此,屈庸急道:“传令,留下一万将士阻截追兵,其余将士都随本将向侧方突围。”
“诺。”
四里外,三万齐军正在田法章的率领下急速前行。
前进中,田法章遥遥望见前方的烟尘正向西南方向偏移,见此,田法章大喜道:“燕军心气已失,竟然避战逃亡。
传令,大军立即向东南方向前进,截住燕军。”
接着,齐军向东南方疾行三里,堵住燕军前进的道路。
屈庸见此,咬牙道:“事急矣,若是不能突围,我等皆要葬身于此。传令,击破前方齐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说罢,屈庸立即拔剑吼道:“杀。”
燕军见屈庸身先士卒,无不振奋,怒吼道:“杀。”
此时,齐军阵中,田法章见燕军做困兽之斗,立即大喊道:“结阵,拦住燕军,太子与田将军随后就到,拦住!”
军令一下,原本因为行军而变得有些松散的阵型,立即微微靠拢,阵型变得密集起来。
很快,两军迅速靠近。
到了近前。
原地列阵的齐军士卒见燕军向他们发起突击,前两列的士卒立即举起手中的长矛向前突刺。
但···
以屈庸为首的燕军将士,面对前面的长矛林,全都丝毫没有惧色,径直地就往前撞。
一身甲胄的屈庸面对前面的矛林,硬吃三记突刺,然后以身受一创为代价,冲到最前列的齐军士卒面前,接着挥剑砍死一人。
“啊——”
“杀——”
随着燕军突击,大量的燕军士卒被刺伤刺死,但也有一些燕军士卒突入齐军阵中。
此时,在前两列士卒突刺之后,后两列的齐军士卒立即向前两步,然后用力刺出了手中的长矛。
“啊——”
又有许多燕军士卒被刺伤刺死,但更多的燕军将士,为了活命,为了杀出一条生路,还是疯狂的向齐军阵线发起决死突围。
“杀——”
在燕军的决死冲锋下,齐军第一道防线很快被击破。
田法章见燕军不计伤亡的向前冲锋,攻势异常强大,齐军似乎有拦不住的迹象,急忙大吼:“拦住,给我拦住燕军。传令,传令,速速调援军来,堵住缺口。”
激战一刻钟后,燕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将齐军的防线撕裂了三分之二。
此时,田冀率万余齐军突破燕军断后之军的封锁,出现在燕军之后。
田冀看到燕军主力,大喜的吼道:“追上燕军主力了,诸将士虽我杀。”
燕军阵中,屈庸见追兵杀到,急忙大吼道:“传令,都别管后面,向前,向前突围。”
随着齐军杀到燕军后方,燕军后方顿时大乱,然后燕军更加拼命的向前突击。
一时间,田法章压力倍增。
激战不久,田单率两万齐军从南侧杀来,然后径直撞向燕军腰部。
随着燕军首尾腰三处皆受攻击,很快,燕军抵达不住。
片刻后,燕军崩,开始向北溃散。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收复临淄
此时,田冀见燕军溃散,立即大喜道:“燕军溃散,杀,追杀燕军,传令,让将军田单率大军随后掩杀。”
“诺。”
与此同时,身受十余创的屈庸,也率领万余燕军突围而出,然后向西方疾走。
不久后,就在田冀与田单合力追杀间,一个斥候来到田冀身边:“报,将军,有万余燕军突破右军封锁,突围而出,向西面逃亡了。”
“万余燕军。”田冀微微放缓追杀的步伐,想了想,应道:“传令给右军将公子法章,让他率五千将士追击,其余大军继续追杀燕军溃兵。”
“诺。”
军令下达后,田冀再次抬头看向正朝北面逃亡的燕军,厉声道:“传令,追杀燕军。”
接着,田冀一路向北,追杀三十余里,直到天黑时分,才停住追杀的脚步。
另一边。
屈庸突围后不久,便有斥候来报:“报,将军,齐将公子法章率军追来了。”
屈庸脸色一白,回头看了一眼,见后方有一股人数远不及自己的齐军追来,不禁悲怒道:“可恶,这么一点人竟然也敢追杀!传令,不必理会齐军,速退。”
周围的燕军将士闻之,无不悲之。
之前乐毅还在的时候,他们燕军一直都是追着齐军打的,哪怕人数远不如齐军。
可是,现在,大将军乐毅才离开不到一月,就轮到他们被齐军追杀了,甚至齐军的数量连他们一半都没有。
就这,他们连回头一击的勇气都没有。
想着,不少燕军将士皆埋怨的看着屈庸。
屈庸见之,心中默默悲伤,脸上却不敢有任何变化。
接着,燕军疾走十里,来到燕军大营十二里外。
此时,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齐将蒙骜率军攻打我军大营,已经攻破军营并占领军营,现在营中已经换上齐人的旗帜。”
屈庸脸色一变,然后立即吩咐道:“传令下去,立即绕道向北,直接寻找渡口,渡河往西。”
军令一下,本来就已经士气低落的燕军将士,此时士气更是低落到了极点。
接着,燕军疾奔五里,路过一片小树林,正心急如焚的赶路间,突然,林中响起战鼓声。
“咚咚咚······”
“杀···”
伴随着战鼓声与喊杀声,蒙骜率一万齐军从树林中杀出。
屈庸见此,惊慌失措,难以置信的道:“蒙骜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在我军大营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
就在燕军惊慌失措间,蒙骜率军杀入燕军之中。
两军交战,毫无战心的燕军立即崩溃,然后大部西方溃逃,少部溃散。
接着,蒙骜率军追杀。
不久,屈庸率燕军残部逃亡十里,来到潍水东岸,欲渡河,却见潍水西岸有齐军箭阵防守。
屈庸欲率军强渡,却为箭雨所阻。
不得已,屈庸只得向下游奔逃,以寻找渡河地点。
行不远,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潍西岸有大量齐军弓弩手防御,凡是水浅易渡的地方,都有齐军箭阵驻守,而水流湍急的地方,只有少量齐军弓弩手巡视。”
屈庸闻言悲愤不已,呕血道:“齐人好狠!”
接着,燕军又向下游逃亡四里,还未找到渡河地点,此时,蒙骜率军追来。
齐军追及,再战,再破之,杀屈庸,并俘虏燕军两千余人,余者皆死。
当日深夜。
田冀率部分军队返回淳于城。
不久,田冀沐浴更衣换上一身素服后,同样身着素服的右丞相宋涣来到田冀身侧禀报道:“太子,昨日一战,我军斩杀六万余,俘虏燕军万余,尚有万余燕军溃散。现在即墨大夫还在率军追杀抓捕散落的燕军溃兵。”
田冀点了点头,问道:“丞相,我军伤亡如何?”
“伤亡近两万人。”宋涣脸色沉重的应道:“主要都是丁壮,大部分都是在诈败诱敌的时候,被燕军追而死。”
“唉!”田冀悲道:“不教而诛谓之虐,他们都是因为我而死啊!”
“不,太子。”宋涣拱手道:“他们都是为了齐国而死。”
田冀闻言,沉默了一下,面色变得极为沉重。
接着,田冀向前走了数步,又问道:“丞相,父王的遗体如何,是否被燕人损坏?”
宋涣跟着田冀身侧,应道:“回太子,大···先王为国事而死,燕人敬之,燕将屈庸准备厚葬先王,所以先王的遗体保存良好。
还有左丞相的遗体也是如此,燕人敬重左丞相忠义,也非常敬重之。”
“善。”田冀点了点头,开口道:“燕人也能礼遇我齐人,我齐人也不能不礼遇燕人,传令,派人收敛燕将屈庸尸首,厚葬之。还有,战死的燕军士卒,全都择地葬之。”
“唯。”
接着,田冀沉默的前行了数步,又开口道:“父王即位之初,曾让司空择地修建陵寝,今父王崩,我身为人子,当让父王葬于陵寝之中,而不是在淳于安葬。
传令下去,明日孤将亲自率军护送父王回临淄。”
“唯。”宋涣应了一声。
接着,田冀又开口道:“还有,左丞相乃是宣王时期的老臣,曾侍奉宣王十余年,今薨,孤决定让左丞相陪侍宣王,葬于宣王陵寝之侧。”
宋涣闻言,拱手行礼道:“太子仁厚,左丞相泉下有知,必含笑九泉矣。”
不久。
田冀来到府衙大厅,看到大厅中齐王地的棺椁,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大厅中的人见之,皆悲之。
与此同时,齐太史敫见之,拿出数根木简,书写道:“齐王地十八年二月初六,王与太子出战燕军,我军溃败,王与左丞相益被围,皆自刎而死。”
写罢,太史敫又拿出数根木简,书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大王与太子出战燕军,太子冀率军大破燕军,获胜而归,闻大王崩,悲从心来,泣之。”
次日。
田冀以蒙骜为右司马,率军四万往阿城而去,以收复齐国西部区域。同时,田冀又以即墨大夫曹奚为将,率军三万东进,扫荡齐国东部。
接着,田冀亲自领兵五万,带着群臣,护送着齐王地与王益的棺椁,率军往临淄而去。
两日后,田冀领军到达缘陵,驻守缘陵的燕军闻前方大军全部覆灭,惧,不敢战。于是,田冀兵不血刃收复缘陵。
又两日,齐军再次兵不血刃收复东阳。
五日后,齐军收复广益。
又一日,田冀率军抵达临淄,被临淄父老迎入临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王即位
临淄。
田冀回到临淄后,先护送齐王地的棺椁回王宫,然后出榜安民,并邀请那些身在临淄,却没有投靠燕国的官员贵族出仕。接着,又下令赦免那些投靠燕国获得了官职,却没有从燕国哪里获得爵位的人,以安群臣百姓之心。
祭拜到深夜,然后才返回自己之前的公子府。
回到府中。
田冀看着冷冷清清的公子府,不禁感叹不已。
之前,他的公子府也有几百号人,还有七个姬妾。但现在,离开大半年归来,偌大的公子府就没人了。
原本留在公子府中的婢女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那七个姬妾也不知道投奔谁了,甚至连府中的器具也全被人拿走了。
见此,田冀只好冷冷清清、孤孤零零的睡了半宿。
次日清晨。
田冀一大早起来,在亲卫的服侍下洗刷完毕,还未用早膳。
此时,一脸激动的田兆走到田冀身侧,拱手道:“太子,右丞相率群臣以及临淄城中父老来访。”
田冀闻言,应道:“请丞相他们进来。”
田兆迟疑了一下,再拱手道:“太子,丞相他们人多,恐怕不能尽数入府,还请太子出门接见。”
田冀一怔,看了田兆一眼,见其满脸喜色,想了想,便点头道:“既如此,孤就出门见丞相他们吧。”
接着,田冀在亲卫的护卫下走到府外,一出门,就见外面整整齐齐的站着许多人,城中群臣诸将全来了,而群臣诸将之后,则是一大群百姓,其中还以老者见多。
见此,田冀问道:“丞相,不知你们此来何事?可有什么指教吗?”
宋涣闻言,立即拜道:“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大王不幸驾崩,至今已有十余日。今太子已经收复国都临淄,并且重新夺回我齐国宗庙。
故,此时此刻,臣以为太子当立刻即位为王,以安人心,以定社稷,并公告天下,我齐国有王矣。”
宋涣话音一落,群臣、诸将、国中父老皆拜道:“请太子即位为王,以安人心,以定社稷。”
田冀闻言,看了看群臣、诸将,又看了看国中父老,点头道:“善。”
宋涣一听田冀应下,立即起身大喊道:“太子即位,快,为太子换衣冠。”
接着,立即便有一群侍者从一侧快步走了过来,然后飞快的为太子冀换上王冠衣袍,然后又在外面给太子冀披上素服。
而后,田冀在群臣诸将国中父老的簇拥下,进入王宫,正式即齐王位,受王印佩剑,再前往宗庙告祖先。
一套流程走完,田冀带着群臣诸将回到王宫。
齐宫大殿上。
礼毕。
田冀身穿素服坐在主位上,看着群臣道:“父王不幸,寡人得上天神灵庇护,得以夺回临淄,即位为王。
而寡人即位第一件事,当为先王评谥,不知诸卿以为先王当以何为谥?”
右丞相宋涣率先开口道:“大王,先王失国,全靠太子之力,才得以复国。
而先王之在位也,杀司马,斩宗室,戮百姓,亲小人而远贤臣,外辱于各国,而内欺于臣民。
臣闻之:满志多穷曰惑;以欲忘道曰惑;淫溺丧志曰惑;妇言是用曰惑;夸志多穷曰惑。
故臣请以‘惑’为谥。”
此言一出,群臣的脸色全都变得沉重起来。
群臣给先王上谥号,然后丞相给的第一个谥号就是一个恶谥。
见此,大部分的大臣全都向新王与丞相王益看去,想要看看这个谥号究竟是丞相自己想的,还是新王的意思。
于是,一些在心中怨恨齐王地的人,纷纷期待的看着王位上的齐王。而一些对齐王地还有一些怜悯感激的人,则紧张的看向齐王。
此时,田冀见群臣看过来,心中有些不认同。
虽然谥号“惑”有五条评语,他父王就犯了四条半,也就只有妇言是用这最后一条只犯了一半。但是他父王也还没有沦落以“惑”为谥号的地步,因为他父王对这个国家也是有功勋的,而且功勋也不少。
想着,田冀看向群臣沉吟道:“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闻言,那些心中怨恨齐王地的人,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当以‘惑’为谥。”
田冀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此时,贵族崔禾见新王沉默不语,认为新王一定是对给先王恶谥不满。
于是,崔禾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丞相所言太过偏颇,先王之在时,南破楚,北破燕,西却三晋,威服秦国,更是灭亡宋国,有功于国。
臣闻之,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因事有功曰襄;执心克刚曰襄;协赞有成曰襄;威德服远曰襄。
臣以为可以‘襄’为谥。”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坐在王位上的田冀听到竟然有大臣给自己父王上美谥,差点就直接开口大喷。
虽然他以为他父王没有沦落到恶谥的地步,但怎么着也够不上美谥吧。
但田冀还没有开口反对,便有大臣开口了。
宗室大臣,陈举之子陈正大声:
“大王,臣以为崔大夫之言实在是荒谬,先王虽然有功,但是先王在位之时,先王所建立的功勋,就全都被五国给摧毁了,甚至连齐国也只剩下一半。
若非大王力挽狂澜,现在燕国还占据我齐国一半土地,执国如此,如何能当的起‘襄’谥”
说罢,陈正又拱手道:“臣闻之: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
先王可以‘厉’为谥。”
陈正一开口,田冀再次皱起眉头。
这“厉”谥比之前宋涣提出“惑”谥号还要恶劣一些,而且他父王五条全中。
而上一个获得“厉”谥号的君王,还是周厉王。
周厉王这个获得“厉”谥的君王,可是失国之君,比起亡国之君就只剩下半步了,已经有一条腿迈出去了,剩下的那一条腿不是没迈,而是迈出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这才没有做亡国之君。
虽然他理解陈正,毕竟其父陈举就是被他父王无辜杀戮的,现在陈正想要将他父王钉在历史耻辱柱上,也是理所当然。
但···他之前连“惑”这个谥号都不认同,更何况是“厉”。
田冀还未开口反对。
此时,新近投靠的宗室大臣田勇、田恤、田镜、陈季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声道:“大王,臣等以为陈大夫所言极是,应以“厉”为谥。”
“嗯?!”田冀看了看田勇四人,然后又看了看陈正,心中突然一滞:这五个家伙···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貌似,寡人即位的第一天,众议的第一个问题,就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
田氏宗亲!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田氏宗亲
随着田勇四人开口,田冀心中便微微一沉。
田氏宗亲长期把持齐国军权,这一直都是齐国的一个顽疾,从老祖宗那里传下的顽疾,他曾祖父威王想解决却一直没有解决,在田忌叛乱之后又不得不启用匡章来笼络宗室。
他祖父宣王也一直在解决,但先有群臣为薛公田婴说话,宣王不得不立田婴为相。后有匡章与声子在国家关键一战时,争夺战争指挥权,以致齐军惨败于魏军,甚至连大将声子都死了,匡章也不得不逃亡回国,然后直接导致齐国吞并燕国的行动失败,让宣王不得不依靠田氏宗亲,还启用了连威王都十分忌惮的田盼。
而他父王···前期也还向田文妥协,这十年来就一直没妥协,然后···难以言语。
然后,现在等到他即位了,田氏宗亲的问题就摆在他头上了。
想着,田冀立即向群臣看去,但是,在田勇四人开口后,群臣竟无人主动开口。
田冀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历代齐王都在打击田氏宗亲,这是大趋势。但是,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
他这个齐王能打败齐国,依靠的是那些人?是田礼、田单、还有公子法章,几乎都是田氏的人。
而且,他之前为了笼络田氏宗亲,还可以表现出亲近宗室的意思,大力提拔了如田攸、陈豪等人为将。
所以,群臣这是认为寡人亲近宗室,宗室大臣即将复行,所以不愿正面去碰宗室大臣?
亦或者是,群臣也打算趁机观察寡人此时此刻对田氏的态度,在复国之后对田氏的态度?
想着,田冀突然皱起眉头。
不,不仅仅是群臣,也包括田氏宗亲。
所谓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之前国家面临生死存亡,所以大家才同心协力,但现在,国家的危急即将过去,没有了生死存亡的危机。
所以,田氏宗亲也想通过此事试探寡人对田氏宗亲的态度。
想着,田冀心中立即警觉起来了。
此时此刻,国家刚刚经历了亡国之战,战争尚未完全结束,境内还有燕军,境外楚军屯兵边境,甚至秦国还在鼓动各国伐齐。
而齐国八百年的积蓄被燕国劫掠一空,府库空虚,百姓疲惫,可谓百废待兴,正需要群臣齐心协力之时,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现齐王与田氏宗亲闹矛盾的事情了。
不过,虽然不能直接开口拒绝田氏宗亲的提议,但也不能接受。
不仅仅只是这个谥号不能接受,同样也是不能让田氏宗亲的人以为他这个齐王年幼可欺。
想着,田冀立即向群臣放心看了一眼。
他现在需要一个站在中立位置的大臣,正面驳斥田氏宗亲的提议。
于是,田冀看向谏官所在的区域。
······
掌管谏言与监察的御史大夫在临淄城破的时候逃亡了,现在还下落不明,剩下的六个谏官全都低怂的脑袋,没有一个开口的。
也是,之前的谏官,敢开口谏言的,不是被他父王杀了,就是被贬斥了,现在剩下的那些,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想要让这些谏官开口,真是难为他们了。
田冀在心中默默冷哼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其他与田氏没有冲突的人。
接着,田冀的目光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大殿一侧的太史后敫身上。
对于太史的人品,田冀是放心的,因为齐国的太史早就用他们生命来证明他们的真直还有宁死不屈。
两百年前,齐太史四兄弟在崔杼的屠刀下前仆后继,以兄弟四人只留一根独苗为代价,在史书上留下了“崔杼弑其君”五个字,更留下了“太史简”的典故。
现在,两百年过去了,齐国的太史还是宁死不屈的。
其他人他不知道,但太史敫肯定是这样,是一个坚持己见的人。
想着,田冀笑了笑,然后看着太史敫问道:“太史,丞相提议给先王的谥号为“惑”,崔大夫提议为“襄”,而陈大夫提议为“厉”,三位贤卿各执一词,寡人不能决。
太史掌管我齐国史书,对历代先王之事了如指掌,不知太史以为,先王当以何为谥?”
太史敫见齐王询问他,不禁怔了怔。
不过,太史掌管史书,君王询问谥号也很正常。
想着,太史敫立即应道:“大王,谥号乃是用来评定君王一生的,绝不能有所偏颇。臣以为先王在位十八年,曾有大功于国,也曾杀戮大臣百姓,更有亡国之危。
故臣以为仅用一字难以评定大王的所有功过是非。”
“哦!”田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太史以为当以何为谥?”
太史敫拱手道:“大王,臣闻之: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赴敌无避曰武。
臣又闻之:甄心动惧曰顷;堕覆社稷曰顷;祗勤追惧曰顷;震动过惧曰顷;阴靖多谋曰顷;慈仁和敏曰顷。
故,臣以为大王可以“武顷”为谥号。”
田冀一听“威强敌德、夸志多穷;赴敌无避”三个评语,顿时觉得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而后,又听到“堕覆社稷、慈仁和敏”八个字,便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武顷王···武顷王···”田冀又轻轻囔囔了两声。
接着,田冀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大殿中田氏宗亲中官职最高的田单,问道:“田将军,不知将军以为“武顷”二字如何?”
田单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太史所言极是。”
田冀一听,立即向田勇等人问道:“田大夫,卿以为如何?”
田勇闻言,虽然心中对给齐王地一个美谥有所不满,认为先王配不上“武”字,但是,现在不仅大王有意,而且连掌握临淄军权的田单都认可,他虽不满,但也只能作罢。
于是,田勇应道:“大王,臣以为可!”
田冀见田勇屈服,立即向其他宗室大臣询问。
得到肯定答复后,最后向大夫陈正问道:“陈大夫,卿以为如何?”
陈正闻言,气急败坏的应道:“大王,臣还是以为“厉”字好。”
田冀摇了摇头,看向宋涣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宋涣立即应道:“大王,臣也以为太史言之有理。”
接着,田冀最后问田法章:“贤弟以为如何?”
田法章应道:“可!”
田冀一听,立即拍板道:“善!既然群臣大都无异议,那就尊先王为‘武顷王’”
群臣闻言,皆道:“大王英明。”
第一百六十章 论罪触子
定下谥号后,田冀看了看大殿中以田单为首的宗室大臣,又看了看以丞相宋涣为首的贵族大臣,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人君之责。之前五国伐我,我军大败,以致国土沦丧近半。幸赖群臣效命,将士效死,戮力同心,这才得以复我家园。
今寡人即位,当对之前一年来的的功过是非定论,并加以赏罚。”
群臣闻言,少部分跟着田冀在淳于作战的人都露出喜色,复国之功,追随之功,都是大功啊。
而剩下新近投靠的人则露出悔恨之色,早知道燕人如此不顶用,就去淳于投奔大王了···
此时,田冀开口道:“自五国伐我以来,论功过当首推前大将军触子,不知诸卿以为触子的事情,该如何定论?”
田冀说完,便将目光放在群臣身上。
之前,因为触子逃亡后,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燕军杀向临淄的消息,所以他父王也没有正式处理触子逃亡一事,只是下令将触子灭族挖祖坟。
但,触子族人早就跑了,而且触子的祖坟也被触子自己派人挖了。
现在,他刚刚即位,这事就要立即处理,一个给触子的事情定性,贬斥触子临阵逃亡的行为,以儆效尤,让其他人不敢再犯。
此外,还要安抚军中将领之心。
触子独自一人跑了,是自己爽了,可是军中还有大量的将领都是触子的门人弟子,是触子提拔起来的。
另一边,田勇等田氏宗亲一听大王第一个拿出来的人,就是之前从田氏手中抢走军权长达数年之久的触子,不禁精神一振。
然后,田勇率先开口道:“大王,触子临阵逃亡,致使我军在济西惨败,国人深恨之。虽然先王已经剥夺了触子的爵位官职,并下令挖了触子家族的祖坟。
但触子不死,难平我齐国父老之愤恨,故,臣请大王下诏,重金悬赏叛徒触子,凡有人能取触子首级者,赏千金。
此时,对于触子旁系支族,还有触子门人弟子也不能放过,当贬斥之。”
丞相宋涣一听宗室之人打算扩大打击范围,心中立即一沉。
触子在齐国为将数十年,做了数年大将军,南征北战,功勋显赫,军中到处都是触子的门人弟子,这要是按照田勇的意思去办,军中必不稳。
而且,之前历代齐王努力了上百年,才将军权从田氏宗亲手中抢走,恐怕现在又得将军权交回给田氏宗亲了。
想着,宋涣立即反驳道:“触子虽有罪,即便烹杀了他,也不为过。但是,罪及已经非常疏远的旁系支族就非常过分了,更何况还要牵连门人弟子。”
田勇怒,冲着宋涣大吼道:“丞相,这过分吗?这一点都不过分,因为触子的缘故,致使我四十万大军溃败,连技击士都差点全军覆没,更是导致我临淄失守,国土沦丧近半,这样大的罪责,难道不该灭族吗?”
“哼。”田勇冷哼道:“还有,触子的那些门人弟子,一向与触子亲厚,若是他们同情触子,效法触子,难道我齐国还要再吃一次亏吗?”
接着,宗室大臣纷纷开口道:“大王,臣以为田大夫所言极是,非重罚不能警醒后人。”
而后,高密大夫卫彬开口:“大王,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可以重罚触子,但不能牵连太广。”
卫彬开口之后,跟随田冀来临淄的各地大夫、司马纷纷开口。
接着,宗室大臣怒斥之。
各地大夫司马极力反驳。
一时间大殿中群臣顿时分成了三派,宗室大臣与大臣猛烈的争吵起来,少部分宗室以及部分大臣坐在席位上,默默的看着争吵的群臣。
此时,坐在王位上的田冀,看着争吵的众人,不禁在心中默默感叹道:“我之前做太子的时候,群臣闹分歧,最严重的一次,还是因为墨家的人。其他时候,不管是宗室大臣,还是各地大臣,亦或者是学宫诸子,全都同心协力,几乎没有多少分歧。
但,这一复国,不,失地还未彻底收回,群臣的心就乱了。
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啊!”
想着,田冀摇了摇头,然后抬手道:“诸卿!”
群臣一听齐王开口,立即拱手道:“大王。”
见群臣停止争论,田冀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位的意见寡人也大都知道了。前大将军的确有罪,但寡人以为,其罪并非背叛君王,弃军逃亡。”
此言一出,群臣全都震惊的看着王位上的齐王,不知道齐王在说什么。
此时,田冀自顾自的道:“寡人以为触子真正的罪责是出卖将士,弃军逃亡。
昔日孟子曾先君宣王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故,触子心中怨恨、仇视先王,寡人以为这并非触子的错。
同样,孟子还曾对宣王说:身为人臣,君有过则谏,反复而不听,则去。触子之在济西,曾多次上书先王,然先王不听,且强令之。
故,寡人以为触子之去,这也并非他的过错。”
宗室群臣闻之,全都为之色变。
当日孟子说的话还有半句,那就是外姓大臣会在劝谏不听后,会自己离开,但宗室大臣却不会离开,而是会换个大王。
当时宣王听到孟子的话,脸色都白了。
不仅是宣王,其后宗室群臣听到孟子的言论,无不为之色变,将孟子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田齐立国百年,包括新王在内的八个国君,就已经被田氏宗亲杀掉了两个,但这话孟子怎么可以对君王说。
现在新王说这些,是不是新王也对宗室大臣有意见?
众人惊慌间,大夫陈正急道:“大王,此乃孟子妖言惑众,大王万万不可信之。”
田冀闻言抬手制止道:“大夫的意思寡人明白,寡人也希望齐国的大臣全都忠心耿耿,个个都如夏桀手下的关逢龙、商纣手下的比干一样,纵使君王视臣子如草芥,臣子也依然视君王如心腹。
但···”
田冀叹道:“可是先王的事情告诉寡人,孟子说的是,若是寡人以触子逃亡为罪,那不就是让寡人重蹈先王覆辙了吗?认为君王无论怎么对待臣子,臣子都不会背叛吗?
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一个大到会导致国家破亡的错误。”
说着,田冀向存放他父王棺椁的偏殿凝视许久,然后转头看着群臣道:“诸卿,先王殷鉴不远呐!”
群臣:“······”
接着,群臣相互看了看,见有的人露出欣慰之色,有的露出轻松之色,有的摇头叹息,还有的默默垂泪。
见此,群臣心中一定,然后齐声拜道:“大王英明。”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功过赏罚
“大王。”此时,丞相宋涣问道:“若是触子逃亡无罪,那我们用什么理由责罚触子。”
田冀面色微冷,应道:“刚刚寡人已经说了,是触子出卖将士,弃军逃亡。虽然先王逼迫触子,对触子理亏,触子也可以逃亡。
但是,触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下令让大军渡过济水,不该下令与五国联军决战,更不该在大战爆发后就临阵逃亡。
逼迫触子的是先王,羞辱触子的也是先王,可是,那济西的四十万大军却从来没有对不起触子,也不曾背叛触子,反而还一直信任触子,相信触子这个大将军能带领大军再次获取战争的胜利。
所以,即便是军中将士明知出战不利,依然还是听从了触子的将令,渡过济水与联军决战。
可是,触子最终却背叛了那信任他的四十万将士,致使我大军溃败,死难者超十万,甚至直到今天也无法统计究竟死了多少勇士(大军溃散,士卒下落不明)。
这就是触子的罪责,对不起军中的将士,更是在对这些将士身后的十几万户百姓犯罪。
是可忍孰不可忍。”
田冀怒道:“若是触子不重罚,那寡人如何面对那些失去了父亲、丈夫、儿子的百姓。
故,寡人决定为百姓报仇,拿出十万户百姓一年的田税,也就是···”
说着,田冀怔了怔,向宋涣问道:“丞相,十万户百姓一年该交多少田税?”
“···”宋涣沉默了一下,应道:“大王,我齐国百姓采用十一税,平均下来每户交二十五石田税,往年我齐国粮价约十五钱左右,往年金价约两千五百钱,所以,十万户百姓的田税约为一万五千金。”
“一万五千金······”田冀沉默了一下,然后掷地有声道:“好,寡人就拿出万五重金,悬赏触子的人头还有触子的族人。
凡是能取触子人头者,可获一万金,若是能抓获触子的家小,可获剩下的五千金。”
群臣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万金重赏,触子完了,他家小也完了。
此时,田冀又道:“至于触子的门人弟子,还有宗族疏远者,全都与触子无关,不再追究。”
群臣闻言,拜道:“大王英明。”
接着,田冀又开口道:“之前齐国的灾难,除了罪魁祸首触子外,还有两个重要帮凶,一个是叛逆田文,另一个是叛徒田通。”
宗室群臣闻言,全都心中一沉。
才说完触子,现在就轮到田氏宗亲了,而且还是两个。
此时,田冀怒道:“先王与田文的恩怨且不说它,寡人也不追究田文叛齐投魏一事,但是,薛地乃是先君威王所封,田文父子获封薛地后,各国封君中能在财富上超过他们父子几乎没有,先君对田文父子的恩赐不可谓不重。
但是,田文是如何回报齐国的呢?竟然联赵和秦,出兵攻打齐国。以齐国所封伐齐,而且还联络各国,对此,寡人决不能忍,不除田文,不废薛地,寡人九泉之下将无颜在见众位先王。”
群臣闻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田文不好除,田文不仅有薛地,薛地有百里,光是薛城就有六万户百姓,能聚集十几万乃至二十万勇士。
而且,田文还是魏相,现在魏国又跟燕赵不清不楚。
就在群臣为难间,田冀又开口道:“还有叛徒田通,其乃先王手足兄弟,结果却在国家危难的时候,不仅不思为国家效力,反而投靠了燕人,并且还发动府中男丁协助燕人控制临淄。更可耻的是,田通居然在燕军败退后,跟着燕军跑了。
其厚颜无耻如此,不仅让先君宣王蒙羞,让先王蒙羞,而且还让寡人羞于见人,令田氏蒙羞。”
说罢,田冀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厉声道:“故,寡人决定将田文、田通这两支人全被革除族谱,从今以后,他们两脉的人,就不是我宗室的人。
而且,寡人还要悬赏五千金收买田文的人头,悬赏千金收买田通的脑袋。”
说完田文、田通二人后,田冀看着有些压抑的大殿,又开口道:“虽然我齐国出了触子、田文、田通这样的小人,但我齐国还有前大将军达子这样为国捐躯的忠臣,还有前大司马魏幸这样的谏臣,还有大夫陈举这样的诤臣,这些人不可不赏。
故,寡人决定重新修缮大将军达子的陵墓,赐封食邑三百户,并让其子继承。封赏大司马魏幸······”
赏罚完毕后,田冀殿中的气氛变得热切欢快起来,又开口道:“诸卿,虽然现在我齐军已经收复临淄,但是我齐国与燕军的战事还未结束,依然还有大量燕军盘踞在我齐地,所以我们决不能放松警惕。”
说着,田冀看向田单道:“田将军,现在各地战况如何?”
“大王。”田单拱手道:“自从我齐军在潍水东部大破燕军后,各地燕军震恐,右司马蒙骜与即墨大夫收复失地的行动都极为顺利。
现在,济水南部的燕军,因为我水师开始封锁济水的缘故,各地燕军一部分在偷渡济水北上,而大部分的燕军因为无法渡过济水,而不得不向西部的阿城转移。
阿城原本就有两万燕军盘踞在哪,再加上临淄的两万燕军,以及各地燕军前去,可能将聚集五六万燕军左右。”
“超五万燕军!”田冀闻言心中一沉。
此时,田单又道:“大王,济水北部的燕军,包括燕将公子纯在内的三万燕军,全都在退往徐州,不久后,徐州恐怕会聚集四万燕军(齐国有两个徐州,一个在北部,一个南部,都与彭城没关系)。”
田冀皱眉道:“阿城乃是我齐国大都,虽然寡人也不信燕军能守住阿城,但是,寡人却担心燕国将阿城卖给魏国,此绝非寡人之愿。
右司马手中兵力不足,必须要增兵。”
想了想,田冀看向田法章道:“贤弟,稍后卿率三万齐军去增援右司马,以右司马为主。”
田法章张了张嘴,虽然对没有获得主导权很失望,但还是应道:“是,大王。”
接着,田冀又对田单道:“田将军,寡人封你为左司马,稍后卿率一万齐军增援正在历下的大司马,然后等即墨大夫一到,卿等三人合兵一处,攻取徐州。”
“唯。”
而后,田冀又看向田兆道:“田将军,寡人新即位,寡人的安全还有宫中禁卫,寡人就交给将军了。”
田兆闻言,大喜道:“请大王放心,臣必不会让大王失望。”
此时,宗室群臣见大王任命的将领全是宗室的人,无不倍感振奋。
顿了顿,田冀又看向将军吴长道:“吴将军,临淄新复,城中不稳,寡人欲以将军为将,镇守临淄。”
吴长一听,立即拜道:“臣领命。”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五官人选
安排好兵事后,田冀开口道:“之前秦周之败,先王与群臣离散,今寡人初即位,朝中官职空缺严重,理应选拔贤良,以补空缺。”
说着,田冀看向群臣中间的鲁仲连道:“自寡人吞并广益以来,连子曾多次出使各国,多有功勋,故,寡人决定以连子为大行令(丞相之下的五官之一,掌管外交的主官)。”
鲁仲连闻言,立即应道:“谢大王。”
接着,田冀又看向陈正道:“陈大夫。”
陈正闻言立即出列应道:“臣在。”
田冀看着陈正感叹道:“不久前,大臣陈举之谏先王,寡人至今思慕之,故,寡人欲以举大夫为御史大夫(五官之一,掌管建议监察的主官)。
还望大夫不要坠了卿父之名,继承卿父之志,时刻提醒寡人,为寡人查漏补缺。”
陈正大惊的看着田冀,刚刚他在朝中提出给先王“厉”谥,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恶了大王。
毕竟,众所周知,先王还在时,对大王极好。
结果,大王现在竟然还要提拔他做御史大夫,更鼓励他要以他父亲为榜样。
见此,陈正心中感动非常,然后用力的拜道:“唯!”
其余宗室大臣见大王任用陈正为五官之一的御史大夫,无不心中一热。
接着,田冀又开口道:“前大士田通叛国,大士掌管宗室,不可或缺,故···”
说着,田冀向以田勇为首的田氏宗亲看去,然后沉默了一下。
殿中田勇等人,包括陈正在内,都是一些来试探他对宗室态度的小辈,田氏宗亲的长者都还在迟疑,而田通这些人的德行尚不足以担任大士一职。
想着,田冀开口道:“不知诸卿以为,宗室之中,谁可接任大士一职?”
群臣想了想,然后,宋涣率先开口道:“大王,宗室大臣前大行令田赞德高望重,曾侍奉先君宣王,后来因为向先王进言,而被驱逐回乡。故臣以为前大行令可为大士。”
宗室群臣一听,想了想,以为宗室之中也没有人比田赞资历更老,官职更高了。
于是,宗室群臣皆开口道:“大王,前大行令可。”
田冀闻言,应道:“善,传诏,请前大行令回朝用事,为大士。”
宋涣立即应道:“唯!”
接着,田冀有道:“五官之中,尚有大司田与大司理两职空缺,不知诸卿可有举荐人选。”
宋涣闻言,立即应道:“大王,我齐国贤士车厘车子,乃是齐国农家之首,精通农事,如今我齐国百废待兴,急需修养,故,臣以为车子可为大司田。”
“车子!?”田冀沉吟了一下。
宋涣之前便是大司田,掌管齐国经济事务,现在宋涣举荐车子,想来也是有真材学习的。
想着,田冀问道:“丞相,现在车子在哪?”
“回大王,之前临淄城破,车子逃亡莒城,现在还在莒城暂居,只需大王诏书一下,车子便可立即返回临淄”
此时,御史大夫陈正见宋涣举荐了与他交好的车子为大司田,不禁皱起眉头。
宋涣已经是丞相了,若是他的好友再做了大司田,那朝廷之中,几乎没有人能与他对抗了。
想着,陈正先将宗室的人想了一圈,发现没有人能与车子这个农家魁首相提并论后,又沉吟了一下,然后抢在齐王认可之前,拱手道:“大王,车子虽然精通农事,但是我齐国的富裕,不仅仅依靠农事,更依靠商事,我齐国以鱼盐之力富于各国。
故,臣以为大司田的人选,不仅要精通农事,筹算,更要精通商事,精通轻重之事。
而学宫之中,大贤管丰管子乃先贤管仲之后,精通轻重之学,臣以为管子已可为大司田。”
“哦!”田冀正要下诏请车子回国,突然听到陈正举荐管仲后人,不禁精神一振。
在齐国,或许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现任齐王是谁,但是,没有人不知道管仲的,所有的齐人都是听着太公、管仲的传说长大的。
想着,田冀立即问道:“御史大夫,管子还在学宫之中吗?”
陈正摇了摇头:“回大王,临淄城破后,管子已经返回楚国了。”
“返回楚国?!”田冀一怔,问道:“管子是楚国人吗?”
“正是楚国人。”陈正见齐王不知管丰来历,便解释道:“大王,当年管仲秉公执法,得罪了尚是公子的齐懿公,后来齐懿公弑君自立,开始报复管子,剥夺了管子的爵位封地,管子后人畏诛出奔,其中一部分人出奔到楚,世代在楚为官。
不过,管丰乃是楚国管氏一脉,并非楚国重臣阴君一脉的人(楚国阴君获封之人为管修,从此楚国管氏分成两脉,一脉为管氏,一脉为阴氏)。
数十年前,宣王在学宫整编管子学说,推行管子之政,管丰闻之,欲修先祖之学,故前来学宫求学。
如今,管丰管子正是学宫中的轻重学派之首,管子在齐多年,若是大王下诏请管子来齐,则管子必来。”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传诏,派使者携礼去楚国拜访管子,请他来齐用事。至于大司田的人选,寡人要与车子、管子二人交流之后,再决定出任大司田的人。”
说着,田冀看向宋涣道:“丞相,大司田的事务,暂时还是由丞相兼任吧。”
宋涣应道:“唯。”
接着,田冀又问道:“诸卿,大司理可由何人担任。”
宋涣应道:“大王,莒大夫向子精通律法,可为大司理。”
“莒大夫!”田冀闻言,不禁微微一笑。
之前为了让欺诈燕国,他曾派人让向子全力支持向楚国求援,并让向子与楚军联系,稳住楚军。
为此,齐军大破燕军后,向子可是遭了很多非议,许多齐人都认为他自私自利。
同时,五都大夫都是他父王任命的心腹,虽然他父王最后闹得众叛亲离了,但是,国中大都,也必须要换上他提拔的人才行。
想着,田冀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既如此,传诏,让莒大夫回朝担任大司理。”
“唯。”
想了想,田冀又开口:“传诏,调南城大夫种子为莒大夫。此外,莒司马朱屿统兵有功,晋升莒司马为南城大夫。”
“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困林中
另一边。
济阳城下。
秦相魏冉正在指挥秦军攻打济阳城,眼看济阳摇摇欲坠,似乎用不了两三天就会被秦军攻下,。
就在魏冉振奋间,一个斥候飞快的跑到魏冉不远处,急道:“报——将军,不好,燕赵联军主将乐毅率军攻克黄池,截断了我军退路以及粮道。”
“······”魏冉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顿了顿,魏冉急速喘了两口气,然后猛地拔出剑来,冲前来禀报的斥候大怒道:“混账,竖子是谁的人,为何谎报军情,乱我军心。
燕赵联军主将明明是魏相田文,而且乐毅明明还在齐国与齐军作战,怎么燕赵联军主将突然成了乐毅了?
还有,探子来报,燕赵联军昨日还没抵达河水北岸,怎么燕赵联军今天就突然跑到济水南部的黄池去了?
此外,我黄池还有明明还有数千大军镇守,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说罢,魏冉看着斥候满脸的不信,怒道:“来人,将这个谎报军情的贼子拉下去,砍了。”
斥候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将军,冤枉啊,是骑兵,是燕赵联军的骑兵。”
“骑兵???”魏冉一怔,随后脸色大变,急忙开口道:“慢!你说燕赵联军的骑兵攻克黄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斥候闻言,快速道:“将军,乐毅率三万骑兵突然急速前进,只花了一天一夜,就渡过河水,然后狂奔两百里,就在昨日突然出现在黄池城外。
接着,就在我军惊慌失措间,黄池城中魏人反叛,与燕赵联军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城池。
我军猝不及防,镇守黄池的五千将士,大部被杀,少部跳济水逃亡。”
魏冉闻言,脸色一青。
还未开口说话,此时,将军向寿从远处快步走过来:“将军,不好了,我们监视燕赵联军的探子来报,昨日发现三万燕赵骑兵渡过河水,然后一路南下,去向不明。”
说着,向寿见魏冉脸色发青,揣揣不安的道:“将军,我们需要加强戒备,免得燕赵联军前来偷袭。”
“不必了。”魏冉语气冰冷的道:“本将已经得到消息,乐毅率联军攻克黄池,我们粮道还有退路全部截断了。”
向寿一听,勃然变色,然后惊惧的看着魏冉道:“将军,这···如何是好?”
魏冉闻言,看着前方正在攻城的秦军,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现在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向寿立即应道:“还有一月粮食。”
“一月!”魏冉脸色一沉:“我军通过河水济水运粮,现在燕赵联军占据黄池,截断济水,我们的粮食已经无法再运到济阳来了。
而且,等燕赵主力一到,燕赵魏三国必定会控制河水,如此,我就算我大军现在返回黄池,恐怕也将难以打通粮道。”
说到这,魏冉满脸叹恨道:“这一战我秦国攻打魏国的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走,立即回国。”
说罢,魏冉立即下令道:“传令,鸣金收兵,停止攻城。”
“诺。”
“传令,大军抛下所有器械,只携带武器粮食,向大梁撤退。”
“诺。”
“传令,让震慑大梁的军队准备接应我军,还有,告诉他们,多带粮食,我们将借道韩国回国。”
“诺。”
此时,魏冉对向寿道:“向将军,你立即返回国中,向大王禀报,让大王在函谷关聚集军队,震慑韩国,让韩国借道给我秦军。”
“诺。”向寿闻言,立即拱手而去。
不久后,魏冉带着七万秦军,向大梁而去。
一天后,身在黄池的乐毅听说魏冉率秦军向韩国方向撤退了,不禁冷笑道:“魏冉这是想跑,没那么容易。”
说罢,乐毅看了看地图,然后开口道:“传令,让田文将军率燕赵联军主力加快速度,立即大梁方向前进。”
“诺。”
“传令,大军休整两日,三日后准备出战秦军,滞缓秦军速度。”
“诺。”
“传令,派人通知魏王,让魏军封锁榆关,堵住秦军的归路。”
“诺。”
第三天,清晨。
乐毅率两万五千骑兵急速向南前行,下午时分,大军奔驰一百二十里,直接撞上正在前往大梁的秦军。
见堵住秦军后,乐毅笑着下令道:“传令,大军在秦军八百步外转圈,以震慑秦军。”
“诺。”
“还有,告诉军中将士,秦弩厉害,可在六百步以外破甲穿人,所有将士不得靠近秦军七百步以内。”
“诺。”
军令一下,燕赵骑兵立即驱马向前,然后围着秦军,在秦军两里外开始转圈游走,窥视秦军。
另一边,秦军阵中,魏冉见燕赵联军杀来,立即喝道:“传令,大军加强戒备,弓弩上弦,小心敌军突袭。”
军令一下,原本快速前行的秦军,速度立即降了下来。
接着,魏冉又见燕赵联军只是远远的在秦军两里外游走,脸上顿时一沉:“不好,燕军这是要拖延我军速度。
若是我军一直小心警戒前行,则必定会被燕赵联军主力追上,可是,若是我军加快速度,一旦露出破绽,则乐毅必定会来咬上一口。”
想着,魏冉立即下令道:“传令,遣使向乐毅邀战。”
“诺。”
不久,燕赵联军阵中。
“秦军想要决战?”乐毅笑道:“两万五千人对阵八万人,魏冉以为我乐毅傻吗?会在这个时候跟秦军决战?”
拒绝秦使后,乐毅又吩咐道:“传令,密切监视秦军,寻找秦军弓弩手位置。”
“诺。”
秦军阵中。
“乐毅不应战?骑兵遇步卒于野,一骑当八卒,就这,乐毅竟然不敢应战。”魏冉皱眉道:“可恶,看来乐毅是铁了心要拖住我军了。”
次日。
秦军再次在戒备中缓缓前行,燕赵联军依然在外游走。
两军前行一个时辰,秦军速度渐渐加快,又一个时辰,秦军中部渐渐脱节,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
乐毅见此,仔细观看了一下秦军,笑道:“此处必有秦军弓弩埋伏,必是引诱我军。”
又一个时辰,魏冉见乐毅不为所动,依旧率游走,不禁叹道:“这乐毅太谨慎了。”
“传令,加强戒备,放缓速度。”
又两个时辰,日渐黄昏,神经绷紧了一整日的秦军稍松,行军速度渐快。
此时,乐毅突然率军突击秦军后军。
秦军意懈,不备,只来得及与燕赵骑卒对射了七波箭矢,便被源源不断靠近射击的骑卒射崩。
接着,乐毅乘胜追杀,斩三千余人,又在魏冉援兵赶到之前,率军撤走。
经此一战,魏冉再也不敢放松警惕,只得一路缓行。
三日后,魏冉率领的六万五千余秦军与大梁城外的五万余齐军会师,然后十二万秦军从大梁南部撤走,准备借道韩国返回。
乐毅依旧在秦军外游走,滞延秦军速度。
魏冉已经吃了乐毅好几个亏,心中忌惮,不敢全速行军。
又五日,田文率领的十二万大军与乐毅会师。
次日,秦军路过林中邑,乐毅率燕赵追上秦军。
两军战,秦军败退,欲走,却被五万魏军所阻,欲走不能。
不得已,魏冉率领九万秦军寻找了一处高地,然后依靠高地,以拒燕赵魏三国联军。
第一百六十四章 晴天霹雳
燕赵魏三国联军围住秦军之后。
次日,乐毅下令联军围着秦军挖沟筑壁以困秦军。
此时,燕将公孙操来到乐毅身侧,奇怪的问道:“将军,为何不趁秦军立足不稳之际,强攻秦军,反而在这里围困秦军?”
说着,公孙操见乐毅看过来,又赶紧解释道:“将军,在下明白将军的用意,准备困死秦军,等待秦军粮尽,然后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消灭秦军。
只是,现在齐国那边,战事也万分紧急,在下担心大将军在魏国滞留的时间长了,齐国那边会出问题。”
乐毅笑了笑道:“公孙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齐国现在内部大乱,已经没有实力作战了,而屈庸将军用兵稳重,本将现在不担心齐国那边。
而这秦国···”
说着,乐毅指着被围住的秦军道:“这秦国虽是我们的敌人,但是,其实也是我们的盟友,所以我们不能过分的削弱秦国。”
“盟友?”公孙操一愣,立即提醒道:“将军,虽然之前秦国一直都是我们的盟友,也给了我燕国大量的支持,但是,秦国伐魏之后,咱们就与秦国翻脸了。
在下可是清楚的记得,连赵魏抗秦的策略,还是将军全力支持的。”
乐毅摇头笑道:“连魏抗秦的外交策略是本将力主的不错,但公孙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将联合赵魏打击秦国,是为了同赵魏瓜分齐国,并排挤秦国对齐国的窥觎。
而本将在此围而不攻,同样也是为了齐国。”
“这也是为了齐国?”公孙操不解的拱手道:“还请将军赐教。”
乐毅应道:“如今我燕国已经占据齐国一半,甚至不久后还会占据齐国胶东胶南,占据如此多的地盘,周围赵魏楚三国必定会对我燕国不满。
楚国那边,我燕军可以守卫齐长城,还可以将齐长城以南的地方分给楚国,如此,楚国必定不会再敌视我燕国。
魏国那边,现在魏国实力不足,吞下宋国陶城、商丘等大片区域,短时间内已经无力进取,所以我也不担心魏国。
唯独赵国那边,赵国西面是秦国,东部是齐国,北部是我燕国、匈奴。现在赵国还在攻打齐国河间地区,在尽取齐国河间之前,我们与赵国还能同心协力,保持一致。但是,一旦赵国尽取齐国河间地。
那时,赵国难以击败强秦,不能向西面扩张,必定会将目光转向我燕齐两国。届时,我燕赵两国必反目成仇。
所以,本将斩杀数万秦军后,留着面前的这只秦军不取,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为了保存秦国的实力,交好秦国,并向秦国索要好处。
只要秦国实力还在,以秦国的状况,就必定要出兵大战,而秦国出兵的方向,不是三晋就是楚国。楚国强大,三晋淳弱,魏韩两国最甚。
如此,秦国不出兵则已,一出兵就一定是三晋,秦伐赵,此我燕国之幸,秦伐魏韩,则魏韩必向赵国求教,而赵国也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这样,一则可以拖延赵国攻打河间的速度,延长燕赵同盟的时间;二则可以用秦国削弱三晋;三则让三晋一直有求于我燕国,不敢对我燕国翻脸。”
说罢,乐毅叹道:“只要十年的时间,只要三晋给我燕国十年时间,那时候,就算三晋联合秦楚伐我,那咱们燕国也不怕了。”
公孙操闻言,满脸敬佩的道:“大将军大才,虽孙吴在世亦不如也。”
······
五天后。
一个燕骑策马冲到三国联军大营外,然后快步跑进燕军所在之地。
不久后,乐毅的指挥大帐中,一个疲惫非常满脸风霜的燕军士卒,哭丧着脸向乐毅禀报道:“大将军,不好了,八天前,齐国邀战,屈庸将军应战,我们与齐军的决战中,齐军使诈,以丁壮冒充精锐军队与我军作战。
结果,齐军一触即溃,并且还以齐王地以及齐相王益自杀为饵,屈庸将军见此,放松了警惕,率军急追。不想,在追击过程中,遭遇齐军掘水冲击,我军大乱,然后齐军趁势反击,我军溃败,潍水燕军几乎全军覆没,连屈庸将军也战死了。”
乐毅闻言,眼睛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完了,大王三十年的心血,还有我十余年的心血,全完了。
急切间,乐毅顿觉全身无力,似乎都快站不稳了。
此时,一侧的公孙操,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脸色扭曲的冲到士卒身侧,一把揪住士卒的衣襟,将那士卒拉到他面前,大怒道:“混账,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一定是假的,你一定是秦军的探子,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对不对?”
此时,心神大乱的乐毅听到公孙操的怒吼声,又见公孙操正用力的摇晃那个士卒,定了定神,恢复了一点力气后,才开口道:“公孙将军,事已至此,现在就算我们不信,那也无济于事。现在,我们应该想方设法保住燕国元气才行。”
公孙操闻言,叹恨一声:“唉~~”
接着,公孙操就用力将那个前来报信的士卒摔在地上。
士卒跌倒在地,顺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乐毅见此,深深的呼吸了一次,才吩咐道:“来人,送信使去休息。”
“诺。”
“传令,立即封锁齐国的消息,凡是大帐五十步以内的将士,全部软禁起来。谁敢泄露这个消息,灭族。”
帐中将士听到乐毅杀气腾腾的话,立即齐声道:“是,将军。”
此时,公孙操定了定神,一脸焦虑的看着乐毅问道:“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乐毅沉吟了良久,开口道:“这里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必须立即退走。”
公孙操立即应道:“对,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应该立即率军回国。现在国中异常空虚,我们不能继续留在魏国了。”
乐毅想了想,沉吟道:“不过,离开之前,我们还需要将被围秦军全部消灭掉。”
公孙操一怔,诧异的问道:“大将军,你之前不是说秦国乃是我们的盟友,不能太过削弱秦国吗?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要耗费时间打秦国,我们应该立即撤退才是。”
乐毅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四国大战
此时,乐毅解释道:“之前留下秦军,那是因为秦军还有用,但现在,我燕国攻齐失败,齐燕两国皆元气大伤。
未来,能席卷各国的,有极大的可能是秦国,若是我燕军退,而秦国实力犹存,如此,秦国必定会趁机攻打三晋,而三晋也一定顶不住。
一旦三晋顶不住,祸患就将蔓延到我燕国。
所以···”
乐毅厉声道:“必须趁现在尽可能的削弱秦国,以为我燕国争取时间,争取下一次壮大的时间。
而且,消灭秦军,还能让秦国与赵魏两国结下大仇,而我燕国有赵国顶在前面,不仅能躲避秦国的攻击,还能让秦国牵制赵国,免得赵国趁我燕国虚弱而窥觎我燕国。”
公孙操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留下秦军是为了燕国,消灭秦军同样也是为了燕国。”
说着,公孙操又皱眉道:“可是,将军,现在秦军结营而守五日,防线已固,若是我军强攻,恐怕伤亡太大。”
“无妨。”乐毅正色道:“我能让秦军主动出来。”
“?!”公孙操闻言,不禁震惊的看向乐毅。
不久。
魏相田文与赵大将军赵梁率两国将领来。
众人坐定。
魏相田文问道:“将军,现在大军正在深挖沟以困秦军,为何将军突然要召集诸将议事?”
乐毅脸色微微一沉,看了田文一眼,然后开口道:“我燕赵两国不远千里来到魏国,并非因为与秦国有仇,而是为了救援魏国,才冒着死亡危险来到魏国。
可是,本将却得到消息,有人却在我联军与秦军对阵之际,意图出卖联军向秦国索要好处,答应与秦国讲和。”
赵梁一听,顿觉一股寒气涌上心头,然后脸色一变,盯着田文道:“薛公,你们魏国已经打算与秦国媾和了?你们是不是已经答应给秦军一条生路了?你们魏国这样做,将我燕赵联军置于何地?让我燕赵两国得罪秦国,而你们魏国趁机交好秦国?”
田文见燕赵将领脸色不对,立即开口道:“昌国君,赵将军,与秦国媾和的事,绝不可能,之前我魏国都城被秦军围困之时,我魏国都没有向秦国屈服,更何况现在?”
乐毅语气冰冷的道:“之前是因为秦国要从魏国割地,而现在不同,现在是秦国割地给魏国。”
说着,乐毅冷哼道:“魏国背叛盟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田文见乐毅一开口,就立即挑起燕赵两国将领对魏国的愤恨,立即诅咒起誓道:“昌国君,大将军,本相可以用魏国起誓,若是魏国背叛燕赵两国,独自答应秦国的求和,那就让上天降祸于我魏国。
天厌之,天厌之!”
乐毅一听,脸色一松,立即问道:“魏国果真没有与秦国讲和?”
“绝无此事。”
“我信不过!”
“······”
“薛公。”乐毅沉吟道:“若是魏国真的没有与秦国讲和,那就请魏国在国中公布,魏国绝不会答应与秦国讲和,必要困死被围的秦军。
如此,我燕赵联军才能心安。”
赵梁见乐毅直接代表了赵国,立即附和道:“相国的话就是赵国的话。”
田文一听,迟疑的看了乐毅,赵梁一眼,心中有些疑惑,燕赵两国的条件并不难,亏得他还以为燕赵两国临阵加价呢。
想着,田文点头道:“此事不难。”
赵魏两国将领一走,乐毅立即吩咐道:“传令,派人去附近散步谣言,就说我赵魏两国决议困死秦军,以削弱秦国,解除西面的威胁。”
“诺。”
当日,魏王遫在大梁宣布绝不会与秦国讲和。
接着,魏国西部各地流传出赵魏两国打算趁机全歼秦军,削弱秦国的谣言。
次日,秦使到大梁向魏王遫求和,却遭到魏王遫的拒绝。
魏冉闻之,长叹道:“死也,看来赵魏两国真的不打断放过我军了。”
接着,魏冉召集诸将道:“诸位,本相得到消息,魏国已经严词拒绝了我国的求和,宁可放弃土地也要将我们消灭。而且,赵国也是这意思,打算消灭我军,以削弱秦国。”
众将闻言,皆露出惊慌之色。
魏冉又道:“现在我们只有不足一月之粮,若是彻底将希望放在与三国讲和上,本相担心我们粮食耗尽也无法等到三国与我秦军讲和。等到那时候,恐怕我们都将成为三国的俘虏。
故而,本相打算趁大军士气还未降到低谷,趁大军还有一战之力,率军强行突围。”
众将闻之,皆大喊道:“死战,死战,突围,突围···”
次日。
魏冉率九万大军从魏军驻守的方向突围。
秦魏战,魏军不利,就在魏军即将崩溃的时候,乐毅率十余万燕赵联军杀到秦军后方。
四国大战,魏军率先坚持不住,放开道路让秦军西退。
接着,燕赵联军强攻秦军后阵。
此时,秦军见魏军退,已见生路,死志全消,战未久,便不敌燕赵联军,后军崩。
而后,乐毅率三万燕赵骑兵突入秦军中军,秦军不敌,全军崩。
秦军一崩,燕赵魏三国联军顺势掩杀,狂追四十里,直追到洧水西岸,将秦军赶入洧水中。
不久后,洧水西岸,魏冉看着身边的六七百人,一脸的仇恨,甚至面色有些扭曲的指天起誓:“赵魏两国,迟早有一天你们两国都将为今天付出代价。我魏冉发誓,我会报仇的!”
是役,秦军被三国联军斩杀六万余,另有两万人淹死于洧水,魏冉率数百秦军逃入韩国。
又次日,乐毅以燕军在齐国战败,要接应燕国溃军为由,又率三国联军急速往东,杀向阿城。
另一边,赵国王宫中。
赵王何看着面前的秦使公子悝道:“高陵君,上郡荒芜,贵国九万大军被困,秦王用上郡三县就想换回大军,这条件不够,远远不够。”
公子悝皱眉道:“大王,敝国三县之地的条件已经很有诚意了,现在我秦军已经在函谷关集结,不日就能挥师东进,一旦我援军救出被困之军,那赵国就会损兵折将而什么都拿不到。”
赵王何笑了笑,正欲开口,此时,公子胜快步走进殿中,禀报道:“大王,相国与大将军急报,四天前秦军强行突围,我联军与秦军战,秦军大败,魏冉仅以身免。”
“······”赵王何闻言虽脸色不变,但心中一沉。
公子悝:“······”
第一百六十六章 燕王职崩
不久,就在赵王何思索为何秦国明明已经派人来赵国求和,但魏冉还强行突围的时候。
蔺相如快步走了过来,拱手道:“大王,刚刚齐国那边传来消息,不久前,齐军与燕军在淳于城外决战,齐军大破燕军,燕军包括主将屈庸在内,全军覆没。”
赵王何一怔,心中的谜团突然有了答案,然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并在心中默默的道:“原本寡人还纳闷,为何魏冉冒险突围,现在看来,是寡人的相国在其中出了大力了。”
此时,蔺相如见赵王脸色突变,立即问道:“大王,出了何事?”
赵王何将秦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一说。
蔺相如一听,先是露出喜色,紧接着又皱起眉头,道:“大王,林中一战虽然我三国大胜秦国,削弱了秦国,甚至还使得秦国数年内不能大举入侵我赵国。但,紧紧十余万的伤亡,并没有伤及秦国根本。
而我们赵国当前的目标还是齐国,若是在我们伐齐的时候,秦国突然出兵报仇,这无疑会极大的牵制我们的力量。
这一次的胜利,对于我赵国的稳住秦国以东出伐齐的计划而言,是一个严重的失败,是一个重挫。”
赵王何应道:“寡人亦知之,之前寡人派兵救魏抗秦,就是为了通过打击秦国,展示我燕赵魏三国的力量与决心,以此威胁秦国,让秦国不敢轻易伐我。
但寡人也没有想到,寡人的那个相国一下就逼出了秦军,还杀得秦军全军覆没了。”
说着,赵王何叹息道:“如果相国是忠于寡人的,那这场大胜就是我赵国的重大胜利,但可惜的是,相国的心始终在燕国那边,是为了燕国才痛击秦国,这样的胜利,虽是大胜,但寡人觉得亏了,更感觉被燕国算计了。”
蔺相如看着赵王何难受的脸,拱手道:“大王,或许该考虑换相了!”
“换相!?转移秦国的怨气?”赵王何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妥,乐毅的确到了应该要换下去的时候,但是现在并非换相的时机。
我们现在已经得罪秦国了,又与齐国为敌,若是此时换下乐毅,恐怕会让燕国怀疑我们,以为我们要背叛燕国。
现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再次破坏燕赵关系,我赵国需要燕国来牵制齐国,更不能让燕国惊惧之下向秦国求和。
秦燕结盟,这对我赵国太不利了。”
蔺相如闻言长长一叹,赵国夹在秦燕之间,想要将秦国的怒气转移到燕国身上,太难了,难到不可能的程度了。
······
另一边。
燕国蓟都。
燕相郭宇得到齐国消息后,一脸恐慌的进入王宫,找到十分精神却又有些消瘦的燕王职。
此时,郭宇看着燕王职心中恐慌忐忑,吞吞吐吐的道:“大···大王,齐国急报。”
燕王职一听是齐国的消息,顿时精神一振,但当他看到郭宇的脸色,心中突然疙瘩一下,皱眉道:“相国,齐国那边有什么坏消息吗?”
郭宇见燕王职已经有了准备,立即悲泣道:“大王,将军屈庸中了齐人的奸计,将军屈庸战死,潍水燕军全军覆没了。”
燕王职闻言,双目顿时失神,连脸色都开始灰败起来。
数个呼吸后,郭宇见燕王没有回应,立即抬起头来,然后便见燕王职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见此,郭宇立即轻声唤道:“大王···大王···”
轻唤数声后,燕王职微微抬起头,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心血,便瘫倒在王位上。
“大王???!!!”郭宇见此,快步冲到王位上,然后扶起燕王职,大声唤道:“大王···大王···”
唤了数声后,郭宇见燕王职完全没反应,急忙向外大喊:“快,传太医!”
说完,郭宇想起前线的危急,担心大军会因为听到燕王职病重而更加崩溃,又大声道:“传令,封锁王宫,请太子速速入宫······”
不久,太子郑入宫,见太医已经为燕王职诊断完毕,急忙上前问道:“太医,如何?父王这是怎么了?”
太医摇头道:“太子,大王急火攻心,而且身体异常虚弱,恐···”
太子郑一怔。
···
一天后,燕王职昏迷了整整一天后,油尽灯枯而死,至死无一言留下。
另一边。
齐国临淄。
就在田冀忙着安抚国中百姓贵族,以安定国人之心。
居数日,掌管情报的赵完入宫急报:“大王,刚刚魏国传来的消息,燕赵魏三国联军在林中大破秦军。现在,乐毅正率领十几万三国联军向我齐国西部杀来。”
田冀一听,立即皱眉道:“乐毅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寡人迟早给他一个教训。”
说着,田冀问道:“现在大司马与右司马的情况如何?”
赵完应道:“回大王,前日即墨大夫率三万大军在历下与大司马汇合,现在大司马田礼正与左司马田单还有即墨大夫曹奚率六万齐军北上收复失地,而燕国的军队正在向河间徐州集结。
至于右司马蒙骜那边,公子法章已经率领援军与右司马汇合,右司马已经得到乐毅杀向我齐国的消息,同时担心不敌三国联军,所以在本来已经杀到阿城三十里外的情况下,又退后了四十里,退到阿城七十里了。”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传诏,请丞相还有御史大夫、大行令入宫议事。”
“唯。”
不久。
宋涣三人入宫。
礼毕。
田冀将三国联军再伐齐的事情告之,然后看着宋涣等人道:“丞相,三位贤卿,如今右司马向寡人求援,不知诸位以为寡人该怎么办。”
四人闻言,沉吟了一下,宋涣率先开口道:“大王,阿城北部是高唐,南部是平陆,西部是我齐国攻魏的基地甄城,地理位置十分关键,不容有失。
右司马与公子一共才八万齐军,而我临淄现在也非常空虚,不过一万齐军,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万人。而三国联军最起码二十万以上,而且乐毅又是携大胜之势而来,故臣以为应该立即调大司马回援阿城。”
“调大司马回援?”田冀立即皱起眉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亲往阿城
此时,鲁仲连拱手道:“大王,阿城西接魏,北接高唐,跟燕国十分遥远,乐毅率军从魏国来,胜则有利于赵魏,败则不利于燕。
故而,臣以为乐毅此举恐怕不是真的要伐我,而是为了迫使我调大司马回援,以阻止我齐军收复北部地区。
一旦大司马率军去平陆,然后我军在阿城与三国联军对持两三月,臣担心齐军已经在河间构筑好新的防线了。如此,以我齐军现在的情况,恐怕数年内都难以从燕国手中夺回河间地。
而河间四百里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我齐国经营数百年,有徐州、武遂、武垣三座大城,每座城池都有两万户以上的百姓,若是燕国得了这些地方,实力必将大增。
故臣以为河间地不容有失,大司马所部也不能调回。”
御史大夫陈正一听,立即开口问道:“大行令,在下也知道河间的不能让给燕国,但是,如果大司马不会师,那阿城怎么办?”
鲁仲连应道:“御史大夫,燕军在阿城必不能久留,燕军一退,则赵军也将退走,如果只有一个实力不足的魏国,绝对守不住阿城。
所以,我们完全不必着急阿城,而是应该继续增援大司马,给燕国施加压力,一旦燕军顶不住从阿城退走,那我们就能轻易收回阿城。”
“大王。”
此时,鲁仲连拱手道:“臣以为我们现在应该派出军队增援大司马,而不是增援右司马。因为十三四万齐军与八万齐军,对于乐毅率领的二十几万三国联军而言,其实没什么区别。”
田冀闻言不禁皱起眉头,深感实力不足。
原本,济北的公子纯所部燕军是退向徐州,徐州乃是齐国攻打燕国的基地,公子纯去徐州乃是为了接应各地溃军。若是齐军大军压境,那人心惶惶的燕军十有八九会退往燕国,这样,齐国就能轻易收回被燕军占据的失地了(历史上田单率即墨五千齐军复国,实力不足,不仅没有收复河间,连河南的平原等地也被燕赵抢走了)。
但是,现在乐毅这一动,再次让齐国陷入被动。
若是齐国对阿城不管不顾,那么阿城北部的高唐、西部的甄城、南部的平陆,尤其是甄城平陆两地,全都需要通过阿城与齐国核心区域联系,一旦阿城被魏国占据,那平陆、甄城就会被阻断,时间一久,两地十有八九就会被魏国所取。
这样一来,阿城东部的历下就将变成抗魏的前线,一旦历下失守,临淄就将暴露在魏国面前。
所以,论重要性,阿城远远超过两条河水包夹的河间地。
但是,田冀内心也十分认同鲁仲连的判断,认为乐毅去阿城只是虚张声势,真正的目标乃是河间。
只是,万一乐毅见齐军不退回,铁了心的北上攻取河间,一怒之下真的伐齐,那右司马蒙骜率领八万齐军能顶得住乐毅指挥的二十几万联军的进攻吗?
想着,田冀沉吟了许久,然后心中一定,在三人的注视下,一脸坚定的道:“河间地寡人想要,阿城寡人也想要,所以,寡人还是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收复河间,一路去收复阿城。”
宋涣闻之,急道:“大王三思啊,以我齐国现在的实力,同时两线作战,恐力有不逮。”
“不然。”田冀摇头道:“我齐军虽是两线作战,但是并非同时两路出击,而是一攻一守,这样压力就大减了。”
说着,田冀大声道:“传诏,公告全国,燕国杀我父兄,破我国都,劫掠我齐国八百年积蓄,寡人深恨之。
故,寡人宁可不要阿城城,也要向燕国报仇。”
宋涣三人闻言,同时拜道:“唯。”
接着,田冀吩咐道:“现在济水南部的燕军都在向阿城逃亡,水师继续封锁济水已经没有必要了。
传诏给水师主将越离,让他准备在薄姑城接应援军,然后水师浮海去河水与大司马汇合。”
“唯。”
“传诏给临淄守将吴长,让他立即率临淄守军去薄菇城,准备登船浮海去河水。”
“唯。”
“传诏给阿大夫吴烽,让他在平陆整军备战,威胁阿城后方。”
“唯。”
“传···”正说着,田冀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鲁仲连道:“大行令!”
鲁仲连立即拱手应道:“臣在。”
“稍后寡人亲自写信给鲁公贾,有劳贤卿亲自走一趟鲁国,请鲁公贾派军队去支援平陆。”
“唯。”
“还有,贤卿游说完鲁国后,再去一趟魏国,告诉魏王,他现在已经深深的得罪了秦国,若是在这样得罪寡人,那等燕赵两国退兵后,寡人一定会联合秦国伐魏的,让他不要自误。”
“唯。”
“传诏。”田冀又道:“让宫中禁卫做好准备,明日寡人将亲自前往阿城,让他们随行。”
宋涣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劝阻道:“大王,现在阿城那边太危险了,乐毅乃当世名将,手中军队又远超我军,大王万金之躯,岂能冒险。”
陈正亦道:“大王,丞相说的是,臣尝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大王万金之躯!”
田冀笑道:“寡人也知道阿城危险,但是,寡人身为齐王,岂能让齐人去冒险,而自己呆在临淄。
寡人身为齐王,身为齐国之君,当然是哪里危险去哪里了!”
鲁仲连一听,立即赞道:“大王英明。”
“连子(大行令)你···”宋涣与陈正同时对鲁仲连怒目而视。
田冀见此,笑道:“丞相还有御史大夫不必再说了,这阿城寡人去定了。寡人走后,丞相负责监国,御史大夫负责协助,就这样吧。”
说完,田冀就起身离去。
田冀一走,陈正立即责问道:“大行令,你为何鼓动大王去阿城,难道你不知道阿城的危险吗?”
鲁仲连叹道:“御史大夫,难道大王不去阿城就不危险了?现在临淄城中可是只剩下不到两千宫中禁卫了,其他军队可全派出去了。”
陈正一怔。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济水两岸
另一边,在田冀决定亲自去西部齐军的同时,阿城东部七十里处齐军大营,蒙骜听说乐毅真的率军向阿城这边杀过来了,心中担忧,便再次退后了四十里,一直退到了济水东部。
次日。
田冀在千余宫中禁卫的护卫下,望阿城而去。
两日后,田冀抵达历下不远处。
当夜深夜。
赵完来到田冀的临时营帐,让田兆唤醒田冀。
田冀一起来,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然后看着赵完问道:“贤卿,可是乐毅已经渡过济水,右司马战败了?”
“不曾。”赵完摇了摇头,然后禀报道:“大王曾交代过,一旦燕宫有变,则立即通知大王。探子急报,三天前,燕宫出现异动,先是燕军封锁了王宫,然后燕太子郑紧急入宫。”
田冀一怔,然后大笑:“哈哈哈···”
赵完一怔,问道:“大王何故发笑?”
田冀喜道:“燕王要死了,贤卿说寡人该不该笑?”
“燕王要驾崩了?”
田冀点了点头,没有解释,直接吩咐道:“贤卿,你立即携重金走一趟蓟都,散布谣言,并让燕国群臣游说燕太···不,是游说燕王郑,就说乐毅早就对燕王郑不满,打算与楚国一起拥立其弟公子纯为新王。
现在燕国的军队全在乐毅与公子纯手中,而公子纯又是燕王职与楚公主的儿子,身份显贵,寡人就不信燕王郑听到这个消息后,还能放心将军队交给乐毅与公子纯。”
“唯。”
次日,赵完离开后,田冀继续带着千余禁卫西进,过历下,一路西行,来到济水东部,再次退后三十里退到济水东部的齐军大营。
军营中。
众人坐下后,田冀看着蒙骜问道:“右司马,三国联军现在到哪了。”
坐在左侧首位的蒙骜应道:“回大王,今日得到消息,乐毅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路过东平大泽西部的范县,距离阿城还有三日路程。
不过,燕赵多骑兵,若是骑兵疾行,今夜就能抵达阿城。”
“二十万大军?”田冀一怔,想了想,问道:“魏国又增兵了。”
此时,田法章开口道:“大王英明,据我齐国在魏国的内应来报,不久前乐毅对魏王说只要能逼迫我齐国屈服,就将我阿城以及阿城西部的数百里地盘全部交给魏国。
所以,魏王遫心动了,然后从陶城调出两万军队交给了乐毅。”
“哼。”田冀冷哼一声,开口道:“善游者溺,善火者焚,贪婪的人必死于贪,这魏王遫将来必定会因为贪婪而死。他魏国为了控制大半个宋国,兵力已经相形见绌了,现在竟然还敢贪图我齐国西部的地盘,他也不怕吃得太多,会被噎死。”
蒙骜闻言,脸色沉重道:“或许是魏王遫对乐毅有信心。”
田冀一听,见蒙骜一脸的沉重,笑着问道:“右司马对这一战没信心?”
蒙骜一怔,见齐王一脸的轻松,迟疑的问道:“莫非大王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田冀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燕国的事情。
于是,田冀摇头道:“寡人虽然不能击败乐毅,但是,寡人对大司马他们那边有信心。”
蒙骜点头道:“大王所言极是,现在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大司马他们能攻破徐州,逼阿城的燕军回国了。只要阿城的十余万燕军一退,那我们收复阿城的希望就将大增。”
田冀笑了笑,然后问道:“右司马,我军若是想要济水拖住三国联军,为大司马他们提供时间,能行吗?”
蒙骜用力的点了点头:“能。”
“善。”
不久,田冀在蒙骜的陪同下,巡视济水岸边防御工事。
此时,田冀看着岸边一排蔓延到视线尽头的拒鹿角,以及相隔不远就有一座箭楼,有些震惊的道:“右司马,短短几天之间,将军就修建了这么多防御工事?”
蒙骜拱手应道:“大王,臣不敢居功,这些拒鹿角还有箭楼都是当年叛将触子留下的,乐毅势大,臣不敢在济西与其作战,故而退到济东,借用之前大军遗留的防御工事,以拒三国联军。”
“是触子留下的。”田冀看着岸边的防御工事,不禁长长一叹。
触子当年已经修了这么多的防御工事,结果···结果全都没用上。
······
三日后。
乐毅率三国联军抵达阿城,阿城燕军闻乐毅来,皆精神大振,士气复振。
接着,乐毅从阿城调出五万燕军,然后率二十五万联军杀到济西。
此时,乐毅与田文赵梁站在济水西岸,遥望济水对岸的齐军,不禁感慨万千。
顿了顿,田文开口道:“昌国君,这一战恐怕不好打啊,齐军在济西布防,齐军防线的东部是巫山(并非楚国巫山),西部是泰山,前面是济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当年齐晋曾多次在此地相持,而将军一年前也曾在此与齐军相持,想要正面突破齐军防线,难,极难。”
赵梁闻言,撇了一眼对岸,然后看着乐毅:“将军,上一次是齐王地一意孤行,强行下令触子渡河,这才让将军大破齐军。但是,现在齐王冀已经亲来济东,下令坚守济水,此时此刻,将军可有破敌之策。”
乐毅笑道:“有。”
田文、赵梁全都心头一震,然后震惊的看着乐毅,异口同声道:“将军有何妙计。”
乐毅笑道:“在下打算让齐王冀主动渡河与我军决战。”
“这不可能。”田文难以置信的道:“当初将军与齐王冀在淳于对持的时候,齐王冀在手中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情况下,都畏惧将军的威名,不敢出城与将军决战。
现在齐王冀手中的兵力远远比将军少,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渡河呢?”
乐毅笑了笑,然后看着转头看着田文注视了好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在心中叹道:“可惜,田文在齐国名气太差了一些,而且还被齐王冀宣布为叛贼,并驱逐出田氏,不再认同他为田氏宗亲。也因为齐王冀的宣传,齐人都在怒骂田文。
不然,以田文在齐国的威名,不出一月,本将就能再次进入临淄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弑君弑父
此时,田文见乐毅看着自己摇头,怔了怔,问道:“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是文有何不妥之处吗?”
“薛公并无不妥。”乐毅笑了笑,然后道:“薛公,在下听说当初齐王地即位之后,排挤田氏宗亲,齐王地之弟田简曾向齐王地谏言,但是却遭到齐王地的排斥,然后田甲之乱后,田简跟薛公一样,也出奔他国了。
敢问薛公,有这事吗?”
田文闻言,点头道:“是有这事,田简也是先王宣王的嫡子,曾多次进谏齐王地,所以,田甲叛乱后,田简听说齐王地埋怨他,便恐惧之下出奔楚国了。”
“好。”乐毅点了点头,笑道:“本将打算派人请田简回齐。”
“请田简回国。”田文一怔,看着乐毅问道:“不知将军的意思是?”
此时,乐毅转头看向济水对岸,看向济水对岸的齐军,缓缓开口道:“本将听说齐王冀大不孝,在潍水之战的时候,曾刻意出卖齐王地与齐相王益,导致齐王地与齐相全都被燕军所围,不得已之下才自刎而死。
齐王地还有齐相虽是自刎,但究其根本,其实是齐王冀逼死他们的,是因为窥觎齐王之位,才大逆不道的弑君弑父。
如此不孝无德之人,岂能窃据齐王之位。”
田文与赵梁听到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震惊的看着乐毅。
而乐毅没管身侧的两人,而是自顾自的缓缓道:“而田简乃是齐宣王嫡子,乃贤后钟无艳之子,德行高洁,齐人多信之。
故,本将打算请田简回齐,护送他回国即位,驱逐伪王田冀。”
说罢,乐毅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在齐国各地散布伪王田冀弑君弑父的消息,同时,向齐国各地通报。
我三国联军这次伐齐,并非是针对齐人,也并非是贪图齐国的财富土地,更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驱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弑君弑父的伪王田冀。
只要田简即位,我三国联军便会立即退兵。”
“诺。”
命令下达后,乐毅又看着田文道:“薛公,本将可是听说齐王冀可是对你很不满,发誓要报仇雪恨啊!”
田文脸色一沉,怒道:“昌国君的意思在下明白,在下这就去联系田氏宗亲,让他们反了齐王冀,不,是弑君弑父的小人田冀,让他们迎接公子简回国即位。”
当日,齐王冀弑君弑父的谣言,便沿着济水向四周传播。
当天夜里。
田兆快步走到田冀的王帐中,急道:“大王,不好了,不远处的广里大夫来报,今天下午广里传出大王弑君弑父的谣言,广里大夫闻之,立即下令禁止谣言,但是谣言屡禁不止,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说大王弑君弑父的事情。”
“什么?”田冀脸色大变。
“不仅如此。”田兆喘了两口气后,接着道:“而且百姓还在议论,说是三国联军这次伐齐不是为了齐国的土地财富,也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送公子简回国。”
田冀闻言脸色再变,随即勃然大怒道:“我屮乐毅他祖宗十八代,为了逼寡人出战,竟然污蔑寡人弑君弑父,我简直**%¥*。”
说着,田冀猛地拔出佩剑,对着帐中的木案用力一劈,仿佛那木案就是乐毅一般,用尽全力一批,然后,“砰”的一声大响,将木案劈成两半。
接着,田冀怒气未消,再次挥剑向身侧的一半木案砍去。
“咚”的一声闷响,田冀手中的剑顿时卡在木案中。
见此,田冀大怒,看着那半个木案大怒道:“可恶,连你也敢欺我!?”
说罢,田冀猛地一拉手中的宝剑,但没拉出来,再用力···
田兆见此,深深的低下头,仿佛是一个透明人一般。
就在田冀用力拉扯佩剑之时,帐外传来田法章的声音
“见过公子!”
“大王歇息了吗?”
“没有,田将军刚刚进去了。”
“好,本将进去找大王有事商议,加强戒备,没有大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诺。”
田冀闻言,目光一沉,然后直接丢下了手中佩剑。
此时,田法章进来,看到帐中已经变成两半的木案,又见田兆低着头站在一侧,便对田兆道:“请田将军出去一下,我找大王有事相商。”
田兆一听,立即逃亡似的逃出王帐,然后站在帐外戒备起来。
见田兆走后,田法章立即开口问道:“王兄,附近的谣言都是真的吗?”
田冀一听,立即愤怒看着田法章道:“你也怀疑我?”
“但是王兄你与父王一起出战,王兄你回来了,可是父王却在战场上没回来。”
“你早就怀疑了是吧。”田冀注视着田法章。
田法章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不错,我是早就怀疑了。当初诱敌的计划已经确定,父王与王兄甚至左丞相都在军中,所以父王根本没有必要以自己的死亡来引诱燕军。
更何况,父王···”
“更何况父王在你面前咒骂我,曾对你说,只要你帮助父王逃出去,那就立你做太子。所以,父王根本不可能自杀引诱燕军。”
“呃······这······”田法章震惊的看着田冀,目光中有些躲闪有些慌乱也有些震惊。
此时,田冀看着田法章,长道:“法章,你以为我与左丞相的关系如何?”
田法章咽了咽口水,应道:“王兄与左丞相关系极好。”
“不,不是极好。”田冀悲伤的道:“而是我以师礼待左丞相。”
说着,田冀忍不住叹道:“当初在淳于的时候,你我皆年幼,不通国事,而右丞相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筹措钱粮,所以,国中之事全都交付给了左丞相。我每次处理国事,都是恭敬的询问左丞相,而左丞相亦悉心教导于我。”
田法章听到这,见田冀一脸的哀伤,不禁皱起眉头。
另一边,田冀继续感叹道:“所以,我不仅仅只是将左丞相当作丞相,更是把左丞相当作良师益友,把左丞相当作自己管仲。试问,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会逼死左丞相呢。
再说了,当时你我还有群臣都一致决定软禁父王,我也已经被封为太子了,父王更是没有丝毫自主权利,这种情况下,我还有必要冒险弑君弑父吗?”
田法章闻言,问道:“那父王为什么会自杀?”
田冀怒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当时的情况,我中军七万大军,其中四万丁壮,两军交战,中军一触即溃,然后那些丁壮就抛下父王,抛下我,抛下副将即墨大夫,就直接跑了。
这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我也只能转身逃亡了,等我跑了数百步,回头一看,却见父王还有左丞相带着亲卫向燕军冲了过去。
这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
说着,田冀指着大帐外怒吼道:“你自己去打听打听,问问那些即墨将士,还有出城交战的百姓,那些百姓是不是抛下君王主将副将,直接就逃亡了!还有···”
此时田冀盯着田法章道:“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怀疑我弑君弑父,唯独你不行。”
田法章一怔,问道:“为什么我不行?”
“为什么?”田冀一听,大怒的走到田法章面前,然后一把揪住田法章胸口前的衣襟,一把将田法章拉到自己面前,怒道:“因为你当时是左右两军中的一军之主,因为你现在还是我齐国的将军,因为你还在领兵打仗。如果寡人弑君弑父,那你是什么?”
田法章一懵,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田冀见此,一把将田法章推倒在地,怒道:“寡人最后在跟你说一件事,如果真的是寡人弑君弑父,那你这个齐国公子,早就跟着父王一起去见九泉之下的历代先王了。
而不是还在领兵打战。”
田法章一怔,然后急忙跪倒在田冀面前,拜道:“大···”
“滚!”
田法章一听,抬头看了一眼田冀,见其愤怒非常,不敢说话,飞快的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章 转移矛盾
田法章走后,田冀心中怒气出了大半,然后又皱起眉头。
他才即位不足一月,群臣都在观望,百姓也都在看着他,可谓人心地位全都不太稳固。这个时候传出弑君弑父谣言,实在是给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个极佳的机会。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先王的确死得让人想入非非,乐毅说他弑君弑父,其实也没说错。
虽然逼死先王的命令他没下,他真没下。但是,当时他逃亡之后,带着先王向燕军冲去的人,包括左丞相王益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心腹。所以,弑君弑父这个锅,真说起来他是甩不掉,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的。
甚至,虽然齐国史书关于先王的记载他还没看,但是,史书记载的···肯定没好话。
最重要的是,原本对于先王之死,大家都只是在心中想想,毕竟先王在战场上自刎而死是众所周知的,大家可能会认为先王是遭遇亡国打击而以死报国的,也可能是···
但现在乐毅这一闹,他弑君弑父的帽子妥妥的就要戴到天荒地老,怎么也甩不掉了。就好比宋太宗的斧声烛影,只要传开了,只需要大家怀疑就行了,根本就需要证据。
而除了要戴上弑君弑父的帽子外,最大的问题还是现在,是现在,是现在所造成的巨大影响。
现在军中的将领他都不担心,毕竟软禁先王的事情,是大家一致决定的。朝中的大臣他也不担心,东部南部的大臣,都对先王失望透顶,即墨大夫与莒大夫这两个先王的心腹重臣都叛变了,更别说其他的大夫了。而失地的官员···他们没资格说话。
所以,这个谣言所针对的是三种人,军中士卒,地方百姓,还有宗室大臣。
军中士卒···只要军中高级将领不乱,军队也不会乱到哪去。
而地方百姓···可能会议论纷纷,也可能会人心浮动,更可能会在面对联军进攻的时候,不能全力守城,这也是乐毅的目标所在。
但···地方百姓也就只有如此了,他们不会主动投靠敌军,也不能起来反对他这个齐王。
所以,乐毅的主要目标,就是宗室的人。
想着,田冀立即皱起眉头。
虽然他即位后,重用了不少宗室的人,但是,宗室与他的关系还是比较冷淡,甚至他即位后,宗室中辈分较高德高望重的大臣他都没见过,这就说明宗室群臣明显对他有疏离。
但这不是他的问题,这是他父王造成的,是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背上弑君弑父的恶名只是小问题,就好比他姐夫赵王何,脑袋上同样有弑君弑父的帽子。
但弑君弑父的恶名还要加上地位不稳,宗室疏离,外敌入侵,等一系列问题凑一块,这就是要命的问题。
更要命的是,比起他来,乐毅选的公子简则不同,公子简是他叔叔,也宣王的嫡子,更是贤后钟无艳的儿子,在齐国名声极佳。
还有,目前就在济水西岸的田文,在田氏宗亲中也名望极高。
若是田文与公子简两人联合起来拉拢田氏宗亲,那······不妙啊,可能田氏宗亲真的可能会反。
一旦田氏宗亲反了,临淄必定陷入敌手,一旦临淄失陷,然后田氏宗亲向各地通告他弑君弑父,并宣布迎接公子简回国即位。
那···完了。
田冀想到这,双眼微沉道:“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田氏宗亲,只要田氏宗亲站在我这一边,那我就能从容拖到乐毅逃亡。若是田氏宗亲反了,那我好比楚灵王,就算手握大军也没用,除非我能率军击···”
说到这,田冀立即甩了甩脑袋:“心乱了我,若是我率军出击,这一定正中乐毅下怀。如果不出兵,如何能让田氏宗亲站在我这一边呢?”
说着,田冀沉吟许久,摇头道:“我无法让田氏宗亲站在我这一边,毕竟我那父王与田氏宗亲的关系太差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啊怎么办···”
担忧急切间,田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然后怔怔的道:“不对,虽然不能让田氏宗亲站在我这一边,但是,我有办法让田氏宗亲也不站在乐毅那边。
虽然公子简名气好,但是田文名气在齐国群臣百姓中极差啊!虽然公子简名气好,但是他弟弟田通在田氏宗亲中名气差啊。
还有,公子简名气好,又怎么会回国篡位呢,又怎么会在齐国刚刚复国的时候出面分裂齐国呢。
所以公子简是不会回国即位的,燕赵魏三国真正送的人乃是叛逆田通或者是田文。”
说着,田冀点头道:“对没错,就是叛国者田通、田文,而不是田简,我就不信了,田氏宗亲的人还会舍弃我这个先王的亲封的太子,而支持那两个已经叛国的人。
只要拖过这段时间,等到田简宣布回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呵呵,乐毅早就逃亡了,乐毅一逃,三国联军必走,三国联军一走,那时候,别说田简,就是宣王复生都没用。”
说着,田冀立即对外喊道:“田将军。”
帐外的田兆一听,立即快步走进来:“大王。”
田冀看着田兆吩咐道:“兆,你立即连夜返回临淄,让丞相在临淄散布谣言,就说楚国的田简已经拒绝乐毅的请求了,所以乐毅打着田简的旗号送田通还有田文回国即位。
让丞相将田文田通借助三国联军回国即位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
“唯。”
接着,田冀又派人往附近的散布谣言。
次日上午时分,四国对持的济水两岸谣言四起。
有说新王弑君即位的,也有说田通卖国求荣想要即位,还有田文想要卖国即位的,还有三国联军想要立公子简为齐王的。
然后,名气最大、话题最多、名望最高的田文的谣言压倒其他谣言,下午时分,济水两岸从平阴到历下,从阿城到宴城全是田文谣言。
一时间,济水两岸全是齐人对田文抵制的声音。
另一边,临淄。
田兆回到临淄后,立即找到了右丞相宋涣。
此时,宋涣正为齐王弑君弑父的谣言担忧着,得到齐王的命令的,当即让人在临淄中散布田文与田通的谣言。
在宋涣的推动下,很快,田文与田通要回国即位的消息便压过了新王弑父弑君的谣言。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宗室抉择
不久,原本对新王弑君弑父有些猜疑,又接到田文的书信,正在犹豫是否迎立公子简回国的宗室大臣,一得到田文想回国即位的消息。
不禁又对田文的目的猜疑起来。
接着,原本许多打算响应田文迎接公子简回国的宗室大臣立即开始分化,转而反对响应三国联军。
然后,就在宗室之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官职最高的御史大夫陈正与地位最高的胡毋君来到大士田赞的府邸。
大厅中,一身儒袍已经垂垂老矣的田赞,看着陈正与胡毋君问道:“胡毋君与御史大夫何来?”
威王之孙,胡毋公之子,与公子简交好的胡毋君率先开口道:“为先王而来。”
陈正一听,立即开口道:“为叛贼田文还有叛逆田通而来。”
田赞一听,扯着自己雪白的胡须,看着二人道:“哦,都是因为大王弑君弑父的谣言而来。”
“不错。”胡毋君点头道:“先王死的不明不白,十有八九乃是大王弑君弑父,逼死了先王。我齐国遵从孝道,现在竟然出现了弑君弑父的君王,这会让我田氏蒙羞,让齐国蒙羞。
所以,本君打算拨乱反正,迎接贤名公子简回国。”
“不然。”因为新王为他父陈举平反,心中对新王十分有好感的陈正,立即向田赞拱手道:“大王弑君弑父一说,完全就是三国为了击败大王所散布的谣言,乃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众所周知,大王因为齐国沦陷大半,国都被燕军所夺,我齐国八百年的积蓄被燕国所夺,而心生死志,然后才在战场上自杀的。
此事天下皆知,燕人齐人全都有目共睹,何来大王弑君弑父一说。”
说着,陈正在此向田赞拱手行礼道:“赞子,燕国一直对我齐国饱含仇恨,意图灭亡我齐国,现在,大王亲率八万齐军在济水与燕赵魏三国对持,此时此刻,乐毅无法渡过济水,才散布这等恶毒的谣言,若是我们齐国信之,这无疑是中了燕国的奸计。
若是大王战败,三国联军必定会长驱直入,再攻临淄,而临淄现在···”
说到这,陈正长叹道:“若是临淄在短短一年内,两次沦陷,我们如何面对各地的宗室众人,日后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故,在下以为,我们宗室群臣应该联名发声驳斥大王弑君弑父的谣言,以正人心,以对三国。”
胡毋君皱眉道:“御史大夫,你可不能因为大王封你做御史大夫,而强行为大王辩驳。”
说着,胡毋君看向田赞道:“赞子,我齐国因为种种缘故,已经不再大力鼓吹忠道,若是现在我们对大王弑君弑父的无德之举视而不见,这就是我齐国将推崇了上百年的孝道也给丢掉了。
忠孝两失,我齐国何以立国,何以正人心。人心之不正,国何以立。”
陈正一听,立即反驳道:“胡毋君,你也不能因为与公子简交好,就将弑君弑父的罪名栽在大王头上。
大王从来没有弑君弑父,我齐国如何丢掉了孝道。若是大王弑君弑父,难道公子法章也弑君弑父了。
公子法章的书信可是已经到了临淄,公子法章亲口所说,先王自刎一事与大王无关。”
“无关?”胡毋君大声道:“公子法章乃是大王的心腹,说不定大王被逼死,公子法章也参与其中···”
二人争执良久,见无法说服对方。
然后,胡毋君向田赞拱手道:“赞子,您当年可是见过威王的,又在宣王先王之时担任大行令,乃是四朝元老,这个时候你可要出来正人心才是。”
田赞闻言,长叹道:“一晃三十多年,威王、宣王、先王都走了啊。”
胡毋君与陈正二人看着年仅古稀的田赞,不禁都长长一叹。
此时,田赞看着二人道:“刚刚在你们争论的时候,老朽一直在心中想着两个人,你们可知是谁?”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陈正问道:“不知赞子在想那两人。”
田赞沉吟道:“老朽在想前任大士田通为何要投靠燕人。”
说着,田赞看向胡毋君问道:“君与田通关系不错,可知其中原因。”
胡毋君一怔。
田通投靠燕人的原因,他当然知道。
无非就是齐强燕弱,许多田氏宗亲都以为燕人不可能会在齐国滞留的,所以许多人都听从了田文的建议,打算作壁上观给齐王地一个教训。
而田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打算借燕人之力即位。
但,田通失算了,燕人根本没打算立田通为王,而是打算灭亡齐国。
既然之前燕人就不打算立田通为王,那么现在燕人会立公子简吗?
沉默良久,胡毋君长叹一声,拱手道:“赞子之言我已经明白了,弑君弑父一言,纯粹是燕人对大王的污蔑。”
说罢,胡毋君又看向田赞问道:“不知赞子所想的第二人是谁。”
田赞闻言,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老朽在想当年孟子对宣王说的话,儒家的人从来都没听说过商汤周武弑君,只听说商汤周武杀死一个独夫。”
胡毋君陈正闻言,看着田赞身上的儒袍皆是一惊。
不久,济水两岸非议田文的消息传来。
又不久,以大士田赞、御史大夫、胡毋君三人为首的数十位宗室大臣贵族,公开在临淄中破斥了齐王弑父弑君的谣言,并贬斥田文的狼子野心。
一时间,田文在临淄声名大损。
三国联军军营中。
田文勃然大怒,拍着木案大吼道:“污蔑,污蔑,这是污蔑,我田文···”
田文本想说自己对齐国忠心不二,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田文从来没有对窥觎齐王之位,若是田文对齐王之位有意,我田文还用等到今天?还用等到齐王冀上位?
若是我田文有意,十年前他齐王冀父子就死在我手中了!若是我田文有意,我田文还用在十年前逃亡出国!”
主位上的乐毅见此,急忙安抚道:“薛公息怒,旁人不知难道我们也不知吗?这分明是齐王冀的奸计。”
说着,乐毅皱眉道:“是本将低估了齐王冀,没想动齐王冀年纪轻轻的,竟然···”
话未毕,一个乐毅的门客冲进帐中,急道:“君上,不好了,大王驾崩了···”
“什么?”乐毅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第一百七十二章 鲁国孔斌
“大王驾崩了?”乐毅盯着他留在蓟都府中的门客,满脸的难以置信,问道:“怎么回事,我去年离开蓟都的时候大王身体还很健朗,而且这一年来,也没有传出大王患病的消息,为何突然之间大王就驾崩了?”
前来报信的门客石鼓喘着气应道:“君上,大王是听说燕军战败后,急火攻心呕血而死。”
“呕血而死~~”乐毅一怔,满脸的呆滞。
他之前就想到了屈庸战败一事,可能会对一心报仇的燕王职造成重大的打击,但他万万没想到,燕王职竟然被打击的直接呕血崩了。
此时,田文与赵梁相互看了看,然后拱手离去。
不久,燕王职驾崩,燕太子郑即位为王的的消息传入燕军之中,燕军将士闻之,无不悲伤。
悲伤中,一年就离开燕国被乐毅带到齐国来的数万燕军将士,不禁思乡情切,心念家人。
一时间,燕军将士士气狂跌,战心大消。
当天夜里,乐毅安抚了将士后,回到自己的主帐中,不禁向北眺望:“大王驾崩,竟无一言留下。
新王即位,新王···我该怎么办?”
说着,乐毅沉默了许久,摇头道:“现在不是我该怎么办,而是新王会怎么做!新王···”
“时也,命也,非人力之为也······”
与此同时,田冀闻燕军大乱,不禁笑道:“啧啧,上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啊,燕王职果然死了,接下来就只等乐毅离去了!”
鲁国曲阜。
鲁公贾看完齐王冀的亲笔信函,立即皱起眉头。
齐国居然让他出兵支援平陆,以在南面策应齐军。
这···
现在齐国在济水才八万军队,而燕赵魏三国联军有二十多万,而且还是名将乐毅统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想不出齐国还有获胜的可能。
若是齐国战败,那么,恐怕不仅阿城以及阿城以西的齐地全都被赵魏两国瓜分,而且连他这个出兵协助齐国的鲁国都要遭殃。
现在齐国虚弱,短时间内恐怕只有自保甚至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万一魏国在事后打算教训他鲁国,那鲁国该怎么办?
想着,鲁公贾立即向一侧随侍鲁相臧鑫看了一眼。
臧鑫会意,直起腰来,一脸沉重的看着鲁仲连拱手道:“连子,敝国一向以仁义治国,之前我鲁国为了援助齐国,已经征召了大量百姓去郯城守城。
现在,百姓才刚刚从郯城返回不久,又让敝国再次征召百姓去平陆为齐王效力。
这···”
臧鑫一脸为难的拒绝道:“虽然下臣愿意为齐王效力,但,百姓何辜。如果齐王一定要让鲁国出兵,那下臣愿尽起家中老幼,前去平陆为齐王效力。
不过,还请齐王看在齐鲁多年交好的份上,不要为难我鲁国百姓。”
鲁公贾闻言,立即开口附和道:“不错,正是如此。连子,若是齐王真要鲁人去平陆效力,那寡人也愿去平陆,但希望齐国不要强行征召我鲁国百姓。”
鲁仲连一听鲁公贾与鲁相臧鑫一唱一和的拿话挤兑他,摆明了是不愿出兵协助齐军。连君王的亲笔信都没有用,就算他能用言语驳斥的这君臣二人哑口无言,恐怕也无济于事。
想着,鲁仲连压下心中的怒火,笑着拱手道:“鲁公仁义,寡君也一向崇尚仁义,以仁义治国,既然鲁公不愿累及百姓,那此事就此作罢。”
说完,鲁仲连便告辞离去。
鲁仲连走后不久,孔子后裔孔斌闻鲁公贾拒绝了齐国出兵平陆的要求,立即进宫向鲁公贾问道:“公为何为何拒绝齐国的要求?”
鲁公贾闻言,立即将齐国必败,担心出兵助齐会遭到燕赵魏三国报复的事情告诉孔斌。
孔斌闻言,看着鲁公贾,一脸叹息的摇头道:“公错了。”
鲁公贾一怔,迟疑的道:“难道齐王还能击败乐毅不成?”
“齐王当然不能击败乐毅!”
“那寡人怎么错了?”
孔斌长叹一声,然后开口道:“齐王冀一听乐毅率军杀来,立即亲自前往济水指挥,这并非是因为齐王有把握击败乐毅,而是齐王没有战胜乐毅的希望,这才不得已为之。
而齐王只带了两千人去济水,这就说明齐王并没有将战胜三国联军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齐大司马田礼身上,希望田礼能击败燕军,逼乐毅退兵。
所以,齐王此去济水,乃是为了死守济水,为了拖住乐毅,而不是战胜乐毅。所以,齐王让我鲁国出兵平陆,也并非是为了联合我鲁军战胜乐毅,而是为了拖住乐毅。
故而,此次出兵平陆,没有半分危险,就是去平陆露露面,等燕军一退,我们就可以协助齐军收复齐国失地,然后卖一个人情给齐王。”
说着,孔斌质问道:“这种我举手之劳,便能雪中送炭交好齐国的事情,公为何不做。”
“呃~~”鲁公贾一怔。
孔斌见此,立即开口道:“现在齐使鲁仲连还未走远,公当立即遣使去追。”
“可是。”鲁公贾看了孔斌一眼,脸上一脸为难。
刚刚寡人才拒绝鲁仲连,并相国散布寡人仁义爱民的言论,现在又让寡人追上去,寡人颜面何存!
想着,鲁公贾摇头道:“子顺,寡人刚刚已经拒绝了鲁仲连。”
孔斌见此,有些急切的道:“公可曾想过,明明齐王已经算在济水坚守,以等待田礼获胜的消息,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我鲁国出兵。”
“为何?”鲁公贾一愣。
孔斌皱眉道:“这是因为齐王对我们上次在楚军屯兵齐境外时从郯城退兵不满,所以齐王才给了我们一次机会,一次重新站在齐国身边的机会。
可是,现在齐王都亲自去了济水,而攻不去。臣担心齐王心中必会极度不满,甚至不久后还会出兵伐鲁,彻底灭亡我鲁国。”
“哈哈哈···”鲁公贾闻言哈哈大笑,摇头道:“子顺休要吓唬寡人,我鲁国传承八百年,有周公之德,即使齐国最强大的时候,没有灭亡我鲁国,更何况是现在。”
孔斌急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之前齐国不灭亡鲁国,那不仅是因为周公的德行,更是因为天下还有晋国,还有燕国,现在天下诸姬,晋国已经没了,燕国已经残了,此时此刻,公还能依靠谁,难道是八百年前周公的德行?”
鲁公贾一听,面有不虞的道:“子顺不必说了,此事寡人自有主张。”
不久。
孔斌出,回头看着那座高巍的宫殿,长叹道:“鲁国八百年,恐怕不久后就将走到尽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欲盟魏国
另一边。鲁仲连离开鲁国不久,便听说燕王职驾崩的消息。
闻之,鲁仲连又惊又喜,急往魏国大梁。
又三日,鲁仲连赶到魏国大梁。
魏王遫看着鲁仲连笑道:“怎么,连子这是代表齐王来向寡人求和来了吗?”
鲁仲连摇了摇头,看着魏王遫叹道:“大王怎么这么想呢,难道现在需要求和的不是魏国而是我齐国吗?”
魏王遫闻言,嗤笑道:“寡人需要求和,若是连子就只会说这些说客的恐吓之言,那连子还是不用说了。
如今寡人吞并了大半个宋国,又击败了秦国,军队还杀到济水西岸,占据了你们齐国临淄。
而你们齐国呢?济西一战后,国力大损,四处失地,连鲁国都背叛了你们,不愿协助齐国守卫郯城。
就这,连子竟然说齐国不用求和,而寡人的魏国需要求和!”
“嘿嘿!”魏王遫笑道:“或许连子还不知道,不久前,赵将廉颇已经攻取昔阳,拔掉了齐国在河北的重要据点。用不了多久,齐国河北之地就将全部被赵国占据,然后赵军就将从河北杀到河南。
如此,连子还以为齐国不用求和吗?”
“赵将廉颇已取昔阳?”鲁仲连心中一沉,但面色不变的应道:“赵国攻占我河北,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我齐国水师已经去了河水,赵国想要渡河侵我河南,绝非易事。
我齐国有河济据守,只需要十万大军,就能凭借河济抵挡百万大军,所以,我齐国并不担心赵国,也不担心济西的三十万三国联军。
况且,现在燕王职驾崩,燕军人心惶惶,乐毅随时都有返回燕国的可能,燕军一退,则赵军也必退,燕赵两国大军一走,敝国收复阿城甄城就易如反掌。”
魏王遫闻言,眉心微锁。
燕王职的突然驾崩,的确令三国对阵齐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万一燕王郑改变了燕国的国策···
此时,鲁仲连见魏王遫不说话,又开口道:“相比于齐国,大王的魏国可就难了。”
魏王遫一怔,问道:“寡人有什么难的?”
鲁仲连笑道:“魏国居天下之中,秦国出兵伐魏,一出关便兵临大梁,以秦兵之凶悍,大王需要二十万勇士才能守住大梁。
而楚国从陈地出兵伐魏,沿鸿沟北上,距离大梁不过十日路程。而楚军之人多势众,大王也需要二十万勇士才能守住大梁。
可是,大王面对这种严重不利的地理位置,为了陶城而斩杀十几万秦军,与秦国结下死仇。而且,大王还为了宋地,与南面的楚国结怨,更为了阿城加深与我齐国的仇恨。
不久前,我齐国四处树敌,这才招致六国围攻,赖社稷神灵,这才得以复国。而魏国地利远不及我齐国,却同时与秦楚齐三国为敌。”
说着,鲁仲连脸色沉重道:“若是魏国现在的国力与文侯武侯时一样强大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的魏国···”
鲁仲连语气变得有些冰冷的道:“十年前,魏韩与秦大战于伊阙,被秦军斩杀二十四万人,魏韩两国精锐一战尽殁,从此元气大伤。
七年前,秦相魏冉夺取韩国宛叶两地后,领兵伐魏,魏国无力抗秦,献河东四百里地求和。结果,秦国答应讲和一年不到,魏冉又再次领兵伐魏,魏国无力抵抗,损失六十余城。
五年前,秦再伐魏,又取大城两座。三年前,秦国再次攻打魏国,魏国无力抵抗,将包括故都安邑在内的河内大片区域献给秦国求和。
短短七年间,魏国损失了接近一半的国土。”
说到这,鲁仲连叹道:“若非三年前我齐国出手,恐怕秦国三年前就已经兵围大梁了。”
魏王遫想起被魏冉支配的时日,脸色一青,心中一冷,呼吸也渐渐乱了。
此时,鲁仲连拱手道:“大王,从十年前开始,魏国元气大伤,国中精锐损失殆尽,国力大损。
其后,秦国有连年伐魏,魏国在秦国的攻击下,连年损兵折将,还损失了包括河东河内在内的近半国土,以魏国之力,也只比韩国强几分。
可是,就凭魏国现在的国力,向南吞并了宋国七百里地,然后国中军队大部都需要镇守宋国。
现在,魏国又将东部北部的大部分军队调到西部,甚至还抽调了陶城的守军,凑得六七军队,伙同燕赵,打算侵吞我齐国西部从甄城到阿城的四百里地。
足足四百里地,还有阿甄两座大城,非五万大军不能镇守。”
说到这,鲁仲连拱手道:“敢问大王,当初魏国尚有河东河内的情况下,都在秦军的攻势下守不住国都。现在,在魏国只剩下一半土地的情况下,还要分出大部分的兵力去镇守新得的千里地盘,如此,大王如何应对突发战况呢?
魏国现在实力不足,而魏国本土还有新得的宋地以及阿城甄城之地,全都是肥沃的膏腴之地,而以魏国之力,却是守不住这么大的地盘。这就好比是稚子持金于闹市,一不留神就会人死金失。
更何况,寡君亲临济水,就是向燕赵魏三国表明,我齐国绝不会放弃阿甄,哪怕河间河北全丢了,也不能失去阿甄。
魏国取阿甄,这就是与齐国不死不休。”
说罢,鲁仲连看着魏王遫道:“大王面对如此险境,依然不自警,东与齐国结怨,南与楚争宋,西与秦结下大仇。
现在,秦王已经罢免了全力要求攻打我齐国的魏冉,不禁释放了我齐国使者巴子,更是在咸阳公开重礼礼遇巴子,秦王欲与我齐国讲和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一旦秦齐两国联合,然后再以宋地引诱楚国,秦齐楚三国联合攻魏。
如此,大王以为魏国能打赢秦齐楚三国吗?就算联合赵韩,能挡住秦齐楚三国吗?能守住宋国还有我齐国的阿甄等地吗?”
魏王遫听到鲁仲连的三连问,不禁脸色一白。
此时,鲁仲连又拱手道:“大王,魏国的仇人是秦国,对魏国威胁最大的也是秦国,现在秦国虽然遭到重创,但依然未伤元气,随时都有出兵伐魏的可能。
而我齐国虽然伤了元气,但守住国土并不难。现在,魏国放着秦国这个生死大敌不顾,又将本可以信赖的盟友得罪。四处树敌,这并非国家长久之法。
故,臣以为,为魏国计,不如先占有宋国,并与齐国结盟,如此,才能避免秦国继续侵凌,也避免遭到各国围攻。
不然,在我秦齐两国的夹攻下,魏国必定秦齐楚赵韩五国瓜分,就如同赵伐中山,齐赵燕三国分之,齐伐宋,齐赵魏楚四国分之。”
说罢,鲁仲连拜道:“臣话已至此,还请大王思之。”
第一百七十四章 魏国服软
魏王遫闻言,沉吟了数个呼吸,服软道:“连子的意思寡人也知之,之前昌国君打算领兵去阿城的时候,寡人就有些不情愿。
但是,昌国君本来就是被寡人请来对抗秦国的,寡人有求于他。而且,昌国君手握十几万燕赵联军,实力强大,寡人也不敢得罪他,所以才有三国联军兵临阿城一事。”
说着,魏王遫拱手道:“不过,还请连子放心,寡人从来都没有窥觎齐国阿甄等地的心思。”
“大王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真乃齐魏两国之幸。”鲁仲连闻言,立即笑着大赞了一句。
他已经听出来了,魏王已经被他说动了,但是,魏王却没有开口提及从济水退兵,这···恐怕是顾及燕赵两国,不愿为了齐国与燕赵两国翻脸。
所以,这还是因为齐国实力不足,不然,就以魏国现在的情况,齐国早就直接出兵逼迫魏国投靠了。
只是,以目前的情况,如何能让魏国既能表明与齐国的善意,又能不伤及魏国与燕赵两国的交情,以打消魏王心中的顾虑呢?
鲁仲连沉吟了一下,然后拱手道:“魏国被燕赵两国挟持,臣也为大王感到难过。敝国一向以仁信立国,决不会逼大王做出为难的抉择,强逼大王从济水退兵。”
魏王遫一听,似乎他不用做出两难抉择了,顿时喜笑颜开道:“齐国真乃仁信之国也,若是能与齐王欢,诚寡人之福也。”
“不过···”鲁仲连脸色一沉道:“贵国相国田文乃是我齐国田氏叛逆,寡君必欲得之,以报宗庙。而田文同样也对我齐国恨之入骨,多次联络各国针对我齐国。
我齐国与田文相看两恨,势不两立,现在大王让田文率领魏军屯兵济水,这很难让敝国相信贵国没有针对敝国的意思。”
魏王遫心中一沉,沉吟了一下,问道:“不知贵族意欲何为?”
鲁仲连一听魏王遫没提田文,也没有替田文开脱,更没有为自己辩解,抛弃田文之意明显,便立即开口道:“臣听说燕王职已经驾崩,燕国做为魏国的盟友,现在大王理应派出重臣去慰问燕国。”
说罢,鲁仲连拱手道:“大王,臣以为魏相田文就是去燕国慰问的最佳人选。”
魏王遫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觉得现在的魏国,还不能得罪齐国,所以,做为齐国死敌的田文···
想着,魏王遫点头道:“连子所言极是。”
说罢,魏王遫又当着鲁仲连的面吩咐道:“传诏,立即派人追回去燕国慰问的使者。
传诏给相国,以相国为使,前往燕国慰问。
传诏给将军魏齐,以魏齐为将,代替相国统领济水魏军······”
另一边,燕国蓟都。
燕王职驾崩后第二天,太子郑在群臣的支持下正式即位为王。
太子郑即位后的第一天,众议先王谥号。
而后,燕国群臣以先王圣善有德,但功业未成,灭齐失败,一致以为当给先王“宣”谥号。
燕王郑应之,尊先王为宣王。
接着,就在燕王郑笼络群臣,安抚百姓,准备为前线军队提供补给支援的时候。
在燕王职驾崩的第九天,乐毅因为与新王有恩怨,而决定废新王改立公子纯为王,并再次出任燕相的谣言开始在蓟都传播。
燕人闻之,无不议论纷纷,奔走相告。
一时间,蓟都到处都是乐毅与公子纯谋反的谣言。
燕王郑闻之,急招相国郭宇、大臣韩志商议。
大殿中。
燕王郑揣揣不安的问道:“现在城中之人全都在说大将军与公子纯打算谋反,不知两位贤卿以为如何?这是谣言还是乐毅真要强立公子纯为王。”
做为燕王郑的心腹,与燕王郑休戚与共的韩志,立即拱手道:“大王,虽然臣现在无法判断城中的消息究竟是谣言还是确有其事。
但是,臣以为大王不可不防,现在阿城那边乐毅手握十三万燕军,还有赵魏两国大军协助。徐州那边,公子纯手中有四万燕军。
而大王直接控制的军队,数量还比不上公子纯,故,臣以为大王当早做准备。
不然,万一乐毅真的要谋反,那大王可不能束手就擒。”
郭宇闻言,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
当初先王在的时候,重用了以他父亲郭隗为首的燕国贵族,然后,在他们君臣的共同努力下,燕国实力迅速恢复。
但是,十几年前,齐人邹衍到了燕国后,这种情况就开始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先是先王拜邹衍为师,建石宫居之,然后又重用了邹衍。
接着,权之战十万燕军被齐军杀得全军覆没,燕国贵族遭到重创,然后乐毅来到燕国,并被先王举为亚卿。
乐毅到了燕国后,便开始展开变法,重新编订燕国法律,并严格执法,还抛弃了先王一直遵循的重用亲近大臣,优先提拔贵族的传统,转而根据才能授官,根据功绩授职,贬斥那些忠心耿耿的贵族。
于是,原本的燕国贵族再次遭到重创,许多人下野,接着赵人剧辛、赵奢,卫人屈庸等外国人纷纷上位,还提拔了地位卑贱的秦开。而他们原本的燕国贵族,反而被外人压了下去。
甚至,数年前他们鼓动还是太子的燕王郑出面驳斥乐毅,让先王尊重燕国的传统。
但···先王站在了乐毅那边。
若是乐毅回来,不管乐毅会不会谋反,但,他相国的位置必将不保,甚至,他们这些燕国贵族还会再次在乐毅的威压下苟延残喘。
想着,郭宇立即拱手道:“大王,韩大夫所言极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乐毅与公子纯手握重兵,而且,大王与乐毅早年有些冲突,虽说当年先王站在了乐毅那边,但乐毅心中肯定也对大王不满,认为大王不是明主。
而公子纯出身高贵,又与乐毅交好,更在伐齐之时建立了不少功勋,在军中名望颇高。
万一乐毅真与公子纯联手,那大王恐有不幸。”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乐毅逃亡
燕王郑见相国郭宇与韩志全都认为应该早做准备,立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对乐毅不满,这些年来,他为了稳固地位,举荐了不少人,结果,这些人大部分都被乐毅以才能功绩不足给否定了。
才能不足?
这明明就是在想通过打击他这个太子立威,不然,乐毅为何提拔屈庸?
才能不足!
难道还比不上覆军杀将的屈庸吗?
想着,燕王郑立即开口道:“两位贤卿,寡人不能坐以待毙,只是现在乐毅手握重兵,不知两位贤卿何以教我。”
郭宇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大王,先王在时最是信任乐毅的了,如今先王崩,当请乐毅回国祭拜先王,此外,还有在徐州的公子纯。
请大王立即下诏,派出心腹将领去接管公子纯的军队,让乐毅将军队交给副将公孙操,然后让乐毅与公子纯回国。
只要公子纯回到国中,那乐毅就好办了,乐毅终究只是其他国家的人。”
燕王郑愣了愣,问道:“若是乐毅与公子纯不愿呢?”
郭宇郑重的道:“大王,若是乐毅与公子纯不愿,那就是他们心中已经决定谋反了。”
说着,郭宇想了想,又道:“大王,臣听说东胡与朝鲜联军最近对辽东的攻势已经变弱了,这说明东胡与朝鲜已有退意。故,请大王立即遣使北上议和,然后调剧辛将军回朝,以备不测。”
燕王郑想了想,点头道:“善!”
······
居有日,就在田文不断联系齐国田氏宗亲,表明自己决无窥觎齐王之位,诅咒起誓三国联军真是为了护送公子简回国的时候,就在乐毅与田文都在紧张的等待公子简从楚国而来的时候。
这一天,魏将魏齐带着魏王遫的诏令来到济水西岸联军大营。
“相国。”魏齐将魏王遫的诏令说完,然后看着田文笑道:“燕国对我魏国有大恩,现在燕王驾崩,大王觉得非相国亲往慰问,不能表明我魏国的谢意。
故而,还请相国再走一趟燕国吧。”
田文闻言,顿时露出一脸的不愿。
他现在已经与齐王冀成为死敌,而且齐王冀已经悬赏数千金买他的人头,恐怕用不了多久,等齐国稍稍恢复元气,齐王冀就会派兵去攻打薛地。
若是不能趁现在齐王冀刚刚即位,立足不稳,地位不固,趁机将齐王冀拉下来,那他不久后恐无立足之地,甚至,还有可能会被灭族。
想着,田文一脸阴沉的道:“魏将军,怎么本相听说大王已经派出使者去燕国慰问了啊?为何还要本相去?”
“派出使者了吗?没有,相国肯定是听到什么谣言,大王不可能在派出使者的情况下,还派相国去的。”魏齐反驳了一句,然后看着田文道:“相国还是接受王令,去燕国一趟吧!”
“······”田文沉默了。
他已经与齐王冀不死不休了,一旦齐王冀出兵伐薛,那···魏国就是唯一能救援薛地的国家了。
想着,田文长叹一声,绝望的应道:“唯。”
接着,田文接受了诏令,交出兵符,然后带着门客离开了军营,往燕国而去。
不久,乐毅听说田文被魏王遫派去慰问燕国,不禁脸色一变。
“糟了,魏国出现变故,不想攻打齐国了。”乐毅眉心紧锁道:“还有,田文这一走,令我再断一臂,虽然田文现在在齐国的名声不太好,但他在齐国还是有极广的人脉极大的影响力。
现在田文不在,就算不久后其公子简到了济水,恐怕也难以短时间内与齐国宗室取得联系,并送公子简回国。”
想到这,乐毅沉默许久,然后叹道:“大事休矣。”
另一边。
济水东岸,田冀得到鲁仲连传回的消息后不久,便听说魏齐代替田文为将,并且田文被派去了燕国。
闻之,田冀喟然长叹:“此战我军已胜,就算燕王郑不换下乐毅,寡人也能收复阿甄等地了。
还有,现在魏国基本上已经决定放弃田文了,如此,田文孤立无援,自困薛地,死之有日矣。
此外,齐国周围的四个国家,燕国已经伤了元气,楚国态度不明,魏国若是与我齐国交好,那么,现在能对我齐国造成威胁的就只有赵国这一个国家了。
赵国威胁虽大,但我齐国有河水为依靠。如此,齐国无忧矣。”
说着,田冀突然觉得齐国的局面现在彻底打开了,前景无比的好。
有数日。
一个乐毅的门客从蓟都赶到军营,向乐毅禀报道:“君上,不好了,不久前蓟都传出君上要与公子纯谋反,意图弑君立公子纯为王的消息。世子闻之,便立即派臣来通知君上,请君上早做决断。”
“什么?”乐毅心中一紧,想起他与燕王郑的关系,想起燕王郑的为人,不禁失神落魄的道:“完了。”
说着,乐毅又快速晃了晃脑袋,吩咐道:“快,你立即返回蓟都,告诉世子,就说接下来无论出现任何事情,都不要轻易离开府邸,也不要惊慌,更不要向燕国群臣求助。
只要我还没死,就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如常。”
“诺。”
门客一走,乐毅脸色变沉了下去。
“燕国是回不去了,我若回去,恐怕就要被灭满门。只有我还活着,我在蓟都的妻妾子女才能活下去。
只是,若是不回燕国,我还能去哪呢?
魏国?不,魏国国力不足,而我与秦齐结仇,魏国护不住我,一旦秦齐来,魏王必卖我。
楚国?不行,楚国太远,难以顾及燕国,若是我去楚国,则我与公子纯谋反的事情必定会被坐实。如此,不仅我清名被污,还要累及全族。
所以···”
乐毅想了一圈,叹道:“我只能回赵国养老!”
两日后,燕王郑遣使召乐毅回燕,并将军队交给了副将公孙操。
燕军闻之,士气再度大跌。
而乐毅交出军队后,直接逃亡赵国,并向赵王何辞去赵相一职。
赵宫中。
赵王何得知乐毅来投后,迟疑许久,然后召来蔺相如问道:“贤卿,刚刚乐毅离燕归赵,并向寡人提出辞去相国一职,寡人本想拒绝乐毅的请辞,继续任用乐毅为相,以笼络乐毅。
但,寡人又恐乐毅前来赵国,并非真的是回国效力,而是效法苏秦,是为了燕国而来赵国,是来祸害我赵国的。
寡人心中不能决断,不知贤卿以为,乐毅是否是真的来投奔寡人的。”
蔺相如沉默了一下,然后拱手道:“敢问大王,大王对乐毅的恩情能超过燕王职吗?”
“不能。”
“大王对乐毅的信任能超过燕王职吗?”
“不能。”
“燕王职能将乐毅攻下的齐国全部封给乐毅,大王能吗?”
“不能。”这话一出口,赵王何顿时哈哈大笑道:“贤卿不必再问了,寡人知之矣。”
笑毕,赵王何下诏道:“相国乐毅心伤请辞,寡人许之,免去其相国之位,改立公子胜为相国。”
“唯。”
“传诏,相国乐毅救魏破秦有功,封望诸君,赐食邑五千户,准许望诸君返回灵寿老家修养。”
蔺相如闻言,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第一百七十六章 殃及池鱼
另一边。
济西联军大营,乐毅将燕军交给副将公孙操后,并没有任命三国联军主将,也没有资格任命,就直接跑了。
于是,赵将赵梁、魏将魏齐、燕将公孙操三人互不统属,三人决定共同商议定策。
但···
乐毅离开的第五天,三国联军因意见不合,不欢而散。接着,赵军率先退兵,赵军一退,燕魏两军跟着从济西退走。
济东。
“报,大王,三国联军退兵了。”
田冀听到斥候禀报,精神一振,喜道:“果不出所料,乐毅一走,三国联军就坚持不住。”
诸将闻言,皆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击退三国联军。”
田冀哈哈一笑,然后摆手制止诸将的恭贺,道:“诸位,既然三国联军已退,现在该是我们收复失地的时候。
传令,大军准备渡河,向阿城进发。”
“是,大王。”
军令下达后不久,齐军出,渡过济水,往阿城而去。
次日黄昏,齐军抵达阿城,并被城中父老迎入城中。
又次日,田冀亲自坐镇阿城,以蒙骜为将,率三万大军前去收复甄城。
又七日,从阿城到甄城的濮济之间齐地尽数收复。
田冀闻言齐国西部已经全部收复,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次五国伐齐之战,齐国虽然惨败,丢了河北,也丢了淮北、宋国,但好在齐国本土保住了。
一口气舒完,田冀又皱起眉头。
“如今我齐国虽然收复阿甄之地,但,阿城这边依然不容乐观。”田冀沉吟道:“如今燕国元气大伤,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对我齐国有威胁。但是,现在齐燕两国已经成为死敌,而且燕国还获得了我齐国八百年的积累,国中钱粮充裕,所以,燕国恢复元气的速度必定也很快。
还有,之前乐毅重创了秦国,让赵国数年内都不用担心秦国的威胁,如此一来,赵国必定会再次对我齐国下手。
而赵国出兵伐齐,一则从中山出兵攻我河间、河南,二则从邯郸出兵攻我河济之间。
河间河南那边有河水位依托,暂时都不急,唯独河济这边,赵国已经越过河水攻取东武、聊城,斩断高唐左右两翼,一旦赵国用兵,恐将威胁高唐、阿城。
此外,三晋关系密切,若是赵国趁秦国暂时无力东出之际,联合三晋伐我,这就更加糟糕。
所以,寡人还得笼络魏国才行,不能让魏国被赵国拉拢攻齐。”
“如何笼络魏国?”田冀略一皱眉,然后笑道:“魏王这个家伙,贪婪无度,吃硬不吃软,寡人应该趁赵国刚刚退兵,而且赵国主力正在扫荡我河北地,趁魏国孤立无援吓他一吓。”
想着,田冀立即开口:“来人,请公子法章来见寡人。”
不久,田法章来。
礼毕。
田法章问道:“王兄,不知召臣弟来有何吩咐。”
“有三件事。”田冀看着田法章道:“阿城此地西连甄、南接平陆、北援高唐、东蔽历下,地理位置至关重要。
而且,现在我齐国元气大伤,需要对赵国采取守势,如此,高唐将成为我齐国抵抗赵国的重要据点。
高唐那边,高唐大夫田胤乃是前大将军匡章之子,精通兵法,熟知兵事,寡人是信任他的。但是赵国实力强大,单凭高唐一地之力,恐怕无法拦住全力出手赵国,故而高唐需要援兵,而距离高唐最近的援兵,无疑就是阿城的将士了。
所以,寡人打算任命贤弟为阿大夫。”
田法章闻言,心中一喜,立即拱手道:“请大王放心,臣弟一定竭尽全力,协助高唐大夫守住高唐。”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道:“还有,秦国那边,魏冉虽然被免去了秦相的位置,但是,秦国鼓动各国伐齐的事情,秦国必须要给我齐国一个交代。还有,秦国绑架我使者巴子的事情,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故而,寡人希望贤弟走一趟秦国,严厉谴责秦国。”
“唯。”
“最后一件事,那就是魏国那边,现在魏国陷入最虚弱的时候,寡人希望贤弟去秦国的时候,顺便带两万齐军去甄城。”
田法章一听,看着田冀迟疑的道:“大王,难道要伐魏吗?”
“不,不是伐魏。”
“那臣弟率军去甄城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就是去吓一下魏国,逼魏国向我齐国求和,以表明我齐国虽然受到重创,但还是能打战的,免得赵魏楚三国看轻了我齐国。”
“原来如此。”田法章点了点头,拱手道:“臣明白了。”
“还有,去秦国的时候高调点,拿出我齐国公子的气派来。”
“唯。”
接着,田法章离开后,田冀又吩咐道::“传诏,调阿大夫吴烽为平陆大夫,任命公子法章为阿大夫。
传诏给右司马蒙骜,让他继续屯兵甄城。”
处理完西部人事后,田冀便带着三万齐军返回临淄。
田冀离开阿城三日后,田法章率阿城两万齐军西进,到甄城。
然后,田法章将军队交给蒙骜,自己则带着十辆车五百士卒,打出齐国使者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向秦国而去。
卫国濮阳。
已经在位五十年,年过古稀的卫君,听说齐国收复甄城,更有五万齐军驻扎在距离卫都濮阳已经不足百里的甄城。
“五万齐军在甄城···齐国这是···齐国这是想要报复我卫国啊,想要报复我卫国,要报复···”卫君囔囔着,呼吸渐渐凌乱,接着,卫君眼睛一黑,直接跌倒在地。
卫君薨。
卫君惊恐而死,卫太子公期同样惊恐不已,担心齐国报复卫国,于是,子南公期丢掉了太子印玺,连刚刚死去的老爹都不顾了,直接出城向魏国逃亡(子南是姓氏)。
但逃亡不足十里,便被已经发觉的群臣追回,然后被强请回濮阳。
接着,卫国群臣担心只是卫太子去齐国请罪,恐怕齐国还不能放过卫国。
于是,卫群臣合力围杀卫相绁错,并将绁错灭门,然后强迫卫太子公期带着绁错人头去齐国临淄请罪。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运气太差
魏国大梁。
“齐王弟公子法章率军两万增援甄城,而且公子法章还去秦国了···齐将蒙骜率军五万驻扎在甄城,五万大军,这···这肯定是针对寡人的!”魏王遫深深的皱起眉头,十分忧虑的道:“齐军在甄城有五万军队,我陶城不远处的平陆也有两万军队,这就有七万军队驻扎在我魏国东部。
现在燕赵两国的军队已经回国,而寡人的军队大部分都在宋地,若是在集结重兵与齐军在濮济之间与齐军对持,一旦秦国出兵报仇···”
想到这,魏王遫长叹道:“唉,早知今日,当初寡人就不应该听信乐毅的蛊惑,贪婪阿甄之地。
如今乐毅一拍屁股就走人了,可是苦了寡人。”
说着,魏王遫又摇头道:“齐王运气太好了,而寡人这运气也太差了。本来,寡人已经准备居中调停,与齐国讲和,并让四国都退兵回国。
结果,燕王职就突然驾崩了,而且燕王郑还换下了乐毅,让寡人借燕赵魏三国逼迫齐国的计划胎死腹中。
欸!寡人这运气太差了。”
长吁短叹了一阵后,魏王遫召来中大夫须贾道:“贤卿,齐国现在已经复国,而且还大军屯兵在齐魏边境,寡人甚忧之,即担心齐国会攻打我西部以报复寡人不久前联合燕赵伐魏一事,又担心齐国会虚晃一枪出兵攻打陶城,以夺回宋地。
更有甚者,寡人担心齐国会联合秦国针对魏国。
虽然现在齐国实力大衰,但我魏国的衰弱还要远甚于齐国,所以,现在寡人不想与齐国为敌。
故,寡人想要让贤卿走一趟齐国,让齐军从甄城退兵,让齐魏两国讲和。
只要齐国愿意退兵讲和,那么,寡人愿意割西部三城给齐国。”
须贾拱手应道:“唯。”
须贾一走,魏王遫便请来被他留在大梁的鲁仲连道:“连子,现在我三国主动从济西退兵了,寡人也完成了对连子以及齐国的许诺。
但是,现在齐王在甄城驻扎了三万齐军,莫非齐王还是埋怨寡人吗?
连子是知道的,其实寡人一开始就不想与齐国为敌,只是被燕赵两国所迫罢了。”
鲁仲连闻言,立即笑着拱手道:“大王勿忧,寡君屯兵甄城,想来也是因为失地新复,地方不稳,故而屯兵一备盗贼而已。”
“备盗贼···”魏王遫脸色一僵。
鲁仲连应了一句后,又接着道:“大王的心意,臣是知道的,只要臣回去后将大王的心意对寡君一说,寡君必定便会明白,齐魏两国不是敌人,而是可以守望相助的盟友。”
魏王遫一听,喜道:“如此就拜托连子了。”
不久后,鲁仲连离开大梁,行不远,看着自己车上的五百金,摇头叹道:“魏王贪鄙,比韩王小气多了。”
楚国郢都。
自从秦国在魏国被杀得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楚国后,楚国群臣无不奔走相告,弹冠相庆,认为向秦国报仇的时候到了。
楚宫中。
楚王横看着朝中重臣,满脸愤恨的道:“当年,先王被秦国欺骗,客死在秦国,论仇恨没有比杀父之仇更大的了。当年,秦国携伊阙大胜之威,威逼寡人,强迫寡人废王后,迎娶秦王之女为后,论耻辱也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我楚国方圆五千里,拥有百万大军,寡人不肖,欲找秦国复仇,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一听,皆激动的高呼道:“报仇···报仇···”
此时,令尹州侯率先开口道:“大王,秦国不禁与我楚国有仇,而且与齐国也有仇,与三晋也有怨。
如今秦国虽遭到重创,但秦国未伤及根本。故臣以为欲伐秦,当先联合各国。”
楚王横闻言,点头道:“善。”
接着,大司马庄蹻开口道:“大王,联络各国伐秦一事,并非难事,但是,如何击败秦军这才是难事。若是秦国见我联军势大,闭关自守,那我联军想要攻克函谷关必将困难重重。
臣以为各国之军全部聚集在函谷关外,不过徒耗粮食,故而,臣请大王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楚王横看着庄蹻问道:“大司马,现在各国还没答应与我合纵伐秦,卿就提出兵分两路是不是太早一些。”
“一点都不早。”庄蹻应道:“大王,臣的意思不是联军分两路,而是我楚军分两路。”
说着,庄蹻从袖中拿出一份准备已久的地图,然后展开向楚王横示意道:“大王,秦国占据函谷关与武关,我楚国想要攻入关中,实在太过困难。而秦国进宫我楚国,则有三条路径。”
庄蹻指着宛城武关道:“其一,秦军从武关出发,经汉北攻我邓地,然后沿汉水南下,则兵锋危及我郢都。”
说着,又指向南郑:“其二,秦军从南郑汉中出发,沿汉水南下,同样也危及郢都。第三,秦军从巴蜀沿长江东下,也将危及郢都。”
说着,庄蹻看着楚王横道:“秦国虽受创,但我楚国想要合纵灭秦,依然太过困难,故而臣以为接下来的一战,当以收复汉北的宛城叶地为主要目标。
臣以为,一旦合纵大军在函谷关外云集,只要我不计伤亡的强攻函谷关,则秦军十有八九会割地求和。
而臣的意思是···”
此时,庄蹻又指向巴蜀道:“而臣的意思是,兵分两路,在合纵大军围攻函谷关的同时,另遣一师去攻取巴蜀。”
景阳摇头道:“大司马,沿江水向西进攻打巴蜀太困难了,秦将司马错镇守巴蜀多年,戒备森严,不可取。”
“柱国,不是沿江水去攻打巴蜀,而是走黔中郡!”
“黔中郡?”众人闻言皆惊。
景阳连忙问道:“大司马,走黔中郡能到巴蜀吗?”
“能。”庄蹻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向楚王横拱手:“大王,这几年来,臣已经派人去黔中郡试过了,真有不少探子从黔中郡西进然后抵达巴蜀。”
州侯十分沉重的道:“大司马黔中郡道路崎岖,其西面道路更加难以行动,若是大军从黔中郡出发,如何补给。”
“不用补给。”庄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拱手道:“请大王给臣七万精兵,我大军负一月之粮,一路向西,沿路攻伐劫掠蛮人,然后逼迫蛮人为我效力,便可以战养战杀到巴蜀。
如此,只等我大军一到,秦人无备,必能一举占据巴蜀。”
说罢,庄蹻长拜道:“请大王让臣一试,若是不能攻克巴蜀,解除巴蜀对我郢都的威胁,那臣宁愿死在蛮荒之地,以向大王谢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富国之法
此时,楚王横见庄蹻态度坚决,沉吟了一下,向州侯、景阳、黄歇问道:“三位贤卿,如何?”
景阳看了一眼庄蹻,应道:“大王,以我楚国之大,区区七万精兵,还是能分出来的,况且,只要合纵联盟成立,那我们就不缺精兵。”
州侯黄歇同时拱手道:“臣附议。”
楚王横见此,点头道:“好,既然大司马有意攻取巴蜀,那寡人岂能不许。稍后,寡人调出七万精兵,并让黔中郡守准备七万大军一月所用的粮食,巴蜀之地,寡人就拜托大司马了。”
“谢大王。”
“寡人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听到大司马从巴蜀传回的消息。”
“请大王放心,不成功便成仁。”
顿了顿,楚王横又问道:“令尹,联系各国的事情,卿以为该如何施为?”
州侯应道:“大王,魏韩两国元气大伤,至今未复,要想让两国出兵,需许以重利,可以宜阳许韩国,以河内许魏国,则韩魏十有八九会出兵。
至于齐赵燕三国则比较难办,不过,好在现在秦赵已经结仇,只要我楚国能拉拢魏韩,表明伐秦的决心,则可说服赵国。
同时,赵燕两国关系密切,且燕国受到重创,需要借助赵国的力量。所以,只要赵国同意了,那燕国也会同意。
至于齐国···”
州侯皱眉道:“齐国刚刚伤了元气,又与秦国距离遥远,没有多少厉害关系···这恐怕有些困难,或许需要我们楚国付出一些代价。”
此时,一侧的黄歇拱手道:“齐国也好办,听说燕王职病故,大王可以令尹为使慰问燕国,摆出交好燕国的姿态,同时大王亲率十五万大军去寿县,邀请齐王前来会盟。
如今齐国元气大伤,面对我楚国的威胁,又听说我楚国与燕赵魏韩合纵,齐必惧,并答应大王合纵的要求。”
楚王横闻言,眼睛一亮,点头道:“善!”
接着,楚王横看向州侯道:“令尹,请卿亲自走一趟燕国,拜祭燕王职,慰问新王,并给寡人王妹还有燕公子纯带去寡人的礼物。”
“唯。”
而后,楚王横又向黄歇道:“左徒,请卿走一趟赵国,说服赵国加入合纵联盟。”
“唯。”
“传诏,遣使去魏韩两国。”
“唯。”
“传诏,从淮南各县征召八万大军,令将军淖齿率七万淮北楚军返回寿县。”
“唯。”
“传诏,遣使去齐国临淄,请齐王去彭城与寡人会盟。”
“唯。”
临淄。
田冀率军回都后,右丞相宋涣将最近一个多月的国事全部禀报完后,拱手道:“大王,农家车子还有轻重学派的丰子都已经抵达临淄,不知大王是否择日召见(改称管丰为丰子,称管子怪怪的)?”
“车子与丰子都到了!”田冀沉吟了一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请两位先生入宫一叙吧!”
宋涣看着有些疲惫的齐王,惊呀了一下,拱手道:“大王刚刚才从济水返回临淄,舟车劳顿,何不休息一日?”
“无妨。”田冀笑道:“寡人一想到接下来能与贤者交流,寡人就精神亢奋,不觉得疲惫了,丞相请两位先生来,寡人打算同时与他们交流一番。”
说着,田冀又吩咐道:“稍后也请丞相作陪,与寡人一起参详一下,该委任那位先生为大司田。”
“唯。”
接着,田冀稍稍洗漱了一番,换上一件新袍,不久,车子与丰子同时进入宫中。
殿中。
田冀坐在王位上,车子、丰子分坐两列,宋涣在一侧作陪。
田冀看着二人道:“两位先生,不久前,齐国不幸,被燕国攻占了一半的土地,并遭到燕人的劫掠,失地府库中的金、钱、粮食、布、帛、丝绸等积蓄,还有我齐国积累了八百年的珍宝,全都被燕人洗劫一空。
而寡人为了赶走燕人,又将剩下的半个齐国的财富花费一空,如今我齐国府库空虚,民众疲惫而贫困。
现在,寡人欲使民众富,还想让府库充裕国家富裕,不知两位先生何以教寡人。”
管丰与车厘对视了一眼,接着年纪略小的管丰冲车厘拱手示意,车厘点了点头。
接着,车厘拱手道:“大王,粮食布帛都从土地中出来,而财富则从山虞出。所以,富国富民之策,关键之处便是两点,一为天,一为地。
地之道!
天下之地有数,天下的土壤也有数,为九十种···”
“九十种?”田冀一惊,难道这个时代就已经对土地研究的如此详细了吗?
寡人都不知道土地还分九十种之多。
想着,田冀更加认真的听起来。
“天下有九十种土壤,而谷物有三十六种之多,不同的土壤适合种植不同的作物,这就需要因地制宜。
最上河淤之地,各谷皆宜,亩产十石。
而除了河於之地以外,最上等的土地就是五种粟土,粟土湿而不黏,干燥而不瘠薄,不泥阻车轮,也不污浊手脚。这种在平地则可种各谷,无不适宜,在山地则最适宜种植桐树和柞树,这两种树比其他树长势要快三分,也要高大壮硕三分。
其次为五种沃土,沃土坚实而不干白,底下保持湿润,疏松带有孔窍,但容易藏居虫类。沃土就不是各谷皆宜了,沃土种植大苗和细苗的谷物则收成增加三分,种植其他的谷物则收成减少两分···
再次为五种位土,位土······”
车子将九十种土壤适合种植的五谷一一介绍了一遍,然后喘了一口气,咽下一口口水,微微润了润喉咙,才继续道:“大王,所以说种植谷物树木,就要因地适宜,作物种植在适宜的土地上,则收获多三成,而种植在不适宜的土地上,则收获少三分。
这一增一减之间,相差六分,也就是半亩地。
所以,想要国民两富,就要重点关注土地,教百姓以耕种之法,选择种植最适宜的作物。
此外,还要下令虞师疏通水道,官吏山泽,以长万物。
这就是管理土地的办法。”
田冀闻言,惊叹道:“听完先生的话,真是让寡人大开眼界,原来天下土地谷物都如此之多,常人能知之一二便已经不错了。”
车子笑道:“大王,正是因为天下土地谷物太多,而百姓知道的太少,所以才需要大王任免农官,以教百姓耕种。”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刚刚寡人听了先生说地之法,那不知道何为天之法。”
车子应道:“天之法,为四季,为十二月···这就是君王管理天时的办法,善者谷物增产三分,不善这减收三分甚至五分。
天地协同,则一亩地增产六分,天地皆失,则民有饥色,国家贫乏。”
说罢,车子拱手道:“若是大王用我的策略管理国家,那么只需一年,百姓将摆脱疲惫贫困,只需三年,百姓将富足起来,只需五年,国家就会富足,只需十年,则粮食、布帛将堆满齐国的仓库。”
“好好好!车子说的太好。”田冀笑着赞了一句。
顿了顿,田冀看向管丰道:“丰子,不知先生何以教寡人。”
管丰笑着拱手道:“大王,臣只需半年,便能让齐国的仓库充裕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实业兴国
“半年!”田冀一怔,迟疑的看着管丰好一会儿,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管丰应道:“大王,虽然齐国府库被燕人洗劫一空,但是,臣这几天在临淄走访,拜访官员、贵族、商人,却听大家都说,燕人军纪严明,并未劫掠齐人。”
田冀闻言,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先生说得不错,寡人虽然痛恨乐毅劫掠齐国,但也不能否认,燕军在乐毅的指挥下,军纪异常严明,几乎已经做到了秋毫无犯。
哪怕是寡人,也没有找到燕人随意杀人,破门劫掠的罪行。”
“善哉,善哉。”管丰笑了笑,然后拱手道:“大王,这就说明之前燕人在齐国只是劫掠了官府,而没有劫掠齐人。而根据齐国一向采取的藏富于民的国策,其实,燕人在齐国抢走的财富,可能不足齐国财富一半。
而这剩下的一半,现在就藏在齐国的官员、贵族、商人、百姓手中。”
田冀若有所思的看着管丰,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做,难道是让寡人收重税吗?”
管丰连连摇头道:“当然不是收重税,重生恶死,人之常情,喜得恶失,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国家收税都要避免直接向国人征收,赏赐一定要直接赏,这样才能让百姓感到喜悦,百姓喜悦,君王才能与百姓相亲相爱。”
田冀听到这,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管丰拱手道:“大王,土地的产出是有数的,所以先贤才会根据百姓所需制定收税政策。同样,金钱也是如此,也都是根据国家百姓所需,才制造足用的金钱(语出《管子》)。
而金钱与粮食,就是国家财富的根源,金钱贵,则万物贱,金钱贱,则万物贵。粮贵万物贱,粮贱则万物贵。
只要知道了金钱粮食与万物的关系,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说着,管丰看着齐王道:“大王,先王的遗体还需有一月才会安葬,臣大王下令,在先王安葬的时候,以黄金为祭品。
本来,齐国的金钱已经有大部分流失到国外了,大王再下令让贵族官员根据地位高低上交不等的黄金祭祀先王,那么齐国的黄金大部分都将聚集在大王手中,如此,国中缺金,则金贵十倍。然后,大王在铸造铜钱的时候,暂缓发行,如此,国中缺钱,则钱贵十倍。
这样,大王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获得十倍的收益。”
田冀有些震惊的看着管丰,这些手段他有些眼熟。
他本以为通货膨胀通货紧缩是纸币发行后才出现的,不想,现在就有人操纵通货了。
此时,管丰见齐王沉默不语,便接着开口道:“大王,只要齐国金钱贵的消息传到各国,各国商人,必定纷纷携带金钱来齐国,这样,各国的金钱就会向百川归海一样流到齐国。
计算齐国的消息传到各国,再计算各国的金钱传到齐国,其中大概需要半年左右,现在正值四月,三四月后便是秋收之际。
大王可以国库缺粮为由,下令各地官员,提前以现在粮价的两倍价格,与百姓约定收买多余粮食的约定。百姓闻秋收后的粮食能卖出两倍价格,必定纷纷响应,并努力耕种。
等到秋收之际,各国的金钱已经聚集到齐国,彼时齐国金价必定已经大跌,其贱十倍。等到齐国的粮食全都被大王收购完,大王再将粮食的价格抬高十倍,这样,大王又将获得十倍的收益。
如此,只需半年,大王的仓库就将堆满钱粮,而且,国中大部分的百姓,也能获得两倍以上的收益。”
说罢,管丰拱手道:“这就是臣让齐国与大部分百姓都富足的方法。”
田冀听得一愣,沉默了一下,看着管丰问道:“先生,既然寡人与百姓都占便宜了,那谁吃亏了?”
管丰闻言,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有人吃亏了。”
此时,车子摇头道:“大王,如果王按照丰子的方法去做,虽然大王赚了,但是齐国中不生产粮食的商人将要大亏,而同样不生产粮食的百工之人将要破产为奴,而赚钱的百姓,则一两年内买不起东西,两年内会陷入困顿之中,直到物价恢复正常。
此外,那些千里迢迢将金钱运到齐国来的各国贵族商人,将会亏得血本无归。
所以,大王虽然赚了,但其实是齐国亏了。”
说着,车子拱手道:“大王,我齐国强大繁盛的根本,就是以信义立国,而金钱粮食价格的剧烈波动,这就是齐国的信义破产。如此,天下各国的贵族商人在吃了这次大亏之后,必将不再信任齐国,而且还会敌视齐国。”
“不然。”管丰摇头道:“大王,做买卖有亏有赚,这本来就是正常的,魏韩两国的商人连续两百年操纵楚国的金钱价格,源源不断从楚国身上吸取财富,赚取了无数财富,难道只准他们赚钱,就不能亏钱?
只赚不赔,这是没道理的。
至于百工之人,大王只要以较低的利息向他们发放粮食,来年等粮价恢复正常后,再让他们偿还粮食,这样,百工之人不仅不会怨恨大王,还会感激大王。大王在收获百姓感激的同时,还能获得一点点的利息。
百姓哪里,虽然他们会暂时陷入困顿,但他们却因为收获更多的金钱而赞赏大王,亲近大王,爱戴大王,并诅咒商人。
至于那些商人、官员,甚至一些贵族···齐国富庶,齐国将近四分之一的财富都聚集在他们手中,现在该是他们吐出来的时候了。
而只要商人、官员、贵族手中的财富吐出来,流通于国,则国家的物用就将变得充足,这样就会平息物价,稳定国中。
所以,只要国家混乱半年,就能实现大治。”
车子拱手道:“大王,臣以为一个国家财富的根本,乃是粮食布帛,努力耕种生产更多的粮食,这才是国家强大富庶的根源。”
管丰应道:“大王···”
不久。
车子与管丰离去后,田冀向全程作陪的宋涣问道:“丞相,不知卿以为两位先生之言如何?”
宋涣沉吟了一下,应道:“大王,臣觉得两位先生的话都有道理,不过,车子之言重在固其根本,而丰子之言见效快也能刺激百姓加倍努力耕种。同时,车子的方法速度慢,而丰子的方法可能会让齐国混乱一阵,丰子说只会混乱半年,但臣说不准。”
“那丞相以为谁可为大司田?”
“臣以为都可,请大王择其一而任之。”
田冀闻言,笑着挥了挥,让宋涣退下。
接着,田冀又沉吟许久,叹道:“历史告诉我,实业才能兴国啊!”
说罢,田冀立即吩咐道:“传诏,请管丰丰子入宫一叙。”
不久,管丰来。
田冀直接开口道:“丰子,刚刚寡人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车子的办法更适合现在的齐国。”
管丰闻言,目光一黯。
“不过。”田冀又道:“丰子刚刚的策论,寡人觉得十分精彩,故而寡人打算请丰子出声大司田丞,并请丰子主持收购粮食一事,不知丰子是否愿意屈就。”
管丰一听,立即拱手道:“臣愿听大王吩咐。”
“善。”
接着,田冀叹道:“还有,丰子,寡人思虑再三,觉得丰子刚刚将粮食价格太高十倍的策略,寡人觉得不妥!”
“大王的意思是?”
“五倍吧!十倍太狠了。”
“大王仁义!”
“还有,寡人这里还有一个能获取百倍利益的事情,不知丰子有没有兴趣。”
“这······大王圣明···”
第一百八十章 墨者归来
当日,田冀下诏以农家魁首车子为大司田,并正式下诏,向群臣贵族征收黄金以祭祀先王。
诏令下达后,黄金价格顿时应声而涨,一些身边没有足够黄金的贵族官员,开始拿出粮食布帛乃至珍宝换黄金应急。
这些粮食布帛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齐国物资短缺的问题。
居两日。
田系谢子带着墨家众人从楚国归来。
田冀闻之,亲自在临淄城外相迎,然后与田系谢子同车入城。
宫中。
田冀看着田系谢子道:“两位先生此去楚国幸苦了,若非两位先生全力在楚国为寡人周旋,恐怕楚国已经再次兵临郯城了,现在也不会将军队从我齐国边界调回。”
田系笑了笑,应道:“大王,楚国之事,我墨者可不敢居功。楚国之所以没有出兵攻打郯城,还有从齐国边界退兵,全都是因为楚国君臣并没有伐齐之意。”
“不错。”谢子拱手道:“大王,臣等在楚国的这段时间,发现楚国群臣百姓几乎都在议论秦国,而且言语之中充满着对秦国的愤恨。
所以,臣以为楚国的目标恐怕乃是秦国,而齐国正是楚国打算拉拢的目标。
故而,齐楚之事,臣等不敢居功。”
“秦国?”田冀闻言想起楚国被白起攻破郢都的事情,好像就是这几年吧!
更巧的是,白起现在就在宛城坐镇···
想着,田冀沉吟道:“楚国对秦国的仇恨,可谓大矣,先杀了楚王横之父楚怀王,又强行嫁王女为楚后,寡人听说楚王横已经连续十年没有孩子了。
由此可见,楚王横必定是恨极了秦国,现在秦国在魏国受创严重,这对楚国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看来,不久后,秦楚之间必有一战。”
说着,田冀向二人问道:“两位先生去楚国数月,以二位在楚国的见闻,不知楚国对阵秦国,有胜算吗?”
田系与谢子对视了一眼,然后田系摇头道:“恐怕没有。”
田冀目光转向田系:“系子,愿闻其详。”
田系应道:“大王,臣之所以说楚国不是秦国对手,不是因为楚国国力不如秦国,实则是楚王横不行。
楚王横之即位,令尹昭雎有大功,但是,楚王横回国即位后不久,就罢免了昭雎并任命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见此,无不愤恨楚王横识人不明,用人唯亲。并将对子兰的痛恨又转移到楚王横身上了。
后,子兰被罢黜,子椒上任,子椒此人排挤贤能,奉承楚王,楚人更是对楚王横不满。
现在,靠谄媚楚王横的州侯接替令尹之位,而州侯上任后,七成心思在讨好楚王,两成心思在排挤他人,还有一成心思处理国事。
而楚王横自己,则不是在游猎享乐,便是在游猎享乐的路上。
这样的君臣,岂能获胜。”
田冀闻言,心中一动,应道:“寡人知之矣。”
接着,田冀又询问了二人一些楚国的事情后,并开口道:“系子,现在齐国新复,学宫也在重建之中,而学宫之中现在并无墨家大贤,故而寡人向系子居学宫,讲墨子之学,培养墨者,不知系子意下如何?”
田系闻言,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左臂,轻轻一叹,应道:“愿听大王吩咐。”
而后,田冀又看向谢子道:“谢子,如今赵国已经尽取我齐国河北地,兵锋直指河南,如今大司马已经收复河间武遂、武垣,正在向徐州进发。
而徐州那边,寡人听说燕军临阵换将,导致士气大跌,而且因为乐毅逃亡的缘故,燕军的士气更是跌倒了低谷。
所以,寡人以为大司马他们必定能夺回徐州。
而徐州那个地方,北部是燕国,西部是赵国,对我齐国而言至关重要,非重将不可守。
故,寡人欲请先生出任徐州守,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谢子一听齐王将重镇徐州交给自己,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必为大王守住河间。”
“善。”
次日。谢子带着数十墨者北上河间
居有日,就在田冀等待大司马田礼在河间的消息时,卫太子公期来到临淄。
“卫国!”田冀一听卫太子来访,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
几个月前的阿城之战中,就是因为卫国背叛,卫军攻击平陆齐军,这才导致齐军惨败,阿城失守。卫国的背叛,足足将齐国复国的时间往后推迟了数月之久。
也正是因为阿城失守,才导致燕赵魏三国联军杀到济西,然后才导致他背上了弑君弑父的帽子。
想着,田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顿了顿,田冀冷静下来,略一思索,便又轻轻一叹。
现在他虽然恨不得立即派兵灭了卫国,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不是因为灭不了卫国,而是因为灭卫国不划算。
卫国夹在齐魏赵三国之间,而赵国一直窥觎卫国的土地,打算将国土从河北扩张到河南,是以曾多次进攻卫国,打算侵吞卫国。
但,卫国与魏国关系亲近,赵国每次动手都遭到魏国干预,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魏国衰弱后,卫国又投靠了齐国,然后赵国灭亡卫国的计划再次落空。
以卫国的实力,齐国灭之不难,只要出兵伐卫,那么不仅会招来赵国的大军,而且还会让齐魏两国结怨。
一旦赵军来袭,再加上卫人反抗,那么齐军十有八九会失败,然后赵军就会占据卫国,这对齐国大不利。
所以,还得留着卫国,让卫国在齐国西部顶赵国,然后齐魏两国只需要支持卫国就行了。
将卫国的事情考虑清楚后,田冀立即开口道:“来人请卫太子来。”
殿中。
田冀见太子公期来,不等他说话,便大声训斥道:“太子,齐卫两国交好百余年,昔日赵国屡屡侵犯卫国,是我齐国庇护了卫国,结果,卫国竟然在我齐国危难之际,背叛了我齐国,还协助燕军攻打阿城。
世人常说卫国多君子,难道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这就是卫国的君子之风。”
太子公期一听,立即满头大汗,直接跪倒在殿中,长拜道:“大王恕罪,昔日背叛一事,实非我卫国之愿,乃是奸相绁错个人所为,非我卫国所为。
寡君听说了绁错背叛齐国的事情,一直在心中郁郁寡欢,认为卫国对不起齐国,是以内疚而死。”
“额?”田冀一听,惊疑道:“太子,卫君薨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机会来了
太子公期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寡君羞愧而亡,内疚而亡。”
田冀闻卫君死,心中怒气立即消散了一些,又看着子南公期道:“卫君已薨,也就是说,现在太子,不,现在公期你已经即位为卫君了!”
太子公期一听,担心齐王还会杀卫君泄愤,连忙否认道:“卫国一向依附齐国,虽然寡君已故,但是,没有大王的命令,臣不敢即位。故,臣这是以卫太子的身份来朝见大王。
一则向大王请罪,二则拜祭先王,三则代表卫国聆听大王的吩咐,四则将卫国奸相绁错的人头献给大王。
若是大王心中还是对卫国不满,臣请用我的鲜血来为大王出气,只求大王能放过卫国,让齐卫两国重归于好。”
田冀见太子公期的姿态放得极低,又听见卫相绁错已死,心中的怒气出了大半。
于是,田冀便开口道:“卫君请起。”
太子公期闻言,心中忐忑,应道:“臣不敢!还请大王吩咐。”
田冀见太子公期跪在殿中不敢起身,便没有勉强他,开口道:“既然卫君与卫相皆死,不管他们是怎么死的,既然已经死了,那寡人也就不再追究卫国背叛一事。
但是,虽然寡人不追究,可是,阿城外死难的齐国将士,卫国需要赔偿。阿城之战,我齐军死伤万五千人,就按每人一金来赔偿。如此,卫国需要赔偿我齐国一万五千金。”
“一万五千金?!”太子公期倒吸一口冷气。
齐国技击士每杀一个敌军士卒才赏半金,结果齐国死一个士卒就要一金,这···
这将卫国掏空了还不够,还要出卖先王传下来的重器。
此时,田冀见卫太子没立即答应,顿时沉声道:“怎么,卫君你不愿意赔偿?”
太子公期一听,立即应道:“愿意,我卫国当然愿意。”
“还有。”田冀继续道:“阿城之战,极大的损害了先王的名声,打击了先王,所以,卫国需要献出一件重器陪葬先王,以宽慰先王的在天之灵。
此外······”
不久,卫太子公期在全盘接受了齐国的所有条件后,这才战战兢兢的离开齐宫。
卫太子公期前脚一走,魏国使者须贾后脚便进入临淄。
宫中。
田冀听说魏国使者也到了临淄,并投书求见,便对前来投送魏使上书的鲁仲连笑道:“今天便是赶巧了,这才刚走了一个卫国使者,又马上来一个魏国使者。”
笑着,田冀将魏使得上书展开一看,然后一眼扫过其中不卑不亢地外交辞令,接着,便看向上书中最后附录的入宫求见名单。
当先一人是正使魏国中大夫须贾,其次一人则是须贾门客范雎,第三人是···
“范雎!!!???”田冀脸色一正,然后回想起来,似乎秦国名相范雎真的是到过齐国,然后被诬告通齐,才落难奔秦,并为秦国策划了一统天下的策略。
难道这范雎就是就是那个范雎?
想着,田冀心中一动,然后吩咐道:“传诏,寡人在明日召见魏国使者,并让群臣作陪。”
“唯。”
“还有。”田冀又叮嘱道:“连子通知丞相他们一声,让他们明日责难魏国使者,摆出齐国要攻击魏国的姿态。”
鲁仲连一听齐王的话与之前齐国既定的连魏方针不同,迟疑道:“大王,这···”
“连子不必多说,此事寡人自有主张,不会破坏连魏的大局的。”
鲁仲连见齐王心中有数,这才应道:“是,大王,臣就这去通知丞相他们。”
次日。
齐国大殿中,魏使行礼后,自以为已经买通了齐国大臣的须贾,不急不缓地拱手道:“大王,臣这次···”
“慢。”
田冀没让须贾说完,便开口打断道:“使者,在两国议和之前,寡人有事需要问问使者,还请使者为寡人解惑。”
突发变故,让须贾微微一愣,听到齐王的话后,心中更是一沉。
不对,这跟正常的两国议和不同啊!
似乎齐王不是很想议和的样子。
见此,须贾立即打起精神,然后拱手问道:“还请大王吩咐。”
“贵使。”田冀沉声道:“敝国先王即位之初,魏韩两国遭到秦国欺压,是先王为韩魏两国顶住了秦国的压力。结果,贵国不思感激,反而接受我齐国叛逆田文的投靠,与我齐国为敌,背叛了我齐国。
后来,魏韩在伊阙被秦军斩杀二十四万将士,魏国国土损失超过一半。那时候,是我齐国出兵,为魏国驱逐了秦军,保住了魏国剩下的那一半国土,并还从秦国手中夺回了不少魏国失地。
结果,魏国不思感恩,反而联合秦国伐齐,攻取我宋地。
寡人刚刚即位,魏国不思及齐魏两国往日的交情,没想过我齐国先王昔日对魏国的恩情,反而趁我齐国新丧,欺寡人年幼,竟然联合燕赵谋取我阿甄之地。
以魏国君臣之信誉,寡人现在还能相信魏国吗?”
须贾闻言,瞬间变了脸色,看齐王这数落魏国的样子,好像不打算讲和,而是准备要联合秦国伐魏啊。
就在须贾想着如何解释间,齐相宋涣开口道:“大王,魏国反复无常,之前利用完我齐国就背叛了齐国,利用完秦国又背弃秦国,这样的国家,不可以盟。”
宋涣话音一落,大司理向子接着开口道:“大王,丞相言之有理,魏国···”
接着,齐臣纷纷开口,皆言魏国不可信。
此时,须贾被惊得冷汗直冒,连忙向未曾开口的鲁仲连看去,却见鲁仲连坐在原地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见此,须贾心中大乱。
“不好,鲁仲连竟然不开口,看来齐国是铁了心,要与秦国联合了!”
就在须贾满脸忧色,被齐国君臣数落的不知如何反驳间,跟着须贾身后的范雎走到大殿中,行了一礼,然后大声道:“大王,外臣有话说,还请大王一听。”
田冀闻言心中一动。
之前寡人准备了这么多,不就是给范雎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现在,范雎的机会来了。
同样,寡人的机会也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听你狡辩
于是,田冀立即制止群臣数落魏国,然后沉着脸看着范雎道:“哦,看来先生还打算反驳了,寡人倒要看看先生准备怎么狡辩。”
“大王。”范雎直接无视了齐王狡辩云云,再一拱手,开口道:“世人皆知齐国乃是礼仪之邦,崇尚孝道,所以,昔日武顷王与薛公发生矛盾,而我魏国收留薛公,这并非是与齐国为敌,而是为了居中调停,说和薛公与武顷王,使得宣王与靖郭君的佳话在齐国重现。
但可惜的是,武顷王并没有并没有听敝国的调和,反而以为敝国心生歹意,出兵伐魏,使得齐魏联盟毁于一旦。
而敝国之所以不交出薛公,不是因为薛公的才华,而是为了避免齐国出现手足相残的事情,所以才忍辱负重任由齐国欺凌。”
田冀一怔,惊道:“怎么,这么说齐魏联盟反目成仇,还是我齐国的不是了。”
范雎闻言,拱手道:“大王,薛公离开临淄后,日夜想着返回临淄与武顷王解释,日夜想着回到临淄为武顷王效力,这事天下皆知。而薛公的贤名,同样也是天下皆知。还有,薛公与齐王的关系,更是天下皆知。
臣本以为这事只有武顷王一人不知,不想,竟然大王也不知。还与武顷王一样,误会了敝国的好意。”
说着,范雎转头看向殿中群臣,厉声道:“君王有所疏忽,这本是正常的,但是,诸位身为人臣,明知君王不知详情,却不知为君王查漏补缺,不向君王进言,难道这就是诸位侍奉君王的方法吗?”
群臣见范雎的大火瞬间烧到自己身上,皆一惊。
但,群臣还没有反驳,范雎又拱手道:“大王刚刚说我魏国在齐国出兵驱逐了秦军后,又背叛了齐国,这事我魏国认,是我魏国背叛了齐国。”
群臣见范雎这时候承认魏国背叛齐国,顿时心头一振,将之前指责放在一边,然后纷纷开口怒斥:
“你现在承认了···”
“无耻,你居然还敢承认···”
“···”
“对,我魏国不久前的确是背叛齐国。”范雎面对群臣的指责,大声应了一声,瞬间压过群臣的声音,然后声音高昂的道:“可是,当时背叛齐国的又岂止我魏国,是时也,除了二周以外,燕赵韩楚秦甚至鲁卫邹,那个国家没背叛齐国。
齐国不仅被所有的盟友背叛了,甚至还被齐国的属国背叛,这难道是我魏国的原因吗?”
说着,范雎拱手道:“臣窃以为这是齐国自己的错误!
昔日武顷王在位时,骄傲自大,暴虐嗜杀,众叛亲离,不仅天下各国都背叛了齐国,连齐国自己也背叛了武顷王。
现在,大王即位,光复齐国,结果,现在大王已经与燕国成为死敌,而赵国正对齐国虎视眈眈,楚国大国也,极度崇尚复仇,宣王、武顷王与楚国的仇恨,武顷王与楚王横的仇恨,或许齐国已经忘记了,但是,臣相信,楚国一定没忘记。
这种情况下,大王不仅不拉拢身侧唯一可以拉拢的盟友,反而还要将盟友往外推,并打算与千里之外的国家结盟。
一旦燕赵魏楚四国再次拉拢秦国,那大王还能依靠谁呢?难道是千里之外的秦国吗?这难道不是在重蹈武顷王的覆辙吗?
还望大王三思。”
田冀闻言,注视着范雎许久,开口道:“退朝,寡人要细细思量是否与魏国结盟的事情。”
范雎一听齐王话音不再强硬,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不久,须贾与范雎离开齐宫,才出宫门,须贾立即一脸庆幸的道:“范叔(范雎字叔,所以叫范叔),幸亏这次你也一同入殿了,不然,这次出使齐国的计划恐怕就失败了。”
“君上···”范雎正准备说话间,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请魏使留步,大王有请!”
众人一听,连忙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侍者正从宫中走过来。
见此,须贾立即整了整衣冠,满脸喜色的拱手道:“大王召见,可是大王已经想通了吗?臣这就进宫面见大王。”
侍者见此,笑道:“大王并未召见贵使,而是想请范先生入宫一叙,只是范先生一人。”
范雎闻言脸色一变,然后立即低下头。
接着,须贾一怔,然后脸色一沉,顿了顿,才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既然齐王有请,那就请范叔入宫拜见大王吧!还请范叔以魏国为念,说服齐王与我魏国讲和。”
范雎闻言眼中露出一缕忧色,然后拱手道:“是。”
后宫一处庭院,田冀静静的坐在院中的亭中。
此时,田冀见范雎来,立即起身相迎:“范先生终于来了,自从刚刚范先生离去,寡人心中可是一直对先生念念不忘啊!还请先生不要以为寡人唐突,将先生请来。”
范雎之前见自己被侍者带入后宫,心中本来就已经有些迟疑了,此刻见齐王如此热情,心中顿时又三分感动七分惊慌。
于是,范雎连忙拱手道:“大王召见···”
此时,田冀见范雎表现出疏离,立即大笑着打断范雎的行礼,然后拉着范雎的手道:“先生来,先入内再说话。”
“这···”范雎被齐王的热情惊住了,然后身不由己的被齐王拉入亭中,并被齐王安置在客位上坐下,然后才见齐王自己坐到主位上。
而后,范雎看着身前的案上摆满了酒食,眼神出现一阵迷茫。
“我声名不显,就凭刚刚殿中的那一番话,就让齐王如此热情礼遇于我!”
“这是齐王慧眼识英才!还是齐国无人了?”
另一边,田冀见范雎满脸的疑惑与拘谨,笑着给范雎身前的酒杯斟满酒,然后举杯示意道:“先生请满饮此杯。”
范雎闻言,小心又恭敬的拿起酒杯,应道:“大王请!”
三杯酒过后。
田冀看着范雎道:“先生刚刚在大殿中说道,寡人的国家同时与楚赵燕三国为敌,寡人忧之,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第一百八十三章 范雎对策
范雎一怔,推辞道:“大王,齐国大贤众多,而臣不过是魏国的鄙人,才疏学浅,见识鄙薄,岂敢在大王面前乱说。所以,这个问题大王可询问齐国群臣,臣想来,大王必定能在齐国诸贤哪里得到答案的。”
田冀见范雎推辞,便知范雎虽然受到了他的礼遇,但并没有投靠齐国的意思。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遇到范雎了,难道还能放他离开吗?走过路过,不能错过,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
于是,田冀在拱手道:“常言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寡人身为齐国之君,不仅想要听齐国诸贤的见解,而且也想听一听其他人的看法,还请先生勿要拒绝寡人,”
范雎闻言,再次拒绝道:“大王抬爱,臣感激不尽,但···”
范雎推辞再三,但见齐王再三追问,见推辞不过,又思及刚刚在宫外,齐王紧紧只是一道口令便让他与主君须贾离心,担心齐王还有其他手段,会将他永远的留在齐国。
于是,范雎应道:“承蒙大王错爱,臣愿戏言之,还请大王姑且一听。”
田冀一听范雎终于愿意开口,立即拱手道:“还请先生试言之,寡人洗耳恭听。”
“大王。”范雎开口道:“如今齐国经历济西、秦周两战,元气大伤,并且还遭到燕国劫掠,国中财富不存。因为武顷王的缘故,大王现在与宗室也不太亲近,学宫诸子更是离散,这就是齐国内部的困境。
而在国外,大王因为人质的问题,与楚国发生不快,楚王横或许现在不会对齐国动手,但等楚王横腾出手来,必定会向齐国报复。
如果说楚国是未来的隐忧,那么对齐国而言,迫在眉睫的危机便是赵国,如今燕赵魏三国有盟约,而能牵制赵国的秦国,最近有遭到重创,以赵国的实力,等赵军修养数月之后,必定会再次伐齐。
赵国伐齐是必然的事情,而燕国乃是齐国的死敌,又依附于赵国,若是赵国要求燕国出兵牵制齐国,则燕国必定举兵威胁齐国北部。
同时,若是大王与魏国交恶,魏国担心齐国复强后,会出兵报复魏国,而且,赵国又联络魏国出兵威胁齐国西部,则魏国必定响应。
如此,大王的兵力在北部西部被牵制,然后赵国出兵扫荡河济地区,不出两年便可斩断高唐的后援。若是高唐一失,则齐国济水以北的地区,都将成为赵国案板上的鱼肉。”
说着,范雎见齐王虽然皱眉,但脸色并无惧色,便接着道:“许多大王以为齐国可以与秦国结盟,并向秦国求援,只要秦军一出,齐国的危机便可得到解决。
不,如果大王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当年魏伐赵,赵向齐求教,结果赵国邯郸都被魏国占据了,而齐兵依旧未到。当年魏国伐韩,韩向齐求救,结果韩军已经与魏军大战五场,韩国精锐全军覆没后,齐军才出国。
所以,如果大王将希望寄托在秦国身上,那秦国一定会昔日的齐国一样,等齐国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并将赵军消耗的差不多了,然后才会趁赵军疲惫攻击赵国西部,这就是齐国用自己的力量去为秦国获利的办法,而不是齐国自保的办法。”
说到这,范雎见齐王点头,继续道:“大王,与其等到灾祸发生后再想方设法解决灾祸,不如防范于未然。
现在齐国最严重的威胁便是赵国,最恨的是燕国,远处的灾祸是楚国,而能够拉拢的魏国。
故,为齐国计,为大王计,理应拉拢魏国,与魏国结盟,然后亲近楚国,让楚魏两国去与秦国相互消耗,并让魏国保住齐国的西部,这样,大王就只需要专心应对赵国。
齐国虽然伤了元气,但是以齐国之力,应对赵国不难,甚至,大王只需要跟赵国大战一场,严重挫败赵国侵齐的机会,向赵国表明齐国不容侵犯,则赵国必定对伐齐计划心有疑虑。
到时候,大王再以对燕国心怀仇恨为由,支持赵国伐燕,协助赵国伐燕,并将燕地全部让给赵国,而自己需要报仇雪恨。
如此,赵国向西不能攻击秦国,向东不能击败齐国,向南不能攻击魏国,则赵国就只有向北攻击燕国这一条路。
燕国弱小,应对一个齐国就几次陷入灭国的边缘,甚至还有一次直接被灭了。若是再加上赵国,就算实力强大时的燕国都只有灭亡这一条路,更别说现在燕国也伤了元气。
现在赵国实力本来就已经比较强大了,若是赵国再获取燕国,则天下各国必俱。到时,大王联合韩魏秦楚共击赵,以赵国的力量与地形,赵军必败。
如此,各国共分赵国,大王不仅能获得燕国,还能彻底解除来自赵国的威胁。”
说完,范雎向沉思的齐王一拱手,然后坐在席上,闭口不言。
田冀见此,顿时满脸期待的追问道:“先生,下面呢?还有呢?”
范雎闻言,拱手弯腰道:“大王,下面没有了,连神明都只能预测未来一年内所发生的事情,更何况是臣呢?所以,接下来的事情,非臣所能知也。”
田冀闻言,不禁长长一叹。
虽然范雎现在所说的内容都是站在魏国的立场说齐国,并且还没有说清秦魏的问题,更没有涉及半点一统天下的策略。但,最起码,范雎为齐国说清了解决燕赵两国的办法。
虽然他那个姐夫赵王何未必会像他父王一样,会一口气吞并燕国,甚至是独吞燕国,然后弄得举世皆敌,但,只要赵国将目光转向燕国,那齐国就有喘气的时间了。
现在,田冀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赵国会像历史上做的那样,吃饭睡觉打齐国,如此,那他齐国也不用干其他的了,就被赵国坑死了。
想着,田冀立即看着范雎笑道:“好好好,说的太好了,令寡人茅塞顿开啊!”
范雎闻言,笑道:“若是臣的话能让大王有所得,这就是臣的荣幸。”
“受益匪浅啊!”田冀笑着赞了一句,然后再次给范雎身前的酒杯斟满,然后举杯示意道:“寡人敬先生一杯。”
杯酒下肚,田冀再次给范雎满上,然后看着范雎道:“先生大才,我齐国之中,少有能比者,不知先生在魏国现居何职?”
范雎闻言全身一僵。
虽然他素有大志,也认为自己的才华可以报效君王,但却因为家贫,一直没有门路,甚至连魏王的面都没见到,所以才只能依托须贾。
想着,范雎沉默了一下,尽量让语气平静的应道:“臣现在是敝国中大夫府中的门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动时分
“中大夫的门客?!”田冀一听,哈哈笑道:“先生莫要戏弄寡人,以先生的才华,怎么可能是中大夫的门客,依寡人之见,先生就算是做上大夫都略显委屈,更何况还是中大夫的门客。
所以···”
田冀看着范雎认真的道:“所以这次魏国的使者中,先生应该是正使,而那须贾是副使,先生潜伏使者中,应该是来观察我齐国虚实的。”
说罢,田冀肯定的道:“一定是这样,绝对没错,先生,你已经被寡人看穿了,你就承认了吧。”
范雎闻言全身再次一僵,心中既是激动又是苦涩。
激动是因为他才与齐王见了一面,就被齐王礼遇,仅仅闲谈一次,齐王就看出了他的才华。苦涩是因为他在魏国效力近多年,结果真的是中大夫的门客,甚至连魏王的面都没见到。
这·····
范雎心中不禁一苦。
想着,范雎不敢让齐王看到自己的脸,微微低下头,应道:“不管欺瞒大王,臣真是中大夫的门客。若臣是来试探虚实的,那臣刚刚在大殿上,就不会开口了。”
说完,范雎立即拿起案上的酒杯,想要借酒掩饰自己脸上的情绪。
此时,田冀见范雎面色出现变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口道:“以先生之才,竟然还只是中大夫家中的门客,屈才,屈才,太屈才了。
先生不如来我齐国效力吧,正好寡人的左丞相一直没有人选,寡人都准备暂时废除左丞相一职了,但现在,只要先生来我齐国,那左丞相的位置,就是先生的。”
“铛”的一声脆响,范雎手中的酒杯瞬间从手中滑落,然后掉在了亭中地上的石板上,接着,酒杯在地上滚了数圈,发出一连串“铛铛铛”的声音,这声音如同鼓槌敲击大鼓一般,在敲击着他的心脏,敲得他的心脏···
“砰···砰···砰···”
接着,范雎震惊的看了齐王两眼,然后回过神来,笑道:“大王不要戏弄臣,齐国贤者辈出,那会选不出左丞相人选呢!”
“先生以为寡人是说笑的?”田冀笑了笑,然后在范雎的震惊中,大声吩咐道:“来人,将左丞相的相印拿来。”
不远处伺候的侍者一听,立即将早就准备好的左丞相相印捧了过来,然后奉在范雎面前。
此时,范雎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相印,心动了。
齐王的诚意的确令他感动,这种重视是他在魏国从未遇到过的,而左丞相的位置,可以说已经到人臣的顶点了。
所以···他心动了。
但同时,他心中也有迟疑。
迟疑有二,一是齐王冀的才能,若是刚刚他随便说两句,齐王冀就信了,那这样的齐王不值得他投靠!
其二,现在齐国元气大伤,齐王冀的志向是什么,如果只是想恢复齐国的实力,那也不值得他投靠。
想着,范雎将目光从相印上收回,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齐王,并沉默不语。
田冀见此,立即拱手行礼道:“还请先生不要怀疑寡人的诚意。”
范雎闻言,看着齐王道:“大王,臣有一个疑问?”
田冀再拱手道:“先生请讲!”
范雎闻言,看了一样身侧的侍者。
田冀见此,立即挥退周围的侍者,然后向范雎看去。
此时,范雎目光紧紧的盯着齐王的双眼,问道:“大王真的对臣刚刚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吗?”
“不。”田冀迎着范雎的目光,笑着摇头道:“寡人只信了一半?”
“一半!那大王为何还会邀请臣为丞相?”
“因为先生现在还是魏臣,先生现在所说的所有话,都是代表魏国的立场,而先生代表魏国游说寡人,都能让寡人相信一半,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所以,寡人想来,若是先生能成为齐相,那么先生的计划肯定会更加完美。”
“这···”范雎看着面前只有弱冠之龄的齐王,心中更是意动了。
不轻信盲从的君王,才值得他投靠。
想着,范雎看着齐王问道:“大王,臣乃魏国使者,恐怕不能为齐国效力。”
说完,范雎立即坐在原地闭口不言,但也没有直接请辞离去。
田冀见此,心中一动,知道范雎已经意动,但还有一些傲娇或者试探。
于是,田冀笑道:“先生勿要推辞,以先生之才,目前能施展才华的地方,只有寡人一个,而魏国···魏国即不会任用先生,而先生也无法在魏国施展才华,所以,寡人以为魏国虽是先生的母国,但却并非是先生的归处。”
范雎一怔,问道:“请大王赐教,为何臣不能再魏国施展才华。”
田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若是先生生于魏文侯之时,那先生就是魏国的尹伊、太公。可是,自魏文侯死后,魏国便摒弃了魏文侯用人不拘一格的做法,转而大量任用宗室、贵族以及成名已久的大贤。
当初,魏文侯还在时,大臣任座就当着文侯与群臣的面说‘不封君之弟而封君之子’,可见魏国宗室以及贵族实力之强大。其后,魏武侯与文侯不同,开始亲亲贵贵,以至于魏国贵族连成名已久的大贤吴起都逼走了,魏惠王时知商鞅而不用,又错过了张仪。魏襄王时,还闹出了以太子为相的闹剧。
所以,寡人以为,以魏国用人的策略,凭先生中大夫门客的出身,即便有吴起之才,最终也不会得到任用,甚至还会被魏国贵族逼走。”
说着,田冀看着范雎道:“这就是寡人说魏国不会使用先生的原因,先生是魏人,在魏国效力多年,应该深有感触才是。”
范雎闻言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当初,他刚刚学有所成,准备游说诸侯一展才华,他选的第一个国家便是母国魏国,但魏国用人看出生名望。所以,他未能见到魏王,只得远走他国游说。
但当时···赵国李兑专权,秦国魏冉专政,楚国贵族擅权,齐国齐王刚愎自用不听人言,最后,他因为家贫而投奔了魏国中大夫须贾。
第一百八十五章 饮鸠止渴
此时,田冀接着道:“先生的才华,若是魏国真的会使用先生,以魏国的情况,最多也就是称霸一时,但大霸不过五,小霸不过三,终非长久之道。
而先生的才能,是结束乱世的大才,而去辅佐魏国称霸,这就是大材小用,所托非人。”
范雎闻言,心中有数了,但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疑虑。
于是,范雎问道:“大王说即便魏国用臣,也是大才小用。可是,现在天下的局势,秦楚两国实力最强,赵国其次,大王为何认为只有大王能用臣,臣为何不能投奔秦楚赵三国呢?”
田冀笑道:“不可否认,我齐国现在遭到重创,国力大衰,已经比不上秦楚两国,甚至也比不上赵国。可是,寡人之所说秦楚赵三国不会用先生,其实愿意也很简单。
先说楚国···嗯···楚国不说也罢,世人皆知之。”
范雎点头道:“大王言之有理,昔日纵横策士都说横则秦帝纵则楚王,然而事实证明,以苏秦张仪为首的纵横士,实在是没眼光,张仪没死在楚国,算昭阳心胸宽广,也算张仪命大。”
田冀听到范雎鄙视苏秦张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道:“至于秦国那边,秦国以耕战立国,有法、墨、农三大学派支持,实力强大,占据地利,可以说是先生的最佳去处。但是,现在秦国先生却去不了。
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秦王稷斗不过他母舅,秦王稷即位二十多年来,即位之初国家权力被他叔叔母舅把持。等其叔樗里疾亡故,秦国的大权又落在其母舅手中。
为此,秦王稷曾先后以齐人田文、赵人楼缓、韩人寿烛取代魏冉的相位,但这三个名重天下并且背后都有一个国家支持的人,全都在相国的位置上没呆多久,就被魏冉赶走了。
现在,虽然秦相魏冉又被免相了,但是秦王稷之母尚在,魏冉举荐的白起也还在,魏冉根基依旧未失,随时都有再度为相的可能。
而魏冉此人,经过田文三人取代后,可是最恨各国去秦国的宾客了。
所以,以先生现在的名望,去秦国的话,恐怕就被魏冉抓走发配北地为奴了。”
范雎默然的点了点头,只要魏冉还在,他也不敢去秦国。
此时,田冀又笑道:“至于赵国,虽然现在赵国强大,但是赵国最大的问题就是背腹受敌,夹在寡人的齐国与秦国之间。而比这更要命的,则是赵国的实力还没有秦国强大。现在赵国想要蚕食寡人的土地,而寡人却可以向秦国求援,如此,赵国必首位难顾。
如果十几年前,魏韩两国元气还在的时候,赵国还能不管秦国,专心攻打寡人,然后坚守河水,并支持魏韩两国抵抗秦国。
但,现在不行了,秦国一出兵,赵国不去救魏韩两国,则魏韩两国就会投降秦国,然后秦国就会劫持魏韩两国伐赵,这样赵国就要用举国的力量去对抗秦国。若是赵国去救魏韩,那寡人就会趁机驱逐赵军。
所以,只要寡人与秦国搞好关系,相互配合,那赵国就将没有先生的用武之地。
此非智力之不及也,实乃时也、势也。”
范雎点了点头,长叹道:“若是大王与秦国联合,那赵国的确就将被秦齐两国拖垮。可是,如果大王真的与秦国联合图赵,那无疑就是饮鸠止渴,自毁长城。”
田冀一听,深以为然的道:“先生言之有理,寡人也深为忧虑。寡人的国家,南面是强大的楚国,西面是强大的赵国,更致命的是,赵国还一直窥视寡人。
而寡人想要联合的秦国,又偏偏是现在天下各国中最强大的就是秦国。”
说着,田冀长叹道:“正如当年苏子游说先王时所说,赵魏韩三国正是齐国抵挡秦国的屏障,若是赵魏韩三国完了,那我齐国就将直面秦国的兵锋。
可是,现在如果寡人不联合秦国,寡人就不知道如何挡住赵国。如果连眼下的危机都渡不过去,那还有谁会顾及未来呢。
所以,就算秦国是一杯要命的毒酒,可寡人这干渴到极点人,也不得不喝下去。”
说罢,田冀在席上长拜道:“寡人知先生有大才,还请先生不吝指点寡人。”
范雎见此,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大王想问什么?”
田冀一听,喜道:“寡人有两个问题,一个如何不借助秦国的力量就能让赵国不敢轻易伐齐,另一个则是,天下纷争厮杀数百年,寡人如何才能结束这个乱世。”
范雎听到齐王所问的第二个问题,心中立即便有了决断,然后想了想,开口道:“虽然大王问了两个问题,但其实只是一个问题。”
田冀一听范雎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应付了事,立即拱手道:“请先生细说一二。”
范雎拱手应道:“大王,当今天下秦国最强,甚至已经展现出侵吞天下的趋势,韩魏两国在秦国的不断打击下,已经快要成为秦国的属国了。而且,秦国坐拥关中,地利无双,只需要有两万精兵便可以闭关自守。
所以,秦国虽然与齐国不相连,没有直接冲突,但大王想要实现大志,那秦国就是大王最大的敌人,是万万不能与之联合的。否则三晋一亡,则齐国也将步入三晋后尘。
现在秦国之所以还未能侵吞天下,各国之所以还能苟存,那是因为秦王少智而秦相魏冉贪鄙短视。
故而,大王对秦国只能以对抗为主,支持三晋乃至楚国对抗,滞缓秦国的攻势,并在齐国需要的时候联合秦国,攻打三晋燕国。
除秦国之外,楚国国力其次,同时也是对大王威胁仅次于赵国的国家。不过,好在楚国政治混乱,令出多门,君昏臣庸,大而不强,更与秦国有杀父之仇。
所以,楚国这个国家,正是大王用力对抗秦国最好力量,可以与盟,不可以图。”
田冀迟疑的问道:“先生,既然楚国君昏臣庸,而且还与秦国有死仇,那岂不是寡人最佳的攻击方向吗?寡人为何不能趁秦楚两国交战之际图谋楚国。”
范雎摇头道:“大王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虽然击败楚国不难,但占据楚国却远比其他国家困难。”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攻人之法
范雎应道:“楚国之所以政治混乱,就是因为楚国国中有大大小小近两百个封君,这些拥有军政人财大权,甚至还能自己制定法律的封君,正是楚国混乱的根源。
这些封君对上欺瞒国君,偷税漏税,对下笼络百姓,隐匿人口钱粮。如今天下各国的百姓,最不喜欢的国家是秦国,最喜欢的国家是楚国,所以,秦韩魏三国的百姓都多有向楚国逃亡的。
不过,百姓逃亡去楚国,却不是去投奔楚王的,而是打算投奔楚国封君的,因为只要成为楚国封君的子民,那就不仅能逃过繁重的兵役乃至劳役,而且交的税还少。从这方面来说,楚国人心归附乃各国之最,同时也让楚国极具复仇精神。
所以,击败楚国容易,收服楚国却难,一旦不能迅速收服楚人,则楚人必将牵制齐国大量的兵力。更何况江淮地带处在楚国的下游,一旦楚国出兵复仇,那齐国的大部分的力量都将被楚国牵制。
更重要的是,一旦与楚国结仇,那大王恐怕就没有精力去筹划燕赵两国。燕赵楚三国结盟,这就是齐国的灾难。
故而,臣以为,楚国暂时不可以图,而应该与楚国结盟,支援并利用楚国去牵制秦国。
还望大王察之。”
田冀听到这,目光微微一凝。
原本他还打算趁秦楚之争,伺机收回被楚国占据的失地的,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么干在战略上是错误的。
沉吟了一下后,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向范雎拱手道:“寡人知之矣,请先生继续。”
范雎拱手道:“大王,除了秦楚两国以外,剩下的魏韩两国,都处在天下的中心,被秦楚赵齐四个大国包围,不可轻图。其中韩国紧贴着秦国,也必将成为秦国最先吞并的目标,所以,对于韩国,大王需要采取的办法是,亲近他,支持他,不仅是要在秦国东出的路上钉下一个木桩,而且更要秦韩的危机来牵制赵魏两国。
而魏国被齐赵楚三国包围,攻打魏国极有可能会引起楚赵两国的警惕乃至干预,所以,对魏国的策略是,限制他,削弱他,亲近他,交好并结盟,以阻断楚赵两国,让楚赵两国不能合力。
所以,对于大王而言,接下来的首要目标,就是利用秦楚之间的仇恨,鼓动楚国伐秦,以让楚国与大王结盟。
齐楚盟誓一成,那么大王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对齐国威胁最大的赵国。”
说到这,范雎看着齐王问道:“大王可知赵国最大的缺陷是什么?”
“赵国最大的缺陷?”田冀一怔,摇了摇头,问道:“还请先生赐教。”
“缺粮,打不起大战。”范雎微微一笑,语气轻松的道:“之前,赵武灵王在赵国开展胡服骑射,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快速增强赵军实力。赵武灵王不仅在北面招募胡人骑兵,而且还在赵国北面大量修建牧场,让百姓放牧为生,使百姓在生活中也在马背上训练。
虽然赵军的实力这些年增长的极快,但是,与之对应的是,因为大量的土地被改造成牧场,大量的农夫变成了牧民,这就极大的削弱了赵国的粮食储备。
还有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一匹战马一天所需的粮食为一个士卒的五倍左右。而赵军却恰恰以军中骑兵数量多出名,这就极大的增加了赵国的补给负担。
赵国本来粮食储备就不足,再加上对粮草的需要远超其他各国,这就造成了一个及其缺粮的严重后果,那就是赵国不能持久。”
说到这,范雎看着齐王道:“大王,这也是赵国伐齐的一个重要原因。”
田冀目光一沉,然后点了点头。
范雎接着道:“齐国与赵国之间,基本上就是一马平川,若是十万赵军对阵十万齐军,那么赵军极有胜算。可是,若是三十万赵军对阵三十万齐军,然后只要齐军避战不出,拖上两月,赵军自退,拖上三月,那赵军便会不战自败。
只要赵军无法在齐国身上占到便宜,又与齐国没有结下仇恨,更与大王是姻亲关系,那大王就能派人将赵国的注意力转移到燕国身上。”
说到这,范雎的声音变得微微有些高昂起来:“齐赵伐燕,燕国必亡。燕国一亡,秦楚韩魏必惧,然后也一定会出兵干预。
而此时,大王需要做的就是支持赵国对抗各国,然后将赵国的国力消耗殆尽。只要赵国元气大伤,那燕赵之地就都会成为大王口中的鱼肉。
燕赵之地,燕国没有那个国家会与大王争夺,而赵国那边,楚国过不来,魏韩太弱小,能与大王争赵国就只有秦国。
秦国想要占据赵国,则有两道险隘,其一为河水,其二为太行山,除此以外,那就是越过韩魏两国从南部攻击赵国。
只要大王能控制魏国,那秦国就只能渡河水,穿太行以伐赵,而齐赵之间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齐国伐赵甚易。只要大王在西部占据太行,在南部控制河济淮泗,那泗东淮北还有河北之地,都将成为大王领地。
到那时,天下的大势就明朗了。”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阵,然后开口道:“先生吞燕灭赵的计划的确令寡人欣然向往,但是,一旦寡人吞并燕赵两国,虽然能借助太行、河济淮泗抵挡各国,但燕赵两国内部的反叛呢?”
范雎笑道:“大王,天下的战争有两种形式,一为攻地,一为攻人,而在乐毅之前,天下各国都只会攻地,而不会攻人。”
“乐毅···攻人!”田冀一听,想起乐毅在齐国的手段,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道:“乐毅攻人之法,寡人很熟,至今还心有余悸。”
“大王。”范雎摇头道:“其实乐毅的手段,还仅仅只使用攻人之法的小部分而已。”
“一小部分?!”田冀一惊,猛地看着范雎问道:“还请先生赐教,大部分是什么?”
范雎笑道:“趋利避害,人之本能,故攻人之法,究其根本就只有两个字‘利之’,臣请大王在攻地之前,先出重金收买燕赵两国的贵族、大臣、说客、策士,以瓦解燕赵两国的抵抗之心,并破坏燕赵两国的抵抗之力。
而后,在攻下燕赵两国的土地之后,再重点笼络两国的宗室、贵族、大臣、贤士、百姓。
如此,人地皆攻,双管齐下,则燕赵必将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被齐国占据之后,也难以大规模的反抗。”
田冀闻言,看着范雎惊叹道:“先生大才!”
说着,田冀再次拱手道:“先生之才,寡人深感佩服,今寡人不肖,欲请先生留齐为相,还请先生其许寡人。”
范雎闻言,略一沉吟,便拱手行礼道:“臣雎拜见大王。”
田冀一听范雎许诺,大喜过望,当即拉着范雎详谈起来,这一谈,便谈到了次日早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齐魏结盟
另一边。
魏使须贾在临淄宾馆等着范雎归来,结果,须贾从早上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早上,却始终不见范雎归来。
早上。
须贾站在门前,抬头向外面遥望,迟迟不见范雎的身影,不禁露出一脸忧色:“是不是范叔触怒了齐王,被齐王扣留了?亦或者是···范叔背叛了我,出卖了魏国,所以不敢回来见我吗?
范叔这···”
就在须贾紧张的等待间,门外突然出现一阵纷乱。
须贾出门一看,见是齐王使者来。
此时,侍者一见须贾,立即开口道:“大王有令,请使者入宫商议齐魏结盟事宜。”
须贾一听齐王要与魏国结盟,当即心花怒放,正兴奋着,突然想起范雎来,立即向侍者问道:“敢问王使,在下舍人范雎昨日被齐王招进宫中,至今未归,不知范雎何在?是否让他回来见我。”
侍者笑道:“请使者勿忧,范先生现在还在宫中与大王语,稍后,使者入宫,自然就会见到范先生。”
“还在与齐王说话?!”须贾一听,心中越发的不安了。
齐宫中。
须贾来随着侍者进入大殿中,见齐王正与范雎有说有笑的交流着。见此,须贾心中微微一沉。
此时,范雎见须贾来,立即起身相迎,到了近前,主动拱手道:“君上终于来了,大王不仅答应从甄城退兵,而且还有意与魏国联盟,就等君上来谈结盟条件了。”
须贾闻言,先是精神一振,然后又狐疑的看着范雎:“范叔,齐王愿意结盟,可有何条件,你没把我魏国的底线透露给齐王吧。”
范雎见此,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应道:“请君放心,雎只是游说齐王与魏国交好结盟,而魏国条件,雎没有透露丝毫。所以,具体的他条件,还请君与大王亲谈。”
说着,范雎亲自引导须贾上殿。
礼毕。
田冀看着须贾道:“中大夫,昨日寡人与大夫的门客范雎范先生相谈了一日一夜,寡人绝得范先生说得很对,齐魏两国理应交好联盟,而不应该相互敌对,甚至彼此攻伐。
故而,寡人今日召见大夫,正是为了商议齐军从甄城退兵,并让齐魏结盟。”
须贾一听出使的任务已经完成,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如果齐魏两国结盟,刀兵不兴,此城魏国之幸,齐国之幸。”
田冀笑了笑,看着须贾道:“大夫,本来齐魏两国结盟的条件,理应由寡人的大行令与大夫谈的,但是,现在寡人却要亲自与大夫谈,大夫可知为何?”
“这···”须贾迟疑的看了齐王一眼。
他心里也很疑惑,按理来说他这个魏国中大夫是不够资格与齐王亲自谈条件,但是,现在齐王却亲自来谈了。
难道齐王重视它?
想着,须贾迟疑的看了一眼范雎,然后摇头道:“还请大王赐教。”
田冀笑道:“是为了范先生。”
“范叔?!”须贾震惊向对面的范雎看去,暗道:“难道范叔真的背叛了我?”
“不错。”田冀点头道:“昨日寡人与范卿语,为范卿的才华所折服,认为范卿的才华足以与乐毅相提并论。故,寡人以左丞相之职邀请范卿来齐国用事,万幸的是,丞相也答应了寡人。”
“范叔···”须贾一听,瞬间张大了嘴巴,睁大了眼镜看着范雎···
范叔真的背叛了我!
“正是,范卿已经答应出任我齐国左丞相之职。”
须贾见齐王确认,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范雎,然后立即合上嘴巴,咽下一口口水,微微润了润干枯的喉咙,这才反应过来。
我在魏国奋斗了二十年,才爬上中大夫的位置,甚至这辈子都坐不上魏相的位置。而范雎这小子,才随我出使一次,就混成了齐国左丞相。
而且齐王还说这家伙能与乐毅相提并论···我与他相交数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想着,须贾心中不禁涌现出阵阵莫名的酸楚。
好酸!不是一般的酸。
不仅酸,而且心中还好难受。
不仅难受,而且我现在还不能哭,还要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此时,范雎见须贾面色复杂一直盯着自己,一脸歉意地拱手道:“自雎投奔君上以来,一直承蒙君上信任,但大王盛情难却,雎以后不能再侍奉君了,还请君见谅。”
须贾一听,知道现在他与范雎的关系已经反了过来,于是,连忙摆手,然后微微低头笑道:“不敢,不敢,丞相客气了。能与丞相共事数年,这是贾的荣幸。”
“咳咳。”此时,田冀轻咳了两声,将须贾的注意力拉了过来,然后开口道:“大夫,看在丞相的面上,寡人稍后就可以立即从甄城退兵,并且是无条件退兵。”
须贾闻言,急忙拱手道:“大王英明。”
“此外。”田冀又道:“寡人还可以承认魏国对宋国的占领。”
“大王英···”
“不过,寡人也有条件。”
须贾话说到一半,立即改口问道:“不知大王的条件是?”
“薛地!”田冀语气一沉:“薛地乃是寡人先君威王所封,乃是我齐国的地盘,而田文现在不仅背叛了齐国,而且还联络各国围攻齐国,寡人深恨之,发誓一定要收回薛地。
所以,只要魏国不干预寡人收回薛地,那寡人便承认魏国对陶城商丘等宋地的占据。”
“这···”须贾迟疑道:“大王,薛公乃是敝国相国···”
田冀不等须贾说完,便挥手打断道:“那就换个相国好了。”
“换···换相国,大王,此事臣无法···”
田冀笑着打断道:“寡人听说魏国大臣魏齐贤,所以寡人愿意支持魏齐做魏相!”
须贾一听齐王愿意支持与他交好的魏齐做魏相,再次改口道:“若是能魏齐能担任魏相,那臣愚魏相一定能保证魏国绝不干预齐国伐薛一事。”
“好。”田冀立即点头确认,然后继续道:“两国讲和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两国盟约的事情。”
说罢,田冀看着须贾道:“两国结盟之后,寡人希望魏国不要与燕赵两国击齐。”
“可以。”须贾应了一声,然后开口道:“敝国希望大王不要与秦国击魏。”
“善!”田冀点了点头,又道:“寡人也希望魏国不要与楚国击齐。”
“敝国也希望大王不要楚国击魏。”
“可以。”
“大王,若是秦国伐魏,那敝国还希望大王能出兵救援魏国。”
“嗯···好,看在丞相的面上,寡人原则上答应救援魏国,不过还需要看具体情况。”
“有大王这句话,臣就放心了。”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千金买马
当日。
魏国使者须贾离开临淄后,齐王任命须贾门客魏人范雎为左丞相的消息,迅速在在临淄传播开来。
“大王以范雎为左丞相!这范雎何许人也?”
“听说是魏国大贤···”
“魏国大贤,那我为何没听说他的名字?”
“听说范雎是刚刚访齐的魏国使者中大夫须贾的门客,之前在魏国声名不显,与大王交谈了一天一夜后,就被大王任命为左丞相。”
“区区中大夫的门客,竟然会被大王提拔为左丞相···大王可别被魏人给骗了。”
“大王识人不明,竟然提拔一个无名之辈。”
“难道我齐国无人耶?何以让一个魏人做了左丞相。”
“我乃上大夫门客,若是我也能与大王交谈一番,说不定我就能被大王提拔为右丞相!”
“在下不才,若是能与大王语,能获得一个大夫之职就心满意足了。”
“说得对,同样都是大夫的门客,连范雎都可以,那咱们也行。”
“对···”
宫中。
上大夫赵完向田冀禀报道:“大王,臣已经将大王任命左丞相的消息散布出去,并刻意让人引导,鼓吹只要有人能与大王交谈,那便是下一个左丞相。”
田冀点了点头,问道:“效果如何?”
“效果极好,反响极大。”赵完有些欣喜的道:“现在城中的说客策士,全都大为振奋,到处寻找关系,希望能见大王一面。”
“善。”田冀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赵卿,派人向各地传播左丞相的消息,还要向各国散布这个消息,重点突出左丞相的出身贫寒,还有与寡人谈论了一天一夜,就被任命为左丞相了。
寡人要各国贤士都知道,寡人用人不拘一格,而且现在齐国遭受大难后,急缺人才,只要他们来齐国,那么,说不定下一个范雎就是他们呢?”
“唯。”
“还有,顺便将寡人挑选大司农的消息也传出去,就说寡人在车子与丰子两人之中选大司农,虽然寡人选择了车子,但丰子也没有落下。
所以,若是各国贤士来齐,就算成不了车子,也能成为丰子。”
赵完闻言,佩服看着齐王道:“大王英明!”
另一边。
在齐王以范雎为左丞相的消息传开后,许多田氏宗亲聚集在胡毋君府上。
此时,田勇沉声道:“胡毋君,大王即位数月,迟迟没有宣布左丞相的人选,我等本以为大王是为了拉拢我宗室大臣,要封大司马为左丞相的。
所以,因为大司马还在率军收复北地的情况下,我们也一直没有向大王进言早日决定左丞相的人选。
结果,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范雎,竟然在一天之内就从他国使者门客被提拔为左丞相。”
“唉。”另一个宗室田镜长叹道:“以前,我齐国的将相都从宗室中出,但从威王重用邹忌打压宗室后,我们宗室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威王之时,虽然相国之外变成了外人,但兵权还在我们宗室手中,宣王之时,兵权又被夺走了一半,先王之时,所有的兵权都被拿走了。
现在,大王即位之前,是我们宗室的人在为大王效力,不久前,大王即位后,燕赵魏三国打算驱逐大王,又是我们宗室大臣全力支持大王,这才稳定了齐国。
结果,现在,大王任命的左右丞相却没有一个宗室大臣。”
田勇接着道:“那右丞相宋涣也就罢了,他本来就是我齐国五官之一的大司田,而且还在广益之时就全力支持大王对抗燕国,大王任命宋涣为相,我们都没意见。
但是,范雎这个家伙,我可是听说了,紧紧只是魏国使者中大夫须贾的门客,之前在魏国就没有一官一职,而且在魏国还没有半点名声,就因为跟大王谈了一下,就被大王任命为左丞相。
这···大王也太草率一些。”
田勇不忿的抱怨了一声,然后又赶紧解释道:“胡毋君,不是在下反对大王任命他人为相,而是担心大王被外国人欺骗。也不是我认为那范雎就是毫无才华的庸人,但是我担心范雎来齐就是用心不良的。”
“对,田大夫之言有理。”宗室贵族附和道:“外国大臣甚至外姓大臣都靠不住,田甲之乱后,先王怨宗室,将相全都换成了外姓大臣,结果如何,我齐国差点就毁在这帮外姓大臣手中。
其如苏秦、苏代、韩珉、吕礼、触子,全都没安好心,都是来祸乱我齐国的,谁知道他范雎是不是魏国派来搞垮我齐国的。”
田镜拱手道:“胡毋君,君乃是宗室中的长者,又是威王之孙,按辈分乃是大王之叔。而且,大王也十分敬佩你,自大王从济水回到临淄后,对君多有赏赐。
此时此刻,大王受奸人蒙骗,该是君出面制止大王的时候了。”
“对、对、对。”前来游说另外两人田勇、田恢一同附和道:“胡毋君,该是君出面制止大王的时候了。”
胡毋君看了看三人,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他刚刚也听说了大王任命魏人范雎为相的事情,也对大王的任命很不满。
齐国复国,宗室大臣是出了大力的,结果,现在宗室中,却只担任了五官之二的大司马还有御史大夫,其他三官还有两相全都是外姓人。
大王这用人也就太过分了,已经走入他爹武顷王用人的歧路了。
想着,胡毋君点了点,应道:“好,稍后本君就去面见大王。”
田勇三人喜道:“善!”
次日一大早,田冀刚用过早膳,便一个侍者走来禀报道:“大王,胡毋君求见。”
田冀一怔:“嗯?胡毋君这么早就来求见寡人?”
田冀微微皱眉,然后想起昨日城中的动静,暗道:“昨日寡人正是任命范雎为相后,听说宗室的人就有所不满,现在胡毋君一大早就来见寡人,应该是为左丞相而来。”
想着,田冀笑了笑,吩咐道:“请胡毋君来见寡人。”
“唯。”
不久,胡毋君来。
礼毕。
田冀不等胡毋君开口,便热情的问道:“胡毋君今天怎么有空来找寡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亲近亲近
胡毋君闻言,直接开口道:“大王,臣听说大王今天封魏人范雎为左丞相,是以臣来劝说大王,如今我齐国虽然凋敝困难,但是还没有落魄到为了与魏国结盟,而任命魏国无名之辈为相的地步。
就算大王真要拉拢魏国,大王也可以选一个魏国名士,比如说公子牟就不错,他本是魏王之子,又是庄子高徒,乃闻名各国的大贤。
所以,若是大王请公子牟来为相,岂不是比那个范雎好一万倍。”
“公子牟!”田冀闻言看了胡毋君一眼。
这个公子牟他也听说过,虽然他在后世的名气比他哥哥魏太子圉以及他弟弟魏公子无忌小,但是,在现在,在他弟弟公子无忌还没有扬名的时候,他的名气在魏王遫诸子中最响亮。
而响亮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他是庄子门徒,并信奉庄子学说,决定···不出仕。
堂堂一国公子,竟然效法庄子不出仕,这就是真正的淡泊名利的贤士。
所以,现在各国之人提起公子牟无不大赞一声···
不过,听说魏王遫气坏了。
现在···胡毋君让他去请一个连自己父王以及母国哪里都不愿出仕的人来为自己效力?
他还没那么大的脸!
胡毋君这是不安好心,是来抱怨来了。
想明白之后,田冀丝毫不提公子牟的事,而是笑道:“寡人明白了,胡毋君这是对寡人任命范叔为左丞相不满啊。”
胡毋君一听,立即摇头否认道:“臣不敢,臣哪里会有不满,任免丞相,这是大王的权力,先王任命吕礼为相(从秦国归齐大臣,吕齐王族后裔),臣都不敢有任何不满,更何况是无名之辈范雎。”
田冀看着摇头否认的胡毋君,笑道:“胡毋君还是对寡人任命无名之辈不满啊。不过,寡人任命范叔为相,这是深思熟虑的。
昨日寡人与范叔详谈一日一夜,深知齐人之才,在当世不在乐毅之下,可为寡人的管仲太公,这样的大贤寡人岂能错过,我齐国又岂能错过。”
胡毋君闻言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道:“大王会不会是被骗了,人才难得,更何况是像管仲太公那样的大贤。
而且,若是范叔真有管仲太公之能,那左丞相一职都轻了。可是,范雎在魏国可是一直默默无闻啊!”
“难道胡毋君就凭名气看人才华的吗?”田冀皱起眉头,不满道:“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太公举于溪流之畔,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这些古之大贤,有谁在任命相国之前就名显天下的,就连不远处的那个乐毅,被燕王职发觉之前,虽然先后在赵魏两国任职,但同样也名声不显,也是无名之辈。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就是大贤声名不传的原因。若是寡人根据贤士名气的大小用人,那我齐国与魏国有什么区别,难道王叔也想让我齐国跟魏国一样,赶走吴起,错过商鞅、张仪、乐毅,现在又错过范叔。
如今齐国刚刚复国,国家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吸纳天下贤才的时候,若是此时寡人不仅不吸纳各国贤才,反而还将贤才往外推,这岂是治国之道?”
胡毋君见齐王语气越发凌厉,而且这话极重,若是齐王的话传到外面,世人都说他看人全凭他人名气,而毫无自己主张,那他名声就臭了,别人也不会投奔他了。
于是,他不敢再摆长辈的架子,亦不敢轻视善是弱冠之龄的齐王,赶紧从席上起身,快步走到殿中间,长拜请罪道:“大王恕罪,臣愚钝,臣不该质疑范叔的才华,更不该质疑大王。”
“不。”田冀闻言,又和颜悦色的道:“胡毋君质疑的对。”
“啊?”伏在地上的胡毋君一愣,眼中立即露出一阵迷茫。
我质疑的对?那我现在为何趴在地上请罪?
此时,田冀笑道:“即便是圣贤其如周公,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寡人不才,不敢说自己贤明其过周公。所以,胡毋君乃是寡人的叔叔,与齐国休戚与共,与寡人同损同荣,对寡人的决定有所质疑岂能有错,对寡人任命的官员有不同看法,岂能有错。
所以说,王叔质疑没错,但王叔无凭无据,有对寡人任命的左丞相丝毫不了解,单凭左丞相毫无名气,就来质疑寡人,这就是错误的行为。”
胡毋君闻言,露出一丝羞色,再拜道:“大王教训的是,臣有罪。”
田冀见胡毋君认错,又问道:“还有,寡人知道诸位父老兄弟,都对外国大臣心有疑虑,所以王叔才来提醒寡人的,是这样吧?”
胡毋君一听,不敢承认了,也不敢不认,只好应道:“臣愚钝。”
田冀摇头叹道:“这就是诸位父老兄弟的不是了,我齐国的强大乃是因为吸纳了天下的财富,吸纳了天下的贤才,所以才有威王宣王之强。
若是寡人因为一些外国大臣做出了一些不利于齐国的事情,就讳疾忌医因噎废食,将各国贤才拒之门外,那寡人岂不是与先君威王宣王的治国之道背道而驰吗?
商之兴也,以商汤之用伊尹;周之兴也,以周文之用太公;现在国力最强大的秦国,其之兴业,在用商鞅;不久前燕国之所以能破齐,以其能用乐毅。
这些人难道都是本国人吗?
所以,寡人不希望今后还有人以不是本国人为由攻击朝中大臣。”
胡毋君一听,深深的趴在地上,应道:“大王,臣明白了。”
“王叔,稍后你回去告诉众父老兄弟,将寡人的意思告诉他们。同时也带一句话给他们,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对外国大臣甚至是本国大臣,包括宗室大臣以及贵族大臣在内,除非他们有大臣不忠的证据,否则不可攻击其不忠。
若是对群臣建议有疑虑,可以上书乃至直接进宫来见寡人,驳斥他们的建议对策,但不能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乱说他人不忠。”
胡毋君闻言,紧张的应道:“唯。”
此时,田冀见胡毋君声音有些发颤,又见胡毋君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便安抚道:“王叔起来吧,你我君臣多日不曾亲近,今日就在宫中好好聚一聚。”
“这···”
“王叔该不会不愿与寡人亲近吧!”
胡毋君一听,赶紧应道:“臣早就想与大王亲近亲近了。”
下午时分,就在田冀与胡毋君对弈间,一个侍者快步走了过来。
“大王,大司马传回消息,大司马率齐军以围三阙一之法强攻徐州三日。而后燕军惧,弃城逃亡,并中了大司马埋伏。
徐州一战,我军大破燕军,斩杀燕军两万余人,并将燕军驱逐出河间。”
第一百九十章 大肆鼓吹
“好好好,太好了。”田冀大喜间,看见对面同样露出喜色的胡毋君,想了想,开口道:“大司马收复我齐国北部,乃是大功一件,该赏,该重赏,寡人决定晋升大司马为大将军,恢复即墨大夫之前的爵位,同时赏副将左司马田单一千户食邑,赏副将张侧一千户食邑,其余将领各有封锁。”
胡毋君一听齐王封田礼为大将军,齐国军权再次回到田氏手中,不禁心花怒放,连忙拱手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田冀闻言,哈哈大笑了一阵之后,看着胡毋君道:“王叔,寡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晋升大司马为大将军的事情告诉大将军了,所以,寡人想请王叔走一趟河间,宣布寡人的诏令,并让大将军他们班师回朝。”
胡毋君一听,立即应道:“唯。”
胡毋君一走,田冀立即召来上大夫赵完,然后将一面帛布交给他道:“赵卿,这帛布上记录的全是今日寡人与胡毋君的言行,贤卿稍后从择取一些话,然后找人润色一番,写成一篇优美的文章。
然后派人将寡人用人不拘一格,不管是宗室还是外姓之人,不管是本国还是外国之人,都会择优任用的光辉形象传出去,传到各国,吸引各国人才来齐。”
“唯。”赵完应了一声,然后展开帛布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有些迟疑的道:“大王,这···胡毋君那边···”
田冀笑道:“无妨,胡毋君已经去河间宣诏去了。”
赵完闻言,应道:“大王,臣明白了。”
另一边。
胡毋君离开王宫后不久,便被已经紧张到直接在宫外等候的田勇拦住。
马车上。
胡毋君一看到田勇,这才想起自己去齐宫的目的,然后又想起自己之前在宫中被齐王像训斥孙子一样训斥了好一阵。
想着,胡毋君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这大王···大王比武顷王厉害多,当初武顷王在的时候,虽然口才也好,但也不敢这么训斥长辈,更没有将长辈训斥的跟孙子一样,更关键的是,他还觉得大王训斥的对,自己没受到羞辱。
这可比武顷王说不过人家,就直接动刀杀人厉害多了。
此时,田勇一上马车,就见胡毋君面有异色,心中微微一沉,急忙问道:“胡毋君,为何进宫这么长时间,可是大王为难君?”
胡毋君一听,立即摇头道:“大王没有为难我,只是大王与本君多日不曾亲近,所以留本君在宫中说话罢了。”
“哦!”田勇送了一口气,问道:“胡毋君,不知左丞相的事情···”
胡毋君闻言,不等田勇说完,便开口道:“大王贤明,用人······”
接着,胡毋君对齐王鼓吹了一番,然后将齐王训斥他的话,用训斥的语气转述了一遍,将田勇说的低头不语。
然后,心中大快的胡毋君,又开口道:“刚刚大司马传回消息,我齐军已经收复河间,并且,大王已经下诏封大司马为大将军。
现在,本君正奉大王之命,前去河间宣诏。”
田勇一听齐王任命田礼为大将军了,并无打压田氏的意思,不禁心中一喜,然后将刚刚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喜道:“大王英明···”
胡毋君离开临淄后不久,一篇关于齐王冀与胡毋君对话的优美文章开始临淄流传,与此同时,齐王冀所说的‘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的言语,也轰动了整个临淄,一时间,整个临淄的策士说客都在传播这一句话,然后将自己比作千里马,而将齐王比作伯乐,然后期待着自己成为下一个范雎。
而范雎府上。
范雎听到临淄城中的议论声后,喜道:“我本以为我将来会以谋略留名于史,但现在看来,将来能让我名传万世的,必是此言。人生得此一言,足矣,足矣!”
说着,范雎想起城中的动静,又感叹道:“厉害,就算大王没有我,也能成就大事啊!”
另一边,齐王冀与范雎的事迹,也在有人刻意的推动下,快速从临淄向各国扩散。
魏国大梁。
宫中。
“齐军愿意无条件从甄城退兵,太好了。”魏王遫听到须贾的禀报,不禁大喜过望,接着,又听到田文还有薛地的事情,皱眉道:“薛公与寡人相交数十年,齐王让寡人不要干预齐国伐薛,这···”
须贾一听魏王一开口便是薛公,而丝毫不提相国之语,便知道魏王在已经被魏国吞入口中的宋国还有田文的薛地之间,已经有了选择了。
于是,须贾立即开口道:“大王,之前我魏国用薛公乃是为了拉拢齐国,后来任用薛公,乃是为了对抗齐国,现在,秦国对我魏国威胁最大,而齐国乃是可以依靠的盟友。现在,薛公乃是齐王心中第二恨得人,最恨得田氏宗亲,大王万万不可为了薛公而得罪齐王。
还有,薛公连自己的母国都背叛了,更何况是魏国呢?甚至,臣担心,一旦薛公得到大王与齐国讲和结盟的消息,知道大王背叛了他,就会将魏国卖给秦国或者楚国。
就像薛公当初卖齐国一样,大王不可不察。”
魏王遫一惊:“薛公会这么做吗?”
“肯定会。”
魏王遫点了点头,想要答应下来,但心中还有顾虑。
此时,须贾开口道:“大王若是顾及与薛公的情谊,不如等薛地被齐国攻克后,在薛公无路可走之时,庇护薛公后人。这样,大王不仅能在齐国的攻击下保住薛公血脉,还能博得仁义之名。”
魏王遫一听,立即点头道:“贤卿说得对!”
说完田文的事情后,魏王遫又看着须贾道:“贤卿,寡人听说齐王任命卿的门客范雎为相了?”
须贾心中一紧,应道:“回大王,是有这事。”
“寡人还听说那范雎有乐毅之才?”
须贾闻言,背后冷汗直冒,赶紧应道:“大王,范雎或许有乐毅之才,但是臣没看出来,而且之前范雎曾在魏国做过一段时间说客,游说许多大臣,但其游说的人都没看出来。
齐王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或许是臣等眼拙,所以没认出范雎这匹千里马。”
说着,须贾拜道:“大王,臣等愚钝,未能早识范雎,此臣等之罪也。”
魏王遫闻言,笑道:“大家都没看出范雎的才华,范雎名声不显,这岂是贤卿的错。还有,齐王与范雎的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显然是有人推动的效果。”
说着,魏王遫有沉吟道:“所以,寡人想来,范雎或许有些才华,但是要达到尹伊太公的程度,甚至是乐毅的程度,都是不可能的。
齐王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展现自己求贤之名,效法燕宣王千金买骨罢了。
故而,咱们也不用太过在意。”
说罢,魏王遫又对须贾道:“不过,既然现在范雎已经成为齐相了,而且还促成了齐魏联盟,那我魏国也不能亏待范雎的族人。”
须贾一听,立即应道:“臣明白。”
第一百九十一章 楚国异动
另一边,赵国。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四十多岁的荀子听到从齐国传来的风声,不禁沉吟道:“齐国新王比起宣王来,似乎也不遑多让,看来我要去一趟齐国了。”
楚国郢都。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庞煖细细品味了一番,然后赞道:“是哉斯言。”
说罢,庞煖走进一处房间,对着正在著书鹖冠子拱手道:“先生,学生刚刚听到齐国传来的消息,不久前,齐王冀任命魏人范雎为相。因为范雎此人在魏国默默无闻且无官无职,所以,此事遭到齐人非议。
对此,齐王冀辩解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说罢,庞煖看着鹖冠子问道:“不知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嗯···”鹖冠子微微皱起眉头,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庞煖,道:“庞子,你心动了。”
庞煖闻言,张了张口,然后低头沉默了。
鹖冠子见此,看了看庞煖青黑的胡须,又微微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灰白的胡须,叹道:“自从你随为师离赵来楚,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你也快到不惑之年了。与你同时的乐毅已经名扬天下,而当初在赵国名声还在乐毅之上的你,却只能随为师隐居著书。”
庞煖闻言,立即解释道:“先生,学生并非是认为著书立说不好,其实学生也以为著书······”
话未毕,便被鹖冠子笑着打断:“庞子不必多言,传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如今你还不到不惑之年,正值建功立业之际,却随为师隐居著书,这的确不妥当,有违人理。”
说着,鹖冠子看着庞煖鼓励道:“齐王能说出‘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样的话,想来一定与齐宣王一样好贤。而且,现在齐国稷下学宫诸子离散,齐国人才急缺,正是你去齐国效力之时。”
说罢,鹖冠子笑道:“当年为师去赵国之前,曾在学宫呆过一段时间,曾与楚太傅慎子一起听大贤环渊讲解《黄帝书》,并且与齐国大贤尹文子邹子等人交好。
稍后为师修书几封,请太傅送你去齐国,并请尹文子他们向齐王举荐你。”
庞煖闻言,开口道:“先生,学生的意思是,齐王重贤,而先生乃是名满天下的大贤,所以,先生何不去齐国一行。”
“让为师也去齐国。”鹖冠子一怔,然后轻捻着胡须笑道:“为师已经老了。”
庞煖应道:“先生何必言老。太公年七十才遇到周文王,灭商兴周之后才编著《司马法》,由此可见,建功立业不用在乎年龄,著书立说也可以在建功立业之后。”
鹖冠子闻言不禁有些迟疑。
此时,庞煖拿起一卷竹简,展开一看,长叹道:“先生大才,这满屋竹简,全都是治国之言,但如果先生空有治国之策,却只能将满腹韬略写在竹简之上,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而且···”
说着,庞煖停顿了一下,看着鹖冠子道:“而且学生也知道,先生当年立赵回楚,也是有心想要建立一番功业的。只是,楚国宗室权柄太重,不得已之下,这才隐居著书。”
此时,庞煖见鹖冠子脸色复杂,再开口道:“再说了,这立功与立言并不冲突,太公功成而后作《司马法》,孙武著《兵法十三篇》而后辅佐吴国,商鞅名就而后述《商君书》,由此可见,此二者也并无先后之分,甚至还可以同时进行。
现在既然由此机会,先生何不去齐国一试。”
鹖冠子听到这,笑道:“也罢,为师也去齐国瞧一瞧,看看齐王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
齐国临淄。
齐武顷王十八年五月初六,田冀率群臣葬先王。
三日后一大早。
就在田冀用膳之时,赵完匆匆走了过来:“大王,南部急报,楚军从我边境退兵后,退回了楚国寿县。但是,就在不久前,我们在楚国的探子来报,楚国江淮各地的军队开始在寿县集结,意图不明。”
“寿县?”田冀目光微微一沉,道:“寿县乃是楚国重镇,向北可走颖水达陈城以伐魏国,向南可入泗水伐宋鲁以及我齐国。
楚军即不在陈城集结,又不在淮阴聚集,在寿县聚兵干什么?以我齐魏两国的实力,楚国还有必要藏着掖着吗?”
想了想,没想通楚国的目的,田冀吩咐道:“传诏,请两位丞相,还有五官来议事。”
“唯。”
不久,宋涣等六人来。
田冀将楚军集结寿县的消息公布后,问道:“诸卿,楚国异动,动向不明,不知卿等何以教寡人?”
右丞相宋涣应道:“大王,楚军刚刚才从我齐国边境退走,而且又在淮南的寿县聚兵,故而臣以为楚国此举绝非是针对我齐国。”
范雎在宋涣说完后,接着应道:“大王,右丞相丞相所言有理,臣也认为楚国出兵并非是为了攻打我齐国。”
此时,群臣见范雎开口,立即全都向他看了过去,想要看看这个被齐王比作太公管仲的左丞相有什么看法。
范雎见自己一开口,众人便全都看向他。
见此,范雎丝毫不乱,不紧不慢的道:“不过,臣以为楚国此举虽不在攻打我齐国,但其实也是在威胁我齐国,不,不仅是我齐国,甚至还包括魏韩两国。
寿县的楚军沿泗水可伐齐,沿颖水可伐魏,沿汝水可伐韩,楚军在寿县聚集,意图不明,不知是攻打齐魏韩三国中的那个国家,但又同时威胁三国,三国必定震动。
故而,臣以为楚国是想与我齐魏韩三国结盟。”
“结盟。”鲁仲连眼睛一亮,开口道:“左丞相的意思,楚国打算合纵伐秦了。”
范雎向鲁仲连点头道:“大行令说的对,楚国此举十有八九便打算合纵攻秦了。”
众人闻言,想了想,都开口道:“大王,左丞相说的是,楚国要伐秦了。”
田冀闻言,想起楚国传来的情报,立即点了点头。
之前他就对此有所猜测,但现在群臣大都也是持这个意见,他心中立即便确定了。
楚国要伐秦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相邀会盟
于是,田冀向群臣问道:“诸卿,楚国在寿县聚兵打算威逼我齐国合纵攻秦,不知诸卿以为,寡人应该如何应对,是答应楚国呢,还是不答应?”
宋涣还是率先应道:“大王,现在我齐国凋敝,国力大衰,而秦国又距离我齐国太远,出兵攻打秦国,不仅会白白损耗我齐国实力,而且还没有好处,所以,臣以为我齐国不应该参与。”
范雎一听,眼睛微微一眯,没有开口驳斥宋涣,而是露出沉思状。
此时,其他四人等了一下,见范雎没开口,便不再等了。
于是,面有忧色的大司理向子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应该要响应楚国伐秦,如今楚国在寿县聚兵,明显就是要威胁我齐国,若是我齐国不答应,那楚军就会立即伐齐,甚至还会把合纵联盟拉上,这对我齐国太危险了。”
鲁仲连附和道:“大王,大司理言之有理。而且,之前秦国参与合纵伐齐,甚至还鼓动各国攻打我齐国,若是我齐国不给秦国一个教训,参与伐秦,则臣担心各国轻视我齐国。”
“大王。”陈正开口道:“臣也认为该响应楚国,但是,我们不能冒着被赵国攻击的风险伐秦,楚国要想让我们答应攻打秦国,那就必须要把燕赵两国拉上。
要不然,我齐国就不能去。”
此时,车子道:“大王,现在府库空虚,若是大军千里迢迢的去攻打秦国,那在十一月之前,在各地粮食汇聚到府库之前,我齐国最多承担五万军队去攻打秦国。”
“还有。”车子拱手道:“十一月正是我齐国百姓种麦的时候,若是大王想要让来年有个好收成,那就请大王不要误了收获以及播种的时间。”
田冀点了点头,笑着向范雎问道:“左丞相以为如何?”
范雎应道:“大王,众人都说的在理,正如御史大夫所说,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就是赵国,所以,臣以为我们化被动为主动,应该主动加入到楚国的联盟,并逼迫楚国去威胁赵国,让赵国也加入到联盟中来。
如此,若是赵国不愿,则这就不是我齐国不愿响应楚国,是楚国威望不够,这样,便能将楚国对我齐国的怨恨转移到赵国身上,以分化楚赵两国。
若是赵国愿意出兵,那我齐国就可以用国家凋敝为借口,出兵五万协助各国伐秦。如今齐燕韩国四国全都伤了元气,唯有楚赵两国实力强大。
如此,只要我齐国一开口,便能获得燕魏韩三国的支持,只要四国同进退,则楚赵两国必将承担伐秦的主力。
这就是我以轻微代价,避免遭到赵国攻击,并同时削弱楚赵秦三国的办法,还请大王察之。”
田冀一听,立即开口:“善,左丞相言之有理。”
又数日,楚国使者萧高来。
齐宫中。
礼毕。
萧高行礼道:“大王,齐楚两国一向亲近,不久前敝国还打算出兵援助大王驱逐燕军,虽然最终大王没用上我楚国,但我楚国的诚意还是极大的。
不久前,寡君听说大王即位,并驱逐了燕军,心中十分欣喜。为了祝贺大王即位,为了重申齐楚两国的交好之意,寡君打算请大王七月初一会猎于彭城,还请大王不吝前往。”
田冀一听,笑道:“齐楚两国一向交好,现在楚王相邀,寡人岂能不去。还请使者回复楚王,七月初一,寡人必到。”
“如此,那寡君就在彭城等候大王一会。”
五月二十九日,田冀未能等到大将军田礼归来。
六月初一,大朝。
大殿上。
田冀看着群臣吩咐道:“之前楚王邀请寡人去彭城会盟,寡人已许之,算算路程,寡人决定明日就出发前往彭城。”
说着,田冀看向古肥与田兆道:“古将军,田将军,此去彭城,就由两位将军率领一千技击士以及二千禁卫在寡人身侧护卫。”
古肥与田兆立即应道:“唯。”
接着,田冀又对宋涣道:“右丞相,寡人不在之时,还由你留在临淄监国。大司田、大司理还有御史大夫三位贤卿为辅。”
宋涣四人应道:“唯。”
而后,田冀又对范雎、鲁仲连道:“左丞相、大行令,这次就由两位贤卿随寡人走一趟彭城。”
“唯。”
“此外。”田冀又对群臣道:“虽然楚王是邀请寡人前去会盟,但有秦国绑架他国之君勒索土地一事,所以寡人也不得不防。
传诏给莒大夫种子还有郯城守徐秋,让他们征召五万军队去逼阳,以备不测。”
宋涣闻言拱手应道:“唯。”
“还有。”田冀又吩咐道:“传诏给大将军,等大将军回朝后,直接率军去莒城坐镇,让左司马田单留守临淄。”
“唯。”
次日,田冀率军离开临淄,一路向南,过广益,经淳于拜祭凤子,又走潍水,穿长城,过莒城,路郯城,共用力二十六天,最终抵达逼阳城。
逼阳城中。
田冀坐在主位上,向已经提前赶到逼阳的种子问道:“莒大夫,卿早来逼阳数日,不知彭城那边情况如何?楚王是否已经抵达彭城,还有,楚国是否有不轨之意?”
种子应道:“回大王,楚王已经在昨日赶到彭城了,而且还只带了两千禁卫,而彭城那边,因为楚军现在聚集在寿县的缘故,彭城目前只有一万驻军。
此外,根据楚国江汉之地传来的消息,目前楚柱国景阳代替楚大司马坐镇鄢城防备秦将白起,而楚大司马庄蹻目前下落不明。
但臣派去监视江淮的探子回报,楚国并没有增援江淮的迹象。”
“庄蹻失踪了?”田冀心中一愣。
现在天下各国之中,论率军打战,首推秦···不,现在首推乐毅,其次白起,而白起之后,就是楚国大司马庄蹻。在楚国准备伐秦的紧要关头,楚国最能打战的人不去前面顶白起,竟然失踪了···
那庄蹻去哪了?
楚国藏起庄蹻,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着,田冀立即皱起眉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路遇刺客
“丞相。”田冀看向范雎问道:“不知丞相以为,楚将庄蹻在这个时候失踪,其目的何在?”
范雎想了想,应道:“大王,或许楚国现在已经在暗中有阴谋,但是,臣以为楚国的阴谋绝不会冲我齐国来,故,庄蹻失踪一事,还请大王勿忧。”
田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时,郯城守徐秋露出一丝忧色,拱手道:“大王,丞相,臣这里也有一个消息。探子来报,不久前魏王免去田文魏相之位,封魏齐为魏相后,在我齐军汇聚逼阳之际,薛城也聚集军队了,而且田文现在正在赶往薛城的路上。
所以,臣担心,楚国会不会跟田文勾结了,意图谋害大王。”
田冀一怔,然后脸色便冷了下去。
范雎见状,拱手道:“大王,田文或许会投靠楚国,以希求楚国的庇护,但是,楚国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田文而与我齐国交恶。
所以,臣以为薛城一事,应该是薛城见我齐军汇聚,担心我齐军会对薛城下手,所以才征召军队自保。”
“大王,丞相言之有理。”鲁仲连亦拱手道:“臣与楚将庄蹻打过交道,知道其人对我齐国并无恶意。
而且,臣了解过庄蹻此人,庄氏在楚国没落已久,庄蹻乃是楚怀王一手提拔的,是楚怀王的心腹,而因为秦国绑架楚怀王,导致楚怀王客死秦国的缘故,庄蹻对秦国十分仇恨。
所以,臣以为庄蹻失踪必定是针对秦国的,而不是针对我齐国。
不过···”
说着,鲁仲连又一脸沉重的道:“大王,薛城那边···臣担心田文会因为恐惧怨恨大王,而率军偷袭大王,破坏我齐国与楚国的会盟,挑起齐楚争端。”
田冀点了点头,他之前重金悬赏田文的人头,而现在田文又被免去了魏相一职,在薛地危险到极点的情况下,这事田文完全干的出来。
此时,范雎笑道:“大王,薛地的事情也好解决,只需大王派人去薛地散布谣言,就说齐楚两国会盟,打算联合灭薛,并派人封锁薛地南下的道路,如此,则薛地必陷入惊慌之中,不敢再出兵弄事了。”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莒大夫,卿继续关注楚国那边的动静。”
“唯。”
“徐将军,你派人监视薛城,并率军在逼阳接应寡人。”
“唯。”
次日,田冀做好了准备后,便率三千齐军,离开逼阳,一路向西,往彭城而去。
当日下午,田冀进入楚国境内。
当日无事。
又次日,上午时分,田冀来到彭城东部三十里处。
就在田冀在王车上闭目养神间,突然,车外传来一声大呼:“大家小心,有人···谁在哪里,我看到你了,立即出来。”
田冀一怔,愣神的瞬间,又传来一阵大呼:“果然有人,有刺客,抓刺客!”
“保卫大王···”
“刺客?!”田冀听到车外的呼声,又听到弓上弦剑出鞘的声音,不禁一惊。
寡人才刚到楚国,竟然就遇刺了?
正想着,车外再次传来大喊声:“抓住那个赤身男子,抓活的,小心他手中的弓箭。”
“赤身的刺客?”田冀一愣。
就在愣神间,田兆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大王,臣等擒获刺客一人。”
田冀一听,立即应道:“将刺客带过来,寡人倒要看看,这人究竟与寡人有什么仇怨,竟然胆敢谋刺寡人。”
说罢,田冀立即出了马车。
才下车,田冀便见几个禁卫压着一个赤条条的男子走过来,而那个汉子还正大喊着:“冤枉啊,我不是刺客,不是刺客···”
禁卫押着那人到了近前,田兆禀报道:“大王,就是这刺客刚刚藏匿于树丛中,被外面巡逻的禁卫发现。”
“大王???”那人一听,立即极度恐惧的喊道:“大王,我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那你持剑带弓藏在树丛中干什么?”田兆训斥着,然后看了一眼那男子一眼,感觉有些刺眼,又怒道:“而且还赤条条的躲在树丛中,简直不知礼义廉耻。”
那人满脸恐惧的道:“这位贵人,小人是农闲时去林中狩猎的农夫,今日在陷阱杀获野猪一头,正欲去彭城卖猪,结果,小人在路上走着,突然发现后面来人,因为担心野猪被抢,所以才藏起来的。
还有···”那人又焦急的道:“小人是穿了外衣的,只是刚刚跑的急,衣服被树枝勾住,裂成了两半,才变成这样的。”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来人,去藏身的地方查一下,看看是否真有野猪破衣?”
“唯!”一个禁卫应声离去。
那人见此,激动的道:“谢大王,谢大王,小人真是本地农夫···”
田冀闻言,又看了一眼那人,见他赤条条的样子,顿觉十分辣眼睛,便吩咐道:“来人,给他披一件衣服,这样实在是有伤风化。”
“是,大王。”
不久,一个禁卫给那人披了一件长袍。
长袍在身,那人不仅泣道:“谢大王···”
很快,数个禁卫抬着一头约两百斤左右,已经面目全非的野猪走过来。
“大王,臣等在刺客藏身的树丛中发现被砸死的野猪一头,还有裂成两半的旧衣一件。”
田冀闻言,向野猪旧衣看了一眼,然后一脸轻松的向那人道:“原来你真是本地农夫,那这次事情就是寡人的护卫错怪你了。”
说着,田冀想了想,拱手一礼,然后开口道:“寡人乃是齐王,正要去彭城与楚王会盟,途经此地,惊扰乡人,这是寡人的不对。
现在,你因为寡人而毁坏一件衣裳,那寡人就陪你两件衣裳,一件为赔偿,另一件则为赔礼,还请壮士勿怪。”
那人一听眼前的大王是齐王,而且还向他拱手行礼,顿时双腿一软,直接跪伏在地,然后又听到齐王道歉的话音,顿时感动的泣涕道:“大王···小人···”
田冀见那人已经说不出话来,轻轻一笑,然后吩咐道:“传令,赔这位壮士两件合身的新衣,将缴获的野猪弓剑也全部交还。”
“唯。”
“传令,赐发现异常的禁卫半金,赏擒获壮士的禁卫肉一条,其余参与抓捕的人各赐肉一块。”
“谢大王。”
不久,队伍再次前行,很快,到了彭城东门外十里处,队伍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楚王横。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名动彭城
此时,田冀乘坐的马车一停,车外便立即响起田兆的声音:“大王,楚王已经在前方等候了。”
田冀一听,立即开口道:“好,寡人知道了。”
接着,田冀站在车辕上抬头向西面一望,果见楚王的王旗就在前方不远处。
见此,田冀立即下了车,吩咐道:“传令,请丞相主持大局,田将军,立即负责统领军队。”
“唯。”
“传令,让大行令与古肥将军随寡人去见楚王。”
“唯。”
说完,田冀便带着鲁仲连与古肥还有十个禁卫向前走去。
此时,楚军中,楚王横见齐王走出齐军阵中,笑了笑,同样带着一个禁卫,两个大臣走过去。
不久,两王相遇。
田冀看着年近五旬,却依然显得比较精壮强健的楚王横,没有托大,率先拱手见礼道:“楚王。”
对面,楚王横见齐王冀先动,自以为压过齐王一头,顿时得意的一笑,但也没有真等齐王给他行礼再回礼,而是慢齐王半拍,同时拱手见礼道:“齐王!”
礼毕。
楚王横哈哈一笑:“齐王果然仪表堂堂,数月之前寡人就听到齐王的风采,本想早日见到齐王,却不想缘分不够,时至今日才能与齐王一会。”
田冀一听,感觉楚王横话里有话,好像他几个月前应该去楚国做人质一样。
于是,田冀脑子一转,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无比遗憾的道:“楚王言之有理,是挺遗憾的,其实寡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想见一见楚王了,但可惜缘分不够,未能与楚王早日相见,甚憾甚憾。”
楚王横一听,全身一僵,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接着,楚王横脑海中便浮现出昔日他以太子之尊,在齐国做人质的经历,甚至还有在秦国做人质的不好经历。
想着,楚王横脸色略微僵硬的笑道:“啊——这——齐王一路远来,想必一定已经舟车劳顿,寡人已经在彭城中让人为齐王准备汤浴宴会,今夜寡人要与齐王一醉。”
田冀闻言,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听到也没说一样,满脸笑容的应道:“既如此,那就要多谢楚王款待了。”
“哈哈哈···”楚王横再次哈哈一笑,道:“齐王,请。”
“楚王,请。”
不久,田冀与楚王横的王车并驾齐驱向彭城而去。
彭城。
就在田冀沐浴休息间,楚王横看着面前的群臣道:“诸卿,寡人看到齐王冀,就想起昔日寡人在齐国所遭受的种种的屈辱。如今,寡人打算羞辱齐王冀一番,以此打压齐国的气焰,并在接下来的会盟中逼迫齐国做出更多的让步,并获取更大的利益。
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众人闻言,沉思了一下,一脸老迈的庄辛率先开口道:“大王,齐国是不弱于我楚国的大国,而跟在齐王身边的鲁仲连乃是十二岁便说的大辩士田巴哑口无言的说者,所以,臣以为齐国难以用语言折服。
而且,现在齐国遭遇大难,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国力颓微。故,臣以为大王要想折服齐国,当要彰显我楚国将士之武勇。
不过,现在大王正欲与齐国结盟,不可直接让齐王观我军阵,免得齐王认为我楚国恐吓他。
故,臣请大王今夜与齐王宴会时,请齐王观我楚国武舞,并明日请齐王去城外狩猎,以在狩猎中让齐王看我楚军之威。”
楚王横一听,想起不久前他与齐王冀之说了两句话,便全面处在下风的事,不禁点了点头,应道:“先生说的对,那就请齐王观舞狩猎。”
就在楚王准备晚上的宴会之时。
一个身穿丝绸锦衣,又背着一头面目全非野猪的汉子,从东门走进彭城。
彭城中人一看这人身穿名贵锦衣,却背着一头野猪,皆怪之。
不久,等那人背着野猪抵达彭城集市叫卖之际,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
此时,人群中有人突然问道:“贵人也要自己背着野猪来叫卖吗?”
此言一出,人群立即议论开来。
“身穿锦衣却亲自来卖猪,少见少见。”
“各国的人都说我宋人如何如何,但今天,我宋人中却出现一个跟郑国人那样买椟还珠的人。”
“怎么说?”
“大家看他身上衣服,足以买数头野猪,结果,他却穿着这么名贵的衣服背着那么肮脏的野猪来卖,这不是买椟还珠吗?这不是让其他国家的人更加笑话我宋人吗?
呸,我耻之。”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脸色大变。
因为宋人是商人后裔,而周围的人大都是周人,所以他们宋人已经被各国的人抹黑编排了近千年,各国的人都说宋人如何如何愚蠢,但现在真的出现一个蠢人···
众人皆恨之。
“我呸···”
“呸···”
“···”
那人见周围的人皆对他怒目而视,并纷纷开口咒骂他,便连忙大声解释道:“诸位父老兄弟误会了,误会了,这一身锦衣并非我所有,而是齐王所赐···”
“齐王所赐···”
众人皆惊。
那人立即大声道:“齐王仁义,今日我······”
众人听到那人的传奇经历,知道他被齐王当作刺客抓住后,不仅没被杀,而且还得到了齐王赐予了两件锦衣。
一时间,周围的人无不惊叹道:“齐王仁义···”
很快,这个传奇经历便一传百、百传万的传遍了整个彭城。
彭城百姓皆赞齐王仁义。
不久,楚王横闻之,顿时脸色一沉。
当夜。
大厅中,楚王横坐右上位,田冀居左,齐楚群臣作陪。
宴会开始后,众人喝下一杯酒后,楚王横对身侧不远处的田冀道:“齐王在齐国久听齐鲁之音观齐鲁之舞,今日到了楚地,寡人欲请齐王观赏我楚国舞乐。”
田冀闻言,立即笑道:“寡人久居齐国,不曾闻各国舞乐,今日能一观楚国舞乐,幸甚,幸甚。”
楚王横微微一笑,然后对负责主持宴会的庄辛看了一眼,庄辛点头会意。
接着,六十四个头上插着鸟毛,脸上涂着花纹,光着膀子,下身穿着兽皮,一手持戈一手持盾的舞者走入厅中。
“咚—”
“铛—”
随着钟鼓声响起,厅中的舞者立即齐声大喊:“喝~~”
接着,厅中六十四个舞者立即分成两对,三五成群,开始表演其战场的搏杀攻防来。
此时,田冀耳中听着激动人心的金鼓之声,眼中看着舞者激烈的搏杀攻防,不仅没有热血上涌激动难耐,反而心中微微一沉。
这是武舞,两国之君会盟,一般都是上演文舞、德舞,中间可以插上一支武舞,但哪有一上来就表演武舞的。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两国相当而敌对,所以用武舞示威的。或者是大国向小国展示力量的。
现在齐楚会盟,楚王一上来就给他看武舞,这就是向他展示楚国的力量,想要恐吓齐国。
虽然一支舞吓不倒齐国,但楚国现在表现出来的强势态度,却让他心中不爽。
想着,田冀看着厅中的武舞,拿起酒杯,微微泯了一口酒。
接着,田冀又看着武舞沉思了一下,然后,在楚舞表演到最激烈的时候,突然将头瞥向一边,不再看楚舞。
楚王横见之,嘴角一勾,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五章 楚王配吗
于是,楚王横举杯向齐王冀示意:“来,齐王,寡人敬你一杯。”
“楚王请。”
对饮一杯后,楚王横指着表演正激烈的舞乐,笑着问道:“不知齐王观我楚舞如何?”
楚王横一开口,厅中齐楚两国的群臣全都将目光投向主位的两位君王。
此时,田冀听到楚王横的询问,快速的看了一样舞蹈,然后迅速将目光瞥向一侧,然后用宽大的衣袖拦住前方,一脸落寞看了楚王横一眼,最后摇了摇头,长长一叹。
楚王横故作震惊的道:“怎么,难道齐王以为我楚舞已经难看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了吗?”
楚国群臣闻言,皆对齐王冀露出怒色。
“并非楚舞不好。”田冀立即叹道:“楚舞大而盛,将楚人的齐整、热情、斗志展现的淋淋尽致,让人不禁想起楚国武王之时的抗争与庄王之时的强大。”
楚王横闻言,微微一笑:“齐王好眼力,我楚国武舞,本来就是祭祀先祖开国难,立国之艰,以及后来楚国庄王时的强而大,经过数代乐师舞者的改良,才形成了现在的武舞。”
说着,楚王横又笑道:“齐王,如此盛大的舞乐,齐王刚刚为何在舞者表演到最壮烈的时候,将头转向一边,不看我楚舞呢。”
田冀一听,立即悲叹道:“楚王,实不相瞒,我齐国也有这样盛大的舞乐。不久前,寡人收复失地,拜祭宗庙,群臣皆请寡人在祭祀之后,上演武舞,以告历代先王。
但······寡人拒绝了!”
说着,田冀一脸哀色的看着楚王横,问道:“楚王可知寡人为何拒绝?”
此言一出,正在楚王不远处主持宴会的庄辛顿时脸色一变,就在他转身准备行礼回话之际。
楚王横已经满脸不解的问道:“齐王,这是何故?”
庄辛顿时僵在原地。
田冀摇头道:“楚王有所不知,这武舞寡人在先王灭宋之时,曾在宗庙看过,盛大的威状。
寡人一想起如此盛大的舞乐,就情不自禁的想起我齐国的先王威王与宣王来,感叹威宣之时齐国的强大,又悲叹现在齐国的衰弱。
自太公以来,我齐国日渐壮大,在先王时,我齐国更是与秦国并列的两大强国,被各国尊为东帝。
可是,齐国到了寡人手中,国土沦陷,民众失散,国家困苦,备受邻国欺凌。
所以,寡人思前想后,总是觉得寡人不能也不配看着武舞。”
说着,田冀痛心疾首的道:“楚王,寡人不配看武舞啊!”
说罢,田冀又一脸真诚的看着楚王横,问道:“楚王,你觉得配吗?”
此时,楚王横见齐王悲伤难制,本想举杯安慰他鼓舞他,但手中的酒杯才举起,正欲开口安慰之际,便突然听到这话,随即全是一僵,整个人僵在哪。
齐王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楚国汉北之地也大部分沦陷了,汉中也沦陷了,国力大损,备受秦国欺凌。
齐王不配,那情况与齐王类似的寡人······
寡人配吗?寡人配吗?寡人配吗?
一时间,楚王横僵在原地,继续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举着酒杯不是,不举也不是,不知如何回应。
就在楚王横僵住的同时,楚国群臣听到齐王的话,也纷纷一僵。
甚至,连金鼓之声也渐渐变小,连那六十多个舞者也动作僵硬起来,甚至越舞越尴尬。
“哈哈哈···”
就在气氛逐渐凝固之际,就在楚王横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主持宴会的庄辛突然哈哈哈大笑。
“这金鼓声怎么变小了,齐王在前,可不能让齐王以为我楚国失了礼节。”
大厅一侧的乐者一听,立即反应过来。
“咚···铛···”
随着金鼓声再次缓缓响起,舞者的武舞也渐渐恢复流畅起来。
此时,庄辛向齐王冀拱手道:“齐王所言极是,国家轻微,的确不可观大舞。所以,自从寡君即位后,也从来都不观看大舞。
而今日寡君之所以请齐王观我楚国武舞,那是因为寡君在位十余年,休养生息十余年,忍受秦国欺压十余年,已经决定不在忍气吞声,已经决定奋起反抗。
所以,寡君才兴武舞,用武王庄王的事迹激励自己,要奋发图强,要敢于抗争。”
说着,庄辛深深的弯腰道:“齐王,寡君请大王看武舞,也是为了激励大王,一时的失败算不了什么,一时的衰弱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努力图强,那国家就有再次强盛起来的时候。
就如敝国一样,就如寡君一样。”
楚王横听到庄辛的话,立即点头道:“不错,这就是寡人的意思,不仅是激励寡人自己,更是为了激励齐王,还请齐王与寡人共勉。”
田冀闻言,心中知道现在齐楚联盟还是最重要的,没有继续打击楚王,而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楚王拳拳之心,寡人倍受感动。”
说罢,田冀直接举起身前案上的酒杯,向楚王横敬酒道:“寡人早就听说楚王乃是令人尊敬的长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来,寡人敬楚王一杯,为楚王寿。”
楚王横闻言,心中一松,也回礼道:“为齐王寿。”
齐楚群臣见此,异口同声道:“为楚王(齐王)寿。”
杯酒下肚,厅中气氛再次热情起来。
就在此时,楚国大臣寿陵君起身向齐王冀拱手行礼道:“齐王,寡君对大王也算很够意思了,但是,齐王却对寡君不够意思。”
田冀一怔,见群臣纷纷看过来,立即皱眉道:“寿陵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寡人有失礼之处吗?”
寿陵君眉头一皱,沉声道:“齐王还没有到彭城的时候,寡君就开始布置接待齐王的示意,唯恐有让齐王不满的地方。
可是,齐王就不然了,齐王还没有进入彭城,就在城外大肆收买我楚人之心。虽然臣也知道,齐国以收买人心立国,收买人心已经深入齐国骨髓,但现在彭城还是我楚地,大王就这么干,是不是太过分了。”
田冀闻言,立即明白过来,寿陵君说的应该是他在城外遇到那个刺客的事情。
本来他只是想彰显自己仁义之名,对本国人仁,对外国人也仁,以此希望各国百姓奔齐。
只是,他万万没想过,这是他没让人鼓动,结果,短短半天功夫,这件事就闹得满城皆知了。
而且还一下子传到了楚国君臣的耳中。
现在楚国大臣拿这事攻击寡人,还以此攻击他田氏窃取齐国,这···
寡人该如何应对呢?
“哈哈哈···”
田冀正快速思考间,那边,鲁仲连便大笑着站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楚臣皆惧
“楚王!”鲁仲连先向楚王横拱手一礼,然后看着寿陵君摇头道:“寿陵君此言差矣,甚至大错特错。”
“哦。”寿陵君见鲁仲连站了出来,立即将目标对准他,质问道:“连子,不知本君何错之有?”
鲁仲连笑道:“首先,寿陵君说寡君收买楚人之心,这就错了。之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是寡君误以为其是刺客,才抓捕于他,后来弄清事情,知道其不是刺客,故而释放了他。
因为抓捕过程中,弄坏他一件布衣,所以寡君赔给他两件。所以,那两件锦衣并非赏赐,而是赔偿。”
说着,鲁仲连大声道:“我齐国最讲信义公平公正,自己误会了做错了,就一定会道歉,如果给别人造成了损失,也就一定会赔偿。
所以,寡君之举,并非是收买人心,而是做一个正常齐人都会做的事情,我齐国之人,不仅对齐人是这样,对他国之人也是这样。”
寿陵君怒道:“狡辩,若是赔偿,用一件锦衣赔一件布衣也就是了,为何赔两件。”
“怎么寿陵君觉得两件就多了,其实赔两件还是寡君看在楚王的面上才稍微赔了一点。”鲁仲连大声道:“当年,子路搭救一落水稚子,事后其父母以牛相赠,子路受之。旁人皆说子路做了一件小事,却接受了一件重礼,这是太贪婪。但孔子却以为子路做得对,因为在那家人眼里,孩子的生命远比牛珍贵。
同样,寡君也将人的生命看得比其他东西都要珍贵,所以才没有随意将误捕的楚人当作刺客杀掉,而是彻查此事之后便放了那名楚人。
正是因为寡君将人的生命看得比其他任何东西重,所以才对差点要了其他人的生命而十分自责,才赔偿人家两件锦衣。
难道在楚国君臣的眼中,一个百姓的生命,难道还不如一件锦衣不成?”
“误会,误会。”楚王横一听鲁仲连攻击他漠视楚人生命,差点急得冷汗直冒。
楚国百姓本来就老是逃亡,若是他眼里一个百姓的生命还不如一见锦衣的事情传了出去,那···楚国可能会很糟糕。
想着,楚王横立即开口道:“在寡人的眼中,百姓的生命也是我楚国之宝,怎么可能还不如一件锦衣呢!
刚刚寿陵君只是因为听到城中谣言四起,所以才开口询问罢了。”
鲁仲连一听,立即对寿陵君道:“寿陵君,这就是你的不是,若是,我齐国群臣听到了这事,从来都不会想着责备别的君王做得好,而是都会劝谏自己的君王要做的比别的君王更好。
与其责备他国之君全都是尧舜,还不如让自己的君王也成为尧舜,这才是身为人臣的道理,不知寿陵君以为然否?”
寿陵君一听,顿时勃然大怒道:“鲁连,你···”
话未毕,鲁仲连却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对楚王横道:“大王,外臣以为寿陵君今天的话可万万不能传出去,不然,要是三晋与秦燕五国听说大王的百姓,紧紧因为一件锦衣,就会背弃大王投靠他国。
那···”
鲁仲连脸色沉重的道:“大王,三晋燕国知道后,一定会以为大王残暴,人心尽失,故而不再与大王亲近。而秦国知道后,也一定会来攻打楚国的。”
楚王横闻言,想起楚国合纵攻秦的计划,顿时脸色一变,然后看向寿陵君道:“寿陵君醉矣,来人,请寿陵君下去休息。”
“大王,臣···”
“退下。”
寿陵君不情不愿的退下后,楚国群臣此时看着鲁仲连皆面有惧色,不敢再向齐国挑衅,也不敢再欺压齐国。
而后,齐楚两国君臣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宾主俱欢···
宴会之后。
楚王回到后房,怒道:“可恶,今天不能没能折服齐王,反而还让寡人大失颜面。”
“大王不必恼怒。”一侧的夏侯安慰道:“大王,世人皆知,齐人表面刚强,能言善辩,但其实色厉胆薄,不敢与人正面与相斗,只会暗中耍阴谋诡计。
而鲁仲连正是其中的佼佼者,连齐国人都少有能说得过他的,更别说我们楚人了。”
楚王横一听,立即叹道:“早知齐人如此难缠,寡人就应该带着左徒一起来。”
群臣闻言皆沉默,虽心中不满,但却无法反驳。
谁让他们刚刚在宴会上,一群人全被鲁仲连给压下去了呢!
此时,楚王横感叹了一声后,又开口问道:“刚刚寡人在宴会上失了面子,等明日,寡人一定要在狩猎上找回面子。
还有,诸位贤卿也替寡人想想,如何才能让寡人在仁义上也能压倒齐王。不然,在楚国之中,楚人都说齐王冀比寡人仁,寡人夜不能寐矣!”
群臣闻言,脸色皆变得沉重起来。
另一边。
田冀带着群臣返回自己居住的地方。
此时,范雎看着鲁仲连惊叹道:“大行令果然能言善辩,今日竟然说的楚国群臣无人敢开口,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丞相过奖了。”鲁仲连摇头道:“区区寿陵君何足道哉,其不过是依靠奉承楚王而上位的宠臣,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今夜主持宴会的那个楚大夫庄辛,倒是一位能臣。”
田冀一听,点头道:“不错,那庄辛的确算得上是一位能臣,看来楚国的能臣还是有还不少的,不能轻辱啊。”
范雎摇头道:“大王,那庄辛虽然有才能,但却只是一个区区的大夫,而寿陵君与夏侯这些人,即便没有多少才能,却能依靠奉承楚王,而位居庄辛之上。
由此可知,楚国国政之混乱,或有崩塌的可能。
所以···”
此时,范雎面有忧色道:“大王,现在臣更担心的是,以楚国君臣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肩负起对抗秦国的重任。”
田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顿了顿,又皱眉道:“虽然楚国问题重重,但,现在寡人看楚王那意思,似乎想要压寡人一头,打算逼迫寡人做出更多的让步。
不知范叔还有连子以为,寡人该如何应对?”
范雎皱了皱眉,摇头道:“大王,现在齐国疲弱,不宜与楚国正面对抗,所以,臣以为只能见招拆招,不能主动针对楚国。”
鲁仲连附和道:“大王,丞相言之有理。”
田冀闻言长叹一声:“这就是弱者的悲哀,任何道理都需要依托强权。”
第一百九十七章 楚王之秀
次日。
彭城二十里外一出森林前方,田冀与楚王横各自带着三千将士来到此处。
此时,楚王横开口道:“齐王,今两国在此围猎,演武会盟,你我何不比试一番,比一比两国所获猎物的多寡,以观两国的将士的优劣。”
田冀闻言,暗叹一声:“来了,楚王又来逼迫寡人,而且还不做口舌之争,直接上军队了。”
田冀心中可是很清楚,他带来的三千将士,除了古肥率领的技击士是精锐之师,其他的两千禁卫,都是刚刚从宗室子弟还有贵族子弟中征召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且,技击士单打独斗还行,去森林中在树木的阻拦下相互配合,这是难为技击士。至于禁卫···连技击士都不如。
而楚军那边···从楚国传来的消息,楚王横不是正在狩猎,就是在去狩猎的路上,可想而知楚王横带来的禁卫有多擅长围猎了。
所以,这不用比,田冀便知道肯定齐军会输。
不过,他齐军可以输,但却不能胆怯。
想着,田冀笑着应道:“既然楚王有此雅兴,寡人自当奉陪。”
楚王横见齐王冀答应下来,眼睛微微一眯,笑道:“齐王,若是寻常比试,寡人担心将士们难以拿出全力来,故而你我何不一博为乐!”
田冀脸色微微一僵,僵硬的笑道:“不知楚王打算堵什么?”
楚王横见齐王冀脸色有些僵硬,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过,他也知道,齐国被燕国洗劫了一次,现在穷的很,若是直接赌金,那这种十拿九稳的赌博,却显得有些趁人之危了。
而现在楚国还需要拉拢齐国,要打击齐国的气焰信心,但却不能与齐国结仇。
想着,楚王横笑道:“寡人知道,齐人富裕好赌,昔日齐威王与田忌赛马,一场赛马的赌资就超过万金,若是你我赌金,却显得有些俗气了。
所以,寡人打算与齐王赌一件珍宝,小赌怡情。”
说罢,楚王横从身上取下一颗美珠,向齐王冀示意道:“此乃我楚国珍宝随侯珠,价值连城,只要齐王胜了,这随侯珠就是齐王的了。”
田冀心中一沉。
随侯珠可是天下有名的珍宝,与和氏璧齐名,不久前秦王稷为了得到和氏璧,已经开出了十五座城的高价。
这么贵重的珍宝···
想着,田冀向自己身上撇了一眼···身上无一件珠玉能与随侯珠媲美,甚至全身的珠玉加起来都不如。
而他身上的珠玉,已经是齐国现存中最好的了。
他身上唯一能与随侯珠媲美的,就只有他身上的齐王佩剑了。
这剑还是威王时期传下来的,被威王、宣王、先王所用,他被封太子那一天,他父王也是穷的实在没有好剑了,只好将这把历代齐王所用的宝剑相赐了。
想着,田冀迟疑了一下,心一狠,解下腰间宝剑,开口道:“天下利剑皆从韩出,昔我先君威王曾出兵救韩,韩昭侯以此剑相谢。
此剑名为墨阳,为韩国大铸剑师墨阳在墨阳所铸,乃是韩国数一数二的宝剑。
若是今日狩猎楚军赢了,那这把墨阳宝剑,就是楚王的了。”
楚王横看着齐王冀展示的宝剑,顿时心中一动,应道:“好,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田冀应道:“好,一言为定。”
二人一说定,楚王横立即指着前方的树林道:“齐王,接下来就以你我车架为界,一去左,一去右,齐王远来是客,寡人让齐王先选。”
田冀一听,直接对自己前方的树林一指,道:“不必如何麻烦,就选寡人所在的这边好了。”
“善。”楚王横点了点头。
接着,两军准备就绪,随着鼓声一响,田冀便带着齐军向左边的树林而去。
与此同时,楚王横则率领楚军向右边而去。
田冀率军进入林中后,跟在田冀身侧的田兆立即问道:“大王,咱们有胜算吗?”
田冀闻言,反问道:“田将军你以为呢?”
田兆脸色沉重的道:“大王,臣听说,楚王可是狩猎的行家。”
“既然知道,那将军何必多问?”
“大王。”田兆脸色沉重的道:“现在大王腰间的墨阳宝剑,可是我齐国最贵重的珍宝了,而且自威王时起就是历代大王所配带,若是我们输了···”
“若是我们输了!”田冀冷笑道:“那就当我齐国暂时将宝剑放在楚国,迟早有一天,我齐国失去的一切,都会拿回来的,而且还要成倍的拿回来。”
说着,田冀脸色一正,吩咐道:“至于现在,狩猎为主,就当练兵了。”
“唯。”
接着,田冀立即指挥将士在林中分成三队,分别从一侧驱赶林中野兽飞禽,然后田冀亲率技击士,进行捕杀···
下午时分,田冀率军归,楚王亦率军归。
然后双方统计猎物,田冀获熊一只,野猪八头,鹿十余只,其余中小型飞禽走兽近千。
而楚王横收获满满,狩猎所得比田冀多两倍有余,而且齐军的猎物全都是死的,而楚军还活捉了不少的猎物。
统计结果一出来,楚王横立即哈哈一笑,向齐王冀问道:“齐王,如何,寡人的楚军精锐否。”
田冀一听,立即笑道:“大王威武,楚国将士更是精锐非常,寡人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说罢,田冀面色如常的将宝剑递给楚王横道:“愿赌服输,心服口服。”
“哈哈哈哈···”楚王横大笑,然后满脸得意的接过宝剑,笑道:“如此,寡人就多谢齐王的宝剑了。”
周围的群臣将士见此,齐人皆羞愧的低下头,而楚人无不高昂起脑袋。
就在此时,夏侯走到楚王身侧,问道:“大王,今日围猎已经结束,不知大王准备回彭城用膳呢?还是用完膳再回彭城?”
楚王横笑道:“食物当然是新鲜的更美味,咱们吃完再回去。”
说罢,楚王横看向齐王冀,问道:“齐王意下如何?”
“你都决定了,难道我还能反对吗?”
田冀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应道:“客随主便,既然楚王有意,那就是用完膳再回彭城。”
夏侯一听,立即开口道:“大王,齐王,今日所获正有活物,不如今日晚膳就现杀那些活着的猎物,以为大王齐王之用。”
楚王横一听,立即应道:“好,夏侯考虑的极是,就现杀吧!”
“唯。”
此时,楚王横又嘱咐道:“夏侯,杀之前将猎物拿来给寡人看看,寡人要跳出最肥的给齐王享用。”
“唯。”夏侯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不久,夏侯又指挥者一群楚国将士抬着大量活禽活兽走过来,然后拱手道:“还大王挑选。”
“善。”楚王横应了一声,然后走到那群禽兽边挑选起来。
良久,楚王横不能决。
见此,夏侯走到楚王横身侧,大声的道:“大王,难道这些猎物没有让大王满意的吗?”
此时,田冀见夏侯突然抬高了声音,不禁疑惑的向楚王方向看去,听到楚王横也大声叹道:
“唉,之前寡人围猎之时还不觉得,但是,现在寡人走到这些猎物身边,看着它们悲伤的眼神,瑟瑟发抖的身躯,寡人心中怜悯,竟不忍杀之。”
此言一出,周围的齐人楚人皆一怔。
第一百九十八章 楚王翻车
“我呸!”田冀一听到楚王横的声音,立即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
楚王横虽然才起了一个头,但他已经知道楚王横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看着猎物不忍,打算放了猎物等等。
这都是先王宣王玩剩下的。
而且,楚王横与州侯的表演也太假,不仅假,而且也太刻意了。
之前他还纳闷,楚军的围猎水平也太高了,竟然围猎到那么多活得禽兽,结果,却是早有准备,是故意没杀的。
“我呸。”田冀再次啐了一口,心中十分不耻的轻声道:“哼,这种表演居然还要提前准备剧本,还要群臣配合。寡人就不一样了,寡人都是即兴发挥的,而寡人的臣子,不用寡人吩咐就能配合寡人。
这楚王···不合格!”
另一边,楚王横说了一大堆彰显自己仁义的话后,一脸不忍的道:“寡人不忍杀之,还是放了这些禽兽吧。”
夏侯一听,在一旁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道:“大王,这···若是放了这些猎物,那齐王那边?”
“齐王···”楚王横犹豫了一下,摇头叹道:“寡人心中不忍,还是放了吧,齐王那边,稍后寡人会去向齐王道歉。”
田冀见楚王横说话特意抬高了声音,仿佛唯恐其他人听不到一般,而且还将自己扯上做陪衬。
见此,田冀立即将头瞥向别处,来个眼不见为净。
但,这时,夏侯略显浮夸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大王仁义,恩及禽兽,臣身为大王的臣子,感同身受。”
此言一出,楚国群臣立即齐声高呼道:“大王仁义,恩及禽兽。”
楚国群臣一呼,周围的楚国将士也跟着高呼起来:
“大王仁义,恩及禽兽···”
楚国将士高呼了一阵后,夏侯召来一个楚国史官,吩咐道:“太史,记下来,某年某月某日,大王与齐王比猎,得齐王剑。还有,大王与齐王膳,见牲不忍,恩及禽兽。”
田冀听到这话,震惊的向楚王方向看去,见一个楚臣正在奋笔疾书,不禁暗骂道:“寡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等史官写完离去后,夏侯得意的笑了笑。
接着,他瞥见一侧默然不语的齐王,然后看了一眼还沉浸在表演中的楚王,想了想,走到齐王冀身侧,拱手问道:“齐王,外臣听说,当年齐宣王也曾见牺牲牛不忍,但是却用羊代替了。
为此,齐人都说齐宣王不是仁义之举,而是舍不得牛,所以才用羊代替了。要不然,若是齐宣王真的不忍,又何必杀羊呢。
现在,不知大王对寡君今日之举有何看法?”
田冀本来只是心中有些不耻的带着齐国群臣在一旁默默观看楚王表演,虽然对楚国史官当着他的面损了他一笔而心中有些不满,但也没想过破坏楚王的表演,毕竟刚刚他真输给楚王一把宝剑,毕竟,现在齐国还要用楚国去对付齐国。
但是,现在这夏侯居然还将楚王的表演扯到他头上来了,让他这个事外人去给楚王当陪衬···
此时,田冀看了楚王一眼,见楚王横也正看过来,然后又看见正在离去的楚国使者止步,并向他看过来。
见此,田冀心中冷哼一声,暗怒道:“这可不是寡人主动开口的,是你们楚人主动撞上寡人枪口的。”
想着,田冀立即开口道:“敝国宣王的事情,孟子说得对,宣王不是不仁,也不是小气,而是见牛而不见羊而已,所以说,君子远庖厨,非不为也,实不忍之。
至于楚王今天的举动,虽然是恩及禽兽了,但,这···”
说着,田冀看者眼前的夏侯道:“夏侯,你是楚王的臣子,你立即去劝阻楚王不要释放禽兽,尽快将那些禽兽全杀了吧。”
夏侯一怔,然后大声讥笑道:“齐王,难道大王就看不得其他君王比自己更仁义吗?
臣昨天可是听得很清楚,齐人都是‘从来都不会想着责备别的君王做得好,而是都会让自己做得比别的君王更好’。
可是,现在大王不行仁义,还要阻止别人行仁义,难道这就是齐人的做人之法吗?”
田冀一听,见其他人全都看过来,便开口道:“夏侯此言差矣,难道寡人是为自己考虑吗,寡人这是为楚王还有夏侯考虑啊。
诗云: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今寡人与楚王在这三伏天带着近万将士,冒着酷暑深入林中围猎,难道是为了自己享乐吗?
不是,我与楚王乃是为了百姓,为了除掉林中的野兽,保户百姓的田园不为禽兽所毁,所以才不辞幸苦的带人去围猎。
现在,楚王见到禽兽而激发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仁善,所以才打算放掉这些禽兽。
可是,如果这些禽兽接下来去毁坏周围百姓田园,或者就不是这禽兽,而是林中其他禽兽毁坏百姓田园,寡人担心周围的楚人也会将这事算在楚王头上,会开口抱怨楚王。”
楚王横闻言一怔,楚国群臣闻言也一怔,正准备抬走禽兽释放的楚国将士也一怔,然后立即停下脚步,然后留下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在场的齐人楚人全都向楚王横看去。
楚王横见此,顿时僵在原地,继续释放禽兽不是,不放更不是。
而夏侯这时候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甚至汗水侵湿了衣裳,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咳咳!”
此时,田冀轻咳了两声,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又摇头道:“楚人抱怨楚王这还是小事,寡人更担心的是···
如寡人这般,知道楚王内心想法的人,自然理解楚王,因为楚王这时候看到了禽兽,忘记了百姓!”
在场的楚人听到这,全都脸色一黑。
什么叫见到了禽兽就忘记了百姓?
“可是。”田冀正色道:“寡人担心那些不了解楚王的人,可能会大肆评论,说在楚王心中百姓还不如禽兽!”
楚王横一听,脸色巨变,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此时,夏侯听到齐王冀的话,恐惧的回头看了楚王一眼,只是,他一看到楚王横渐渐扭曲的脸,顿时心中一颤,然后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夏侯一倒地,这时,楚臣之中,庄辛立即高喊道:“夏侯病危,大王,请立即送夏侯回城救治。”
楚王横一听,立即点头道:“来人,送夏侯回城。”
此时,庄辛又道:“大王有令,虽然大王不忍看到禽兽瑟瑟发抖的样子,打算要放了这些禽兽,但是,大王思及百姓耕种不易,还是决定处死这些禽兽。
因为在大王心中,百姓比大王自己更重要,大王为了百姓,可以自己忍受心中的不忍以及欲望···”
楚王横:“······”
第一百九十九章 炼冰仙术
彭城中。
楚王横脸色铁青的坐在主位上,群臣沉默的站在一侧。
良久。
寿陵君突然开口道:“大王,今日之失全都是夏侯之过,本来,我们的计划都没有扯上齐王,只是在围猎之中展示武力,压倒齐王一头,然后再让大王展示仁义,以压倒齐王仁义之名。
结果,夏侯明知齐人善辩,还自作主张,非要抨击齐国先王,将齐王扯进来,给了齐王攻击的机会,这才导致今天的计划功亏一篑。”
“这是我的错?”夏侯不满道:“若不是寿陵君你昨日令我楚人在齐人面前大失颜面,我今天会想要为楚人找回面子。”
“怎么?”寿陵君一听夏侯将罪责推到他身上,顿时勃然大怒,怒道:“夏侯,这···”
随即,寿陵君便与夏侯在楚王横面前吵了起来。
楚王横见此,额头上的皱纹顿时更深了。
其他楚臣见此,全都没开口说话,任由这两个靠阿谀奉承上位的人在那争吵。
就在二人争吵间,就在楚王横忍不住要爆发间,此时,庄辛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夏侯与寿陵君见庄辛进来,同时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同时撇过脸,不去看对方。
“大王。”
“贤卿回来了,情况如何。”
庄辛行礼道:“大王,臣已经让人将今天的事情传播出去了,现在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赞扬大王仁义爱民,为了百姓可以克制自己。”
“善。”楚王横点了点头,脸色微微一松,他最担心齐人将他心中禽兽比百姓更重要的谣言散布出去,败坏他名声。
但现在来看,齐人并没有散布谣言。
此时,庄辛拱手问道:“大王,明日与齐国会谈,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楚王横一听,摇了摇头:“不,明天的会谈取消。”
群臣一怔。
楚王横怒道:“短短两日之间,寡人就接连在齐王面前丢脸三次,若是不能压倒齐人一次,寡人咽不下这口气。”
庄辛一怔,急忙劝阻道:“大王,齐王贤明,文武兼备,齐相范雎被齐王从布衣中提拔为相,鲁仲连更是名满天下的大辩士,这样的君臣,不可轻辱。
大王今日既已在围猎上胜过齐王,又将大王的仁义之名传到城中,何不见好就收,立即与齐国结盟。”
楚王横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寿陵君见之,当即脸色一沉,对庄辛呵斥道:“庄大夫,你这是身为人臣该说的吗?现在大王屡屡遭到齐人羞辱,你不为大王分忧雪耻就罢了,竟然还劝大王忍受屈辱,这岂是臣子所为。”
说着,寿陵君向楚王横拱手道:“大王,常言道君辱臣死,臣不肖,即便说不过齐人,但愿意为了大王跟齐人拼了。”
庄辛脸色一冷,怒道:“寿陵君,那齐国是我们的盟友,而不是我们的敌人!”
寿陵君一听,立即向楚王横拜道:“大王,臣失言,不过,只要大王需要,臣便可以用臣的鲜血洗刷大王的耻辱。”
楚王横一听,欣慰的道:“寿陵君有心了。”
夏侯闻言脸色一变,然后他沉思了一下,拜道:“大王,之前庄大夫说的好,齐人擅长玩虚的,不敢正面硬碰,所以,臣以为我们楚国不能再言语上与齐人比,而应该比一些实际的,就如今日的围猎一样,齐王输的心服口服。”
说着,夏侯立即向庄辛问道:“庄大夫你以为如何?”
庄辛见夏侯拉拢,轻轻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而是向楚王拱手道:“大王,收手吧,否则,臣担心大王会自取其辱。”
楚王横一听,想起之前受辱的事情,心中又是不满,又是担心。
夏侯见状,立即开口道:“大王,齐燕两国的人,最是热衷于寻仙求药了,不过我楚国也是受上天庇护的国家。
臣不肖,不久前收留了一个有仙术的宋国门客,请大王让其在齐王面前施展仙术。
仙术一出,则齐王必惧而服。”
楚王横一怔。
虽然楚国也是非常热衷于神异之学的国家,但仙术这东西···谁也没见过。
想着,楚王横迟疑的道:“夏侯,你的门客真有仙术。”
“有。”夏侯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大王,臣愿那人头作保。”
楚王横见此,立即决定道:“好,明天寡人就跟齐王比仙术。”
不久后。
田冀房中。
田冀看着庄辛迟疑道:“庄大夫,寡人不是已经与楚王约好明日商谈联盟事宜了吗?为何楚王突然改口,又推迟一日呢?”
庄辛恭敬的应道:“大王,寡君说大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而且今日围猎非常辛苦,担心大王疲惫,所以才推迟一日。
同时,寡君觉得与大王投缘,所以也打算请大王欣赏我楚国风水。”
田冀闻言,笑了笑,应道:“既然楚王盛情难却,那会盟商谈就再推迟一天,明日寡人就与楚王去领略楚国山水。”
庄辛一走,田冀便对群臣道:“看来楚王明日还想压寡人一头啊!”
群臣闻之,皆笑。
次日。
田冀与楚王横游于泗沂之间。
很快,半天时间过去,楚王横一直与田冀有说有笑的欣赏彭城山水,丝毫没有半分想要打压齐国的意思。
见此,田冀便在心中警惕,提防楚王横的突然发作。
午后,田冀与楚王登上一座小山,用膳完毕后。
坐在田冀右侧的楚王横突然长长一叹。
田冀听到楚王长叹,不禁一怔,奇怪的问道:“楚王,此刻观赏正乐,王何故叹气。”
楚王横见齐王果然接话,立即扯了扯衣襟,皱眉道:“此间虽乐,但今日酷暑难耐,寡人突然想喝冰镇美酒了。”
田冀一怔。
此时,楚王横又摇头叹道:“可惜,藏冰不易保存,寡人从郢都出来,并未携带藏冰,不能请齐王痛饮我楚国冰酒,实在是寡人之憾。”
说罢,楚王横又问道:“不知齐王可携带藏冰?”
田冀想了想,没有拿出硝石制冰之法。
于是,便摇头道:“寡人也未曾带藏冰来彭城。”
楚王横一听,立即遗憾的摇头道:“那就太可惜了!”
就在此时,在一边伺候的夏侯开口道:“大王想要与齐王共饮冰镇美酒,这并非难事。”
说罢,夏侯拱手道:“大王,齐王,臣有一门客,通晓一门仙术,能炼制冰块,臣请大王准许他来为大王、齐王炼冰。”
第两百章 雷火炼冰
田冀一听楚人要炼制冰块,不禁眼皮子一跳,纳闷道:“不会吧,难道是寡人的硝石制冰法泄露了?不,这不可能,硝石制冰之法只有寡人与田兆知道,田兆是不可能背叛寡人的。”
想着,田冀有些疑惑的向不远处护卫的田兆看去,却见田兆正满脸震惊的看过来。
见此,田冀皱起眉头:“不是田兆,那···难道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硝石制冰之法了?这不可能啊,历史没记载啊!”
就在田冀迟疑间,楚王横却惊喜道:“哦!贤卿的门客竟然有通晓炼冰仙术的人,快,快请那位先生来,只要能炼出冰块,寡人重重有赏。”
夏侯闻言,立即笑着应道:“是大王,臣这就去请徐先生来。”
夏侯一走,楚王横立即对齐王冀道:“齐王,寡人闻仙人久矣,但还从未见过炼冰仙术,今日能得一窥,幸甚幸甚。”
田冀一听楚王横还没看就直接肯定有仙术,心中便知道这仙术便是楚国震慑齐国的手段。
想着,便应道:“我齐国寻仙者甚众,但得遇仙人者却没有,而楚国少有听说寻仙者,但楚国却有通晓仙术的人,命运之造化,果真是令人惊叹不已啊。”
楚王横一听,立即哈哈一笑。
这时,夏侯引导着一人走来。
到了近前。
夏侯拱手行礼道:“大王,齐王,这位就是臣的门客,宋国异人徐林徐先生。”
徐林闻言立即拱手行礼道:“臣徐林见过大王,齐王。”
“免礼。”楚王横右手虚抬,然后看着徐林问道:“寡人听说,先生有炼冰仙术。”
“不敢称仙术。”徐林微微一笑,似是谦虚有好像骄傲的道:“只是偶得一术,能在夏日炼制一些冰块而已。”
楚王横有些震惊的道:“能在夏日炼冰,这就是神乎其神的仙术。”
惊叹着,楚王横立即开口道:“徐先生,寡人欲与齐王饮,需要一些冰块冰酒,若是先生能炼出冰块给寡人欲齐王享用,寡人必不吝赏赐。”
徐林一听,立即开口道:“请大王、齐王稍待,臣这就去烧火煮冰。”
徐林退下后,楚王横转头看着齐王冀道:“齐王,这炼冰仙术寡人从未见过,欲出去一观,不知齐王是否也愿前去一观。”
田冀闻言,笑道:“寡人也想瞧瞧这炼冰仙术,同去,同去。”
二人带着群臣出了亭中,便见前方的空地上正放置着一个成人大腿高的有盖铜鼎。而徐林正在铜鼎旁准备薪柴。
见此,倍感新奇的楚王横便邀请田冀一同近前观看。
田冀上前看了一下,然后又退回一边。
此时,田兆缓步来到田冀身侧,然后献宝似的将左手伸到田冀面前,轻笑道:“大王,你看。”
田冀垂眼一看,见田兆手中有些许硝石,诧异的看了田兆一眼,问道:“将军怎么带着这些东西。”
田兆轻笑道:“大王,臣以为这东西乃是神物,随身携带能避邪消灾,所以臣随身携带了一些。不想,今天居然派上用场了。”
田冀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好,今天算你立功了,稍后,等那徐林炼出冰块来献给楚王,等楚王尝了用冰块冰镇的美酒后,你就出来告诉楚王,这就用金汁炼出来了。”
“请大王放心,臣···”田兆点了点头,说着,又有些迟疑的道:“大王,这是不是太狠了,若是楚王喝了用金汁练出来的冰水,会不会勃然大怒,恼羞成怒。”
说着,田兆见齐王皱眉,又赶紧解释道:“大王,臣不是害怕楚王,只是担心楚王震怒之下,会中断齐楚联盟。”
田冀闻言,想了想楚王横的为人,点头道:“的确有些道理,那等楚王要品尝的时候,你立即开口制止楚王,并责问徐林羞辱君王。”
田兆这才笑着点头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会给大王丢脸的。”
田兆退到一边后,又过了一会儿,楚人才在徐林的指挥下坐好准备。
接着,大火燃起。
而后,楚王横或许觉得大火太热了,便退回田冀身边。
此时,徐林开口道:“大王,齐王,易云:否极泰来,物极必反;老子云: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事情到了极点就必然会有惊人的转变。
而臣这炼冰之术,也正是根据先贤的说法,以烈火煮水,将水煮沸到极点,则阳极阴生,神冰自出。”
楚王横一听,立即赞道:“有道理,有道理,一看就是符合天地至理,看似不可能,但一想又理所当然。所以,寡人相信,烈火煮水一定能煮出冰来。”
楚国群臣闻言,吩咐附和道:“大王英明,烈火煮冰,不愧是仙术。”
楚王横在群臣的夸赞中飘了一会,然后看着齐王冀道:“齐王以为如何。”
田冀闻言,面无表情的道:“寡人且在一旁观之。”
“看来齐王不信啊!”楚王横笑了笑,然后对左右道:“我等与齐王一起在此静观。”
夏侯等人皆笑道:“大王,臣等皆在此观之。”
不久。
水沸。
而后,徐林走到大鼎一侧等候了一下,等沸水大半溢出铜鼎,立即大声道:“神冰已经孕育在沸水,还需用雷霆与黄泉之水助之(黄泉指地下水)。”
说着,徐林立即吩咐道:“快,灭火,穿绳,投鼎入黄泉。”
说罢,徐林立即拿起鼎盖将小鼎盖住,并用力按住。
与此同时,一旁的四个楚人,则熟练的将柴火推到一旁,然后用绳子穿过鼎耳,接着四人一声大喝,便用长绳拉起小鼎,便投入不远处一个极深的水井中。
火热滚烫的铜鼎一入水井中,顿时发出一声暴鸣声。
“轰————”
周围的齐人楚人顿觉雷霆在耳边炸响,所有人都脑袋一懵。
而后,一些人脸色一白,一些人颤颤发抖,一些人还不知不觉间被吓得后退了一两步。
毫无准备的田冀,也被这雷霆暴鸣声震得微微失神,等他反应过来,却见楚王横已经落后自己两步。
接着,田冀向周围看了看,见无论是齐人还是楚人,全都露出懵逼之色。
见此,田冀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首名叫《懵逼》的古诗。
似乎此时挺应景的···
第两百零一章 盗泉之水
此时,楚王横也反应过来,见齐王冀出现在自己身前两步处,怔了怔,赞道:“齐王真是胆识过人,寡人也不敢在惊雷中上前两步观看,这一点,寡人不如齐王,不如齐王。”
说着,楚王横立即不着痕迹的向前走了两步。
田冀见楚王横回到原处,也当作自己向前走了两步,笑着应道:“楚王过赞了,过赞了,寡人只是想靠近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二人说话,深井中依然有雷鸣声传来,但动静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此时,周围的齐人楚人全都反应过来,纷纷踮起脚尖向那深井中望去,并惊叹议论起来。
就在众人惊叹平地生雷间,徐林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然后仔细看了一下深井中的铜鼎,才从深井边退回,向楚王横拱手道:“大王,齐王,神冰经过雷霆催生,又有黄泉相助,稍后就会生出,还请大王与齐王稍后片刻。”
“无妨,无妨。”楚王横笑道:“寡人今日得见如此惊人的炼冰仙术,足慰平生,些许等待不算什么。”
此时,田冀亦赞道:“先生的仙术很精彩,也很震撼!”
楚王横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齐王说得是,的确震撼人心。”
说了一会儿话后,深井里的雷鸣声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此时,楚王横又邀请道:“齐王,天空之雷寡人时常见之,但地下的雷霆,寡人今日却是第一次见,不如齐王与寡人一同前去一观。”
田冀闻言点头道:“善,楚王请。”
“齐王请。”
接着,田冀在深井便看了两眼约数丈深井,见铜鼎正被人拉着陷在井水中,见此,他点了点头,对徐林的炼冰术已经了然于胸。接着,他又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从井边退回。
此时,田兆见齐王退回,立即十分担心的走到齐王身侧,有些恐慌的道:“大王,这楚人的炼冰术与大王的炼冰术完全不同,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若是楚王接下来讥讽我们齐人,那我们怎么办?”
说着,田兆满脸焦虑的看向齐王:“大王,就算我们也能炼出冰来,可我们的炼冰术完全没有这徐林的炼冰术那么震撼,即没火烧,又没雷霆相助,而且还没有黄泉孕育,无法达到震人心神的效果啊。”
田冀闻言,只是轻轻一笑。
他已经知道徐林的炼冰术是怎么回事,这是一种与硝石制冰截然不同的炼冰术,出现在战国时期,据说宋国庄子会这门技术,淮南王刘安将这门技术发扬光大,直到后来,硝石制冰的技术出现后,这门技术才彻底在王室贵族家中消失。
田冀对道家典籍耳熟能详,自然也对炼冰术知道的一清二楚,更知道这门炼冰术消失的原因所在。
所以···
想着,田冀一脸轻松的道:“无妨,稍后将军什么都不用做了,连那制冰粉也不用拿出来,寡人自有应对之法。”
田兆一听,惊疑不定的看了齐王一眼,然后点头道:“唯。”
接着,在周围齐人楚人震撼与期待中,所有人围着井边傻傻的等了大半个时辰,在井边观望的徐林才从井边退回。
然后,徐林走到楚王不远处,拱手道:“大王,神冰已经制成,请大王下令起冰。”
等待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楚王,一听神冰终于炼成,立即激动欣喜的道:“快,快起冰,寡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与齐王享用冰镇美酒了。”
“唯。”
徐林应了一声,然后走到井边,让那四个拉着绳子的楚人将铜鼎拉上来,并放置在井边。
接着,徐林打开铜鼎盖,然后从铜鼎中捞出冰块放入一个铜碗中。
很快,成人两掌宽的铜碗中,便堆积了大半碗冰块。
周围的人见之,皆有惊异之色,然后不顾楚王齐王在此,便小声的议论起来。
“出冰了,出冰了···”
“真的炼出了神冰!”
“仙术,仙术,真是仙术。”
“今日得见仙术,死而无憾矣!”
“居然真有仙术···”
“我欲请辞寻仙去···”
“在下认得一个方术士···”
“···”
“嗯?”田冀抬头向周围看了看,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感觉被冒犯了,但他看了一下周围,却没发现是谁说的。
就在这时,徐林将铜碗交给一个侍者,等侍者将一个铜壶放在铜碗,然后才带着使者走到楚王面前,拱手道:“大王,幸不辱命,这用雷火炼制,用黄泉孕育,集天地之精华,纳日月之灵气的神冰已经炼成,还请大王享用。”
楚王闻言,看着铜碗上方冒出的寒气,又伸手感受了一下铜碗的寒意,惊叹不已道:“啊——仙术,神乎其神的仙术,如此仙术炼出的神冰,服之必寿!”
说罢,楚王横立即拿起酒壶,然后倒了两杯酒,拿起其中一杯,然后向齐王冀示意道:“齐王,来尝尝我楚国仙术炼出来的神冰冰镇的美酒。”
说着,楚王横直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便将目光投向齐王冀,并死死的盯着齐王,只等齐王喝完酒,就闻齐国有没有这等仙术,然后好好的嘲讽齐国一番,以找回这两天丢失的面子。
接着,楚王横见齐王冀拿起酒杯,就将酒杯往嘴边送。
见此,楚王横立即激动屏住呼吸。
但酒杯到了齐王冀的嘴边,却停住了,齐王冀竟然没喝酒。
楚王横见此,不禁一怔。
此时,田冀将酒杯放在嘴边停住好一会儿,见楚王横一直盯着他,便移开酒杯,摇头叹道:“这酒寡人不能喝。”
“呃······”楚王横一怔,将已经被侍者倒满的酒杯再次举起,再次示意道:“齐王,这么美好的美酒为何不能喝,难道是齐王担心齐国没有这种仙术,担忧以后再也喝不到吗?”
田冀摇了摇头,叹道:“楚王,寡人闻孔子不饮盗泉之水,义士不吃嗟来之食,所以,寡人也不能饮这酒?”
第两百零二章 齐楚联姻
楚王横闻言,顿时脸色一沉,不悦道:“齐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寡人这美酒怎么就变成盗泉之水,嗟来之食了?”
此时,徐林亦大怒,然后羞怒的长拜道:“还请齐王明示,臣所炼神冰有何不妥,以至于大王说出这种话。若是大王能说出道理来,臣请以死谢罪,若是大王不能说出道理来,臣虽不肖,但也要以死明志,不能受大王此辱。”
田冀闻言,立即语重心长的道:“寡人闻,上古圣贤之所以能成为圣贤,是因为他们发明了工具方便了人们的生活生产。所以,古人云:其效十倍,立改之,其效一倍,推广之,其效超一半,则使百姓知之。
寡人不肖,也愿意效法圣贤,以便民为业。”
徐林一听,立即开口道:“齐王,臣愚钝,不敢与圣贤比,但臣以为,臣的炼冰之法,也方便了人们,让人们能在夏日炼制冰块。”
“是极,是极。”楚王横立即为徐林站台道:“寡人也以为便。”
“不然。”田冀摇了摇,指着铜碗中的冰块道:“先生炼制此冰,需要薪柴铜鼎,还需要一口夏日阴凉的深井,既是火烧,又是雷鸣,还要黄泉之水孕育,从开始炼制到炼制完成,前后消耗一个时辰,而所获的冰块,不过一小碗。
实在是耗费惊人,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徐林一怔。
此时,田冀又开口道:“虽然寡人没有这等炼冰仙术,但是,寡人只需要十个百姓,五辆车,在冬季河水结冰之际,带着刀斧去河里取冰,只用一天的时间,便能储藏超过一年所需的冰块。
二者相对比,不知楚王与先生以为,孰便。”
“这···”徐林顿时哑口无言。
田冀又道:“先生的仙术虽然惊人,但是耗费与收获完全不能比,这就是用百倍的代价去获取一成的收获,非正常人所为,也完全与圣贤的做法背道而驰。所以,寡人以为这神冰虽然震撼人心,但却如盗泉之水,嗟来之食一样,来之不正。”
楚王横听到这,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冰镇美酒,顿时觉得不香了。
此时,田冀将目光投向徐林,道:“先生,寡人不反对仙术,也不反对追求仙术,但寡人所追求的,乃是便民的仙术。
若是先生的仙术能比寡人在冬季派人去河中取冰更方便,能用更少的人获得更多的冰,这才是真正的仙术,真正便民的仙术。
而这···”
说着,田冀指着地上的柴薪残迹,又指向深井,沉重的道:“这仙术非是便民,实则累民也。”
接着,田冀向周围的齐人楚人看了一眼,正色道:“若是寡人喝下这等神冰冰镇的美酒,这不就是商纣之用象筷,亡国有日吗?
如此,这等美酒,不饮也罢。”
说罢,田冀手一松,手中的酒杯瞬间掉到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轻响,然后冰镇美酒洒落一地。
“铛···”
又是一声轻响,众人一看,却是楚王横手中的酒杯也从手中滑落了。
随着楚王的酒杯落地,众人看到楚王横呆滞的面庞,周围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顿了顿,徐林长叹道:“臣本以为学了一门仙术,欲报效君王,结果,这却是一门谄媚君王的邪术,难怪先生会这门仙术却从不大肆宣传。
我今知之,辱及君王,甚惭,甚羞!”
说罢,徐林拔剑自刎,死之。
楚王横:“···”
众人:“···”
······
彭城。
楚王横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语。
而楚王横身前,楚国群臣皆小心翼翼的随侍一旁,带着丝丝恐惧的看着前方的楚王横。
现在的楚王横脸色阴沉的可怕,而更可怕的是,自从徐林在外面羞愧的自杀后,楚王就一句话也没说。
见楚王不说话,楚国群臣更不敢说话。
良久,楚王横长叹一声,大破沉寂道:“寡人与齐王会盟三日,却连续四次遭到齐王羞辱,诸卿以为这是何故?”
“这···”楚臣听到楚王的询问,不禁面面相觑。
有些人虽知道原因,但看着楚王,却不敢开口。
顿了顿,夏侯气愤的道:“大王,臣以为这是齐人太奸诈了。”
“对,齐人太无耻了。”寿陵君附和道:“大王,昨日还有今日,明明是我楚国胜了,无论是比猎还是比仙术,齐国都不如我楚国,但齐人却依靠嘴皮子,无耻的将过错推给我们。”
说着,寿陵君义愤填膺的道:“就比如今天,齐王说什么追求便民,可是,众所周知,齐人最奢侈了,连管仲家烧火烹饪的薪柴,都要让人先雕刻上精美的花纹,然后才烧。
就这,齐王还有脸说便民。”
夏侯一听,质问道:“寿陵君,你即知之,为何当时不反驳。”
“我当时被齐王说懵了,没反应过来。”寿陵君叹恨道。
庄辛闻言,冷冷的道:“幸好寿陵君没反应过来,不然,齐王如果说这就是吕齐之所以亡国的原因,那寿陵君如何反驳,难道我楚国也要亡国。”
“这···”寿陵君顿时脸色一变,露出后怕之色。
接着,寿陵君对庄辛怒目而视:“那庄大夫以为我楚国为何会屡屡受辱?”
庄辛一听,立即向楚王横拱手道:“大王,如今楚国君明臣贤,不可轻辱,辱之,自取其辱。这就是先贤所说的,国有贤,不可辱。”
一些楚臣闻之,立即附和道:“大王,庄大夫说得对,国有贤,不可辱。”
楚王横闻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诸卿说的对,国有贤,不可辱。可是,现在寡人已经受辱了,诸卿可有办法让寡人能在不会受辱的情况下,洗刷身上的耻辱。”
“这···”群臣闻之,想起之前两天受辱的夏侯与寿陵君,又想起今天那个自杀的徐林,一时间全都哑口无言。
楚王横等了一下,见群臣无人回答,便笑道:“虽然你们没有办法洗刷寡人身上的耻辱,但寡人想到了一个办法。”
群臣一惊,接着,庄辛率先开口道:“大王,慎重,慎重!”
楚王横一见庄辛紧张的样子,立即笑着抬手打断道:“大夫勿忧,寡人现在不会自取其辱。”
说着,楚王横看着群臣道:“诸卿,寡人有意让齐楚联姻,嫁王女为齐王后,夸赞齐王之贤,并以齐王的贤能为寡人的贤能,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第两百零三章 触子之死
不久。
田冀送走了前来试探的庄辛后,向身侧的范雎、鲁仲连问道:“范叔、连子,不知你们对齐楚联姻一事怎么看?”
范雎满脸喜色的应道:“大王,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只要大王迎娶楚公主为后,齐楚联姻,两国相安无事,刀兵不兴,这对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
鲁仲连亦拱手道:“大王,丞相言之有理,臣也以为楚公主正是王后的最佳人选。”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范雎道:“有劳范叔走一遭,为寡人向楚王提亲。”
“唯。”
次日。
范雎以齐相的身份,正式向楚王提出齐王欲迎娶楚公主为后的请求,楚王许之。
又次日,两国正式会盟。
大厅中。
楚王、齐王居上,齐楚两国大臣相对而坐。
众人坐定,楚王横率先开口道:“当今各国,秦国最为残暴,不仅与寡人有杀父之仇,又羞辱韩王,夺取魏国一半领土,攻打赵国,还数次攻击齐国。
寡人不才欲为天下主持公道,主持正义,集结被秦国祸害的各国,共同兴兵击秦报仇。”
说罢,楚王横看着田冀问道:“齐王意下如何。”
田冀点了点头,应道:“寡人的齐国与秦国隔着魏韩两国,但是,秦国却数次越过魏韩两国入侵我齐国,甚至还两次组建合纵联盟伐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着,田冀看着楚王道:“寡人早就想报复秦国了,但是,寡人势单力薄,不能报仇雪恨,今楚王愿意为各国伸张正义,此寡人之幸也。
故,只要楚王愿意出兵伐秦,那寡人就愿意为楚王羽翼。”
楚王横见齐王答应伐秦并主动让他做伐秦联盟的盟主,立即笑道:“善。”
此时,齐相范雎开口道:“大王,楚王,臣有一言,如今齐国虚弱,出兵伐秦报仇雪恨固然应该,但赵国这几年连年伐齐,没有那一年停止过。
所以,臣以为齐国出兵伐齐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赵国也要参与合纵联盟,否则,我齐国不能冒着被赵国偷袭的风险,去千里之外的地方攻打秦国。”
田冀一听,立即点头道:“不错,寡人只有这一个条件,要伐秦,也必须要保证齐国不被赵国偷袭。”
楚王横应道:“请齐王、齐相放心,寡人已经派人去联系燕赵两国了,想来燕赵两国也会答应寡人。”
说到这,楚王横一脸凌厉的道:“若是赵国不愿,那寡人就联合楚魏韩齐燕,五国先打赵国。”
田冀一听,立即赞道:“楚王英明!”
而后,两国商定好结盟的具体条件,便歃血为盟,宣布齐楚两国联姻,并结为一体,共同进退。
盟成之后。
田冀率众离开彭城返回齐国,而楚王横则率众北上陈城,欲与魏王相会。
三天后,田冀回到齐楚边境逼阳。
逼阳城中。
田冀问道:“徐将军,寡人离开这十几天,不知薛城哪里如何?”
徐秋应道:“回大王,探子来报,自从我们在薛地散布了齐楚两国攻击薛城的谣言后,田文便一路急赶在七天前回到薛城,同时薛城便加强了警戒,并加快了聚兵的速度。如今薛城已经聚集了十几万人,并封锁了逼阳、下邳等地去薛城的道路。
不过,探子来报,田文虽然回到了薛地,但却并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而是龟缩薛城,闭城不出。”
“龟缩薛城。”田冀闻言,不禁冷笑道:“这一次就是田文垂死挣扎最后的机会,结果,田文却视而不见,没有行动。
人人都说田文贤,但依寡人之见,不过田文不过是冢中枯骨,灭族有日矣。
这次就先放过他,待伐秦之后,寡人再回过头来收拾田文。”
说罢,田冀吩咐道:“莒大夫,徐将军,传令下令,退兵回国。”
“唯。”
次日。
田冀率逼阳大军返回齐国。
另一边。
闽越国国都。
这一天,在位近二十年,已经垂垂老矣的越君玉找来触子道:“先生,寡人刚刚收到齐国将军越离的信,信上说齐国新王齐王冀重金悬赏先生,故而让寡人通知先生,让先生小心隐藏,不要被人知道了。
寡人与北面的那个叛逆一向不和,而那个叛逆在齐国的人比寡人还多,一旦先生的下落被北面的越人知道了,寡人担心北面的越人会来刺杀先生。
所以,寡人打算趁齐王悬赏的消息还没传来,让太子送先生去南面的地方暂居,过几年,等风头过去,再请先生回来。”
触子一听,看着越君玉有些迟疑的道:“君上,这东越国距离齐国有数千里之遥,难道他们东越国的人还会为了一点赏金而来闽越国刺杀于我,并不远数千里去齐国领赏。”
越君玉脸色沉重的道:“先生,这可不是一点赏金。”
触子一听,惊疑道:“不是一点?!那是多少,齐王出多少钱买我的人头,是两千金,还是三千金···”
说着,触子见越君摇头,不禁震惊的道:“难道是五千金?”
“是一万五千金!”越君玉说着,看了触子一眼,然后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其实他昨天就收到越离传来的密信了,这一天来,他一直都在想该不该将触子灭族去齐国领赏。
若非他与齐将越离的祖父越蒙甚是亲厚,若非他还需要越离帮助他在齐国贩卖丝绸、武器、珠宝,若非他怨恨楚国灭越,不愿与楚国交通···
他都忍不住要杀掉触子去齐国领赏了。
一万五千金,这得他们越人打造多少利剑,纺织多少丝绸,才能从齐国赚到这么多钱。
不过,苦思一天后,他还是忍住了将触子灭族的想法,不能辜负了越离的信任。
而此时,触子震惊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的道:“齐王冀疯了,为了报济西之败的仇恨,为了我这个逃亡之将,他竟然悬赏一万五千金。”
越君玉闻言,将身上的帛书取出,递给触子道:“先生,齐王不是为了报战败之仇,而是为了给在济西死难的十几万齐国将士报仇,所以拿出了十万户百姓一年的田税,以悬赏先生,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触子闻言一怔,然后接过帛书,展开一看。
接着,还未看完,触子便泪水长流。
良久。
触子合上帛书,长叹道:“齐王说得不错,虽然我弃军逃亡没错,但那是暴君田地有负于我,而不是我有负于暴君,但是···”
触子泪流满面道:“但是我却有负于那些在济西死难的齐国将士,他们都是信任我的,哪怕心怀不善,让他们赴死,他们也没有辜负我。
而我却辜负了他们,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
所以,我应该服罪受死,早就应该死了···”
说罢,触子看着越君玉道:“这近一年来,承蒙君上礼遇,我无以为报,愿以万金相赠。”
说完,触子便泣涕着拔剑自刎。
眼看触子身死,越君玉沉默了一下,然后召来太子尊道:“太子,你立即浮海去一趟齐国,将触子的人头献给齐王,但不要领取齐王的赏赐,就说触子在驱散族人后,认罪自杀了。”
越太子尊:“······”
第两百零四章 返回临淄
另一边,田冀一路回国,抵达莒城的时候,解散了莒城与郯城两地的军队,然后与在莒城坐镇的大将军田礼一同返回临淄。
十几日后,田冀率众回到临淄。
田冀回宫后,立即召见负责监国的右丞相还有御史大夫以及大司理三人。
不久,田冀沐浴更衣后,又在大殿中等了一会儿,才见宋涣三人来。
礼毕。
田冀坐在王位上,发现御史大夫陈正与大司理向子额头上隐隐泛出汗迹。
见此,田冀立即笑道:“虽说七月流火,但这日间依然酷暑难耐。”
陈正与向子相互对视了一眼,见对方脸上的汗迹,立即明白齐王说的是什么了。
于是,陈正向子立即拱手请罪道:“臣君前失仪,请大王恕罪。”
田冀笑了笑,宽慰道:“两位贤卿免礼,天气不由人,身体同样不由人,卿等何罪之有。”
说着,田冀又对左右的侍者吩咐道:“来人,为丞相三人准备冰镇汤,为三位贤卿解暑。”
“唯。”
宋涣三人亦拱手谢道:“谢大王赐。”
田冀见陈正二人还没有缓过来,便不急着询问国事,而是看向三人中没有半点汗迹的宋涣道:“丞相,寡人倒想问问丞相,丞相是如何在炎炎夏日也能保持全身清爽的呢?”
宋涣闻言,眼睛余光看了陈正二人一眼,然后应道:“回大王,只要心静身体自然就凉。”
田冀一怔。
此时,向子开口道:“大王,臣有罪。臣没想到今日大王回城的时间如此之早,所以臣今日一大早便去学宫听大贤讲学去了。
刚刚忽闻大王回城,故而臣才匆匆从学宫赶来王城,以致君前失仪。”
陈正亦拱手道:“大王,臣也有罪,臣也是刚刚才赶来王城。”
田冀一怔,诧异的道:“两位贤卿,可是学宫中来了新的大贤,连两位贤卿都被吸引到学宫中去了,这在一起可是没有的事。”
向子一听,立即露出向往之色,应道:“大王英明,不久前楚国名士鹖冠子携门人弟子来齐,并在学宫之中开讲阴阳五行演化天地万物之道,其学说深微而广博,在临淄之中引起了轰动,甚至连闭门不出年余的尹文子,都让人扶着出门听其讲学,并惊叹鹖冠子已经超过他,为当今黄老之学的集大成者。”
“鹖冠子!”田冀眼睛一亮。
这个他听说过,甚至他还读过《鹖冠子》一两次,不过并没有深入研究,只是为了应付功课。
总体来说,鹖冠子是以齐楚两国黄老道家学说为根基,吸收了部分阴阳家、庄子学派、墨家、法家的学说,然后自成一派,在齐楚赵三国影响力极大。
而且鹖冠子在治国、用兵、天文、器械上都有深入的研究。
当然,鹖冠子最出名的事情,还是他弟子庞煖的传奇故事,这是真正的八十岁出任大将军,还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建功立业的。
想着,田冀立即问道:“贤卿说的鹖冠子,可是赵武灵王奉以为师的那个鹖冠子?”
“正是他。”向子点了点头。
田冀心中大喜。
鹖冠子跑来齐国,这无疑是一件极为振奋人心的事情。
赵武灵王之师跑到齐国来了,只要齐国能留住他,无论齐国是否任用他,这都是一件极其长脸的事情。
下次,他与他姐夫赵王何见面的时候,若是将鹖冠子带过去,啥都不用说,只要鹖冠子往赵王何前面一战,保证能让赵王何气势弱三分。
想着,田冀喜笑颜开道:“好好好,鹖冠子能来齐国,这真是寡人之幸,齐国之幸。”
说着,田冀立即问道:“贤卿,不知鹖冠子在学宫都讲了些什么,以致连两位贤卿都去听讲。”
向子激动的应道:“大王,鹖冠子来齐半月,开讲了五次。第一次说的是阴阳万物之道,第二次说的天文地理,第三次说的说黄老,第四次说的是燕赵两国得失利弊,而今天则是讲述秦楚两国。”
“哦。”田冀闻言心中一动,然后笑道:“大贤开讲天下各国,这是难得盛况,若是不能一见,则为寡人毕生之憾。”
说着,田冀看着宋涣三人道:“三位贤卿可愿随寡人去学宫一观?”
宋涣三人立即应道:“唯。”
不久,田冀率众来到学宫之中。
一到鹖冠子讲学的地方,就见鹖冠子坐在一座高台上讲学,而台下一排排的坐着许多人,大约一数,约有近千人在听讲,这规模都快比得上两位大贤在台上激辩时围观的人群了。
此时,田冀站在人群外侧,隐隐听到鹖冠子的声音,不禁有些震惊的道:“看来鹖冠子真是当世大贤啊,寡人站在这都有些听不清了,而我齐国的学子却还津津有味的听着。”
说着,田冀看了一眼自己前方数步外,正一脸陶醉的听鹖冠子讲学的青年学子,心中不禁默默吐槽:“滥竽充数的围观群众,寡人站在这都听不清,他们这些人就能听清?这些人该不会是用眼睛听的吧,耳朵只是听了一个寂寞!”
想着,田冀仔细一听,见实在听不清,便轻声吩咐道:“田将军,让人群分一条路让寡人进去,不要造成大动静,也不要打断鹖冠子的讲学。”
田兆闻言,立即一脸严肃的轻声应道:“唯。”
接着,田兆立即带人分开一条路来。
不久,田冀带着众人缓步向前。
此时,台上的鹖冠子见齐王到来,顿时心中一动。
他从齐相宋涣哪里知道,齐王会在今天返回临淄,但他没想到的是,齐王居然直接来学宫了。
见此,鹖冠子顿时心中在心中一叹:“这齐王冀果然好贤,与齐国先王不同。”
虽然心中走神了一瞬间,但是鹖冠子嘴上却没停。
“所以管子有言:利出一孔者,其国无敌;出二孔者,其兵半屈;出三孔者,不可以举兵;出四孔者,其国必亡。
而今秦国便是天下各国中唯一做到了利出一孔的国家,其国之利全操之在君王,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
故而,秦国百姓为了获取秦王的赏赐,竭尽全力为秦王的目标而奋战。
兵法有云:上下同欲者胜。
所以,现在秦国与各国作战多年,少有败绩,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第两百零五章 谈秦论楚
说完秦国,鹖冠子又道:“而楚国国土远超秦国,百姓也比秦国多,国力之雄厚甚至还超过秦国,但是楚国却屡屡被秦国击败,也正是因为利出多孔的缘故。
楚国地大物博,楚国百姓为君王效力这是一孔;为封君贵族效力,这是两孔;逃亡为盗,在山林之间刀耕火种,这又是一孔。
百姓负担极重,又利出多孔,百姓心思烦乱,不能团结一心,这便是楚国失败的根源。
所以说,楚国这百年来与各国交战,少有胜绩,这同样也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鹖冠子又笑道:“诸位可能心中有有疑惑,既然在下游历各国,又如此赞赏秦国,极力的夸赞秦国的治国之道,认为秦国将无敌天下,那在下为何不去秦国效命,而是先投赵国,后回楚国,再来齐国,丝毫没有投奔秦国的迹象。”
此时,刚刚在台下坐好的田冀一听此言,立即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鹖冠子。
他现在也想知道,刚刚鼓吹了一阵秦国的鹖冠子,为何不去秦国。
台上。
鹖冠子沉吟道:“昔日太公有言:王国富民,霸国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道之国,富仓府。而秦国就是这样的亡道之国。
昔日商君为秦国变法,为民五事,曰壹民,曰弱民,曰疲民,曰辱民,曰贫民,勿求使百姓无智,无志,无闲,无尊,无财,使百姓只能团结在君王的身边。
好逸恶劳,此人之天性;好利恶害,此亦人之天性;好生恶死,此依然是人的天性。
人好逸而秦国使百姓疲之,人好利,而秦国使百姓贫之,人好生,而秦国使百姓忘生死战,更有辱民之政,使百姓终日惶惶。
凡此四点,便让百姓无不对秦国深恶痛绝。
更有甚者,秦国为了获取战事的胜利,为了逼迫百姓上阵作战,制定了严密而严酷的法律。百姓即便熟知秦律,也无法避免自己不触犯法律。而一旦触犯法律,轻则被罚得倾家荡产,而秦律家贫者无法养活家人者贬斥为奴,重则直接贬为奴隶。
然后,秦国又设定丰厚的赏赐鼓动百姓上阵杀敌,杀一人,可晋一爵,杀一人,可为自己父兄仲弟赎身。
所以,秦国现在能逼着百姓打战,打胜仗,以让百姓有利可图。
如今,秦法在战事激烈的现在,在无日不战的现在,尚且还能让百姓有利可图,尚能让百姓有一条出路。
可是,等到日后战事和缓下来,甚至天下重归一统,天下无战事之后,那秦国怎么办?秦国的将领怎么办?秦国的百姓怎么办?
没有战事就无利可图,没有战事就不能立功赎身,如此,只要天下战事停止,那秦国最终只会演变成一种结果,那就是全国没有一个百姓,全是奴隶,而朝中大臣将领,也会因为没有功勋而贫困不堪。
如此,秦王又将变成一个专利的独夫,独夫者岂能久!
所谓无道之国富仓府,说的便是秦国这样的国家。
所以,秦国这样的无道之国,在下岂能去投奔。”
说到这,鹖冠子长长一叹道:“自从老夫离开秦国,每每想起秦国,都忍不住叹息。当日商君见秦孝公三,商君先说以帝道,秦孝公昏昏欲睡,再说以王道,秦孝公还是昏昏欲睡,最后说霸道,秦孝公精神百倍。
但秦孝公却忘了,小霸不过三,大霸不过五,霸道难久不可持。
所以,秦国其兴也商君之法,其亡也商君之法。”
台下。
田冀听得连连点头。
秦朝一统天下只维持了不到十五年,秦二世即位才三月,才刚刚开始祸乱国家一年不到,偌大的帝国就迅速崩塌了。
这正应了那句话,霸道难久不可持,成也秦法,败也秦法。
秦二世只是为秦法背锅的人。
只是,现在可不是秦国统一天下之后,不是那个天下贵族官员百姓人人大喊的天下苦秦久矣的秦朝,现在还是秦国国力上升期,是秦国正在日渐强大的时期,现在该怎么对付秦国。
想着,田冀立即起身喝彩道:“先生的言论真是精彩,只是寡人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的秦国还处于有利可图的时候,秦国百姓归之,各国士人也多有向往秦国的人。
此时此刻,寡人该如何对抗秦国呢?”
鹖冠子一听,笑道:“大王,现在要想对付秦国,其实有三种办法。”
“三个办法?”田冀一怔,立即拱手行礼道:“还请先生指点。”
鹖冠子点了点头,应道:“这第一个办法,便是用绝对的实力,从四面围攻秦国,强取秦国,这便是以力破之。”
田冀闻言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先生说的有理,但是寡人现在还做不到。”
鹖冠子又道:“这二个办法,便是以守为攻,不失地便是赢。”
田冀一怔,若有所思的看着鹖冠子,拱手道:“还请先生细说。”
鹖冠子应道:“秦法与齐法不同,秦国之法,土地私有,而齐国之法,土地国有。
昔日商君变法,开阡陌分田,准许土地私有,哪怕最低爵位的公士,也有一顷地,而君侯则有近百顷地。
秦国在商君变法之前,举国征召勇士,也不过五十万,而现在,秦国有百万大军,这百万将士,最低等级都是公士之爵,有地百亩,每升一爵最低加赐百亩,以至于现在,秦国关中的肥沃土地已经差不多全部分完。
以至于四十年前,张仪攻占魏国陕地之后,本来就非常缺乏种田农夫的秦国,竟然驱逐了陕地的魏人,然后将陕地分给了立功的秦人。
就在三年前,秦国夺取魏国安邑,然后秦国再次驱逐了魏人,将安邑的土地分给秦人。
这几十年来,秦国夺取各国土地,再驱逐当地百姓,最后分地给秦人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许多次了。
所以···”
此时,鹖冠子看着齐王冀道:“所以,以守为攻,广设城墙,多立堡垒,只要守住土地,让秦国劳而无功,无地可分,最后,秦国必将因为将士立功而无赏,或者说将士立功,秦王赏赐贫瘠的荒地,名为赏赐,实为发配流放。
如此,秦人知之必怨其君王,如是者三,秦国将自崩。”
第两百零六章 专攻秦人
田冀听完鹖冠子的话,微微点头,接着又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个办法听上去简单,但施行起来却非常难。就好比魏韩两国,让两国在秦国的攻击下全力防守不难,死守城池不难。
但,关键的问题是,单凭魏韩两国,根本挡不住秦国的进攻。
所以,要想以守为攻,那就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最起码不能比秦国弱太多。”
鹖冠子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此时,田冀又问道:“还请先生说第三个办法。”
鹖冠子开口道:“秦国坐拥关中,四塞之地,若是闭关自守,只需要两万大军便可拦住百万雄师,强攻秦国困难重重。
所以,老朽的第三个办法,那就是不攻秦国,专攻秦人,确切的说,是秦国百姓。”
“秦国百姓!”田冀一怔。
这个办法他之前听范雎说过,不过范雎的说法,重点收买各国卿大夫、说客策士,以祸乱敌国。而鹖冠子的说法,则是攻击百姓。
此时,鹖冠子开口道:“人好逸恶劳,则轻其徭役,人好富恶贫,则使富之,人好利恶害,则利之,人好生恶死,则生之。
只要能做到这几点,秦国的百姓知道了,岂能不主动来投奔呢?
所以,圣明的君王,制定政策的时候,往往从源头入手,政策一制定,都不用派遣官吏催促,则百姓便会自发的执行,因为这本来就是百姓所乐意的。”
田冀一听,摇头道:“先生说的好是好,但却难以执行,甚至,商君早就有了对策。
秦国之法,令民为什伍,五户一伍,十户一什,一人逃亡,连坐全家,一家逃亡,连坐全伍全什。同时,秦国辱民之法,鼓励百姓相互检举告发,只要查明实据,便可奴役被告发的家庭。
如此,百姓想要逃亡,实在是困难重重。
还有,秦国严厉打击散播消息的人,一经发现便贬为奴隶。同时,秦国严格限制百姓走动,没有秦国官府发放的凭证,秦人连离开乡里都困难。
更何况,秦国还禁诗书,愚百姓,使民无智无知又无志。”
说到这,田冀长长一叹:“所以,先生的言论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极难。”
鹖冠子一听,哈哈一笑:“大王,虽然老朽说的办法很难,但是只要做到了,却能很容易就能打败秦国。
常言道,空穴来风,只要有细微的漏洞,无处不在的清风,便会无孔不入,更何况是偌大的秦国。
秦法虽然严厉,但是,以单凭秦王一人或者说单凭不足百姓千分之一的齐国官吏,如何能控制偌大的秦国。
所以,攻秦人之法,看似不可能,但其实施行起来却也并不难。
老朽可以举两个例子。其一,秦国奉行愚民之法,以吏为师,是以国中百姓多愚昧,这就导致了秦国内部智能之士严重不足。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一共有十七位相国,包括商鞅在内一共有十四位相国乃是六国之人,剩下的三人中还有两位是秦王的弟弟,而秦国本国的外姓相国,只有一个。而且这仅有的一个,还成才于商君入秦之前。
而除了秦相之外,为了秦国立功最多的,还是各国去秦的客卿,之前的暂且不说,现在的秦国大将,司马错还有胡阳,也是各国去秦的。
所以,秦国的强盛壮大,离不开各国的贤者。
而只要利用好这些贤者,那攻人之策就不是空穴来风或者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了,而是河水决堤,一溃千里。”
田冀一听,顿时哈哈一笑,顿了顿,又问道:“先生,如果秦国堵住这个缺口,禁止各国说客策士入秦呢?”
鹖冠子闻言,也笑道:“那老朽就要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了,因为虎狼秦国没有各国智士的支持,就如同猛虎没有眼睛,狼群没有首领,不过是一群有勇无谋的匹夫。
如此,秦王必为大王所擒。”
田冀摇头晃脑的笑道:“先生高见,这的确是秦国最大的漏洞。”
鹖冠子一听,笑着道:“不,大王此言差矣,这并非是秦国最大的漏洞。”
田冀一怔,难以置信的看了鹖冠子一眼。
数量庞大,又占据高位的各国去秦宾客都不是秦国最大的漏洞?
可除了这些人,还有谁会是秦国的漏洞?
想了想,田冀皱起眉头,然后拱手问道:“还请先生指点,秦国最大的漏洞是什么?”
“秦国最大的漏洞其实是秦军!”
田冀闻言,顿时双眉微皱,诧异道:“秦军?”
“不错,正是秦军。”鹖冠子点了点头,笑道:“各国之中,秦人最为凶悍,打起战来甚至达到了悍不畏死的地步。所以,秦军轻勇,一打起战来,就容易瞪着眼睛直往前冲,以至于前方的将领都控制不住。
而商君变法后,重赏军功,这又极大的助长了秦人的轻勇之风。
所以,只要在战场上利用秦人的这一特点,俘获一些秦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俘获秦人之后。
秦人在秦国,愚昧无知,则秦人被俘获之后,使知之;秦人在秦国终日劳作不歇,没有时间思考,则秦人被俘之后,使逸之,使思之;秦人在秦国终年劳作,但每年所获大半充当税赋,自己一家只能勉强度日,则我可轻其税,使富之······
如此,俘虏一个秦人后,奴役其三年,改造其三年,准许他用他的收获给他赎身,如此,等他回到秦国,那么他就再也无法再做一个愚昧无知无志的秦人,再也无法再做一个合格的秦人。
这个时候,我每放回一个秦人,则秦国就有一个家庭混乱,一个家庭混乱,则会影响整什百姓,甚至整个村子。
所以,如果说各国入秦的智士会影响秦国的朝政,那么不能适应秦法的秦人,则会动摇整个秦国的根基。”
说罢,鹖冠子看着田冀道:“大王,所以说天下其实并没有不可能办到的事。老子云: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做,从小事开始做,从容易的事情开始做,那么再困难的事情,也有成功的一天。”
田冀闻言,拱手行礼道:“先生言之有理,寡人受教。”
第两百零七章 欲问齐国
不久,鹖冠子的讲学结束后,田冀从席上起身,然后先向台上的鹖冠子拱手一礼,接着又向在场的众人道:“先生,还有诸位先生,寡人稍后欲在学宫设宴,与诸贤共欢。以明寡人对学宫的支持,以表明寡人与历代先王一样,尊贤,重贤。”
众人一听,纷纷拱手道:“谢大王。”
学宫学子刚刚散去,此时,一身儒袍的田赞,拉着另一个一身儒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大王。”
“大士不必多礼。”田冀见一脸苍老的田赞行礼,不等他弯腰,便主动扶住他,然后向他身后的儒士看了一眼,笑着问道:“大士,这位陌生的很,可是寡人不在临淄这段时间,来齐的大贤。”
“大王英明。”田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拉过荀子,介绍道:“大王,这位乃是赵国大贤荀况。
臣这短时间来,多次与荀子交流,知道荀子博古通今,才华当世少有,故而臣特来荐与大王。”
田冀心头一振,有些震惊的看着荀子。
大名鼎鼎的荀子,居然也到了齐国。
与后世名气不大的鹖冠子不同,荀子在后世的名气可是极大。
不仅他本人的名气就很大,他的两个学生,韩非、李斯在后世更是家喻户晓,只要是初中毕业的,就很少有不知道的。
当然,现在韩非李斯应该都还没出生。
而且,就现在而言,荀子的名气地位,还是远远不如鹖冠子的。
此时,荀子见田赞向齐王介绍自己后,齐王脸色露出惊色,立知自己的名字早就传到齐王耳中了。
见此,荀子送了一口气,拱手行礼道:“见过大王。”
“先生免礼。”田冀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荀子道:“先生之前虽然在赵国,但是寡人在齐国也听说了先生的大名,先生能来齐国,这真是齐国之幸,寡人之荣。”
“大王过赞,在下微末之名,能传到大王耳中,这是在下的荣幸。”
田冀闻言哈哈一笑,道:“先生不必谦虚,日后还请先生与寡人多亲近,亲近。”
荀子一听齐王露出招揽之意,立即拱手回应道:“能与大王亲近,这也是臣的期盼。”
·······
当日,田冀在学宫设宴款待诸贤,宾主俱欢。
次日一大早,田冀洗刷完毕后,立即吩咐道:“来人,将鹖冠子五次在学宫中讲学的内容拿来给寡人。”
不久,数个侍者担着数筐竹简走来。
接着,田冀那起当先的一卷,展开一看,发现是鹖冠子第一天所讲的内容,是关于阴阳构建天地万物的学说,是鹖冠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大略一看,田冀便摇了摇头。
虽然鹖冠子的阴阳学说很精妙,很有想法,但···这是错的。
不过,这不是鹖冠子的错,而是这个时代的错。
想着,田冀立即吩咐道:“将鹖冠子第二次讲学的内容拿来给寡人。”
接着,田冀看完第一卷竹简,再此摇了摇头。
对天文与地理的认知,或许鹖冠子在这个时代已经走在了大部分人的前面,但相对于后世,尤其是他这个擅长观测天气,对星象异常了解的人来说···鹖冠子还是初学者。
这不是鹖冠子不行,而是时代的差距。
想着,田冀立即放下手中的竹简,然后吩咐道:“将鹖冠子第三次讲学的内容拿来。”
接着,田冀又展开一卷竹简,大略一观,便露出郑重之色,然后又一边捉摸一边与时事对比,细细将这一卷竹简看完,而后,又拿起另一卷竹简···
小半个时辰后,田冀将鹖冠子第三次所讲的黄老看完。
看罢,田冀长叹道:“别开生面,鹖冠子离开齐国近二十年,已经在齐国黄老治国之道上走出了新的道路,不愧是当世道家大宗师。”
接着,田冀又将鹖冠子所讲的燕赵秦楚四国看完,叹道:“看完鹖冠子对四国的皆说,真不愧是曾经游历过的大贤,让寡人对四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说着,田冀又一怔,然后好奇的道:“现在,寡人倒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鹖冠子对我齐国是怎么看的。”
想着,田冀立即吩咐道:“传令,请鹖冠子进宫来见寡人。”
“唯。”
一个侍者离去后,另一个侍者立即走了过来:“大王还未用早膳,敢问大王是否现在传早膳?”
“嗯?”田冀一怔,诧异的道:“怎么,难道寡人还没用早膳吗?”
···
不久,田冀用完早膳,又等了一会儿,鹖冠子来。
礼毕。
田冀看了一眼案上的竹简,然后笑着对鹖冠子道:“寡人刚刚看完先生之前五次所讲的内容,为先生的博学所震撼,更对先生对各国利弊的分析而折服。
看完之后,寡人立即请先生来,便是想要听一听先生对齐国的见解。”
鹖冠子闻言,看了齐王冀一眼,见一脸正色与期待,便应道:“既然大王不以老朽这个千里之外的楚人卑鄙,那老朽就大胆的说一说自己对齐王的看法,若是老朽说完,能让大王有所得,这就是老朽的荣幸。”
田冀一听鹖冠子没有拒绝,立即恭敬的拱手行礼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鹖冠子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大王的齐国自太公以来,便以鱼盐之利而富甲天下,尤其是管子改革之后,齐国的财富已经是各国所不能比的了。
所以,齐国最大的优势,就是财富。”
田冀微微颔首。
“而齐国拥有了如此大的财富后,又采取了极轻的税率,田税十取一,商税百取二,关税百取一。这样的税率,又让齐国的百姓比起其他各国而言,远远要富裕一些,而且工商也比其他各国繁荣。
这就是齐国的第二个优势,百姓、商贾、百工之人皆归之。”
停顿了一下,鹖冠子又道:“自齐桓公以来(田齐桓公,田午),设稷下学宫,各国大贤有一半以上都聚集于此,诸子皆受上大夫之禄。
这就是齐国的第三个优势,贤士归之。
而且,齐国东临海,北有河济之险,南有泰山淮水,西有濮水,只需要二十万大军便能抵御百万雄师,号为东秦(不是错别字),在地利上,仅次于号为西秦的秦国。
这就是齐国的第四个优势,地利优势···”
将齐国的优势一一道来后,鹖冠子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脸郑重的道:“大王,虽然齐国有种种优势,但是齐国有两个非常严重的弊端。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弊端,才导致齐国的优势难以发挥出来。”
第两百零八章 齐无人乎
“两个弊端!”田冀一听鹖冠子说到缺陷,立即一脸肃然地拱手道:“请先生指点。”
鹖冠子开口道:“齐国第一个弊端,那就是无人。”
“无人?!”田冀一怔,诧异的看着鹖冠子。
说实话,如果只是比人多,齐国还真不怕与任何国家比。
单拿出都城临淄,仅典籍上的在册百姓就有七万户,人口总数近四十万,而其他各地,每县最低都有万户百姓。
所以,齐国人并不少。
想着,田冀问道:“不知先生的无人指的是?”
鹖冠子见自己说出齐国无人后,齐王冀并没有急得跳起来,也没有立即开口反驳,更没有讥笑,而是开始询问。
见此,鹖冠子心中对齐王冀的赞赏愈加重了。
虽然齐王冀看上去年轻,但齐王冀的城府心智却不年轻,不愧是能在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在乐毅的进攻下击退燕军成功复国的君王。
想着,鹖冠子心中更是欢喜的道:“大王,臣说的齐国无人,并非是指齐国没有百姓,也并非是指齐国没有贤才,更不是指齐国无人可用,而是指齐国有人而不用,是为无人。”
说着,鹖冠子想起昔日他在齐国游历的时候,不禁感叹道:“齐国百姓之众,仅次于地广五千里的楚国,齐国各地在册的百姓,甚至远远超过了楚国典籍上的百姓。
可是,如此多的百姓,却在齐国八百年的时间里,逐步将百姓的利益吞噬一空。如今齐国的政策,除了富民这一条政策以外,其他有利于百姓的政策,已经大部沦为一纸空文,甚至直接在齐国法律上消失。
而现在,齐国律法大都倾向于对国家、对官员、对贵族、对贤士有利,对百姓不利。
故而,这几百年来,齐国的名相重将,大都出自宗室以及贵族,而从百姓中出来了的,少之又少。
所以,齐国空有这么多的百姓,齐国的百姓富裕程度远超各国,但各国百姓奔齐者还没有去楚国的多,甚至,齐国连自己本国的百姓,都难以调动起来,这就是齐国有百姓却不能利用,这就是齐国有百姓而实际无百姓的原因所在。
同样,这也是齐国每每对外征战,被征召的百姓,一有不利情况,就从不死战而是转身就跑的原因。”
田冀点了点头,齐国百姓这个问题,他也了解过,这是一个已经从春秋时期就遗留下来的顽疾。
要想改变,这就是一个大工程。
不过,好在这个问题并非已经病入膏肓,已经没救了,其实齐国还有救,而且并非很难。
不像楚国,那已经是病入膏肓,没救了。
此时,鹖冠子见齐王冀点头,便拱手问道:“大王观薛公田文尊贤重士否?”
齐王冀见鹖冠子突然提起田文,不禁微微一怔,然后,想了想,应道:“田文号称门客三千,当然是尊贤重士的了。”
鹖冠子又问道:“大王,田文尊贤重士,天下士人归之,按理来说田文已经能建立不世之功勋才对,可是,为何田文的路越走越窄,以至于现在同时被齐魏两国抛弃,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田冀笑道:“田文虽然尊贤重士,但是,他却不尊重真正的贤士。田文招纳的门客,少部分是一些拿钱鼓吹田文美名的说客,大部分是一些只有匹夫之勇的莽夫,少部分真正有才的人,田文还不用,这就是田文名气越来越大,但地位却越来越低,环境越来越差的原因。”
“大王英明。”鹖冠子大赞了一声,然后笑着问道:“那大王以为齐国比之薛公如何?”
“呃···这···”田冀想起先君威王、宣王、先王来,然后张了张口,便闭口不言。
鹖冠子见齐王冀沉默不语,摇了摇头,叹道:“齐国历代先王,其实与田文一般无二,基本没有区别。
齐国重金打造的技击士,就如同田文招募的莽夫,只能逞匹夫之勇而已。而齐国的稷下学宫,就如同为田文请来为自己鼓吹美名的说客一样,只能用来彰显齐王的尊贤重士之名,而其他的,难有大作为。”
“可是···”此时,鹖冠子脸色沉重的道:“齐国稷下学宫真的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智能之士吗?”
“不。”鹖冠子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恰恰相反,齐国稷下学宫中,有许多才德兼备之人。
若是当年宣王听孟子的建议,燕国在三十年前就被齐国吞并了,根本就不会有不久前的燕国险些灭亡齐国一事。
还有,淳于髡、慎到、邹衍等等大贤,都是一时之选,而是齐王却难以用之,最后,淳于髡以无功而亡,慎到出奔楚国,邹衍出走燕国。
有贤能之士而不用,这就相当于没有贤能。
所以,这就是老朽说齐国无人的原因,即有贤能相当于没有贤能,有百姓又相当于没有百姓。
这就是齐国明明有许多优势,甚至总体优势比秦国还要好,却难以成事的原因所在。
齐国无人矣!”
说完,鹖冠子便看向齐王冀,然后闭口不言。
田冀闻言,沉默了许久,叹道:“先生说的对。”
鹖冠子见齐王冀点头,然后立即问道:“大王可知造成齐国无人的根源在什么地方?为何以威王之能,以宣王之贤,也难以利用起齐国的贤能百姓呢?”
田冀立即沉思起来。
威王与先王就不说了,为何以尊贤重士闻名的宣王,也难以利用学宫中的群贤呢?
要知道,他最近一直在读宣王的史迹,最叹恨的就是宣王当年灭燕失败的事情。
而最最叹恨的是,齐国占据了燕国整整两年,甚至在灭燕行动刚刚开始的时候,齐国大军正在集结还没有杀向燕国的时候,孟子就已经提醒过宣王,趁此天赐良机,出兵燕国并以仁义收服燕人之心。
结果,宣王没听,并没有下令约束军纪,然后齐军在燕国干的那些混账事情,连他这个看史书的齐王都觉得愤怒,更别说遭受苦难的燕国人了。
最终,齐军在燕人的箪食壶浆的热烈欢迎下,用极其轻微的代价,只花了五十天就灭了燕国,然后一个月不到,便逼反了整个燕国,最后齐军大量被牵制在燕国,导致在各国干预中战败,齐军只能遗憾的从燕国退兵回国。
而最最最叹恨的是,事后,即便是在宣王的再三挽留下,孟子还是因为宣王没听他的建议而离开齐国。
连宣王都是如此,那问题就并非出在君王身上,或者说,除了君王自身以外,还有一个根本性的原因,才导致齐国不能任用贤能。
想了想,没想明白,于是,田冀便看着鹖冠子问道:“还请先生指点。”
第两百零九章 博选为本
鹖冠子看着齐王冀缓缓开口道:“大王,齐国之所以无人,其中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齐国从上到下,从君王到县大夫,全都任人唯亲。”
田冀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此时,鹖冠子开口道:“齐国选用贤能的方法有大贤自荐,大臣推荐,各地选拔,还有战场立功四种。
大贤自荐之中,有一些得到了齐王的重用,其如邹忌储子等,还被齐王任命为相,可是,大部分自荐的贤能之士,全都被齐王安置在稷下学宫,成为齐王标榜自己尊贤重士的装饰物,而不是发挥其才智。
这无疑就是自荐之路被堵塞了。
而大臣的举荐,除了少部分人真心实意的举荐贤能外,大部分的人,其如邹忌田文等等,全都是举荐亲近之人为官,然后以相国的身份直接任命官员。
按照齐国制度,齐国百姓之中若有贤能道德之士,各地大夫知之,应该将其举荐到司徒哪里。若是胸有才华而不显,则各家家长应该主动上报,加以考核并层层上报,最终这些也会聚集在司徒那里。
然后,司徒每年都应该对这些人加以考核,选拔贤良,再安排到各部培养一年,最后再进行考核,考核合格后再根据成绩任命官职。
可是,现在齐国贤士在野的有不少,其如薛子、魏子等等,在各国任职为官的也有不少,这些人的出现,这就说明齐国从各地选拔贤良的制度已经遭到严重破坏了。
最后,战场立功的,秦国还有什伍出身的大将白起,而齐国已经数百年没出现平民出身的大将了。甚至,灭燕之战中,在宣王明明已经任命声子为抗魏主将的情况下,去支援的章子居然还能与声子争夺主将的位置。
这其中的原因便是军中将领同样任人唯亲,提拔亲信将领。
所以,名义上齐国有四种选才的方法,但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用人唯亲。
而对齐国用人制度破坏最大最严重的,还是历代齐王自己。
自从太公得到天子的册封正是取代吕氏为齐侯,吕齐的勋贵国氏、高氏、宗室等等,全都被扫荡一空,而为了填补这些勋贵被驱逐后的空缺,就大量启用了田氏宗亲,以至于田氏宗亲充斥于朝廷还有各都县,这就是齐国用人唯亲的鼎盛时期。
所谓上行下效,齐王是这样,齐相也这是这样,不管是外姓的邹忌,还是宗亲的田文,也全都是如此,大量启用自己的亲近的人,用人唯亲。
齐王齐相是这样,各地都县的大夫,也是如此,他们任用的人,他们所举荐的贤良,他们所举荐的贤良,也全都是自己所亲近的人。
也正是在这种大势之下,齐国即便出了威王宣王两代贤君,凭借齐国远比秦国雄厚的根基,也依然无法压制秦楚,奠定万世基业。
用人唯亲,这就是齐国无人的根本原因。”
田冀闻言,心中大为震动。
自从复国以来,他也曾关注过齐国的许多法律政策,等看完法律,他发现齐国的法律或许不注重普通百姓的利益,导致百姓没有凝聚力,不能为国家死战。
但是,就凭齐国的选才任官上,齐国其实是没问题的。
不然,先君宣王也无法召来稷下学宫数十位大贤。
但,现在听鹖冠子一说,他才发现,他放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国家法律的规定,其实与现实有极大的区别,所以,一个国家是怎么样的,就要用心深入民间观察,而不是只看国家法律的规定。
正如古人所说,凡是国家法律所严令禁止并打击的,那就一定是国家内部发生的最多最坏的;凡是国家法律极力鼓动的,那就一定是国家内部极少发生的;多次强调的,基本上是没有的。
所以,国家所颁布的法律,往往不能反应国家的实际情况,甚至还会出现截然相反的情况。
亏得他还以为,齐国在选才任官上,已经做到了这个时代最好的地步了。
但···其实齐国法律所规定的,只是这个时代所理想的罢了。
众所周知,理想并不等于现实。
想着,田冀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数种改变现状的方法。
不过,沉默了一下,田冀看了一眼眼前的鹖冠子,然后向鹖冠子拱手道:“听了先生一番话,令寡人心神俱震,不寒而栗。
只是···”
田冀拱手道:“现在寡人想要改变齐国用人唯亲的现状,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鹖冠子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人君者庄重其如神明,而神明以百姓为本,而百姓则以圣贤为本,而圣贤以博选为本。
故,大王若想改变现在,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那就是将选拔官员任命的官员的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同时提高选拔官员的官员的地位。
现在,齐国选拔、培训、考核官员的司徒,地位不仅不如丞相,甚至还不如五官,只是如同一个普通大夫,这就是司徒难以发挥选官用官职能的原因所在。
故,为大王计,理应提拔司徒的地位,效法周室,在朝中设三公,其中,丞相负责处理国事,大将军统帅全国军队,而司徒则负责选拔、培训、考核所有的官员。
同时,将举贤荐能也加入各地官员的上计考核之中,并作为各地官员是否合格的重要依据。但凡有一年没有举荐德贤之士或者所举荐的人经过培训考核为不合格,则让丞相询问之,连续两年,则让丞相责问之,连续三年,则罢黜之。
如此,各级官吏在王命的压力下,必定不再举荐亲近无能的人,而会举荐贤能。
同时,大王对各国来齐的智能之士,也可以让他们与齐国各地举荐而来的贤能一样,加以选拔考核,择其合格者而用之。
而不是根据大王自己的喜好或者丞相五官等官员贵族的喜好而轻易委以官职,做到人尽其能。
如此,贤能之进,野无遗贤,则齐国必治。
齐国治,且有贤而用之,则各国大贤云集。
任用天下智能之士,而功业不成、志向不申的,这是老朽还没有看到过的。”
第两百一十章 公为不公
田冀听完鹖冠子的话,沉吟道:“听完先生的话,寡人已经对如何任用群贤有了比较清晰的想法了。
不过,刚刚先生说,君王以百姓为本,百姓以圣贤为本,只要从百姓之中选出圣贤之人,那么百姓就可以驱使。
对此,寡人心中有疑问···”
鹖冠子见齐王冀面有疑惑,立即问道:“不知大王有何疑问?”
田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百姓凭什么听圣贤的话?如何确定寡人认为的圣贤,就是百姓所需要的圣贤呢?”
说着,田冀叹道:“先生说,富民者帝,而寡人的国家,百姓的富裕程度已经超过各国,是天下各国中最富裕的了。可是,寡人的百姓,比起各国的百姓来,更加不愿为国出力。还有,三晋的百姓宁愿去楚国也不愿意来齐国。
而这正是令我齐国先王以及诸贤所疑惑的地方,甚至,还有诸多大贤以为,百姓之所以不被驱使,就是因为我齐国的百姓太富,理应穷之。但先王还有寡人,对这些大贤的言论,保持迟疑,并没有采取使百姓贫穷的政策。
而秦国那边,便是让百姓贫穷的典范,而且,秦国的百姓还能被秦王驱使?
不知先生以为,这究竟是寡人的齐国错了,还是秦国错了。”
鹖冠子闻言,沉默了一下,应道:“大王,齐国与秦国都错了,也都没错。
管子说有两种人无法被君王驱使,一种是大富大贵之人,而另一种则是贫困的人。大富大贵之人,赏赐就无法激励他,贫困的人,刑罚就不能恐吓他。所以君王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减少这两种人。
秦国的百姓虽然贫穷,但是,秦王的赏赐足以改变百姓自身的处境,同时,秦国的严严密的律法,动辄贬为奴隶,甚至直接杀人,并连坐家人为奴。
重赏重罚并行,这就是秦国能驱使百姓的原因。
所以说,秦国是对的。但这只能是面对现在的局势,秦国是对的,但秦国为了应对现在,而制定了非常极端的法律,这是一条不归路,所以说,秦国是错的。”
田冀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鹖冠子见齐王点头,继续道:“大王,管子云:凡国之重也,必待兵之胜也,而国乃重。凡兵之胜也,必待民之用也,而兵乃胜;凡民之用也,必待令之行也,而民乃用。凡令之行也,必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而后君令如山,一言既出,举国皆动。
而所谓的用功必赏,是指哪怕是平民奴隶,只要立功也必赏。有过必罚,是指哪怕是君王的手足兄弟,只要违背国法,那也要进行重处。
赏罚施行,则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姓奴隶,就没有不听令的。”
说着,鹖冠子拱手道:“而大王的国家,百姓之所以不听王命,在战场上容易发生逃亡的事情,原因有三。
其一,赏赐的力度不够,其二,惩罚的力度不够,其三,荣辱失效。”
田冀听到这,立即问道:“先生,前面两个原因寡人还能理解,而第三个原因,荣辱失效,这是何故?
管子云: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寡人的百姓,可是出了名的仓廪足且衣食足。
如此,我齐人怎么就荣辱失效了呢?”
田冀自信又疑惑的看着鹖冠子。
做了几个月的齐王,田冀可是知道齐国有一项基本国策,那就是每年都要清查齐国所有百姓的财产,清查的内容包括粮食、布匹、树木、还有水井(为什么不查土地/因为不用查,因为土地都是齐王的)。
凡是年底时候,百姓家中没有储备足够一家人八个月的口粮的(即家中余粮不能支持到秋收之后),那就要罚百姓劳役一月,连续两年不达标,罚劳役两月,连续三年不达标,罚全家终身劳役。
而后三项,则是规定每户人家每年必须结余三十尺布,十尺帛,一百棵成人一手能握住粗细的树木(武器),还要每户人家有一口井。若是检查不通过,则辱其父母。
另一边,鹖冠子听到齐王的质疑,叹道:“大王,这就是臣要说的齐国第二个弊端。”
“第二个弊端?”田冀一怔。
此时,鹖冠子开口问道:“大王可知天下最大的不公是什么?”
“最大的不公?”田冀一愣。
最大的不公是什么?
赏罚不公?
投胎不公?
晋升不公?
······
想了想,田冀看着鹖冠子道:“先生,寡人以为这天下最大的不公就是赏罚不公!先生以为如何?”
鹖冠子摇了摇头:“非也?”
田冀见鹖冠子否认,迟疑了一下,问道:“还请先生赐教。”
鹖冠子叹道:“最大的不公是公平。”
“啊!”田冀一惊,不解的看着鹖冠子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鹖冠子拱手道:“大王的国家,现在就发生着天下间最不公平的事情,那就是均贫富。
当年,孔子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齐国闻之,深以为然,于是,便以均贫富为核心,制定了绝对公平的土地制度。
当年,齐侯曾下诏说:有司当别田之高下善恶,分为三品,上田一岁一垦,中田二岁一垦,下田三岁一垦,上田一夫耕而活九人,中田活七人,下田活五人。肥饶不能独乐,硗埆不得独苦,故三年一换主易居,十年尽换之,则财均力平。
如此,齐国的百姓虽然财富平均了,所有的百姓都满意了,每十年就能耕种三年上田。但是,这种三年轮换土地的政策,也造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
那就是完全忽视了百姓努力的因素。”
说着,鹖冠子见齐王皱眉深思,没有说话,便继续道:“自虞夏以来,天下最肥沃的土地,首推雍州、徐州,即秦国、宋国,这两国有许多亩产十石的河淤之地,平均亩产也达到了约三石。
除了雍州徐州外,接下来便是齐国的土地最好,齐国地处青州,山海之间,沃野千里,乃是天下上等土地中的下等。
可是,齐国现在每年的粮食产量平均每年只有两石半,这产量只比百年前魏文侯时期略高,而魏国修建了漳河渠以及鸿沟等水利工程后,魏国河内、河南等地的粮食产量已经超过了齐国。
然臣在齐国游历走访,发现齐国也是很注重水利工程的,各地的司空、虞师都修建了大量的水渠,可是齐国的粮食产量却比不上土地不如自己的魏国。
敢问大王,可知这是什么原因?”
第两百一十一章 且欲师之
田冀闻言不禁沉默了。
鹖冠子的话让他想起了后世某个特殊时期,同样也是以公平为指导,鼓励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奋斗。
但,忽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后,等人们心中的那股热血激动过去,结果共同奋斗就变质了。
因为只要有一个人懒惰,那么懒惰就会传染。
他本以为只有那个时期是那样的,不想,数千年前的齐国,竟然也是这样的。
绝对的公平,就会忽略人的作用。
此时,鹖冠子见齐王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自问自答道:“这是因为百姓不作为的缘故啊。
齐国的百姓,因为每十年能耕种三年上田,所以,就重视耕种上田,而忽视下田。每次轮到耕种下田的时候,就轻视之。
所以,这就导致以齐国土地之肥沃,平均每亩产粮才两石半。
但是,其实齐国的所谓下田,也比燕赵楚越等国一部分的土地要好,即便是下田,也能亩产两石。
而齐国百姓长久以来在面对下田的轻视以及不作为,以及对上田的重视,这就导致百姓在耕种的时候,不求与人而求于天,而这又导致齐人极度的崇拜天地的作用,并忽视人自身的作用。
崇拜天地,这又导致了齐国百姓极度崇拜神灵,希求神灵的庇护,以风调雨顺。
而忽视人自身的作用,这又导致了人的努力失去了作用,而人的努力失去了作用,那百姓就将不以努力为荣,不以懒惰为耻。
同时,齐国又以藏富于民为核心思想,使百姓富之,而这又导致了百姓攀比斗富娱乐享乐成风。
久而久之,齐国上下就全都以炫富为荣,以贫困为耻,国人争先露富,这就是导致齐国国力的极大浪费。”
田冀听到到这,顿时长叹一声。
接着,鹖冠子又道:“而在齐国以富裕为荣,贫困为耻的风俗下,而国家对战场上立功的人,赏赐太少,这就难以及激起百姓的奋战之心。而这又导致了百姓在战场上逃亡成风。
赏赐太少,逃亡成风,这反过来又促成了齐人以死战为耻,逃亡活命为荣。
于是,天下各国皆知齐人怯弱。
这就是臣说的齐国荣辱失效的原因所在,不是齐人没有荣辱之心,而是齐人的荣辱不在正确的地方。”
田冀闻言,长叹道:“先生说的对,现在齐国的百姓,果然已经荣辱失效了。”
鹖冠子见齐王赞同,再开口道:“大王,商君有一句话说得对,百姓愚昧,可以与百姓乐成,却不能与百姓虑始。
所以,想要驱使百姓为国而战,首先就是明法重令,改风易俗。而明法重令改风易俗,就要选择与贤良共谋。而贤良之人则由博选而来。
所以说,人君以博选为本。”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鹖冠子道:“先生对齐国的了解可谓深了,不知先生以为,我齐国该如何改风易俗呢。”
鹖冠子应道:“大王,齐国现在的风俗,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均平富。故而改风易俗最关键的就是改变齐国的换田之法。
依老朽之愚见,大王应该推行新的田制,还是应该以公平为核心,应该以均贫富为核心,按照齐国百姓家庭的数量,按人口分配上田、中田、下田。分配好了以后,不再进行轮换。如此,百姓始终耕种一田,则必定会因为耕种的努力程度还有耕种的技术,而出现贫富不均。
此时,朝廷就应该奖励那些富贵的人,惩罚那些因经营不善而贫穷的人。
如此,百姓就将不再寄希望于上天神灵,而是努力提高自己的耕种技术,以及更加努力的耕种。
这样,风俗就会从根本上进行改观。”
田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先生以为,寡人应该如何调用百姓为国效力呢?”
鹖冠子应道:“大王,大王欲调用百姓,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政策施行在百姓所期待的地方。
齐国百姓富裕,赏赐钱财,如果赏的少了,那百姓就完全看不上,调动不了百姓,如果赏赐的太多,那国家就不堪重负。
而官职、爵位、荣誉则不然,这些都是国人所重视,大王所不缺的。而且大王可与之,可夺之,得之在大王,失之在大王,百姓之得失全在大王,则百姓可为大王所用矣。
百姓为大王所用,大王便可对百姓进行有针对性的赏赐。
有德者使其地位尊崇,德传一乡,则令乡师逢年过节之时主动前去拜见问候,并奉上大王的赏赐的酒肉。德传一县,则令县大夫问之,德传一都,则令都大夫问之,德传全国,则大王亲往问之。
如此,道德高洁之人便会远远不断涌现,大王重视什么的德行,那么有这种德行的人就会层出不穷。
有一乡之才的人,则让他在乡里任职,有一县之才的人,则让他在县邑任职,有一都之才的人,则在都邑任职,如此,天下贤士闻之,则会如同百川入海一样流入齐国。
按照功勋赐予爵位,上不避兄弟近臣,下不避百姓奴隶还有外国人。如此,天下智能勇士则都将归附齐国。
有德者、有才者、有功者都为大王所用,则天下也将归附大王。”
田冀闻言,惊叹道:“先生的才学令寡人十分惊叹!”
说罢,田冀拱手道:“寡人年幼无知,孤陋寡闻,今日与先生语,方知真正的天下与书卷上的天下有极大的不同。
故,寡人欲拜先生为师,欲向先生求学,欲拜先生为太傅,还请先生不要以冀资质愚钝而拒绝寡人。”
说完,田冀不等鹖冠子回答,便立即从王位上起身,然后走到鹖冠子面前,再次诚恳的拜道:“还请先生收下学生。”
“这······”鹖冠子震惊的看着齐王冀。
他今天入宫之前,曾想到过齐王会因为他的话而勃然大怒,然后怒而驱逐于他。也曾想到过,齐王会认同他的话,但是不听他的话。也曾想到过,齐王不仅认同他的话,而且还会重用他。
但···他没想到,齐王冀居然会拜他为师。
就在鹖冠子震惊间,田冀见鹖冠子没回应,再拜道:“请先生其许寡人。”
鹖冠子见齐王冀再三请求,乃许之。
田冀一见鹖冠子同意,立即大喜的拜道:“学生田冀见过先生!”
见礼之后,田冀立即起身,然后鹖冠子身侧不远处拿了一面席子,然后放置在鹖冠子身侧,接着坐在鹖冠子身边,开口道:“先生刚刚说君王当以百姓为本,百姓以圣贤为本,圣贤以博选为本。
关于博选的事情,寡人······”
第两百一十二章 太傅司徒
当日。
齐王冀与鹖冠子经过一番交谈后,齐王冀拜鹖冠子为师,并请鹖冠子担任太傅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再次轰动了整个临淄。
而且,与上次齐王冀任命范雎为丞相不同,上次任命范雎的时候,齐人多有非议。而这次齐王拜鹖冠子为师,整个临淄都是赞叹声。
鹖冠子本来就是名满天下的大贤,更是赵武灵王之师。而且还曾在齐国稷下学宫游历过,与齐国学宫诸子多有联系,精通黄老之学,不会遭到齐人的排挤与非议。
学宫中。
尹文子听说齐王拜鹖冠子为师,并任命鹖冠子为太傅后,立即满脸喜色的道:“老朽现在可以退隐了。”
与此同时,学宫中,荀子闻之,不禁叹道:“齐王冀有魏文之风,帝者师之,王者友之,霸者用之,亡国者奴之。
或许,齐王冀就将是下一个能建立帝业的君王···”
而临淄城中。
说客策士皆言:“又一个范雎出现了···”
次日。
田冀一大早起来,用完早膳,便有一个侍者捧着一卷竹简走来:
“大王,学宫祭酒尹文子有上书。”
田冀听到已经八十多岁的尹文子竟然一大早上书了,不禁一怔,立即应道:“将先生的上书呈上来。”
“唯。”
接着,田冀接过使者奉上的竹简,展开一看,却见上内容是尹文子欲请辞,并推荐太傅鹖冠子为学宫祭酒。
见此,田冀笑着摇了摇头。
尹文子想要请辞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了,甚至他刚刚即位为王的时候,尹文子就已经上书请辞过一次了,但是他没答应。
因为他父王还有临淄被攻破的缘故,大量名气大的诸子已经从学宫出走,而剩下的诸子中大部分都有与燕人交好的劣迹,虽然他还是让这些人享有与之前一样的待遇,但他不想用这些人做学宫的祭酒。
当然,其如田系等人,其实名望德行都够了,但他之所以没有用,一则是因为他希望从黄老道家诸贤中挑选一位大贤,继续维持齐国的以黄老道家治国的主流。二则是因为,墨家的学说在制器守城上其余各家都不能比,但是,墨家的学说本身就有极大的缺陷,所以,让他支持墨家发展可以,但让他全力推崇墨家这就不行。
如果用墨家学说治国,那就更加不妥。
儒墨道法等主流学派中,儒家能换君王,也能改朝换代,而道家则能换天,至于法墨两家,则全都听君王的。
其中,墨家的人还留下一个墨守成规的俗语。
百家之中,法家最专制,墨家最守旧,道家最反动,不,是最激进。
所以,田冀在没有新的祭酒人选的情况下,只得让已经半截入土,基本不出门的尹文子继续担任学宫祭酒,以等待新的学宫祭酒的出现。
现在尹文子推荐鹖冠子做学宫祭酒···
虽然鹖冠子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对于太傅鹖冠子,他已经有了更合适的地方,学宫祭酒这个位置,大才小用了。
想着,田冀放下手中的竹简,吩咐道:“派人回复先生,就说对于太傅寡人另有用处,而先生德高望重,众望所归,所以,学宫祭酒一职,还请先生继续担着。”
不久,尹文子闻之,沉默了一下,又长叹一声。
齐武顷王十八年八月初一。
大朝。
大殿上,田冀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坐着的上百位大臣,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今日朝议,寡人要说三件事。
这第一件事,不久前,寡人与楚王会盟,确定了齐楚两国联姻联盟的大局。故,现在寡人欲派遣重臣前去楚国迎接楚公主。”
说着,田冀看向群臣前列发须皆白的田赞,问道:“大士乃是宗族的长辈,本来迎妇一事理应由大士主持,但大士现在还能成行,替寡人走一趟楚国?”
田赞闻言,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大王,臣年事已高,走不动了。去楚迎妇一事,胡毋君可以。”
田冀一听,立即看向胡毋君:“王叔可愿替寡人分忧?”
胡毋君一听齐王要将迎接王后的事情交给自己,顿时兴奋的大喜道:“请大王放心,臣必能为大王迎回王后。”
“善。”田冀点头道:“如此就拜托王叔。”
接着,田冀又道:“不久前,以大司马北上收复失地有功,故寡人晋升大司马为大将军。如今大司马一职空缺,故寡人欲拜即墨大夫为大司马。”
齐王话音一落,即墨大夫曹奚顿时露出喜色,而军中的外姓将领也大为振奋。
与此同时,田氏宗亲却大都沉默不语。
此时,田冀已经注意到军中将领的表情,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田氏宗亲都认可左司马田单,甚至田冀自己也属意田单,但是,在田礼已经是齐国大将军的情况下,他不能再把负责调兵的大司马一职也交给田氏宗亲。
虽然他相信,即便田礼有统兵之权,田单有调兵之权,他们也不会背叛的,但是,他不能将这种事情寄托在不会上。
他需要的是不能。
想着,田冀看向曹奚道:“将军可愿为寡人分忧?”
曹奚立即拜道:“臣谢大王信任,必不会辜负大王的期望。”
接着,田冀有看向张侧道:“张将军,即墨大夫一职空缺,寡人欲让将军出任即墨大夫一职,不知将军可愿为寡人分忧!”
张侧一听,立即拜道:“唯。”
而后,田冀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自从前任司徒王益晋升为左丞相以来,国中纷乱,司徒一职长期空缺,于国不利。且司徒一职关乎为国选贤,培养官吏,管理贵族的重责,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可担任。
寡人思前想后,因现在朝中官吏空缺严重,暂时无人可出任司徒一职。故而,寡人打算请太傅暂时兼任司徒一职。”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司徒是负责选拔培养官员的,其职责虽重,但司徒的地位却在不高,还在五官之下。也正是因为司徒地位不高,所以群臣还有贵族都能往司徒府塞人。
若是大王之师兼任司徒一职,这谁敢轻易往司徒那里塞人,这要被太傅给拒绝了,那被举荐之人的仕途就完了。
太傅都说不行,谁还敢说行,这事情就算闹到大王面前,恐怕也无法打击到太傅。
一时间,群臣脸色全都变得沉重起来。
第两百一十三章 秦王之怒
此时,群臣心中皆非常沉重,其中又以右丞相宋涣为最。
本来,按照齐国的惯例,司徒虽然有种种权限,但其实,这些权力都在相国哪里,而司徒一般都是按照相国的吩咐办事,无论是选拔官员,还是培训任用官员,都是相国的权力。
就好比威王时的邹忌,就曾因为举荐的大臣太多,结果遭到了威王的抱怨。就好比薛公田文,就因为任命的官员太多,就遭到了先王的极度忌惮。
结果,现在论到他了,他才刚刚开始往朝中安插亲信,举荐贤良,结果···大王居然任命太傅为司徒。
这···他手中的一小半权力就这么没有了。
想着,宋涣率先开口道:“大王,太傅地位崇高,而司徒一职虽然重要,但地位却在五官之下。
故而,臣以为以太傅的地位,去兼任司徒,这实在是有些不妥,还请大王三思。”
群臣一听,无论是田氏宗亲,还是外姓大臣,皆附和道:“大王,右丞相言之有理,还请大王三思。”
田冀见群臣竟然难得的达成一致,心中冷笑了一下,点头道:“丞相还有诸卿言之有理,以太傅的地位兼任地位上等偏下的司徒,的确有些不妥。”
群臣一听齐王也说不妥,立即齐声赞道:“大王英明。”
田冀笑了笑,又道:“所以,寡人决定听取诸卿的意见,提高司徒的地位,将五官暂时改为六官,让司徒与大司马等五官同列,仅在左右丞相以及大将军之下。”
群臣一懵。
此时,坐在群臣前列的太傅鹖冠子,立即长拜道:“臣感激涕零,谢大王厚爱。”
群臣皆愕然。
此时,宋涣惊道:“大王,将相五官之制,乃是昔日管子留下的官制,已经施行数百年,现在大王突然将五官改为六官,臣以为不妥。”
大将军田礼亦难以适应,本能的开口道:“大王,右丞相所言极是,臣也以为大王改五官为六官不妥。”
鲁仲连见丞相与大将军反对,便开口道:“右丞相、大将军,两位我齐国五官制乃是管子时改革所留,已经维持了数百年。可见,我齐国之前本来不是五官制的,只是因为管子改革才有的。
五帝不同治,三代不同法,连我齐国都几易其法,故圣贤有言:时移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现在因国家待兴,人用不足,故而大王不得已之下才让太傅兼任司徒,并提高司徒的地位,这有何不妥?”
说完,鲁仲连便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暂时将五官改为六官,可行。”
接着,农家之首,大司田车子亦开口道:“大王,臣也以为可行。”
此时,田冀五官之二的大行令与大司田开口赞同,立即决断道:“善,诸卿之意寡人已经知之,这事就这么定了,改五官为六官。”
调整完官职后,田冀又看着群臣道:“诸卿,尊贤重士,这一向都是我齐国的传统,先君桓公、威王、宣王皆以尊贤重士闻名天下,而寡人也不例外。
故而,寡人要说的第三件事,便是举贤。”
说着,田冀看向宋涣道:“右丞相,下诏给各地都县,让各地大夫还有士师务必在今年结束之前,举荐当地孝悌忠信、贤良俊材一人或各一人。
凡举荐道德之人,寡人会派人进行核查,若真是有德之人,则明年上计之时,计当地大夫还有士师一功。若是假冒有的之人,则明年上计之时,计当地大夫还有士师一过。
凡举俊才之人,则让各地大夫将所举俊才送到临淄来,让司徒进行考核,若是考核通过,则计当地大夫、士师一功,若是考核不通过,则计过一次。”
宋涣见齐王如此重视贤良道德之人,专门下诏催促各地大夫士师举荐,而不是等各地自发举荐。
见此,他不禁有些欢喜的应道:“是,大王,臣稍后立即下令吹促各地大夫。”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群臣问道:“诸卿可有事要禀报寡人?”
······
另一边。
秦国咸阳。
秦相杜仓十分沉重的向秦王稷禀报道:“大王,各国探子来报,不久前,楚国使者在燕赵魏韩齐五国之间往来不断。
而且,楚王横还亲自前往彭城与齐王会盟,并且两国还约为婚姻,结为一体。楚王横与齐王会盟结束后,又去了陈城与魏王会盟。
根据各国传来的消息,楚国已经背叛了我们,并打算组建六国合纵联盟伐秦。”
秦王稷脸色阴沉的道:“楚王横这个卑鄙小人,当年齐魏韩三国伐楚,是寡人出兵解救了楚国,然后,楚王横在秦国做人质的时候,却不思报答寡人,反而还打死了寡人的大夫。他身为人质,却不思向寡人请罪,反而还私自出逃。
后来,秦楚交恶,寡人不计前嫌原谅了他,还将女儿嫁给了他,让秦楚两国十余年没有发生战事。
结果,楚王横竟然忘恩负义,趁寡人在魏国受创,打算联合其他五国来攻打寡人。”
就在秦王稷将楚王横骂了一阵后,向杜仓问道:“相国,六国打算围攻寡人,不知相国以为该怎么办?”
杜仓应道:“大王不必担忧,六国蛇鼠一窝,相互仇恨,齐燕两国更是死仇,这样的六国聚集在一块,怎么可能会同心协力。
所以,臣以为我秦国只需闭关自守,以应对合纵联军,然后鼓动赵国攻打齐国。
只要各国见伐秦无功,联军就会自动散去,联军一散,那么齐赵燕三国间的矛盾就隐藏不住。只要赵国一出兵伐齐,那合纵联盟就自然瓦解了。
只要合纵联盟一解散,那我们就可以出手报复楚国。”
说着,杜仓举荐道:“大王,大臣楼缓在赵国素有威望,只需让楼缓出使赵国,则合纵联盟必定会瓦解。”
秦王稷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摇头道:“相国的计划太保守了,楚王横不过是昏聩之君,而魏韩两国不过是寡人手下败将,齐燕两国更是元气大伤。
这样的喝过联军,寡人岂能被他们欺压到头上,而且还要闭关自守。”
说着,秦王稷厉声道:“所以,寡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第两百一十四章 声东击西
就在秦王稷与秦相杜仓商议着怎么对付楚国的时候。
宫中,芈太后听完侍者的禀报,吩咐道:“请新城君入宫。”
不久,新城君芈戎来到穰侯府。
“穰侯。”芈戎向魏冉道:“刚刚太后说,大王准备趁各国联盟组建完成之前,先对楚国动手,击败组建合纵联盟的楚国。”
“对楚国动手?”魏冉皱起眉头。
虽然这段时间他被秦王稷闲赋在家,但他自己却一直没有闲下来,而是积极的联络群臣,鼓吹伐赵计划。
可现在,伐赵的计划还没有开始,秦王却准备攻打楚国了。
这与他的计划可是十分不同。
此时,芈戎见魏冉皱眉,便开口道:“穰侯,太后的意思是,希望穰侯你能乘此机会,联络群臣举荐白起为将,然后获取破楚的功勋。
这样,太后才能重新任用穰侯你为相,只要穰侯你恢复相位,那穰侯想要报复燕赵魏三国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太后希望穰侯暂时放下对燕赵魏三国的仇恨,全力支持大王的伐楚计划,并出面联络楚国的好友,为伐楚大计提供臂助。”
魏冉一听,略一沉吟,便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他虽然还是秦国的穰侯,但已经不是秦相了。
此时此刻,恢复秦相地位才是第一要务。
想着,魏冉立即应道:“请新城君放心,为兄知道该怎么做了。”
芈戎一走,魏冉立即招来门客道:“本侯今夜欲在府中设宴,请群臣赴宴。”
当夜,穰侯府热闹非常,所有与魏冉交好的大臣,都参加了魏冉的夜宴。
次日。
秦王稷召集群臣议事。
宫中。
秦王稷坐在王位上,愤怒的道:“秦楚世代联姻,寡人对楚王横也算够好了,这十几年来不仅没有攻打楚国,而且还将公主嫁给了楚王横。但是,现在楚王横却联络各国打算攻打寡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故,寡人打算趁合纵联军还没有组建完成之前,先出兵击败楚国,打掉合纵联盟的领头羊,让这次的合纵行动组建不起来,将六国伐秦的危机化解于未燃。”
说罢,秦王稷看着群臣道:“诸卿以为如何。”
以穰侯身份参加众议的魏冉,在秦王稷话音落下后,率先开口道:“大王英明,我秦国不去找楚国的麻烦,楚国的那班昏君庸臣就应该要暗自庆幸了。现在,楚国竟然还敢背信弃义,我秦国理应给楚国一个教训。”
说着,魏冉大声道:“臣完全支持大王的伐楚计划。”
秦王稷微微一怔。
他可是知道的,这段时间魏冉一直都在鼓吹伐赵。
本来,他还以为今日的朝议,最困难的地方还是压制穰侯,强行推动伐楚计划,结果,现在魏冉竟然是第一个赞同的。
难得,真是难得。
想着,秦王稷立即对魏冉道:“连穰侯也认同伐楚,那这次的伐楚之战我秦国必胜。”
说着,秦王稷又向群臣问道:“诸卿,这次伐楚之战,谁可为主将?”
魏冉再次开口道:“大王,虽然楚国君昏臣庸,但楚国也是天下间的强国,所以,臣以为我秦国想要攻打楚国,就一定要排除精兵强将。
故,臣举荐大将白起为伐秦主将。”
秦相杜仓一听魏冉举荐白起,心中立即一沉。
天下谁不知道,白起是魏冉一手提拔的心腹大将,若是让白起领兵,以白起的能力一定大破楚国。
如此···魏冉说不定就能凭借破楚的功劳重新获得相国之位,而他就要被魏冉赶走。
杜仓正想着,另一边,早就得到嘱咐的大部分秦国大臣开口附和道:“大王,穰侯所言极是,臣以为白起可为主将。”
秦王稷一听,心中瞬间沉了下去。
原本他还以为魏冉转性了,不在坚持攻打赵国,但,魏冉还是那个魏冉,他之所以赞成伐楚,这是要恢复地位啊!
就在秦王稷心中犹豫的同时,在魏冉开口后本来就担忧的秦相,此时见群臣也附和魏冉,便急忙开口道:“大王,臣以为让白起做主将不妥。”
秦王稷见杜仓反对,立即转头向杜仓看去,问道:“不知相国有何高见?”
杜仓见秦王稷询问,心中顿时一松,便吐出一口气,不急不缓的应道:“白起乃是天下名将,楚人都很惧怕白起,之前白起坐镇宛城,楚国就匆忙从东面调回楚军主力,并让庄蹻领兵防备白起。
现在,楚国大司马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楚柱国景阳却亲自去了鄢城防备我秦国。
由此可见,白起名气太多,楚人多俱之。若是以白起为将,楚人必以汉水为池以拒我秦师。
楚国水师天下无敌,若是楚军坚守汉水,就算白起是孙吴在世,也无法在楚国水师的封锁下攻破汉水。
而一旦我秦军主力被牵制在汉水以北,臣担心三晋还有齐燕两国会趁机来袭,围攻函谷关。”
说到这,杜仓急道:“大王,函谷关虽然坚固,但是十年前就被齐魏韩三国攻破,若是函谷关被破,则我秦国危矣。
那时,臣担心我秦国还没有发挥白起的才能,就在与六国的决战中落败,并将之前二十年间所获的土地全都还给三晋楚国。”
说着,杜仓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拱手道:“大王,臣的意思,与其让白起在汉水与楚军隔水对持劳而无功,还不如借用白起的名声,让白起继续坐镇宛城,吸引楚军的注意力,然后,我秦国另出奇兵。”
说到这,杜仓大声道:“大王,臣举荐将军司马错为将,从巴蜀出兵,顺江而下,攻打楚国巫郡黔中郡,继而威逼楚国,迫使楚国向我秦国屈服。
只要组建联盟的楚国屈服了,那合纵联盟便会还没有组建成功,便自动瓦解了。
而且,让白起在汉水吸引楚军注意力,这必定会造成巫郡、黔中空虚,如此,我秦军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占楚国两郡。
这才是用力剩而所获多的办法,而不是让白起率领秦军去攻打楚国主力镇守的汉水。”
秦王稷一听,笑着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就这么定了,名义上以白起为将吸引楚军北上,然后暗中派司马错沿江水南下伐楚。”
杜仓见秦王采纳了自己的意见,立即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第两百一十五章 齐王大婚
就在秦国秘密从陇西调兵的时候,楚国联络五国的行动还在顺利有序的进行着,三晋齐国都愿意加入合纵联盟中,而燕国在四国同意之后,也答应加入合纵中。
于是,楚王横在得到五国之君的同意,便遣使五国,邀请五国之君在明年正月初一齐聚洛邑,六国共商大事。
就在各国串联间,时间缓缓来到十月。
十月初十,齐国胡毋君从楚国迎来楚公主,楚国三闾大夫昭盖送楚公主来。
十月十五日,田冀大婚。
当夜,田冀与群臣共饮三杯酒后,便笑呵呵离开了宴会之地,在一路红烛的陪伴下往寝宫而去。
寝宫中。
一进内室,田冀便见一身纁色嫁衣的楚公主端坐在床上,大大方方,一脸严肃的样子。
但,通过那对微微颤动似乎想动又不敢动的眼珠,以及紧紧握住裙角的柔夷,知道眼前的王后不似看上去的那么从容。
见此,田冀立即笑着拱手道:“王后,寡人有礼了。”
芈王后见齐王突然行礼,这与她之前排练的程序不对,不知所措的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站了起来,回礼道:“大王,臣妾有礼了。”
“王后不必多礼。”说着,田冀向前一步,主动扶住芈王后的手,然后将芈王后拉到身边,接着微微低头一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头乌黑的秀发,见此,田冀发现芈王后还不到自己肩膀高。
此时,田冀才想起来,芈王后虽然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但也才年仅十七,所以,芈王后日后还能再长高?
接着,田冀看着秀发数个呼吸,见芈王后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不禁轻唤道:“王后、王后!”
芈王后听到齐王的轻唤声,不禁疑惑的抬起头来:“大王···”
田冀见芈王后抬头,便看见青黛娥眉下一双漆黑的双眸,正投来迷茫的目光,而美眸之下,一张樱桃小嘴正微微张开。
看着这精致的五官,秀美的面庞,田冀双眼不禁微微一热。
话说,他这个齐王都是洞房时才仔细看他的王后长啥样,不过,楚公主秀丽,他这次联姻不委屈···
此时,芈王后抬头向齐王冀一看,就见齐王冀正双目炽热的看着她。
见此,芈王后双颊一热,立即低下头,羞道:“大王好生无礼。”
田冀闻言,大笑道:“寡人无礼?看着王后要迫不及待的想要寡人有礼了。既然王后有命,寡人岂敢不从。”
说罢,田冀嬉笑着将芈王后揽在怀中,然后用一抱,就将芈王后抱起来,接着就向床上而去。
芈王后见自己被齐王抱起,全身一僵,轻轻的挣扎道:“大王,你这是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干什么?”田冀死死的搂着芈王后的纤腰,奸笑道:“寡人这是听王后的,与王后行礼啊···”
芈王后一听,略僵的身躯顿时一热,然后软在田冀怀中······
···
就在田冀在后宫与王后培养感情的时候,齐国各地的粮价却开始暴涨起来。
田冀大婚后的第七天,才一身轻快的从后宫出来。
大殿中。
齐大司农丞管丰禀报道:“大王,这半个月来,臣已经让人在各地散布了燕国夺走齐国北部所有存粮,并且北部大部分都邑因为战争而导致粮食大量减收,而且朝廷为了准备接下来的战事以及充裕仓库,以两倍的价格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消息传出后,百姓果然恐慌,纷纷抢购粮食。
这半月来,临淄的粮价一天一大涨,已经较月初之时涨了足足三倍,而且粮食的涨幅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田冀闻言,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问道:“贤卿,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管丰拱手道:“大王,臣已经以大司田的名义出榜安民,告之百姓齐国有足够的粮食,不会出现饥荒的现象,但百姓不信。”
“嗯。”田冀轻轻应了一声。
接着,管丰又道:“粮食贵,则万物贱,随着粮食价格暴涨,城中家里没有足够粮食的百姓,已经开始大量购粮,而因为粮食暴涨,原本家中余钱不够的百姓,已经开始变卖家中物件,以筹钱买粮。
随着各种物资大量集中出现在市场上,导致物资充裕,各种物品价格暴跌。而随着粮价的继续暴涨,百姓为了在十二月前筹齐朝廷的粮食检查,臣相信还会有更多的人会抛售手中的物品,并进一步让各类物品暴跌。
而臣为了让百姓有足够的金钱去买粮食,已经派人去囤积市场上的各种物资了。”
田冀再次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贤卿,那现在城中百姓如何?是否非议寡人?”
管丰沉吟了一下,应道:“回大王,臣已经派人在各都转移百姓的注意力,散布消息说这次粮食价格的暴涨,主要是因为燕国劫掠我齐国的粮食,还有冬季春季的耕种,都收到了战事的影响,所以才会出现这次的粮价暴涨。
故而,百姓都是认可大王的,信任大王,大部分的百姓都在咒骂燕国。”
“如此就好。”田冀微微颔首,然后开口道:“贤卿,寡人要在十一月中旬以前将粮食价格涨到原本的七倍,然后寡人会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大量放粮,然后将粮价稳定在原本的五倍,待明年五月,也就是春耕结束后,逐步将粮食调整为正常的价格。”
管丰微微低头应道:“唯。”
“还有,现在大司田已经去各地劝导百姓补种冬麦了,贤卿要调用大司田府的人手,全力收购府库所需的各种物资,其中关键便是各种布帛。
此外,不久前闽越国太子来齐,丞相已经与闽越国谈好了两国间的利剑、丝绸、船只交易,这事贤卿也要抓紧。”
说着,田冀看向管丰道:“贤卿,明年或者后年,我齐国能否从三晋秦燕赚取百倍的利益,就看先贤卿准备的东西是否充裕了。”
管丰闻言,应道:“唯。”
不久后,随着齐国粮价的继续大涨,随着齐国十二月清查百姓储粮的时间日渐逼近,大量的百姓、商人、甚至一些贵族官员,全都开始抛售各类物资购粮。
与此同时,管丰则让人大量收购各类物资。
十一月初十,齐国粮价已经涨了七倍。
这一天,齐国左右丞相与大将军会同六官同时入宫面见齐王,说以粮贵伤民,请求齐王拿出仓库中储存的粮食救济百姓。
齐王闻言,曰:“善。”
十一月十五,齐国粮价跌回远来的五倍,百姓无不一松,皆赞:“大王仁。”
十二月初,齐国仓库的物资充裕起来······
第两百一十六章 前往洛邑
齐武顷王十八年十二月初一,田冀将国事托付给右丞相宋涣以及大将军田礼后,便带着左丞相范雎以及大行令鲁仲连前往洛邑。
与此同时,距离洛邑较远的楚王横与燕王郑也离开国都前往洛邑。
随着各国之君陆续前往洛邑,一股股肃杀之气顿时从各国升起,然后汇聚到洛邑。
一时间,洛邑杀气弥漫。
而与此同时,各国百姓知道六国之君会盟的消息后,皆知大战在所难免,无不在心中揣揣不安,天下各国的气氛全都沉重起来。
十二月二十八,田冀率众抵达洛邑。
田冀一到,听说楚王横已经到了洛邑,便立即带着礼物前去拜访楚王横。
不久后,田冀来到楚王横的住所,远远的便见楚王横在宫外等候。
见此,田冀立即快步向前。
到了近前,田冀依然率先行礼道:“楚王。”
“齐王。”
礼毕。
田冀立即开口道:“楚王,王后听说寡人来洛邑与楚王会盟,特意准备了一些齐国特产献给楚王,还请楚王笑纳。”
说罢,田冀立即让身后的将士向前,奉上他带来的礼物。
而后,田冀又从田兆手上接过一件王袍,奉上给楚王横道:“楚王,这件王袍可是王后按照楚国风格,亲手所制,特让寡人献于楚王。”
楚王横目光扫了一眼齐王冀带来的礼物,目光从朝鲜的纹皮、齐燕的金银器具等珍宝一扫而过,然后看着齐王冀手上的王袍,郑重接过衣袍,面容十分感动的道:“齐后有心了,齐王有心了···”
接过衣袍后,楚王横直接对身份的侍者吩咐道:“这是齐后亲手为寡人缝制的衣袍,给寡人换上,现在就换上。”
周围的楚侍一听,立即便有四人向前,当着众人的面,便在宫外为楚王换上新的衣袍。
换好新衣后,楚王横又展示着衣袍,向周围的众人问道:“如何,齐后亲手为寡人缝制的衣袍如何?”
田冀闻言,立即赞道:“美观又合身,穿在楚王身上相得益彰。”
一侧的夏侯跟着赞道:“大王,齐后真是孝顺。”
楚国群臣闻言,皆大赞不已。
楚王横听着众人的赞赏,又感受了一下齐后的孝顺,心满意足后,这才向齐王冀问道:“齐王,不知齐后在齐国如何,吃得惯齐国的食物吗?是否适应齐国的环境···”
田冀闻言,喜道:“请楚王放心,王后在宫中有楚国贵女陪着,并没有出现不适,而且,寡人在王后抵达齐国之前,就为王后准备了许多原产楚国物品食物,所以,王后在齐国一切安好。”
楚王横笑着点头道:“也是,齐后还能为缝制衣袍,这说明她一定在齐国没有不适。”
此时,田冀喜道:“还有一事还请楚王知之,五天前,寡人收到临淄的急报,王后已经有喜了。”
楚王横一听,心中大喜,眉开眼笑道:“好好好,这是一件喜事,大喜事,恭喜齐王,贺喜齐王。”
周围的楚臣一听,立即齐声恭贺道:“恭喜齐王,贺喜齐王。”
“哈哈哈,同喜,同喜。”田冀咧嘴一笑,喜意洋溢于外。
经过齐王后的事情后,齐楚两国的关系顿时融洽了不少。
接着,楚王横与田冀一同进入宫中,来到一座大殿。
众人坐定。
楚王横向田冀道:“齐王,本来寡人是不打算要求各国之君会盟的,直接与各国约定出兵的数量,然后各国之师齐聚洛邑,便可挥师西进攻打秦国。只是,赵王说为了稳固盟约,坚持要六国之君会盟,约定盟约,歃血为盟。所以,寡人才不得不邀请六国之君来洛邑。”
说到这,楚王横皱眉道:“而且,赵国自从到了洛邑之后,频频接触魏王韩王,所以,寡人心中有些担心···”
田冀听到这,立即应道:“请楚王放心,寡人一定会站在楚国这边的。”
楚王横微微颔首,笑道:“有了齐王的支持,那寡人的心里就安了大半。”
说着,楚王横又看了一样田冀,开口道:“还有,关于联军统帅人选,不知齐王可有人选。”
田冀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六国伐秦,齐国既不是主力,又不是联盟发起国,而且国中还没有名震天下的统帅。
所以,这次齐军只是去看热闹的。
想着,田冀看着楚王横道:“寡人国中少将,楚国多名将,柱国景阳还有大司马庄蹻都是名传各国的大将,所以,寡人愿意支持楚柱国或者楚大司马为联军统帅。”
楚王横闻言,喜道:“善···”
不久,田冀与楚王横达成协议后,才返回自己的临时居住的宫殿。
田冀回到宫,便向随侍的范雎和鲁仲连说起齐楚两国的约定来。
另一边,赵王居住的宫中,蔺相如向赵王何禀报道:
“大王,齐王已经到了,而且齐王安顿下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带人去拜访楚王了。而拜访楚王之后,齐王直接回宫了,并非前来拜访大王。”
赵王何冷笑一下,道:“楚王乃是齐王的妻父,齐王来到洛邑率先去拜访楚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齐王拜访了妻父楚王之后,却不来看望寡人这个姐夫······”
说着,赵王何摇头道:“看来齐王已经决定依附楚国了,而且还对寡人戒备极深。”
蔺相如脸色沉重的道:“大王,齐王对我赵国如此戒备,甚至齐王连王后的颜面都不顾了,这对我赵国接下来的计划不利。
若是因为齐国戒备赵国,不愿全力出兵伐秦,而是将大量的军队留在齐国国内,如此,我燕赵两国也必将留下相当一部分的军队来防备齐国,而魏韩两国见此,也一定不会全力出手,以防备齐赵。
如此,合纵联盟还没有出兵,内部就先乱了起来。
这样的联军如何能击败强大的秦国。”
赵王何脸色沉重道:“不错,寡人之所以答应楚国合纵的要求,甚至还让出合纵长的位置,不就是要重创秦国,解决后顾之忧,以让赵军能全力攻略齐国。
若是齐国对寡人太过戒备,甚至连全力出兵伐秦都不行,这可对合纵伐秦不利,对寡人接下来的计划不利。”
蔺相如拱手道:“大王,既然齐王不来,那大王何不主动去拜访齐国,示好齐国,以减轻齐国对我赵国的戒备。”
赵王何闻言,沉吟了一下,应道:“善。”
接着,赵王何立即吩咐道:“传令,请董叔走一趟齐王宫殿,告知齐王一声,就说寡人稍后要去拜访他。”
“唯。”
第两百一十七章 六国会盟
另一边,就在田冀与范雎、鲁仲连商议如何在会盟中保住齐国利益的时候,一个侍者来禀报道:“大王,赵王使者来,说赵王将会来访。”
田冀一怔,与范雎鲁仲连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口道:“传令,广开大门,寡人要亲迎赵王。”
不久,田冀在宫外没等多久,便见一只队伍出现在前面,然后一个穿着王袍的人率众走来。
见此,田冀立即带着田兆古肥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田冀仔细看了一眼赵王何,看起面貌,约三十来岁,但观赵王何面白无须,他又意识到,他这个姐夫赵王何年纪并不比他大多少,现在才二十七岁,只是看上去比实际成熟一下。
而观其身形,身躯略显状硕,行走间虎虎生风。见此,田冀脑海中浮现出赵王何为了与李兑争夺兵权,多次亲临军队的消息。
想着,田冀不禁在心中暗暗的沉吟道:“这赵王何不好对付啊,而且,这赵王何的年纪也与他相仿,比秦王稷与楚王横都少一轮,还需要打许久的交道。”
想着,见赵王何已经走到近处,田冀有率先拱手行礼道:“赵王。”
“齐王。”
两人行礼后,又同时抬头,接着,二人对视了一样,相视大笑。
笑毕,田冀摇头自责道:“寡人刚刚才到洛邑,正欲打算去拜访赵王,不想,赵王竟先来看寡人了,失礼了,失礼了。”
“无妨。”赵王何笑道:“不久前武顷王不幸,王后伤心欲绝,本欲亲自返回齐国拜祭,可因为公主尚小,不能离开母亲,所以才不得成行,只得遣使慰问。
两月前,王后又听说寡人将来洛邑与齐王会盟,便让寡人给齐王送来了一些礼物,还有一封亲笔信函。”
说着,赵王何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田冀道:“这就是王后给齐王的信,稍后,齐王可要回信一封给王后,以解王后的思念之情。”
田冀接过信函后不禁一怔,他感觉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不久,田冀与赵王何进入宫中,二人分宾主坐下后。
赵王何开口道:“齐王,寡人这次主动前来会见,除了替王后送信外,还有一事。”
说着,赵王何看着田冀道:“那就是寡人希望能与齐国解除误会。之前,齐赵联姻,结为一体,共伐宋国,共抗秦楚。
因为种种原因,齐赵两国反目成仇,但如今,武顷王已故,齐赵两国两国的仇恨已经消失。现在,寡人每每看到王后,想起昔日齐赵两国共同进退,一致对外的日子,不禁感慨万千。
所以,寡人这次来见齐王,就是希望齐赵两国从归于好,两国以现在的边界为界,休战弥兵,刀兵不兴。”
说到这,赵王何掷地有声的道:“为表诚意,寡人不仅可以先退兵,而且还可以在接下来的伐秦之战中,全力出兵伐秦,以替齐王报秦国两次鼓动各国攻齐之恨。”
田冀一听,心中一动。
现在齐国百废待兴,正需要时间休养,无论现在赵国是否真的要与齐国和好,都必须答应下来,不能给赵国以口实。
想着,田冀立即露出一脸的笑容,十分高兴道:“诚如是,则寡人之幸,齐国之幸,赵国之幸。”
赵王何见田冀答应下来,大喜···
不久后,赵王何离开后,田冀向范雎与鲁仲连问道:“范叔,连子,你们对赵王的示好怎么看?”
范雎笑道:“大王,臣以为赵王之语既是真的,又是假的。”
“哦?”田冀看着范雎道:“范叔为何如此说?”
“大王。”范雎拱手道:“秦国对赵国而言,是一个严重的威胁,但以赵国之力却难以独立击败秦国。
所以,赵国想要削弱乃至重创秦国的决心,臣是丝毫不怀疑的。所以,臣以为,赵王的示好,是真的,是真的要交好齐国以全力伐秦。
但是···”
范雎摇头道:“正因为赵国攻打秦国困难重重,所以,秦国必定不会是赵国的第一目标,而我齐国以及燕国才是。
所以,从长远来看,赵王的示好是假的,还请大王警惕。
若是真的相信了现在的赵王,而对未来的赵王放松警惕,那日后,一旦赵国偷袭齐国,则齐国必要深受其害。”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
此时,鲁仲连又道:“大王,我们才刚刚赶到洛邑,赵王就迫不及待的前来与大王会面,甚至还不断的向大王示好。
臣担心,这是赵国瓦解齐楚联盟的手段。”
范雎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大行令所言极是,不可不防。”
田冀闻言,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
次日,燕王郑来。
又两日。
齐王冀元年正月初一。
六国之君齐聚洛邑。
大殿中。
楚王横说明这次合纵伐秦的目的后,赵王何立即站了起来,然后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此时,赵王何大声道:“楚王,还有诸位,本来,之前楚国请寡人合纵伐秦,寡人心中是不愿意。
秦王稷本是我赵国先王所立,自秦王稷即位以来,秦赵两国甚少发生战事,一直和睦共处,平安无事。所以,寡人心中是不想攻打秦国的。
可是,秦国最近这二十几年也太过分了,先是伐韩取宜阳南阳,攻占了大半个韩国。”
说着,赵王何看向韩王咎道:“秦王岂不知,虽然秦国没伐赵,但是,韩赵世代联姻,秦王如此欺凌韩国,就是在欺凌赵国”
韩王咎闻言,立即用力的点了点头。
接着,赵王何看向魏王遫道:“还有,秦国这些年来也攻占了大半个魏国,寡人与魏王乃是兄弟,秦伐魏就伐赵。”
魏王遫闻言,想起不久前燕赵出兵救援魏国的事情,顿时感动的向赵王何点了点头。
而后,赵王何又看向田冀道:“齐武顷王乃是寡人妻父,齐王乃是寡人妻弟,而秦国却两次联络各国围攻齐国,欺压寡人妻父、妻弟,这就是欺压寡人。”
田冀诧异的向赵王何看去。
赵王何见田冀看过来,立即向田冀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楚王横见赵王何与齐魏韩三国眉来眼去的,顿时皱起眉头。
好像他才是六国合纵的发起者吧!
但楚王横还没有说话,赵王何便看向楚王横道:“还有楚国,秦楚世代联姻,可是秦国不仅屡屡欺压楚国,攻占楚地,甚至还趁秦楚会盟之际绑架楚国先王怀王,还将怀王囚禁致死。
天下事,已经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事了。”
说着,赵王何向楚王横问道:“楚王以为如何?”
楚王横一听,心中的怒火被赵王何勾出来,立即怒道:“不错,论仇恨,已经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说着,楚王横诅咒起誓道:“寡人与秦国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田冀一听楚王横的话,立即皱起眉头,诧异的看向楚王横。
但他看着楚王横那愤怒的脸色,沉默的楚国群臣,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王何一听楚王的话,立即大声道:“所以,虽然寡人与秦国无仇无怨,但为了韩国报仇,给魏国报仇,给齐国报仇,给楚国报仇,寡人也要除暴安良,参与合纵,兴兵伐秦。”
说到这,赵王何的目光从五国之君的脸上扫过,大声道:“所以,为了给四国报仇,这次合纵伐秦,寡人打算出兵二十万,倾尽全力攻打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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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八章 一石数鸟
“二十万?”
田冀一怔,瞬间被赵王何的豪气惊住了,惊住的原因不是赵国出兵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之前五国伐齐之时,五国联军也才四十多万,而现在,六国伐秦,仅赵国一个国家就出兵二十万!
要知道,赵国还不是合纵联盟的发起国,真正的联盟发起国是楚国。
现在赵国出兵二十万,那楚国该出兵多少,若是楚国也只出兵二十万,那楚王横的面子往哪放?
还有,刚刚赵王何可是说得很清楚,赵国可与秦国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之所以响应合纵出兵伐秦,那是为了楚韩魏齐四国。
现在赵国出兵二十万,那楚韩魏齐四国该出兵多少?
一旁观看的都出兵二十万了,那他们这四个与秦国有仇恨的国家,又该出兵多少?
想着,田冀脸色微微一沉,然后眼睛余光向楚王横他们三人看去。
果然,田冀一看,便见楚王横脸色变得极为沉重,而刚刚还一脸感动的魏王遫与韩王咎,现在脸上的感动之色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僵硬与难看。甚至,魏王遫与韩王咎还相互对视,眉目传情。
见此,田冀摇头一叹。
之前,他得知楚王横召集六国之君会盟的时候,就已经派人联系过魏王,并让魏王联系韩王燕王,准备四国在接下来的合纵伐秦之战中,主要是摇旗呐喊,而让楚国还有赵国去跟秦国拼。
而魏王遫也已经答应了他。
但是,现在赵国这么一搞,齐燕魏韩四国的默契肯定完了。
因为···若是魏韩两个深受秦国之害的苦主出兵太少,那赵国一定反悔。
赵国一反悔,那燕国也会退出,燕国一退,那齐国为了自己考虑,也不得不退,燕赵齐三国退出了,那合纵联盟必将瓦解。
联盟一瓦解,那实力强大的楚国还好,而魏韩这两个无法在秦国的攻击下自保的国家,那就一定会遭到秦国的报复。
所以,现在魏韩两国可能要被赵国逼出全力了。
想着,田冀又向魏王韩王看去,见二人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并且还在不断跟他们身后的大臣嘀咕着。
就在田冀观望魏王韩王间···
此时,范雎悄悄来到田冀身后,用极轻的声音在田冀耳边道:“大王,赵王用心不轨,这次伐秦之战乃是赵国伐齐的前奏,大王还需小心戒备。”
“嗯?”田冀一怔,接着眼睛瞳孔微微一缩。
赵王何不安好心,他出兵二十万不仅是为了逼齐楚魏韩四国出全力,更重要的还是削弱楚国与秦国,只要楚国秦国被削弱了,那就斩断了齐国的援军与盟友。
而且,只要秦国被联盟严重削弱,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赵国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楚赵魏韩四国全都全力伐秦,那齐国也需要加大出兵的力度,这样,齐国借六国伐秦之机,躲在后方休养恢复的算盘也将落空。
所以···现在赵国出兵二十万,这就是在借六国之力解除秦国这一后患,并拖延齐国的恢复时间,还能逼迫魏韩两国不得不进一步投靠赵国,甚至能孤立齐国。
好一个一石四鸟之计。
想着,田冀目光微微一沉,然后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不知丞相有何对策?”
范雎微微低头,轻声应道:“大王,赵国此计乃是阳谋,我们不能阻止。否则,一旦我们开口阻止,恶了五国,合纵联盟伐秦之后,必定还会被赵国纠集起来,再次出兵伐齐。
故而,我们现在只能附和赵王。”
说着,范雎停顿了一下,见齐王点头之后,再开口道:“还有,当今天下的大势还在秦国那边,大王欲扭转大势,则这次六国合纵伐秦之战,势在必行,无论如何都要削弱秦国。
至于赵国那边,赵国对齐国其实没有多少优势,我齐国完全不用怕赵国。
所以,臣的意思是,请大王不要因为赵国的算计而恼怒,也不要因为未来的一些波折而放弃现在最重要的目的。还请大王与楚国共同进退,支持楚国。
只要齐楚一体,那齐楚便可共同笼络魏国,逼迫魏国在齐楚与燕赵之间保持中立,并偏向齐楚。
只要魏国不与我齐楚两国反目,那三晋联盟就将瓦解,而且有魏国在,齐国也就不用担心秦韩两国,而只需要应对燕赵两国。
燕国疲惫寒苦,国力不足,不足为惧,赵国虽然比燕国强,但赵国同样贫苦,我齐国有楚国的支持,就足以应对燕赵两国。”
田冀闻言,快速的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微微颔首,应道:“寡人知之矣。”
范雎见齐王答应下来,又微微低着头,缓缓退后两步,再次坐到齐王后方。
就在此时,燕王郑轻咳了两声,开口道:“赵王高义,寡人深为敬佩,虽然寡人不肖,但也愿意见贤思齐。”
说着,燕王郑看向诸王道:“楚王、齐王还有魏王、韩王,诸位也是知道的,燕国一向与秦国亲近,两国乃是姻亲,甚少发生矛盾。
不过,寡人向来公道,帮理不帮亲。所以,寡人这次准备响应楚赵两国,出兵十万伐秦。”
此言一出,还在与自己身后臣子商议的楚王横、魏王遫、韩王咎全都脸色一变。
就在楚王横愣神间,站在其身后的楚左徒黄歇立即用脚尖轻轻撞了撞他的下腰。
楚王横一怔,然后立即反应过来,接着强颜欢笑道:“哈哈哈···赵王、燕王高义,为了帮助我楚齐魏韩四国报仇,竟然愿意竭尽全力攻打秦国。
如此,寡人也不能让世人小瞧了,让世人说寡人连报仇雪恨都畏畏缩缩。”
说着,楚王横脸色一正,沉声道:“寡人身为这次合纵联盟的发起人,决定出兵三十万。”
田冀一听,立即开口道:“诸位是知道,我齐国才复国不久,国力大损,元气大伤。不过,齐楚两国姻亲,楚王更是寡人王后之父,楚国的仇恨就是寡人的仇恨。
所以,为了给楚国报仇,为了给寡人自己报仇,我齐国愿意出兵十五万。”
楚王横一听,见齐楚两国的军队一下子就远远超过了燕赵两国,彻底压下了燕赵两国的气焰,不仅合纵伐秦报仇雪恨的大事稳了,而且他盟主的位置也稳了。
想着,楚王横立即有些感动的向齐王冀看向。
此时,田冀见楚王横看过来,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楚王横见此,微微颔首,欣慰的在心中感叹道:“嗯——将公主嫁与齐王为后,这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断,寡人当初没做错啊!”
而就在田冀开口之后,大殿众人的目光,开始缓缓向韩王集中。
第两百一十九章 顺流而下
另一边。
魏王遫与韩王咎在田冀开口后,全都脸色一变。
接着,二人对视了一眼,魏王遫率先开口道:“我魏国河东河内等地皆被秦国夺走,国土损失大半,国力大损。
不过,合纵伐秦乃是大义所在,也是为寡人自己报仇。所以···”
魏王遫大声道:“虽然魏国疲惫,但寡人也愿意出兵十万。”
韩王附和道:“韩国弱小,可出兵八万。不过···”
韩王咎话音一转,对赵王何、魏王咎道:“赵王、魏王,寡人以为除暴禁害这种为天下主持大义的事情,两周也不能置身事外。
所以,寡人提议,让周天子出兵四万,并拿出一笔钱粮来,支持为天下的正义之事。”
赵王何一听,笑道:“韩王所言极是,寡人以为此事可行。”
魏王咎见赵王何也同意了,立即应道:“赵王、韩王说得对。”
殿外。
正在外侧侍奉的西周公一听,顿时脸色一白,然后不禁在心中大骂道:“好你个韩咎,你们六国伐秦就伐秦,为何还要拉上天子,让孤出兵出钱出粮,真·········”
而殿内的六国之君,可没管西周公或者周天子是怎么想的,直接就替周天子做出了决定。
接着,六国议定,签署盟约,并在周王宫中歃血为盟,祭告天地,绝不背盟,否则人神共弃,天人共诛(东周公与西周公没资格与六国之君盟誓)。
盟成,六国之君在周王宫大摆宴席,各国君臣皆欢。
次日,六国之君离开洛邑返回各国。
另一边。
秦将司马错在秦国陇西悄悄征召了十万秦军,然后秘密从西部南下巴蜀。
成都。
司马错率军一到,立即召来蜀郡守张若,询问道:“张将军,现在楚国那边情况如何?”
“回将军。”张若笑着应道:“不久前,大王从关中调兵五万增援宛城,楚国见白起将军麾下聚集了十万精兵,已经将西部的楚军调往鄢城邓邑以防备白起将军。现在楚国黔中郡还有江汉之间,已经空虚了。”
“好。”司马错大喜道:“天赐良机,天助我也!”
笑了笑后,司马错又问道:“张将军,巴蜀两地的大军准备的如何,物资准备的如何?巴蜀秦军是否能立即随本将出征楚国?”
张若看了一样自己的老上司,见他虽然发须皆白,但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的样子,激动的道:“将军请放心,在下收到大王还有将军的命令后,就立即开始准备了。此时此刻,巴蜀两地的十万秦军,早已在枕戈待旦,随时都可以跟将军击楚。
而且,在下还征集了巴蜀两地的所有大船、粮食,得大船万余艘,粮食六百万石,箭矢一千万支,富于的武器弓弩超十万具,而且这些物资都已经装载在船,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可顺江而下击楚。”
“善。”司马错大喜,用苍老浑厚的声音道:“太好了,自从本将向先王说以得蜀既得楚之策以来,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年,十七年本将本想率巴蜀精锐顺江而下,攻取巫郡黔中,直攻楚国郢都。奈何上次巴蜀人心还未彻底归附,而且巴蜀力量太小,这才让本将的计划未能顺利施展。”
说着,司马错自信满满的道:“但这一次,本将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而且还有陇西的十万秦军相助,而楚国主力却在汉水防备白起将军。”
说到这,司马错目光一凝,一脸肃然的看着东方道:“此战必胜。”
张若等人闻言,皆大喊道:“将军威武,此战必胜。”
司马错一听,自信的一笑,然后厉声道:“传令,大军汇合,顺江而下,伐楚——”
随着司马错的一声令下,十万陇西秦军汇合十万巴蜀秦军,二十万秦军以及上万艘大船,浩浩荡荡的向楚国而去。
不久,秦军兵临楚国防秦重镇捍关。
“铛铛铛······”
“咚······”
秦军还未靠近捍关,便听到有金鼓之声从捍关之中传来。
此时,司马错看着前方的捍关城墙,又看着滚滚奔涌向前的江水,以及江水南面悬崖峭壁,不禁感叹道:“好一处险关,当年弱小的巴国,就是凭借这一险关,拦住了强大的楚国数百年。若是本将率军从下游逆流而上,面对这一险关,也只能徒呼奈何!”
说着,司马错笑着摇头道:“可惜,现在本将是顺流而下。”
说罢,司马错立即下令道:“传令,让水师突破楚国水师的封锁,顺流而下,拦截楚国对捍关的增援。”
“诺。”
“传令,让陇西秦军下船上岸,强攻捍关。”
“诺。”
军令下达后,部分船只开始靠岸,而司马错在巴蜀训练的水师,则开始在江水上投放木桩、火船。
就在岸上秦军开始排兵布阵间,秦国水师投放的木桩已经在滚滚东流的江水推动下,如同离弦之箭向下游的楚国水军飞奔而去。
“小心木桩,进行躲避。”
随着楚军船上传来一声大喊,以及南岸高山上的旗语,楚军船只立即开始进行躲避动作。
只是,秦军早有准备,投放的木桩又大又多,楚军无法尽数躲避。
“咚···咚···”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撞击声响起,楚军船只在大木桩的撞击下,大部分的船只顿时出现短暂的失控,甚至还有部分船只直接出现了些许破损。
接着,就在楚军船只不稳失控间,秦军火船已经杀到了近处。
此时,南岸高山上的楚军已经向江水上的火船投射石块以及强弩。
一时间,江水上石块弩箭如雨点一般落下,许多小火船还没有抵达楚军阵前,便被楚军摧毁。
但也有大量火船靠近楚军。
但,楚军早有准备,规避了部分火船,又用钩拒小船推开部分火船。
但···也有一些楚军船只无法避开火船。
“咚!”
“被火船撞上了,速速灭火。”
就在楚军躲避火船木桩间,秦军水师也顺着汹涌澎湃的江水,飞奔而下。
第二百二十章 秦取弱关
很快,秦军战船便借着水力冲进楚军战船队列中。
“嘭——”
随着战船碰撞在一起,身处下游的楚军船只立即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杀——”
随着秦楚两国战船撞在一起,双方立即激烈的厮杀起来。
此时,南岸山上。
守将罗薪见江水上秦楚双方水师已经杀成一团,而楚军水师正遭到大量的秦国水师围攻。
见此,罗薪立即吩咐道:“传令,准备木炭火箭,朝秦军中后阵射击。”
军令下达后不久,山上的楚军立即朝下方激战的江水上游方向投射石块、木炭、火箭、箭矢。
江水之上,正在前去增援战场的秦军战船,顿时遭到了山上楚军的重点打击。
大量的石块落在水面,发出阵阵轰鸣,然后溅起一朵巨浪,让船只猛烈摇晃起来。而砸中秦军战场的石块,有的直接将战船砸烂,有的将战船砸得大破。
与此同时,从数百米高的山上飞驰而下的箭矢,同样杀伤力力惊人,洞船穿人,轻而易举。
在箭矢投石的掩护下,木炭火箭开始立功。
很快,江面上边烽烟弥漫。
秦军水师对楚军的攻势,也因此出现滞缓。
但,准备多年,船只兵力远超捍关楚军水师的巴蜀秦军,还是源源不断的突入楚军阵中,然后拼命的向楚军船只展开进攻。
激战一个时辰后,楚军水师伤亡过半,不得不放弃对江水的控制,然后退到北岸,依托捍关保船并护卫捍关南部,防止秦军从江水方向攻击捍关。
而秦军突破楚军的拦截后,迅速顺流而下,向东方而去。
同时,山上楚军见秦军已经控制江水,立即改变了作战方式,开始向江面上抛投木桩,以攻击下游的船只。
另一边,捍关前,一个斥候快速跑到正在指挥秦军强攻捍关的司马错身侧,禀报道:“将军,我军水师击败楚军水师,控制江水水道。”
司马错一听,立即转头向江面看了一眼,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回将军,伤亡并不大,虽然我军的伤亡是楚军的三倍多,但是,捍关楚军水师数量不足,所以我军水师伤亡约六千人,战船沉破两百余艘。”
“善。”司马错闻言大喜。
他之前就知道,楚国水师主力还在汉水防备宛城的白起,所以才选择从巫郡进攻。
果然,这个选择是对的,楚国水师果然拦不住他训练了数十年的巴蜀水师。
想着,司马错立即吩咐道:“传令,让巴蜀秦军立即乘船顺流而下,攻击楚国重镇弱关,斩断楚国江汉地区对巫郡的增援。”
“诺。”
“传令,继续强攻捍关。”
“诺。”
就在司马错指挥陇西秦军强攻捍关间,两个时辰后,下午时分,巴蜀秦军顺流而下,疾奔三百里抵达弱关。
弱关楚军才得到秦军围攻捍关的消息不久,刚刚向郢都告急并请求援军,又突然见秦军杀到城外,顿时被杀得措手不及。
接着,秦将朱胥率秦军强攻弱关两日,取之。
秦将朱胥夺取弱关后,留下部分秦军守卫弱关,然后立即回师围攻巫郡郡治巫县。
郢都。
就在秦军围攻捍关的次日,留守郢都的令尹州侯得到了秦军从巴蜀顺江而下攻打巫郡的消息。
“秦将司马错率二十万秦军围攻巫郡?”州侯脸色一白,急道:“不好,中秦国声东击西之计了,秦国主力根本就不是白起率领的秦军,而是司马错率领秦军。
如今我楚军不是在陈地集结准备出兵伐秦,便是在邓、鄢之间防备白起,而巫郡空虚,虽然捍关有一支精兵,但秦军人多势众。
而且,司马错这个老匹夫经营巴蜀数十年,数次顺江而下攻打巫郡、汉中、上庸,对我楚国西部的情况了如指掌,这···
大事不妙!”
想着,州侯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征召军队,准备增援巫郡。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柱国,就说秦将司马错率二十万秦军攻打巫郡。
传令,速速派人通知大王,秦军抢先动手了。
传令,通知黔中郡郡守,让他加强戒备。
···”
半月后。
楚王横率众从洛邑归来。
大殿中。
楚王横又惊又怒道:“怎么回事,秦军大规模增援巴蜀的消息,为何我们没有察知?还有,弱关乃是巫郡重镇,乃是我江汉屏障,为何短短三天间,便落入秦军之手。
该死,巫郡守孙旭他究竟是怎么守卫巫郡的,竟然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该杀,该杀。”
面对暴怒的楚王横,楚国群臣皆露出惧色。
此时,令尹州侯自付逃不过楚王的责难,连忙主动请罪,拜道:“大王,臣监国无能,还请大王赐罪。”
楚王横闻言,愤怒的看了州侯一眼,然后冷哼一声。
此时,黄歇开口道:“大王息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击退秦军,保住巫郡,不然巫郡失守,郢都危矣。”
楚王横不满道:“寡人当然知道眼下如何击退秦军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弱关失守,我楚军被秦军拦在巫郡之外,空有大军,却如何能去救援巫郡?”
“大王勿急。”黄歇安慰道:“大王,弱关虽是巫郡的重镇,但是自从我楚国从巴国夺取巫郡之后,弱关便成为远在腹地的寻常关邑,已经有数百年不曾加固,数十年不曾整修,城墙残破,攻破弱关并不难。
而且,虽然弱关失守,但是,我楚国防备秦国的重镇捍关依然还在我楚国手中,尤其是,之前我们为了配合大司马的行动,还往捍关增援了万余军队还有大量的物资,以捍关的坚固险要以及人数众多的军队,充裕的物资,足以坚守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巫郡的巫县、鱼邑等重镇也还未失守,所以,臣以为我们还是有希望能击退秦军的。”
说到这,黄歇拱手道:“大王,巫郡失守,则郢都危在旦夕。
故臣以为现在当在汉水流域采取守势,留下一支精兵守卫邓县、汉水,以防备秦将白起。并调柱国率主力救援巫郡。”
楚王横一听,皱眉道:“寡人也知道巫郡不容有失,可是,寡人担心的是,我楚军主力去救援巫郡,无法按照盟约规定的那样,与各国在洛邑汇合。
如此,各国间我楚军不到,人心涣散···
若是合纵联盟土崩瓦解,那寡人担心,这次六国合纵伐秦会演变成秦楚决战,然后五国坐收渔翁之利。”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必要之时
“大王不必担心五国联盟。”庄辛听到楚王横的话,立即应道:“如今秦军在巫郡就有二十万之众,在宛城也有十万之众,秦军主力基本上都已经被我楚国牵制住了,此时此刻,秦国其他地方已经异常空虚。所以,即便是现在我楚国没有任何士卒前去会盟,各国也无法谴责我楚国。
出兵三十万与牵制三十万秦军,二者孰轻孰重,是显而易见。
而赵国···”
说着,庄辛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虽然赵国这些年的重心一直都是河济之间,但是,秦国的强大,也让赵国十分忧虑。这次六国会盟,赵国出兵二十万以伐秦,便可见赵国对秦国的忌惮。
所以,臣以为只要大王向赵国示弱,推荐赵王为合纵长,并举荐赵国大将军赵梁为合纵联军主将,让赵国率联军趁秦国无暇他故,率军联军伐秦。
则赵国十有八九会答应的。”
说到这,庄辛拱手道:“大王,只要赵国愿意出兵,那么联军必成,而只要联军能猛攻函谷关,威胁秦国已经空虚的关中,那,巫郡还有宛城的秦军就会军心不稳。
如此,我楚军击败秦军便并非难事了。”
庄辛话音一落,黄歇接着道:“大王,臣以为单是我楚国请赵国出兵这还不够,我们还应该拉上魏韩两国一同游说赵国。
现在秦国还占据着韩国的重镇宜阳,占据着魏国的河东、河内,魏韩两国现在最希望的事情,便是能收复失地。
而现在秦国主力在楚,其他地方空虚异常,臣以为此时只要派出一个说客,便可轻而易举鼓动起魏韩两国共同邀请赵国出兵伐秦。
所以,臣请大王立即派出使者前往魏韩,然后楚魏韩三国共同请赵国组建合纵联盟伐秦。”
说到这,黄歇又皱眉道:“大王,赵国出兵的另一个关键之处,便是齐国。之前齐国之所以答应出兵伐秦,除了打算报复秦国以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想要与我楚国交好,并借助我楚国的力量来减轻来自燕赵两国的压力。
齐燕赵三国矛盾重重,是我楚国居中调和,这才将三国联合在一块,现在···
我楚国自顾不暇,无法出兵伐秦。臣担心的是,没有我楚国的调和,而且还让赵王做合纵长···
齐王见我楚国不出兵之后,心中对三晋还有燕国会有疑虑,故而不愿出兵伐秦。
若是齐国不出兵,则燕赵两国也难以放心齐国,若是燕赵齐三国相互牵制,则合纵联军必定难成。
所以,为了能让齐国也答应出兵伐秦,大王还应该先礼后兵,软硬并施。”
说到这,黄歇拱手道:“大王,臣请大王立即派出使者前去齐国慰问齐后,并奉上丰厚的礼物,同时将下邳还给齐国,请求齐王与赵国一同出兵伐秦。
若是齐国不愿,那我们再与魏韩两国共同遣使去齐,借各国之力对齐国施压,逼齐国出兵伐秦。
若是事有不协······”
说着,黄歇沉默了一下,脸色沉重的道:“大王,若是齐国与赵燕两国的矛盾一直无法调和,齐国不愿与燕赵联合出兵伐秦,那···
必要时候,我楚国还可以将齐国卖给赵国,以让赵国联合燕魏韩三国出兵伐秦。”
“善。”楚王横点了点头,吩咐道:“传诏给柱国,让柱国率十万大军南下前去救援巫郡,此外,以副将阴君为主将,率领剩下的楚军,继续防守汉水,防备宛城的秦军。”
“传诏,遣使前往齐燕赵魏韩五国,请五国组建联军伐秦···”
齐国临淄。
“秦国秘密从陇西调兵前往巴蜀,二十万秦军在秦将司马错的指挥下直扑楚国巫郡。”
“秦军水陆并进,趁巫郡空虚,击败楚军水师,控制江水上游水道,并强取楚国重镇弱关。”
田冀听到赵完的禀报,不禁微微一叹:“六国伐秦之大局恐怕要宣告结束了。天不遂人愿,多事之秋啊。”
说罢,田冀吩咐道:“传令,请左右丞相、大将军、六官、还有左右司马入宫议事。”
不久,群臣来。
大殿中。
田冀看着群臣缓缓开口道:“诸卿···”
将秦国偷袭楚国的事情公布后,田冀问道:“诸卿,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原本楚国许诺的三十万伐秦大军,现在肯定已经无法兑现了,不知诸卿以为,接下来,我齐国该如何应对?”
右丞相宋涣率先应道:“大王,齐楚两国乃是姻亲盟友,现在秦国出兵伐楚,我们齐国绝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失去了楚国的援助,我齐国所面临的外部环境,必然极为严峻。
臣本来,六国合纵联盟已经组建完成,想要救援楚国,最好的办法就是联络各国,组建五国联军,出兵伐秦,如此,便可解救楚国。但齐燕乃是世仇,而燕赵关系密切,且赵国对我齐国又不怀好意。所以,若是与三晋燕国联合伐秦救赵,臣担心我齐军会被四国所卖。
所以,臣的意思是,立即派出使者前往楚国,向楚王表达齐国的援助之意,然后派出大军前往楚国增援。然后让我齐军协助楚军守卫汉水,然后将汉水的楚军再释放出来一部分,然后让楚军去跟秦国···”
田冀听到这,心中微微一沉。
让齐军去代替部分楚军守卫汉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汉水北面不远处的宛城,白起可就在那里啊!
齐军在本国打乐毅都打得那么艰苦,更何况是去数千里外的楚国抗白起。
若是这样···他宁愿冒险与三晋燕国组建联军去攻打函谷关。
就在田冀的心不断下沉间,有人开口了。
“不妥。”大将军田礼不等宋涣说完,便开口打断道:“右丞相的办法有问题,不是我齐国不能去楚国,而是楚国肯定不会冒着被我齐国背叛的风险,将对楚国至关重要的的汉水防线交给我齐军。
一旦我齐国叛楚连秦,汉水失守,那楚国郢都就将直面秦军的威胁。
所以,在下以为楚王是决不会答应我们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拨云见日
此时,左司马田单亦开口道:“还有,若是我齐国单独去援助楚国,这样虽然会获取楚国的好感,但是,在下也担心,一旦我齐国本土空虚,那么燕赵两国,甚至是燕赵魏三国,有出兵来袭的可能。”
说到这,田单拱手道:“大王,臣以为,要想救援楚国可以,但绝不能是我齐国单独去救援,一定也要将赵国拉上。”
宋涣见田礼与田单都开口反对,目光微微一沉,开口道:“若是按照大将军与左司马的说法,我齐国不能单独出兵救楚,甚至不能去楚国防守,那我齐国只剩下两条路了,一个是与三晋燕国会盟伐秦救楚,另一个就是出兵去两千里外的巫郡帮助楚军击退秦军。
只是···”
宋涣说着,向齐王拱手道:“大王,我齐国百姓是什么样子,世人皆知,而巫郡道路难行,同样世人皆知。
臣担心我齐军去了巫郡,恐怕难以帮上忙,即便能有用武之地,恐怕也会让秦楚两国看笑话。
至于与三晋燕国会盟伐秦···”
宋涣面色一冷,沉声道:“大王,臣信不过燕赵两国,还有那个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魏国。”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为难的地方。
有心去楚国吧,巫郡那地方,在秦国占据上游水道的情况下,人多没用,齐军即便去了,也帮不上忙,而且齐军去楚,还会造成自身空虚的问题,与三晋燕国会盟伐秦吧,却又担心被燕赵出卖,不去会盟吧,又担心齐楚联盟会因此而产生极大的裂痕,这对齐国未来的外部环境极为不利,。
就在众人沉思间,范雎开口道:“大王,六国伐秦不是我齐国的目的,救援楚国也不是我齐国的目光,我齐国之所以参与六国合纵伐秦,其目的有三。第一,也是最重要的目的,乃是为了削弱秦国。第二,乃是为了拉拢楚国,组建齐楚连忙。第三,乃是转移赵国的注意力,为我齐国休养提供时间。
虽然现在因为楚国遭到攻击,导致楚国已经无法出兵与各国会盟伐秦了,但是,秦楚两国开战,各自调用了三十万以上的大军,尤其是秦国主攻楚国主防的情况下,秦国就算胜了,那也一定损失不轻。
所以,臣以为,从秦国偷袭楚国的那一刻开始,我齐国的第一个目的,削弱秦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拉拢楚国以及转移赵国的注意力,这才是我齐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范雎说完,坐在他身侧的鹖冠子顿时眼睛一亮。
能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看到问题的本质,这范叔能被大王从区区的门客提拔为左丞相,果然才华过人。
想着,鹖冠子拱手道:“大王,左丞相说的有理。”
田冀闻言,微微颔首。
他刚刚得到秦国偷袭楚国,奔袭巫郡重镇弱关得手的消息后,也对齐国结下来改如何走而感到迷茫,都有些看不清天下的局势走向了。
但现在,范雎这一说,瞬间就让他有种拔云见日之感,对齐国接下来该怎么走,已经心中有数了。
想着,田冀语气轻松的问道:“不知左丞相以为,我齐国该如何拉拢楚国,亲近楚国,并转移赵国的注意力?”
范雎拱手道:“大王,此事易耳。秦国出兵二十万攻打楚国巫郡,并且还屯兵十万于宛城以窥视楚国汉水。
楚国的实力大家都是清楚,虽然楚国不弱,但也不强,若是没有各国的帮助,必定会吃一个大亏。
所以,臣以为,现在楚王必定已经派出使者向各国求援了,请各国会盟伐秦,以调秦军回援。
故,拉拢楚国亲近楚国的办法,那就是投其所好。”
说罢,范雎拜道:“大王,臣请大王以楚国为念,立即派出使者前去楚国慰问,并表示齐国愿意支援楚国。同时,派出使者前往三晋燕国,要求五国立即组建联军,出兵伐秦。
如此,楚国闻之,比对我齐国亲之、近之。”
宋涣皱眉道:“左丞相,若是五国组建联军后,赵国出卖我齐国则如何?”
“右丞相放心。”范雎笑道:“五国联军必定组建不成,因为赵国是不会愿意的。”
说着,范雎解释道:“在下不曾怀疑赵国削弱秦国的决心,但是,在秦楚大战这么好的情况下,赵国一定会拖延出兵的时间,以让秦楚两国相互消耗,两败俱伤,然后才联络各国出兵伐秦。
如此,伐秦成功,则赵王收获所有的声望,还能同时解决秦楚两国,使得秦国不能侵扰赵国,使得楚国难以支援我齐国。
可是,现在出兵则不然,虽然秦国被削弱了,但是,楚国元气还在,这样,一旦赵国伐齐,则楚国就有支援我齐国的能力。
所以,在下料定,赵国一定不会同意立即出兵伐秦,而是会拖延时间。
故,我齐国虽极力要求五国立即组建联军,但也不用担心联军能成。”
此时,右司马蒙骜不放心的道:“左丞相,万一赵国答应了呢?在下担心的是,赵国答应组建联军,不仅要削弱秦国,同时算计我齐国,打算坑害我伐秦大军。
当年秦国能背信弃义绑架盟友楚怀王,现在赵国背信弃义围困迫降甚至围杀盟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范雎应道:“无妨,雎之前说派人去楚国慰问,表示愿意派出军队支援楚国,就是为了防备这一点。若是赵国答应出兵伐秦,那我齐国也可以借口秦国内部空虚,已经不需要百万大军围攻函谷关,以及齐国打算出兵去楚国抗秦为由,出兵五万,汇合五国伐秦。
五万大军我齐国还是能损失的起的,而赵国为了五万大军而背上背信弃义坑害盟军的名声,想来以赵王之贤明,也做不出这种事。”
田冀听到这,笑了笑道:“左丞相,现在亲近楚国的办法寡人已经知道了,不知左丞相打算如何转移赵国的注意力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楚归下邳
“大王!”范雎应道:“转移赵国的注意力其实也不是我齐国的目的,我齐国的真的目的,是为了拖延赵国下次伐我的时间,并尽可能的防止遭到围攻。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将赵国的注意力移到其他地方,那就需要借势。臣的意思是,请大王联合楚魏韩这三个最迫切希望伐秦的国家,加上我们齐国,一同向赵国施加压力,逼迫赵国伐秦。
如此,只要我齐楚魏韩四国紧紧的站在一起,那赵国想要攻打我齐国,就需要三思而行。
所以,我们现在遣使各国,鼓吹五国会盟伐秦还不够,还得派出善说之士,前往魏韩两国,让魏韩两国也派出使者去赵国,要求赵国出兵伐秦。
如此,四国使者去赵,天下大势已成,则赵国必定不敢动手。”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丞相,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前往楚国慰问,并向楚王询问,是否需要寡人的援助,只要楚王开口,那寡人便会出兵前往楚国抗秦。”
“唯。”宋涣立即应了一声。
接着,田冀又开口道:“大行令。”
鲁仲连拱手应道:“臣在。”
“立即派出使者前往燕赵两国,向两国表达寡人对合纵联盟的支持,要求五国尽快会盟伐秦。”
“唯。”
“还有,请大行令亲自走一趟魏韩两国,鼓动两国派人去赵国,催促赵国出兵伐秦。”
“唯。”
“大将军、右司马”
“臣在。”田礼、蒙骜同时应道。
“临淄这边已经聚集了七万大军,以大将军为主将,以右司马为副将,稍后大将军率五万大军前往甄城,准备前往洛邑与四国会盟。”
“唯。”
“大司马。”
曹奚立即拜道:“臣在。”
“传诏给高唐大夫、阿大夫,让高唐与阿城做好准备,防备赵国的突袭。”
“唯。”
“左司马。”
田单应道:“臣在。”
“稍后请左司马前往郯城,让莒大夫、南城大夫、琅琊大夫、鄣城大夫做好出征的准备,摆出声援楚国的架势,寡人要让楚王知道,寡人还是支持他的,只要他需要,我齐军就能前去楚国救楚。”
“唯。”
不久,朝议结束,群臣离开后,田冀又召来大司田丞管丰。
大殿中。
田冀沉声道:“贤卿,自从寡人与卿筹划百倍收益的事情,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不知贤卿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管丰闻言,面色一黯,拱手道:“大王,臣有愧。自从臣接受诏令炼制金银钱以来,虽然臣已经攻克了许多难关,已经炼制出了金银钱。但是,现在炼制出来的金银钱,即便是同一个模具铸造出来的,也能从外表上看到明显的差异,还是不能达到大王所要求的所有金银钱全都一模一样,最起码从外表上看不出分别。
还有,现在所铸造的金银钱,臣让那些从来没有接触过金银钱的工匠仿制,他们也能铸造出差不多的金银钱,难以仿制私人或者他国仿制。
所以···”
说着,管丰拜道:“大王,臣无能,请大王赐罪。”
田冀沉默了一下,叹道:“算了,贤卿继续让试铸金银钱吧,寡人一定要那种外表看上去就很珍贵,而且还质地坚硬,耐磨损,别的国家仿制不出来的。
若是没有这种钱,那寡人宁愿再等等。”
·······
数日后,楚国使者昭盖一路疾驰赶到临淄。
一进入临淄,昭盖便听到路上的齐人都在议论齐王要联合三晋燕国组建五国联军伐秦的事情。
闻之,昭盖不禁感叹道:“大王本以为没有楚国的参与后,齐国会因为担心燕赵两国算计齐军,而不愿出兵伐秦。
但不想,本使还未赶到齐国,齐国的大军还有齐国的使者,却都已经出发了。我楚国的担忧全都是没有必要的···”
说着,昭盖赞道:“齐王真乃信义之君也。”
不久,昭盖进入临淄宾馆,然后同时向齐王冀与齐后投入拜帖求见。
齐宫中。
田冀正在与芈后说笑着,此时,一个侍者从外面走进来。
“大王,楚国三闾大夫来访,并欲求见大王还有王后。”
“三闾大夫来了!”芈后一听侍者的话,顿时眼睛一亮,然后玉颈微申,嘴角一弯,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容。
就在她欲开口间,她见侍者正面向一侧的齐王,见此,她立即收敛笑容,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田冀,开口道:“大王···”
田冀一听芈后开口,然后瞥见她眼神中的期盼,笑着应道:“三闾大夫难得来一趟齐国,寡人岂能避而不见。”
说着,田冀吩咐道:“传令,请三闾大夫去大殿见寡人。等寡人见完三闾大夫,再请三闾大夫来见王后。
还有通知三闾大夫一声,寡人今夜会在宫中设宴,请三闾大夫与会。”
芈后一听,喜道:“谢大王。”
大殿中。
礼毕。
昭盖拱手道:“大王,外臣此来齐国,目的有三。其一,寡君听说了齐后有孕的事,心中十分欣喜,所以派臣来齐国看望齐后,并送上寡君为齐后准备的礼物。”
田冀笑道:“楚王有心了,寡人心中甚是感动。至于楚王送的礼物,稍后还是请大夫亲自送给王后吧。”
“唯。”昭盖应了一声,然后又开口道:“至于第二件事···”
昭盖停顿了一下,叹道:“之前寡君号召六国会盟伐秦,不料,秦国闻之,竟然趁我六国军队尚未集结之前,便出兵攻打敝国,意图趁联军组建之前便瓦解合纵联盟。
如今秦国派出三十万大军攻打敝国,从西北两面威胁敝国国都郢都,欲使敝国屈服。
所以,臣此来齐国的第二件事,便是向大王通报,敝国是绝不会向秦国屈服的,还请大王放心。”
“好。”田冀闻言大赞道:“只要楚国不向秦国屈服,那寡人就有信心击败秦国,也请大夫返回楚国后,向楚王说一声,就说寡人是愿意支持楚国,寡人不仅派出使者前去各国,要求五国尽快组建联军。
而且,寡人还让敝国左司马前去莒城了,只要楚王开口,那我齐国南部的大军,便可立即南下西进,前往巫郡汉水支援楚军。
还请楚王不要畏惧秦国,抗争到底。”
“大王仁义,臣代寡君谢大王。”昭盖行了一礼后,再开口道:“本来,因为敝国失约不能出兵会盟,所以,敝国担心大王会心有迟疑,对出兵伐秦一事心有顾虑,所以,寡君让臣来齐的第三件事,便是归还下邳,请大王出兵伐秦。
虽然在臣抵达临淄之前,大王已经派出使者以及齐军了,但是,臣不愿欺瞒大王,故欲献下邳于大王,愿为大王寿。”
田冀一听,倍感意外的看着昭盖道:“大夫真乃信人也!”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黄歇使赵
赵国邯郸。
赵王何听到齐国派出军队准备与各国联合伐秦,并派出使者催促各国组建联军的消息后,心中不禁泛出阵阵疑惑。
“齐国这是想干什么?秦楚两国才开战不久,楚国虽然遭到秦国偷袭,但是,现在楚国还没有明显的败绩,为何齐国就急匆匆的要求各国联合出兵伐秦?
这是齐国对楚国示好,还是齐王因为齐后的问题,所以想要急忙救援楚国?”
想到这,赵王何不解道:“虽然齐赵两国这几年关系不怎么好,但是,他们齐楚两国关系也好不到哪去!齐楚两国是姻亲,但我齐赵两国也是姻亲啊!
赵国对虚弱的齐国有威胁,但实力比起寡人还要略胜一筹的楚国,难道就不是齐国的威胁了?
让秦楚两国互耗,同时削弱秦楚两国,尤其是楚国,这难道对齐国不是一件好事吗?
寡人那个内弟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如此着急去救援楚国?
或者,还是齐国另有打算?”
就在赵王何迟疑间,一个使者来禀报道:“大王,大臣楼昌求见。”
赵王何一听,眉毛微微一扬,暗道:“这个家伙又来鼓动寡人伐齐了。”
想着,赵王何摇了摇头,吩咐道:“请楼大夫来见寡人。”
“唯。”
不久,楼昌来。
“大王。”楼昌拱手道:“臣刚刚听说,齐国那边已经出兵出兵与四国会盟伐秦,不知大王听说了这个事吗?”
赵王何点头道:“不错,寡人也听说了这事,听说齐军已经离开临淄了。”
“大王。”楼昌沉吟道:“如今秦楚两国交战,无论谁胜谁负,都对我赵国有利,最好的情况,就是秦楚两国两败俱伤。
可是,现在齐国鼓动各国组建联军伐秦,臣窃以为这样做不符合我赵国的利益。”
赵王何应道:“大夫之言甚是,寡人亦知之。”
楼昌见赵王赞同,立即开口道:“大王,如今秦楚两国在南边已经聚集了六七十万大军,投入巫郡战斗的军队也不下四十万,此外,汉水一线秦楚两国还有三十多万军队不曾动用。
而两国不曾在汉水开战的原因,臣以为就是秦国对我五国还心有顾虑,担心我五国会组建联军攻打汉北之地,阻断秦军的归路。
所以,只要五国出现问题,消除秦国的顾虑,那么秦将白起必定会率领宛城的秦军南下伐楚,如此,秦楚两国之战必然会演变成一场决战。
而楚国为了保住国都郢都,必然倾尽全力抵抗秦国,若是秦国被楚国击败,这就是我赵国之利,此后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用担心秦国威胁我赵国西部。
若是秦国获胜,想来以秦国的力量击败决死抵抗的楚军,也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那时候,我赵国联合魏韩两国出兵救楚,以以逸待劳之师战苦战疲惫之师,必胜。
如此,我赵国不仅能击败秦国,还能获得救楚的美名与功德。”
“不错,如果秦楚两国真能打成这样,这就是我赵国之幸。”赵王何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叹道:“可惜的是,秦国也防着这一点,虽然调用了大军,但是宛城的白起一直按兵不动。”
“大王。”楼昌拱手道:“臣以为我赵国现在就可以消除秦国的顾虑。”
说着,楼昌激情昂扬的道:“臣以为,对我赵国而言,攻打秦国,只会白白的便宜了魏韩两国,即便是秦国因此而割地求和,所获得的地盘也不过是上郡的贫瘠之地,上郡的地盘,取之并无大用,而且秦国还随时都可以出兵收回。
而齐国则不然,齐国河间之地乃是闻名天下的膏腴之地,人口众多,百姓殷实,取之,便能极大的壮大我赵国。
同时,秦国强大,我赵国想要击败秦国很难,即便是联合各国一同出兵伐秦,可只要秦国闭关自守,纵使有百万大军,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函谷关。而齐国则不然,齐国不久前才刚刚伤了元气,且秦赵之间一马平川,我赵军从聊城东进攻略齐地,齐国根本就无险可守。
故,对比秦齐两国,我赵国攻打齐国不仅容易而且所获多、厚,而攻打秦国,不仅困难而且所获少、薄。
且,只要我赵国出兵伐齐,则秦国见五国大乱,必定会倾尽全力伐楚,秦楚构难,则赵国之利。而伐秦救楚,虽有救楚之功,但楚国与齐国亲近,必将成为我赵国伐齐的阻力。”
说到这,楼昌看着赵王何道:“大王,臣以为此时此刻,我赵国理应出兵伐齐。”
赵王何闻言,沉默了许久,面色沉重的道:“贤卿,这事寡人已经知之,但还要细细思量一二。”
楼昌一怔,急道:“大王···”
赵王何摇了摇头,抬手制止了楼昌。
······
次日。
楚国左徒黄歇抵达邯郸。
宫中。
黄歇向赵王何道:“大王,如今秦国正全力攻打我楚国,在我楚国西北两面的秦军,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计算秦国的国力,如今秦国内部已经非常空虚了,当此之时,只要有一支大军攻打秦国,则秦国必定抵挡不住。
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各国伐秦的天赐良机,故,寡君派臣来赵,甚至派出使者同时前往三晋齐燕五国,就是为了请五国立即出兵伐秦。
不然错过了这个机会,各国想要再次削弱秦国,那就难了。”
赵王何一听,点头道:“请先生放心,之前寡人与五国之君在洛邑盟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寡人有怎会背叛盟约呢?”
黄歇见赵王何丝毫没有提及出兵一事,便追问道:“不知大王准备何时出兵?”
赵王何皱眉道:“这个问题,寡人还要细细思量。”
黄歇见赵王何推脱,再开口道:“大王,如今敝国已经拖住了三十万秦军,也被三十万秦军拖住了,已经无力再出兵伐秦。
故,寡君决定将合纵长的位置让出,推荐大王为新的合纵长,并举荐赵国大将军赵梁为合纵联军统帅,还请大王出面召集五国大军,出兵伐秦。”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何喜之有
赵王何一听,立即皱眉道:“先生此言差矣,难道寡人不出兵就是因为盟主的位置吗?既然寡人已经承认楚王为合纵长,并举荐楚柱国景阳为联军主将,那就一定信守盟约,岂能趁楚国之危,取而代之。”
黄歇立即致歉道:“大王,是臣失言了。这并非是大王趁人之危,而是敝国实在是无能为力。如今敝国柱国已经率军去巫郡了,而各国会盟的地点却在洛邑,让在巫郡的主将指挥洛邑的大军,这是神灵都没有办法做到的。
故而,寡君思虑许久,决定请大王帮忙,接过合纵长的重任,并指派合纵联军主将。”
说着,黄歇开口道:“还请大王看在天下各国的面上,扛起伐秦的重任,务使伐秦之战失利。不然,若是合纵联盟因此而瓦解,合纵伐秦因此而失败,天下各国因此而再次遭到暴秦的蹂躏,天下百姓因此而遭受暴秦的摧残。
那···这不仅是寡君的责任,也是大王的责任。
还请大王看在天下各国的份上,看在天下各国百姓的份上,勿要推辞。”
“这···”赵王何听到这话,面上犹豫的一下,然后露出无可奈何之色,应道:“既然楚王实在无法抽身,那为了天下,寡人也只好答应下来了。”
黄歇见赵王何应下,心中一松,立即问道:“不知大王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赵王何应道:“按照之前的盟约,楚国出兵三十万,但现在,楚国的军队已经不能前来会盟了,这对各国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变故,故而寡人对其余四国现在是否还愿意按照之前盟约出兵而有所疑问。
所以,寡人打算派出使者前往各国,然后邀请其他四国之君再次会盟洛邑,然后重新确定各国出兵的数量,并重新确定联军主将,以协调各国。”
“再次会盟?”黄歇一听,心中一沉。
赵国使者前往各国,尤其是燕国,光是路上恐怕就要耗费二十天以上,若是赵国有意拖延时间,让使者走上一个月···那五国重新会盟就要等到二个月后了。
等五国确定盟约,再出兵会盟,这就又需要一两月,等五国大军赶到函谷关外,恐怕要将近四个月,甚至还不止。
而函谷关又异常坚固,这五十年来,曾多次遭到各国围攻,却只被攻破了一次。
赵王这是有意要拖延时间,让秦国与我楚国互耗。
黄歇心思一转,就洞察了赵国的意图。
但,这事他虽不满,也想催促赵国尽快动兵,可现在这事在赵国而不在楚国,是楚国有求于赵国。
自从秦国偷袭楚国开始,楚国就失去了主动权了。
想着,黄歇目光一闪,立即满脸欣喜的拱手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赵王何见黄歇没有反对,反而还一脸欣喜的称赞,不禁在心中冷笑一下。
这楚国使者······,寡人随便一说,他居然就信了。
想着,赵王何撇了一眼黄歇,见其不过容貌俊朗,嘴角一弯。
早就听说楚王横任人唯亲,提拔自己喜爱的近臣弄臣,排挤国中贤良之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竟然将向寡人求救这么重要的大事托付给这么一个人。
正想着,那边,黄歇又开口道:“大王,虽然臣知道大王已经准备出兵了,但还请大王尽快出兵。天下皆知,秦国乃暴虐无敌,秦军乃是虎狼之师,我楚国多次为秦国所败。
若是大王出兵的时间太慢,等到敝国巫郡失守或者等到敝国汉水防线失守,那敝国就只好强行忍耐对秦国的仇恨,然后向秦国屈服,割地投降。
我楚国虽败,但也是南方的大国,拥兵百万,想来秦国也不会想着一直攻打我楚国,与楚国拼的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然后白白的便宜了其他国家。
若是我楚国投降请和,并割地贿赂秦国,请求秦楚两国结盟,然后秦楚联军攻打魏韩两国,以从魏韩两国身上找回损失。
而以魏韩两国的实力,面对我秦楚两国,就只有向秦楚屈服这一条路,一旦魏韩屈服,那秦国十有八九就会报不久前的林中惨败之仇。
那时候···还请大王不要怪罪我楚国得罪了。”
“啊这···”赵王何看着面前侃侃而谈以退为进的黄歇,顿时眼睛有些略微失神。
当年屈原以弱冠之龄出任左徒,后来实施证明屈原也是极有才华,出使各国极少失败。现在,这同样以弱冠之龄出任左徒的黄歇,竟又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
想着,赵王何脸色一正,立即开口道:“还请先生勿忧,楚赵两国已经交好两百年之久,如今楚国有难,寡人又岂会袖手旁观。
请先生回复楚王,让楚王暂且坚持住,寡人不久后便会会盟各国,出兵伐秦。”
黄歇一听,立即应道:“谢大王,臣一定将大王的话传给寡君。”
黄歇离去后,赵王何看着黄歇离去的方向沉吟许久,叹道:“国有贤臣,其国不亡。本来,寡人已经准备放弃楚国,但现在看来,楚国还有拉拢的必要。不然,若是让楚国真的与秦齐两国联合,这必将是我赵国的灾难。”
说罢,赵王何又喜道:“寡人这段时间的等待果然没有白费,不用寡人开口,楚国果然就将盟主还有联军主将的位置全都给寡人送来,现在,有了合纵联盟盟主的身份,寡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付秦齐两国了。”
说着,赵王何吩咐道:“来人,请大夫楼昌来见寡人。”
“唯。”
不久,楼昌来。
礼毕。
君臣坐定之后,赵王何开口道:“贤卿,刚刚楚国左徒黄歇来访,卿可知他跟寡人说了些什么?”
楼昌闻言,想起秦国大臣楼缓的嘱托,心中不禁微微一沉,然后拱手应道:“大王,楚国使者可是来求援的!”
“不错,就是来求援的。”赵王何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不仅是来向寡人求援的,而且还将合纵长以及联军主将的人选,全都让给了寡人。”
楼昌一听,立即拱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成为天下霸主。”
赵王何一听,脸色一冷,冷哼道:“怎么,贤卿以为这是值得恭贺的事情吗?”
“呃···”楼昌一怔,愣愣的看着赵王,心中纳闷不解。
难道成为合纵长,统帅六国,称霸天下,这都不值得恭贺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期而遇
此时,赵王何见楼昌说不出话来,立即大怒的道:“现在楚国遭到数十万秦军围攻,国家危在旦夕,所以才不远千里来向寡人求援。
现在,寡人只要袖手旁观,以秦国的实力,楚国必定会失败,若是寡人帮助楚国,出兵击秦,这样,楚国才能躲过这次危机。
而若是寡人帮助秦国,那楚国必定会大败。”
说到这,赵王何不岔的道:“本来,寡人稳住邯郸,坐观秦楚两国交战,就是为了等楚国向寡人贿赂,等楚国与魏国置换土地然后向寡人行贿,或者让楚国拿出一座大城来做为寡人的养邑。
可结果呢,面对这样的局势,楚国竟然在向寡人求援的时候,仅仅只是将楚国已经无法保住的合纵长以及联军主将位置交给寡人,而别无表示。
合纵长,虚名也,联军主将,更是虚名一个,寡人向来务实不务虚,楚国就想用两个虚名收买寡人,这简直就是在羞辱寡人,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了···”
此时,楼昌听着赵王的抱怨声,突然心中一动。
原来大王先前之所以不愿意出兵伐齐,是因为嫌弃秦国给的条件太低了。
不久后,楼昌从王宫出来,立即直奔回府。
一回到府中,楼昌立即找来楼缓,问道:“刚刚大王在楚使离开后,急召我入宫,缓可知大王为何召见我。”
楼缓看着楼昌,一脸沉重的道:“莫非是大王已经答应了楚国的条件,打算伐秦救楚了。”
“非也。”楼昌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大王刚刚向我抱怨,说楚国的条件太轻了···”
不久,楼缓听完楼昌的述说,立即皱起眉头道:“所以,大王的意思是,秦国空口无凭,想要赵国不干预秦楚两国的战事,就要拿出实际的代价,这样,赵国才能攻打齐国,斩断齐国对楚国的支援。”
“不错。”楼昌点了点头,应道:“依在下之见,大王就是这个意思,想要让秦国割地贿赂赵国。”
楼缓闻言,沉默了许久,道:“这事我会仔细考虑的。”
次日,楼缓离开邯郸返回秦国。
另一边。
鲁仲连奉命出使魏国,一到大梁,抵达大梁宾馆,正好遇到从赵国南返的楚国左徒黄歇。
此时,鲁仲连见黄歇从北边来,微微一怔,然后立即迎了上去。
“连竟然在大梁与左徒不期而遇,幸甚,幸甚。”
黄歇看到鲁仲连,同样也是一愣,拱手回礼道:“歇也没想到在大梁遇到大行令,巧了,巧了。”
二人寒暄了一阵后,鲁仲连指着黄歇的马车问道:“左徒,在下观左徒的马车从北边来,不知左徒可是从赵国归来。”
黄歇点头道:“不错,敝国遭到秦国偷袭,巫郡危在旦夕,我楚军主力已经前往巫郡与秦军作战,不能出兵与五国会盟。
故而且,寡君派在下前去赵国求援,并将合纵长与联军主将的位置交给赵王。”
鲁仲连目光一凝。
楚王将盟主与联军主将的位置全都交给了赵国,这···楚国是不是为了向赵国求援,已经打算出卖齐国了。
不,黄歇没有隐瞒这个消息,而是主动透露出来,这就说明楚国还没有抛弃齐国的意思。
不过,现在赵国就有了盟主大义在身,这对齐国未来的外部局势可是极为不利啊。
此时,黄歇察觉到鲁仲连目光中的变化,又开口道:“不仅是赵国,寡君还同时派人去齐魏韩燕四国求援,希望各国都能派出军队伐秦,以减轻我楚国的压力。”
鲁仲连一听,立即听出了黄歇口中的善意与安抚。
这说明楚国还需要齐国!
想着,鲁仲连微微一笑,然后问道:“左徒,请恕在下冒昧,不知左徒此去赵国,结果如何?赵国是否打算立即出兵伐秦。”
黄歇摇头一叹:“不容乐观,敝国虽然已经拿出了诚意,但赵王推脱之意明显,说是之前的六国盟约因为楚军不出的缘故而废止,要再次举行五国之君会盟,等五国之君重新拿出出兵的方案后,才能在出兵伐秦。”
“五国会盟?!”鲁仲连一惊,皱眉道:“常言道就急如救火,理应赶快行动才是,为何还要再会盟?这不是明摆着要拖延时间吗?五国再会盟,这一来一去几个月时间就过去了,等到五国再拿出一个方案,然后再出兵行军···
这···在下担心五国联军还没有抵达函谷关外,秦楚之战说不定就结束了。”
黄歇露出一脸忧色,点头道:“大行令说得极是,在下亦有此忧,所以从赵国回国的路上,特意在魏国停留,目的就是为了游说魏王派出使者去赵国,请赵国迅速出兵伐秦。
然后,等说服魏王之后,在下还打算走一趟韩国新郑,游说韩王也能派出使者前往邯郸向赵王施压。”
说到这,黄歇又摇了摇头,长叹道:“其实,之前寡君已经派人去游说魏王、韩王了。只是,似乎魏韩两国因为楚国正在被秦国攻击,而赵国也一直没动静的缘故,所以一直没动静,故而在下才打算再次面见魏王。”
鲁仲连闻言,心中一动。
虽然楚王横比较昏聩,但这楚国大臣,还是有不少能臣忠臣的,这样看来,只要楚王不像齐国先王那样瞎指挥,以楚国的实力,想要失败,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如此,齐国亲近楚国、拉拢楚国的计划,也确实是值得大投入的。
想着,鲁仲连微微一笑:“左徒,那真是巧了,在下也是来大梁游说魏王遣使去赵,向赵国施加压力,逼赵国尽快出兵伐秦的。”
说着,鲁仲连解释道:“不久前,寡君听说了秦国偷袭楚国的事情,心中十分担忧楚国的状况,所以特派在下出使魏韩两国,以逼迫魏韩向赵国施加压力,让赵国尽快出兵伐秦。”
黄歇眼睛一亮。
之前他已经听说了齐国准备出兵的消息,但却不知道齐王还同时派出大行令鲁仲连来游说魏韩两国。
原本,他还担心仅凭自身难保的楚国,难以说服魏韩两国。
但···现在有了齐国的帮助。
魏韩两国稳了。
想着,黄歇立即大赞道:“齐王真乃仁义之君也,有了齐国的支持,这次我楚国必定能渡过此难。”
说罢,黄歇与鲁仲连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同时相视一笑。
第二百二十七章 威逼利诱
接着,鲁仲连与黄歇进入宾馆,二人商谈许久,然后鲁仲连才带着一批礼物离开了黄歇的住所。
鲁仲连回到自己的住所后,没有多待,便去了魏相魏齐的府上···
次日。
魏宫中。
魏王遫率先召见了楚国使者。
礼毕。
黄歇向魏王遫拱手道:“大王,如今敝国正遭到秦国的攻击,国家危在旦夕,故寡君特派臣来向大王求援。希望大王看在楚魏两国多年的交情上,看着不久前六国的盟誓上,出兵伐秦救楚。
诚如是,敝国愿割陈城北部五城相谢。”
魏王遫一听楚国将条件提高到北部五城,立即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心中意动非常,但想了想,又摇头叹道:“左徒,魏国的情况卿也是知道的,若是可以,不用贵国开口,寡人早就出兵伐秦夺回河内河东了,可是,魏国不幸,多次遭难,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黄歇一听,在开口道:“魏国的情况,敝国也有所耳闻,如此,臣请割三城与魏,只请大王派出使者,与臣一道走一趟赵韩两国,让楚魏两国一同游说赵韩两国出兵伐秦。”
“这···”魏王遫闻言,眼睛中顿时露出挣扎之色。
陈城以北的地盘,都是肥沃之地,楚魏两国在哪里争夺多年,三座城池的代价不可谓不轻。
但,他同样也知道派出使者的后果,一旦派出使者了,这就是楚魏两国共同向赵韩两国施压,极有可能会得罪赵韩。
万一,赵韩两国恼怒,那···
他就是因小而失大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楚国是南面的大国,国力远超魏国,对魏国而言,也是极大的威胁。而且,不久前楚魏两国还因为宋国的关系而剑拔弩张,差点爆发大战。
强大的秦国,令他寝食难安,而强大的楚国,同样也令他坐立不安。
所以,他也想借秦楚之战,借秦国之手削弱楚国。
太早出兵,这可不利于削弱秦楚两国。
想着,魏王遫立即深深的皱起眉头。
此时,黄歇见魏王遫犹豫不决,连三座城池也换不到一个使者。
见此,他心中一沉,知道魏国上下肯定也打着借秦国之手削弱楚国的目的。
想着,黄歇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五国之中,竟然有四国坐山观虎斗,按兵不动,唯有齐国一个国家表现的积极一些。
可是,唯一较积极的齐国,却国力大损,难以主持大局,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唉~~国事艰难啊!
顿了顿,试探出魏王的真实想法之后,黄歇便不再开口继续请求,而是脸色一沉,怒道:“敝国都愿意割让三座城池了,却不能让大王派出一个使者,看来大王的内心深处是不愿意出兵伐秦了。”
魏王遫一听,立即安慰:“左徒息怒,非寡人不愿派出使者,而是魏国国力弱小,寡人人微言轻,即便派出使者也难以左右赵王的想法。若是寡人收了魏国的土地,派出了使者,却不能说服赵王出兵,这不就是白拿了楚国的城池了吗?
如此,寡人心中难安,故而犹豫不决。”
“推脱,推脱之词。”黄歇脸色十分难看的道:“若是大王真的不愿出兵,那就请大王不要后悔。以我楚国的实力,也绝非是秦国能轻易击败的。”
说着,黄歇厉声道:“敝国还会再等两个月,若是两个月后,三晋还未出兵伐秦,那敝国就只好向秦国屈服,割汉中、邓地甚至是巫郡之半给秦国,然后与秦国讲和,并联合秦国伐魏,夺取宋国作为补偿。”
魏王遫听到这,顿时脸色一变。
此时,黄歇还在接着道:“之前秦国穰侯在魏国林中狠狠的吃了一个败仗,甚至还丢了秦相的位置,这段时间穰侯可是一直鼓动秦国伐魏伐赵。”
说着,黄歇看着魏王冷笑道:“魏冉与我楚国的关系,世人皆知,若是我楚国主动亲近魏冉,支持秦国朝廷中的楚人,那魏冉与秦太后一定会全力促成秦楚联盟。
到那时候,还请大王不要怪我楚国背弃盟约,与秦国联合伐魏。”
说罢,黄歇朝魏王遫一拱手,厉声道:“大王,言尽于此,告辞。”
魏王遫一听黄歇说要支持魏冉,不禁在心中冷笑一下,若是楚国真的这么做了,那楚国就是真的不要脸皮了。
当年楚怀王在秦国被囚禁数年,楚国难道没派人去秦国吗?
最后秦楚两国还不是兵戎相见了。
这要是楚国向魏冉求助···
正想着,魏王遫猛然见黄歇怒而要走,心中一惊。
楚王横那没脸没皮的家伙真的臭不要脸了,连最后的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想着,魏王遫急忙开口制止道:“左徒且慢,且慢,息怒,息怒,楚魏两国多年交好,寡人难道岂会坐视楚国遭到秦国攻击而无动于衷?”
黄歇一听,立即怒意渐散,回身看向魏王遫,问道:“如此说来,大王愿意派出使者去赵韩两国了!”
“这···”魏王遫脸色有些为难的道:“左徒,非是寡人不愿,而是怕派出使者去赵后,可能会触怒赵国,适得其反。”
说着,魏王遫见黄歇脸色立即阴沉下去,便急忙解释道:“左徒有所不知啊,不久前秦国大臣楼缓秘密返回赵国,现在就住在赵国大臣楼昌家中,寡人担心赵国有变,所以才迟疑。”
“楼缓?!”黄歇一听到这个他之前不知道的消息,顿时脸色一变。
楼缓乃是赵武灵王时代的重臣,同时也是赵国宗室重臣,在赵国有极高的声望,昔日曾奉赵武灵王之命在秦国用事,联系秦赵两国,甚至还曾一度被秦王稷任命为相。
楼缓做秦相的第三年,赵国内乱,赵武灵王被困沙丘,专权的赵成与李兑担心楼缓借助秦国的力量,并联合赵国内部的势力返回赵国,解救赵武灵王或者借秦国的力量驱逐他们,自己成为赵相。
所以,赵成李兑通过赵宋两国的力量,与魏冉联合,罢免了楼缓秦相的位置。
现在,楼缓虽然不是秦相了,但是,楼缓在秦赵两国的地位,还是十分高的。
若是楼缓回赵任相,或者赵国支持楼缓再次担任秦相,那秦赵两国就将再次结盟。
秦赵结盟,那楚国就危险了。
想着,黄歇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齐楚说魏
不过,两个呼吸后,黄歇心思一转,又极为沉重道:“大王,既然大王知道楼缓秘密返回赵国的消息,那就更应该派出使者与臣一起去赵国,向赵王施加压力。
否则,一旦秦赵联盟,那么等我楚国被秦国击败后,就算大王没有得罪赵国,那么一旦秦国出兵伐魏,魏国也无法获得秦国盟友赵国的支持。
故,为大王计,理应联合齐楚韩三国,然后四国一同遣使前往赵国,向赵国施压,逼迫赵国不要与秦国结盟。
不然,秦赵联盟,魏韩两国将成为秦国案板上的鱼肉,任秦国宰割。”
“这···”魏王遫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四国去赵国这事,寡人还需要仔细想想,还请左徒暂居大梁,给寡人一点时间。”
黄歇点了点头,拱手道:“还请大王尽快给出答复,否则,一旦我楚国见势不妙,联合秦赵,则魏韩两国将有亡国之危。”
魏王遫一怔,然后点头道:“还请左徒放心,寡人一定会尽快给左徒还有楚国一个答复的。”
魏王遫好言送走了黄歇后,不禁长长喘了一口气,叹道:“国力衰微,寡人竟沦落至此,不亦悲乎!”
长吁短叹了一阵后,魏王遫想起齐国使者来,又摇了摇头,吩咐道:“来人,请齐国大行令来见寡人!”
不久,大殿中。
魏王遫看着鲁仲连,一脸平静的问道:“连子造访寡人,不知有何赐教?”
鲁仲连拱手一礼,然后笑呵呵道:“昨日外臣在大梁宾馆外遇到了楚国左徒黄歇,黄歇以五百金赠我,请在下来游说大王遣使各国,要求五国即刻组建联军伐秦。
臣接受楚国的贿赂,故而碍于情面,特来游说大王,还请大王派出使者前往齐燕赵韩四国。”
“接受了黄歇五百金的贿赂···”魏王遫看着鲁仲连顿时一阵失神。
本来,他在鲁仲连到大梁之前,就知道了齐国派出使者请各国立即出兵伐秦的事情。
所以,他召见鲁仲连之时,就已经做好辩论对抗拖延的准备。
但···
他没想到,鲁仲连所说的话,跟他预测的完全不同。
不仅没有强烈的要求他出兵或者派出使者去各国,反而大大咧咧的说自己接受了楚国的贿赂,然后碍于情面才来不得不来跟他提一声,一副应付了事的样子。
这鲁仲连···在出使过程中接受他国贿赂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说出来,摆明了就是不愿替楚国游说的样子。
这黄歇也是所托非人,竟然向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行贿,简直就是瞎了眼。
此时,魏王遫想起上次他贿赂鲁仲连,请鲁仲连在齐国为魏国说话的时候,结果鲁仲连在齐国朝廷上,面对齐王与齐国群臣对魏国使者的刁难,竟然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范雎得力,说服了齐王,才让齐国从甄城退兵,并让齐魏两国结盟。
想着,魏王遫不仅在心中默默的对鲁仲连吐槽,痛骂不已。
正痛骂着,突然,魏王遫目光一闪。
不对,这是不对劲!
寡人得到的消息,齐王是极力鼓动各国立即出兵伐秦救楚,不仅已经派出了军队,而且还向各国派出了使者。
可是,现在齐使鲁仲连到了魏国,却丝毫没有为楚国说话的样子,甚至在接受了楚国贿赂之后,也游说的毫无诚意。
这事办的,可与齐国现在的目的完全不同。
所以,这是鲁仲连背叛了齐王与楚国,还是齐国现在别有所图,或者说齐王让鲁仲连来魏国,根本就不是来游说寡人出兵伐秦救楚。
想到这,魏王遫猛然一惊。
齐国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出兵伐秦救楚,那齐国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想着,魏王遫目光一凝,然后哈哈一笑,笑道:“连子真是有趣,接受楚国贿赂的事情,怎么可以对寡人说呢!”
鲁仲连笑道:“臣在魏国接受楚国贿赂的事情,根本瞒不住寡君,也瞒不住大王,故而,这事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臣接下来还要游说大王出兵伐秦救楚,故,臣不希望因为臣隐瞒自己接受楚国贿赂的事情,而让大王对臣有偏见。”
“哦!”魏王遫闻言,微微一笑,十分感兴趣的问道:“那先生打算怎么游说寡人。”
鲁仲连拱手道:“大王,如今天下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便是秦国与楚国,秦国的强大,这是魏国的祸患,楚国的强大也是魏国的祸患,同样也是敝国的祸患。
所以,现在秦楚两国构难,正是天下各国削弱秦楚两国的最佳时机。”
魏王遫听到这,心中的警惕消散了大半,点头应道:“不错,连子说得对,现在正是削弱秦楚两国的最佳时机。”
说着,魏王遫又问道:“既然连子知道这个道理,那为何不游说齐王,反而还让齐王出兵遣使,要求各国出兵伐秦救楚呢?”
“大王。”鲁仲连笑道:“秦楚两国这几十年来已经爆发过数次大战,楚国胜少输多,虽然现在秦国在魏国大败一场,楚国休养了十余年,不知大王以为,现在楚国能战胜秦国吗?”
魏王遫闻言,沉吟了一下,摇头道:“楚国的情况,世人皆知,司马错与白起也都是成名多年的名将,且占据地利优势。所以,以楚国之力,恐怕难以击败秦军。”
“大王英明。”鲁仲连点头道:“敝国也是这么想的,认为楚国不是秦国的对手,所以,敝国担心,一旦楚国见五国坐观秦楚大战,让楚国去拼秦国,那楚国就极有可能不愿与秦国硬拼,而会割地与秦国讲和。
故而,敝国才会声援楚国,支持楚国,让楚国愿意与秦国拼下去。就跟当年楚国欺诈韩国,让韩国去死拼秦国,拼得精疲力竭国力大衰一样。”
“原来如此。”魏王遫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然后打开了一个思路,有些惊异的看着鲁仲连,问道:“连子,如此说来,寡人也要支持楚国,声援楚国才行。”
鲁仲连见魏王遫露出意动之色,心中顿时一松。
魏国能否说动赵国出兵,这对齐国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国去游说赵国,离间魏赵两国的关系,这样,齐国的目的就达成了。
想着,鲁仲连应道:“魏国是否愿意声援楚国,这是魏国内事,臣不敢开口。”
魏王遫闻言,顿时哈哈一笑。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四国使赵
鲁仲连离开魏宫后,魏王遫迟疑了许久,开口道:“来人,请相国来见寡人。”
不久,魏相魏齐便进入魏宫中。
大殿中。
魏王遫将齐楚两国使者说法向魏齐一说,然后问道:“相国以为齐楚两国使者的言论如何?”
魏齐沉吟了一下,应道:“大王,臣以为两国使者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魏王遫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是有些怀疑。
此时,魏齐拱手道:“大王,楚国的情况,世人皆知,秦楚世代联姻,但秦楚之间的仇恨,跟齐燕两国也差不了多少,可以说得上是不共戴天了。所以,楚国说与秦国讲和这事,臣以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楚国肯定是不会做的。
不过···”
说着,魏齐又皱眉道:“大王,那楚王横却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杀父之仇,为质羞辱之仇,这样大的仇恨下,楚王横即位后却很少想着报仇,不是在章华宫中享受,就是驰骋游猎,丝毫没有一个矢志复仇的君王模样。
所以,若是楚王横在感觉秦国压力很大的情况下,突然背弃盟约,割地与秦国讲和,并依附杀父仇人秦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魏王遫再次点了点头,叹道:“相国说的对,寡人也是对那个楚王横放心不下。”
“大王。”魏齐再次开口道:“还有齐国,齐使说齐国声援楚国,是为了让楚国去死拼秦国,这话臣是相信的。不过,臣以为,齐国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加强与楚国的关系。
现在,齐国的状况虽然比咱们魏国好,但也好不到哪去,对齐国而已,威胁最大的便是楚赵两国,而楚赵两国已经交好了长达百余年。
所以,齐国在楚国遭难后,立即声援楚国,要求各国出兵伐秦救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咱们魏国又不同,对齐国有威胁的是楚赵两国,而对我魏国有威胁的则是秦楚两国,甚至还有赵国齐国。”
魏王遫一听,不禁用手轻抚额头,长叹道:“唉,寡人也很头疼。”
魏齐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大王,齐楚秦赵四国之中,齐国是我们可以稳住的,楚国现在是可以拉拢的,赵国是可以亲近的。
唯有秦国不同,秦国是一个毫无信誉的国家,当年秦伐我河东,我献河东,秦兵退。然后,秦军休整了几个月,又伐我河内,我献河内,秦兵退。接着,秦军休整了几月,又攻打我河南,若不是之前齐国为我魏国解围,恐怕我河南地也将不保。
还有,秦楚世代联姻,当年秦国快要亡国的时候,是楚国出动了数十万大军,攻击我魏军后路,这才让秦国保全了下来。
可是,秦国是怎么报答楚国的呢,先偷袭楚国,取楚国渭南武关,又欺诈楚国,然后又借结盟之名绑架楚王。
所以,臣以为,即便是与秦国结盟,但也免不了遭到秦国的打击。即便割地求和,也只能紧紧获得几个月的平安。
在结盟乃是各地求和都没有用的情况下,对付秦国的办法,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削弱秦国。”
说到这,魏齐拱手道:“大王,臣知道大王也对楚国有所顾虑,认为应该趁机削弱秦楚两国。但,臣以为事有缓急轻重,秦国才是对我魏国威胁最大的,而楚国那个国家,政治紊乱,号令不一,楚王横又是出了名的昏庸之君,素无大志。
所以,对比秦楚,我魏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削弱秦国,并拉拢楚国。
故,既然齐楚两国两国强烈要求伐秦,那我们就附和好了。
否则,等秦楚之战结束,等秦国腾出手来,那我魏国一定会遭到秦国的打击的。”
魏王遫皱眉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相国说得也有些道理,当年寡人与韩王的精锐大军全都陨殁在伊阙,而楚国却既没有出兵收复宛叶汉北之地,也不曾前来攻打寡人。
后来,各国伐宋,宋国独力难支,而楚国一直在淮南观望,直到宋国都城商丘被攻下,这才匆匆出兵占便宜。
还有六国伐齐之时,楚国与齐国的仇恨也不少,可是楚国却是在齐国最危险的时候,最先从齐国退兵的。
所以,楚王横对寡人而言,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君王了。只要有楚王横在,寡人还是很放心的。”
说到这,魏王遫还有迟疑的道:“派出使者去赵国游说,甚至出兵救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寡人担心会因此而得罪赵国。”
魏齐一听,拱手道:“大王,此事易耳,大王何不对齐楚两国说,只要韩王派出使者,那我魏国就派出使者。
赵韩两国世代交好,若是韩国先答应下来,那就算赵王心中有怒气,这也撒不到我魏国头上。”
魏王遫沉吟了一下,应道:“善!”
不久,黄歇从魏王那里得到回复后,回到宾馆与鲁仲连商议了一下,然后两人一同离开大梁前往韩国新郑。
次日。
黄歇与鲁仲连疾奔百里后,抵达新郑。
面对齐楚两国使者的共同造访···
韩王咎:“······”
于是,面对齐楚两国的使者,韩王咎屈服了。
三日后,楚使黄歇,齐使鲁仲连,魏使成侯,韩使陈筮等四国使者一同前往赵国。
十天后,四国使者抵达赵国邯郸。
赵宫中。
赵王何闻四国使者同时抵达邯郸宾馆,顿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沉吟道:“之前寡人就知道这楚国左徒不好对付,不想,这才离去几日,黄歇就去而复返,而且还带来齐魏韩三国的使者,集结四国之力来向寡人施压来了。
四国使赵······四国使赵······寡人想要对付秦齐削弱楚国,这就是离不开魏韩两国的支持,可是,现在魏韩两国却走到了寡人的对面!
魏韩······”
沉吟了一下,赵王何吩咐道:“来人,请大夫蔺相如来见寡人。”
“唯。”
不久后,蔺相如来。
礼毕。
赵王何问道:“齐楚魏韩四国使者来,不知贤卿怎么看?”
蔺相如闻言,见赵王果然提出这个问题,没有多加思索,便应道:“大王,臣以为四国各怀鬼胎,我赵国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第两百三十章 态度坚决
“哦。”赵王何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贤卿为何如此说。”
蔺相如应道:“大王,秦楚两国对魏韩两国威胁极大,对魏韩两国而言,秦楚两国当然是越弱越好,这次秦楚大战,就是削弱秦楚两国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天赐良机,别说我赵国不愿放过,就是魏韩两国乃至齐国也不会放弃,三国恨不得秦楚两国拼得两败俱伤,双方军队全都全军覆没才好,又怎会愿意立即出兵救援呢?”
赵王何点了点头:“不错,寡人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魏韩齐三国会与寡人保持默契,等秦楚两国打得精疲力竭之后,才会出兵伐秦救楚。
可是,不得不说,我们都失算了,齐国在接到消息之后,立即就跳出来要伐秦救楚。接着,原本与寡人还算保持默契的魏韩两国也派出使者来邯郸施压···”
蔺相如见赵王何目光中闪过对事情判断失误的疑虑,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我们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
说着,见赵王何看过来,蔺相如立即解释道:“大王,齐国现在虚弱非常,最担心的问题就是遭到楚赵两国的攻击。
如今秦楚大战,楚国已经顾不上齐国了,所以,齐国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我赵国出兵伐齐。而阻止赵国伐齐的最好办法,莫过于联合各国伐秦。
这就是齐国立即鼓动各国伐秦的原因。”
赵王何微微颔首,对蔺相如的这种解释十分认可。
甚至,他还认为齐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让秦国去消耗他赵国。
毕竟,现在天下还没有进入战争的五国,其中齐燕魏韩都非常虚弱,能去打秦国的,也只有他赵国。
此时,蔺相如又道:“大王,至于魏韩两国,韩国那个国家,就只剩下一战之力,自保都难,有如何能主动去找秦国麻烦呢?
所以,臣料定,韩国派出使者来赵国,必定是被齐楚两国胁迫的。
而魏国,魏王贪婪,虽然削弱秦楚两国对魏国有利,但如果楚国向魏国行贿,那魏王十有八九是会放弃削弱秦楚两国的想法,转而与楚国联合,向我赵国施压,出兵救楚的。
不过,魏国虽然派出使者,但魏王心中应该还是倾向于让秦楚两国消耗的。”
赵王何一听,立即问道:“贤卿何以知之。”
蔺相如拱手道:“大王,如果魏国真的要与齐楚两国联合向我赵国施压,那魏王派出的使者就会是亲近齐国的相国魏齐或者大臣须贾,而不是亲近我赵国魏王弟成侯。”
赵王何闻言,心中一松,又问道:“那贤卿以为寡人该如何应对四国?”
蔺相如应道:“大王,其实问题的关键还在楚国。臣以为我赵国可以答应四国一定会出兵,但坚持会盟以拖延时间,让秦楚两国继续消耗。
如今能救楚国的只有我赵国,只要我赵国不出兵,无论是魏韩还是齐国,都不能出兵救楚国。所以,只要我赵国坚持,那楚国就只能作罢。
因为现在楚国还顶得住秦国,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他们是不会轻易向秦国屈服。
只要楚国不敢得罪我赵国,那齐国自然就会退去,不敢过分逼迫我赵国。
至于魏国与韩国,臣相信两国虽有伐秦之心,但也不会急着现在伐秦,只要大王事后稍稍安抚两国一番,那魏韩两国还会选择与赵国站在一起的。”
“关键在楚国!”赵王何囔囔了一下,想起之前楚王横组建六国合纵联盟的场景,不禁点了点头。
若是没有楚王横主动向秦国报仇,要求六国合纵伐秦,那他还会认为楚王横那个昏君会直接向秦国屈服投降,但,既然现在楚王横主动合纵了,那他就相信,楚国一定顶下去的,直到顶不下去为止。
想着,赵王何淡淡的道:“寡人知之矣。”
次日。
赵王何召见四国使者,然后,面对四国使者的请求,明确表达了出兵伐秦的意向,但在出兵的时间上,又坚决表示要稳步推进,要在五国会盟之后才行。
对此,楚国使者黄歇却只能徒呼奈何。
······
齐国临淄。
王宫中。
田冀与鹖冠子相对而坐。
“大王,上古先王治理国家的手段有三个,而自古以来昏君毁坏国家的原因有六个。贤明的君王只要克服败坏国家的六个因素,虽然治理国家的手段不超过三个,却也能保有国家,匡正天下。”
田冀恭敬的问道:“敢问先生,治理国家的办法是哪三个?毁坏国家的原因又是那六个?”
鹖冠子缓缓开口道:“治国之道者三,一曰号令,一曰刑罚,一曰禄赏。而毁国者有六,一曰亲者,一曰贵者,一曰财货,一曰美色,一曰奸佞之臣,一曰玩好之物。”
田冀闻言,在心中默默沉思了一下,问道:“敢问先生,此何解?”
鹖冠子解释道:“君王不依靠号令就无法役使臣民,没有刑罚就无法威服臣民,没有禄赏无法鼓励百姓,所以说,治国之道有三。
而毁国者六是指:虽然不听从君王的法令,却可以平安无事;虽触犯禁律也可以免于刑罚;虽没有功绩也可以捞得财富。国家有不听君令而平安无事的,号令就不能推动臣民;有触犯禁律······”
就在鹖冠子与田冀问答间,左丞相范雎带着鲁仲连的书信走到殿外。
就在范雎靠近大殿之时,他听到鹖冠子的声音,见太傅正在为齐王讲为君治国之道,便立即停下脚步,然后轻轻退到远处,静静的等待着。
许久之后。
大殿中,鹖冠子总结道:“所以说,君王可以有亲者,国家可以有贵者,君王可以爱财喜色,也可以喜爱玩好之物,甚至还可以有奸佞之臣。但只要这六个因素没有侵害君王的治国之道,纵使六者集于一身,也不害贤君之名,也不会成为祸患。”
田冀一听,大赞道:“先生说得太好了,冀受教了。”
鹖冠子讲学结束后,一个使者禀报道:“大王,左丞相求见。”
田冀一听,立即吩咐道:“请左丞相进来。”
不久。
范雎来,禀报道:“大王,大行令来报,四国使者联合向赵王施压,赵王虽然再三保证一定会出兵伐秦,但对出兵的时间,还维持原来的态度,要求五国会盟之后才会出兵。”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向范雎与鹖冠子问道:“太傅,丞相,根据之前大行令传回的消息,秦国大臣楼缓秘密返赵,而现在赵王又一直没有明确的出兵伐秦时间,这···有没有可能秦赵两国又勾结在一起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目标魏国
鹖冠子与范雎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鹖冠子对范雎示意了一下,让范雎先说。
范雎见状,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大王,若是赵国对秦楚之战不闻不问,而且还与秦国结盟,攻打我齐国。那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
就是楚国战败向秦国割地求和,然后秦楚结盟祸害魏韩,逼魏韩两国倒向秦楚一方,然后秦国纠集魏韩甚至魏韩楚围攻赵国。
这样一来,赵国上郡的土地必将全部丢失,而河东的土地也将遭到秦国的祸害,晋阳的要地将受到秦国的威胁。
所以,以臣对赵王的了解,赵王应该做不出这样糊涂的决定。”
“不过···”范雎皱眉道:“这一切的推断,都建立在楚国无法击败秦国的基础上。虽然我齐国认为楚国一定不是秦国的对手,但,现在秦楚两国正在巫郡激战,捍关、巫县、弱关三个战场,秦楚两国正杀难解难分,楚国虽然之前被秦军偷袭而乱了一阵,但现在看,楚军也丝毫不落下风。
若是赵国暗中欺诈魏韩两国,让魏韩两国去威胁为白起后路,然后让秦楚在巫郡互耗,然后与秦国暗中结盟,然后与我齐国会盟,欺诈我齐国,并偷袭河济之地,这也并非不可能。”
说完,范雎拱手道:“大王,臣以为,赵国之所以面对四国施压也无动于衷,一则是因为现在能救楚国的关键就在赵国,赵国不怕楚国翻脸。二则是想拖延时间,将出兵的时间拖到秦楚两国精疲力竭之时。
故,现在我齐国要做的是,继续联络楚魏两国,并让高唐大夫、平原大夫、徐州守加强戒备,防备赵国的偷袭。”
田冀闻言微微颔首,然后向鹖冠子问道:“太傅以为如何?”
鹖冠子应道:“大王,对于赵国的分析,丞相已经分析的很好了,臣也没什么补充的。不过,对于赵王,臣有一些补充。”
说着,鹖冠子露出回忆之色:“臣当年离开学宫去赵国游历的时候,受到了赵武灵王的厚遇,经常出入赵宫,可以说是看着赵王何长大的。
赵王何自幼聪慧,七岁被立为太子,然后跟随赵国大贤周袑学习兵法韬略,九岁被立为赵王,然后跟随赵国相国赵武灵王之师肥义学习治国之道。在赵王何向周袑肥义求学之时,多次受到二人的夸奖。
从赵王被立为太子开始,一直到赵王成年亲政,其实他一直都处在风险之中,甚至,赵王所经历的危机,比起大王来,还要严重的多。
但,无论是赵武灵王,还是赵公子章,亦或者是赵成、李兑,全都成了赵王成长的养分。
所以,臣以为,以赵王的心志,不是区区四国使者就能动摇的。”
说到这,鹖冠子看着齐王道:“要想对付赵国,难以用暗计对付,最好是以堂堂正正之师,以大势胜之。”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
顿了顿,田冀开口道:“虽然四国使者去赵国施压的行动,并没有改变赵国出兵伐秦救楚的时间,但是,四国使者的行动,也达到了两个目的,其一是离间楚赵两国的关系。
虽然现在楚国因为遭到秦国进攻的缘故,而不能与赵国翻脸,但赵国的拖延,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让楚国去消耗秦国,对此,楚国必定心中有所不满。
如此,若是未来赵国伙同燕国攻打寡人,那楚国一定会大力支持寡人去消耗赵国的。
而第二个,便是离间魏韩与赵国的关系,魏韩伙同我齐楚两国去赵国施压,这必定会触怒赵国,令赵国对魏韩两国不满。”
此时,鹖冠子开口道:“大王,现在魏韩两国得罪赵国,臣以为以赵王的心志,必定不会轻易表露对魏韩两国的不满,反而还会拉拢魏韩两国。
所以,臣以为我齐国之前的主动虽然离间了三晋的关系,但是,未必能让三晋出现明显的分歧与裂痕,更不能让魏国站在赵国的对立面。”
田冀一听,问道:“不知先生以为,若是寡人想要离间三晋,那该怎么做呢?”
鹖冠子应道:“大王,赵王心志非同一般,善于隐忍,为了拉拢魏韩两国,即便心中有怒气,也未必会当场发出来。而韩国弱小,韩王不是依附赵魏两国,便是依附秦国,所以韩国必定不敢主动翻脸。
而魏国则不然,魏国虽然近些年大为衰弱,但是当年终究还是有过百年霸业,心气颇高。且,魏王反复无常,朝秦暮楚,为人又贪鄙。
所以,臣以为大王若是要离间三晋的关系,当从魏国入手。”
田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寡人该怎么做?”
鹖冠子轻笑道:“当年唐尧都河东,殷商都河内,周室都河南,三河之地,乃是王者之基,魏国得之,成就百年霸业。只要魏国占据三河之地,就可以不用看赵国的脸色行事,就有足够底气与赵国翻脸,甚至与赵国争夺三晋主导的位置。
所以,要想离间赵魏两国,只需让人散布谣言,就说赵王心中非常担心,魏国现在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宋国,若是再收回河东、河内两地,那魏国的实力就将得到极大的恢复,甚至实力还会超过赵国。所以,赵国迟迟不愿出兵伐秦,就是为了防备魏国,让魏国依附赵国。
如此,魏王闻之,必定疑虑重重。
待谣言四起,魏王疑神疑鬼之时,大王在遣使楚魏,说要与魏国联合出兵攻打河内,以威胁秦国后方。楚魏两国一听,楚国为了让齐魏两国出兵伐秦,魏国为了夺回河内,必定会响应齐国。
这样,楚国出钱出物,齐魏两国出兵,三国联盟就成了。
三国联盟一成,那大王还用得着担心赵国吗?”
一侧的范雎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太傅的计划可以一试。而且,齐魏两国的出兵时间,还要尽快。”
田冀闻言,哈哈一笑:“不错,三国联盟一成,则赵国的注意力十有八九会转到魏国那边,如此,寡人则无忧矣。”
说罢,田冀看向范雎道:“魏国那边丞相甚是熟悉,故而,寡人想请丞相走一趟魏国。”
第两百三十二章 齐魏联军
魏国。
魏国成侯返回大梁数日后,大梁城中便传出赵国之所以不愿出兵伐秦,是因为赵国不愿帮助魏国夺回河内、河东,免得魏国实力恢复,威胁赵国。
魏王闻之,心中疑之。
就在魏王在心中默默揣测赵国的用意的时候,齐左丞相范雎来到魏国大梁。
魏宫中。
魏王遫看着范雎感叹道:“寡人不幸,没有早点与范叔你相见,竟然让范叔你去了齐国用事,这真是寡人的不幸,魏国的不幸。”
范雎闻言,感叹不已。
当初他也是想为魏国效力的,但是,魏王用人要看家世名望,然后很不幸的是,他家中贫寒,既没有显赫的出身,又没有大量的钱财买名。
所以,他在大梁混迹多年,却连魏王的面都没见到。
现在,等到他在齐国被重用,魏王却说自己不行,没有早与他相遇。
这···
魏国已经连续数代魏王在用人上出现严重的问题,从来都不想着自己挖掘人才,而是想从别国哪里用在别国已经扬名的人才。
想着,范雎心中又是一叹。
魏国难道没有人才吗?
不,魏国人才有很多,商鞅、张仪、魏章、孙膑、公孙衍等等,甚至还有吴起。魏国有这么多人才,魏王却总是不用,不去主动挖掘,现在却说没早点遇到他。
难道是没遇到吗?
虽然,范雎也知道,这是魏王拉拢的言语,但魏王的所作所为···
如果魏国不改变用人的策略,大概魏国没救了吧!
想着,范雎叹道:“臣心中也很遗憾,未能与大王早点相遇,不然,臣也不用去齐国用事了。”
魏王遫见范雎响应了自己亲近之意,顿时觉得范雎亲近了不少。
于是,魏王遫问道:“范雎以齐相的身份返回魏国,不知有何见教?”
范雎一听魏王问起正事,立即拱手道:“大王,不久前,四国使者共同前往赵国,请赵国组建联军出兵伐秦,但是却遭到了赵国的拒绝。”
魏王遫听范雎说起赵国拒绝出兵的事情,便立即想起最近传出的谣言。
想着,他目光微微一闪。
“赵国拒绝之后,楚国左徒在与敝国大行令分别之时,曾表达了对难以击败秦国的悲观之情,认为楚国绝对不是秦国的对手,恐怕不久后便会备秦国击败,甚至连郢都都危在旦夕。
寡君闻之,心中十分担忧楚国的处境,又苦于自己实力不足,无法独自救楚。
然后,寡君以此事咨询于臣。”
说着,范雎看着魏王道:“臣欲为寡君分忧,又想起秦国在数年前夺取魏国河内数十城的事情,窃以为大王心中也是想要夺回河内西部地区的。
故,臣便向寡君建言,何不与魏国联合进攻河内。如此,既能帮助魏国收复失地,又能替楚国分担压力。
寡君闻言,深以为然,于是,寡君便派臣返回魏国,请与大王合兵一处,共击河内。”
魏王遫闻言,目光中顿时闪过一道光芒,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当年伊阙之战,魏国主力损失殆尽,秦国趁机攻打河东,他没办法,只要献河东四百里地,才献地,结果此年秦军再来攻,一口气攻占了河内六十一座城池。
不久后,宋国灭亡,宋康王出奔魏国,结果八十多岁的宋康王在温地死了。结果,秦国说魏国没有善待宋康王,于是大举进攻魏国,逼的他没办法,只要将故都安邑以及河内部分地区献给秦国。
现在,魏国河内十几个县,已经丢了大半了。
若是齐魏联合起来,一同出兵攻打河内,那以秦国现在在河内的力量,齐魏两军胜算极高。
只要收回河内百余城,再加上河南、宋国的地盘,那魏国的实力就能得到极大的恢复。
顺便还能借齐国的力量来逼迫赵国,告诉赵王魏国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是非赵不可的。
想着,魏王遫点头道:“善,若是齐王愿意出兵帮助寡人攻打河内,那寡人愿意割甄城西部的十座城池给齐国。”
范雎一听,立即笑着道:“诚如是,寡君也一定十分高兴的。”
顿了顿,范雎又问道:“大王,若是齐魏组建联军,不知大王将会以何人为将。”
魏王遫闻言,看了一眼范雎,担心齐国会争夺联军主将的位置,便问道:“不知齐国会以何人为将,出兵多少。”
范雎应道:“敝国在甄城已经聚集了五万大军,若是大王需要,这五万大军便会立即西进,协助大王收复河内。至于统兵的将领,敝国决定让将军庞煖为将。”
“庞煖!?”魏王遫点了点头。
这个人他十几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声,本是赵将,颇受赵武灵王信用,但后来去了楚国,之前又随其师去了齐国。
庞煖成名虽早,但沉寂十几年后,名气早就散尽了。
所以,齐王用庞煖为将,这是向寡人表明齐国无意联军主将啊。
想着,魏王遫又问道:“善,庞子的名声,寡人早就有所耳闻了,若是让庞子统兵,寡人是放心的。”
说着,魏王遫又问道:“范叔久在魏国,不知范叔以为,魏国之中,何人可为将?”
范雎一听,立知这是魏王向齐国妥协,请齐国选出一位齐魏联军主将。
于是,范雎拱手道:“大王,臣以为魏相贤,可为齐魏联军主将。”
魏王遫一听,笑着应道:“善。”
······
不久。
范雎离开后,魏王遫召来魏相魏齐道:“相国,刚刚寡人与齐国议定,齐魏两国各出五万大军,共十万大军攻打河内。”
魏齐一听,震惊的道:“大王,这是真的吗?齐国真的愿意出兵帮助我魏国收复河内。”
魏王遫点了点头,道:“是真的,之前咱们都看错了齐王,齐王虽然口上说着声援楚国是为了让楚国去拼秦国。但,其实,齐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援楚国。现在,齐王一看赵国面对齐楚魏韩四国的压力,都不曾出兵伐秦救赵,然后一听楚国的抱怨担忧,就立即决定出兵伐秦了。
齐王的信誉真好啊!与齐武顷王截然不同。”
说着,魏王遫又忍不住感叹道:“早知道齐王的信誉如此之好,对盟友的是如此的热心,之前齐魏讲和结盟的时候,寡人就应该将公主嫁与齐王为后。”
魏齐一听,心中暗道:齐魏两国结盟的时候,武顷王还没下葬呢!那个时候我魏国提出联姻,确定不是在羞辱齐王?
魏王遫感叹了一阵后,又说起齐魏联军的事:“相国,齐国这次不仅愿意出兵相助,而且还将联军主将的位置让给了我魏国,只是让将军庞煖率军来协助我魏国。
所以,寡人打算让相国亲自统兵收复河内,不知相国有信心吗?”
魏齐一听,想起现在秦国在河内守军数量,又思及河内才刚刚被秦国夺走没几年,当地百姓都心向魏国。
想着,不禁大喜的应道:“请大王放心,只要秦国没有派出援军去河内,那臣必定能收复河内。”
“善!”
第两百三十三章 齐魏出兵
齐魏两国盟约一成,接着两国就迅速行动起来。
半月后,齐王冀元年三月初九,魏国五万大军与五万齐军在酸枣会师,然后,十万齐魏联军渡过河水,攻打河内河阳城。
齐魏联军一出,天下各国皆为之震动。
赵国邯郸。
“大王。”蔺相如一得到齐魏联军真的去攻打河阳的消息,立即进入赵宫,向赵王何禀报道:“南方急报,齐魏联军真的攻打秦国了,目标就是河内河阳。”
“河阳。”赵王何闻言,目光一沉,怒道:“可恶,魏王着实可恶,可恨,齐王着实可恨,齐魏两国坏我大事矣。”
蔺相如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此时,赵王何将魏王遫与齐王冀大骂了一顿后,怨道:“齐魏两国这一出兵,顿时让寡人名誉扫地。
六国会盟合纵伐秦,寡人身为合纵长,乃是联盟的盟主。结果,现在秦楚两国正在大战,而齐魏两国出兵伐秦救楚了。
这让楚韩两国怎么看寡人?这让燕国怎么看寡人?这让世人怎么看寡人?
寡人还是合纵联盟的盟主吗?齐魏两国可曾将寡人放在眼里?”
说到这,赵王何怒道:“齐魏联军出兵伐秦,难道他们两个就不怕寡人与秦国联合起来?若是秦赵联合,寡人倒要看看,齐魏两国是否是我秦赵两国的对手。”
“大王息怒,息怒。”蔺相如见赵王暴怒不止,甚至还有要与秦国联盟的念头,当即开口劝道:“大王,其实齐魏联军出兵伐秦,这对我赵国而言,也并非是坏事,其实也是好事。”
“好事?”赵王何一怔,问道:“齐魏两国联合出兵攻打河内,这摆明就是魏国已经与齐国站在了一起,这让寡人之前拉拢魏国的举动全都白费了。而且,齐魏联合,这可对未来我赵国攻打齐国的行动极为不利。
如此,怎么是好事了。”
蔺相如拱手道:“大王,之前我们就一直在筹划如何让秦国放松警惕,促使秦国与楚国决战。现在齐魏两国没有通过合纵联盟,单独行动,这无疑就是向天下表明,齐魏两国已经不再听从大王的号令。
齐魏两国这一动,便是在告诉秦国,六国联盟已经开始瓦解。如此,秦国为了拉拢我赵国,必定会加大力度。
原本我们让秦国割地的计划,只有六成的可能,但是,现在,齐魏这一动,秦国向我赵国割地的几率就高达九成。
大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从强大的秦国哪里割取土地,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嗯?”赵王何闻言,迟疑的看着蔺相如,开口道:“贤卿的意思是顺水推舟,将原本我们计划在会盟中打压排挤齐国的行动提前,并顺势同时打击责难齐魏两国,从主动制造联盟分裂以引诱秦国,变成被动分裂引诱秦国。”
“大王。”蔺相如沉重的道:“臣的意思是被动分裂联盟,但也不用针对魏国,而是单独针对齐国。
如今我赵国单独面对齐国有优势,燕赵两国合力,则齐国更加不是对手,但面对齐楚联盟,我燕赵两国还力有不逮,所以,我们还需要拉拢魏韩两国。”
“这正是寡人所忧虑的地方。”赵王何叹道:“以目前的局势,寡人并不担心秦国会因为齐魏联军的进攻,而与楚国讲和。寡人真正担忧的是,齐魏联军攻打河内,会让齐魏两国走到一块,日后,等寡人攻打齐国的时候,魏国不仅不会帮助寡人,而且还会帮助齐国。
魏国的立场,这才是寡人所担忧的。”
蔺相如笑道:“大王不必担忧,魏王遫贪鄙,又反复无常,背叛盟友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要想离间齐魏两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哦。”赵王何看着蔺相如道:“贤卿有何高见?”
蔺相如应道:“大王,如今齐国以河内引诱魏国,魏王贪图河内之地而背叛了我们。在我们不准备立即出兵伐秦的情况下,我赵国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利益来引诱魏国。
不过,虽然我们不能利诱,但我们也能恐吓魏王。”
“恐吓魏王。”赵王何听到这,顿时眼睛一亮。
“不错,就是恐吓魏王。”蔺相如拱手道:“请大王立即邀请韩王会盟,同时派相国出使魏国。如今魏国实力不足,再加魏国还要占据大半个宋国,这让魏国的兵力已经相形见绌。
所以,现在的情况,即便魏国收复河内,但面对秦国的大军,也难以守住河内。只要我以此威胁魏王,魏王必定迟疑。
只要魏王在攻打河内的战事中出现迟疑,劳而无功,则齐国必定会怀疑魏国的用心,齐国必疑之。齐魏两国一出现裂痕,则我赵国便可拉拢魏国,破坏齐魏连忙。”
“善。”赵王何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传诏,以相国公子胜为使,前往魏国访问魏王。”
“传诏,遣使去韩国,请韩王走一趟黄城,就说寡人打算在五国会盟之前,先于韩王见一面。”
·······
另一边。
秦国咸阳。
秦王稷一听到齐魏联军攻打河内的消息,大喜道:“寡人早就知道合纵联盟各怀鬼胎,只要楚国这个领头羊不出兵,其余五国就会乱成一团。果不其然,五国还没会盟呢,就直接分裂了,齐魏两国已经与赵国分道扬镳了。”
秦相杜仓开口道:“大王,齐魏两国攻打我河内,赵国必怨之,现在正是我拉拢赵国的时候。之前大臣楼缓回来说,赵王贪婪,想要让我秦国拿出实际一点的诚意。
大王,依臣之见,我们现在就可以割地贿赂赵国。”
说着,杜仓看了一眼秦王稷,沉吟道:“虽然臣看赵国之前的意思,是想让我秦国与楚国相互消耗,然后赵国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现在赵国因为威望不足,不能压服五国,导致齐魏两国撇开赵国这个盟主,然后组建两国联军攻打我河内。
此时,只要我割上郡之地与赵国,赵国受之,则我们便可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
齐魏两国闻赵国收我贿赂,必惊惧之,担心赵国出兵袭击齐魏两国,然后便会从河内退兵自保。
甚至,不久后的五国会盟,也会因此而彻底土崩瓦解。”
第两百三十四章 利与不利
秦王稷闻言,沉吟了许久,应道:“此计可行,不管赵国收了寡人的地后,是否是欺诈寡人,还是真的打算不再干预秦楚两国之战,亦或者是顺着寡人的心意去攻打齐国。
无论如何,只要赵国收了地,齐楚两国就会与赵国离心。
以寡人的实力,无论是单独对上齐楚两国,还是单独对上三晋,寡人都丝毫不惧。”
说定赵国的事情后,秦王稷又皱眉道:“相国,如今巫郡那边的战事进行极为不顺,不知相国以为,是否有启用白起南下攻楚的必要。”
杜仓一听,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之前一直都在避免秦王启用白起,免得白起立功之后,会让魏冉声望大增,并借助此事将他拉下相位,然后魏冉再次担任秦相。
只是,自从秦国偷袭楚国巫郡开始,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司马错在巫郡的战事却打得很不顺。
虽然秦军控制了弱关,阻断了楚军去救援巫郡的道路。但是,巫郡楚军的数量却出乎意料的多,秦楚双方在巫县、捍关各自死伤数万人了,可是楚军还是源源不断的从捍关、巫县涌出来。
现在他很疑惑,若是说楚国早就得到秦国会偷袭巫郡的消息,然后往巫郡增派了援军吧!可是楚国却没有增派水师控制江水水道,甚至还没有在弱关加强戒备。
若是说楚国没有查知他秦国偷袭巫郡的消息吧,可巫郡那么多的楚军又是怎么回事呢?
若不是战事初起,楚军确实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魏冉暗中向楚国通风报信了。
战事进行现在,巫郡还是杀得难解难分,江汉、黔中也都加强了戒备,再想从江水那边打开局面,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现在似乎也只能寄希望于白起能在汉水那边打开局面了。
如今秦王已经在启用白起的事情上,跟他提过两次了,若是他继续抵制此事,触怒秦王···
他能坐上秦相的位置,全都是秦王的支持,若是秦王都不支持他了,那就算没有魏冉,那他也难以在相国的位置上坐稳。
想着,杜仓迟疑了许久,然后拱手道:“大王,眼下的局势,确实到了该启用白起的时候了。不过,现在赵国还没有彻底与齐魏两国翻脸,还有五国联合出兵伐我的可能。
所以,臣以为,让白起率军南下,还需等一等。”
秦王稷闻言,想了想,应道:“相国说的是,寡人还得缓一缓。”
······
另一边,楚国郢都。
楚王横从云梦游猎归来,一回到章华宫,便得到齐魏联军出兵攻打河内的消息。
于是,楚王横向身边的群臣感叹道:“还是齐王靠谱啊!赵王那个家伙,根本靠不住。
楚赵两国已经交好了百余年,当年魏国伐赵兵围邯郸,就是我楚国出兵替赵国解围的。可是,现在寡人向赵国求援,使者去了一批又一批,赵王却一直按兵不动,想要寡人独自去抵抗秦军,根本没有顾及楚赵两国的情谊。
齐王就不同了,之前秦国偷袭寡人的时候,齐王就是第一个要求各国出兵伐秦救援寡人的。现在,在赵国有意拖延后,齐王就立即联合魏国出兵伐秦。”
说着楚王横笑道:“当初寡人决定将公主嫁给与齐王为后,果然是嫁对了,齐王信义过人啊。”
夏侯闻之,立即赞道:“大王英明,若非大王慧眼,一眼就挑中齐王,那我楚国现在肯定还等不到援军。”
鄢陵君等人闻言,纷纷附和道:“大王英明。”
此时,黄歇见群臣皆赞,看了一眼众人,然后沉默了。
但此时,庄辛却走到楚王横不远出,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现在庆贺还为时太早了。齐魏两国虽然出兵,但齐魏联军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人。
虽然河内之前是魏国的地盘,齐魏联军有魏人相助,攻克河内并非不可能。但是,如果秦国放弃河内,决定对河内不闻不问呢?”
说到这,庄辛脸色沉重的道:“那这次齐魏联军出兵攻打河内的行动,就对我楚国而言,帮助甚少。
甚至···”
说到这,庄辛脸色难看道:“甚至,齐魏联军的出动,还对我楚国的局势不利。”
楚王横一怔,问道:“贤卿,这算什么话,齐魏联军出兵援助我楚国,怎么还对我楚国不利呢?”
庄辛见楚王横不解,便叹道:“大王,现在合纵长已经不是我楚国了,而是赵国。若是大王现在还是合纵长,那齐魏联军一出,我楚国便可以盟主的身份,号令韩国出兵攻打武遂,以协助齐魏联军。如此,燕赵两国见四国都行动了,那自然也就不能不动。
不然,背弃盟约的就是燕赵两国。
可是,现在的合纵长是赵王,齐魏两国绕过赵国出兵伐秦,出现这样的事情,让赵王的脸往哪搁。”
“这···”楚王横听到这,瞬间变了脸色,然后囔囔道:“赵王是合纵长···”
此时,庄辛又道:“还有,齐赵燕三国关系不怎么好,赵国强大,齐国一直担心强大的赵国会趁齐国虚弱而出兵伐齐,所以,齐国一直对赵国戒备极深。
这次齐国出兵攻打河内也是如此,领兵的乃是将军庞煖,而齐国大将军田礼却去了阿城,这摆明了就是防备赵国的。
而因为赵国的关系,就导致了齐国现在的出兵数量太少,五万人,齐魏联军加在一块,也才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发动一场战争是够了,但在现在六国与秦国敌对的情况下,十万大军太少,难以威胁秦国。
最关键的问题,齐魏出兵后,颜面无存的赵国,如何还能出兵伐秦。
赵国不出兵,就凭齐魏两国的十万军队,根本没用。”
鄢陵君闻言,冷笑道:“那按庄大夫的意思,出兵伐秦的齐魏两国是别有用心,而按兵不动的赵国才是真正的一心为我楚国着想的了?”
楚王横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第两百三十五章 赠之以剑
此时,庄辛见鄢陵君一开口,楚王就变了脸色。
见此,庄辛心中一乱,连忙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提醒大王,虽然齐魏两国出兵了,但是目前的局势却并不乐观,还需加强同赵国的联系,不能因为齐魏两国的出兵,而忽略赵国。”
楚王横闻言,看着庄辛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寡人知道了。”
庄辛闻言,察觉到楚王心中的不快,张了张,然后又闭上嘴巴,然后退回人群之中。
此时,黄歇开口道:“大王,齐魏两国出兵,虽然对我楚国的局势没有大的改变,但是,齐魏两国的心意,我们楚国却是感受到了。
当年,齐威王让淳于髡献天鹅于先王,结果,淳于髡刚刚离开临淄,打开笼子给天鹅喂水的时候,天鹅便飞走了。然后,淳于髡就提着一个空笼来向先王请罪。
先王知道了这事,并没有怪罪淳于髡,而是重重赏赐了淳于髡。先王重赏淳于髡的原因,不是因为淳于髡送来了笼子,而是因为淳于髡的忠信。”
说到这,黄歇拱手道:“大王,如今齐魏两国出兵伐秦,虽然没有多大用,但是,两国出兵就如同当年淳于髡提着空笼来楚国,礼轻情重。
故,大王何不重礼谢之,以两国忠于盟约信守承诺。
如此,燕赵韩三国闻之,必知大王崇尚信义,厌恶背信弃义。知道出兵伐秦救楚,就能获得楚国的友谊与谢礼,不出兵,就会遭到楚国的怨恨。
恩威并用,向燕赵韩三国施加压力,催促三国也尽快出兵。”
“善。”楚王横一听黄歇支持齐楚魏三国结盟,主张加强与齐魏两国的关系,当即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黄歇道:“不知贤卿以为,当送何礼物给齐魏两国作为谢礼。”
黄歇应道:“大王,臣听说,不久前齐王以名剑墨阳赠与大王,墨阳自从韩国送给齐威王,已经是连续四代齐王的佩剑了,现在齐王却将墨阳宝剑赠与大王···
故,臣以为,大王何不以宝剑太阿送之。
齐楚两国相互赠予佩剑,各国闻之,必定会惊叹齐楚两国关系之好。”
“太阿!”楚王横一听,心中立即泛出阵阵不舍。
太阿宝剑已经连续成为七代楚王的佩剑,这要是送出去,他舍不得。而且,墨阳是他赢回来的,是他的战利品,若是现在送出太阿,后面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看到墨阳宝剑,肯定会说这墨阳宝剑是与齐王交换来的,而不是他从齐王手中赢了的。
此时,黄歇见楚王横没说话,再开口道:“大王,对于秦赵两国而言,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齐楚两国结盟,这样秦伐楚,齐国就会支援楚国,赵伐齐,楚国就会支援齐国。齐楚两国联手,相互支援,便足以在各国的围攻下自保。
还有,齐楚两国之君交换佩剑后,我们还可以去赵国散布谣言,就说,因为赵国的迟迟不出兵,因为齐王的信义,所以我们楚国对赵国已经很失望了,所以打算等齐魏联军收复河内后,就请齐魏联军来楚国支援。
赵王闻齐魏楚三国结盟,并要背弃赵国,必定惊惧不已。若是这事成了,那赵王这个合纵长就将成为最没威望的合纵长,如此,赵王也将颜面扫地,日后也没脸再担任盟主了。”
楚王横闻言,沉默了一下,咬牙道:“好,寡人就与齐王交换佩剑。”
说着,楚王横又看向黄歇问道:“那寡人该如何谢魏王?”
黄歇应道:“大王,魏王贪婪,只需送魏王三座城池,魏王必喜,魏王收下土地,赵国必定会更加担忧。”
“善。”楚王横再次点了点头。
另一边,魏国。
赵相公子胜抵达大梁。
魏王闻之公子胜来,立即召见。
礼毕。
魏王遫看着公子胜,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知子胜何来(赵胜娶的是魏王遫的女儿)?”
公子胜闻言,看了自己的妻父魏王遫一眼,心中有些紧张,但想起赵王的话以及自己门客的建议,还是沉下心来,然后板着脸道:“大王,臣为齐魏联军伐秦之事而来。寡君不久前听说大王与齐国联合出兵伐秦,勃然大怒.
赵国乃是联盟盟主,赵魏两国乃是兄弟治国,之前秦国攻打魏国,秦军都已经兵围大梁了,魏国危在旦夕,那时候,是敝国联合燕国出兵救的魏国。
现在,敝国刚刚成为合纵联盟的盟主,结果,魏国却丝毫不念及赵魏两国多年的兄弟之情,不念及不久前赵国解救魏国的事实,竟然越过盟主,私自与齐国出兵攻打秦国。
寡君还有群臣都认为大王这么做事忘恩负义,是背弃了赵国,全都要求出兵伐魏,给魏国一个教训。不然,从此以后,天下各国还有谁会正视赵国。”
魏王遫一听赵国君臣以为魏国背信弃义,要出兵伐魏泄愤,心中徒然一紧,然后连忙开口道:“子胜,这是误会,误会,寡人从来没有忘记不久前赵国救援寡人的恩情,也从来没有想过背叛盟约。
齐魏两国出兵伐秦,这仅仅只是我们两国想要为赵王还有燕王、韩王试探秦国,用齐魏两国的实力去试探秦国实力,也想在侧翼作战以转移秦国的注意力。
结果,赵王却误会了寡人齐王的好意。”
公子胜一听魏王果然推脱狡辩,也没有反驳,而是拱手道:“臣当然是信任大王的,所以,臣得到寡君想要出兵伐魏的消息后,一再劝说,再三保证,大王绝无背叛之意,这才劝下寡君。
然后寡君派臣来魏,就是询问一下大王,现在,臣听到大王的心声,也总算是能够放心的回去禀报寡君了。”
魏王遫一听,见这事就这么容易的揭过,不禁愣了愣。
就在魏王遫疑惑惊喜间,公子胜又开口道:“大王,臣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大王,还请大王赐教。”
魏王遫一怔,问道:“不知子胜有何疑问?”
公子胜拱手道:“如今大王占据宋国,国中大半的军队都在宋国驻守,剩下的军队用来守住现在的国土都已经有所不足,一旦秦国出兵伐魏,那大王还需要向其他国家求援,这样才能自保。
现在大王与齐王攻打河内,收复河内,若是不久后,秦国与楚国和解,然后出兵伐魏,那么,大王能守住河内吗?
若是不能,那大王向齐王求援,则齐军能来千里迢迢的去河内救援吗?”
第两百三十六章 各国皆难
魏王遫一听,顿时脸色一变。
之前他见河内空虚,又见齐国愿意出兵协助魏国攻打河内,自以为齐魏联军一出兵,就能轻易收复河内。
战况也如他所预料的一样,齐魏联军在河内魏人的支持下,战事进行的极顺,这才半个月的时间,齐魏联军就已经攻克了河阳城,并且还包围高平。
可是,现在他听到公子胜的话,才突然想起来,以魏国的实力,现在就算收复河内,但也难以守住。
至于齐国的援军,齐国距离河内太远,等齐国大军聚集,然后再等齐军前往河内,恐怕河内已经失守了。
就好比是上一次,秦军沿河水东进,借道韩国,攻击魏国,然后魏国向赵燕两国求援。结果,等到燕军赶到魏国的时候,秦军已经快从魏国最西部杀到魏国的最东部了。
齐国与河内的距离,可丝毫不比燕国到魏国的距离近。
所以,就算齐国没有任何拖延,立即下令出兵救援,但,魏国恐怕也守不住河内,等不到援军。
而近在咫尺的援军,其实是赵国与韩国。只有赵韩两国立即出兵救援,这才能救下河内。
可是···
为了收复河内,他已经得罪了赵王···而且,他还听说听说赵王正与韩王会盟,而他却没有得到与赵王会盟的邀请。
这···
想着,魏王顿时脸色一白,然后急忙对公子胜道:“子胜,寡人可从来没有背叛赵王的意思,子胜可要在赵王面前为寡人美言几句,说明寡人的心意啊。”
此时,公子胜听出了魏王语气中的服软之意,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果然,正如大王所说,魏国实力不足,又处在四战之地,面对强大的秦国,离不开赵国的支持。
想着,公子胜变得自信起来,语气轻松的道:“还请大王放心,大王乃是臣的妻父,除了寡君与臣弟公子豹以外,臣与大王最亲近了,臣自然会帮助大王的。
日后,若是秦国出兵伐魏,臣一定会为大王向寡君美言,请寡君出兵救魏的。”
魏王遫闻言,轻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就在此时,公子胜又道:“大王,不知大王听说过卞庄刺虎的故事吗?”
“呃!这···”魏王遫看了看公子胜,问道:“还请子胜赐教。”
公子胜供述道:“大王,鲁国卞庄刺虎的故事流传极广,想来大王也是听说过的。现在,臣要说的是,秦楚构难,就如同两虎相争,其最终的结果,有极大的可能是大者伤,小者死。等到大虎受伤,我击之,则可一战而得两虎也。
可是,两虎争斗最激烈的时候,这时候战场上出现一头狼,那大王以为这两只老虎会怎么做?”
“这···”魏王遫默然。
公子胜自问自答道:“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对于大虎而言,狼是很容易对付的,而对小虎而言,狼却是分担压力的帮手。
所以,最后,大虎会分出一点精力防备小虎,然后集中力量先咬死狼,然后再与小虎争斗。而小虎呢,它会坐视大虎去死斗狼,以获得喘息之机,并消耗大虎的力量,以期能反杀大虎。
至于那只突然出现的狼,大王以为小虎会去救援吗?亦或者说伤痕累累的小虎,还有实力去救援吗?”
魏王遫闻言,依旧沉默不语。
此时,公子胜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狼想要虎口夺食,那就只能一击将大虎重创,打得大虎没有反击实力,然后才能从容吃肉。不然,在大虎争斗的时候,骤然出手,却只给大虎造成丁点皮外伤。这样,只会造成一个结果,那就是触怒大虎,然后遭到大虎的猛烈报复。”
说到这,公子胜看着魏王遫问道:“大王以为然否?”
魏王遫沉默了一下,应道:“然。”
公子胜一听,又开口道:“大王,如今寡君想做卞庄,不知大王以为能成否。”
魏王遫看着公子胜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可。”
公子胜一听,喜道:“善哉,善哉。”
不久后,公子胜离去后,魏王遫吩咐道:“来人,传讯给相国,让他缓攻河内···”
数日后,魏王遫闻楚王横将数代楚王的佩剑太阿宝剑赠予齐王,以报答齐王的援手之恩,而且还打算割让三座城池给魏国,以谢魏国。
魏王遫收下城池后,喟然长叹道:“齐楚两国结为一体,寡人是得罪不起啊。秦国乃是虎狼之国,寡人又屡战屡败不是对手,惹不得惹不得。赵国乃是野心勃勃甚至随时翻脸不认人的兄弟之国,寡人还得依靠赵国防备秦国,疏远不得疏远不得。
唉~~寡人实在是太难了。”
另一边,赵王何听说齐楚两国之君互换佩剑后,顿时心中一沉。
而后,他又听说魏王又接受楚国赠予的城池,不仅皱起眉头,长长一叹。
接着,秦国大臣楼缓公然打出秦使的身份,进入赵国邯郸,进行国事访问。
而后,秦国割上郡十城于赵,赵王何受之。
与此同时。
齐国临淄。
王宫中。
田冀拿出将军庞煖的信函,递给鹖冠子道:“先生,庞将军来信,说是原本作战比较激进的魏齐,在不久前大战的方式突然变得十分保守了。所以,庞将军担心魏国有变,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鹖冠子看罢庞煖的信函,沉吟了帛书,然后收起帛书,应道:“大王,臣听说不久前赵王与韩王在黄城相会,并且赵相公子胜还特意去了一趟魏国大梁。所以,显而易见的是,魏王必定是受到了来自魏国的压力,所以才暂缓进兵。”
田冀点了点头,问道:“先生,如今魏国遭到赵国的拉拢或者恐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鹖冠子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着田冀腰间的太阿宝剑道:“大王,有了这把剑在,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齐楚联盟还在,那魏国就不敢轻易背叛我们。而且,现在我们已经破坏了赵魏两国的关系,逼的赵王需要通过与韩王会盟来给魏王施加压力。
若是继续做下去,那就有些画蛇添足,可能真的会拆散各国勉力维持的连忙,这对削弱秦楚两国,以及打击赵国的威望不利。
故,臣以为,接下来就让秦楚两国继续拼下去,然后将得罪楚国背叛盟约的恶名交给赵国就好了。”
田冀闻言,笑道:“善。”
第两百三十七章 再临洛邑
齐王冀元年四月初八。
田冀带着以范雎鲁仲连为首的大臣来到洛邑,准备参加赵王主持的五国之君会盟。
田冀一到洛邑,才安顿下来,一个侍者便来禀报道:“大王,楚国令尹州侯来访。”
“州侯!”田冀一听,立即应道:“快请。”
不久,州侯从外面进来,看到齐王后,立即行礼道:“外臣见过大王。”
“免礼。”
礼毕。
众人坐定后,田冀看着州侯道:“州侯来见寡人,是不是为了后天的回国会盟时的出兵日期而来。”
“正是如此。”州侯点头道:“敝国遭遇不幸,寡君正忙于战事,无暇前来参与会盟,故特派臣来与会,希望五国能尽快组建联军伐秦。
齐楚两国亲密,大王与我楚国又是姻亲,所以,臣希望两天后的会盟上,大王能力主尽快出兵,最好将五国大军会盟的日子定在五月。”
田冀闻言,立即拍着胸口保证道:“齐楚姻亲,楚王乃是王后之父,楚王的事,就是寡人的事。还请州侯放心,后日会盟的时候,寡人一定力主五国之军在五月会师,绝不能拖到六月。”
州侯见齐王拍着胸膛保住,沉甸甸的心也不禁为之轻轻一松。
还是齐王讲信义啊!
若是赵王也与齐王一样,那就好了。
这时,田冀又皱眉道:“只是,州侯,五国会盟乃是五国的事情,出兵的事情也需要五国共商。虽然寡人可以一力支持,但寡人人微言轻,力量不足,光凭寡人一人支持,恐怕···”
说着,田冀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看着州侯道:“州侯,如今赵王乃是合纵长,是联盟的盟主,不知州侯可曾说服赵王?”
州侯一听,脸色微微有些僵硬,然后应道:“大王,虽然臣还未从赵王哪里得到保证,但是,魏王已经许诺臣,只要大王支持,那魏王也会响应。”
田冀一听,立即皱眉道:“这么说来,赵国还是不愿尽快出兵了。这···就凭寡人与魏王,恐怕难以迫使赵王尽快出兵啊。”
说着,田冀见州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又保证道:“当然,寡人绝对会开口要求联盟尽快出兵的,无论赵国是否愿意尽快出兵,寡人的心意是不会变化的。”
州侯闻言,立即拱手行礼道:“大王高义,敝国必···”
不久,州侯出,然后站在齐王的宫外,一脸担忧的长叹道:“唉···赵国。”
叹罢,州侯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立即打探燕王的车队,只要燕王一到洛邑,就立即来告知我。”
“诺。”
另一边。
赵王何居住的宫殿。
“齐王冀一到洛邑,楚相州侯就立即去拜访了。”赵王何笑了笑,道:“看来楚国的那边局势还不错,楚国现在居然还将希望放在齐魏两国身上,希望借助齐魏两国向寡人施压,逼迫寡人屈服。”
蔺相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大王,巫郡的战事的确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本来,按照我们的预测,楚国应该不是秦国的对手,尤其是在秦国偷袭弱关得手,阻断了楚军救援巫郡道路的情况,巫郡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两月,甚至只需要一个月,巫郡就会失守,然后,秦军就能顺流而下,直扑郢都。
如此,在郢都危急的情况的下,楚国极有可能会出卖齐国以向我赵国求援,这样,我们赵国再出兵伐秦救楚,就能一举削弱秦楚两国,并瓦解齐楚联盟了。
但···”
蔺相如皱眉道:“现在我们已经拖了三个月,秦楚两国已经在巫郡厮杀三月了,依旧没有分出胜负,甚至,楚国也因为巫郡还在的缘故,迟迟没有向我赵国屈服。”
赵王何点头道:“巫郡那边的战事的确有些不对劲,以秦国实力攻打政治混乱的楚国,竟然在楚国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依然三月不下,这其中必定有变故。
还有,寡人更好奇的一件事,楚国名将大司马庄蹻去哪了?这几年楚国的战事基本上都是庄蹻在领兵,而这次巫郡之战这么重要的战争,庄蹻居然失踪了,而是楚柱国景阳在率军作战。”
赵王何与蔺相如都疑惑了一阵,没有想通巫郡为什么打出了这样结果。
然后,赵王何吩咐道:“贤卿,密切关注洛邑的动静,寡人在等一天,若是明日中午洛邑还没有传出寡人暗中接受秦国城池贿赂,已经与秦国联合的消息。
那么,贤卿立即让人假冒义渠国的使者,悄悄通知魏王,就说寡人已经与秦国联合,准备攻打齐魏两国。”
“唯。”
另一边。
洛邑的一处民居中。
“齐王已经到了洛邑了,燕王也到洛邑不远处,今日日落之前也能赶到洛邑。”秦国大臣吕礼轻轻囔囔了一声,然后吩咐道:“传令,通知下去,明日一大早,就散布谣言。
我要让洛邑所有的人,明天都知道赵国接受秦国的贿赂,已经决定与秦国讲和,并攻打齐国。”
“诺。”
·······
“我刚刚听从上郡来的商人说,不久前,上郡那边,秦国已经将阳周、中阳、西都等三县十城割让给赵国,而且赵国也已经派人去接受了三县。”
“真的假的,赵王现在不是在洛邑与其他国家商议伐秦吗,怎么就接受了秦国的土地呢?”
“千真万确,赵王现在在洛邑与各国会盟,目的就是为了拖住齐王。现在,赵军已经在突袭齐国的路上了,甚至已经偷袭齐国了···”
“哇···赵王这个小人···”
“听说秦国归还武遂之地给韩国了···”
“听说赵韩两国已经组建联军围剿河内的齐魏联军了···”
“·······”
次日清晨。
关于各国的谣言到处传播,而且谣言全都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深信不疑。
洛邑周天子的王宫中(周天子住在西周公的宫中)。
田冀一大早起来,才用完早膳,就有一个侍者来报:“大王,西周公求见。”
“西周公。”田冀一愣,有些奇怪的道:“这一大早的,西周公居然就来求见寡人。”
“请西周公进来。”
“唯。”
第两百三十八章 赵受秦地
不久后,西周公姬咎一路快跑的进入田冀的宫中,一见到田冀,来不及行礼,便一脸的慌乱,喘着气道:“齐王,呼~~大事不好,赵国···背叛了···联盟····”
“嗯?”田冀一怔,迟疑的看着西周公,见其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便不慌不忙的安抚道:“西周公,不急,不急。”
等了三个呼吸后,田冀见西周公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这才开口问道:“西周公,公刚刚说赵国背叛了,这是怎么回事?赵国乃是盟主,赵王乃是合纵长,这种情况下,赵国还会背叛吗?”
西周公闻言,急道:“齐王,现在洛邑城中到处都在说秦国贿赂了赵韩两国,将上郡三县之地割让给了赵国,还将武遂归还了韩国,现在赵韩两国正准备联合起来出兵围攻河内的齐魏联军。并且,赵国的军队,已经去偷袭齐国西部的城池了。
齐王信义无双,在各国之君中,孤最佩服的就是齐王了,所以,孤一得到消息,就来通知齐王,只希望齐王不要被赵王欺骗了!”
“这···”田冀一听,更加迟疑的看了西周公一眼。
他记得上次六国会盟的时候,三晋曾逼迫西周、东周两国也出兵出粮出钱。
西周公与东周公据说在时候多有怨言。
现在西周公突然告知他赵韩两国背叛的消息,这是不是西周公在报复赵韩两国,甚至在拆散合纵联盟呢。
想着,田冀问道:“西周公,你这消息从哪里得到的?准确吗?”
“齐王,千真万确。”西周公信誓旦旦的道:“这是孤从城中的一队从上郡前来洛邑贩马的商人听说的,绝对不假。而且,连上郡具体的三县都一清二楚,就是阳周、中阳、西都三县。
齐王你听听,连具体的县都有,岂能有假。”
说着,西周公担心齐王不信,又开口道:“孤也担心齐王不信,所以,孤连那队商人都带来,齐王若是不信,可以自己询问。”
田冀一怔,然后与范雎、鲁仲连对视了一眼,接着向西周公点头示意道:“请西周公让那队商人前来。”
“好。”
不久,田冀仔细询问了那队从上郡来洛邑贩马的商人后,便留下了那队商人,并万分感谢的送走了西周公。
西周公一走,田冀脸色一沉,然后问道:“范叔,连子,虽然秦国贿赂韩国的事情,现在还未可知。但是,就凭那队商人的说法,还有赵国那边传来的蛛丝马迹,就可以确定,秦国真的割让了上郡三县给赵国。
如今赵国收取秦国的贿赂,而洛邑城中又谣言四起,大家都在说赵韩两国打算偷袭寡人。
不知两位贤卿怎么看?”
范雎听到齐王的询问,微微皱眉沉思,并没有立即回答。
此时,鲁仲连见范雎没开口,便应道:“大王,臣与韩王打过交道,知道韩王对秦国的恐惧,在伊阙之战后,已经是深入骨髓了。
以韩王对秦国的恐惧,若是秦国单独向韩王行贿,韩王必定不会答应,以免同时得罪其他六国。若是秦国同时向赵韩两国行贿,那么,在赵王答应之后,韩王恐怕未必愿意接受土地。
因为韩国就算接受了秦国的贿赂,那也守不住,而且还会得罪秦国。
当年,我齐国联合魏韩两国攻打秦国,攻破函谷关,秦国见此,归还武遂给韩国求和。
结果,我齐军退走后,没两年就爆发了伊阙之战,然后韩国又割让了武遂。所以,武遂之地虽然对韩国十分重要,但韩国之前就守不住,现在更守不住,就算秦王敢给,韩王也未必敢要。
故,臣以为,只要赵国与秦国联合,则韩王不仅不会接受秦国的贿赂,而且还会遣使去秦国赔礼道歉,以免遭到秦国的报复。
若是韩国遣使去秦国,那么魏国就一定会知道,魏国知道韩国的动静之后,必定就会从河内撤兵。
而现在齐魏联军仍然在河内与秦军作战,故,臣断定,韩王一定没有背叛联盟,真正背叛联盟的,恐怕只有赵国。”
说到这,鲁仲连拱手道:“若是只有赵国背叛了,那么我们就立即拉拢韩国,然后齐楚魏韩四国联合起来,以绝交施压赵国,逼迫赵国立即出兵,以证明赵国的清白。
若是赵国不愿出兵,我齐楚魏韩四国也能趁机鼓励赵国,四国守望相助,足以自保。”
范雎听到这,立即摇头道:“不妥。”
鲁仲连闻言,立即向范雎看去,问道:“丞相,这有何不妥。”
范雎沉吟道:“雎认同连子对韩国的判断,那就是韩国还没有背叛联盟,但是,拉拢韩国,以齐魏韩三国之力营救楚国,然后四国守望相助,这对我齐国而言不利。”
田冀一怔,问道:“范叔,这是为何?”
范雎拱手道:“大王,如今齐国元气大伤,对齐国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而我们参与合纵联盟,目的有三个,其一削弱秦国,其二亲近楚国,其三避免遭到赵国的打击。
若是我齐国现在孤立赵国,联合楚魏韩三国,那么我们所面临的第一件事,便是三国联合出兵救楚。
以我三国之力,救援楚国倒是够用了,但是我齐魏韩三国全都处于恢复元气的阶段,魏韩两国已经多次遭到秦国的打击,元气大伤,我齐国也好不到哪去。
现在我齐魏韩三国,已经不能像十多年一样,南平楚国,西推秦国。
如此,我们三国出兵伐秦救楚,最多就只能逼迫秦军从楚国退兵,而削弱秦国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还有,我齐国伙同魏韩两国逼迫合纵联盟的盟主赵国,则赵国极有可能不仅不会出兵,而且还会退出合纵联盟。
这样,则我齐国就可能会立即招致赵国的打击报复。
如今春耕在即,此时与赵国开战,对我齐国不利。
所以···”
说到这,范雎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大王,连子,若是我齐国此时与楚魏韩三国联合,那么对我齐国而言,既不能削弱秦国,又不能得到休养,而且还会遭到赵国的打击。
故,与其联合楚魏韩三国,还不如趁机退出合纵联盟。”
第两百三十九章 心之所忧
“退出合纵联盟?”田冀一怔,然后微微眯起眼睛,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此时,范雎见齐王沉默,便拱手问道:“大王,六国决议伐秦,赵国更是合纵联盟的盟主,聚集了六国之人的人望。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赵王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接受了秦国的土地。
不知大王以为,赵王为何敢如此行事?为何会如此行事?”
“嗯?赵王为何敢?为何会?”田冀听到范雎的询问,心中略一沉吟,然后疑惑的看着范雎道:“范叔的意思是?”
“大王!”范雎脸色沉重的道:“臣细细想来,赵王之所以这么做,有两种可能。
其一,那就是赵王真的是因为恼羞成怒,所以放弃联盟盟主的位置不要,甚至背上恶名,也要报复我齐魏两国。”
说到这,范雎急道:“若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么现在赵军必定已经在攻打我齐国,甚至大王也不安全了。
如此,大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立即返回齐国,甚至还要借道楚国返回齐国。”
田冀点了点头。
此时,范雎又道:“此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王虽然接受了秦国的土地,但是依然没有背叛联盟。”
鲁仲连一听,立即质疑道:“丞相这话就不对了,若是赵王没有背叛联盟,那赵王又为何要接受秦国的土地。现在,赵国接受秦国土地的消息暴露出来,这让楚国怎么想,这让我齐国怎么想,这让魏国怎么想,这让燕韩两国又怎么想。
身为合纵长,却私下收取贿赂,如此行径岂能服众?”
“不然。”范雎摇头道:“赵王虽然接受了秦国的贿赂,但就联盟各国而言,无论燕国怎么想,燕国都必须站在赵国那一边,否则,一旦燕赵反目,那燕王国君之位就会不稳,甚至连燕国都要陷入危机。
还有,韩国夹在秦楚赵魏之间,面对天下的大势,韩国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韩王怎么想也不重要,因为韩王现在只能附和,不是附和赵王就是附和秦王。若是秦赵两国联合,那么韩国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至于楚国,楚国现在正遭到秦国的攻击,而在我齐魏两国无法独自替楚国解围的情况下,楚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向秦国割地求和,要么向赵国求救。
所以,赵王只要在楚国危急的时候,主动出兵救援,那么,在楚王不想向秦国求和的情况下,楚国就只能选择相信赵国。
至于我齐魏两国,魏王贪婪,反复无常,只要赵国出兵伐秦,并许诺魏王帮助魏国夺回河东地,那么以魏王的魏人,魏国就一定会投靠赵国。
如此,剩下的我齐国,还有选择余地吗?”
说到这,范雎长叹道:“大王,连子,只要最后赵王没有攻打齐魏联军,而是出兵救楚,那赵王收取秦国贿赂的事情,还会有谁会拿这事责备赵国呢?
是有求于赵国的楚国?还是被赵国收买的魏韩?亦或者是仰仗赵国的燕国?
至于我齐国的看法,对赵国而言重要吗?”
“齐国的看法对赵国重要吗?”田冀听到,不仅脸色沉了下去,甚至连心也变得沉甸甸的。
“还有。”范雎见齐王与鲁仲连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又开口道:“赵王收取贿赂的直接结果,那就只有一个,就是合纵联盟人心浮动,再也无法联合伐秦。如此,秦国就能放心大胆的集中力量先解决楚国,宛城的白起所部,不久后一定就会南下伐楚。
白起南下,那么秦楚两国之间的战事,就会从巫郡争夺战,演变为秦楚决战。”
田冀听到这,大为震惊道:“所以,丞相的意思是,赵王接受秦国的贿赂,其实是在麻痹秦国,引发秦楚决战。
若是秦国被楚国击败···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少,但如果真的败了,赵国就能趁机拉拢秦国,组建秦赵联盟。秦赵联盟一成,那么韩国就一定会倒向秦赵两国,再加上燕国,赵国依旧还能组建一个强大的联盟对付我元气大伤的齐楚魏三国,甚至魏国也会被赵韩拉过去。”
说到这,田冀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又皱起眉头,眉心紧缩道:“更加不妙的是,如果楚国被秦国击败,那赵国便可以趁机出兵救楚,并让楚国与我齐国绝交。这样,赵国不仅能够同时削弱秦楚两国,而且还能斩断我楚国对我齐国的支援。
即便楚国心中怨恨赵国,但决战失利,元气大伤的楚国,恐怕也无法支援我齐国多少了。”
鲁仲连叹道:“好厉害的计策,收取秦国贿赂,瓦解合纵联盟,促成秦楚决战,以秦楚两国眼下态势,两国都已经骑虎难下,赵王收取贿赂之后,秦楚两国的决战已经必不可免,而我齐国的局势也坏到了极点。”
田冀闻言,一颗心瞬间也沉到了谷底。
自从齐国驱逐燕军后,齐国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遭到燕赵或者燕赵魏三国的围攻。
之前他父王在位的时候,齐国被尊为东帝,实力强大,欺压三晋,羞辱燕国,击楚伐秦等等,根本没虚过。
现在齐国复国了,田冀想都不用想,周围赵燕两国肯定不会给齐国恢复元气的时间,不然,给他三五年的时间,等齐国恢复元气,然后再次欺压三晋,伐楚灭燕不成。
想想看,当年魏国称霸天下数十年,一旦魏国陷入虚弱,天下各国根据没有给魏国休整的时间与机会,不断的攻击魏国,不断的让魏国流血。以至于···魏国还一度虚弱到连宋国都敢欺负的地步。
还有秦国,自从秦国强大起来后,各国合纵伐秦的活动已经组织很多次了。
而齐国比秦魏两国更惨的是,各国不仅恐惧齐国的强大,而且还有一个更悲催的事情,那就是齐国的地盘够肥,而且元气大伤,各国伐齐可以变可以极少的代价获取最多的收益。
而这,就是田冀寝食难安,日夜担忧赵国伐齐的原因。
一个伤痕累累又身缠万贯的壮汉,站在一群被他欺负过的汉子中间,不能不时刻保持警惕。
因为他怕他稍稍不留神,周围的那些家伙肯定就会扑到齐国身上割肉喝血的。
而现在,他之前的担心,似乎也正变成现实。
第两百四十章 联络楚魏
想着,田冀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看着范雎道:“范叔刚刚说立即退出合纵联盟,可是详细给寡人说说吗?”
“唯。”范雎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大王,若是赵国背叛了联盟,那大王就需要立即返回齐国,准备迎战赵国。
若是赵国之所以收取秦国的贿赂,并非是背叛联盟,那么,我齐国就需要用十二分的代价,才能获得楚国的友谊,而且还是获取一个元气大伤的楚国的友谊。
而收获友谊的代价,还是以牺牲我齐国元气以及休养时间为代价,这对我齐国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此时主动退出合纵联盟有三个好处。”
顿了顿,范雎在田冀与鲁仲连的注视中,缓缓开口道:“其一,那就是现在背叛联盟的是盟主赵王,我齐国此时退出,是赵王的不是,而不是我齐国的不是,天下各国只会辱骂赵国,而不会辱骂我齐国。
尤其是楚国,楚国只会怨恨赵国,而不会怨恨我齐国,因为我齐国对楚国做的已经够多了。
而赵国则不然,即便最后去救援楚国的是赵国,但楚国肯定也是表面感激不尽,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
其二,秦楚两国的战事,打到现在依然未能分出胜负,这说明我们所有人都看走眼了,楚国休养十几年后,力量已经很强大了。所以,臣以为,即便秦楚两国决战,两国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而秦楚决战的这段时间,就是我齐国进行休养的最佳时间,而不是为了拉拢楚魏两国,而出兵与秦国作战。
其三,退出联盟之后,还可以示好秦国。秦楚决战在即,此战之后,无论谁胜谁负,秦楚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如此一来,我削弱秦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一个暂时虚弱的秦国,不仅不会成为我齐国的威胁,而且还会成为我远方的天然盟友。日后,赵伐齐,我齐国则可在南方得到楚国的支援,又能让远方的秦国威胁赵国的后方。
如此,何乐而不为。”
田冀一听,立即点头道:“善。”
此时,田冀沉吟了一下,道:“听范叔这一说,寡人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在洛邑呆下去了。”
“来人。”田冀大喝道:“请魏王与楚令尹州侯来,就说寡人有事相商。”
“唯。”
不久后。
魏王遫来,见齐王已经在宫外等候了,立即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
“齐王!”魏王遫到了金钱,笑着开口问道:“齐王这一大早便请寡人来此,可有什么要事与寡人商议吗?”
田冀闻言笑了笑,然后伸手向宫内示意道:“魏王,里面请,里面说话。”
魏王遫见此,笑了笑,道:“齐王请。”
田冀笑着点了点头,对范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与魏王一同进入宫中。
另一边,范雎得到齐王的指示,便继续留在宫外等候。
不久,州侯来,见齐相范雎在宫外等候,立即快步跑着上前。
宫外,范雎见州侯跑过来,心中一动,立即快步迎上去。
近前。
范雎不等州侯开口,便道:“州侯终于来了,寡君与魏王已经在宫内等候了,还请州侯速速随我入内。”
“魏王也在?”州侯一听魏王也在齐国宫内,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变,急道:“既如此,不可让齐王魏王久等,丞相,你我速速入内。”
范雎一听,立即试出州侯已经知道赵国收取秦国贿赂的消息,接着,便也不多说,就直接带着州侯进入宫中。
宫中。
田冀与魏王正说着话,此时,范雎进来禀报道:“大王,州侯来了。”
田冀一听,立即应道:“速请州侯进来。”
“唯。”范雎应了一声,然后抬头向齐王看了一眼。
田冀见此,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州侯进来。
礼毕。
田冀脸色猛然一沉,向魏王遫与州侯道:“魏王、州侯,寡人得到一个消息,赵王已经背叛了联盟,与秦国联合针对我齐魏两国了。”
魏王遫一听,顿时脑袋一懵,正当他反应过来,准备开口说话之际,又听到州侯惊道:
“齐王也听到了那个消息?”
魏王遫一怔,大惊道:“齐王,州侯,你们在说什么,赵王背叛我们了?”
“不错。”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州侯道:“州侯,想必君也听说了这事吧。”
州侯点了点头,脸色沉重的道:“今日洛邑城中到处都在传这个消息,臣岂能不知。只是···”
说着,州侯脸上充满着难以置信(不愿相信)的道:“只是,这些都是谣言,现在还没证据,故臣难以分辨消息真假。”
“肯定是真的。”田冀一听州侯质疑,顿时坚信不疑的道:“我齐人刚刚在城中找到一队从上郡······”
田冀隐瞒了西周公的事情,然后将西周公送来的商队送到魏王遫与州侯面前。
接着,魏王遫与州侯询问后,得到确切的答案,全都脸色一变。
接着,魏王遫急道:“赵国真的收取了秦国的贿赂···不好,如果赵国的谣言是真的,那韩国的谣言···我河内的齐魏联军···”
田冀见魏王遫说着,突然脸色都变白了。
见此,田冀立即开口道:“魏王,事急矣,当立即让他们小心,准备退回河南。”
魏王遫一听,打了一个激灵,应道:“齐王说的是,应该立即让大军退回河南。”
说罢,魏王遫迈步而出,大喊道:“来人,传讯相国···”
很快,魏王遫又走进来,看着田冀与州侯问道:“齐王,州侯,如今赵韩两国背叛了联盟,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田冀怒道:“通知赵王、韩王、燕王,在五国正式会盟之前,先去找赵王说个明白···”
不久后。
赵王居住的宫殿中,赵王何看着齐王冀与魏王遫甚至还有楚相州侯署名的请帖,对一侧随侍的蔺相如轻笑道:“贤卿,秦国果然没安好心啊,这齐魏楚三国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秦国各地给寡人的消息。”
蔺相如闻言,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事成矣。”
第两百四十一章 联盟瓦解
洛邑王宫。
五国之君齐聚在一座大殿中。
此时,赵王何以盟主的身份做上位,田冀与魏王遫坐在次位,燕王郑与韩王咎又次,楚相州侯居末位陪同。
诸王坐定,田冀不等赵王何开口,便冷言道:“六国会盟伐齐,前任合纵长正率领楚军与秦国殊死搏斗。可是,就在现在,居然有人背叛了联盟,与秦国媾和。
出现这样的叛徒,我们该怎么办?”
说罢,田冀看向赵王何道:“赵王,你说对于这样的叛逆,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一听齐王抢先开口,无论是魏王遫、楚相州侯,还是韩王咎、燕王郑,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赵王何。
洛邑城中的谣言,众人皆已知之。
此时,赵王何见众人全都看过来,顿时皱眉道:“诸位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寡人干什么?”
“砰~”
田冀一听,立即拍案而起,大声质问道:“大家为何看着赵王你,难道赵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如今洛邑城中到处都在传,你赵国接受了秦国的贿赂,与秦国讲和,这事赵王你怎么解释?”
赵王何一听,诧异的看了一眼田冀。
本来,他以为赵国接受秦国贿赂的消息传开后,收复河内一事落空的的魏国会最先跳出来。但,没想到的是,反应最激烈,最先跳出来的居然是齐王。
难道齐王真的如此急公好义?!
想着,赵王何摇头道:“谣言,都是谣言,这是秦国离间我五国的奸计,大家不能信。”
“谣言?”田冀冷笑一声,然后看向韩王咎道:“韩王,寡人听说韩国接受了秦国归还了武遂之地,秦韩两国已经媾和,有这事吗?”
韩王咎见齐王冀将火烧到自己身上,急忙否认道:“谣言,都是谣言,寡人绝不会背叛联盟的,寡人可以起誓。”
说着,韩王咎指天起誓道:“若是寡人接受了秦国归还的武遂之地,甚至是接受了秦国任何归还的土地,背叛了联盟,那就让寡人天弃人厌,人神共诛。”
“好。”田冀大声道:“韩王能发此毒誓,寡人是相信韩王的。”
说着,田冀向赵王何问道:“赵王,如何?能像韩王一样发誓吗?”
韩王一听,脸色微微一变。
赵王何听到田冀的询问,沉默了一下,应道:“齐王因为秦国散布的谣言,就逼迫寡人这个合纵长发毒誓。若是寡人发誓,那寡人这个盟主威严何在?”
“若是寡人错了,寡人向赵王赔罪,并在未来听从赵王的吩咐,绝不背弃赵王。”田冀说着,步步紧逼道:“如此,赵王你敢发誓吗?”
赵王何一听,看向其余众人道:“齐王不信任寡人,难道诸位也不信寡人。”
“这···”
就在众人迟疑间,魏王遫开口道:“赵王,既然韩王都起誓了,那赵王就算发誓又何妨,大不了咱们六国都发誓一次好了。”
说着,魏王遫便率先起誓道:“若是寡人接受了秦国任何贿赂,背叛了联盟,那就让寡人天人共弃人神共诛。”
此时,赵王何见魏王遫也起誓逼迫他,不禁脸色微变。
虽然魏王起誓了,但他是不能起誓的。
接受秦国贿赂这还有说辞,但当众起誓对着天地神灵说谎,这可是大问题。
想着,赵王何脸色沉重道:“好吧,既然齐王魏王都这么说了,那···寡人承认了,洛邑那些关于寡人接受土地的事情是真的,寡人的确收了秦国割让的三县。”
“我呸···”
“啊···”
“这···”
“···”
众人一听赵王承认,顿时议论开了。
一时间,各国君臣相互嘀咕,大殿嗡嗡作响。
此时,赵王何大声道:“诸位,虽然寡人接受了秦国的贿赂,但寡人从来没有背叛联盟,而且寡人更没有应秦国之请,出兵针对齐魏两国,对此,寡人可以起誓。”
说着,赵王何指天起誓道:“若是寡人背叛了合纵联盟,若是寡人真的已经出兵针对齐魏两国,那就让寡人天人共诛,人神共弃。”
“这······”众人闻言又是一怔。
此时,田冀身后,范雎轻轻的对田冀道:“大王,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田冀点了点头。
另一边,赵王何起誓之后,又赶紧道:“诸位请听寡人解释,寡人之所以接受秦国贿赂,其实有两个原因。其一,寡人的确贪图秦国的土地,这事寡人承认。其二,寡人之所以接受秦国贿赂,那是为了麻痹秦国,为了突袭秦国,为了一击······”
话未毕,田冀便大声道:“赵王不用说了,因为赵王说的话,寡人不信。若是赵王为了麻痹秦国而接受了秦国的贿赂,并答应了秦国的条件,然后转身就攻击秦国,背叛秦国。
如此,寡人如何相信赵王会不会背叛联盟。”
魏王遫一听,立即用力的点了点头。
赵王何见此,立即应道:“秦国之所以割地给寡人,那是因为秦国听说寡人成为合纵联盟的盟主,送三县为贺,只是贺礼,寡人绝对没有答应秦国任何条件。”
说罢,赵王何立即向燕王郑问道:“燕王,是否相信寡人。”
燕王郑一听,毫无犹豫的应道:“赵王信义无双,寡人完全相信。”
赵王何见此,笑着点了点头,又向韩王咎问道:“韩王是否相信寡人?”
韩王咎迟疑了一个瞬间,然后不敢得罪秦赵两国,点头道:“寡人也愿意相信赵王。”
“魏王···”赵王何又转头看向魏王遫,问道:“不知魏王是否愿意相信寡人。”
魏王遫一听,看了看赵王何,又看了看燕王郑以及韩王咎,顿时左右为难。
他心里实在是不愿相信赵王,但现在面对燕赵韩三国,他却不敢摇头。
“哼···”
就在魏王遫为难间,田冀冷哼一声,然后开口道:“赵王也不用问寡人,寡人不信。”
说着,田冀向众人道:“魏王,州侯,还有韩王、燕王,寡人实在是信不过一个迟迟不愿出兵,又与秦国暧昧不清的国家。
更不能忍受这样的国家领导合纵联盟,如果真要让这样的国家主持伐秦大事,那这样的合纵联盟不参加也罢。”
“告辞。”
田冀说罢,向众人一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齐王且慢···”
“啊这···竖子···”
“齐王···”
“唉···”
“···”
随着齐王冀离去,合纵联盟顿时宣告瓦解。
田冀离开大殿后,立即派鲁仲连前去楚国慰问,并带着齐国的军队离开洛邑,然后一路南下。
第两百四十二章 死战到底
楚国郢都。
楚王横正纵马游猎于云梦丛林间,夏侯、寿陵君、鄢陵君随侍一侧,君臣前呼后应,走马疾奔,弯弓射箭,其乐无穷。
就在楚王横欣喜兴奋间,左徒黄歇快马匆匆后后面赶来。
“大王···大王···,报···大王···”
此时,楚王横听到后面的呼喊声,这才停马止步。
楚王横一停,有士卒禀报道:“大王,左徒来了。”
“嗯?”楚王横回头一看,见果然是黄歇正从后面赶来,不禁奇怪的道:“左徒不在国中处理国事,怎么来云梦找寡人来了。
难道又出事了?”
就在楚王横惊疑间,黄歇快马来到楚王横不远处,连忙下马疾跑到楚王横近前,喘着气禀报道:“大王,不好了,令尹急报,合纵联盟已经解散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楚王横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原本,楚王横以为五国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秦楚两国也已经在巫郡互耗了三个多月,五国应该已经心满意足了,也应该会出兵伐秦。
结果,他没等来五国出兵的消息,却等来了合纵联盟解散的消息。
想着,楚王横脸色一白,急问道:“左徒,洛邑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联盟突然之间就解散了呢?”
黄歇闻言,喘着气将秦赵的事情一说,然后应道:“所以,齐王一怒之下,就当场离去。虽然赵王百般解释,虽然燕王说相信赵王,但是,燕王担心齐王离去后会偷袭燕国,就紧跟着离开了洛邑。齐王燕王一走,三晋之君也跟着离去了。
至此,合纵联盟便解散了。”
楚王横闻言,顿时勃然大怒道:“赵何这个弑父杀兄的混蛋,果然狼子······”
楚王横狂喷了一阵赵王何后,当即下令道:“传令,立即返回郢都。”
郢都,楚宫中。
楚王横依然有些愤愤不平,又有一些担忧的问道:“诸卿,如今合纵联盟解散,各国的联军已经不能去攻打秦国了,不知诸卿以为我楚国接下来该怎么办?”
群臣闻言,皆露出沉重之色。
此时,夏侯看了看群臣,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楚国,迟疑了许久,开口道:“大王,各国皆不怀好意,想要让我楚国跟秦国两败俱伤。臣以为我们现在不能让各国如愿,让他们白白捡了便宜。
既然各国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了。”
说着,夏侯拱手道:“大王,我们何不与秦国讲和,割让汉中给秦国,请秦国退兵,然后伙同秦国伐韩,将战火烧到三晋哪里去。”
“这···”楚王横一怔,迟疑的向夏侯看去。
他心中有一些一动,秦楚在巫郡打三个多月了,从巫郡东部的弱关一直打到西部的捍关,如此惨烈的大战,却只有齐魏两国出兵了,而且还紧紧只是各出兵五万。
这让他心中十分恼怒,对赵韩燕三国十分不满,若是与秦国讲和,将战火烧到三晋哪里去,他心中是舒坦了。
但,先王的仇恨,秦国对他的羞辱,却又让他打心眼里不愿与秦国讲和。
另一边,黄歇一见楚王没有驳斥夏侯,而是露出犹豫之色,便立即激动的道:“大王,秦楚之战为何爆发,是秦国想要攻打我楚国吗?
不是,不是秦国想打我楚国,而是我楚国想要向秦国报仇。张仪的欺骗,先王的仇恨,大王的屈辱,论仇恨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若是大王现在向秦国割地求和,那天下人怎么看大王,怎么看我楚国?”
庄辛亦道:“大王,秦楚之仇不共戴天,我楚国将士在巫郡浴血奋战,所为者何,不就是为了替大王报仇,替大王洗刷耻辱吗?
若是大王此时退却,那大王如何面对我楚国在巫郡厮杀的将士?”
夏侯一听,大声质问道:“左徒,庄大夫,若是我楚国一直与秦国打下去,这难道不是让各国占了便宜吗?”
庄辛冲夏侯怒吼道:“就算让各国占便宜又如何?”
吼毕,庄辛又想楚王横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只要能报仇雪恨,收复汉北,甚至是将汉北割让给韩魏两国,只要能报仇,只要能解除秦国对我郢都的威胁,就算是我楚国拼的元气大伤,与秦国拼的两败俱伤,那也是值得的。”
黄歇一听,附和道:“大王,只要能为先王报仇,只要能洗刷大王身上的屈辱,只要还有一丁点成功的希望,我们就要坚持下去,跟秦国拼到底。”
此时,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大部分的楚国大臣皆高喊道:“大王,跟秦国拼到底,为先王报仇,为大王洗刷屈辱。”
楚王横一听,对秦国的仇恨顿时再次涌上脑门,怒道:“寡人欲秦国势不两立,死战到底。”
群臣一听,皆高呼道:“死战到底、死战到底。”
良久。
大殿中的怒吼声落下。
此时,楚王横问道:“寡人欲与秦国死战到底,但又担心难以战胜秦国,不知诸位何以教我?”
庄辛率先开口道:“大王勿忧,对各国而言,秦国的威胁最大,只要我耗尽秦国的士气,将秦军拖在楚国,那时候,就算我楚国不去求各国出兵,各国见秦国凋敝,也会自发出兵的。
还有,在汉水那边,各国之所以迟迟没有出兵,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白起坐镇宛城,魏韩两国畏惧白起,不敢直面去碰白起。
现在,巫郡那边的战事一直僵持,如果臣所料不差,不久后,白起一定会率军南下。
只要我谨守邓城,将白起拖住,拖上数月,则各国见我楚国已经拖住秦国数十万大军,连秦国两大名将白起与司马错全被我楚国拖住了,而秦国内部空虚,士气已衰。
见此,三晋必定会忍不住对秦国动手。
还有,我们现在已经派人去找大司马了,只要大司马能抵达蜀地,以大司马的才能、兵力,对付已经空虚异常巴蜀,乃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所以,只要能稳住,能拖下去,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好。”楚王横听到这,觉得楚国胜算极大,便大声道:“寡人决定了,就与秦国拖下去,为了报仇雪恨,寡人要坚持到底。”
第两百四十三章 齐赵使楚
此时,黄歇见楚王已经下定决心与秦国死战到底了,便拱手道:“大王,既然我楚国已经决定拖住秦国,那各国就不能疏于联系,断了关系。
赵国虽然接受了秦国的贿赂,但赵王一直坚称没有背叛联盟。既如此,我楚国就不能与赵国翻脸。还有齐魏两国,齐国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魏国在元气大伤且主力镇守宋国的情况下,依然各自出兵五万伐秦策应我楚国,这份情谊不能因为齐魏两国的退兵而断绝。
故,臣请大王再次派出使者前往各国联络感情,表达我楚国的交好之意。”
“善。”楚王横应道:“那就再遣使去赵国,告诉赵王,寡人相信他,请他出兵伐秦。再遣使去齐魏,表明寡人的交好之意。”
“唯。”
·······
数日后,齐使鲁仲连抵达郢都,然后受到了楚王的热烈欢迎。
楚宫中。
礼毕。
楚王横坐主位,鲁仲连坐在下方的首位,黄歇在一侧陪同。
此时,鲁仲连拱手行礼道:“大王,因为不久前洛邑的事情,寡君派臣来此向大王致歉。齐国与秦国虽然有一些仇怨,但秦齐两国相距千里,中间隔着魏韩两国,攻打秦国对敝国而言,实在是无利可图。但因为大王的邀请,寡君这才参与合纵联盟。
但现在,大王忙于国事,无暇顾及合纵联盟,甚至连合纵长以及联军主将的位置都让出去了。本来,在大王不能与各国会盟之时,敝国心中就对联盟有所疑虑,但寡君为了完成对大王的承诺,以及为了救援楚国,这才继续留在联盟之中,听从赵王的号令。
但,现在,赵王接受秦国的贿赂,天下又都在传说赵国正准备偷袭我齐国。
事到如今,寡君已经不能冒着齐国被偷袭的危险,继续留在联盟之中。
故,寡君已经决定退出联盟,返回齐国自保。”
楚王横听到这,感叹道:“齐王的信义,寡人是知道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齐王退出联盟,这也怪不得齐王。”
“多谢大王体谅。”鲁仲连再次拱手一礼,然后开口道:“除了向大王致歉,说明敝国退出联盟以外,寡君让臣来郢都还有两件事。
其一,敝国担心回国的路上可能会遭到赵军的偷袭,故而打算绕道楚国途经淮水返回齐国,还请大王放开关邑,准许寡君借道。”
楚王横闻言,脸色一沉,他没想到齐王冀对赵国的戒备竟到了这个地步,连河济都不敢走,而是准备走淮水。
想着,楚王横立即应道:“此乃小事耳,寡人这就下诏,让楚国边邑以及淮水的官员放开道路,并重礼相迎齐王过境。”
“谢大王。”鲁仲连再行礼,然后又道:“而臣来楚国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敝国虽然退出了联盟,但敝国希望与楚国的关系不会发生改变。故而,寡君派臣来询问大王,秦楚激战,不知大王是否需要我齐国的援军。”
楚王横一听,顿时十分感动的道:“齐王真是信义无双啊!不过,现在巫郡那边,道路狭窄,而秦军又控制了江水上游,大军难以展开,人多并没有用。”
此时,一旁随侍的黄歇听到这,立即插口道:“尊使,虽然敝国不需要援军,但大战数月,军需物资已经出现短缺。故,敝国想要让贵国支援一些物资,以继续抵抗秦军。”
鲁仲连一听,当即迟疑的应道:“此事···贵国也知道的,我齐国一年前被燕国洗劫了一半,国中物资也比较短缺,而且现在我齐国也要防备燕赵两国。
故,这事臣还需要返回国中与寡君商议,才能给大王回复。”
黄歇听到这,立即笑道:“此时自然,敝国绝不会勉强盟友,为了显示诚意,敝国可先赠送齐国一百副犀牛皮甲。”
鲁仲连闻言,喜道:“如此,臣就多谢大王厚赐。”
不久后,鲁仲连离开后,楚王横奇怪的看着黄歇道:
“左徒,我楚国地大物博,物资充裕,虽大战数月,但也没有出现物资短缺,为何刚刚贤卿要向齐国求援。
齐国现在那情况,贤卿也不是不知道,物资可是短缺的厉害,寡人听说齐国这一年来的粮价,都已经上涨了五倍。
齐国如此困难,贤卿还向齐国索要物资,这不是在为难齐王吗?”
“非也。”黄歇应道:“大王,鲁仲连来询问我楚国是否需要援军是假,试探我楚国是否还打算继续与秦军作战为真,不然,齐国为何明知巫郡道路崎岖难行,大军施展不开,为何还要再三询问我们是否需要援军。”
楚王横一怔。
此时,黄歇又开口道:“大王,臣明知齐王现在物资短缺,依然向齐国求取物资,一方面是向齐国表达我楚国的死战之心,同时也是在试探齐国是否真的打算援助我们楚国,还是只是口上说说而已。
若是齐国在自己困难的情况下,依然援助我们物资,这就说明齐国是真的打算援助我楚国,与我结盟。
如此,我楚国也可以放心抗秦,不用担心齐国会退出联盟后转身联合秦国,趁我楚国东部空虚,而夺取我淮北地了。”
楚王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次日。
鲁仲连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便准备离开郢都返回齐国,但才出宾馆大门,便见一对打着赵国使者旗号的队伍来到宾馆。
“赵国使者也来了。”鲁仲连想起在洛邑时,左丞相范雎对赵国的预测,叹道:“果然,被丞相说中了,这赵国所谋甚大啊。”
说着,鲁仲连又对身边的一个随从吩咐道:“留一人在郢都,监视赵人的动静,看看楚人对赵国使者是什么态度。”
“诺。”
另一边。
田冀在陈地等待楚人筹集船只时,收到鲁仲连传来的信函。
田冀看罢信函,然后传给范雎道:“范叔,果然如你所料,楚国在得知联盟瓦解后,并没有向秦国求和,而是打算与秦国激战到底,这一下,寡人是彻底放心了,秦楚决战必不可免矣。
还有,连子说赵人也派出使者去了楚国,这恐怕是去宽慰楚王的,让楚王坚定信心的。”
范雎闻言,拱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赵王此举已经表明,赵国的眼下的重心还在秦楚两国之战上,短时间内是不会伐齐了。
而且,臣预测的不错的话,恐怕赵国拉拢我齐国的使者已经去临淄了。”
“拉拢寡人?”田冀闻言,冷笑一下道:“故作姿态,他这那是拉拢寡人,这分明就是在打击寡人,中伤寡人,以显示他赵王的大度,并证明他赵王并非背信弃义之人。
想要让寡人去给赵王做陪衬,那就让赵国使者在临淄等着吧。”
范雎闻言,笑道:“大王英明。”
接着,田冀有迟疑道:“范叔,连子还说楚国让寡人支援楚国物资···齐国现在的情况,楚国不应该不知道,所以,寡人担心楚国会不会是将我齐国卖给了燕赵,打算削弱我齐国的实力?”
范雎沉吟了一下,应道:“大王,臣以为楚国此举恐怕最重要的是想试探我齐国在退出合纵联盟后,是否还愿意站在楚国这边,而不是秦国那边。至于大王的担心···”
范雎拱手道:“请大王向楚国提出用粮食换物资,若是楚国愿意,那楚国就没有出卖我齐国。”
田冀一听,点了点头。
第两百四十四章 北望薛地
两天后,田冀从楚人手中得到足够的船只,然后经颖水入淮水,共花费两天时间,抵达淮阴,然后又逆泗水而上。
又花费六天时间,田冀率众逆泗水,走沂水,来到楚国才归还给齐国不久的下邳城。
下邳城中。
田冀带着范雎在城中巡视了一遍,然后登上西门城墙,向北眺望。
良久。
田冀长叹道:“唉。”
一侧的范雎听到齐王的叹声,眼珠子一转,便问道:“大王可是在为田文而感到烦恼。”
“还是范叔知我。”田冀点了点头,叹道:“寡人即位之初,发誓要为齐国报仇,燕国就不说了,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报仇雪恨的。而除了燕国之外,寡人最痛恨的便是三个人,其中田文排第一,触子排第二,田通排第三。
如今,寡人以为已经逃亡不知所踪,最难报仇的触子,已经服罪自杀。田通远在燕国,受燕国保护,报仇一事困难重重。
而田文这个老匹夫现在就在薛地,就在寡人眼鼻子下,寡人欲报仇,但却顾及田文的名声还有薛地实力的强大,以为短时间内难以报仇。
更糟糕的是,寡人听说田文老匹夫最近还感染了风寒,而田文年纪也大了。所以寡人最担心的就是,等上三五年,等齐国恢复元气,等寡人攒够实力,出兵向田文报仇的时候,恐怕田文已经先一步老死了。
如此,寡人情何以堪,就算平了薛地,寡人心中的怨气与仇恨也难以平息。”
范雎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臣以为要想消灭田文,其实说难也不难,只需大将一人,精兵五万,花费两三年的时间,便足以扫平薛地。”
田冀一怔,诧异的看着范雎道:“丞相,五万精兵,这应该不可能吧。”
说着,田冀向范雎说起薛地的情报:“寡人已经注意薛地很长一段时间了,田文治薛也算大有成就。
薛地百里,有千户以上的城池六座,光是薛城就有六万户百姓,若是守城的话,薛城就能聚集十几万勇士。
而且,之前田文又任用门客魏子、冯谖等人,收买贤士,笼络百姓,还传出了狡兔三窟的美言。
如今薛地财富惊人,百姓归附,敢死之士众多,各国多有田文的信从者。
若是五万精兵,别说攻克薛城就是围住薛城都难。”
范雎笑着点了点头:“薛地的富饶臣当然知道,田文麾下门客三千,又收买天下说客策士为他扬名,夸赞他的贤名,每年的花费,都多的吓人。所以,要想平掉薛地,就要斩断薛地的财源。”
说到这,范雎将目光投向北方,语气轻松的道:“薛地的土地虽然肥沃,但也并没有超过宋国。以宋国为例,百里之地最多就只能承担万户的大城两座,千户的城池八座。再多,那就需要其他地方进行支援,吸收其他地方的钱粮,不然,城池必定难以运转。
可是,现在薛地百里,光是薛城就有百姓六万户,如此多的百姓,既是薛地强盛的基石,又是薛地衰亡的根本。”
“嗯?!”田冀精神一振,瞬间看到了短期内找田文报仇的希望。
“此时,范雎见齐王发出一身惊呼,便继续道:“只要断了薛地的钱粮来源,那么以薛地的产粮数量,以田文数量庞大的门客以及数量更加庞大的百姓,薛城不战将自崩。”
说到这,范雎看向田冀道:“大王,薛地乃是联系齐楚魏之间的重要商业通道,大量的商队从薛地通过,这就给薛地带来了源源不断又数之不尽的财富。
所以,要对付薛地,断其钱粮,那关键之地便是斩断薛地的商道。
只需要大王下令,封锁下邳、逼阳、鲁国前往薛地的道路,并请楚国关闭彭城与薛地的道路,从三面包夹薛地。如此,没了商队的通行,薛地的财富来源就断了。
没了钱,田文就无法疏通各国,尤其是魏国,没了钱,田文就无法从魏国购买粮食,没了钱,田文就无法蓄言大量的门客死士。
用金钱维系的关系的,焉有长久之理,没钱就会背离甚至反目成仇。
只要没了钱,田文的门客就会离弃他,田文的百姓就会埋怨他,田文在各国收买的说客也会说田文的坏话,当田文恶名远扬的时候,就是我出兵攻打田文的时机。”
田冀闻言,又问道:“范叔,田文手中那批见钱眼开的门客还好说,寡人可以出钱收买他们。但是,薛地的百姓呢?
二十多年前,田文离开临淄返回薛地的时候,薛地百姓可是扶老携幼走了数十里去迎接田文回薛。寡人所担忧的,就是这批百姓愿意为田文效死,死守薛城,如此,寡人攻打薛地,必定伤亡极大。”
“大王勿忧。”范雎笑道:“若是二十年前,攻打薛地必然困难重重,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不是因为田文对待百姓的方法态度变了,而是薛地的百姓变了。
二十多年前,薛城不过两万户百姓,而现在薛城有六万户百姓,而这些多出来的百姓,一小半是各国投奔田文的良民,剩下的大半则是各国逃亡薛地的游侠、强人、犯徒、地痞流氓、游手好闲之徒。
若是薛地富裕,他们自然会与薛地百姓和平共处,但是,如果薛地财路被断了,大家需要共患难之时,这恶民必定会暴露本性,白天拦路抢劫,晚上盗墓杀人。
如此,薛地必定大乱,薛地的百姓也会怨恨招纳这些恶徒的田文,最后,谁还会帮助田文呢!”
说罢,范雎拱手道:“所以,臣因为只需要一位上将坐镇下邳,封锁薛城,并请楚国封锁彭城。然后派出探子进入薛城,对上拉拢田文麾下的名士,中间收买田文麾下的鸡鸣狗盗之辈,对下笼络恶徒欺压百姓。
如此,快则两年,慢则三年,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平定薛城,而薛城的百姓也会箪食壶浆迎接大王的军队。”
第两百四十五章 国中之事
田冀闻言,再次向薛地方向一看,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于是,田冀笑道:“听范叔一番话,顿时令寡人茅塞顿开啊,原本寡人还担心攻打薛地会让齐国损失极大,但现在,寡人彻底不担心了。”
说着,田冀问道:“不知范叔以为,谁可坐镇下邳,攻略薛地。”
范雎一听齐王询问,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左司马田单,但仔细想了想,以为齐国的田氏宗亲实力太大,且对外来者不太友善。用田单为将,恐怕不是齐王所愿意的,更不是他所愿意的。
于是,便开口道:“大王,将军庞煖可以。
当初庞煖将军在赵国领军打战的时候,就曾对赵武灵王说:百战而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
如今大王要平定薛地,需要的不是百战百胜的名将,而是不战而胜的上将。
而且,庞煖将军在赵魏楚三国都有关系,能够联络楚魏,沟通三国。
故,坐镇下邳的人选,非庞煖莫属。”
田冀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善。传诏给将军庞煖,让他率军返回阿城后,将大军交给大将军田礼,然后立即返回临淄。”
“唯。”
敲定了攻略薛城的事情后,田冀没有在下邳多呆,于次日继续返回临淄。
齐王冀元年五月二十三日,田冀返回临淄。
一回到王宫,田冀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右丞相宋涣便来禀报道:“大王,赵国使者董叔来访,而且董叔已经抵达临淄快二十天了,知大王未归,便一直留在临淄等候大王。”
“董叔!”田冀沉吟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董叔这个人他知道,与齐国的关系比较好,几年前齐国率领燕赵魏灭宋,正是董叔率领赵军攻打的宋国。
只是后来齐国将许诺给赵国陶城给私吞了,所以董叔在赵国的地位就直线下降了。
现在,齐赵两国关系恶化,赵王何又将董叔派过来,交好之意明显。
虽然董叔不可不见,但也不能这么快就见他。
想着,田冀沉吟了一下,应道:“寡人舟车劳顿,不便见客,有劳丞相通知董叔一声,寡人将在三天后见他。”
“唯。”
接着,田冀又问道:“丞相,寡人不在国中这两月,国中情况如何?”
宋涣脸色较为轻松的应道:“回大王,国中一切安好,而且,之前一直居高不下的粮价,也开始下跌。大司田还有大司田丞都说,今年秋收之后,我齐国的粮价将会恢复到往年的水准。”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丞相,关于各地举荐的贤德之士,现在情况如何?”
“回大王。”宋涣郑重的道:“各地举荐的才俊,经过初步考核后,贬斥了十六人。而这十六个县邑的大夫士师,臣已经派人前去训斥,并通报各县,今年岁末上计之时,这十六个县的大夫全都记过一次。
至于其他人通过考核的人,司徒已经根据他们所擅长的才能进行分配官职,并进一步加以培养教导。
而且,根据大王的要求,今年十二月初一,将会对这些人进行最终的考核,优秀者将提拔官职,不合格者将会进行贬斥。
同时,也会针对考核的结果,对举荐的各地大夫士师进行赏罚。”
“善。”田冀微微颔首,然后又看着宋涣,十分重视的道:“那各地举荐的道德之士呢?”
“至于道德之士。”宋涣摇头道:“各地举荐的道德之士,在今年年初才上报到临淄,如今御史大夫正在派人去各地查访地方所举荐的道德之士是否名副其实。
我齐国有百余县,要想将这些道德之士的品行全部查清,确保没有小人混入道德之士中,免得败坏大王的名声,这是一件比较繁重的事情,御史大夫哪里还需要一点时间。”
田冀点头道:“丞相做的对,推崇道德,改善民风,这是教化百姓的重要方式,不可不慎。若是有小人混入道德之士中,并被寡人加以表彰。
这就是寡人失察,欲表彰君子却反嘉奖小人,这就不是推崇道德,而是鼓励欺诈,而这就是寡人失德。
所以,宁可当地没有出现道德之士,也不能让小人混入其中,滥竽充数,败坏民风。”。
宋涣闻言,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与御史大夫一定会小心谨慎的查访的。”
“丞相。”此时,田冀开口道:“之前大行令说,楚国欲向我齐国求借军需物资,寡人心中是支持这事的。所以,寡人希望丞相与大司田尽快筹集一批军资,然后送去给楚国。
还有,楚国那边已经答应支援我齐国一批粮食,这事也要丞相与大司田关注。”
“唯。”
·······
就在田冀与宋涣说着国事的时候,后宫中,芈王后挺着一个微微隆起的肚子,在寝宫外焦虑的向远处眺望着。
一段时间后,芈王后秀眉微皱,疑惑的向左右问道:“大王之前入城的时候,就派人来说,回宫后会到本宫这里来沐浴。可是,现在大王已经回宫许久,为何迟迟不见大王来此?”
一旁随侍的婢女问道:“王后,需要派人去前面问问吗?”
芈王后想了想,摇头道:“算了,或许大王被其他事耽搁了,本宫再等等。”
说着,芈王后又问道:“大王的汤浴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好。”
又等候许久,迟迟不见齐王过来,芈王后忍不住吩咐道:“来人,去前面看看,看看大王现在在哪?”
说着,芈王后又想起她出嫁齐国之前,她母亲对她的吩咐与教导,又叮嘱道:“不过不要去打扰大王,无论大王现在在干什么,都不要过问,只需回来禀报本宫便是。”
“唯。”
不久,一个使者快步走来,禀报道:“回禀王后,大王回宫后便一直在大殿与丞相说话,至今没有停止的迹象。”
“大王回宫后,还没有来得及沐浴就开始处理国事了?!”芈王后一听,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第两百四十六章 董叔来齐
一侧的婢女见王后露出异色,立即抱怨道:“丞相也不晓事了,明明知道这两个多月来,大王一直在外面赶路,舟车劳顿,疲惫非常。结果,丞相竟然连沐浴的时间都没有给大王,就找大王处理国事,而且还缠住大王这么长时间,一点也不体恤大王,不能为大王分忧。”
芈王后一听,在脑海中将她的父王楚王横与她丈夫齐王做了一个对比,然后立即训斥道:“休要胡言,大王忧心国事,这是本宫的幸事,说明本宫嫁得良人,这是一件大喜事,又何来抱怨之言。
若是下次本宫再听到又对丞相的抱怨之语,本宫绝不轻饶。”
一侧的婢女顿时一脸恐慌的应道:“唯!”
接着,芈王后脸上疑惑尽去,然后一脸带着微微的笑容的在外等候起来。
两刻钟后,芈王后见齐王来,立即一脸喜悦的迎上去。
对面。
田冀远远的看到芈王后挺着肚子前来迎接,急忙高呼道:“王后且慢,让寡人去,让寡人去,王后别动、别动。”
说话间,田冀立即加快了脚步,小跑着上前。
此时,芈王后见状,立即笑眯眯的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候齐王。
田冀来到芈王后近前,见芈王后要行礼,立即向前一步,抢先扶住她道:“王后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谢大王!”
等芈王后站定,田冀见芈王后额角处又丝丝细微的汗迹,又见她眼中又一屡疲色。
见此,田冀感受了一下这上午的阳光,感觉阳光并不大,不禁有些心疼自责的道:“王后可是等候许久了,这是寡人的不是,是寡人的不是。”
芈王后见齐王自责,立即宽慰道:“大王不必如此,等候大王是臣妾应该的。”
田冀摇了摇头,关切道:“王后有孕,何须如此,理应多多照顾自己才是。”
说着,田冀又脸色一沉,对周围侍者婢女训斥道:“王后在宫外久候,你们为何不劝王后回宫休息,反而放任王后在此久候。寡人让尔等伺候王后,难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王后的。”
周围的侍者一听,皆恐慌的拜道:“臣等有罪,请大王赐罪。”
芈王后见齐王关心自己,心中高兴,又见齐王为了她而训斥侍者,心中不忍,立即开口劝道:“大王不要怪罪他们,是臣妾执意再次等候大王,他们拗不过臣妾。”
田冀一听,立即看着芈王后道:“寡人知道王后偏爱寡人更胜过自己,所以王后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也要在此等候寡人,寡人心中十分感动。
可是,王后却不知,在寡人心中,寡人疼爱王后也要胜过自己,下次,王后就不用在阳光照射下站在宫外等候寡人了。
不然···”
说着,田冀牵着芈王后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然后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不然,寡人会心疼的。”
此时,芈王后的手摸着齐王的胸口,手感受着齐王的心跳,耳中听着齐王的情话,不禁心中一甜,情不自禁的喜笑颜开来。
笑着,芈王后又见周围的那些低着头的侍者,然后立即将手抽回来,然后扭捏不安的责怪道:“大王,现在还是白天,周围还有人呢!”
田冀一听,毫不在乎的道:“无妨,周围又没有外人,全是宫中人。”
说罢,田冀又拉住芈王后的手道:“来,外面太阳毒,寡人扶王后入内···”
三日后。
田冀在大殿中召见赵使董叔。
礼毕。
董叔拱手道:“大王,自从大王离开洛邑后,寡君一直在心中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的轻率之举,让大王对寡君产生了误会。所以,寡君特派臣来齐国向大王致歉。
除了致歉以外,寡君更希望能解除大王对敝国的误会,之前洛邑城中曾言之凿凿,说敝国已经背叛了联盟,甚至还已经出兵偷袭齐国,或者敝国已经伙同韩国包围了河内的齐魏联军。
可是,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赵国并非偷袭齐国,而且齐魏联军也已经返回国中,这些足以证明那些关于敝国背叛联盟的言语全是谣言。”
说着,董叔行礼道:“故,寡君希望大王能谅解敝国,重新加入到合纵联盟中,五国精诚合作,共同伐秦救楚。”
“重新加入合纵联盟!”田冀笑道:“董叔,虽然寡人与董叔才第一次见,但董叔与我齐国已经打过许多交道了,为何董叔如此诓骗寡人。”
董叔一听,立即恐慌的应道:“臣不敢欺骗大王。”
“不敢?”田冀冷笑道:“赵国身为合纵盟主,先面对楚国的求援迟迟不愿出兵,这是盟主该做的事?赵王身为合纵长,却在各国同心协力伐秦的时候,偷偷接受了秦国赠予的土地,这是合纵长该做的事?
孟子曾言: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这说的就是赵王。赵王既是合纵长,又是寡人姐姐的丈夫,寡人一向都对赵王十分敬仰,认为赵王做盟主肯定替寡人报仇雪恨的。
结果,赵王其身不正,两次三番让寡人大失所望,这让寡人如何再信任他。
赵王想要让寡人返回合纵联盟,寡人倒要问问,凭什么?”
董叔见齐王冀态度坚决,沉默了一下,拱手道:“寡君也知道之前寡君的行为有些超出本分了,可是,现在寡君为了表明诚意,愿意归还聊城东部的五座城池给齐国,只请大王原谅寡君,重归合纵联盟。”
“割让三五座城池!”田冀一听,不禁冷笑一下,暗道:“区区五座城池就想收买寡人,赵王也太小瞧寡人了,他以为寡人是魏王吗?”
若是他收下这五座城池,然后返回合纵联盟,接受赵王的调遣,而后齐军受到赵国刁难,这就坑了。
要是听令,这就明摆着要吃亏。
可若是不听令···那道理就不再齐国这边,而是在赵国那边。然后赵国以齐国不听号令为由,号召联盟转身攻打齐国,那,齐国就被赵国坑死了。
想着,田冀笑道:“想要让寡人返回联盟,可以,甚至寡人连城池也不要,只需赵国立即率领燕赵魏韩四国大军攻打秦国,为韩国收复宜阳,那么寡人立即公告天下,是寡人错怪赵王了,然后出兵与四国会师,作为五国联军的先锋全力攻打函谷关。”
第两百四十七章 白起南下
董叔闻言,心下一惊。
他早在来齐国之前,就知道齐王冀的口才极好,曾在与楚王横会盟的时候,多次说得楚王横哑口无言,让楚王横嫁公主为齐后。
但现在直面齐王,他才知道齐王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一些。
本来,赵国割地给齐国,就是在算计齐国,准备将齐国从有理的一方变成没理的一方。但是,齐王不仅忍住了对五座城池的贪婪,而且还给了赵国一击。
若是听齐王的建议,去攻打战略要地宜阳,那一定会遭到秦国的迎头痛击,四国联军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攻克宜阳。但攻克宜阳之后,秦国见联军强大,说不定就直接割地求和了。这样,齐国未出兵,战事就结束了。
这就是赵国消耗自己的实力去拼秦国,然后让齐国在后方休整,而且事成之后,韩王还会感激齐王提出这个建议。
所以,赵王应该是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的。
而如果不听齐王的建议,这···韩王心中可能会对赵王有意见,认为赵国不愿帮助韩国。
想着,董叔心一沉,沉默许久,然后拱手道:“大王的建议敝国是没有意见的,但是,齐燕两国世仇,若是燕国出兵而齐国不出兵,这事臣没有办法替燕王应下。”
“哼。”田冀轻哼一声,道:“既然董叔做不了主,那就请董叔回去问问赵王、燕王吧!”
董叔见齐王赶人,长叹一声,然后拱手一礼,缓步退下。
董叔离去,田冀不禁冷笑一下。
次日。
庞煖归来。
田冀召见范雎、庞煖。
大殿中。
田冀对庞煖道:“庞将军,寡人这才从前线将将军召回,是因为有一件重大的事情,丞相推荐了将军,认为将军可以为寡人分忧。”
说着,田冀对范雎点了点头。
范雎见此,立即向庞煖开口道:“庞将军,不久前······”
范雎将之前自己攻略薛地的计划一一道出,然后看着庞煖问道:“不知将军以为这个计划如何?若是将军担任下邳大夫,能完成这个计划吗?”
庞煖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范雎拱道:“丞相大才,在下佩服。不过,对于丞相出兵五万的数量,在下有些疑虑,认为太少了。”
范雎一听,诧异的问道:“将军在担心数量不够?还是担心魏国?”
庞煖摇头道:“若是在下率军五万攻打众叛亲离,人心惶惶的薛城,必能克之。至于魏国,魏国元气大伤,又刚刚吞下宋国,五年之内,魏国难以干预薛地,即便是田文与魏国的关系极为密切,即便是魏王想要援助田文,恐怕也有心无力。
在下知道,丞相给出五万的数量,是在担心赵国,担心我齐军围攻薛城,可能会导致赵国趁虚来袭。
而在下担心的是,若是我五万大军去攻打薛地,田文见我大军数量太少,散尽家财收买死士,极力鼓动死士守城,且死士见我齐军数量不足,心存侥幸之心,愿意为田文守城。
接着,田文向燕赵,甚至还有秦韩等国求援。以田文在各国的人脉,足以说动三晋劝说大王,并让魏国借道给赵国,让赵国南下直接去薛地救援。
只要赵军南下,再加上薛城死守,那么别说五万大军,就说十万大军也难以攻克薛城。”
“赵军借道魏国南下···”范雎闻言皱了皱眉头。
赵军的问题是他没有考虑到的,他想到了赵军可能会趁机攻打河济的问题,却没有想到赵军可能会千里迢迢的去救薛城。
赵军会去薛城吗?可能性比较小,但如果赵军真的去了,那为大王报仇的计划可能就会落空。而这,应该是齐王所不能忍的。
就在此时,田冀开口问道:“那依将军之见,该如何攻略薛地。”
范雎见齐王开口询问,额头上的皱纹不禁更深了。
此时,庞煖见齐王询问,立即应道:“大王,丞相的计划已经非常好了,臣唯一要补充的是,那就是五万大军不行,而是需要十五万大军。
并非是五万大军不能攻克薛城,而是五万大军难以恐吓薛城。故,需要十五万大军才能打消薛城还有田文的侥幸之心,迫使薛地百姓惊慌失措下主动抛弃田文,然后不战而降。”
田冀听到这,又问道:“十五万大军去薛地,若是赵国趁虚来袭,如何?”
“攻克薛地后,大军直接借道鲁国,然后顺济水而下,只需半月的时间,便可前往救援阿城高唐。”说着,庞煖又补充道:“而且,大王伐薛之前,还可以割小城一座给楚国、魏国,然后向两国各借兵五千伐薛。
借兵并非是因为我兵力不足,而是为了恐吓田文,更是为了向赵国示威。”
田冀听到这,哈哈大笑道:“好,那攻打薛城的事情,就拜托将军了。”
庞煖一听,喜道:“臣必定为大王全取薛城。”
·······
另一边。
宛城,城守府中,秦军将领齐聚一堂。
此时,正值盛年的白起宣布完秦王的诏令后,看着诸将道:“如今司马将军在巫郡遭到了楚人的激烈抵抗,迟迟不能在巫郡打开局面。所以,大王希望我们能击败汉水的楚军,威胁郢都,从东部策应司马将军,夹击郢都。”
说着,白起向诸将问道:“诸位将军有什么建议吗?”
胡阳等将领一听,一同拱手道:“末将听将军的。”
“好。”白起大喝一声,然后吩咐道:“既如此,那就请胡将军率领大军在宛城等侯本将将令,本将亲率三万大军去攻打邓城,先攻克邓城。”
诸将一听白起打算只带三万秦军去攻打邓城,全都大吃一惊。
接着,副将胡阳急道:“将军,三万大军是不是太少了,楚人在邓城准备许久,有十万大军防守,将军率领三万大军,如何能击破楚人的防守。
不如,将军将我们全都带上,我们十万大军去攻打邓城,这才有破城的希望。”
白起闻言,见诸将皆期待的看着他,摇头解释道:“就是因为楚国有十万大军驻守邓城,所以本将才带三万大军去。
若是本将率十万大军去,楚人见我势大,必定闭城不出。十万大军攻打十万大军驻守的坚城,恐怕没有半年的功夫,绝对攻不下邓城。
可是,若是本将带的人少了,这样楚人才会觉得能击败本将,才能出城与本将决战。
所以,三万大军正好,既能击败楚军,又能让楚人放心出城。”
说着,白起沉声道:“就这么决定了,诸将听我将令便是。”
第两百四十八章 邓城之战 上
次日。
白起从宛城十万秦军中,挑选了三万精兵强将,两千精骑,然后一路南下,直奔邓县。
七日后,白起抵达邓县三十里外。
邓县。
“岂有此理。”镇守邓县的阴君经过多次查探,得知白起真的只率了三万余秦军南下攻打邓城后,顿时勃然大怒道:“白起欺我太盛,十万秦军竟然只带三万大军前来攻我,难道他以为我楚军还不如魏韩吗?”
说着,阴君下令道:“传我将令,明日本将要出城与秦军会战,击退白起。”
副将羕陵君闻之,惊道:“将军,慎重啊!那白起可是天下名将,十年前,伊阙之战,白起以劣势兵力与魏韩两国激战,结果白起大获全胜,一战斩杀魏韩联军二十四万,魏韩两国至今还没有恢复元气。
如今白起只率三万大军前来,其必有胜利的把握,所以才带这么一点人来。”
喜君一听,立即附和道:“将军,羕陵君所言极是,我楚军准备多时,防御坚固,只需坚守城池,别说白起率三万大军来攻城,就是吴起率十万大军来,我们也能守住。
所以,与其出城作战,不如谨守城池。”
阴君怒道:“羕陵君、喜君,还有诸位。如今城外的秦军才三万人,而我们在邓县却有十万大军,如此优势的兵力,面对秦军却不敢出城作战。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我颜面何存,大王颜面何在。还有,若是各国听说我楚军面对三万秦军都不敢出城作战,各国又如何能信任我楚国能拖住秦军,又如何能出兵伐秦。”
说着,阴君大喝道:“之前大王的诏令说,这一战不是我遭到秦国的攻击,而是我楚国要向秦国复仇,是复仇之战。若是我十万大军面对三万大军都不敢出城迎敌,那我楚国还报什么仇,干脆你我全都自杀向大王谢罪算了。”
此时,邸阳君、召陵君等宛叶一带失去封地的封君,本来就对羕陵君那保守的策略不满。
若是死守邓城,不能击败秦军,那他们如何能夺回封地,若是不能夺回封地,那他们如何在朝中力足。
故,邸阳君等人一听阴君的话,立即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若是十万大军面对三万大军都不敢出城作战,那我们回朝后,如何面对大王的信任?”
深受两代楚王信任的南君亦开口道:“不错,这一战乃是我楚军主动发起的复仇之战,是为了替先王报仇,是为了夺回失地的复仇之战,倘若十万大军面对三万大军都不敢出战,那我们之前又为何出兵,我们一直保持与秦国的关系不就行了吗?”
说着,南君大声道:“将军,出战吧!”
南君话音一落,厅中大部分的将领皆拱手道:“将军,出战吧。”
阴君见此,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大声道:“传令,明日出兵九万,与秦军决战,本将要击溃秦军,打掉秦军的嚣张气焰。”
“诺。”
“邓县尹。”
“将军!”
“本将给你留下一万大军,有劳你守卫邓城。”
“诺。”
邓县北部三十里外。
白起原地扎营后不久,便受到了楚人送来的战书。
“嗯?!”白起看罢战书,笑道:“本将还没有派人去邀战,结果楚人竟主动送战书来了。”
一侧的副将任固闻言,喜道:“楚人果然中将军计。”
说着,任固好奇的看着白起道:“不知将军明日打算用什么计划击破楚军。”
白起闻言,沉默了一下,应道:“无他,冲上去打就行了。”
“啊,这···”任固一愣。
次日。
秦军五更时分用完朝食,天色大亮后,出营南下。
又南下走了近十里,然后来到双方约定好的战场。
而楚军比秦军先一步抵达战场,并已经在开始列阵了。
此时,一个斥候来到白起身侧,快速禀报道:“报将军,楚国十万大军分成了两部,其中一万楚军留守邓县,由楚邓县尹率领守城,而楚将阴君率九万大军来我军决战。
其中,阴君亲率五万大军居中,副将羕陵君率两万楚军居左,召陵君率两万楚军居右。”
“九万楚军···”任固等将领一听,皆露出沉重之色。
此时,白起笑道:“此战胜矣。”
任固等人一听,皆期待的向白起看去,然后任固问道:“将军,这一战怎么打能赢?”
白起目光注视着前方,一边遥望楚军排兵布阵,一边道:“司马将军在巫郡牵制住了楚国主力,并将楚国江汉的大部分县兵吸引到了巫郡那边,如今汉水的楚军,大部分都是由江汉封君的士卒组成。
若是这些人守城,必定能发挥八成战力,但是,让这些人与我秦军死战,那他们能发挥三成战力便算是到顶点了。
而这些封君之中,召陵君的封地已经被我秦国所夺,召陵君曾多次鼓动楚王与我秦国为敌,所以,召陵君的战心是最坚定的。
而羕陵君则不然,他的封地在江汉之间,对羕陵君这些人而言,楚国战败甚至邓县失守,都算不了什么,他们只要保住自己的军队便可,他们的战心是最薄弱的。
所以,击败楚军的办法,便是避实击虚,专挑那些战心薄弱的封君军队死战。
只要死战到底,那么那些楚国封君一定会率先坚持不住,然后自行撤退以保存实力。”
说着,白起看着前方的目光微微一冷,然后厉声道:“现在,本将需要一群敢死之士,你们谁来。”
诸将一听,全都兴奋的请命道:“末将愿往。”
“好。”白起大喝一声,然后收回目光,向身前请战的将领扫了一眼,然后开口道:“任将军,你父任老将军年轻时乃是我秦国昔日首屈一指的猛将,又自学兵法,成为文武双全的大将。
任老将军一直是本将敬佩的人,今日,本将就将击败楚军的重任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本将的期望。”
任固一听白起提起他已故的老父亲,顿时热血一涌,大声应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负将军所托,不负先父威名,死战克敌。”
“好。”
第两百四十九章 邓城之战 下
接着,白起给了任固五千最精锐的秦军,然后又将军中的一千具强弩交给了他,并让两千精骑协助他,让他率秦军去右侧。
然后,白起有自领两万秦军居中,又以五千秦军护卫左侧。
不久,秦军列阵完毕,而数量庞大的楚军,也勉强列阵完毕。
此时,楚军阵中,阴君见秦军晚列阵,却比楚军还要先列好阵势。
见此,阴君目光微微一沉:“白起率领的这支秦军,果然是精锐之师。”
想着,阴君又向左右看去,看着楚军远比庞大的秦军庞大的军阵,又自信的道:“不过我楚军也不差,而且我楚军数量又是秦军的三倍,此战必胜。”
想着,阴君全身不禁热血沸腾起来:“白起今日要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接着,阴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拔出佩剑,向前一指,大喝道:“传我将令,擂鼓···进攻!”
对面。
白起一听到楚军的战鼓声,立即大吼道:“破敌就在今日,诸将士随我杀。”
军令一下,战鼓一响,白起立即带着先锋向楚军冲过去。
秦军将士将主将白起身先士卒,无不激奋。
“杀——杀——”
一时间,秦军士气暴涨。
楚军阵中。
阴君见白起的将旗随着秦军先锋一起冲了过来,微微一怔之后,大喜道:“白起亲自率军冲锋了!身为主将却身先士卒,白起这是自知耗不过我楚军,所以寄希望于一击打垮我军。
可是,要想击垮我军,没那么容易。”
说着,阴君剑指白起的将旗道:“传我将领,秦将白起亲自上阵了,围杀白起,杀白起者赏千金。”
周围的楚军将士一听,一同高呼到:“杀白起,赏千金···杀白起,赏千金···”
楚军闻之,无不高呼道:“杀白起,赏千金···杀白起,赏千金···”
一时间,楚军这边到处都高呼“杀白起,赏千金”的声音。
此刻,无论是正在冲锋的楚军将士,还是呆在原地准备出击的士卒,无不双眼通红的盯着白起的将旗。
接着,双方先锋迅速撞在一起。
楚军将士为了向秦国报多年的欺侮之仇,为了给先王报仇,为了杀白起拿赏金,无不奋勇作战。
而秦军悍勇,而且之前多次胜过楚军,信心十足,且有白起亲自领军冲锋,本来就精锐悍勇的秦军,顿时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
双方一交战,便惨烈的搏杀起来。
一时间,战鼓声、喊杀声,弓弩箭阵的呼啸声,响彻整个战场。
不久,秦军便凭借其精锐与士气牢牢地占据上风。
楚军阵中,阴君见此,厉声道:“秦国果然精锐,若是十万秦军杀来,本将必败无疑,但是,现在秦军只来了三万人,而且面前的秦军也才两万···”
说着,阴君再次大喊道:“传我将令,让援军上。”
军令一下,楚军再次响起一阵战鼓声,接着令旗挥舞,又一支楚军向战场冲了过去。
战场上,正在亲自挥剑搏杀的白起,一听到楚军战鼓声有异,快速的向前方望了一眼,果见楚军率先派出援军了。
见此,白起当即大喝道:“楚军顶不住了,派援军来了,诸将士,随本将杀敌,击溃楚军。”
周围秦军将士一听,抬眼一看,果然,楚军先派援军来了。
楚军顶不住了!
见此,秦军更是热血沸腾。
“杀,楚军顶不住了,杀···”
接着,秦军士气再次暴涨一节,杀得楚军节节败退。
而后,楚军援军到来,又迅速稳住了楚军阵线。
双方又激战一阵,得到援军的楚军依然不敌悍勇无敌的秦军,再次落入下风。
楚军阵中,阴君见此,脸色一冷,再次吩咐道:“传令,再派一支援军上去。”
“诺。”
楚国第三支军队上前后,阴君冷着脸道:“本将倒要看看,秦军究竟能如此激烈的搏杀多久,能有多少体力。”
随着楚军援军抵达战场,楚军的阵线再次稳定下来。
此时,正在搏杀的白起感觉楚军阵线渐渐稳固,当即吩咐道:“传我将令,让中军的将士上前。”
对面,阴君一见白起调兵,冷笑道:“秦军顶不住了,体力下降了,调援军了。不过,比人多,本将可不怕秦军。”
“传我将令,再派一支军队上前。”
“诺。”
“传令,让左右两翼尽快击溃秦军左右两军,围剿白起。这一次,本将要用白起的人头进献大王。”
“诺。”
另一边,战场西部,在两军的中军开始搏杀后不久,任固率领秦军与羕陵君率领楚军也搏杀起来。
楚军阵中,羕陵君带着羕陵的将士呆在中军,让邓县县尉率领邓县的军队率先向秦军发起冲锋。
任固见状,也不甘示弱,直接带着秦军就向前冲锋。
双方一交战,邓县楚军面对秦军中最精锐的士卒,瞬间落入下风。
羕陵君见此,瞬间皱起眉头:“这支秦军竟然如此精锐,看来白起率三万秦军来攻打邓城,也不全是骄傲轻敌。”
正说着,羕陵君又见对面秦军最中间的那支秦军越阵而出,开始缓步向前。
见此,羕陵君心中顿时不解:“奇怪,明明秦军占据上风,为何反而先派援军,难道秦军想要一击打垮我军?”
想着,羕陵君心思一转,然后立即吩咐道:“传令,让中君率本部军队上前支援邓县军队。”
“诺。”
“传令,让喜君率本部将士从侧面攻击秦军,扰乱秦军。”
“诺。”
不久。
秦军的两千援军率先抵达战场,然后这两千秦军,迅速蹲下,然后一个士卒脚踏强弩,另一个士卒装填箭矢。
很快,装填完毕。
“射。”
随着秦军将令的一声令下,一千支弩箭顿时激射而出,然后向楚军后方疾奔而去。
对面,中君正率领麾下的将士快速向前方支援,正行军间,中君突然看见前方的天空中出现一堆黑点。
正惊疑见,前方的黑点便变成了一根根弩箭。
见此,中君脑袋一懵。
本将距离战场还有四百步,怎么秦军的弩箭就飞过来了呢?
想着,中君脑海中灵光一闪,急道:“不好,是韩国劲弩······”
“快,竖盾、躲避,快······”
第两百五十章 一报一报
中君说话的声音虽快,但是秦军弩箭的速度更快,就在楚军将士慌忙举盾间,弩箭已经飞奔入楚军阵中。
接着,猝不及防而被射中的楚军士卒发出一连串惨叫声:
“啊——”
箭矢过后,中君快速的向周围的将士扫了一眼,见秦军这一波箭矢竟然杀伤了他近百士卒。
见此,中君脸色一沉心中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的士卒。
“可恶,还没有碰上秦军呢,本君麾下的士卒竟然就伤亡接近半成。”
想着,中君立即大喊道:“传我将令,举盾,缓步向前。”
周围的将士一听,立即举起盾牌,缓步向前。
只是,楚军这一举盾,本来就不怎么快的步伐,瞬间又就慢了一半。
而就在楚军举盾之后,中君前方的天空中,再次涌现出一批黑点。
见此,中君连忙向周围一看,见自己的军队已经举盾坐好准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箭矢奔驰而来。
“嗖————”
“砰————”
巨响与闷响过后,秦军的箭矢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楚军的盾牌上。
此时,中君见这一次自己麾下的士卒伤亡甚少,这才舒了一口气,大喝道:“传令,继续前进···”
而另一边,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任固,身穿重甲,手持长戟,带着亲卫在楚军阵中不断前突,手中的长戟不断的左劈右扫,前刺突击,一个又一个邓县士卒倒在任固以及其亲卫的脚下。
不久,任固用长戟捅死一个楚人后,再向前一突,却发现前方突然一亮。
任固一看,却见自己已经带着亲卫杀穿邓县楚军的防线。
此时,任固又见,前方数十步外,一支打着中君旗号的楚军正缓步向前。
见此,任固眼睛一亮。
“中君也是江汉的封君,这就是将军所说的虚实中的虚了,此战胜负就在此处。”
想着,任固立即大喊道:“我们已经击破楚军了,前进,继续前进,击溃楚军,诸将士随我杀。”
周围秦军将士闻言,见自己果然已经杀穿楚军,无不兴奋,士气大增。
此时,任固指挥身侧的亲卫扫荡了一下周围的散乱楚军,扩大了优势,聚集了更多的秦军将士后,微微一整顿阵型,然后便率领秦军向中君所部扑了过去。
另一边。
中君才赶到战场不远处,就见一支秦军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见此,中君脸色一变。
眼前的秦军战力好强,竟然这么快就撕破了邓县县兵的防线。
想着,中君立即厉声道:“列阵防御。”
“快,向羕陵君求援,就说秦军凶猛异常,我军顶不住了,快来支援。”
“诺。”
中君求援的使者才离开不久,任固便率领亲卫杀入中君的阵前。
来到盾墙矛林组成的阵前,任固脚步不停,直接就向楚军长矛空虚放心的盾墙撞去。
盾墙后的楚军士卒见一个秦将撞过来,立即通过盾牌的缝隙,举矛向其刺去。
而任固面对向他刺来的长矛,只是微微侧身,避开要害后,硬吃了三记突刺,然后撞到了盾牌上。
“铛——”
一声巨响后,楚军的盾牌被任固撞开,接着任固身后的亲卫立即突进,从任固撞开的地方突入楚军阵中。
“杀。”
随着任固亲卫突入,楚军士卒措手不及,瞬间就被杀了五六人。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缺口扩大,还有更多的秦军涌入楚军阵中。
此时,中君见交战的一瞬间,秦军就从他的阵线上打开一个小缺口,并且那个小缺口还有渐渐扩大的迹象。
见此,中君心中一寒,急道:“顶住,坚持住,固守待援。来人,速去求援。”
楚军阵中,羕陵君也注意到了秦军撕破了邓县县兵的防线,似乎面前的秦军已经凶猛过头了。
见此,羕陵君沉吟了一下,然后点了另一个封君的名:“秋君,立即率本部将士向前支援。”
秋君一听,看了一眼前方的战事,然后脸色沉重的应道:“诺。”
秋君率部出阵不久,便下令道:“举盾,缓步向前···”
战场上。
随着邓县县兵的防线不断被撕破,越来越多的秦军冲破邓县楚军的防守,然后杀入中君的防线中。
眼看秦国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中君忍不住再次开口道:“传令,再派人去求援。”
说着,中君又焦急的向后方眺望了一眼,但这一望,却远远的看见一只打着秋君旗号的楚军,正举着盾缓步向前。
见此,中君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怒骂道:“秋君这个混蛋,才离开战阵,距离战场还有两里,居然就举盾了。众所周知,韩国劲弩的有效射程只有六百步,结果秋君在一千步外就举盾了。
这分明是见秦军凶残,借此拖延时间,要让本君的军队去耗秦军的体力,挫秦军的锐气。”
说罢,中君脸色铁青地瞪了秋君的将旗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前方的秦军,沉默了两个呼吸,然后大喝道:“顶住,援军就快来了。”
与此同时,喜君率领的楚军,迂回到秦军侧翼,然后从侧面向秦军发起进攻。
战场上。
浴血奋战的任固正带着亲卫不断冲击楚军阵线时,一个斥候快步跑到他不远处:“报将军,楚军攻击我侧翼了。”
任固一听,想都不想,直接下令道:“让侧翼的人顶住,让强弩营别管侧翼,继续朝前方射击。”
说着,任固向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邓县的楚军防线已经在秦军的冲击下,正不断败退,而且连抵抗力度也大不如前,似乎再激战不久,这只楚军就要崩溃了。
见此,任固立即吩咐道:“传令,打出旗号,让骑兵侵扰一下攻打我侧翼的楚军,然后择机攻击邓县楚军。”
“诺。”
说罢,任固又带着亲卫向前突击。
此时,任固的亲卫向后方摇摇打出旗号。
不久,得到命令的两千秦骑立即停止在后方游弋,然后直接调转方向,就向攻打秦军侧翼的喜君所部扑去。
第两百五十一章 你避我闪
不久后,正在急攻秦军侧翼的喜君,正指挥麾下将士猛攻秦军之时,一个斥候急报:“君上,秦军的骑兵向我们这里扑过来了。”
喜君一听,向秦骑原本游弋的方向一望,果见秦骑正杀过来。
见此,喜君担心秦骑会不顾伤亡的攻击自己后阵,会让自己的将士伤亡过大。
于斯,喜君立即吩咐道:“传令,让后阵加强戒备,放缓对秦军的攻势。”
“诺。”
就在,喜君放缓攻势的时候,正面战场,秦楚双方还在激烈的搏杀。
随着任固带着秦军不断的向中君的军队发起冲击,随着中君的军队伤亡越来越大,楚军阵中,中君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接着,中君又向后看了一眼,见秋君的军队还在四百步外举着盾,在秦军箭矢的射击中缓步前进,见此,中君的脸色顿时变得又臭又黑。
又激战不久,随着中君的士卒在秦军的冲击,伤亡超过两百,随着秋君的军队来到后方不远处。
这是,中君一咬牙,指着任固所在的方向下令道:“传令,停止支援此处,让秦将突破,放秦将去攻击秋君的军队,我们原地固守。”
“诺。”
接着,就在秋君列好阵型,准备支援中君的军队时,却猛然间见正前方突然杀出数个秦军将士。
秋君见此,顿时一愣。
“这···这怎么可能,秦军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连破我两道防线呢?”
就在秋君愣神间,战场上便传来一声暴喝声:
“我军再破楚军一道防线,将士们,杀。”
“杀。”
一时间,战场上传出秦军将士的阵阵欢呼声。
就在秦军将士的欢呼声传到秋君耳中时,秋君打了一个激灵,心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就见前方中君防线的缺口迅速扩大,然后数十个秦军将士开始迅速结阵。
眼看前方的秦军似乎要向自己发起冲锋,秋君心中一慌,急道:“列阵,固守待援,快,快去求援。”
后方。
羕陵君见秦军突破中君的防线,甚至突破中君防线比突破邓县县兵的防线还要快一些。
见此,羕陵君脸色变得极为沉重:“面前的秦军战力极强,比我预计的还要强一些。”
想着,羕陵君向左右看了看,接着目光从楚王横外兄南君的脸上掠过,迟疑了一下,然后吩咐道:“雷侯,潘君,你们二人立即率本部军队上前支援。”
“诺。”雷侯潘君同时应了一声。
此时。
秦骑在喜君不远处骚扰了一段时间,接着,秦骑主将冯栾见楚军最前面的邓县县兵已经被秦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防线也已经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见此,冯栾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加速,随我冲。”
军令一下,秦骑立即行动起来,接着,两千秦骑便在旗令的指挥下,迅速加速,然后向邓县楚军杀过去。
此时,喜君一见秦骑异动,当即大喝道:“传令,让后阵加强戒备,准备迎击秦骑。”
但,秦骑远远从喜君所部外绕过,然后直扑邓县县兵。
随着秦骑不断靠近,正处在崩溃边缘的邓县楚军,此刻见秦骑杀来,皆大恐。
很快,秦骑杀到邓县楚军边缘处,然后朝外侧一个正顽强抵抗的不足百人的密集小方阵射击。
数波箭矢后,楚军小方阵伤亡过半。
接着,秦骑箭矢一停,正在与楚军厮杀秦军立即突进,转瞬见就将之前还在抵抗的楚军杀崩。
方阵中残余的楚军士卒立即转身就走。
旁边的楚军小方阵见此,心神大乱,然后跟着败走。
这百余人一逃,立即引发连锁反应,整个邓县楚军不久后便纷纷败走。
秦军将士见此,纷纷兴奋的大喊道:“楚军溃逃了,楚军溃逃了···”
“楚军溃逃了?”正在原地固守的中君一听到前方秦军的高呼声,顿时一愣,然后向前一看,果见邓县县兵正在向后逃亡。
见此,中君心中一凛。
“这才短短的功夫,本君带来的两千将士,就伤亡超过四百人,这样的伤亡,不能打下去了。”
想着,中君立即吩咐道:“传令,且战且退,让秋君立即上前支援,让他顶住。”
中君一退,才与秦军接战不久的秋君一看,心中一恐,然后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浑身鲜血,却依然死战突击的秦将,见此,秋君心中大恐:“秦军太凶残,如今邓县的军队与中君的军队都在后退,若是我率军死战不退,那本君的军队非被秦军拼光不可。
不能死战强顶,应该且战且退,让大家一起顶住。”
想着,秋君立即开口道:“传令,且战且退,让羕陵君立即派人来支援。”
军令一下,秋君所部也开始且战且退起来。
楚军一退,不仅在最前方的任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甚至,整个战场的秦军也感觉到了。
此时,察觉到秋君在伤亡微乎其微的情况下,也在后退的任固,立即大喝道:“楚军退了,追,追杀楚人。”
周围的秦人一听,纷纷高喊道:“楚人败了,杀···”
接着,原本就士气高昂信心十足的秦军将士,此刻为了抢人头,追杀起楚人来,更是如狼似虎,唯恐人后,原本发挥出十二分战力的秦军士卒,顿时发挥出二十分的战力。
而后,本来且战且退的中君所部,才后退百余步,便被不断冲锋的秦军击溃。
全军溃逃中,中君心中大恨:“秋君竟然跑了,这个该死的混蛋,待回到郢都,本君必要向大王弹劾他。”
而另一边,秋君才跑了三百步,就任固率领的精锐秦军击溃。
与此同时,正赶来支援的雷侯与潘君,才举着盾走到半路,就见前面的楚军突然崩溃了。
见此,雷侯面面相觑,然后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大喝道:“退,快退。”
“我军败了?”楚军左军主将羕陵君看着前方突然败逃得楚军,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黑:“我军怎么败的?为何会败?为何败得如此之快?”
此时,南君急道:“将军,前面的军队都败了,事急矣!不过,我们这里还没败的军队依然比秦军多,请将军立即下令,全军突击,或可坚持到阴君他们击溃秦军。”
羕陵君一听,向前方看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头,暗道:“本君手中还有四千军队,南君手中也有两千五百人,再加上其他封君的将士,也有万余大军。
但是,现在前军败退,若是本君率军顶上去,那就要同时面对败军与秦军,如此,本君的军队可能会伤亡过半,才能止住颓势。
而以秦军刚刚表现出来的战力,若是本君要拖到阴君他们来源,那···本君的大军必定伤亡惨重”
想着,羕陵君长叹道:“秦军凶猛,我军已败,当退守邓城,保存实力,以图再战。”
说罢,羕陵君下令道:“传令下去,我们退。”
“羕陵君···羕陵君···”南君眼看羕陵君退走,大怒道:“竖子,不战而逃,该杀,该杀。”
说着,南君又对麾下的将士下令道:“为大王尽忠的时候到了,传我将令,全军冲锋。”
说罢,南君亲自带着麾下的将士便超溃军秦军冲了上去。
但,南君的两千五百人,还未与秦军作战,便被溃军冲垮了。
而南君本人亦死于乱军之中···
第两百五十二章 急转直下
楚右军撤退后,任固追杀了三里,见楚军阵型大乱,短时间内已经无法整军再战后,便让秦骑继续追击,并趁机夺取城门,而他自己则重新整顿秦军。
不久,大军整顿完毕,任固立即率军向楚国中军杀去。
阴君正指挥领楚军与秦军激战,双方正杀得难舍难分,此时,一个斥候飞奔而来。
“报,将军,右军溃败···”
阴君闻言,大怒:“羕陵君该死,两万人对阵七千人,竟然这么快就溃败逃亡了。待回到郢都,本将比上表弹劾与他。”
说罢,阴君当即下令道:“传令,让宜君立即率本部军队护卫我右侧,现在我军人数还在秦军之上,还有胜利的机会,让宜君顶住。”
“诺。”
“传令给召陵君,让他加快速度,击溃左面的秦军。”
“诺。”
不久,任固率四千余秦军杀到阴君侧面。
此时,楚军见秦军从右面杀来,顿时皆知右面的两万楚军已经被秦军杀退,一时间,楚军士气大跌。
秦军阵中,正与楚军搏杀的白起见任固率军一到,正在激烈抵抗的楚军顿时一滞,脸上皆有惧色,连防守的动作都慢了两分。
察觉到楚军的异常,白起当即大呼:“楚军右军已溃败,楚军已经顶不住了,诸将士,随本将杀溃楚军。”
白起一呼,周围的秦军将士皆兴奋的跟着喊道:“楚军已败,杀溃楚军。”
一时间,战场到处都是秦人兴奋的呼喊声。
激战不久,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的楚国封君大军,便在士气如虹的秦军的夹击下,败退而走。
接着,秦军追杀数里,楚军崩。
就在楚军崩溃的时候,另一边,楚右军溃军抵达邓城。
邓城北门城墙上,邓县尹见一支溃军在下方叫门,又见不远处有一支秦骑正混在溃军中追杀溃军。
见此,邓县尹申监立即大喊道:“秦军就在身后,溃军立即去其他地方入城。”
逃亡十余里,已经气喘吁吁的溃军,根本不愿再跑,继续在城门外叫门。
就僵持间,跑在最前面的金军来到城门外,大喊道:“申监,我乃金君,速速打开城门。”
“请金君去其他城门入城,本县公要防备秦人。”
“混账,申国已经被秦国占领,你以为你还是申公吗?速速开门,否则本君必要你好看。”
“本县公···”
就在二人喊话间,羕陵君来到城门下:“我乃羕陵君,邓县尹立即开门。”
“羕陵君。”申监见到羕陵君后,心中顿时一疑,羕陵君的地位不是金君可比的。
就在此时,雷侯与潘君亦赶到。
“我乃雷侯(潘君)······”
城墙上,申监见下方汇聚了数个封君,不敢强顶,只得下令开门。
城门一开,溃军顿时争先恐后的鱼贯而入。
不久。
秦骑杀到,秦将冯栾见楚溃军正蜂拥入城,大喜道:“果然不出将军所料,邓县守将面对楚国的封君,不敢不开门。”
说罢,冯栾立即下令道:“传令,加快速度,抢占城门。”
很快,秦骑便杀到城门不远处。
城墙上,申监见此,立即大喊道:“秦军来了,速关城门。”
“先等等。”城门处传来一个声音:“我乃中君,暂缓关门。”
“关城门。”
“冲进去。”
“报,县公,城门处全是溃军,城门关不上。”
“···”
不久,秦军冲到城门处,杀中君,夺城门,然后便随着溃军杀入城中。
一时间,城中大乱,杀声四起。
秦楚双方围着城门大战许久,阴君所部的溃军来。
溃军见秦军以战马为墙,已经在城门外构建起防御工事,心气已失的溃军当即绕道而走。
接着,白起率秦军来,入城,又激战半个时辰,取邓城。
邓城。
白起取邓城后,又立即率两万秦军出城追杀溃军,顺势渡过汉水,来到汉南。
次日。
白起烧毁汉水浮桥,又让士卒只带五日粮食,以决死之心继续南下追击楚军。
又次日,白起率秦军抵达罗城,与准备在罗城固守的阴君率领的五万楚军激战半个时辰,大败之,并顺势夺取罗城。
接着,白起又补足五日粮食,继续南下,次日,又遇阴君于阴地,与阴君率领的两万楚军激战半日,杀阴君,夺阴城。
而后,白起继续南下,遇邔城,克之,又到卢城,再克之。
十日后,白起率军杀到楚国陪都鄢城,攻之,却遭到以羕陵君为首的数万楚军激烈抵抗。
不克。
郢都,楚宫。
“十万大军镇守邓县,居然被三万秦军攻破了,而且还是一天内就被攻破了。”
“罗城失守、阴地失守,邔城失守、卢城失守······短短十日间,秦军就从邓城杀到鄢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楚国的军队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吗?”
听着楚王横的咆哮声,楚国群臣皆低头不语。
此时此刻,不仅楚王很懵,楚国群臣都被秦军打懵了。
本来,有巫郡的榜样在前,按照众人的估计,邓县的楚军面对秦军,就算打不过,肯定也足以自保的,最起码能在邓城拖住秦军一年半载的。
但,结果短短十天之间,秦军就不仅攻破了邓城,而且还杀到了鄢城,秦军推进速度太快,以至于让他们的所有办法都在没有生效的情况下就失效了。
此刻,面对楚王的责问,所有人都沉默了。
此时,楚王横见群臣全都变成哑巴,更是怒不可遏道:“怎么了,都不说话了,是无话可说了吗?”
见群臣皆不说话,楚王横又骂骂咧咧了一怔,最后又无可奈何的问道:“怎么办,现在秦军正在攻打鄢城,你们说怎么办?”
群臣沉默中,突然,夏侯起身道:“大王,秦军势大,白起更是无人可敌。故,臣以为不如咱们向秦国求和吧。”
“求和?”楚王横一怔,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白起已经杀到鄢城,他也不知道鄢城还能顶多久,他心中也慌了。
群臣见此,皆是一惊。
而后,庄辛大声道:“大王,此时此刻,万万求和啊,此时求和,我楚国就完了。”
第两百五十三章 心有顾虑
“危言耸听。”夏侯大怒,看着庄辛喝道:“庄大夫,之前合纵联盟瓦解的时候,就是你说我楚国在巫郡邓县守得住,可以拖垮秦国。可是,现在才多长时间,秦军就杀到鄢城了。”
说到这,夏侯连忙向楚王横拱手道:“大王,若是当时早听臣的建议,在合纵联盟瓦解之时,就立即向秦国求和,然后将秦国的目标转移到韩魏两国身上,那现在我楚国不仅不用担心秦国,而且还能从魏韩两国获得土地了。”
“这···”楚王横闻之,顿时露出悔恨之色。顿了顿,他向群臣看去,问道:“诸卿以为夏侯之言如何。”
庄辛闻之,立即长拜道:“大王,若是此时求和,秦国必定会要我楚国割让上庸、巫郡,可现在,弱关还在秦国手上,弱关不远出便是夷陵,夷陵乃是我楚国先王的陵寝所在,夷陵再往东不远就是郢都。
若是割让了上庸巫郡,只要秦军攻打我楚国,那夷陵必定失守,然后秦军就会直扑我郢都,而且还是两面夹击我郢都。
如此,郢都就永无宁日矣,甚至,郢都还会为秦国所得。”
楚王横一听,顿时脸色一变。
先王的陵寝还有楚国的郢都,这可是楚国最重要的地方了,甚至比他这个楚王还重要,若是夷陵与郢都全都在他手中丢了,那他是真的没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想着,楚王横立即向鼓吹向秦军求和的夏侯看去,见夏侯脸色苍白的低头不语,他瞬间就明白了。现在秦军都杀到鄢城了,谁也不能向秦国求和,尤其是他这个楚王。
想到这,楚王横脸色一沉,又向庄辛看去:“贤卿,如果不能像秦国求和,那我们如何击退秦军?”
庄辛闻言,沉默了许久,应道:“大王不用担心,羕陵君他们现在正在鄢城死守,鄢城乃是我楚国陪都,城池高大而坚固,绝对不是秦军短时间内能攻下的。
所以,我们现在还可以等下去。左徒七天前就去赵国求援了,我们还可以等各国出兵伐秦。还有,柱国传回消息,数天前已经将弱关的城墙击倒一段,现在正是我与秦军争夺弱关的关键时候,只要弱关被夺回,那我楚军就能将秦军从巫郡驱逐,然后柱国手中的大军就能去救援鄢城。
等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转机。”
楚王横闻言,迟疑的道:“鄢城真能顶住?寡人可是听说,宛城的秦军又南下了,用不了几天,白起手中的军队就能增加到八万多。”
群臣听楚王横说起秦军再次南下的消息,无不脸色一变。
就在众人的恐慌中,庄辛开口道:“鄢城一定能守住。”
说着,庄辛拱手道:“大王,鄢城哪里还有羕陵君麾下的五万余楚军,而且城中还有数十万百姓,只要坚守,必定能守住半年以上。”
楚王横闻言,虽然心中没底,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个谒者来报:“报,大王,齐国右丞相宋涣来访。”
“齐相来了。”楚王横一听,顿时惊喜不已的道:“传,快传。”
说着,楚王横又对一侧的州侯吩咐道:“令尹,你亲自去迎。”
不久,宋涣在州侯的指引下来到大殿,一进入大殿中,他便发现殿中楚国群臣脸上皆有忧色。
见此,宋涣心中便明白,楚国上下必定是对白起很忧虑。
或许,现在楚国上下已经有向秦国求和的打算了。
只是,宋涣心中很清楚齐国现在的目的,那就是让楚国去拼秦国,若是秦楚讲和,这对齐国而言不利。
想着,宋涣已经走到殿中,然后行礼道:“外臣拜见大王。”
“宋相免礼。”楚王横看着宋涣,兴奋期待的问道:“不知宋相何来?”
宋涣立即应道:“回大王,上次敝国大行令访问楚国,大王说楚国需要军资。寡君闻之,特遣臣来告之大王,敝国已经在下邳城聚集箭矢五百万支,弓弩各一万具,长剑两万柄。
只要大王需要,那这些物资就可以立即运到楚国来。”
楚王横一听,顿时露出喜色。
邓县汉水防线崩溃,大量物资被秦军所夺,楚国正缺物资抗秦,尤其是弓弩,现在,齐国就将物资准备好了。
想着,楚王横兴奋的道:“太好了,有了这批物资,寡人无忧矣。”
宋涣听到这,心中不禁一松。
从楚王的语气中,他已经听出来了,虽然邓县汉水失守,但楚国还没有向秦国投降求和的打算。
······
齐国,临淄。
田冀看着宋涣送回来的信函,紧紧的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看着范雎问道:“范叔,右丞相说楚国为了答谢我齐国送去的物资,以粮食一百万石相谢,并还打算割彭城东部,钟吾、中城以南的一百里地向寡人求援,请寡人派大军去救援鄢城。
不知范叔以为寡人该答应吗?”
范雎闻言,微微一怔,他从齐王的语气中,听出了齐王似乎有些不想派兵去支援楚国。
这与他们之前一直所坚持的笼络交好楚国,免除南部威胁的策略相违背。
想着,范雎看着齐王,试探的道:“大王,救援楚国难道不是很应该的吗?
虽然楚国的迅速落败出乎我们的预料,但是,秦楚两国在巫郡激战半年多,各自损失都已经不轻,削弱秦国的实力的目的,可以说已经达到了。
还有,这次秦军迅速突破邓县汉水,并且兵锋势如破竹,直接杀到鄢城,威胁楚国郢都。这种情况下,楚国应该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秦国的威胁。可以说,现在的楚国,基本已经彻底感受到了秦国的地势之利,已经无法与秦国讲和了。
这也是为什么右丞相信上说楚国抗秦的意志异常坚定的原因。
所以,现在只要我们能救援楚国,让楚国保住江汉之地,那么,秦楚就会陷入战争的深渊,要么秦国彻底吞并楚国江汉之地,要么楚国夺回汉北之地,解除秦国对郢都的威胁。
故,臣以为支援楚国,势在必行。”
说到这,范雎见齐王依然眉心紧锁,知道自己还没有说中齐王的心事。
于是,范雎问道:“大王可是在担心赵国?”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大势所在
“赵国?”田冀摇了摇头,道:“秦国如此快捷的击破楚国邓城汉水防线,并一路杀到鄢城,声威大振,楚国震恐。现在,最担心的应该就是赵国这个之前的合纵联盟的盟主。
因为三晋跟寡人不一样,寡人与秦国不接壤,中间还隔着魏韩两国,秦国要想越过魏韩来攻打寡人,寡人可是一点都怕。
而三晋不同,他们却需要直面秦国的威胁。
一旦秦国收拾了楚国,那三晋就糟糕了,所以,以赵王的为人,应该不会趁我齐军去救援楚国的时候,来偷袭我齐国。”
说到这,田冀犹豫了一下。
他脑海中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楚国的郢都就是被白起攻破的,鄢城、郢都都没能拦住白起,这要是派齐军去,可能会把齐军搭上去,给楚国陪葬。
更麻烦的是,要是让秦国真的占据楚国江汉地区,那秦国一统天下的大势,那就真形成了。
所以,去吧,担心齐军会搭上去,不去吧,又担心情况会更糟。
想着,田冀一脸担忧的道:“寡人是想出兵的,但寡人担心的是打不过白起,白起凶名在外,战功显赫,而鄢城那边的地形可不像巫郡,其地形开阔,可进行大规模会战。
所以,寡人担心白起先对付我齐军,然后再对付鄢城···”
“白起!”范雎一听,微微皱了皱眉。
自从齐国的大将军匡章病死后,白起就因为伊阙之战,成为天下间最耀眼的将星。一战歼敌二十四万人,这是匡章乃至孙吴都没做到的事情。而且,其后白起攻打魏国,一举攻占魏国六十一座城池。
而这次,白起攻打楚国,更是打出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战果。
虽然大家都知道楚国封君的军队战斗意志不强,但三万人打十万人镇守的城池,虽然秦国才归还邓城没几年,但一日破城,十天从邓城杀到鄢城,还是惊住了所有人。
而这些战绩无不证明白起在打战上的能力极强,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都非常了得。
最起码,被乐毅以弱势兵力逼的守城自保的齐军,在将领军队都不如人的情况下,还打不过白起率领的秦军。
想着,范雎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王,臣以为无需担忧白起率领的秦军。”
田冀一听,立即应道:“愿闻其详。”
“大王。”范雎轻捻着胡须,十分轻松的道:“根据右丞相的消息,白起围攻鄢城已经有十三天了。
目前秦楚两国的局势,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因为各国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聚集起来伐秦救楚,所以,白起在鄢城之下拖延不得,必须要速战速决,赶在各国出兵之前攻下鄢城,这样才有足够的实力与各国周转,以确立外部的主动地位。
所以,臣料定,现在秦军正在全力攻打鄢城。
而鄢城之中,有数万从邓地逃到鄢城的溃军,还有城中数十万百姓。只要鄢城失守,楚国郢都还有楚国那些封君的封地,都将直面秦军的威胁。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楚王,还是楚国的那些封君,必定会全力以赴守卫鄢城。
在秦楚两国全都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双方的战事,必定异常惨烈。”
田冀听到这,不禁点了点头。
范雎说的很有道理,但有一点他不明白,那就是在楚国上下一心,拼死抵抗秦军的情况下,白起是怎么攻破鄢城还有郢都的呢?
此时,范雎见齐王点头,又继续道:“大王,计算郢都到临淄的距离,计算楚国使者前来临淄的速度,楚使大概还有十余天才能赶到临淄。而我们征召大军就需要一个月左右,而我齐军从齐国赶到鄢城,又需要一个月左右。
也就说,就算我们现在立即下令征召军队,等我们赶到鄢城,也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等我们抵达鄢城,白起已经率领秦军与楚军在鄢城下激战近三月。”
说到这,范雎微笑道:“三个月的时间,足以将秦军的锐气士气全部耗尽,我齐军至,便是以逸待劳,更还有鄢城甚至是巫郡的楚军相助。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白起,就是吴起在世,也无能为力,只有撤军一途。要知道,当年吴起率领天下无敌的魏军与各国大战七十六场,也有十二场打平的时候。”
田冀闻言,虽然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但不得不承认,范雎说的对。
就目前的局势的而言,只要楚军能守住鄢城,占据汉水到云梦大泽的重要据点,那大势就在各国这一边。
说不定,等齐军一到,白起见齐楚两国势大,就会主动退兵呢。
这样,齐国岂不是白捡一个大功!
此时,范雎见齐王脸色的忧色渐渐消息,便再次开口道:“大王,请立即下诏,让左司马田单征召长城南部的大军,准备出兵救援齐国。
现在下诏比楚国使者抵达临淄后再下诏,有三个好处,一是证明大王言行一致,扶危救困,以打击迟迟不肯出兵的赵王的声望;二是加深齐楚两国的友好关系。
而第三个好处,楚国危急,三晋必定出兵救援,否则让秦国打下楚国江汉地区,那魏韩两国亡国有日矣。
如此,赵王也必定会遣使来邀请我齐国,若是我齐国去,则可能会遭至三晋陷害,若是我齐国不去,则事后,赵国就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号召各国围攻我齐国。
所以,与其等赵使来要请,不如我们先出兵。”
田冀一听,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
说着,田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传诏,让左司马田单立即开始在莒城、南城等地征召十万大军,但郯城以南以西的地方,暂不征召军队。”
“传诏,告诉下邳大夫庞煖,让他不用为齐楚两国的战事担心,专心干好自己的事。”
“传诏,让阿城的右司马蒙骜立即前去莒城与左司马汇合。”
“传诏,让大将军田礼继续坐镇阿城,防备赵国,让徐州守谢子、高唐大夫田胤、阿大夫公子法章加强戒备,小心赵国偷袭。”
“大王英明。”
诏令下达后,齐国臣民皆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本硬抗了秦国名将司马错近半年的楚国,居然突然之间就败了,而且还如此之惨。
就在齐人的议论中,齐国的动员也快速的展开了。
就在这纷纷扰扰之中,七日后,楚令尹州侯、楚王横之弟阳文君全都一脸期待的,与齐相宋涣一同赶到临淄。
第两百五十五章 出兵救楚
齐宫中。
州侯长拜道:“大王,秦国攻势强大,敝国难以抵挡。故,寡君希望大王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能出兵救援敝国。
诚如是,敝国愿割淮北地一百里为谢,并让寡君之弟阳文君为质于齐。”
田冀闻言,立即应道:“楚国的事情寡人之前已经听说,楚王乃是王后的父王,楚王的事就是寡人的事,之前寡人多次询问楚王是否需要敝国的援军,如今楚王既然派州侯来求援,那寡人就不会让楚王失望。”
田冀话音一落,州侯与阳文君一同拜谢道:“谢大王。”
“不过。”田冀又开口道:“因为之前楚王一直不需要敝国援军,秦军一直不能突破楚军防线的缘故。
所以,虽然寡人已经在几天前就下令征召敝国南方的军队了,但寡人的军队现在依然还在集结之中,大概还需要二十余天才能集结完毕。
还请州侯回复楚王,让楚王勿忧,待寡人的军队集结后,必定会西进救楚。”
州侯之前来临淄的路上的时候,已经听说了齐王下令聚集军队的事情,现在听到齐王的解释,便应道:“大王信义闻名天下,敝国都是信任大王的。”
“如此甚好。”
不久后,州侯与阳文君又拜见看望了王后,送上了楚王给王后的礼物,然后才离开王宫。
次日。
州侯与齐相宋涣再次离开临淄,南下交割土地。
又次日。
赵国使者董叔来。
“大王。”董叔拱手道:“寡君闻秦将白起破楚军于等,心忧之,欲伐秦救楚,故请大王暂且放下贵我两国恩怨,共同出兵伐秦。诚如是,则楚国之幸,天下之幸。”
田冀见赵国果然派使者来要求他出兵伐秦了,不禁暗自庆幸,幸亏之前听从范雎的建议,提前做好了救援楚国的准备,不然,现在可能就被赵国算计了。
想着,田冀摇头道:“董叔来晚了?”
“来晚了。”董叔诧异的道:“不知大王这是何意?”
田冀叹道:“十几天,寡人闻秦楚之事,心忧之,已经下令敝国左司马田单在南部征召勇士去救援楚国了。
昨日,楚相州侯奉楚王之命来齐求援,寡人已经答应楚王之请,出兵去鄢城抗秦救楚。”
董叔一怔。
齐国已经出兵去楚国救援了?
这···大王交代的任务又无法完成了不成?
想着,董叔又道:“大王,臣听说两人打架正打得激烈的时候,不能直接去劝架,不然可能会被双方误伤。
如今秦军都在楚地,若是大王的军队直接去鄢城救援,道远难救不说,而且还会直面白起率领的强大秦军。
故为大王计,为楚国计,大王何不与我赵国共同出兵攻打秦国空虚的关东地区,以逼秦军回师。”
田冀摇头道:“寡人已经答应楚王了,而且楚国的阳文君已经在齐国住下了,所以寡人不能言而无信,还请董叔归,向赵王说明寡人的心意。
若是赵王愿意出兵伐秦救楚,就出兵,若是不愿出兵,那寡人就会独自出兵前往楚国。”
董叔:“······”
董叔离去后,田冀看着董叔的背影,心中暗道:“看来赵国已经忍不住要对寡人动手了。”
赵国邯郸。
赵王何听完董叔的禀报,倍感失望的道:“齐国竟然已经准备出兵去鄢城救援了,这···齐王这运气也太好了,居然于无形之中,又逃过了寡人的算计。”
蔺相如闻之,摇头道:“大王,齐王出兵去鄢城救援,这其实是好事,最起码比齐国答应我们出兵伐秦,或者不答应我们,拒不出兵好。”
“嗯?”赵王何一怔。
蔺相如笑道:“若是齐国答应我们出兵伐秦,那我们要算计齐王,就要背上背叛盟友的恶名。若是齐国拒不出兵,那么就是我赵国与秦国作战而齐国在休养,如此,我赵国再出兵,那就是以疲惫之师对阵以逸待劳之师。
而现在,齐国去楚国救援,即道远难行,又难以回援。若是我联军击败秦军,逼迫秦国割地讲和,然后顺着河水而下,出兵伐齐,不出数日,便可抵达齐国。
而齐军则不然,齐军想要从楚国赶回来救援,就算有淮水之便,一来一回之间,也要花费一月以上。
所以,臣以为去齐军去楚国救援,于我赵国而言,更善。”
赵王何听到这,哈哈一笑,然后吩咐道:“传诏给相国,寡人要与魏王互换太子为质,两国相约为一。”
数日后,田冀闻赵魏两国相互以太子为质的消息,顿时心中一沉。
半月后,田单在莒城聚集了十万齐军,然后田单与蒙骜两人率军南下,前往鄢城救援。
另一边。
前往齐国求救的楚相州侯回到楚国郢都,兴奋的向楚王横禀报道:“大王,齐王果然信义无双,臣之前去齐国的时候,尚未赶到临淄,就在半路上听说了齐王已经下诏聚集军队,准备出兵来救援的消息。
然后,臣到了临淄,拜见齐王,说以求援之事,齐王当即便应下来了。”
楚王横闻之,感叹道:“还是齐王靠谱啊!寡人一去求救,就立即应下了,不像赵国,寡人去求救的使者去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不久前,赵王才正式应下,要出兵伐秦。”
说到这,楚王横摇头道:“若是赵王也像齐王一样讲信义,守盟约,我合纵联盟早就攻破秦国了,又怎会将寡人逼到这地步。”
州侯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安慰道:“大王,虽然赵王不如齐王讲信义,但是好在赵国还是答应出兵了。
如今鄢城还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中,白起强攻鄢城一月有余,而我鄢城没有丝毫被攻破的迹象,而各国都已经答应出兵,只要各国出兵,秦军必退。然后,我楚军便可顺势收复汉南的土地,甚至汉北的土地,并将秦军从巫郡驱逐出去。”
说到这,州侯拱手道:“臣要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终于能报仇雪恨矣。”
“哈哈哈···”楚王横大笑。
笑毕,楚王横喜道:“各国皆应寡人求援,寡人喜之,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借此机会,寡人欲去云梦游猎,如何?”
州侯一听,拜道:“臣请随侍左右。”
“善······”
第两百五十六章 水淹鄢城
“杀——”
“杀——”
鄢城上空杀声震天,秦楚两国围绕鄢城激战近两月,秦军将士在白起的指挥下向鄢城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但,鄢城之中,上至主将羕陵君,下至平民百姓,皆知秦军破城后,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
封君全都担心自己会失去封地和百姓,而百姓更担心会遭到秦法的蹂躏。故而鄢城之中,上下同心,众志成城,即便是残兵败将带领百姓奴隶,面对白起率领的秦军锐士,也丝毫没有落入下风,一直牢牢的占据着城墙。
此时,一个楚军将士在城墙上大喊:“杀秦人,守城池,不然,所有人都会沦为秦人的奴隶,日夜苦干,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
不远处,有一个楚军将领高喊道:“变成秦人,今日打魏国,明日打韩国,终年不歇,变成秦人,今天不死在魏国,明天就会死在韩国,甚至是赵国、齐国。”
更远处,还有人大喊道:“不欲为奴,杀敌···”
在楚军将士的激励下,一个楚军将士带着两个丁壮数个妇孺老幼,全都如同与杀父仇人厮杀一样与秦军作战。
一个秦军将士爬上来,又立即被赶了下去,另一个上来,又被楚人杀退。
秦军阵中。
白起看着前方不远处那鄢城高大的城墙,看着秦军将士在将领的指挥下,沿着木梯云梯甚至蚁附爬墙,却被楚人的箭矢、石块、木桩击中,有的才爬到一半就被砸落,有的爬到顶端时被刺落,有的上了城墙也很快就被赶了下来。
白起在后阵观看许久,见秦军将士始终无法在城墙上站稳脚跟,目光渐凝。
本将领兵打战十几年,就算是面对以勇武著称的魏人,攻打魏国的城池,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强攻城池月余,损兵折将数千人,却一直没有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这大城坚城,果然不好打,没有一年半载的功夫,难以攻克。
但好在,本将也没打算依靠强攻取鄢城。
想着,白起目光一定,然后继续观看秦军将士攻城。
两个时辰后,任固从后方快步走来,压低了声音禀报道:“将军,事成了。”
“嗯!”白起闻言精神一振,然后立即目光从已经被秦人鲜血染成红黑之色的城墙上收回,对身侧的副将胡阳吩咐道:“胡将军继续指挥将士攻城。”
“将军且去,在下知道该怎么做。”
“好。”
不久,白起与任固来到鄢城西部不远处。
此时,任固指着脚下的沟渠道:“将军,这就是将军要求的引水长渠,末将率数万将士同时从多地开挖,耗时近月,终于将水渠挖通。
水渠西起夷水,东到鄢城,长达百余里,只要我们从夷水决堤,用不了半天的功夫,夷水的水流就会冲到鄢城。”
白起闻言,脸色露出一丝喜色,笑道:“楚人以为凭借城中的数十万楚人,就能坚守城池,楚人以为鄢城地势比汉水高,就可以高枕无忧。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本将会从百里外的夷水引水攻击鄢城。他们更想不到,本将率军强攻鄢城,是在麻痹城中守军,是在麻痹楚王。”
说着,白起又问道:“夷水那边的水量如何了?”
任固喜道:“连日阴雨,夷水河谷里面的水量暴涨。”
白起闻言,露出果然之色:“好,天助我也。”
此时,任固兴奋的看着白起道:“将军,如今万事俱备,我们是不是明天一大早就放水冲击鄢城,然后乘势攻破鄢城。”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白起一脸冷漠的道:“用兵之道,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我们今夜就动手。”
“夜里动手···”任固一惊,然后他想起夷水河谷中积蓄的水量,迟疑的道:“将军,连日阴雨,夷水暴涨,水量太多,若是夜间决水攻城,死伤必众。”
白起闻言,沉默了一下,吩咐道:“传我将领,今夜动手。”
“···”任固沉默了一下,应道:“诺。”
一个时辰后,太阳在西方落下,随着城外的秦军阵中传来鸣金声,随着秦军缓缓退走,鄢城中的楚人顿时再次发出欢呼声。
当夜,秦军军营。
白起站在主位上,看着前方排成两列的秦将,厉声道:“攻破鄢城的时机已经成熟,本将决定今夜水攻鄢城。
传我将令,大军立即前往高处,同时令人把水鄢城各处要道,凡是从鄢城逃亡出来的人,皆杀之。”
诸将闻言,皆为之色变。
然后,胡阳迟疑的道:“将军,百姓也要杀吗?我秦军之法,杀敌立功只算敌军甲兵首级,至于普通百姓,我秦法不鼓励甚至严惩杀民冒功。”
白起杀气腾腾看了一眼胡阳,见其惊恐的低头,这才开口道:“鄢城百姓恨我秦国入骨,留着他们,只会让他们日后向我秦国复仇。所以,既然这些人有害无益,那还留着干什么?不如皆杀之。”
说罢,白起看着诸将,语气平静的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诸将皆默然。
白起见此,厉声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行动吧。”
白起话音一落,诸将立即应道:“诺。”
不久,秦军大动。
楚人闻之,皆惊异之,但又自持有城墙为依托,并没有将秦军的动作放在心上。
另一边。
鄢城西方百里的一个地势比鄢城高的河谷。
因连日阴雨,再加上秦人截流蓄水,夷水暴涨,水位甚至已经漫过河谷两侧的谷坡,开始向两侧溢水。
此时,一群秦军士卒正奋力的挖着谷坡,不多时便将谷坡挖出一个缺口,然后夷水立即顺着缺口就向外冲。
接着,在夷水的冲击下,缺口扩大,崩塌,巨大的水量如同海浪一般,争先恐后的向缺口涌去,然后沿着秦人提前挖好的引水渠道,自西向东,自高向低,向着鄢城奔驰而去。
三更时分,巨浪狂奔百里后,冲到鄢城附近。
鄢城楚人听到轰鸣声,全都陷入恐慌迷茫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巨浪冲到鄢城数百步外,守城的楚人这才透过昏暗的火光看清外面是什么东西来了。
但,太迟了。
只在眨眼之间,巨浪便撞到城墙,发出一阵轰鸣。
接着,水浪聚集,水位暴涨,漫过城墙,灌入城中。
城中楚人无备,而且还是在半夜之时骤然遭到水攻,淹死着不计其数。
少部分逃出城外的军民,又遭到外侧秦军将士的阻杀,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成功逃出生天。
是役,鄢城数万楚军以及近三十万百姓,皆被白起所杀。
第两百五十七章 晴天霹雳
次日清晨,郢都城外章华宫。
楚王横睡得正香之际,楚令尹州侯,左徒黄歇等群臣全都一脸焦虑来到他的寝宫外。
“大王···大王可在宫内?”州侯一到寝宫外,一边询问一边直往里面闯。
守在宫外的侍者见令尹要闯宫,当即拦阻道:“令尹,大王昨日游猎疲惫,如今还在酣睡,令尹有事还请等大王醒来。”
“这···”州侯脸色一沉,不知是否要强行闯进楚王寝宫。
此时,落在黄歇身后的庄辛见令尹州侯犹豫不决,心中一怒,直接一脚踹开宫门,怒道:“都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想的。”
说罢,庄辛立即直往内闯。
“庄大夫,你想···”守门的侍者正欲拦下庄辛,却被几个跟在庄辛身后的大夫拦住。
州侯见此,一咬牙,立即跟着进入寝宫。
楚王横正汉水间,突闻外面吵闹,而且还伴随巨响,顿时惊醒过来。
接着,楚王横便隐隐听到“谋反”的声音。
正惊疑见,他又见令尹州侯与群臣闯进他的寝宫。
“令尹还有群臣反了???”
楚王横大惊,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州侯等人进入内室,一见到站在床边的楚王,便立即长拜在地,悲泣道:“大王,鄢城完了。”
“啥?”楚王横没反应来。
州侯闻言,急道:“大王,鄢城急报,昨夜秦军趁夜水淹鄢城,鄢城城中七万楚军还有二十六万百姓皆被大水淹没,许多从城中游水而出的百姓,也遭到秦军截杀,只有少数几个人才从鄢城逃出来。”
说到这,州侯悲痛的呼喊道:“大王,鄢城完了。”
楚王横一听鄢城惨剧,顿时心神震动,直接瘫坐在床上,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整个人仿佛三魂离体,七魄俱散一般。
此时,黄歇一见楚王眼睛失去神采,心中一急,连忙大呼道:“大王···大王···”
黄歇一连喊了七八声,楚王横的眼睛才恢复神采。
又过了一会儿,楚王横眨了眨眼睛,恢复神智,然后满眼恐惧的看着州侯,声音颤颤发抖的道:“令···令尹,你说···鄢城···完···完了。”
州侯悲泣的道:“大王,不仅鄢城,还有鄢城之中的数十万军民,甚至包括城中幼子老耄,全都被白起淹死了,而且···”
“混战东西!”楚王横一听,顿时破口大骂道:“白起这个屠夫,简直丧尽天良,水淹城池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夜间动手,夜间动手也就罢了,进入还对逃亡的百姓动手。
白起如此作为,必定不得好死,遗臭万年。”
楚王横向白起大骂了一阵后,随着怒意宣泄,他想起眼下的局势,恐惧又充斥脑海。
怎么办?怎么办?鄢城完了?秦军要杀来了,寡人该怎么办?
打?
郢都的军队全都派出去支援巫郡鄢城了,现在寡人手中只有三千宫中禁卫还有一些巡视郢都的士卒,全部加起来都不足五千。
五千人怎么打,白起连鄢城都击破了,就凭寡人手中的五千人,怎么守住鄢城。
如果不打···
想着,楚王横立即问道:“诸卿,现在寡人该怎么办?”
说着,楚王横又立即看向夏侯。
夏侯见状,立即开口道:“大王,我们应该立即向秦国求和,请···”
“啊——痛煞我也!”
夏侯话未毕,又发出一声惨叫声,然后的跌倒在地。
众人看去,确是已经年近六旬的庄辛,在夏侯说话的时候,一脚将夏侯踹倒。
庄辛将夏侯踹倒后,又满脸愤怒的指着他,破口大骂道:“国家危在旦夕,社稷危如累卵,向秦国求和这种误国误君之言,岂能出口。”
夏侯闻言,又见庄辛如发怒的老虎一样,正欲择人而噬,见此,他心中一慌,不敢与庄辛正面硬干,便身子往前一扑,扑到楚王横脚下,抱着楚王横的脚,泣道:
“大王,之前合纵联盟瓦解的时候,臣就让大王与秦国讲和,是庄辛这个老匹夫全力支持大王打下去,后来邓城失守,又是这个老匹夫劝大王打下去,如今鄢城失守,这个老匹夫不仅悔悟,还对臣动脚。
还请大王为臣主持公道···”
庄辛一听夏侯哭诉,又见楚王犹豫,担心楚王会顺势同意夏侯的主张,便急道:“大王,如今各国的援军正在路上,三晋与燕国的军队即将杀到秦国,齐国的军队也即将杀到江汉之间,若是此时我楚国向秦国求和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五国的军队必定惊慌之下退兵回国。
而臣所担忧的是,秦国听到五国退兵后,不仅不答应我楚国的求和,而且还将防守函谷关的秦军也调来继续攻打我楚国。
敢问大王,那时候,我楚国如何抵挡司马错与白起的两面夹击?”
楚王横一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而正抱着楚王横脚的夏侯,也瞬间为之失声。
此时,黄歇开口道:“大王,庄大夫所言极是,而且臣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就算秦国迫于五国压力答应了我楚国求和,那么,在秦国占据巫郡、鄢城的情况下,秦军早上从鄢城、弱关出发,傍晚就能抵达郢都。
如此,我楚国的宗庙、先王的陵寝、乃至郢都,都将不保矣。”
楚王横一听宗庙、陵寝、郢都都将不保,顿时全身一寒。
楚国八百年,若是在他手里丢了半壁江山,那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后代楚王。
想着,楚王横打了一个冷颤,眼中全是对亡国的排斥。
庄辛见楚王在左徒说完后,顿时露出恐慌之色,见此,他立即向前一步,走到楚王横两步外,长拜道:“大王,我楚国现在的情况,狠下心来打下去,那还有救,我楚国就还有希望。正如当年昭王旧事,虽然楚国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但只要各国援军到来,那国家还有挽回的余地,还有驱逐秦军的希望。
可是,若大王此时退缩,自己放弃了抵抗,各国援军退走,那么,要么秦国拒绝求和,然后一两月内攻破郢都,要么秦国明面答应下来,然后休整数月,再夹击我郢都。
所以,我们现在没有选择,只有打下去这一条路。
战则生,不战则死。”
第两百五十八章 宁为玉碎
“战则生···不战则死···”楚王横闻言,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庄辛见已经激起了楚王的战心,大喜,再接再厉道:“大王,虽然现在国势颓微,但是,只要能成功驱逐秦军,保住江汉巫郡,那大王仍不失昭王美名。
可若是江汉皆失,那大王必定免不了顷亡之名。这不仅是大王之耻,亦是我等臣子之耻。
故,臣还请大王振作,以昭王为榜样,立即返回郢都,征召郢都壮丁壮妇,发放武器,咱们死守郢都,并派人通知各国,让各国尽快进兵。”
群臣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相互点头。
此时此刻,楚王可以逃,楚王还可以去江淮,但是,他们这些根基全在江汉的贵族,可是万万不能逃。
失去了江汉根基,那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于是乎,群臣皆道:“大王,请返回郢都,死守郢都。”
“昭王···”楚王横听着群臣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当年昭王的事迹。
当年昭王可是真亡国了,形势比寡人惨多了,但昭王最终还是复兴了楚国。
现在,复兴的重担落在寡人身上了。
只是,群臣要求死守郢都,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郢都也处在地势低处···
想着,楚王横问道:“诸卿,若是白起故计重施,决江水灌郢都,则如何?”
庄辛一听,立即应道:“大王,将弱关的柱国所部还有水师全都调回来,让水师守卫江水,阻止秦军决堤,柱国领兵守卫郢都。同时,在郢都地势低处多挖深井,掘地及河,以备不测。
如此,便可坚守郢都。”
说着,庄辛又道:“此外,我们还可以从江淮那边调兵,待江淮的楚军一来,就算齐军没来,就凭柱国手中的军队还有江淮楚军,我们也能独自击退白起所部秦军。
若是加上齐军,那白起必退,若是白起不退,我们就能将白起围歼在江汉之间。”
群臣皆道:“大王,庄大夫所言极是,就算没有齐军,我们也有胜利的希望,此时此刻,我们要死战到底。”
楚王横听到这,眼中冒出一阵凶光,大喝道:“好,既如此那就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各国,告诉各国大军,寡人与秦国势不两立。”
“传诏,调柱国回援郢都,调水师拱卫郢都。”
“传诏,征召郢都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以及女丁守城。寡人誓与郢都共存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唯。”
不久,郢都之中,楚人闻白起水淹鄢城事,皆又惊有惧又恐。
就在楚人恐慌间,楚国君臣开始征召百姓守城,而且楚王横亲自披甲持锐在郢都巡视,准备与郢都共存亡。
楚人见之,大为震动,惧意稍消,并怀着对秦人的仇恨与恐惧响应楚王,保卫郢都。
当日,楚王从郢都数十万百姓中,组织起六万勇士。
次日,白起率数万秦军杀到郢都外,然后强攻郢都。
不克。
当日,楚国水师率先返回郢都,并控制江水,提防白起故计重施,决江水灌郢都。
接着,白起率领秦军与楚人在郢都血战三日,相持不下。
第三天下午,就在白起指挥秦军猛攻郢都的时候,一个斥候快步跑到白起身侧:“报,将军,楚柱国景阳率十三万楚军已经抵达郢都西部五十里处。”
白起闻之,大喜:“好,不妄本将强攻鄢城近两月,攻破鄢城之后连气都没有喘一口,便率军杀到郢都来,这下,终于将景阳调回郢都了。”
当日,白起强攻郢都不克后,立即率军退到郢都北部三十外驻扎。
次日,白起派人向屯兵于郢都西部一处高地与郢都守望相助的景阳挑战。
景阳接到白起的战书后,避战不出。
就在白起与景阳对持的时候,鄢城失守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楚国城阳。
田单与蒙骜走到城阳的时候,惊闻白起攻破鄢城,残杀鄢城数十万军民。
二人一听,皆为之心神震动,然后立即下令停兵不前。
然后,二人一面派人去楚国打探消息,一面派人向齐王禀报秦军水攻鄢城的消息。
齐国临淄,王宫。
田冀一得到鄢城数十万君命,在一夜之间被秦军放水淹死的消息,不禁脸色大变。
之前,他就纳闷了,在楚国已经做好准备,而且还有坚固的大城防守的情况下,鄢城是如何被白起攻破的。
现在,他知道了,是被大水攻破的。
此时,田冀脸色沉重的道::“不愧是白起,不愧是单凭军功而没有任何兵法著作,就成功被列入武庙十哲的,厉害,果然厉害。”
说着,田冀再次仔细看了一下手中的战报,惊叹道:“夷水距离鄢城百里,这白起居然知道百里外有夷水,更知道夷水水位比鄢城高,然后从百里外的地方引水冲击鄢城。
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白起不仅用兵变化无常,而且熟知地理···”
说到这,田冀又想起那个被赵王何放在灵寿养老的乐毅来,然后皱眉道:“虽然白起还没有与乐毅交过手,但单凭两人的用兵风格来看,恐怕白起远比乐毅难缠。
而且,这白起用心之狠毒,简直是无所顾忌,百无禁忌,竟然会选择在半夜灌城,而且还出兵围杀逃亡的百姓,一战杀人数十万,而且还是百姓居多,简直是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长吁短叹一阵后,田冀想起楚国的局势,又皱起眉头:“如今鄢城被攻破,楚国郢都已经暴露在白起的目光之中,若是郢都失守,或者是楚国向秦国求和,那就遭了。
只要秦国吞下江汉之地,那即便是寡人日后吞并燕赵两国,恐怕也难以抗衡秦国。”
正担忧间,范雎快步走了过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忙开口道:“大王,事急矣···”
田冀一听,立即问道:“丞相也知道楚国鄢城失守的事了。”
范雎点头道:“正是,左右司马的消息传来,已经震动了整个司马府,现在这个消息一经在临淄城中传开了。
所以,臣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急忙赶来了。”
田冀叹道:“丞相来得正好,寡人正为此事担心呢,若是秦国吞并楚国江汉,那寡人之前打算用楚魏韩去牵制秦国的计划就全完了。而寡人更担心的是,楚王横一向昏庸透顶,寡人担心他会向秦国求和,这样寡人连想救都不能去救。”
范雎一听,脸上也露出一丝忧色,接着又开口道:“大王,现在事情已经紧急到了极点,但还没有到最危机的时候,楚国巫郡尚未失守,楚柱国景阳手中还有十几万楚国精锐之师。
所以,楚国还有一战之力。此时此刻,当立即进兵,坚定楚王的抗秦之心。甚至,就算楚王已经向秦国求和,也要进兵,支援楚国,派出使者游说,坚定楚王的信心,让楚王重新抗秦。”
田冀闻言,点头道:“丞相说的在理。”
说着,田冀吩咐道:“传诏给左司马还有右司马,让他们立即进兵,哪怕是楚国已经求和了,也要去江汉,威胁秦军。
传诏给大行令,让大行令立即前往楚国,告诉楚王,寡人是支持他的,让他顶住。”
第两百五十九章 各国进兵
另一边。
赵国大将军赵梁率领燕赵魏韩四国联军刚刚进入韩国境内的时候,也得到秦军水淹鄢城的消息。
联军闻之,皆惧,魏韩两国更担心楚国向秦国求和,然后秦楚联军攻打魏韩,于是,四国联军在阳翟止步不前,以观望形势。
与此同时。
秦国咸阳,秦王稷得到白起水淹鄢城的消息后,顿时又喜又惊又怕。
他高兴的是,白起果然没让他失望,直接从宛城杀到楚国郢都去了。他震惊的是,虽然知道白起能取得胜利,但没想到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出了如此大的战果。
而他害怕的是,即便是白起杀到郢都了,楚国那个出了名的昏君熊横,竟然不仅没有吓到,派出使者来秦国求和,反而还征召楚人在郢都负隅顽抗了。
“不妙啊,白起水淹鄢城恐吓楚王的计划失败,不仅没有使者楚王来求和,反而还激起了楚王横的决死抵抗之心。
寡人的大军现在依然陷在楚国,而各国的大军转瞬即至···而且,白起残杀楚国的事情,已经轰动了各国,各国之人无不愤慨恐惧,视我秦国如洪水猛兽。
当年楚怀王死在秦国的事情,就已经使得各国大怒,本来齐魏韩三国联军就在函谷关外跟寡人的大军对持了三年。结果,各国听说楚怀王死在秦国的消息后,不仅三国立即出兵强攻函谷关,而且连赵宋两国也愤怒的出兵了,五国联军强攻函谷关,短短数月间,寡人的函谷关就被攻破了。
本来我秦国以甲首为功就让各国十分不满恐吓,但好在我秦国是严禁杀戮百姓。可是,这次白起半夜淹城,并残杀百姓的举动,显然又犯了各国的大忌,而且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若是各国听说楚国还在郢都拼死作战,寡人的大军还留在楚国,那各国一定会再次强攻函谷关的。
所以,函谷关···可能守不住!”
想着,秦王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皱眉道:“为了以防万一,寡人得想个办法,宣泄各国的怨气才行,如何宣泄各国的怨气呢???”
不久。
秦王稷对秦相杜仓道:“相国,大良造用鄢城恐吓楚国的计划已经失败,不过,现在大良造又打算以郢都为饵,调巫郡的楚军回援郢都,以让司马将军先破巫郡,然后让司马将军率军与楚国对持,而大良造自己则率军去攻打魏韩两国,以逼四国联军退兵。
寡人以为这个计划可行,决定答应大良造的请求,调国中罪人刑徒去鄢城,先逼退四国联军,再回师灭楚。”
说到这,秦王稷皱眉道:“不过,大良造的计划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四国联军很快就会杀到函谷关外,而司马将军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攻下巫郡。
若是四国联军先寡人一步攻破函谷关,那寡人就遭了。而寡人更担心的是,万一四国攻破函谷关,还以寡人残杀百姓为由,不依不饶。
所以···”
杜仓听到这,作为跟随秦王多年的心腹,他立即知道秦王的意思了。
于是,杜仓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拜道:“大王,大良造攻打楚国的行动,是穰侯一手策划的,甚至半夜水淹鄢城的行动,也是穰侯与大良造商定的。
如今我秦国已经攻破鄢城,大破楚师,状我国威,穰侯功劳大焉。
臣万万不如也,故,臣欲辞去相国之位,并表举穰侯为相国,以显其功。”
“善。”秦王稷笑着点了点头。
不久,魏冉接到秦王任命他为相国的诏令,立即欣然接受。
然后,就在魏冉乘坐马车入宫去拜谢秦王的时候,却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糟糕,被大王算计了,若是我接受相国的任命,那各国一定会将水淹鄢城的恶名栽在我头上。”
想到这,魏冉顿时坐不住了。
正当魏冉开口要喊停车的时候,他又皱起眉头。
水淹鄢城虽然是骂名,但也毕竟只是战事的手段,只要我秦国取胜,各国也不能将我如何?
以白起之才,楚国岂是白起的对手。
所以,只要能恢复相位,就算是背上骂名,又如何···
想着,魏冉又坐回车中。
数日后。
城阳。
已经查明楚国打算死守郢都抵抗秦军的田单,继续带着齐师前往江汉救援,接着,行军中的田单又接到齐王的命令。
于是,田单与蒙骜立即加快了去救援楚国速度。
而郢都之中,楚人闻齐军将来,无不振奋。
阳翟。
“寡人已经破楚于鄢,不日就将攻破郢都。若是各国谁敢趁我空虚来袭,那寡人灭楚之后,就出兵灭了他。”
秦王稷叫嚣的声音传到四国联军耳中,各国将领以及各国之君皆惊疑不定,要么怀疑楚国投降了,要么怀疑楚国顶不住了。
就在各国惊疑中,楚国使者黄歇路过大梁,拜见魏王。
魏宫中。
黄歇脸色略有些憔悴的道:“大王,鄢城之战,敝国的确没有想到秦军会从百里外的夷水引水灌城。可是,虽然鄢城覆没了,但我楚国郢都还在,虽然鄢城的军民全都牺牲了,但是我之内依然还有数百万宁死不降的百姓。
所以,寡君派臣来此,就是为了向各国说明,我楚国上至楚王,下至庶民,绝不会向秦国求和妥协,誓与秦国死战到底。
不过,敝国现在经历邓城鄢城两败,国力大损,已经无法独自完成拖住秦军的任务了。故,寡君愿割陈城以北的十座城池给各国,还请大王速速催促联军进攻秦国。”
魏王遫一听楚国还在坚持与秦国作战,心中顿时一松,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楚国向秦国屈服了,但显然,南面的那个楚国,是没有那么容易屈服的。
只是,他想起白起的战绩,心中又有些忐忑。
万一···真如秦王所说,楚国已经顶不住多长时间了。
此时,黄歇见魏王沉默不语,心思一转,就明白魏王的担忧所在。
于是,黄歇在拱手道:“大王,各国联军进兵的速度要加快了。若是各国在我楚国郢都被攻破前,还没有攻破秦国的函谷关,那秦国就会在攻克我郢都之后,回师救援。
到了那时候,秦国已经全取我江汉之地,国力壮大了一倍,并且从南北两面包围韩国。
如此,韩国灭亡有日矣,韩亡则魏国紧随其后。
大王可是要知道,若是秦国打算用水攻的办法灭亡魏国,那水攻大梁可远比水攻鄢城容易。”
魏王遫一听,顿时脸色一变,然后急忙应道:“左徒说哪里话,寡人刚刚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担心赵王,至于寡人,寡人早就想出兵伐秦了。”
说着,魏王遫又道:“左徒还要去赵国,去赵国道路,寡人熟,就让寡人送左徒去。而且,韩王那边,寡人也可以派人去游说,还请左徒勿忧,还请楚王勿虑也。”
黄歇一听,拜谢道:“谢大王。”
接着,三日后,赵王何闻楚国还在抵抗秦军,并且还派黄歇前来求援。
于是,赵王何心中的顾虑尽去,不等黄歇抵达邯郸,就立即下令让四国联军主将赵梁率领联军进兵。
又三日,赵梁得到赵王何的命令,当即率军西进,往函谷关而去。
第两百六十章 齐军到郢
田单率军离开城阳后,经楚国唐、随进入江汉地区。
一入江汉,田单立即吩咐道:“传令,大军缓行,将斥候派到五十里外,小心秦军突袭。”
一侧的蒙骜闻言,开口道:“将军,楚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虽然楚柱国景阳手中的军队比白起多出数万人,但这段时间,景阳面对白起的挑战,一直避战不出。
如果白起一直没法对景阳下手,那么他十有八九就会先对我们下手
而秦将白起用兵神出鬼没,熟知楚国地形,而我齐国距离楚国江汉有千里之遥,对江汉的地形一无所知,极易遭到白起的袭击。
故,在下请亲自去主持查探一事。”
田单点头道:“好,那就有劳蒙将军了。”
蒙骜领命而去。
接着,十万齐军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在楚人的引导下,缓缓向郢都而去。
同时,齐军的斥候也从二十里外扩散到周围五十里。
为齐军引路的楚人见到齐军这番动作,不仅没有鄙视齐人嘲笑齐人胆小,反而还微微松了一口。
另一边。
郢都北部的白起,在多次向景阳发出决战的要求,而屡屡遭到景阳的拒绝之后,便知道景阳铁了心要固守待援了。
双方对持十余日,秦军休整完毕后,白起便得到齐军抵达江汉的消息。
“齐军到了随地。”白起一得到消息,便沉吟道:“齐军的到来,对我军而言极为不利。本来景阳手中的军队就比我多,应付景阳本来就比较勉强了,若是让齐楚两军会合,那齐楚双方就数倍于我军了。
景阳手中的楚军大都是楚国各地的县兵,乃是楚国中比较精锐的军队,对付起来比较难。
不过,齐军则不然,齐军一向以怯弱闻名天下,而且济西、秦周两战,齐国精锐军队包括齐技击士在内,全都毁于一旦。甚至,齐国还因为国中财富被燕国洗劫,导致齐国复国一年了,但齐王冀一直都没有扩充技击士的数量。
究其原因,是因为齐国的金钱全用来收购齐人手中的粮食了,所以现在齐王手中也没钱。
所以···”
说着,白起将目光投向北方:“所以,来楚国救援的齐军,虽然是以逸待劳,但其战力必定比景阳手中的楚军低很多。齐人一向怯弱,若是我军与齐人死战,齐人必定难以坚持。
还有,楚军是为了守卫国土保卫家园,战斗意志即位坚定。而齐军则不然,齐军只是来救援的。故而,齐军的战斗意志必定十分薄弱。
既没有战心,本身又十分怯弱,这样的军队,一战可破。”
想到这,白起立即吩咐道:“传令,派出探子,去打探齐军的动静。”
“诺。”
次日,白起得到齐军情报后,皱眉道:“齐军一日前行不足三十里,而且齐军的斥候散布到五十里外了。这说明齐将田单十分谨慎,我军要想趁机偷袭齐军,恐怕很难。”
说着,白起又笑道:“不过,田单如此作为,也必定会让齐军将士的士气遭到打击。”
想了想,白起又吩咐道:“传令,密切关注齐军的动向···”
`又七日,田单率领齐军每日只走三十里,并多派斥候,始终保持着警惕,没有给白起任何机会。
齐军抵达郢都附近,停兵驻扎后,田单将军队交给了副将蒙骜,然后带着一支军队,进入郢都。
郢都。
楚王横一见田单,不等他行礼,就大喜过望的道:“田将军终于来了,寡人在郢都之中昼夜等待将军,可谓望穿秋水矣。”
田单见楚王略显急迫,有些不在乎礼节了,心中知道秦军给楚王带来的压力必定极大。于是,便一边行礼一边拱手道:“外臣行军缓慢,还请大王恕罪。”
“无罪,无罪。”楚王横笑道:“只要援军能安全抵达郢都,这就是大功···”
君臣寒暄了一阵后,楚王横对景阳看了一眼,道:“柱国,田将军远来,不知眼下的形势,还请柱国为田将军解说一下。”
景阳点了点头,然后脸色有些沉重的道:“田将军,目前郢都这边,自从本将率军回援后,白起就停止了所有的军事行动。截止到今天,白起所部已经休整了近二十天,根据之前白起所部的军事行动,可以说,白起所部秦军的战斗力已经恢复了。
不仅如此,根据我楚国在北部的探子来报,三天前,秦国有一支约五万人,大部分都是由刑徒组成的军队,已经离开曲地,正在沿丹水、汉水南下。”
“秦国又派出援军来支援白起了!”田单闻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虽然那支援军大部分都是刑徒,但是,秦国的刑徒···众所周知,秦法森严暴虐,秦国百姓多有犯罪被贬斥为刑徒的,而这些百姓一旦沦为刑徒,那就需要为秦国劳作,直到死亡。
而他们脱离刑徒身份的唯一办法,就是用军功赎身。
不过,秦人闻战则喜,所以,通常的情况下,秦国的军队都是从各地郡县征召的百姓,而那些刑徒、以及新近成为秦人的各国百姓,都是没有资格去打战立功的。而秦国刑徒想要赎身,一般都是要用父兄子弟的军功来赎身。
故而,即便是秦国的刑徒军,在家人都在秦国的情况下,也极少背叛秦国。而且,这些刑徒上了战场后,为了摆脱刑徒的身份,他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绝对不低。
想着,田单皱眉道:“秦国连刑徒都派来打战了,看来秦国那边也快接近极限了。”
景阳见自己说完秦国的援军后,田单并没有被吓住,而一眼看出秦国的国力已经接近极限。
见此,景阳对内心中队田单的评价立即高了一个层次。
接着,景阳点头道:“田将军所言不错,不久前,燕赵魏韩四国联军已经离开韩国进入秦国境内,不日就将对函谷关展开进攻。
所以,秦国本土也已经变得十分危急。
故,秦国派出刑徒来援白起,其目的就非常明显,那就是希望让白起击败我齐楚联军,攻破我郢都,然后回援函谷关。”
第两百六十一章 剑指齐军
田单听到这,脑海中立即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四国已经在围攻函谷关了,那郢都这边,只要拖住白起,那就可以坐等四国联军取得战果了。
想着,田单又微微摇了摇头,并向楚王横以及景阳看了一眼。
如今在郢都的齐楚联军,已经超过二十位,而白起手中的军队还不足八万人,这要是避战自保,估计楚王是不会同意的。
想着,田单立即问道:“不知大王还有柱国打算怎么对付白起?”
景阳与楚王横脸色沉重的对视了一眼。
接着,景阳开口道:“田将军,本来,按本将的意思,是想通过与白起对持的方式拖住白起,然后等待四国大功告成。
但是,现在敝国巫郡那边,已经与秦军厮杀了八个多月了,捍关巫县的楚军,每天都来告急求援。
故而,本将担心巫郡那边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巫郡失守,那被巫郡阻拦的十几万秦军,就会立即顺江水而下,杀到郢都这边来。
巫郡的秦军一到,那我们齐楚联军就在数量上不占优势了。
故而···”
说着,景阳一脸期待的看着田单道:“田将军,本将打算趁秦国援军未至,臣巫郡还未失守,打算集结我齐楚大军,与白起决战,先行击退白起所部,将白起驱逐出楚国。”
“与白起决战···”田单听到景阳的建议后,立即在心中盘算起来。
大王的意思,楚国的江汉万万不能被秦国占据,那怕就是将这十万齐军全搭进去,也要阻止秦国占领江汉。
否则,天下大势就明朗了。
所以,大王的意志不能违背。
而白起虽然是名震天下的名将,但现在白起手中的军队还不足八万人,而齐楚联军超过二十万。
田单大致一估算,觉得几乎没有战败的可能,于是,便问道:“与白起决战的事情,在下答应了,只是不知柱国打算怎么打。”
景阳见田单没有立即应下,本来还担心田单避战自保,结果,没等他开口劝说,便听到田单答应。
见此,景阳大喜过望。
只是,他心中对齐军的战力,还是有所迟疑。
一则齐人一向以怯弱闻名天下,让胆小怕事的齐军去与如狼似虎的秦军死拼,他心中实在没信心。二则这次齐军来救援楚国的,楚国也不能让齐人去硬拼秦军,免得齐人以为楚国坑害他们,然后负气回国。
想着,景阳立即开口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如今我齐楚联军三倍于秦军,故,本将打算先邀请白起决战,若是白起迎战,则我楚国做主力,齐军作为侧翼,我们同时出兵围攻白起。
同时,若是白起避战,那我们冲过去,强攻秦军大营。”
田单一听楚军自己做主力,而齐军充当侧翼,立即应道:“善。”
秦军大营。
白起拿着景阳送来的战书,脸色沉重的道:“景阳邀本将三日后决战。这是留出三天时间给齐军休整,然后打以多击少,恃强凌弱吗?”
说罢,白起微微皱起眉头。
齐楚联军超二十三万人,而我秦军却不足八万。虽然我秦军悍勇无敌,但是如此巨大的人数差距,正面对决不好打啊!
更何况,之前我水淹鄢城以恐吓楚人,结果,非但没有将楚王横那个昏君吓住,反而还激起了楚人对我的仇恨,让楚王发动起郢都的百姓守城。
现在景阳手里的军队战力不弱,而楚人皆对我恨之入骨,再加上之前对待百姓颇厚的楚怀王死在秦国···以楚人极度崇尚复仇的个性。三日后决战,楚人必定会拼死与我军作战,以为楚怀王报仇,以为鄢城百姓报仇。
楚军···
想到这,白起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胜机。
想着,白起向齐军的方向看了看,沉思道:“楚军不好对付,所以,我军的胜机就在齐军身上。”
说罢,白起再三思考之后,立即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厉声道:“传令,派人回报楚将景阳,三日后决战,本将答应了。”
“诺。”
“传令,大军休整三日,三日后与齐楚联军决战。”
“诺。”
次日,天色阴。
夜。
此时,白起一脸欣喜的站在大帐外,抬头看着晦涩昏暗的天空,良久,才收回目光,对身侧的任固道:“天色昏暗,十步之外不见人影,是一个埋伏的好天气啊。若是此时悄悄埋伏一军,必定让人难以察觉。”
任固一听,皱眉道:“将军是说,齐楚联军可能会埋伏我军。”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白起沉吟道:“不过,现在本将也想埋伏齐楚联军。”
“埋伏齐楚联军!”任固见白起欲使用诈术,顿时兴奋起来了。
此时,白起沉吟道:“齐楚联军人多势众,而且景阳手中的楚军都是精锐,正面硬拼,我军十有八九会被齐楚联军那庞大的人数淹没。不过,人多又人多的打法,人少也有人少的打法,只要能利用好形势,人越多就会越乱,尤其是齐楚联军这种两军互不统属的情况。”
任固听到这,崇拜的看着白起道:“将军,你说吧,我们该怎么打!”
白起微微一笑,目光移向齐军所在的地方,笑道:“齐楚联军固然人多势众,但他们也有一个弱点。
那就是齐军千里迢迢的前来救援楚国,一则远离家国千里,必定人心浮动,思念乡土。二则江汉距离齐国太远,楚国江汉没了,对齐人而言,没有多少影响,齐军将士必然没有为楚国的死战之心,三则齐军从未前来江汉,必定对地形不熟,四则青徐之地与荆楚之地差矣极大,齐人短时间内必定难以适应郢都的风水。
有此四点,齐军就是我们的机会。”
任固一听,想起之前邓城之战,三万秦军击溃九万楚军的事迹,兴奋的道:“将军是说,冲上去,猛攻齐军,齐军不愿死战,就会退避,然后我趁胜追击,便可大败齐军。
击败齐军后,我军在回师夹击楚军,便可大破齐楚联军。”
白起一听,先是愣了愣,然后训斥道:“胡言乱语。”
第两百六十二章 三国决战 上
任固见白起沉着脸训斥,立即缩了缩脑袋。
白起见此,轻哼道:“冲上去打,你以为齐军是那些楚国封君的军队吗?
齐国是各国中最富有的国家,齐军的装备也是各国军队中最精良的,齐军的锐士,更是各国将士中最精通战技。正面去冲齐军战阵,是你任固头硬,还是你以为本将头铁。
更何况,按照齐人的习惯,必会将最精锐的死战之士放在前面,而将怯弱怕死的懦夫放在后面。从正面冲,我八万秦军全力以赴都未必能冲破十万齐军的阵线,更何况一侧还有十几万楚军!”
“那将军···”任固惊疑地看着白起道:“那我们怎么打齐军?”
白起想了想,对任固示意道:“来,随本将进来。”
说着,白起立即向大帐内走去。
任固见此,立即迈步跟在白起身后。
数个呼吸后,白起带着任固来到一副地图前。
接着,白起指着地图上郢都北面二十里处的地方道:“两天后,我军将会在这里与齐楚联军决战,而齐楚联军也一定会凭借优势兵力围攻我军,以发挥出人多势众的优势。
而我军要想击败齐楚联军,唯一的机会就是能击败齐军。
所以,两天后,本将会派出精锐之士全力攻击齐军,从正面与侧面攻击齐军。”
任固一愣,诧异的看着白起道:“将军,你刚刚不是说从正面很难突破齐军的阵线吗?”
白起闻言,冷笑道:“若是不全力攻击齐军,死战一场,齐楚联军如何相信我秦军会失败。”
任固一怔,问道:“将军是说诈败?”
“不错。”白起点了点头道:“正是诈败引诱齐楚联军,然后伏兵从齐楚联军后面杀出,直扑齐军最薄弱的后阵。
以齐军贪生怕死的作风,一旦后阵遭到我军突袭,那么齐军必崩。齐军一崩,我们再驱使齐国溃军去冲撞楚军,两国军队相互撞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又互不统属,相互戒备。
如此,本将再全力进攻,必能将齐楚联军杀得丢盔弃甲。”
说到这,白起看着任固,郑重的道:“所以,现在本将想让任将军你率领一万秦军,在今夜趁着夜色前往战场东部的云梦丛林中埋伏,等两天后,等本将军诈败诱敌后,突然杀出突袭齐军后阵。”
“末将明白了。”任固兴奋的道:“那时候,末将带着大军冲上去,猛攻齐军后阵,然后驱赶齐军后阵去撞齐军最精锐的前军,然后等击溃齐军前军后,再驱使齐军去撞楚军。”
“不错。”白起笑道:“只要齐军一崩,那十万齐军就将为我所用,我十几万秦齐联军,足以把楚军杀得片甲不留。”
说到这,白起看着任固问道:“任将军可有信心击溃齐军。”
任固用力的点头道:“有!”
不久,白起从军中抽调了一万精锐给任固,然后让任固趁着夜色,悄然离开秦军大营。
两日后,清晨。
齐楚秦三国大军逐渐接近约定的战场。
齐楚两军分离之际,景阳再次对田单嘱托道:“田将军,齐军虽然精锐,但是毕竟远来疲惫,而且人数也比不上我楚军。以白起的做风,必定会派秦军重点打击齐军。
不过,还请将军今日之战尽量坚持住,为我军争取时间。”
田单脸色沉重点了点头。
之前他与景阳推算,今日一战秦军必定会猛攻齐军,以求胜机。
所以,他与景阳决定以齐军为饵,吸引秦军的注意力,然后以楚军为主力,发挥人数优势先击溃秦军。
如此一来,齐军就要承受秦军的猛攻,要在秦军的猛攻下守住阵线。
不过,相比于齐军,楚军的任务更重一些,景阳不仅要指挥大军与白起死战,缠住白起,而且还要分兵相助齐军。
相比而言,齐军的任务还是挺轻松的。
想着,田单立即点头道:“请柱国放心,我齐军一定不会避战自保。”
“善。”
接着,二人各自率军分开。
不久。
齐楚联军阵势摆开,楚柱国景阳率十万楚军居中,楚将昭奇率三万楚军居右,齐将田单率十万齐军居左。
三军即成,然后二十三万大军缓缓向战场走去。
另一边,白起亲自率三万秦军加一万稻草人居中,采用外实内虚的办法,并多布旗帜,将稻草人隐藏在大军中部,然后让将军胡阳率三万秦军居左,并采用多布旗帜的办法,遮掩大军的数量。同时,又让将军斯离率八千秦军为右军,依旧采用多布旗帜的办法,混淆齐楚联军的视线。
不久,白起得到齐楚联军的军队配置之后,顿时松了一口。
“果然,齐楚两军短时间内难以调和,不能统属作战,只能分开行动。而且,齐军也如我之前预料的那样,选择了东面的位置。
这一下,此战我已经了六成的胜算了。”
不久,三方抵达战场。
“多设旗帜,设置疑阵。”景阳在多次派人打探秦军的情报,全都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心中略一沉吟,便开口道:“不管秦军怎么设置疑阵,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那就是秦军数量不足,只能挑选一面强攻。
不是齐军,便昭奇所部。
至于究竟是那支军队···本将算定了,秦军的目标一定是齐军。”
说罢,景阳便下令道:“传令,通知将军昭奇,让稳步推进,不可轻敌冒进。”
“诺。”
“传令,通知田单将军,让他小心。”
“诺。”
“传令,擂鼓,进攻······”
另一边,田单看着前方秦军阵中密密麻麻的旗帜,沉吟道:“故弄虚实,秦军的目标一定还是我齐军。”
说着,田单向周围看了看。
此刻他前面是之前守卫郯城的两万将士,也是现在齐国最精锐的将士,可以正面与秦军厮杀,右侧还有后侧也各有一支莒城、南城的精锐将士,以防止秦军突袭。
不过,因为顾及秦军悍勇难敌的缘故,这次田单还加强了前军与右军的部署,大量的齐军都部署在前右两方,阵型密而厚,而后军稍次,身靠楚军的左军则最为薄弱。
环视一圈,确定部署没有问题后,田单沉声道:“只要我齐军能顶住秦军的冲锋,那这一战,白起必输无疑。”
就在此时,左边传来楚军战鼓声,田单一听,向左侧一望,见楚军已经率先展开进攻,便下令道:“传令,擂鼓,进攻!”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三国决战 下
随着战鼓声响起,齐军前军立即缓步向前推进。
对面,秦军左军将胡阳一听对面传来鼓声,然后就见一支齐军越阵而出。
见此,胡阳有些惊讶的道:“齐军精锐早就打完了,现在的齐军战力可完全不能与数年前的齐军相比,可现在齐军与我秦军作战,竟然还敢率先发起进攻,齐将田单的胆子很大啊。
不过,比勇气,比对攻,我秦军还从来没怕过任何国家的军队。”
说罢,胡阳立即下令道:“传令,我们也冲。”
军令一下,战鼓一响,当先的秦军立即向前方发起冲锋。
齐军阵中,观战的田单与蒙骜在秦军冲锋后,很快便皱起眉头。
此时,蒙骜看着不断前进的秦军,脸色有些沉重的道:“将军,秦军冲锋的速度要比我军快一些,这说明秦军虽然人少,但秦军的士气依然高昂,没有丝毫畏惧。看来秦军将士对秦将白起非常信任,哪怕人数处在劣势,也愿相信白起,相信白起能带着他们打赢这场战争。”
田单遥望前方,应道:“这并不难理解,毕竟,就在不久前,白起还用三万秦军击败了九万楚军。可是,我齐军并非那群楚国封君。”
说着,田单又开口道:“秦军一向以勇气闻名各国,别说三倍的差距,就是十倍的差距,本将也不怀疑秦人的勇气。
不过,我齐军虽然比勇气比不过秦军,但我齐军甲固剑利,人数又是秦军数倍,此时只要我不露出破绽,那秦军就只有败亡这一条路。”
就在田单与蒙骜说话间,秦军与齐军已经碰上,并厮杀起来。
战场上,秦军悍勇死战,对齐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不过,齐军同样精锐,面对秦军进攻,虽一直处在守势,但稳固防守,没让秦军占到半点便宜。
厮杀了一阵后,双方互不相让,杀得难解难分。
齐军阵中,田单见这第一波试探性进攻,齐军并没有落入下风,顿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只要没有一触即溃,能坚持下去,打持久战,我齐军也不怕任何国家。”
说话间,田单见秦军阵中又有两支军队越阵而出,其中一支军队向前,而另一只军队却从战场边缘的东面杀过来。
见此,田单沉声道:“秦军增援了,想要正面给我军压力,并从侧翼突破···”
蒙骜见之,开口道:“将军,我军人数远比秦军多,若是我军也分兵,从侧翼拦住秦军。如此,敌我双方全都分兵,扩大战线,便能将我齐军的人数优势全发挥出来。”
田单想了想,摇头道:“不妥,秦军虚实未定,扩大战线容易露出破绽。而且,这一战的主力乃是楚军,我们没有必要与秦军全力交战。
故而,我们还是原地坚守,等楚军击败秦军,我们在全力反击。”
蒙骜闻言,立即收声,没有坚持。
此时,田单见蒙骜沉默,立即吩咐道:“传令,调一支军队去支援前线的大军。传令,让右军坐好防备,准备迎接秦军的进攻。”
“诺。”
接着,一支齐军越阵而出,迅速向前方支援。
齐军一动,对面的胡阳立即就发现了,只是,当胡阳见齐军之出动一支,而东面没有齐军出动。
见此,胡阳喜道:“果然,齐军打得很保守,没有与我秦军硬拼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本将就不客气了。”
说着,胡阳立即下令道:“传令,前军出动,全力进攻。
传令,强弩手向前,准备打击齐军阵中。
传令,调骑兵上前,支援前方,攻击齐军侧翼。”
齐军阵中。
田单一见秦军大动,顿时目光一沉:“秦军大举进攻,这是欺我胆怯,认为我军不敢死战吗?”
说着,田单脸一沉,略一思索之后,吩咐道:“传令,让前军压上去,顶住。”
军令一下,齐军前部的万余齐军立即缓步向前。
接着,齐前军前进了数百步,距离前线还有三百步之时,突然遭到一波秦军箭矢的打击。齐军骤然遭到射击,反应有所不及,顿时伤亡就达到上百人。
一波箭矢之后,不多时,又一波箭矢袭来,这一次,齐军有备,伤者较少。
后方,蒙骜见前军在三百步外就遭到打击,受伤者不少,顿时惊道:“是韩国劲弩,而且为数不少,看来秦军的主力一定在我们这边。”
田单闻言,眺望前方,远远看见秦军弓弩手的旗帜在远处挥舞,而且每一次挥舞,秦军阵中就会射出一波箭矢。
找到秦军弓弩手的位置之后,田单又向周围一看,却见一支三千人的秦国骑兵从远方杀来。
“秦骑的目标是侧翼,也可能是后阵,我齐军常常前重后轻的事情,世人皆知,所以,后阵也不可不防。”
说罢,田单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将军田攸何在。”
“末将在。”
“立即率一万将士,支援我军侧翼。”
“诺。”
“南城大夫。”
“末将在。”
“大夫立即率南城将士,从齐楚两军中间突袭秦军弓弩手所在,牵制住秦军,调动秦军。”
“诺。”
“传令,通知后方,小心秦骑突袭。”
“诺。”
南城大夫朱屿一得到命令,立即带着南城齐军越阵而出,然后快速从西部向秦军弓弩手所在冲去。
秦将胡阳见此,调出四千秦军护卫强弩军。
秦军一调动,用来遮蔽后阵虚实的旗帜一动,秦军虚实顿时暴露出来,一览无余。
“正面万余人,攻打我侧翼的五千步卒、三千骑兵,还有三千弓弩手,再加上后阵左面的军队······”
此时,田单看着前方的秦军,囔囔道:“居然有三万秦军攻打我军!”
说着,田单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派人通知景阳将军,就说东面有三万秦军。”
“诺。”
接着,双方激战一段时间后,在南城大夫朱屿还未取得战果的情况下,正面战场,因为秦军劲弩持续不断的打击,以及秦军锐士的不断决死冲锋,齐军渐渐落入下风。
又激战了一段时间,田单见前军已经全面处在劣势,开口道:“传令,让琅琊司马率军支援前军。”
琅琊司马率军前进后不久,还未抵达战场,此时,一个信使快步来到田单身侧:“报,田将军,柱国让在下前来通知将军,我军已经查清,秦军中军只有四万人,而且右军只有八千人。
如今,左军将昭奇已经对秦右军取得绝对优势,打得秦军节节败退,而且柱国已经指挥中军从正面、西部两个方向全力进攻秦军,秦军在我军的攻势下,已经落入下风···”
第两百六十四章 突如其来
“秦右军节节败退,白起所在的中君也落入下风!”田单听到使者的禀报,心中大喜。
接着,田单快速向前方的秦军看了一眼。
攻打我齐军的有三万人,白起的中军有四万人,西面只有八千秦军,如此,秦军的部署已经很明白了。
想着,田单立即对使者道:“请使者回复柱国,就说本将这里能挡住秦军攻击,让柱国不用担心我齐军,只需全力攻击白起便可。”
使者一听,欣喜道:“诺。”
使者离去后,田单看了一眼前面的战场,长叹道:“如今秦军已经快拼尽全力了,却依然没有击败我军,而我军还有大量的将士尚未投入战场。
此战我军已胜!”
一侧的蒙骜闻言,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这一战白起太小瞧我齐军了,或许他以为我齐军不会为楚国死战的。”
田单点了点头。
接着,三方再次激战一个时辰后,田单又从中军乃至后军调出军队支援前方以及侧翼。
而胡阳所部的秦军,在激战一个多时辰后,体力大耗,攻势逐渐放缓···
战场的中部,白起指挥的秦中军,在楚军疯狂攻击下,渐渐不支,开始逐渐后退。
此时,白起察觉到秦军已经拼尽全力,却依然不敌人多势众的楚军。
见此,白起脸上依然从容不迫,冷静的指挥秦军,一边缓慢后退,一边死守严防。
就在秦军在楚军的强攻下,后退了三里地时,一个信使来动白起不远处:
“报···将军,胡将军来报,我军拼死强攻齐军,齐军在我军的攻击下,连连调兵支援,目前,齐军中部还有后部,已经较为薄弱了。”
“好。”白起一听,大喜道:“传令给胡将军,让他准备撤退。”
“诺。”
接着,白起又对身侧的将领吩咐道:“传我将令,让大军中间那些挑着草人的将士,立即后退,退到后阵,设置火堆,准备放火分割楚军。”
“诺。”
“传令给后军,待军中火起,后军立即快速后退,在我军后方二十里处集结,摆好阵势,准备对楚军迎头痛击。”
“诺。”
接着,激战中,白起连连调用军队挥舞旗帜,然后再旗帜的遮掩下,携带草人的秦军立即在大军靠后的位置摆放草人,两百个草人为一堆,自东向西共堆放了五十堆。
而后,秦军且战且退,当大军中部走到草人堆时,草人全部摆放完成。
接着,秦军士卒从四面向火堆同时放火,一瞬间,秦军阵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楚军阵中。
景阳正指挥楚军疯狂的攻击秦军的时候,突然发现秦军阵中冒出数十股黑烟。
见此,景阳一怔,迟疑道:“冒烟···这是秦军在放火,无故放火,秦军这是想逃。”
说着,景阳急道:“传令,急鼓,催促前军全力进攻秦军,秦军要跑了。”
“诺。”
“传令,再派一支援军,准备追杀秦军。”
“诺。”
“咚咚咚咚咚咚······”
楚军阵中才响起一阵十分急促的鼓声,那边,前面就传来一阵欢呼声,以及一阵金锣之声。
景阳一听,向前方瞪睛一看,确实秦军后退了。
“秦军果然跑了。”景阳大喜道:“传令,全军追击,不要放跑了秦人。”
楚军见秦军败退,无不欢呼,欢呼,楚军将士又满怀着报仇雪恨扬眉吐气的复杂心思,开始对秦军发起追击。
才追击不久,就遇到秦军放置的五十个火堆。
接着,楚军将士见火堆之间有空隙,便立即穿过空隙,继续追及。
只是,楚军将士这一穿行,军队的编制瞬间就乱了一半。
不久,景阳的战车来到火堆边,然后看着乱糟糟的大军,皱眉道:“秦军放火这是想用火势乱我大军!?”
想着,景阳快速穿过火堆,向前一望,见秦军同样乱糟糟的,又松了一口气。
“秦军同样大乱,而我军数量数倍于秦···”
想着,景阳立即大喊道:“传令,全力追杀秦军,为鄢城百姓报仇雪恨,杀白起者,封君,赏千金。”
周围的楚军一听,纷纷附和高呼:“杀白起,封君,赏千金···杀白起···”
这高呼一传出,楚军无不振奋,更加卖力的追杀起来。
奔逃数里后,秦楚双方就变成了以秦军后阵的五千人为箭头,飞快的向北方飞奔,接着,便是不足两万的秦军紧随其后。
秦军之后,便是如同梳子形状一样的楚军。
此时,最前方的楚军将士,死死的咬住秦军后方,紧追不舍。
而另一边,战场的最西部,秦将斯离率领的秦右军,已经处于全军溃败状态,正被昭奇率领的楚军疯狂追杀。
战场的最东面,秦将胡阳在白起败退后,稍稍阻拦了齐军一下,便跟着后退了。
眼看秦军败退,被秦军压制许久的齐军,无不高声狂呼。
此时,田单大喜的下令道:“秦军败了,传令,追杀秦军。”
于是,即楚军追杀秦军之后,齐军也跟着追杀起来。
三军奔逃十里,此时,报仇心切的楚军,在疯狂追杀中,已经渐渐将齐军甩开。
此时,秦楚齐三军,已经变成了秦军在前方疯狂逃亡,而意欲报仇雪恨且想要斩杀白起立功的楚军紧随其后。
而楚军东边数里外,微微靠后位置,则是胡阳率领的秦军。
而胡阳身后则是田单率领的齐军。
此时,齐军追杀十里,军队将士分化明显,其中田单与蒙骜在前部,指挥着齐军中最精锐的将士,一直紧紧咬着秦军,其后两里外,则是将军田攸率领的原侧翼齐军,再后方两里,则是体力消耗大半难以追击的士卒,以及齐军中投机取巧的士卒。
三部齐军中间,还有许多跑散的将士。
接着,又追杀数里,就在田单率军追杀之时,忽然,田单身后不远处突然传出一阵猛烈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哪来的战鼓声?”田单惊闻鼓声,脸色大变,急忙回头一看,却见不远出有一支打着秦将任鄙旗号的秦军,正从齐军身后杀出,并向齐军后阵杀去。
见此,田单脸色大变,全身一寒,汗水直往外涌。
第两百六十五章 齐军反冲
此时,一侧的蒙骜急道:“将军,事急矣,如今我军前后延绵数里之遥,而且后面的军队战力···即便现在立即下令让后军整军,肯定也不是秦军的对手。待秦军杀到,我军必定会崩溃。
若是秦军趁势驱赶我后军玩前冲,那么中军还有前军极有可能会被我后军还有秦军冲垮。还有,若是我齐军被秦军驱赶到楚军后面···
那我齐楚两军可能会被这一万秦军杀崩。”
田单此刻正觉寒意刺骨,又全身冷汗直冒,然后,他听到蒙骜的声音,立即擦了擦眼角的汗水,问道:“蒙将军,若是我二十多万齐楚被白起击败,甚至我齐军还将楚军冲垮···
事后,就算齐楚联军冲出重围,恐怕齐楚两国也将闹出极大的矛盾,甚至秦军还有可能顺势攻占郢都,尽取楚国江汉之地。
如此,你我何以回去面见大王!?”
说着,田单看着蒙骜问道:“将军,事急矣,不知将军何以教我?”
蒙骜闻言,看了看后面阵型已经出现混乱齐军,又看了看前面脚步慢下来的齐军,沉声道:“此时此刻,唯将领拼命,战士死战耳。请将军立即下令,让在下亲自去中军,然后列阵坚守,在下愿以以身为墙,率军死战,硬抗后军以及秦军的冲击,以拖延时间。同时,请将军派人去前军整军,以期能及时回援。”
“这···”田单想了想,摇头道:“蒙将军的战法风险太大了,以我齐人的个性,若是中军齐人见后面的齐人冲过来,一定会人心大动,战心崩溃,被后军与秦军冲垮的。”
蒙骜闻言,想起齐人一贯的作风,顿时皱起眉头。
光是他们这些将领有死战之心,这并没有用,还得下面的士卒有死战之志才行。
可他们齐人···
齐人的怯弱之名,几百年前就传遍天下各国了。
就在蒙骜沉思间,此时,田单目光中涌现出一阵杀机,杀气腾腾的道:“蒙将军,本将有注意了,既然原地列阵不可行,那咱们就杀过去与秦军对攻好了。”
“杀过去。”蒙骜大惊道:“将军,可是我们与秦军之间还隔着后军。”
“对,杀穿后军,再去攻打秦军。秦军才一万人,我中军还能调动超过一万的军队,与秦军对攻,足以与一万秦军僵持一二,以等待前军回援。
至于后军,与其等后军冲垮我们,还不如我们去冲垮后军。以咱们后军的状态,必定一冲就垮。”
蒙骜一听,脸色一冷,应道:“战则生,不战则死,将军下令吧。”
“好。”田单见蒙骜同意了自己战法,立即大喝道:“请蒙将军立即去前军整军备战。”
“诺。”
“传令,立即派人去引导后军,让后军向两侧逃亡,前进者杀无赦。”
“诺。”
“传令,立即让将军田攸整军备战,摆出攻击阵型,准备迎击秦军。”
“诺。”
从秦军的战鼓声响起,到田单下令,只过去了十几个呼吸。
接着,军令下达后,田单立即调转战车,向中军所在而去。
另一边,秦将军胡阳听到后方的战鼓声后,立即大笑道:“如今齐楚两军皆乱,军势已经荡然无存,此战我军必胜。
传令,前军立即突击楚军后方,后军反戈一击,牵制齐军前军。”
军令下达后不久,胡阳所部秦军便一分为二,一部向楚军冲去,一部调转枪头,转身与齐军杀起来。
另一边。
楚军阵中,景阳一得到齐军后面出现一支秦军的消息,不仅脸色一白。
接着,景阳看了看周围的楚军一眼,见楚军阵势已经非常混乱,不仅大恨道:“可恶,中计了,白起之前放火之时,就是在算计我军。
齐军一向···肯定挡不住秦军,齐军一崩,被秦军驱赶到我军之中,二十万大军挤在一起,相互踩踏相互厮杀,更有秦军两面夹击···”
说着,景阳目光一沉,咬牙道:“我军大乱,整军已经来不及来,既如此,那就跟秦军拼了。我军不能败,白起更要死!”
说罢,景阳大喝道:“传令,大军向前冲···”
不久,一个斥候来到景阳不远处:“报,将军,前面四里外出现一支秦军,而且秦军溃军已经开始在那支秦军身后重新集结了。”
景阳一听,大喝道:“冲,往前冲···”
接着,又有人来禀报道:“将军,胡阳所部秦军向我军冲来了。”
景阳丝毫没有理会,依旧大喝道:“冲,向前冲,杀白起者,封侯,赏万金···”
不久后,十几万楚军全都高喊者口号向秦军冲了过去。
“杀白起,封侯,赏万金···”
最前方的秦军中,正在重新整军的白起,惊闻后方楚人那铺天盖地的口号声,不仅脸色一变:“不好,鄢城反噬···”
另一边。
当田单退回中军,见将军田攸勉强整理好阵型,而齐后军在秦军的追逐下,虽然有人引导向两侧逃亡,但大部分的人却视而不见,而是直接向中军以及前军冲过来,想要借中军前军拦住秦军。
看着那数万冲过来的后军,田单脸色一冷,然后不等中军彻底摆好阵形,便下令道:“传令,向前冲锋,摧毁前面所有人。”
军令一下,周围的齐军看着前方冲过来的后军,无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一侧的田攸愣了愣,然后来到田单身侧,急道:“将军,前面的人是我军将士啊。”
“本将知道。”田单指了指正在列阵的齐军,然后又指了指前方,大声道:“田将军,就凭你这不足一万五千人,现在能挡住数万齐军以及一万秦军的冲击吗?”
“这···”田攸露出犹豫之色。
田单见此,大怒,当即拔出佩剑,然后朝不远的田攸一跃,接着手中佩剑用力朝田攸脖子上一辉,便田攸惊讶恐惧间,将其砍死当场。
接着,田单取下田攸首级,重新上车,高举田攸首级,大喊道:“不听军令者杀,将军田攸罔顾军令,已被本将斩首。
众亲卫听令,立即组建督战队,凡是不听号令者,斩。”
说着,田单驱车来到阵前,大喝道:“现在本将亲自做先锋,大军紧随我身后,向前冲锋。
凡犹豫不进者,杀,凡后退者,灭族。”
田单身侧的亲卫,立即齐声大喝道:“杀——”
接着,田单大喝道:“传令,擂鼓,前进···”
军令一下,田单立即驱车向前,并在前进三步后,一箭射死十几步外正冲过来的齐军士卒。
田单身后的众将士见之,无不震动。
接着,万余将士在田攸人头的震慑下,在田单亲卫的威胁之中,在战鼓的催促下,纷纷发出一声怒吼:
“杀——”
第两百六十六章 白起败逃
在急促的战鼓声中,万余齐军以田单为箭头,向齐后军以及后军之后的秦军杀了过去。
接着,在田单的带头下,凡齐军路上遇到齐军将士,只要是面对着大军的,皆杀之。
此时,后军大部队见中军在主将田单率领下,将遇到的齐军将士全都砍死了,见此,后军将士皆惊。
本来,他们见秦军突然从后面杀来,便想快速逃到前面,借中军前军拦住秦军。只是,中军虽然列阵迎敌了,但却见人就杀,不管是秦人还是齐人。
眼看中军将士将逃到他们面前的齐人全都杀死,后军将士皆惧。
后面是如狼似虎的秦军,前方是比秦人还狠的中军···
怎么办?
很快,齐后军立即开始分化。
一些靠边缘的将士,见两侧有齐军士卒正在打着让军队绕道的旗令,而且耳中还不断传来“绕道”的大呼声。
见此,边缘的齐军将士立即向两侧疾奔,以避开前面的齐中军还有后面的秦军。
并且,还有不少将领还一边逃亡,一边对自己麾下的士卒高呼:“绕道,向两侧绕道···”
随着这些将领高喊,一些士卒跟着高呼:“绕道···”
与此同时,中间的一些将士,眼看主将田单率军杀自己人,且自己又难以逃离。
于是,勃然大怒,大喊道:“将军田单居然杀自己人,简直就没把我们当人,咱们跟田单拼了!”
也有将士大喊:“前面是齐人,后面是秦人,同样是死,咱们跟后面的秦人拼了。”
“完了,前······”
一时间,齐后军阵中顿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接着,后军中往前冲者有之,往后冲者有之,往两侧冲者有之,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者亦有之。
就在人群混乱奔走间,原本就相距不远的中军后军便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秦军也在猛烈的攻击后军身后。
此时,后军面对齐军秦军的前后夹击,本来就混乱的后军,顿时变得更混乱了。
很快,混乱不堪,又没有多少死战之心的后面,便被杀红眼的杀崩,大部分的人开始在两侧齐人的呼喊下,纷纷向两侧退却,而无法退走的人,则只能结阵自保。
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田单与任固之间的齐军将士越来越少,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段时间后,任固率军冲杀齐军许久,见齐军始终没有溃逃,正奋力冲杀间,突然看见百步外出现齐军主将田单的旗帜。
“田单在这,难道齐军死战不退,只要杀了田单,齐军必退。”
想着,任固兴奋的向田单看去,却见田单手持长戟,在前方左劈右扫,一边前进一边砍杀齐军将士。
见此,任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田单疯了,竟然在战场之上军阵之中明目张胆的大肆斩杀自己人···
天下各国之人,都说我秦人嗜杀,可我秦军将士可不敢明目张胆杀自己人,我们都是偷偷杀,何曾像齐人这样,如此疯狂!”
想着,任固心气为之一夺,手中挥舞的长矛都慢了两分。
接着,随着两军靠越来越近,当最前方的几排秦军将士,见前方的齐人正疯狂的砍杀自己人,见此,秦人皆心中一寒。
所有的秦人全都震撼不已:“齐人居然连自己人都杀···”
一时间,秦军之中,上至任固下至普通士卒,心气、士气、还有手中的动作,皆为之一滞。
不久,两军杀到二十步外。
此时,田单一看秦军就在面前,立即怒吼道:“秦军就在前面,将士们,随本将冲,杀秦人。”
说罢,田单手的长戟再次往旁边一刺,又将侧边面对着他的齐人刺死。
与此同时,已经杀红眼的齐军将士,无不怒吼着向秦军冲了过去。
任固见之,心中为胆寒。
秦军将士见之,亦为之胆寒。
接着,两军相遇,双方大战不久,偷袭的秦军便落入下风,进入防守状态。而被偷袭的齐军反而对秦军展开进攻。
······
另一边。
白起面对楚军的疯狂攻击,只能指挥秦军将士全力防守,这才勉强维持秦军不溃败。
厮杀中,一个斥候快速来到白起身侧,急道:“报将军,任固杀到齐军后阵,齐军后阵不敌任固将军。
不过,齐将田单正率领齐中军也在攻击齐军后阵,齐军后阵被齐我双方夹击,正在向两侧溃走。”
“什么?齐将田单也在率军攻击齐军后阵!齐将田单居然这么狠!”白起一听,顿时脸色一变:“田单率军主动攻击齐后军,如此一来,虽然齐后军必定伤亡惨重,但齐军没有第一时间崩溃,必然会给齐前军提供时间。
无论齐军原地固守,还是回头一击···”
说着,白起看了一眼正疯狂攻击秦军阵线的楚军,又看了看勉励维持却依旧免不了节节败退的秦军将士,叹道:“我军难以持久,而任固不能快速杀崩齐军,驱使齐军冲击楚军,这一战,我军输了。”
说着,白起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又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沉默了两个呼吸,然后突然睁开眼睛,吩咐道:“传令,大军后退。”
“诺。”
“传令,通知胡阳将军还有任固将军,让他们立即率军逃亡,若是不能与本将汇合,那就去鄢城集结。”
“诺。”
激战不久后,白起开始指挥大军后退。
但,景阳指挥楚军急攻秦军阵线,不久,白起所部秦军被楚军击溃,秦军溃败向北而走。
接着,景阳率军急追不舍,一直追杀到天黑才罢兵。
而另一边,田单率领的齐军与任固率领的秦军激战中,齐人眼看秦军落入下风,顿时士气大振。
接着,逃向两侧的齐军,见有机可趁,于是纷纷重新集结,并在稍稍整顿之后,又再次投入到与秦军的作战中。
随着大量捡便宜的后军加入,任固麾下的秦军立即僵持不住,被齐军杀得节节败退。
其后,蒙骜率前军一到,任固所部顿时崩溃。
接着,秦军一崩,田单立即指挥大军追杀秦军。
是役。
秦军大败,伤亡过半,秦将任固重伤被齐军俘,麾下千余秦军向齐军投降。
而楚军则没要俘虏。
第两百七十七章 围困鄢南
次日早晨。
白起轻点秦军,却发现原本的八万秦军,现在只剩下三万出头的秦军。
见此,白起悲道:“昨日一战,我军大败,本将耻之。”
一侧的胡阳闻言,立即安慰道:“将军,还请振作起来,昨日一战,实则是我军人数太少,而且也没有料到齐将田单如此之恨,竟然不顾袍泽之情,悍然攻击自己的后军。
所以,昨日之战,非战之罪也。”
白起闻言,摇头道:“败了就败了,胡将军不用安慰本将,而且本将也不会被这区区的一战就打垮了。”
说着,白起扫视了一眼周围狼狈的诸将,见依然没有任固的身影,皱眉道:“怎么,任固将军昨夜一直没有回来吗?”
胡阳看了一眼白起,有些迟疑的道:“将军,任将军昨日去偷袭齐军后方,还在齐楚两军的南面···”
说到这,胡阳见白起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立即改口道:“将军,说不定任固将军在齐军的追杀下,向南方逃亡了,所以一时间难以归来。”
白起一听,沉默了一下,叹道:“希望如此吧。”
此时,将军斯离问道:“将军,如今我军大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白起皱了皱眉,应道:“我军虽败······”
话未毕,一个斥候飞快的跑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楚军追来了。”
白起闻言看了看左右,见将士皆惧,立即开口道:“撤,向北方撤···”
不久。
景阳领军杀到此处,看着此地留在的秦军残迹,又看了看北方弥漫的烟尘,语气冰冷的道:“想跑,没那么容易,屠灭鄢城的八万秦军,本将要将你们全部留在楚国,以为鄢城数十万军民报仇雪恨。”
说着,景阳大喝道:“传令,追。”
其后,白起带着秦军奔逃三日,一直从郢都北面逃到鄢水之南,欲渡河,却被楚国水师所阻,渡河不得。
此时,白起见前路断绝,而后追兵且至,见此,白起回头看了看南方,看着景阳追来的方向,脸色一冷。
接着,他又语气冰冷的道:“景阳想杀我白起报仇,没那么容易。而且,景阳他以为击败本将,他楚国就赢了,不,从他率军回援郢都那一刻,其实他就输了。”
说着,白起向四周望了望,然后指着鄢水上游的一座高山道:“传令,大军去那座高山驻守。”
不久,白起带着三万大军占据一座有溪流的高山,然后依山据守。
当日,景阳率楚军来,随后派大军将秦军团团围住。
此时。
景阳看着被围住的秦军,深深的皱起眉头。
“秦军溃败,携带的粮食必然不多,如今秦军被我围困于高山,我只要在此坚守,不出十日,秦军必定粮尽···
不对!秦军还有骑兵,数日前的那一战,秦骑的损失可谓微乎其微,若是白起杀马取肉,那足够秦军坚持许久。”
说着,景阳满脸担忧的道:“白起孤军坐困山上,必有依仗。
北部的刑徒军,人数太少,而且有我水师在,其必定难以渡过鄢水,所以,刑徒军是不可能来救白起的。
所以,现在能救白起的,要么是秦国派人来割地求和,要么···”
说着,景阳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要么,就是司马错攻克巫郡。”
说到这,景阳立即开口道:“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大王,让大王加强戒备,小心秦军顺流而下,攻打郢都。”
“诺。”
其后,景阳试探性的对山上秦军展开强攻,结果,秦军居高临下,占据地利。
楚军强攻一日,大不利。
于是,景阳在次日改变战法,围白起于鄢南。
白起被围的第三天,秦将向寿率五万刑徒军抵达鄢城。
当日,向寿闻白起被围,欲渡河前去救援白起,却为楚国水师所阻,不得进。
白起被围的第七天,秦军粮尽,白起不得已,开始杀马取肉。
白起被围困的消息传出,各国皆惊。
在函谷关外的四国联军闻之,立即加强了对函谷关的攻势。
秦国咸阳。
秦王稷闻白起被围,顿时心中一慌。
“白起乃是我秦国最擅长用兵的将领,连白起都被齐楚联军击败了,而且现在燕赵魏韩四国联军正在猛攻函谷关,继续打下去,恐怕对我秦国不利。
而且,与白起被围还有我秦国大将胡阳、斯离等人,若是这些人全都死在楚国,必将是我秦国的重大损失。”
想到这,秦王稷立即开口吩咐道:“传令,速速请相国入宫。”
“唯。”
“将大臣杜仓、吕礼、楼缓也请来。”
“唯。”
魏冉府上。
魏冉一得到白起在楚国战败,且被楚军围困的消息,立即大恨道:“骄傲轻敌,骄傲轻敌,我秦国明明已经派出援军去楚国了,为何不等援军到来后再与齐楚联军决战。
现在倒好,不仅大战失利,而且连自己也被楚军团团围困。”
说话间,一个门客走了进来:“相国,大王使者来了。”
“大王使者?!”魏冉一怔。
不久,魏冉送走王使后,沉吟道:“大王此时召我入宫,必定是因为白起战败的事情。”
说着,魏冉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之前我为了恢复相位,主动背上了策划决断水淹鄢城的恶名,若是白起打赢楚国,一切都好说。
可是,现在白起输了,若是大王准备向各国求和,那···那我就完了,我一定会成为各国泄愤的工具,成为大王的替罪羊,一定会被各国灭族的。”
想着,魏冉沉吟了一下,立即召来自己的嫡长子吩咐道:“事急矣,你立即进宫去见太后,快,要快···”
不久,秦宫中。
秦王稷看着群臣道:“诸卿,如今白起在楚国战败,且白起被楚军围困,如今危在旦夕,不住诸卿何以教我。”
秦王稷话音一落,吕礼立即看着魏冉道:“相国,大良造不仅是我秦国的柱石,而且也是相国的心腹爱将,是相国女婿。
在下以为,为秦国计,为大王计,为相国计,我们万万不能让白起折在楚国。”
说着,吕礼一脸关切的道:“故,在下以为,不如我们向楚国还有各国求和吧。”
杜仓与楼缓一听,同时开口道:“大王,臣等以为吕大夫言之有理。”
魏冉一听,顿时脸色一沉:“这三人要置我于死地啊!”
第两百六十八章 绝不求和
魏冉一听三人之言,立即抢在秦王稷点头之前,大喝道:“大王,老臣以为吕大夫之言极其荒谬,大良造不过在楚国小负一阵,何以到了需要向各国求和的地步了。”
说着,魏冉拱手道:“大王,如今司马将军正率领秦军强攻巫郡,旦暮且下,只要攻下巫郡,再守住鄢城,那楚国的江汉之地,便将沦为我秦国案板上的鱼肉,任我秦国宰割。
可是,若是现在向各国求和,那么秦国不仅需要将关东的土地归还给三晋,将汉水以南的土地交还给楚国,甚至可能连汉北的宛城都会不保。
如此,我秦国近二十年的努力,就将会毁于一旦。”
说罢,魏冉抬起头来,看着秦王稷道:“大王,比对打下去与向各国求和的利弊得失,臣以为求和远不如坚持,只要坚持到攻克巫郡,那最后的胜利就属于我们。”
吕礼一听,立即责问道:“相国说打下去,可是我们如何打下去,司马将军在巫郡已经打了八个月了,却一直没有传来胜利的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攻克巫郡。
而我秦国内部,现在可以说已经拼尽全力了,关中已经非常空虚,只能靠函谷关顶着。若是函谷关失守,关中就危在旦夕。
对比关中与楚国,我以为关中更加重要。”
说着,吕礼向秦王稷拱手道:“大王,若是关中遭到各国蹂躏,即便最后我们将各国驱逐出关中,这也将会是我秦国的重大损失,是大王的重大失误,所以,关中受创,这是大王、臣、还有所有秦人都不能容忍的。
而楚国那边,只要我秦国占据巴蜀还有汉中,随时都可以出兵伐楚。
故,对比楚国与关中,臣以为关中更重要。”
此时,楼缓见吕礼已经充当起攻击魏冉的急先锋,立即跟进道:“大王,臣以为我秦国现在还没有同各国同时开战的实力,也没有实力同时应对各国。
如今之所以出现这种遭到各国围攻的情况,除了是因为我秦国实力强大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之前的对外策略的严重失误。”
说着,楼缓拱手道:“大王,之前六国伐齐之后,齐国遣使来向我秦国求和并求援,本来,我们秦国可以趁机交好齐国,然后全力攻打三晋或者楚国的。
可是,就因为相国的一意孤行,居然囚禁齐国使者,然后鼓动各国伐齐,如此,这才深深的得罪了齐国,导致齐国大恨我秦国,并同楚国联姻结盟。
倘若,当初我秦国接受齐国的求和,并出兵攻击赵魏解救齐国,并与齐国联姻,那么,现在齐国还会如此积极的援助楚国吗?
倘若,我秦国与齐国交好,在我秦国攻打楚国的时候,让齐国出兵从东面进攻楚国,或者让齐国出兵牵制三晋燕国,甚至是让齐国保持中立,那么,我秦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杜仓见楼缓将议论是否求和的问题转向魏冉政策失误的问题,立即附和道:“大王,楼大夫所言极是,这次失败,不仅是战事上的失败,更是相国之前外交上的严重失误。”
魏冉一听,恼羞成怒道:“强词夺理,当今天下,我秦国是最强大国家,而齐国是最富裕的国家,若是我秦国不趁之前六国伐齐的时候,大力削弱齐国,反而出兵援助齐国。
如此,等上几年,等齐国恢复元气,那齐国会感激我们秦国呢?还是会与我秦国继续争霸天下。
若是齐国再次起了争霸天下之心,那齐国会在乎我秦国的救援之心吗?”
说着,魏冉大喝道:“不会,齐国不会感激我秦国,不会顾及我秦国,而是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三晋楚国对抗我秦国,然后趁机拉拢三晋楚国与我秦国争霸。
所以,削弱齐国,这才是对我秦国最有利的事情。”
楼昌闻言,大声质问道:“既如此,那相国出兵攻打魏国干什么?”
“这···那是因为魏国不听我秦国号令,不愿攻打齐国,所以我秦国才攻打魏国,以逼迫魏国伐齐。”魏冉勉强解释道。
楼昌讥笑道:“魏国不听号令,可是当时的情况···”
话未毕,此时,一个侍者快步走进殿中。
此时,秦王稷见侍者没有得到号令就自行进入殿中,立即皱起眉头。
“大王。”侍者在殿中禀报道:“新城君、泾阳君、高陵君在殿外求见。”
秦王稷一听,目光微沉,虽有心不想再这个时候见他们,但毕竟其中一个是舅舅,而另外两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一个呼吸后,秦王稷吩咐道:“请新城君他们来见寡人。”
不多就,芈戎三人走进殿中,齐声道:“臣拜见大王。”
“免礼。”秦王稷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芈戎三人问道:“不知三位贤卿来找寡人何事?”
芈戎与公子芾、公子悝对视了一眼,然后拱手道:“大王,臣等听说大良造不久前在楚国战败的事情,故而来见大王,希望大王能顶住压力,不要与各国讲和。”
“大王。”公子芾一开口道:“臣以为···”
秦王稷听完三人的话,然后又看了相国魏冉一眼。
现在他知道,芈戎三人是来替魏冉解围的,是他母后派来给他舅舅解围的。所以,芈戎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还代表着他的母后。
现在,他母后让舅舅芈戎还有两个弟弟同时来见他,就是在向他表示要保下魏冉,并要与楚国打下去,是秦国公族还有秦国内部的楚系全都要求继续打下去,不能向各国求和。
想着,秦王稷看了看身前的三位大臣。
杜仓、楼缓这两个秦国前任相国,还有大臣吕礼,见秦王稷看过来,全都沉默以对。
楼缓、杜仓先后被罢黜相国之位,吕礼曾被魏冉逼的从秦国出逃,好不容易才返回秦国。他们心里清楚的知道,芈太后一系实力的强大。
跟魏冉冲突,那他们还是不怕的,毕竟他们早就得罪魏冉了,但跟芈太后正面冲突,那他们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当然,若是秦王愿意鼎力支持他们,那他们还可以跟太后一脉拼了。
但,秦王面对太后一直处于弱势地位,连太后现在淫乱后宫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秦王都没啥动作,他们让秦王去对抗太后,很难。
一旦秦王顶住,将他们卖了,那他们就完了。
此时,秦王稷见三人全都沉默不语,也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芈戎三人道:“三位贤卿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这次与六国的战事,寡人绝不会屈服的。”
芈戎三人闻言,立即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
第两百六十九章 太子田秀
另一边。
齐国临淄。
田冀听说白起战败的事情后,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之前,他听到鄢城被白起水淹的消息后,虽然给田单他们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一定要保住楚国的江汉地区。但是,面对历史上声名赫赫的白起,他心中依然很紧张。
一是担心楚人那边出问题,要知道历史上江汉就是在白起的攻击下,直接没了的。二是担心齐人这边会出问题,齐人怯弱的名声,已经传遍各国,万一齐人的表现跟楚国那些封君一样,一触即溃,那···
丢人还是小问题,最重要的是楚国江汉不保,而且还影响齐楚两国的关系。
他担惊受怕许久,现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即便白起是武庙十哲里面的人物,但白起毕竟还是人,没有开挂,面对绝对优势兵力,最终还是战败了。
想着,田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接着,田冀拿着田单传回来的战报,仔细看了看,然后吩咐道:“请左右丞相还有太傅来见寡人。”
不久。
宋涣三人来。
田冀将田单的战报传给三人,三人看罢,同时向齐王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郢都一战不仅击败了秦军,同时也让狠狠打击了秦国的气焰与军心。”
田冀闻言笑了笑,然后又脸色沉重的道:“三位贤卿,寡人找三位来,除了告知战况外,更重要的是,寡人担心但白起战败后,秦国那边可能会向各国求和。”
范雎一听,立即开口道:“大王的意思是说,如果秦国向三晋割地求和,那三晋极有可能会答应秦国,然后三晋就会移师东进,攻打我齐国。”
鹖冠子闻言,面色不变的坐在原地,而宋涣一听,却脸色微微一变。
接着,宋涣开口道:“大王,如今我十万齐师远在楚国江汉,若是三晋趁机来袭,那我齐国危矣。”
田冀点了点头,道:“这正是寡人所忧虑的地方。”
说着,田冀看向范雎道:“左丞相,如今魏赵两国相互以太子为质,寡人深忧之,担心魏国会背叛寡人,与赵国一道出兵伐我。
故,寡人打算请左丞相亲自走一趟魏国,加深齐魏两国的关系。”
范雎点头道:“是,大王。”
“还有一件事。”田冀缓缓地道:“左司马的战报上说,郢都之战,我齐军俘获秦将任固还有千余秦军,这是我齐国的一个重大胜利。
同时,寡人又听说,秦人愚昧有暴虐嗜杀,所以,寡人想要用仁义感化那些被俘的秦人,教之以诗书,以开秦人之智。”
三人一听,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当初。
鹖冠子在学宫中公开讲解破解秦国之法的时候,宋涣就在齐王身后,而范雎在事后也有所耳闻。
鹖冠子的破解秦国之道,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改造秦人。
商鞅之法,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便是焚烧《诗》、《书》等儒家经典,以及禁止宣传传播与秦法不同思想,以达到愚弄百姓的目的。
现在,齐王打算对秦人施展仁义,还要教之以诗书···
日后,这些饱受齐国仁义熏陶的秦人,一旦返回秦国,必将动摇秦国的根基。
想着,三人异口同声的道:“大王英明。”
齐王冀笑了笑,然后看着鹖冠子道:“先生,当初是先生提出要改造秦人的,所以,寡人打算将改造秦人的这件事,交给先生来做。
如今秦人寡人已经给先生准备了,接下来,先生还缺什么,都可以向寡人提出,寡人一定全力支持先生。”
鹖冠子一听,想了想,开口道:“大王,秦将任固乃是秦国大将任鄙之子,深受两代秦王信重,其地位非比寻常,故,臣请大王将任固关押到临淄之中,软禁起来,待臣改造完秦人,再将这些秦人与任固一同放归。”
田冀闻言,微微颔首。
任固名气并不大,不过,他爹任鄙的名声,田冀还是知道的。
当初秦武王赢荡年少即位,喜好力士,于是,任鄙、乌获还有齐人孟说纷纷聚集到秦武王身边,并因为力大惊人获取高冠。
其后秦武王与孟说在洛邑比赛举九鼎之一的龙文赤鼎,结果被鼎砸死了。事后,孟说被灭族,乌获也遭到贬斥。
唯独任鄙还得到了重用,并且还步步高升,成为牧守一方的重臣。
所以,任固一家,在秦国还是很有实力的。
如果···几年后,任固带着千余饱受仁义荼毒···不,是饱受仁义熏陶的秦人返回秦国。
那么,秦人与已经换成齐人内核的秦人之间,究竟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他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着,田冀立即应道:“可,寡人会让任固在齐国做客几年,什么时候先生说可以放人了,那寡人就放人。”
鹖冠子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臣还请大王划给臣千顷土地,以安置秦人。”
“右丞相。”田冀向宋涣看了一眼。
宋涣立即会意:“是,大王,臣会在那些秦人到来之前,就安排好土地、农具、粮种等物质的。”
“善。”
“大王,教导秦人诗书的事情,臣···”
就在四人说着改造秦人的时候,一个侍者在殿外急道:“大王,王后临产,请大王速回。”
田冀突然听到有人在外大声喧哗,本来心中还极为不喜,但一听王后临产,瞬间“唰”的一下从王位上站了起来,惊道:“王后要生了。”
说着,田冀急道:“快,回宫。”
当田冀走下台阶,看到同样一脸欣喜的三人,才反应过来,急忙拱手道:“两位丞相,先生,王后临产,寡人回宫了,秦人的事情,就有劳三位贤卿商议了。”
宋涣喜道:“王后临产,这是我齐国最重要的事情,还请大王速归。”
范雎与鹖冠子亦开口道:“大王速归,速归。”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向王后寝宫走去。
接着,田冀回到后宫,在大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就在田冀等得心慌意乱的时候,突然,殿内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
而后,殿门大开,一个女官抱着一个孩子走到田冀面前,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后产下一位公子。”
田冀一听,满脸欣喜的道:“快快快,让寡人看看!”
接着,田冀从女官手中接过孩子,才一入手,便见孩子发出一阵哭声。
见孩子大哭,田冀也不以为意,喜道:“这小子知道寡人抱他,所以跟寡人打招呼了。”
田冀正抱着孩子嬉笑间,女官见公子大哭不止,然后看着抱着公子的齐王,迟疑的道:“大王,或许公子是想王后了。”
田冀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对对对,王后···”
须臾,当田冀将孩子交给芈王后,芈王后一抱入怀中,啼哭声立止。
田冀:“···”
不久,芈王后等孩子沉睡,然后看着田冀问道:“大王,不知大王准备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名字!”田冀闻言,沉思许久,然后开口道:“本来,寡人是对上天神灵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寡人什么都信了。
所以······”
说着,田冀看着芈王后怀中的儿子,缓缓开口道:“所以,寡人打算给他起名为‘秀’,寡人希望他将来能比寡人强,为天地所忠爱,钟灵毓秀。”
说罢,田冀看着芈王后笑道:“寡人决定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我齐国的太子秀!”
第两百七十章 巫郡崩坏
齐楚联军围困白起的第二十天。
“秦国并未派出使者向各国求和,而是打算与六国死战到底?”景阳得到秦国内应传来的消息,不禁皱起眉头:“白起是秦国最能打的将领,胡阳、斯离也是秦国重将,现在白起这些人全被我楚国团团围困,秦国竟然也无动于衷。”
坐在下手的田单闻言,若有所思道:“白起虽然被我们围困,但是白起手中还有大量战马,足够秦军坚持一段时间,或许,秦国还寄希望于司马错攻破巫郡,然后杀到江汉营救白起。”
“巫郡···”景阳闻言,心中十分沉重。
巫郡已经被秦军强攻八月有余了,而且一直没有援军过去,巫郡还能坚持多久,他心中也没底。
当初,为了配合大司马庄蹻攻略巴蜀的计划,楚国悄悄地往巫郡增援五万大军。虽然捍关险要,秦军只能从西面进攻,但是,巫县却并非大城、坚城,所以,巫县能坚持到现在,应该全是巫县的楚军在拼死抵抗秦军。
只是,巫郡还能顶多久?能否可以坚持到白起粮尽投降?
想着,景阳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此时,田单见景阳脸色露出极深的忧色,立即宽慰道:“柱国也不必太担心,白起手中虽然有数千战马,但是,战马也是需要草叶的,此山虽大,但也不能维持数千战马所需。
若是白起杀马熏肉,在这八月天里,熏肉也难以为保留。
说不定我们再围困白起一段时间,白起就自己出来投降了。”
景阳闻言,点头道:“田将军言之有理。”
田单见景阳面色稍缓,又问道:“柱国,在下听说贵国江汉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了,不知柱国打算如何使用这支大军。”
景阳应道:“本来,这支大军是准备支援巫郡的,不过,因为弱关的秦军已经加固弱关,短时间内我军难以攻克弱关。
所以,在秦国援军抵达鄢城后,本将打算先解决在鄢城的秦军。目前,这十万大军已经在寿县集结,正在敝国项君英的率领下,前来支援,大概还需要一月左右,就会赶到此处。”
说着,景阳看了一眼田单,心中微微一叹。
其实,就凭在鄢南的二十万齐楚联军,足以一面围困白起,一面出兵击退鄢城的秦军了。
他也开口向田单提过,让田单齐楚联军围困白起,而他率十万楚军渡河攻击秦军。但可惜的是,这个提议被田单以齐军伤亡惨重难堪重任为由拒绝了。
对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等楚国江淮的大军过来了。
另一边,巫郡。
巫县遭十万秦军强攻六个月后,城中四万楚军,以及数万百姓,伤亡惨重。
齐王冀元年八月二十三日,白起被围的二十三天,十万秦军以伤亡过半为代价,强取巫县。
而巫县城中,四万楚军全军覆没,数万百姓伤亡过半。
捍关外。
“巫县终于被攻克了。”一脸疲惫又十分苍老的司马错一听巫县被攻克,顿时精神亢奋,大喜道:“太好了,巫县终于被攻克了。”
此时,秦将朱胥向司马错禀报道:“将军,我们从巫县楚人哪里得到消息,巫县之所以这么难攻克,那是因为楚国在我们攻打巫郡之前,悄悄对巫郡增援了。
不仅巫县附近藏着四万楚军,而且,捍关那边,除了那五千水师外,还多出来两万楚军,而且,那两万楚军还是原楚国大司马庄蹻训练多年的精锐。”
“两万精锐!!!”司马错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他强攻捍关快九个月了,秦军将士已经杀死了众多楚军,为何楚军士卒还是源源不断的从捍关中涌现出来。
原来捍关楚军数量超过两万···
朱胥见司马错脸色变化,问道:“将军,我们接下来打哪里?是回师攻打巫郡最后一个关邑,还是直接通过弱国去营救大良造?”
司马错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捍关险要不在我秦国函谷关之下,两万楚军镇守,足以在十万雄师的攻击下坚持一年以上。就算我们从东面夹击捍关,恐怕也需要一两月才能攻克捍关。
而弱关那边传来的消息,大良造已经被齐楚联军围困二十多天了,粮食早就消耗殆尽。救援大良造一事,刻不容缓。”
说着,司马错立即开口:“传我将令,留下三万大军监视捍关,留五千大军镇守巫县,留三千大军镇守弱关。
其他大军,趁楚国水师去了汉水,直接上船,准备顺流而下,直扑郢都,以调回楚国水师,还有景阳所部。”
“诺。”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在鄢城的向寿将军,让他在楚国水师南下江水后,准备出兵解救白起将军。”
“诺。”
两日后。
秦国巴蜀水师顺流而下,于半天后,在江水与楚国水师相遇,然后爆发了激烈的水战。
大战中,司马错率八万秦军坐船抵达津城北部,然后挥师攻津城。
津城空虚,秦军攻城不久,便轻取津城。
次日。
司马错挥师攻罗城,克之。
当日黄昏,司马错兵锋杀到郢都外。
郢都。
楚王横身披重甲,腰悬墨阳宝剑,站在郢都西部的城墙上,看着城下的秦军,脸色异常难看的道:“司马错杀到郢都来了,即不久前白起从宛城出发,一路杀到郢都。现在,司马错从巴蜀出发,又杀掉了郢都。寡人的郢都成了秦国的马场,变成秦军想来就来的地方了。”
群臣闻言,脸色全都变得难看起来。
楚国八百年,从来没有那一次国都会连续两次遭到攻击。
顿了顿,楚王横又道:“当年,先君威王说,秦国占据巴蜀、南郑,令他寝食难安。现在,寡人知道了先王的难处,如今寡人是真寝食难安了。”
说罢,楚王沉默了许久,然后问道:“诸卿,现在司马错杀到郢都来了,诸卿以为我们该怎么办?”
州侯闻言,率先开口道:“大王,如今郢都空虚异常,只有百姓守城,秦军凶悍,不如让柱国回师救援吧。”
庄辛一听,立即大声反驳道:“不行,柱国绝对不能调回,若是调回柱国,那白起必定就会突围而出。”
第两百七十一章 营救白起
说着,庄辛急忙拱手道:“大王,之前柱国已经向齐军请求,请求齐将田单率十万齐楚联军围住白起,而柱国率楚军攻击鄢城秦军。
可是,这遭到了田单的拒绝。田单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齐军在之前一战中伤亡惨重,伤亡超过两成,齐军已经不想再与秦军死战了。
若是柱国归来,以齐军的状况,一定难以拦住秦军。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才围住白起,可以为鄢城的楚人报仇,若是调柱国回来,那白起必定能够突围,而齐军也一定拦不住白起。”
州侯闻言,看着庄辛道:“庄大夫,若是不调柱国回援,那郢都怎么办?郢都短短两月之间,已经两次遭到秦军攻击,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万一郢都失守,让大王受惊,那咱们就算杀掉白起,那又如何。”
庄辛脸色沉重的道:“我郢都之中有超过三十万百姓,而秦国不过八万之众,短时间内,郢都绝不可能失守。”
说罢,庄辛向楚王拱手道:“大王,我江淮楚军还有二十多天就能赶到江汉,只要江淮援军一到,就能解郢都之围。
臣以为以郢都百姓之力,坚守郢都二十多天,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白起那边,白起被我齐楚联军团团围困,粮尽道绝,用不了多长时间,秦军就说束手就擒。
之前,白起水淹鄢城,我数十万楚人皆被白起所杀,若是让白起逃走,臣羞之、惭之。”
楚王横一听,想起鄢城的惨剧,不禁脸色一沉。
鄢城惨剧发生后,楚人无不对白起恨得咬牙切齿,并发誓要向白起报仇。
若是现在他将景阳调回郢都,然后导致白起突围成功···
那国人比埋怨他,而他也将难以面对国人。
想着,楚王横脸色一怔,郑重的道:“白起,寡人深恨之,哪怕是郢都被秦军攻下来,寡人也要杀掉白起。
传令给柱国,让他继续围困白起,不要给白起留下活路。至于郢都这边,寡人亲自守城,秦人要想攻克郢都,那就从寡人尸体上跨过去。”
群臣听到楚王横的,大部分都露出激动之色。
楚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有血性的楚王了···
另一边。
司马错围住郢都三日,见北面的齐楚联军一直都没有南下,甚至楚军还派人封锁了北上的道路,以防止他率军北上救援。
“楚国那个昏君,居然也会如此硬气!”司马错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如今我麾下的八万大军,已经师老力疲,而郢都之中虽然没有多少大军,但百姓最起码有数十万之众。
而且,之前大良造水淹鄢城,让楚人现在极度仇视我秦军···若是此时本将率军攻打郢都,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攻下郢都。”
说着,司马错沉吟了许久,然后开口道:“无论如何,先把楚国水师引诱到江水再说。”
说罢,司马错立即吩咐道:“传我将令,立即让巴蜀水师再次攻打在长江北岸护卫郢都的水师。”
“诺。”
“传令,立即出兵去江水北岸,准备挖长渠,水淹郢都。”
“诺。”
不久后,巴蜀水师再次扑向楚国水师,然后两倍于楚国的巴蜀水师,顿时与楚国水师在江水上打得难舍难分。
就在激战中,秦军出现在郢都南面,然后公然挖掘其长渠来。
楚人闻之,大惊。
郢都。
“秦人才淹我鄢城,现在又想淹我郢都。”楚王横大惊失色的道:“郢都本来地势就较低,现在有处在八月,江水水量交道,若是让秦人决堤引水,那郢都就完了。”
州侯急道:“大王,事急矣,当立即调封锁汉水、鄢水的水师南下。”
庄辛闻言,张了张口,并没有说话。
“令尹言之有理。”楚王横点了点头,立即大声喊道:“传令,将江汉的水师全部调到郢都来,护卫郢都···”
次日。
汉水的楚国水师南下,经汉水,入扬口,走扬水,出夏首,然后进入江水。
楚国水师援军一到,两国水师数量持平后,秦国水师立即落入下风,然后交出了江水的控制权,只能困守津城。
正在率领大军挖掘长渠的司马错一听楚国水师控制了江水水道,立即大喜道:“楚国水师南下,解救大良造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要看楚国那些封君的了。”
说罢,司马错立即下令道:“传令,收兵回营。”
郢都之中,楚国君臣得知水师已经击败秦军控制江水水道,而司马错也率军回营,没有继续挖掘水渠了,不禁全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次日一大早,就在楚王横一大早起来巡视郢都的时候,一个将领来到他身边禀报道:“报,大王,司马错率军北上了。”
楚王横一听,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不必惊慌,司马错此举必定是北上救援白起去了,不过,柱国已经派军队在险要之处封锁了北上的道路,司马错必定难以突破封锁,解救白起。
这一次,白起死定了。”
而另一边,司马错出兵之后,兵锋直指羕陵。
当日,司马错攻羕陵,取之,然后将羕陵官员贵族尽数杀之,并驱逐羕陵百姓,羕陵被秦军毁于一旦。
接着,司马错又率军攻打羕陵不愿的中地,破之,杀中地官员贵族,驱逐中地百姓,中地亦为秦军所毁。
司马错攻破羕陵君与中君封地,并将两地百姓驱逐出封地的事情,当天就点爆了整个江汉地区,几乎所有的楚国封君贵族都在奔走相告,唯恐自己就是司马错的下一个目标。
对于封君们来说,封地失守本来就是天大的事情,一个不好,就会让楚王震怒,说不定连封地都被楚王收回。
而百姓被驱赶去封地,这更是天崩地裂一样的事情,封地没了,还可以等秦军退走后,将功赎罪再收回封地。
可是,封地里面的百姓没了,那就全完了。
于是乎,次日,就在司马错攻打喜地的时候,江汉数十位封君达成一致意见,同时派出亲信赶到郢都。
第两百七十二章 调兵回援
楚国大殿上。
羕陵君之弟泣道:“呜···大王,我羕陵全完了,请大王为我羕陵报仇···先父奉大王之命,征召羕陵子弟去镇守邓城,结果,先父还有羕陵子弟全都死在了鄢城。
因为白起攻打鄢城许久不克,导致秦人恼羞成怒,水淹鄢城不算,现在司马错竟然还报复我羕陵,攻破羕陵后,不仅杀我兄长,又大肆残杀我羕陵官民,还驱逐羕陵百姓。
现在,我羕陵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羕陵君之子痛哭道:“大王,请为我祖父还有我父报仇···”
中君之弟亦泣道:“大王,还有我中地,秦人杀我两位兄长···”
楚王横听到羕陵、中地两地幸存者的哭泣声,看着他们不断以头抢地的恳求,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就在羕陵、中地两地幸存者的哭泣、恳求中,新任秋君之弟长拜道:“大王,前羕陵君守卫鄢城,重挫秦军锐气,却被白起用奸计害死。
现在,羕陵又遭到秦军报复,覆灭羕陵,家兄不忍之,欲找秦军拼命,为先父报仇,为羕陵、中地两地的百姓报仇。可是,秋地子弟之前大都死在了邓城鄢城,如今秋地人少力薄,有心无力。
故,家兄派臣来向大王请求,请大王立即调柱国回师,我秋地君民愿跟随柱国与秦人同归于尽。”
邸阳君令尹跟着道:“大王,秦人趁我楚军在外,而在郢都城外大肆残害楚国百姓,残杀楚国官员贵族,臣以为这是我楚国的耻辱,大王的耻辱,邸阳君耻之、臣亦耻之。
臣封邸阳君之命,请大王立即调回柱国,我邸阳子弟虽然已经在鄢城战死了许多,但依然愿意为大王死战,以洗刷大王的耻辱,楚国的耻辱。”
“大王···”
“大王···”
“大王···”
一时间殿中全是请求调回柱国与秦人死战的声音。
群臣见之,皆默然不语。
王位上,楚王横看着在殿中请命的各地封君的官员,不禁怒火中烧、火冒三丈。
为了能杀死白起为鄢城百姓报仇,为了改变楚国面对秦国极端不利的地势情况,面对司马错的大军,他连郢都被围都没调军回来。
结果,现在就因为羕陵、中地两地被秦军摧毁,这些封君居然集体来向他施压。
你们的封地重要,难道寡人的郢都就不重要吗?
你们的身家性命重要,难道寡人的性命还有楚国就不重要吗?
寡人能豁出去,难道你们就不能豁出去?
只是···
这些他在心理想想,不能说出去质问群臣。
之前江汉各地封君的军队,大都在邓城、鄢城等战事中牺牲了不少,尤其是鄢城之战,镇守鄢城的二十多位封君,还有数万军队,几乎一个都没有逃出来,全都死在鄢城。
若是他现在质问江汉的封君,对江汉封君的死活不管不顾,必定会造成极大的恐慌,那···正在赶来江汉救援的江淮封君的军队,可能就不能为楚国作战了。
甚至,从今以后,各地封君也将从此与楚王离心。
想着,楚王横迟疑了一下,然后向州侯问道:“令尹,以为如何?”
州侯看了一下殿中长拜的群臣,一脸沉重的道:“大王,臣以为应该立即调柱国回援。”
楚王横一听,又向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迟疑了一下,纵然有异议者,面对如此多的封君,也不敢开口。
于是,群臣皆道:“大王,请调柱国回援。”
“善···”
鄢南。
齐楚联军大营。
景阳接到楚王的诏令,良久不语。
就因为司马错的区区数万大军,江汉的那些封君们居然集体向楚王逼宫,然后楚王就下诏让他返回郢都了。
要知道,江淮的援军只需要十几天就能抵达江汉了,只要江淮的援军一到,就凭司马错手中的疲惫之师,就只有败退这一条路。
短短十几天,那些江汉的封君居然都不愿意等。
若是他现在率军回援,然后让齐军围困白起,以齐军的状况,必定围不住白起。
这次要是让白起逃出去,下次再想围住白起,就难了。
想着,景阳心中不禁生出对那些封君极大的愤慨。
但···心中又无可奈何。
作为楚国内部最大的封君之一,他深知那些封君的实力有多强。
此时,田单见景阳沉默,沉吟了一下,终究不愿放弃围杀白起的机会。
于是,田单开口问道道:“柱国,咱们已经围困白起近一月,白起粮尽许久,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贵国江淮的援军,即将赶来救援,即便柱国不回师,以司马错的实力,最多也就是攻破一些小城而已。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柱国何不拒绝王命,继续围困白起。”
景阳闻言,露出犹豫之色。
见此,田单又开口道:“昔日,敝国大将军触子与五国对峙于济水,敝国先王下诏催其进兵,触子听之,果大败矣。
当年,敝国大将军章子与楚军对峙于垂沙,敝国先王下诏催之,章子拒不从命。后面的事情,柱国应该知之甚详。
由此观之大将领兵在外,当随机应变,不能以王命是从,否则,覆军杀将只是小事,国破家亡,这才是真正的祸患。”
景阳闻言,看了田单一眼,摇头道:“我亦知之,不过,我楚国与齐国不同。”
田单一听,不禁长长一叹,他知道景阳要率军回去。
顿了顿,景阳对田单道:“田将军,在下打算率军回去救援郢都,不过,鄢南这里,在下也不打算放弃。
故,在下欲留五万楚军在此听从田将军的号令,请将军率齐楚联军,继续围困白起。”
田单一听,迟疑了一下。
之前他斩杀将军田攸,并下令中君攻击后军,虽然活得了战事的胜利,但是,现在齐军之中无不对他恐惧非常,以至于许多将士,都不敢正视他了。
连齐军都是这样,更何况是楚军呢!
而且,齐人一向被楚人轻视,加上他攻击自己人的恶名,轻视与恐惧叠加在一起,五万楚军肯定不会听他的号令的。
想着,田单拒绝道:“柱国打算留五万楚军在此,十二万齐楚联军,围困白起应该可行。
只是,在下人微言轻,恐难以统帅齐楚联军。故,柱国何不遣副将回师救援,而亲率联军围困白起。”
第两百七十三章 两军难和
景阳摇了摇头,他也知道田单的难处。
可是,自从楚王横即位后,楚王宠信身边的小人,不是在打猎就是在寻欢作乐,加上楚王即位后,所任命的令尹全都不得人心,这就导致楚国朝廷的威信被削弱了。
虽然因为他的缘故,景氏的实力有所增强,但是以昭景屈三族为核心的朝中力量,却是有所衰弱,总体上来朝中的力量被削弱了。
若是他不回去,必定会遭到群臣的攻讦的。若是景氏也衰弱了,那州侯夏侯那些人,必定压制不住各地的封君贵族。
想着,景阳叹道:“在下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次日。
景阳率七万楚军南下,并将齐楚联军主将的位置交给了田单。
大帐中。
田单坐在主位上,看着帐中的齐楚两军诸将,开道:“如今柱国景阳率大军回援,我们这里只剩下十二万联军,而被围的白起手中还有三万多秦军,鄢水北面的向寿手中也有五万秦军。
十二万大军,想要在五万秦军的窥视中,围死三万秦军,恐怕困难重重。”
说到这,田单看着坐在他左手边的楚国将领,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放低了姿态,开口询问道:“不知诸位将军何以教我?”
坐在左首位的昭奇闻言,看着田单在心中轻轻冷哼了一下,然后半眯起眼睛,微微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
虽然他知道他不可口,是有些让田单难以下台,但是,让他服从田单的指挥,听从田单的号令,他心中不服。
据他所了解的情况,田单在两年前还只是一个临淄城中的区区市掾,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匹夫,只是因为投靠齐王冀投靠的早,再加上一个田氏宗亲的名号,这才得以在齐国崛起。
而仔细考究田单的战绩,几乎没有胜绩,之前在齐国作战时,就以优势兵力被燕军杀得不敢出城。而之前一战,更是打得一塌糊涂,十万大军差点就被四万秦军打崩了。
昭奇在心中将田单与自己比较了一番,觉得除了心狠手辣这方面自己不如田单,其他方面田单都远不如自己,而自己因为军队的人数不如齐军,就要屈居田单之下,这简直就是耻辱。
更何况,就凭齐军的战斗力,五万楚军的战力肯定还在齐军之上。
想着,昭奇在心中叹道:“若不是还要请齐军协助,本将早就挂印回郢都了,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屈辱。”
就在昭奇沉思见,其他楚国将领见昭奇不可口,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坐在右边首位的蒙骜,见楚人都不开口,似乎有些让田单下不来台,便主动开口道:“将军,鄢北向寿所部虽然有五万秦军,但那五万秦军只是一些刑徒组成的军队,其战力必定比不上山上白起率领的绝地求生的敢死之军,况且,向寿所部想要救援白起,还要渡过鄢水。
故,在下以为,鄢北的秦军,远比山上的秦军容易对付。
而现在,我齐军有七万之众,而楚军有五万,仔细对比我们的数量,在下以为应当让楚军守卫鄢水,防备鄢北秦军,而我齐军则依靠两倍于秦军的数量,去围困白起。”
田单一听,立即向昭奇问道:“昭将军以为如何?”
昭奇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齐军围白起,他去阻击向寿。
虽然他对阻击向寿有信心,但是,他对齐军的战力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之前十万齐军面对胡阳指挥的三万秦军,就有些勉强,现在七万齐军面对白起指挥的三万秦军,肯定更加不是对手。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齐军会将楚军卖给秦国,若是齐人放白起突围而出,穰侯秦军烧到楚军身后,那就是楚军的灾难。
想着,昭奇立即开口道:“蒙将军此言差矣,我楚军虽然数量不如齐军,但是,我五万楚军皆是精锐之师,之前正面与秦军作战,也打得秦军节节败退,而齐军则不然。齐军远来楚国,不能适应我楚国风水,战力难以发挥,而秦军又如蒙将军之言,乃是决死突围之军,必定战力惊人。
所以,在下以为,我五万楚军能发挥出来的战力,应该要比七万齐军强。
故,还是让我楚军去围困白起,让齐军去鄢水阻击向寿吧。”
田单听着昭奇的话,见昭奇的话虽然表面好听,但话里话外全是对齐军的轻视,对齐军的不信任。
昭奇话音一落,田单心中立即生出不满,然后应道:“既然昭将军要主动去围困白起,那就让楚军去围困白起吧,我齐军去阻击向寿。”
蒙骜等齐将刚刚听着昭奇的话,心中皆有不满。
现在他们见田单答应下来,立即向田单拱手道:“将军英明!”
不久,两军议定,昭奇向田单一拱手:“田将军,既然大事已定,那在下就回营了,告辞。”
说罢,昭奇便带着楚将离开大帐。
齐人见之,皆怒。
而田单见此哈哈一笑。
蒙骜见此,怪之,问道:“将军,楚人无力,将军何故笑之?”
田单闻言,笑道:“本将笑楚人狂傲自大,又内部纷乱,这样的楚国,我齐国无忧矣。”
诸将闻言,皆笑之,本来心中还充满着对昭奇无礼的怒火,这一笑之下,顿时消散了大半。
不久,诸将离去,蒙骜独留。
此时,蒙骜迟疑道:“将军,在下观昭奇此人骄傲,而楚军人数不足秦军两倍,恐昭奇难以围困白起。”
田单点了点头:“兵法有云:十则围之。而以白起的才能,就是我齐军去围困,恐怕都难以阻止白起突围。若是齐楚两军精诚合作,以十万大军围困白起,两万军队阻击向寿,这或许才能围死白起。
但现在,齐楚两军难以相互信任,各自畏为战,想要困死白起,难矣。”
蒙骜长叹道:“若是白起脱困而出,以白起的能力,恐怕是个祸患。”
田单摇头道:“无妨,秦国距离齐国甚远,白起再厉害,也难以威胁我们齐国。所以,白起跑了,这对我齐国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按照大王的计划,我们这次来救援楚国,只是为了保住楚国的江汉地区。之前击败白起,斩杀数万秦军,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
说着,田单笑道:“至于白起,若是白起不死,必能极大的威胁楚和三晋。
或许,白起不死,才能让秦国牵制赵国,才能让楚魏韩三国更加依赖我齐国。
白起不死,对我齐国而言,或许并非是坏事。”
第两百七十四章 放驱之择
山上。
白起站在山顶遥望下方,见山下的楚国守军数量大减,而齐军依旧守卫鄢水,并未来增援楚军。
见此,白起惊道:“自从昨日景阳率军南下后,楚军的数量就减少了一大半,本来,我还以为齐军回来增援楚军,但不想,齐楚两军竟然没有合兵一处。”
说着,白起喜道:“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齐楚两军出现矛盾,要么就是齐军不愿为楚国死战。
无论哪一种情况,我们突围的时间到了。”
说罢,白起脸色一正,下令道:“传令,立即派人翻越山谷,去北面通知向寿将军,请他三天后出兵牵制齐军,并准备接应我军突围。”
“诺。”
当日。
“三天后!”向寿接白起传来的消息,立即回应道:“好,回复大良造,三天后准备突围,本将会接应他的。”
“诺。”
当日黄昏,蒙骜从鄢水巡视归来,对田单禀报道:“将军,今日鄢北的秦军并非出现异常。”
“没动静!”田单若有所思的道:“景阳昨日一大早便率军南下了,而秦军直到今天也没动静,看来秦军的渡河地点,一定距离我军守卫的地方很远。”
蒙骜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在下这些天已经派人查过了,除了我们齐军镇守的这二十里河道外,西面是山川河谷地带,大军难以通行,而东面是九曲十八弯的水道,也难以通行。
所以,若是秦将向寿不想从我齐军守卫的地方强行渡河,那他一定会在东面七十里外的地方偷偷渡过鄢水,甚至还会从汉水偷渡。
七十里外太远,这是我们齐军无法顾及到的地方,而楚国江汉各城已经空虚异常,也管不了秦军。”
田单点了点头。
此时,蒙骜向田单问道:“将军,若是向寿让一部分秦军在鄢北虚张声势,牵制我守卫鄢水的将士,然后主力偷渡到鄢南,并与山上的白起内外呼应,夹击我齐楚联军,那我们肯定拦不住白起。
如此,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田单闻言,微微一笑,然后看着蒙骜道:“不知蒙将军有何高见?”
蒙骜笑道:“将军,大王让咱们来求援楚国,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鼓动楚国继续与秦国为敌,一个是保住楚国的江汉地区。
如今秦国已经攻下巫郡,司马错已经率军从巫郡杀到郢都来了。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这一战,何不全力将白起还有向寿带到鄢南的秦军赶到郢都去,让白起和向寿去跟司马错汇合。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个白起和向寿也去了郢都,那楚国就能出兵收复汉南之地甚至汉北之地,秦国对楚国的威胁就减少了一半。
还有,他们去了郢都,那秦国在巫郡的实力就会大增,这也楚国肯定就无法收回巫郡。而巫郡向东,沿江水东进,不足一天便可杀到夷陵,夷陵,楚国先王宗庙陵寝之所在。而从巫郡向东,乘船而下,不足半天便可杀到郢都,郢都,楚国之国都也。
所以,只要白起他们去了巫郡,那巫郡就如同悬在楚国头上的一把利剑一般,会让楚国君臣时刻需要防备秦军从巫郡东进。
如此一来,楚国与秦国之间不仅永无宁日,而且楚国重兵集结在江汉地区,还能让楚国只能同我齐国交好,不能背叛齐国。”
说罢,蒙骜看着田单问道:“将军以为如何?”
“这···”田单皱起眉头,蒙骜的建议与他心中的想法刚刚相反。
此时,蒙骜见田单沉吟不语,心中便知田单另有打算。
于是,蒙骜问道:“将军,不知将军的意思是?”
田单见蒙骜再问,迟疑道:“蒙将军的计划好是好,但是,若是白起与向寿全被我们逼到了巫郡,那秦国汉南汉北之地,就异常空虚了。
然后我数十万齐楚联军北上,秦军必定抵挡不住。如此,本将以为,秦国一旦知其不可守,那就一定会割地向各国求和。
这样一来,六国对秦国的战事,可能就要停止,而且,六国合纵联盟也将彻底瓦解。”
说到这,田单皱眉道:“可是,现在我齐国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时间,是休养生息的时间,六国对秦国的战事短期内结束,这对我齐国不利。
所以,本将以为,我齐军当行动迟缓一些,放白起和向寿逃亡,让他们逃到鄢北。
如此,秦军在巫郡依靠弱关,在汉南依靠鄢水,汉水,必能与我齐楚联军长久的对峙下去。
与此同时,秦军依靠函谷关,也能与四国联军对峙。
这样一来,七国大战,相互对峙,直到各国全都精疲力竭。就跟当年我齐楚秦赵四国围攻魏韩两国一样,一战打了三年,打得各国全都痛苦不堪,全都打不下去了,难以为继,这才相互讲和。
若是这一战,我六国也与秦国打上两三年,等战事结束,再等各国恢复元气,那我齐国也已经恢复元气了。”
蒙骜听完田单的话,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田单道:“将军的计划好是好,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将军。”蒙骜一脸凝重的开口道:“楚国政治紊乱,号令不一,而且楚王昏庸,朝中群臣小人众多。而地方封君又太多,而且还常常阳奉阴违,楚国这个国家,天下没有那个比这个国家更混乱的了。
若是按照将军的计划,让秦国控制巫郡、汉北,甚至是鄢城。
如此,万一六国合纵联盟瓦解之后,秦赵燕三国联盟,然后燕赵对付我齐国,秦国对付楚国。
虽然我齐国对付燕赵两国不难,但以楚国的情况,如果楚国没有我齐国的援军,万一秦国从巫郡汉水夹击楚国,一战而取楚国江汉···
那大王限制秦国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田单闻言,想起昨日率军南下的景阳,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就凭楚国那个楚王,还有那些封君,就算有景阳这等名将,恐怕也没有多大用处。
想着,田单长叹道:“蒙将军说得对,楚王昏庸,以楚国之力,就算是打防守战,恐怕也拦不住秦军。”
说着,田单应道:“那就按蒙将军的意思,将白起还有向寿往南边赶吧。”
第两百七十五章 秦军突围
自景阳率军南下后,一连三日,秦军都毫无动作。
就在楚军惊疑不定间,第五日清晨,秦军五更用完早膳,然后开始集结列阵。
山上秦军的异动,立即惊动了山下不远处的楚军。
接着,楚军一边加强戒备,一边派人通知在鄢水南岸守卫的齐军。
与此同时,距离楚军十里远的鄢水南部,一个齐军斥候正在向田单禀报道:“将军,对岸的五万秦军动了,已经一分为五,五支齐军全都有两万人左右,因天色太暗,我们不能看清虚实,不知究竟那支秦军是真的,那支秦军是假的。
其中一军阵正在我军大营的北岸列阵,其余四军阵正在向两侧疾行,目标不明。”
田单一听,略一沉吟,便吩咐道:“传令,立即让守卫鄢水南岸的将士加强戒备。”
“诺。”
“传令,派人通知楚将昭奇,就说向寿率五万秦军在北岸准备渡河,我军正准备拦截秦军,让他小心白起突围。”
“诺。”
不久,田单率众来到南岸,透过有些昏暗的天色,看着北岸的秦军,以及向两侧飞奔的秦军,向蒙骜问道:“蒙将军如何?秦军这动作,究竟是想要择机渡河,还是想要诱使我军分兵。”
蒙骜一听,笑道:“不管秦军怎么做,我们分兵就对了。”
田单一听,笑道:“蒙将军言之有理,本将就不信了,咱们七万人还守不住这二十里鄢水。”
说罢,田单立即下令道:“请蒙将军率三万大军东面,本将亲率三万大军去西面。”
“诺。”
蒙骜应了一声,立即率军向东部而去。
接着,田单又吩咐道:“传令,派人通知昭奇将军,就说北岸秦军分兵,不知虚实,所以本将为了守住鄢水,决定分兵应之,请昭奇将军小心。”
“诺。”
齐军分兵后不久,一个斥候来到齐楚联军东部,向隐藏在丛林中的向寿禀报道:“将军,齐军中计了,向鄢水两侧分兵,向东部西部各派出了三万大军。”
“好。”向寿一听,大喜道:“齐军这一分兵,力量就削弱了,而且,三万齐军去了东部,就远离战场了。
如此,原本十二万的齐楚联军,就只剩下九万,而本将手中有四万大军,大良造手中有三万大军,七万对九万,想要让大良造突围而出,这简直易如反掌矣。”
说完,向寿长长吐出一口,叹道:“经此一役,本将倒要看看,秦国之中,还有谁会说本将乃是大王的幸臣,是靠太后与大王的关系才身居重位的。”
说着,向寿内心深处开始兴奋起来。
接着,向寿又等待一段时间,等到太阳从东面升起,觉得齐军已经被分成五支军队,短时间内应该难以重新集结了。
于是,向寿下令道:“传令,出兵营救大良造。”
军令一下,秦军立即从丛林中杀出,然后向西面杀去。
行不远,秦军又一分为二,其中向寿亲率两万大军向楚军杀去,而副将周操则率两万大军向北面而去。
秦军行不远,便为齐楚两军的探子查知。
鄢水南岸,田单一听向寿突然从东面杀出,顿时微微一笑。
果然,向寿果然带着秦军主力在东部偷渡鄢水了。
想着,田单立即大喝道:“不好,中计了,传令,快传令,重新集结大军,让南城大夫还有右司马立即率军向本将靠拢···”
另一边。
昭奇站在楚军修建的简易壁垒上,正在小心的戒备着,突然,一个斥候快步来到不远处,急道:“报,将军,不好了,我军东部出现一支约四万人左右,打着秦将向寿的秦军,现在秦军正想我们这里杀来。”
昭奇闻言,脸色一变:“向寿出现在东面,不好,秦军必定是在东部偷渡鄢水或者汉水了。快,立即派人向齐军求援,让齐军立即来支援。”
说罢,昭奇想起不久前田单派来的信使,又面色一白:“不好,刚刚田单那家伙派人来说,秦军分兵,虚实不明,所以他也让齐军分兵了,以确保万无一失。
齐军分兵了,短时间内必定难以赶到······”
说着,昭奇大恨道:“可恶,我就知道田单此人能力不足,齐军也靠不住,果然,秦军略施小计,齐军就中计了。”
说罢,昭奇急道:“传令,让后阵的人立即做好准备,防备秦军突击。”
“诺。”
“传令,让前军坐好准备,小心白起突围。”
“诺。”
另一边,山上,白起远远望见东面有一股灰尘冲天而起,然后不久,就见山下不远处的楚军出现异动,楚军的后阵开始布防了。
见此,白起大喜道:“好,太好了,向寿将军来救援我们了。传令,立即让大军做好准备,准备突围。”
说罢,白起立即带着满脸喜悦的诸将,从山顶向下方走去。
不久,就在齐军还在重新集结中,向寿率军杀到楚军阵前。
“杀,杀敌,为自己赎身——”
众刑徒闻言,无不激动兴奋的大喊道:“杀敌···赎身···”
接着,这群刑徒军,一边大喊着口号,一边冲向楚军,与楚军士卒激战起来。
此时,站在秦军最前方的白起,远远看见向寿已经与楚军交手,立即拔出剑来,转身看向眼前大都一脸病态的秦军士卒,大喝道:“将军向寿已经来救援咱们了,而且正在与齐军激战,牵制了楚军大部分的军队。
现在,轮到我们了,冲出去,杀出一条活路来。”
秦军将士闻言,纷纷激动的大喊:“杀出一条活路···杀···”
白起见军心可用,立即转身,剑指前方,喝到:“杀!”
“冲啊——”
接着,最前方的将士,纷纷背起脚边的麻袋,然后分成三个方向,向楚军之前修筑的沟壁冲了过去。
背着泥土麻袋的士卒冲锋后,秦国强弩手亦开始向前。
壁垒上,昭奇见秦军冲过来,顿时头上冷汗直冒。
遭了,我军被夹击了,可能难以围困白起了。
想着,昭奇又向北方一望,见北方还没有半点齐军的身影。
见此,昭奇在心中叹恨道:“田单无能!”
第两百七十六章 秦军南逃
说罢,昭奇又脸色难看的将目光转向秦军,一边盯着秦军,一边计算距离,一边喊道:“传令,剑盾在前,长戟靠后,弓弩手准备,准备迎敌。”
接着,秦军进入射程,昭奇立即大喝道:“射!”
军令一下,早已准备就绪的楚军立即射出了手中箭矢。
此时,正背着麻袋往前冲的秦军将士,听到弓弦震动的声音,立即微微弯起腰,但脚步却丝毫不慢的往前冲。
接着,楚军的箭矢如雨点一般落在秦军人群之中,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秦军背上装着泥土的麻袋上,有的射中了秦军士卒,伤者有之,死者亦有之。
数轮箭矢后,秦军士卒背着麻袋冲到楚军挖掘了沟壑边,然后飞快将背上的麻袋抛入沟中。
与此同时,秦军强弩手就位,亦开始朝楚军阵中射击。
秦军一射击,楚军弓弩手被压制,不能从容射击,于是,楚军射出的箭矢立即开始减少。
很快,就在秦楚两军的射击中,随着秦军士卒不断的往沟中抛入麻袋,楚军挖掘的沟壑便被秦军填平了三段。
此时,秦军阵中,白起见楚军的沟壑被填平,已经可以踩踏,当即厉声道:“传令,大军跟我冲,杀出去。”
“杀——”
随着一波大吼声,白起率先带着亲卫冲了出去,而后秦军将士拿着木盾长戟,携带着长梯跟着冲了出去,然后飞快的朝被秦军士卒填平的地方冲过去。
很快,白起在亲卫的护卫下冲壁垒下方,一群亲卫飞快的架起木梯,然后白起举着盾,拿着长剑,就向上爬。
几个呼吸间,白起便攀援一丈,来到壁垒的齿墙边,接着,白起用木盾挡住身躯要害,向壁垒上纵身一跃,便跃入壁垒上。
一在墙壁上站稳,白起便见侧边一个楚军将士正举矛劈来,而前方更有两个楚人正持剑向他刺来。
见此,白起用左手用木盾挡住左边刺来的长剑,然后身躯向前一顶,躲过长矛,而后又用重甲硬挡一剑,同时手中长剑向左前方的楚人一刺,刺入前方楚人的腹中。
一刺中对方,白起立即抽剑后退。
与此同时,跳到墙上的亲卫立即护住白起,然后才与墙上的楚人厮杀起来。
此时,正在冲锋的秦人,见主将白起身先士卒,率先冲入壁垒上,无不振奋。
于是,在白起的激励下,在求生的刺激,秦人纷纷怒吼着沿着木梯向壁垒上爬去。
一个又一个秦人爬上壁垒,然后拼死向楚人杀去。
一时间,在秦人的死战之下,楚人便落入下风。
激战不到片刻,楚军修建的壁垒便接连失守。
而后,秦人在白起的率领,开始向外突围。
楚人阵中,昭奇见楚军在秦人的前后夹击下,阵线接连被突破,似乎已经围不住白起了。
见此,昭奇又惊又怒,连忙大吼道:“快,向田单将军求援······”
另一边。
田单在得向寿从东部杀来的消息后,立即下令已经分开的齐军重新集结。
结果,这一来一去间,等最东面的蒙骜率军赶来,大军还正整顿之间,便有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秦将白起已经杀到楚军阵中,即将与救援的秦军汇合。而楚军正在拼死阻击白起。”
田单一听,沉声道:“看来白起突围已经成为定局,那咱们就不急。”
说罢,田单好整以暇地吩咐道:“传令,继续整顿大军。”
“诺。”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军整顿完成,又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秦军已经在楚军的阻击下汇合,秦军开始向东部突围了。”
田单一听,向蒙骜看了一眼,见蒙骜点头,立即下令道:“蒙将军你立即率军去东部拦住秦军,本将在从北面向秦军合围,拦住秦军向东向北突围。”
“诺。”
另一边,白起所部在向寿接应下,死战突围成功。
大军一突围而出,立即发出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呼声。
一听到将士欢呼,白起想四周一看,却不见齐军的身影,见此,他脸色微微一变:“不好,我军还未碰到齐军,现在将士们就以为突围成功,死战之心一失,疾病饥饿必定重新涌上来,如此,军心士气必定大降。”
想着,白起立即开口道:“向将军,我们与楚国大战一场,已经有所疲惫,齐军必定在来袭的路上,请将军留下一只军队断后,我们立即向东面撤。”
“善。”向寿立即点了点头。
接着,白起又厉声道:“传令,打探齐军动向。”
“诺。”
而后,齐军向东面疾行三里。
一个斥候飞快的跑到白起身边:“报将军,有三万齐军正在我军前方六里外布阵,意图拦住我军。而且北面也有三万齐军正向我军压过来。”
向寿一听,立即向白起问道:“大良造,齐楚两军前堵后追,而且北面还有一只军队杀来,我们向那边突围。”
白起闻言,应道:“北面是鄢水,鄢水湍急,难以渡过,若是向北突围,就算突破齐军的拦击,也会被齐军赶入鄢水之中,向北是死路一条。
而前方的齐军正在布阵,等我们杀过去,齐军的阵势必定已经布好了。
而我军之前被围近月,秋高气躁,马肉更是让人燥热非常,我们连吃二十多天马肉马汤,军中疾病饥饿横行,大军只有一战之力,突破楚军的拦截后,我军战心已失。
而且,现在齐楚联军三面合围,却唯独空了南面,我军见有生路,必无死志。
故,本将的意思,立即向南走,去与司马将军汇合。”
向寿一听,迟疑道:“大良造,若是我们去南面,那汉南之地,还有汉北的邓宛叶,可就空虚了。”
白起闻言,略一沉吟,便开口道:“或许这正是齐人的目的,让我秦国在巫郡威胁楚国,又夺取汉北增加楚国的实力。
可是,以我战心已失的大军还有甲胄不全的刑徒军,从正面冲击齐军战阵,就算能突围成功,也必定会伤亡惨重。
若是齐楚联军再随后追杀···那我们可能就要一路被齐楚联军追杀到宛城了。
一旦齐楚联军兵围宛城,那么,必定天下震动。”
说着,白起看着向寿道:“向将军,现在四国联军还在围攻函谷关呢!”
向寿闻言,顿时沉默了。
若是齐楚兵围宛城,那秦人知道秦军在楚国惨败,还被反推到宛城,那必定会人心浮动。而四国联军闻之,必定会士气大振。
万一四国联军趁机攻破函谷关,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向寿问道:“大良造打算怎么办?”
白起一听向寿彻底交出指挥权,立即应道:“请向将军稍后返回鄢城,然后率军撤向邓城,准备在汉水布防。”
向寿点头道:“可。”
接着,白起立即大喝道:“传我将令,大军向南,向楚国郢都前进。”
另一边,田单得之秦军没有去碰蒙骜为秦军准备好的箭阵,愣了愣,然后下令道:“传令,追杀秦军。”
第两百七十七章 心有退意
两天后,白起率七万余秦军与司马错在郢都西部回事。
秦军大营。
大良造白起坐主位,右更司马错坐次位,诸将坐定。
司马错率先开口问道:“大良造,十五万秦军与二十万齐楚联军在郢都对峙,不知大良造以为,我秦军接下来该怎么打?”
白起闻言,摇头一叹:“郢都墙高城坚,城中百姓甚多,且又极端仇视我秦国,加上楚王虽然昏庸,但也并非胆小怕事之人,难以恐吓···
唉,不仅如此,楚军还占据地利优势,并控制江水水道,我军要从巫郡巴蜀运粮,千里迢迢,道路崎岖,困难重重。
更重要的是,原本我以为齐军千里救援楚国,应该没有多少战心,不会为楚国死战才是。结果,我失算了。不久前,本将率军算计齐军,但齐军为了获取战争的胜利,竟然不惜攻击自己的袍泽。
由此可知,齐国救援楚国的决心是异常坚定的。
敌军有死战之心,且众志成城,还有外援,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楚国那边。
而咱们这边,本将率领的军队,被围困近一月,疾病饥饿横行,已经没有多少战力了。老将军麾下的八万大军,已经与楚军大战九月,剩下的军队又是刑徒军···”
说着,白起摇了摇头:“所以,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攻克郢都或者击败齐楚联军,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司马错闻言,点头叹道:“大良造所言不错,其实,之前老夫率军偷袭巫郡,一击得手却未能快速攻克巫郡,老夫便知这一战我秦国已经很难打下去了。”
白起微微颔首,突然,他脸色一沉,看着司马错问道:“对了,老将军,之前老将军偷袭巫郡已经得手,结果却与楚军在巫郡苦战近九月。
老将军的能耐,在下也是知道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打成这个样子,不知老将军可查明原因?”
司马错苦笑道:“大良造,虽然我秦国从陇西调兵确实出乎楚国的意料,但可惜的是,楚国一直防备着我秦国,而且对巫郡的防御异常重视,悄悄地往巫郡增援了五万大军。
所以,老夫在捍关外碰得头破血流,至今还未攻破捍关。若非楚国为了防备大良造,将水师主力调到了汉水,让老夫轻易击败了捍关楚军水师,打通水路。
恐怕老夫现在还被捍关拦着呢!”
“增援了五万人!”白起脸色愈加变得沉重起来。
本来,他还以为是陇西秦军不能适应巫郡的气候,军中疾病流行,将士战力大跌,士气大降,这才被巫县拦住。结果,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秦军之所以没有速胜,却是楚国提前增援了。
捍关那地形,他知之甚详,若是秦军没有陇西的援军,单凭巴蜀的秦军,那么楚军只需要两万人,就可以守住捍关。
但是,楚国在不清楚秦国调集陇西秦军的情况下,就偷偷的调了五万楚军去巫郡,这就不合常理了。
除非,这楚军根本就不是去增援的。
想着,白起一脸肃然地看着司马错,问道:“老将军真以为这五万楚军是去增援巫郡的吗?”
司马错见此,一张老脸变得沉重起来:“大良造是说楚军悄悄去巫郡,也是打算偷袭我秦国的!”
说着,司马错皱眉道:“这个问题,老夫之前也想过,但是,五万楚军数量太少了,就算偷袭巴郡得手,也难以在巴郡站稳立足。”
白起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皱眉道:“在下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楚国大司马庄蹻去哪了?
自从庄蹻在一年前失踪后,楚国之中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穰侯、新城君全都调用了在楚国的关系,但是,谁也不知道庄蹻去了哪里。
可是,庄蹻虽然失踪快一年了,但是,现在楚国没有人出任大司马一职,也就是说楚国大司马还是庄蹻。”
司马错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大良造是说庄蹻正准备偷袭巴郡?可是这有问题,庄蹻已经失踪快一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干任何事情了,无论是偷袭巴郡,还是偷袭我汉中。
现在,楚国巫郡都已经失守了,而庄蹻依然没有出现,所以···”
司马错迟疑道:“所以,老夫以为庄蹻会不会不在西部,而是去了东面或者南面?”
白起闻言,沉思了一下,叹道:“老将军说的也有道理,一年的时间,巫郡失守,或许庄蹻真的去了其他地方也说不定。”
说罢,白起晃了晃脑袋,然后看着司马错道:“老将军,虽然我们继续攻打郢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如今我秦国汉北空虚,为了牵制齐楚联军,为向寿将军在汉北布防提供时间。
所以,在下希望我们还是继续留在郢都,继续与秦楚联军对峙。”
司马错闻言,点头道:“善。”
另一边。
昭奇回到郢都,面对楚王以及柱国景阳的询问,哭诉道:“大王,柱国,非是我作战不力,实则是齐将田单无能,齐军无力,这才让白起·······”
不久后,楚王横听完昭奇的哭诉,挥退昭奇后,沉吟了一下,然后向景阳问道:“柱国以为如何,鄢南一战,是齐军故意保存实力算计我楚国,还是田单真的无能?”
景阳想了想,摇头道:“大王,臣之前与田单交流过数次,田单这人用兵还拘泥于兵书,中规中矩,并没有自己的用兵之道。但是,这只是田单领军打战的次数太少的缘故,从之前郢都之战,田单当机立断,挥师攻打自己后军的行动中,可以看出田单这人是有机变之能的。
所以说,昭奇指责田单轻易中计,臣以为有可能。不过,臣齐军来楚国后,为了击败秦军,已经做出了攻击自己人,付出了伤亡近三万的代价。
如此大的损失,齐军想要保存实力,这也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景阳拱手道:“大王,齐军已经伤亡惨重,就算齐军想要保存实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齐军能来帮助我楚国,这便是齐国对我楚国的情谊。
所以,臣以为,无论田单是怎么想的,我楚国都要感谢齐军。”
第两百七十八章 兵围邓城
楚王横闻言,想了想,应道:“柱国言之有理,若非齐军来援,恐怕寡人的郢都直到现在还处在白起的威胁之中,更别说击败白起了。”
说着,楚王横脸色露出一脸的迷茫和担忧,看着景阳问道:“柱国,战争打到现在,如今我楚国巫郡、汉北的邓城等地、还有汉南等地,皆已落入秦国之手,而且我大军也损失惨重。
现在,寡人一想起巫郡落在秦国手中,寡人就寝食难安,不知柱国以为,此时此刻,寡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景阳闻言,看了楚王一眼,见楚王居然开始担心起国事来了,立即安慰道:“大王不必担心,如今秦军的情况,已经无法威胁郢都。
若是秦军稍后退到巫郡,那臣就立即联合齐军,向北收复汉南甚至汉北之地,以秦军现在的情况,我们收回汉南地,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在各国的帮助下,收回汉北乃是方城一线,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若是秦军不退,在郢都外牵制我们,这也无妨,等项君带着援军一到,我们便可留下一部军队在此与秦军对峙,另遣大军北上便可。
现在局势已经在我们六国手中了。”
楚王横一听收回汉北乃至方城,顿时精神一振。
汉北的宛城,还有方城一线的上蔡叶地,这些都是楚国的重要地盘,是先王在二十多年前丢掉的地盘。
若是能收回这些地盘,那他就算是丢了巫郡,在九泉之下,也能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想着,楚王横兴奋的感叹道:“若是能收回宛叶,那寡人就可以从容的去见先王了。”
次日,秦军龟缩军营,既没有返回巫郡,也没有出兵侵扰郢都。
而楚国见秦军没动,也没有主动出兵驱逐秦军。
就在秦军与齐楚联军对峙间···
十三天一晃而过。
这一日,楚将项君英率十万江淮楚军赶到郢都。
楚国援军一到,秦楚齐三军皆为震动。
次日。
楚王横下诏,让柱国景阳继续率齐楚联军与秦军对峙,然后派项君英以及楚国一半水师率军北上收复失地。
楚军得到诏令后,再次北上。
数日后,项君英率军抵达鄢城,因秦军放弃鄢城,故项君英不费一兵一卒,收复了只剩下城池的鄢城。
只是,鄢城死难者数十万,秦军也并未收拾鄢城,以至于鄢城死难者皆未能收殓,暴尸于野、外,尸臭十里可闻。
楚人嗅之,无不泣涕而悲。
于是,楚军并未进入鄢城,也没有再鄢城停留,直接北上。
又十日,楚军一路收复罗、阴、卢等地,杀到汉水南岸。
楚军抵达汉南的第二天,便利用楚人对汉水的熟悉,开始强攻汉水北岸才修筑不久的秦军防线。
激战两日,向寿修建的防线被楚军突破,然后向寿急忙率军退守邓城。
······
秦国咸阳。
秦王稷收到向寿的书信,沉默了许久,然后喟然长叹道:“这一次,是寡人冲动了,是寡人太过于迫切的想要向母后证明自己,是寡人小觑了那个昏君,所以才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寡人本以为,以我秦国的实力,对付南面那个昏君,应该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楚国太大了,即便寡人已经倾尽全力了,即便寡人已经取得了优势,但面对全力以赴的楚国,却难免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楚国江东的楚军,直到现在还没有调用呢···”
长吁短叹了一阵后,秦王稷吩咐道:“来人,请大臣杜仓、楼缓、吕礼来见寡人。”
不久。
三人来。
秦王稷将向寿传来的信函传给三人,开口道:“三位贤卿,楚军已经攻破汉水防线,兵围邓城,不知三位贤卿何以教我?”
吕礼一听,惊道:“怎么会这么快,向寿将军幸苦了近一个月防线,居然短短两日之间,就被楚军攻破了?”
楼缓脸色沉重的道:“这是正常的事情,汉水的深浅水量,楚人远比我秦国了解,再加上楚国水师相助,楚军想要突破汉水防线,简直是太容易了。”
说着,楼缓拱手道:“大王,不仅汉水,恐怕邓城也不足为持。邓城百姓心向楚国远甚于我秦国,且大良造在水淹鄢城的事情传开,楚人皆恨我秦军,臣想来邓城的百姓也不例外。”
杜仓听到这,长叹一声,拱手道:“大王,趁邓城还在我秦国手中,向各国求和吧,继续打下去,一旦邓城失守,那么宛叶还有方城一线,恐怕全都会被楚国夺回。”
楼缓一听,跟着道:“大王,不能继续打下去了,求和吧。”
吕礼叹道:“大王,求和吧。”
秦王稷点了点头,长叹道:“不错,楼卿之前说得对,以我秦国目前的实力,面对六国的围攻,防守有余。但想要一面防守,一面出兵伐楚,的确是力有不逮。
这一此面对合纵联盟的失利,其过在寡人,在寡人啊!”
楼缓闻言,心中微微一暖。
原本他还不敢再提这事,担心触怒了秦王,但是秦王心胸比他想象的要宽广许多,居然主动提出这一战失败的原因,还将过错揽过去了。
此时,秦王稷吐出一口气后,看着三人问道:“如今寡人想向六国求和,并拆散合纵联盟,不知三位贤卿何以教我。”
杜仓闻言,率先开口道:“大王,如今我秦国实力受到重创,六国合纵的目标已经达到了,所以,臣以为失去了共同目标的联盟,拆散起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韩国那边,韩国弱小,只需我归还武遂给韩国,韩国基本上就满足了。魏国那边,魏王贪婪,我们可以将河内还有宛城、叶地割让给魏国。
魏国见此,必贪,若是魏国取宛叶,则必然交恶楚国,楚魏交恶,则魏国必将倒向赵国。魏国倒向赵国,如此,楚国与三晋必定交恶。
楚国与三晋交恶,那关东各国就顾不上我秦国了。
甚至,我们还可以割让上郡北部的土地给赵国,并支援赵国,鼓动赵国伐齐。
只要赵国一出兵,合纵联盟就彻底完了。”
第两百七十九章 秦国母子
秦王稷听完杜仓的话后,应道:“好,现在寡人已经知道瓦解各国的办法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杜仓三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皆默然不语。
秦王稷见此,沉吟了一下,叹道:“也罢,这事寡人亲自去解决。”
不久后,秦王稷来到芈太后的寝宫,走到大门处,对守门的侍者道:“寡人来看太后,立即去禀报太后。”
“唯。”
一个侍者应了一声,立即快步向宫中而去。
此时,秦王稷脚步不停的向内走去,行十余步,就见魏冉从宫中出来。
见此,秦王稷心中一沉,然后笑着迎了上去。
“见过大王。”
“相国免礼。”
礼毕。
秦王稷开口问道:“相国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太后啊?”
魏冉快速瞄了秦王一眼,暗道:“我怎么来看太后,难道大王不知道吗?你召见杜仓他们三人,却没有召见我,我要是再不来见见太后,求太后救命,我这个舅舅就被你这个秦王给卖了。”
想着,魏冉露出一丝悲色,哀叹道:“大王,老臣最近因为南方的战事而忧心重重,渐渐感觉处理国事越发吃力了,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恐不久矣。
所以,老臣就趁着身子骨还硬朗,还能走路,就进宫看望太后,想着多陪陪太后。”
“呃···”秦王稷一愣,仔细了看了魏冉一眼,见他面色的确有些憔悴,苍白的发须透过青黑的发须显现出来。
见此,秦王稷心中一凝。
虽然他知道魏冉这次进宫是向他母后求救的,但也忍不住有些伤感的叹道:“是矣!寡人已经年过不惑,舅舅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多进宫来陪陪太后,也好,也好。”
“大王说的是。”
二人说了一些话后,魏冉便告退离去。
接着,秦王稷进入宫中,见到年近花甲,但面容却仿佛中年的芈太后,立即开口道:
“母后。”
“大王来了。”
接着,二人坐定,芈太后看着秦王稷问道:“大王最近可是有好一阵没来本宫这里了,不知大王今天来此,可有什么事?”
秦王稷一听,心中不禁有些尴尬。
自从上次林中之败,他罢免了魏冉的相国之位后,自觉不用魏冉也能横扫柱国,所以,来的少了!
如果···如果今天不是打算将魏冉卖给各国求和,他也不想来这里。
因为尴尬!别扭!不自在!
想着,秦王稷看着芈太后笑了笑,然后立即陪笑道:“寡人最近忙于国事,未能来看望母后,这是寡人的不是。
所以,今日得闲,特来看望母后。”
芈太后嘴角一弯,笑着摇头:“大王,本宫乃是你母亲,难道还不知道你。如今六国围攻秦国,楚国那边的战事又打得极为不顺,现在大王正忙着对付关东六国,又怎会得闲呢?
大王是为关东六国来的吧!”
秦王稷尴尬的点了点头:“不错,寡人正是为关东六国而来。”
“正好。”芈太后立即开口道:“刚刚相国来见本宫,向本宫提出一个建议,可解大王之忧。”
秦王稷一怔,愣了两个呼吸,然后开口问道:“母后,不知相国有何高见?”
芈太后看着秦王稷道:“相国说,楚国那边,白起虽然脱困,但是,楚国援军已至,且我军疲惫,继续打下去,也不能攻破郢都,更不能迫使楚国屈服。所以,为秦国计,为大王计,该向各国求和了。
不过,具体该怎么求和,相国的意思,请大王罢免厓的相国之位,改立赵国宗室楼缓为相国,以亲近赵国,同时送厓去赵国用事,以离间楚赵两国。
魏厓去了赵国,就会全力鼓动赵国伐齐,只要齐赵一开战,那合纵联盟就瓦解了。”
秦王稷见魏冉又给出一个建议,而且这个建议与之前杜仓等人给出的建议,并无冲突,甚至还能进一步分化合纵联盟。
对此,他心中略一沉吟,又微微皱眉。
魏冉的建议好是好,但是,关键的问题是,白起水淹鄢城,淹死数十万百姓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
万一各国不依不饶,一定要弄死魏冉,尤其是被魏冉严重削弱的魏韩两国不愿,那秦国向三晋求援的行动,就可能出现许多波折。
此时,芈太后见秦王稷沉默不语,秀眉微蹙,不快道:“怎么,大王,难道你还一定要将我的弟弟、你的舅舅置于死地不成?要知道,你舅舅现在之所以身处险境,可都是为了大王你。
若非大王你一意孤行,要两面作战,我秦国现在何以如此被动。若非白起手中兵力不足,无法留下足够的军队震慑鄢城的那数十万百姓,白起何以干出水淹鄢城,残杀百姓的事情。
现在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舅舅已经为大王你背上了残杀百姓的骂名,难道大王还要将你舅舅卖给六国吗?让各国处死你舅舅吗?”
秦王稷听出了自家母亲语气中深深的埋怨,当即陪笑道:“母后息怒,母后息怒,寡人并非是想要出卖相国,而是想着若是相国去了赵国,寡人如何才能助舅舅获得高位!”
芈太后看了秦王稷一眼,迟疑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秦王稷言辞凿凿的道:“而且寡人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只要赵国愿意出兵伐齐,那寡人就支援赵国五万大军,让舅舅率军帮助赵国伐齐。
如此一来,有了寡人的帮助,舅舅一定能在赵国获得高位。”
芈太后一听,顿时眉花眼笑的道:“好好好,大王有心了,有心了。”
接着,秦王稷与芈太后说完国事,又陪着芈太后闲聊许久,这才请辞离去。
而后,秦王稷出,才出门,就见一个仪表堂堂,容貌俊秀的侍者在向太后宫中张望。
见此,秦王稷眼睛立即从那人身上移开。
唉!尴尬!别扭!不自在!
想着,秦王稷立即快步离去。
魏国大梁。
魏王遫面带微笑地看着秦国大臣吕礼,问道:“吕大夫此时来找寡人,所为何事?”
吕礼笑着应道:“大王,臣来给大王送礼来了。”
“送礼?”魏王遫得意的笑了笑,接着脸色一沉,冷哼道:“送礼是假,离间我六国关系才是真的吧!寡人听说楚军此刻正在围攻邓城,而且宛城空虚,宛城之中的楚人似乎有些不稳啊!”
“大王英明。”吕礼点了点头,然后长叹道:“正如大王所知,宛城中的楚人一听说楚军即将杀到宛城的消息,无不奔走相告,打算打开城门迎接楚军。
敝国闻之,知宛城保不住了,所以特派臣来与大王讲和,并归还河内。同时,为了表达敝国的交好之意,寡君打算将宛城、叶地等地献给大王,愿为大王寿。”
第两百八十章 四国退兵
“将宛城、叶地献给寡人!”魏王遫一听,脸色微变,这不是明摆着离间他与楚国的关系吗!?
不过······
宛城、叶地这两块地盘,他可是垂涎已久了。
宛城乃是楚国最大的冶铁中心,拥有不下于韩国宜阳的铁矿,而且宛城周围丛林密布,十分有利于烧炭炼铁。此外,宛城乃是楚国重镇,不仅战略位置重要,而且人口极多,乃是天下有名的宝地。
而叶地也不差,虽然叶地没有铁矿,但是,叶地经过首任叶公的治理,大力修建水渠,广开良田。现在,叶地的肥沃不在他魏国河南地之下。
魏国之前数代魏王向南部开扩土地,曾多次夺取楚国陈蔡之地,甚至兵锋也曾杀到叶地,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占据过叶地,更别说重镇宛城了。
宛城···叶地···
想着,魏王遫内心一阵滚烫,不禁咽了咽口水。
不过,富裕肥沃的宛城叶地并没有将他的眼睛给晃花了。
他可是知道的,十万楚军正在围攻邓城,只要邓城一破,便可挥师北上攻打宛城。
可以说,宛城甚至还有叶地、方城,都已经是楚国的囊中之物了。
若是他此时,从秦国手中接过宛城叶地,这无疑会触怒楚王。
但是,如果宛城、叶地都已经嘴边来了,若是不吃下去,似乎也说不过去。
想着,魏王遫不禁左右为难起来。
此时,吕礼见魏王遫既没有答应下来,也没有拒绝,而是露出一脸难色,见此,他哪能不知道魏王在想什么。
于是,吕礼拱手道:“大王,如今我秦国在楚国失利,这场六国伐秦的战事,我秦国已经决定认输了。而我秦国之所以没有向击败我秦军的楚国求和,而是向大王求和。
那是因为寡君心中十分怨恨楚国,不愿与楚国重归于好。
秦楚两国世代联姻,甚至,十年前寡君还曾嫁女为楚王妇,并将邓地归还给了楚国。可是,楚王是怎么报答我秦国的呢?
当年,楚国出现危机,还是太子的楚王被送到我秦国做人质,结果楚王不仅没有感谢我秦国,反而还打死了敝国重臣,然后逃亡回国。
楚王即位后,因为一些不愉快,导致楚王不愿跟我秦国来往,但寡君并没有为难楚王,反而还嫁女为楚王妇。结果,楚王不仅没有感激寡君,反而还趁敝国疲敝,联合各国打算围攻我秦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寡君对楚王的怒火,就算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浇灭。所以,寡君宁愿结交大王,也不愿向楚王屈服。”
魏王遫闻言,并没有任何回应。
现在,他脑海里想着如何拿到宛城、叶地,又不会得罪楚国。
此时,吕礼说着,见魏王遫没有说话,便继续道:“大王可是在担心楚国?”
魏王遫看了吕礼一眼,默然。
吕礼见此,笑道:“臣以为大王完全不用担心楚国,这次大王出兵攻打函谷关,不久是为了援助楚国吗?别说大王是从我秦国手中拿到的宛叶,就算大王从楚国手中拿走宛叶,这也算不了什么,这都是大王应得的。
而且,楚国刚刚经历邓城、鄢城两战的惨败,军队损失十余万,还失去了巫郡,可谓实力大伤,以楚国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无法在得罪我秦国的时候,还同时与魏国交恶。
所以,大王根本用不着怕楚王。
甚至,只要大王收下宛叶,与我秦国保持良好的关系,凭我秦魏两国之力,真正该担心的不应该是大王,而是楚王。”
说到这,吕礼鼓动道:“大王,想想看,只要魏国得到宛叶,在加上敝国归还河内,那大王一下子就扩地千余里,成为贵国文侯以来功勋最大的君王,可以不朽矣!”
魏王遫闻言,怦然心动。
只是,他还担心秦国会欺骗他,甚至魏国背叛联盟后,可能会遭到楚赵两个的清算。
此时,吕礼见魏王遫露出意动之色,但却没有开口。
见此,吕礼立即威胁道:“既然大王不愿接受我秦国的美意,那我秦国也只要强行忍受楚国所施加给敝国的屈辱,向楚国求和了。
虽然楚王对我秦国有所误会,但是,若是敝国愿意将巫郡还有宛叶等地交还楚国,那秦楚两国一定会和好的,而且楚王也一定会很乐意答应敝国的请求,在四国与我秦国之间调停的。
只是,等到楚王出面调停的时候,那大王不仅无法得到宛叶,恐怕河内也无法收回了。而且,齐楚秦三国联合,臣担心大王恐怕连宋国都保不住。”
魏王遫听到这,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先生误会寡人了,与秦王交好,这也是寡人的期盼,但是,现在各国伐秦,赵王乃是盟主。
赵王乃是寡人的兄弟,若是让寡人背叛赵王,独自退出合纵联盟,寡人于心不忍,于心不忍啊。”
吕礼一听,立即笑道:“原来如此,是臣误会大王了。不过,大王也不必担心。”
魏王遫诧异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礼看着魏王遫笑道:“因为敝国已经派出相国楼缓出使赵国,并未赵王带去了敝国的诚意。”
“相国楼缓?!”魏王遫一惊。
楼缓乃是赵国宗室,秦王重新委任楼缓为相,其中意味一目了然。
吕礼听到楼缓的惊呼,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敝国已经罢黜了穰侯的相国之位,并任命大臣楼缓为相国,遣相国出使赵国求和。
不仅是赵国那边,韩国还有燕国那边,敝国也派人去了。
臣想来,韩王仁义,武遂之地两百里,足以让韩王退兵了。而燕国那边,想来燕王也不会拒绝敝国的好意的。”
魏王遫听到这,立即应道:“既如此,那寡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愿与秦王友······”
另一边。
赵国邯郸,赵王何看到重新担任秦相的楼缓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听说秦国已经派人去游说魏韩,将武遂之地交给韩国,并将河内甚至还有宛叶交给魏国,当即答应了秦国的求和。
不久后,魏国割伯阳给赵国,秦国归还武遂给韩国,又归还河内给魏国,还将宛叶送给了魏国,并割上郡一半给赵国。
接着,四国联军从函谷关外退兵。
第两百八十一章通风报信
齐国临淄王宫,齐王的书房。
鹖冠子坐在上位,田冀坐下位,二人分老师弟子之礼坐着。
此时,鹖冠子一脸严肃的道:“君王治理国家的手段,没有比法令更重要的了。罚严令行,则百官恐,罚不严,令不行,则百官喜,因此,圣明的君王最重视的便是法令。
而重视法令的关键,便要做到五点:第一,法令发布后,对法令进行删减的,杀。对法令进行添加的,杀。不执行的,杀。不服从的,杀。扣留法令暂不发布的,杀。
只要做到这五点,那君王发布的法令就能通行全国,百官···”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大王,左丞相有要事求见。”
“嗯!”鹖冠子正说着,突然听道这个声音,立即停止讲学。
此时,听讲的田冀正津津有味的听着,突然听到这个声音,不禁意犹未尽的皱起眉头,然后对鹖冠子拱手道:“先生,左丞相此时求见,必定是有要事,今日的讲学就到这里吧!”
鹖冠子点了点头:“善!”
接着,田冀起身吩咐道:“来人,请左丞相进来。”
“唯。”
不久,范雎来。
三人分君臣坐定,范雎拱手道:“大王,臣刚刚收到魏国传来的消息,秦国罢黜了相国魏冉,改立赵国宗室大臣楼缓为相,接着,楼缓出使赵国求和,赵国答应秦国的求和了。”
田冀闻言,立即皱起眉头,看着范雎问道:“丞相,这个消息属实吗?赵国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秦国的求和?还有魏韩两国是什么看法?”
“大王,这个消息是魏相魏齐传来的,应该假不了。”说着,范雎露出沉重之色,道:“此外,魏齐还说,秦国这次为了向各国求和,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不仅将上郡一半土地交给了赵国,还将武遂还给了韩国。
尤其是魏国那边,秦国不仅归还了河内,而且还将宛叶送给了魏国。”
“宛叶!”田冀听到这,诧异的看着一眼范雎,震惊道:“所以说,面对秦国的收买,魏王就直接答应了。”
范雎闻言,立即点了点头。
见此,田冀气愤的道:“魏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六国都在与秦国死战,结果,这家伙面对秦国的大礼,居然就直接跟秦国讲和了。
宛叶乃是楚国要地,眼看秦国已经无力保住汉北之地,眼看楚军就要收复汉北,魏王居然火中取栗,趁楚军攻破邓城之前,从秦国手中,从楚国的大军眼鼻子底下拿走宛叶。
他难道就不担心楚国报复,就不担心赵韩两国眼红,就不担心吃得太多噎得慌,甚至直接噎死吗?”
范雎叹道:“大王,魏国也有此担心,所以,魏齐传来的消息,魏国割让伯阳给赵国了,并且还割让西部的三座城池给韩国。
此外,魏国还悄悄向我齐国通风报信了。”
“额!”田冀一听,顿时以手抚额。
他就说嘛!范雎得到的消息也太详细了一些,原来是魏国心中不安,想要交好齐国,暗中向齐国通风报信来了。
想着,田冀看向范雎道:“所以,那魏国一定还悄悄通知丞相,说赵国打算攻打我齐国了。”
“大王英明。”范雎拱手一礼,然后叹道:“根据魏齐传来的消息,恐怕现在四国联军已经离开函谷关,正在向我河间地杀过来。”
田冀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叹道:“魏王贪鄙,以至于斯。之前寡人还打算联合楚魏两国,对抗燕赵两国,支持韩国,孤立秦国。
现在,魏王这一弄,联合楚魏的计划就落空了。而且,楚魏两国交恶,可能两国就顾不上韩国了,如此,韩国面对秦国的压力,就可能顶不住,如此,寡人支持韩国抵抗秦国的计划也落空了。
见利忘义,短视,说的就是魏王这种人。”
范雎闻言,脸色微微有些沉重的道:“大王,关键的问题还是秦国。这一次我们虽然已经削弱了秦国,但是,楚魏两国交恶,那我们就不能让三晋和楚国牵制秦国。
只要秦国休整两年,等秦国恢复元气,那秦国就会出兵伐韩,逼迫韩国与秦国结盟。一旦秦韩盟成,那秦国就能出手收拾楚国或者魏国,楚魏交恶,仅凭其中一国的力量,肯定不是秦国的对手。
这样,用不了几年,秦国就会重新强大起来。而我们六国想要再次团结起来,组建合纵联盟,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起码,为了宛叶的事情,楚国与魏国短时间内就无法达成一致。”
此时,鹖冠子道:“大王,秦国的事情,暂时可以放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我齐国的危机。
合纵联盟瓦解,我齐国休养生息的时间,可能就结束了。
大王该早做准备。”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范雎与鹖冠子问道:“丞相,太傅,魏国既然传来消息,说赵国打算对我齐国下手,那十有八九,便四国联军直接顺河而下伐齐。
对此,不知两位贤卿有何对策。”
范雎闻言,毫不在意的轻轻一笑,道:“大王,四国联军的事情,大王完全不用担心。齐韩不接壤,两国也没有矛盾,我齐国现在也没有威胁韩国,所以,韩国对伐齐一事,必定不会太上心。
魏国那边,魏齐偷偷通风报信,这已经表明了魏国的态度。
所以,只需一二使者,前往魏韩两国游说,两国必定自己找接口主动退兵,魏韩一退,燕赵两国的疲惫之师,自然也会退走。”
鹖冠子笑道:“大王,丞相说得对,四国联军并不是大问题。不过,我在楚国的齐军该退回来了。”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传诏给高唐大夫、阿大夫、四国联军可能会顺河水而下,让他们加强戒备。
传诏,让左司马速速率军回国。”
另一边。
魏国答应了与秦国讲和之后,立即从大梁征召了五万丁壮,然后以司徒孟卯为将,一路急行前往宛城。同时,又派出使者前往楚国。
十几天后。
魏国中大夫须贾赶到郢都。
须贾向楚王横拱手道:“大王,之前秦国攻打楚国,楚国向敝国求救,敝国两次出兵伐秦,通过敝国还有赵韩燕等四国的不懈努力,终于没有辜负大王的期望,已经逼迫秦国向我各国屈服,并答应从郢都退兵。”
须贾话音一落,楚国君臣皆惊。
第两百八十二章 楚魏反目
“什么?秦国愿屈服并退兵了。”
“退兵了···”
“太好了···”
就在楚人惊喜的议论中,须贾又开口道:“大王,诸位,秦国不仅愿意退兵,而且还愿意割地赔偿,经过各国的努力,秦国已经答应归还以邓地为中心的汉北给楚国。”
“太好了···”
殿中楚人闻言,皆交头接耳,对秦国愿意主动归还邓地兴奋不已。
虽然项君传来的消息,楚军即将攻破邓城,但是,如果秦国愿意主动归还,不用让楚人流更多的鲜血,这自然是更好了。
就在楚人的兴奋中,庄辛一脸迟疑的问道:“贵使刚刚说邓地,不知敝国的巫郡、宛叶、方城那边,秦国是何说法?”
须贾一听,脸色微微一僵,又迅速恢复过来,笑道:“秦国为了感谢敝国,已经答应将宛叶送给敝国了。当然,楚魏两国交好,敝国虽然取得了宛叶,但敝国还是希望能继续与楚国交好,刀兵不兴,互通有无。”
此言一出,楚国君臣皆为之色变。
秦国将宛叶交给了魏国,将楚军的囊中之物,将楚国的要地重地交给了魏国,而且魏国还接受了···
这简直不能接受!
接着,楚国君臣震惊了数个呼吸后,楚王横双目一瞪,唇上胡须一扬,看着须贾勃然大怒道:“这不可能,宛叶、方城乃是我楚国祖地,自古以来就是我楚国的领土,秦国根本就无权处置宛叶,更无权将宛叶送给其他国家。
对于这样的事情,我楚国是绝对不会认可的。”
此时,人群中的黄歇直起腰来,看着须贾道:“贵使,秦国将宛叶赠予贵国,这很明显就是秦国的奸计,如今我楚军攻打邓城,旦夕且下,只要我楚军一攻破邓城,便可立即挥师北上攻打宛叶方城。
而宛城那边,秦军已经不足一万,叶城那边,秦军也不过两千。而且,宛城的楚人纷纷派人来联系我楚军,只要我楚军一到,城中楚人便可开门迎接王师。
这种情况下,秦国根本已经无法守住宛叶方城。而秦国之所以将宛叶送给贵国,这就是离间我楚国与贵国的关系,还请使者回去向魏王禀报,让魏王不要中了秦国的奸计。”
须贾一听宛城的楚人已经在联系楚军了,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他当然知道,这是黄歇的威胁之语,劝说魏国顺从人意···
但是,宛叶这两块地方,可是肥的不能再肥了,以大王的贪婪,面对白送的宛叶,是万万不会拒绝的。
再说了,如果没有齐军的相助,以楚王这个昏君的能力,再加上秦军在一旁协助魏国,楚军绝对是不可能从魏国手中夺走宛叶的。
所以···
想着,须贾脸色一沉,不岔道:“大王,左徒,你们这话就不对,宛叶可不是敝国从贵国手中夺走,而是敝国从秦国手中获得的,削弱秦国,这是贵我两国共同的愿望。
如今秦国愿意割地,凭什么贵国可以接受秦国的土地,而敝国就不能接受呢?
贵国这样的话,敝国完全不能接受。”
楚王横一听,大怒道:“好好好,寡人倒要看看,贵国究竟有什么能耐,居然敢抢寡人的宛叶。
既如此,那咱们在战场上见吧!”
须贾一听,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然后看着楚王横大声指责道:“好一个蛮横无礼的楚国,当初秦军攻打楚国,是敝国出兵攻打河内秦军,以牵制秦国。后来秦军围攻郢都,还是敝国出兵帮助楚国。
现在,敝国刚刚为楚国解决了秦国,逼迫秦军屈服并各地赔偿,结果,楚国居然就恩将仇报,要向我魏国开战,这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不过,敝国也不是怕事的,既然楚国要恩将仇报,那就来好了,敝国十万大军,已经在宛城做好准备了。”
说罢,须贾立即拂袖而去。
楚王横见此,怒道:“混账,他魏国从寡人手中抢走宛叶,他还有理了···”
狂喷了魏国一番后,楚王横大怒道:“传诏,立即将寡人的诏令传给项君,告诉他,攻破邓县后,直接去宛城,别管守城的是秦人还是魏人,直接给寡人进攻,与城中楚人一起,里应外合,夺回宛城···”
另一边。
须贾离开楚宫后,出了城,一路向北而去。行十余里,须贾又离开使者团,独自一车望齐军大营而去。
齐营。
“魏国使者秘密来访?”田单一听魏国使者来访,而且还是秘密来访,不禁纳闷道:“魏国使者出访楚国,齐魏楚三国交好,魏使来见本将,怎么还需要悄悄地来,难道三国关系发生了巨变吗?或者是赵国那边出了问题?”
田单露出疑惑之色,沉吟道:“不过,齐魏两国交好,今魏使来访,不可不见。”
说着,田单立即吩咐道:“传令,请魏使入营。”
不久。
田单亲自将魏使须贾迎入大帐中。
二人坐定,田单看着须贾问道:“不知使者来我齐营,是有什么要指点单的吗?”
须贾闻言,立即一脸慎重的开口道:“齐魏两国交好,敝国一向亲近齐国,所以,有一件隐秘的事情,在下不得不来通知将军。”
田单一听有隐秘事,立即问道:“还请使者赐教!”
须贾点了点头,道:“不久前,秦国向四国求和,赵国燕国已经答应秦国,而且,赵国不满之前齐国拒绝与赵国一起攻打函谷关,而燕国也一直担心齐国实力恢复后,会报复燕国。
所以,燕赵两国合谋,打算趁齐军还在楚国帮助楚军抗秦,从函谷关退兵后,直接顺河而下,突袭齐国的高唐。”
田单听到这,脸色微微一变。
此时,须贾有道:“此外,我魏国有求于赵国,韩国打算依附赵国,也不得不跟随赵国伐齐。
不过,敝国与齐国交好,寡君打心眼里不愿与贵国交恶,所以特派在下明使楚国,暗中通知将军,请将军立即回国,不然齐国危矣。”
田单闻言,心头一震,连忙拱手拜谢道:“多谢魏王还有先生前来通知,不如,敝国一定会被燕赵所趁。”
须贾一听,立即笑着摆手道:“哪里哪里,齐魏两国一向交好,这是敝国该做的,该做的!”
不久,田单送走须贾,立即吩咐道:“传令,备车,本将要亲自去见楚王。”
“诺。”
第两百八十三章齐军回国
楚宫中,正当楚王横与群臣商议如何夺回宛叶方城之际,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齐军主将田单求见。”
“嗯?!”楚王横一怔,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道:“请田将军来见寡人。”
“唯。”
不久,楚王横在正殿接见了田单。
礼毕。
楚王横率先问道:“不知田将军突然求见寡人,所为何事?”
田单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实不相瞒,外臣不久前刚刚收到秦国与四国联军讲和的消息。而且,还得知四国打算趁我齐军在楚,欲偷袭高唐。
如今国中告急,臣不得不来向大王请辞。”
楚王横闻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刚刚,他与群臣商议,打算调一批援军去汉北支援项君,以尽快攻下邓城,然后与立足不稳的魏国争夺宛城。
结果,大事还未商定,这边齐军就来请辞了。
齐军这一走,那他不仅不能派军支援项君,恐怕···没了齐军,就凭景阳手中的军队,面对白起麾下的十五万大军,还力有不逮,还需要从北面调军支援郢都。
所以,对于齐军现在离去,他心中是极为不愿的,但就算是不愿,他也无法拒绝田单回去救援齐国。
想着,楚王横脸色极为沉重道:“将军要回去救援齐国,寡人当然不能阻拦。不过,将军不远千里来救援敝国,几经征战,救敝国于水火,寡人心中甚是感激。
所以,寡人想要今夜设宴为将军践行,并赐酒肉答谢齐军,还请将军与会,满足寡人的感谢之意。”
田单闻言,自觉齐军收拾东西,以及楚国派人引导开路等等,都需要一些时间。
于是,田单点头应道:“如此,那就多谢大王厚赐了。”
不久,楚王横回到议事的偏殿,见景阳已经从城外赶回,并与令尹州侯还有左徒黄歇他们议论夺回宛城的方略,便直接上前,叹道:“诸卿,有出新情况了。刚刚齐将田单来见寡人,说四国联军准备东进伐齐,所以田单特来向寡人请辞。”
令尹州侯闻言,大惊道:“大王,四国联军准备伐齐的消息,是真的吗?是不是齐国也与秦国媾和了,所以以四国伐齐为借口,准备退兵回国。”
黄歇闻言,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可能,虽然秦齐两国有结盟的可能,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秦国难以收买齐国。”
说到这,黄歇目光一沉,道:“结合之前魏国所说秦国收买赵韩的消息,恐怕四国伐齐这件事是真的。
因为秦国可以割地收买三晋,却不能割地收买齐国!”
景阳一听,立即应道:“左徒言之有理,田单刚刚才以自残的方式击败了秦军,可见齐国对打击报复秦国决心之大,所以,齐国是不会轻易答应秦国的求和的。”
庄辛点头道:“不错,齐国现在背叛我楚国的几率极小,更大的可能,是秦国收买三晋,分化合纵联盟。而燕赵两国见齐军在楚,所以打算偷袭齐国,占齐国的便宜。”
此时,楚王横见景阳三人全都认为齐国没有背叛楚国,便开口道:“诸卿,既然齐国没有背叛我们,那齐军我们就要礼送回国了。
只是···”
说着,楚王横露出一丝迷茫,叹道:“只是齐军这一走,没有齐军牵制秦军,顿时就让我楚国压力大增,让我们收复宛叶的难度变得极大了。”
听到楚王的感叹声,景阳等人皆默然。
秦国与三晋燕国搅和在一起,这对楚国而言,极为不利。
这一战的情况已经向楚人表明,如果没有各国相助,楚国还不是秦国的对手。
顿了顿,黄歇开口道:“大王也不必担心,若是魏国还是六十年前的魏国,那我楚国的确就没有收复宛叶的希望了。但是,现在的魏国可不是当年的魏国,虽然魏国收复了河内,实力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但是魏国也获得了宋地。
此时此刻,宋国对魏国而言,不仅不是助力,反而还是负担。如今魏国实力不足,又强取我宛叶,这是极大的失误。”
说到这,黄歇拱手道:“大王,若是项君无法攻克宛叶,那臣有办法,让魏国主动将宛城交还我楚国。”
“嗯!”楚王横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左徒有何高见?”
黄歇笑道:“无他,利用魏国实力不足的缺陷,三军疲魏而已。”
楚王横闻言,若有所思的问道:“左徒,何谓三军疲魏?”
黄歇应道:“大王,魏国的领地,宋国在东面与我彭城接壤,大梁南部不远处便是我楚国要地陈城,而宛城这边更是与魏国相距甚远。
只要我楚军不断出兵侵扰宛城宋国,并支持商丘的宋人叛乱,让魏国疲于应付,那用不了三年,魏国就会主动放弃宛城、乃至叶地。”
说到这,黄歇看着楚王横道:“大王,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大王不久前提拔的文学侍臣宋玉,就是宋国公族后裔。
故,我们可以将宋玉调往彭城,让宋玉去招纳宋人,煽动宋人叛乱复国,而我们楚国也支持宋人复国。
如此,我们多管齐下,以魏国现在的实力,魏国一定顶不住。”
楚王横听黄歇提起宋玉,顿时沉默了一下。
宋玉乃是景差不久前举荐给他的,其人容貌之美,就是当年以美貌著称的襄成君也比不上。更重要的是,宋玉虽然还未行冠礼,但是,其才华便已经显露,尤擅词赋。如是种种,让他对宋玉喜爱非常。
现在派宋玉去彭城,这让他心中颇为不舍。
想着,楚王横应道:“宋玉尚未行冠礼,此时派去彭城,恐怕难担重任。”
庄辛见楚王不舍,立即开口道:“大王,我们不过是借用宋玉的身份拉拢宋人罢了,只要宋玉到了彭城,自然就有人会帮助宋玉处理具体事情。”
“这···”
庄辛见此,逼问道:“大王,是宋玉重要,还是宛叶重要。”
楚王横一听,立即应道:“当然是宛叶重要。”
“那就请大王派出宋玉,并让宋玉去彭城招纳原宋国诸公子吧。”
“这···”
庄辛见楚王依然不愿,眼睛一瞪,怒道:“大王可知卫国是怎么衰败的?”
楚王横一听,想起卫国那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一摊子丑事,差点急得跳起来。
接着,楚王横眼睛一瞪,怒斥道:“你这个遭老头子,不要凭空污寡人清白。”
庄辛撇了楚王一眼,道:“清白···所谓瓜田李下,人之所慎。现在大王宠爱宋玉,让宋玉出入后宫不禁,现在郢都的国人全都是怎么非议大王的···”
说到这,庄辛十分不满的道:“大王现在可以去郢都城中听听,看看现在国中稚子最爱唱什么诗。”
说罢,庄辛不等楚王回应,便自己摇头晃脑的道:“墙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
州侯、景阳等人听到这诗,顿时将脑袋转向一边,不敢直视庄辛。
而楚王横一听,脸色瞬间一白,不等庄辛唱完,便急道:“大夫不用吟唱了,让宋玉去彭城,今天就走。”
州侯等人闻言,皆拱手拜道:“大王英明。”
第两百八十四章 五国联军
两日后,楚国为了向齐国示好,特意调集水师战船还有民船,送齐军回国。
于是,田单率领的齐军,在楚国的帮助下,紧紧花了三天时间,便从郢都的夏首渡口赶到江水下游的广陵城,然后又从广陵一路北上,向齐国而去。
另一边,齐国。
当田冀收到魏国传来的消息,立即下令让大将军田礼在阿城高唐两地布防。
于是,两地收到消息后,立即开始开始征召百姓,开始布防起来。
数日后,田礼将之前协助魏国攻打河内的五万齐军留了四万在阿城,然后亲率一万齐军往西北部而去。
数日后,田礼率军抵达高唐。
高唐城守府中。
田礼坐主位,高唐大夫田胤坐次位。
此时,田礼开口道:“自从接到大王的诏令,本将就便在阿地与阿大夫开始布防,不过,按照四国联军的情况,要想趁我齐军远在楚国偷袭我齐国,必定会快速从函谷关杀到我齐国。
故而,本将想来,四国联军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攻击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高唐。”
说着,田礼看向田胤道:“高唐大夫,不知高唐这边现在准备的如何?”
田胤拱手道:“请大将军放心,自从五国伐齐开始,我高唐这边就一直在继续战备物资,如今城中粮食供全城军民使用两年,武器、箭矢、防御器械全都十分充足。而且,在下得到大王的命令后,立即开始在高唐城中还有周围城邑征召丁壮,并在附近坚壁清野。
如今,不算大将军带来的将士,城中共有将士两万余,各地来援勇士五万,城中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壮丁壮妇十余万。
我二十万人守卫高唐,即便四国联军全力来攻,在下也可坚守一年以上。”
“好好好···”田礼听到高唐的情况,全身一松,笑道:“大夫不愧是章子将军之后,果然精通兵法,守备森严。
不过,大王那边传来的消息,大行令已经去游水魏韩两国了,以魏韩两国的状态,只要我们这边打出气势来,不要给四国联军占到便宜,魏韩两国见我齐国有备,自然就会退兵。”
田胤闻言,点头道:“如此那就太好了,如今四国联军在函谷关外与秦军激战数月,有千里迢迢的杀到我齐国,必定已经疲惫不堪。
所以还请大将军放心,我高唐这边,是不会让四国联军占到便宜的。”
田礼一听,点头道::“如此,高唐这边有大夫防守,那本将就放心多了。”
说到这,田礼皱眉道:“如今,赵将廉颇吞并东武,似有窥探我平原的意思。平原的守备远不如高唐,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本将打算率军去支援平原,高唐这边,就交给大夫了。”
田胤一听,立即拱手道:“请大将军放心,在下必定谨守高唐,不会给四国任何机会的。”
“善。”田礼点了点头。
次日。
田礼又率军向平原而去。
数日后,就在高唐这边还在继续加强防守的时候,一支由三晋共同出船运送的三十万五国联军杀到齐国境内。
五国联军一到,便被早已在河边等候的齐人察知。
高唐城中。
田胤得到探子的禀报后,皱眉道:“本以为四国联军会沿河行军,还需要十几天才到。不想,他们却是坐船而来,如此短的时间内,筹集如此多的船只,以三晋没有水师的现实,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赵国是早就打算偷袭我齐国,所以才能筹集如此多的船只。”
说着,田胤心中立即感受到了赵国伐齐的决心与意志。
赵国用联军攻打我齐国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四国联军久战之师也是实情,而且联军来的如此匆忙,不仅是趁我齐军远在楚国,也是打算趁我不备来偷袭的。
想着,田胤沉吟道:“既然是匆匆来偷袭的,又早就被齐国察知,那本将就有机会了。”
说罢,田胤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从城中调出两万石,运到河边,准备迎接联军。”
次日,五国联军来到高唐,还未下河,便被一艘齐国船只拦住。
不久,高唐丞陈璞来到赵梁面前,然后看了一眼赵梁,又看了一眼赵梁身后的四人,心中一惊。
田大夫本以为这次是四国联军,但没想到,却是五国联军。
见此,陈璞定了定神,向赵梁拱手道:“大将军,十几天前,敝国听说四国已经与秦国讲和,而且敝国还听说四国联军打算乘船到我齐国游玩。
敝国听说了后,虽然心中有疑惑,不知为何齐楚两国还在与秦国作战的情况下,四国就撇下齐楚与秦国讲和。
但,寡君念及齐赵联姻,念及各国的盟誓,依然愿意接待四国联军。”
说到这,陈璞抬起头来,看着赵梁道:“所以,敝国已经为四国联军准备粮食两万石以劳军。
同时,敝国担心联军没有地方住,已经清空了高唐城周围十几座城池,若是联军需要,诸位便可自己择地入住。”
赵梁等人一听自己一路赶来,结果自己还没到,齐国已经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了,见此,众人皆是一惊。
就在赵梁不知所措的时候,率领秦军支援赵国的魏冉讥笑道:“哼,雕虫小技也敢欺我,这一定是之前我联军经过齐地被齐人察知,所以田胤小儿手足无措,这才效法弦高劳军,以诈我军。”
“弦高劳军!”赵梁一听自己差点被齐人骗了,顿时脸色一变,怒道:“齐人狡诈,但是本将久经战阵,岂会上当。”
说着,赵梁大喝道:“现在本将也不用遮遮掩掩,我五国不是来齐国游玩的,就是为了给齐国一个教训。
之前五国会盟,齐王独自离去,这就是齐国破坏合纵联盟。其后,寡君以合纵长的名义请齐国履行盟约,出兵伐秦,结果,齐军不来,这就背叛盟约。
所以,现在秦国已经与我联盟讲和,我盟军正要给齐国一个教训。”
说罢,赵梁大声道:“你且回去,告诉田胤,让他立即束手就擒,并通知齐王去我赵国邯郸,给我联盟一个交代,否则,我们攻破高唐,就直接杀到临淄去。”
说罢,赵梁没给陈璞开口的机会,便直接让人将他赶走。
接着,五国联军下了船,一面派人去高唐查探敌情,一面寻地扎营,准备强攻高唐。
第两百八十五章 各怀鬼胎
高唐。
“秦国的大军也来了!”
“又是五国伐齐···”
“完了···”
“快去禀报大王···”
高唐诸将一听秦国也派兵来参加伐齐,伐齐的军队乃是五国联军而不是四国联军,无不色变。
就在这时,高唐大夫见众人惊惧,战心士气似乎为五国联军所夺。
见此,田胤担心军心士气受重创,难以久守。
于是,田胤皱眉沉思了一下,便冷笑道:“来的好,来的好,这下,我齐国无忧矣。”
众人一听,全都震惊的向田胤看去。
接着,高唐丞问道:“大夫,四国便五国,这说明我齐国又多了一个敌人,为何大夫还说我齐国无忧了呢?”
田胤见众人全都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诸位,大王那边传来的可靠消息,这次联军攻打我齐国,并非如上次那样,各国同心协力想要削弱我齐国,而是因为赵国窥觎我齐国的土地财富,加上燕国担心我齐国报复,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战事。
更重要的是,这次秦国割让了宛叶给魏国,魏国为了控制宛叶,势必与楚国交恶,而魏国还要派出大军镇压宋国。所以,魏国对于攻打我齐国是抵触的。
数日前,大将军来高唐的时候,曾说魏国不久前已经将东部与我齐国接壤的军队调走了,由此便可知魏国对我齐国的态度。”
众人听到这,纷纷从对五国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不错,虽然这次又是五国联军,但是各国心思各不同,完全不能与上次相提并论。”
“正是,上次楚国也出兵了,这次楚国乃是我们的盟友,而且楚国十有八九还会与魏国在宛城打起来。”
“还有秦国,秦国刚刚还被四国围攻,这次应该是被逼着来攻打我齐国的。”
“···”
随着众人纷纷开口,众人心中原本因为上次五国伐齐而生出的恐惧,渐渐消散于无形。
待众人战心恢复,田胤继续道:“不错,正是此理,上一次,各国齐心协力,所以出兵的国家越多,出兵的数量越多,就越可怕。而这一次则不然,各国人心不齐,人越多就越乱,出兵的国家越多,战力就越低。
所以,秦国出兵,这是好事,这一战我军必胜。”
众人一听,无不信服的道:“我军必胜!”
另一边。
五国联军上了岸,找到一块地方,正准备扎营。
这时,又有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高唐城外遍布拒鹿角,而且城墙布满防御器械,似乎齐人已经在高唐坐好了准备。”
赵梁一听,顿时皱起眉头,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齐国早有准备的事情,是真的?
刚刚齐人派人来劳军,不是效法弦高劳军来欺诈他们,而是真劳军以打击他们士气。
就在这时,他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魏将段干子还有韩将暴鸢全都疑惑的看过来,见此,他立即开口道:“之前五国伐齐后,齐人一直担心我赵国攻打高唐,一直在加强高唐的防御。所以,大家不要怀疑,这是齐国之前留下来的,不是有了防备才修建的。”
段干子闻言,虽然心中丝毫不信,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露出一副相信赵梁说法的样子。
暴鸢想起韩王要求保存实力的嘱托,对赵梁的说服不置可否。
此时,一个斥候快步来到赵梁不远处,禀报道:“报,将军,我军探子来报,高唐西部二十里范围小城、村庄的齐人,全都不见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此时,燕将公子安见众人露出惊讶不定之色,而主将赵梁也为之色变,于是,便开口道:“这一定是上次我五国伐齐带来的影响,齐人一听说我五国又来伐齐,所以齐人就吓跑了。”
韩将暴鸢闻言,难以置信的道:“这不对吧,西部二十里范围内的齐人全都跑了,这根本就不是短短两三天内可以做到的的。”
说着,暴鸢一脸肯定的道:“这一定是我们偷袭高唐的计划泄露了,让齐人早有准备,才会如此。”
段干子一听,立即附和道:“暴鸢将军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名将,说得太对了,依我看,齐人一定是提前听到了风声,有人走露了消息,才有了准备。”
说着,段干子有意无意的向站在一边的魏冉看去。
不久前,秦国任命赵国宗室楼缓为相,而原秦相魏冉又被秦国送到赵国任职,这两件事情的发生,令魏国很不安。
秦赵两国联手,最能感到威胁的不是齐楚,而是魏韩。
所以,魏国上下决定拆散秦赵两国,离间秦赵两国。
此时,暴鸢一听到段干子的话,心中当即若有所悟。
齐国提前知道内情,要么是齐国探子厉害,要么是有一个国家···甚至是几个国家同时通风报信,但现在,无论如何,把事情栽到秦国头上,这没错。
于是,暴鸢立即转头向魏冉看去。
接着,赵梁与公子安注意到暴鸢的动作,顺着段干子与暴鸢目光,然后看向魏冉。
魏冉见众人看过来,怒道:“诸位,你们该不是怀疑秦国透露的消息吧。楚国是秦国所痛恨的,齐国不遗余力的帮助楚国,更让秦国上下深恨之。
现在秦国联合四国偷袭齐国,秦国是乐见其成的,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暗中通风报信呢!”
段干子一听,点头道:“穰侯说的也是,若是我四国偷袭成功,狠狠的教训齐军,侵占齐国土地,壮大我四国,也算是替秦国报仇了。
所以,秦国想来不会通风报信的。”
赵梁一听,顿时更加狐疑的看向魏冉。
四国壮大,这明显就对秦国不利,若是秦国为了报复四国伐秦,而悄悄地通知齐国,让齐国与四国两败俱伤,这有极大的可能。
不过,他现在也看出来了,魏韩两国根本就不想攻打齐国,之前答应下来,不过是迫于局势,不得不从。
所以,若是魏韩也要可能会暗中通知齐国。
究竟是魏韩通知齐国嫁祸秦国,还是秦国暗中通知齐国···
赵梁想了想,没想通。
于是,赵梁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个复杂的问题,而是问道:“诸位,齐国似乎有备,但好在齐国援军未至,接下来,本将欲强攻高唐,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段干子一听,立即摇头道:“大将军,我们是来偷袭齐国的,既然齐国有备,那我们偷袭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而且,我们在函谷关外激战数月,双方积累了大量的仇恨,且疲惫非常。
所以,不如我暂作休整,等大军恢复元气,再行攻城!”
第两百八十六章乌合之众
暴鸢一听,立即附和道:“段将军言之有理,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如今以我疲惫之师,去攻打城高池深且以逸待劳的高唐,实在是有一些勉强。”
赵梁闻言,脸色难看的道:“咱们是来偷袭齐国的,若是现在停兵休整,用不了多久,齐国各地的援军就来了。”
“这···”段干子与暴鸢闻言,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拒绝。
此时,公子安见魏韩两国已经表露出明显的退意,心中已然知道,这次偷袭高唐已经失败,已经无法攻克高唐削弱齐国。
而他燕国之前攻打齐国之时,遭到了重创,而函谷关之战,燕国又损失了一些将士。
此时此刻,他不想将燕国将士浪费帮助赵国攻打高唐上。
于是,公子安皱起眉头,开口道:“大将军,不如稍稍休整数日,并让将士打造攻城器械。不然,让这些将士去攻打齐国重城高唐,太勉强了。”
说着,公子安立即向周围那些面色疲惫的各国将士指去。
赵梁闻言,看了看周围的将士,然后又看了看燕魏韩三国主将,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也罢,那我们先打造器械,休整数日···”
不久,各国将领各自回营,赵梁长叹道:“本以为这次本将会建立当初乐毅一样的功勋,一战封君,但现在本将才发现,要将五国联军扭成一根绳,实在是太难了。”
就在五国的勾心斗角中,十天时间一晃而过。
五国联军休整了十天,士气体力有所恢复,但五国各有目标,在什么时候开打,从哪里开始打等一系列问题上,争论不休。
于是,十天时间过来,五国联军却依然守着军营,没有任何动静,既不攻城,也不离去。
而此时,高唐大夫田胤见五国联军迟迟不愿出兵,顿时就放心了。
“看来五国联军内部矛盾极大,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退兵了。可惜,若是现在本大夫手中有十万精锐,足以一战杀崩五国联军。”
就在五国争论不休,就在田胤遗憾实力不足的时候。
另一边,魏国司徒芒卯率领五万魏军抵达宛城,并从秦军手中接管宛城,获得了宛城的控制权。
接着,不久后,在邓城坚守的向寿一听说魏军已经赶到宛城,立即松了一口气。
“魏军终于赶到宛城,这一下我秦军也没有坚守邓城的必要了。接下来,就让楚军去碰宛城的魏军吧,最好是两国打得两败俱伤。不过,宛城还有方城一线,可千万不能让楚国夺回。”
于是,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夜里,向寿便悄悄率领剩下的不足万余秦军,离开邓县往淅地而去。
次日,项君英破邓城,然后,楚军稍稍整顿之后,留下数千楚军镇守邓城,其余楚军继续北上,兵围宛城。
接着,项君英率江淮楚军攻打宛城三日,不克。
而后,楚军闻秦将向寿在淅地聚集两万秦军,似有窥探宛邓两地之意。
见此,楚军兵围宛城,不再强攻。
郢都。
“近十万大军攻打一个魏国刚刚占据的宛城,居然没有攻下来。”楚王横闻言项君攻城失利,顿时勃然大怒。
此时,随侍的黄歇听到楚王的怒吼声,心中不禁一黯。
近十万楚军,还有内应支持,而魏国也是才刚刚赶到宛城,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十万精锐,攻克宛城并非难事。
只可惜,这些年楚王还有楚王所任命的三任令尹,全都将精力耗在享乐还有排除异己上,导致楚国朝廷威信大失,各地封君也越来越不重视朝廷,对朝廷的命令,也往往阳奉阴违,不愿为朝廷出死力。
他之前在项君攻打邓城失利后就听说了,楚王下诏征召江淮封君军队的时候,江汉这边情况非常危急,而各国援军又不见动静。所以,江淮封君都担心自己军队会在郢都这边跟着楚王陪葬。
于是,江淮封君派出军队来支援的时候,不仅拖延出兵的时间,而且还以次充好,滥竽充数,只出了少部分精锐在外侧充当门面,其他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
结果,导致项君英之前率军攻打邓城,面对秦军残部的时候,就打得异常艰辛,更别说攻打比邓城还要坚固的宛城了。
想到这,黄歇已经对攻克宛城不抱希望了。
于是,黄歇拱手道:“大王,我楚国经营宛城数百年,宛城坚固非比寻常,项君他们无法攻克宛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唉——”楚王横一听,想起最近听到的风声,不禁长叹一声。
黄歇见楚王叹气,又拱手道:“大王,如今秦国已经占据巫郡,而白起率十几万大军屯兵于郢都之侧,此时此刻,我楚国依然处在危险之中。”
“嗯。”楚王横点了点头,叹道:“寡人亦知之,最近这段时间,寡人真是寝食难安啊,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如何收复巫郡。”
黄歇见楚王面有忧色,立即开口道:“大王,如今我楚国精锐损失惨重,而秦国又与三晋联合,我楚国面对秦国一个国家,都力有不逮,更别说秦魏韩赵了。
所以,想要收复巫郡,甚至方城以南的地区,不能急取,当恢复国力,积蓄力量,以待秦国与三晋反目,然后拉拢三晋齐国,这才有击败秦国的可能。
故,臣请大王下令,让项君继续兵围宛城,牵制魏国,支援齐国,以交好齐国。同时,暂停进兵,安抚百姓,吊死问孤,整治国内,加强江汉防御,以静待时机。”
楚王横闻言,沉默了许久,应道:“贤卿言之有理,传诏给项君,让他继续围住宛城,并派人去齐国,就说寡人在西部牵制着魏国,让他别怕四国联军。”
黄歇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
另一边。
高唐。
五国联军在高唐外待了近二十天,才达成一致意见,开始出兵攻打高唐。
攻城的第一日,燕赵秦三国皆奋勇作战,但是,魏韩两国实在对攻打高唐提不起兴趣,两国的攻势迟钝而乏力。
而高唐城中,高唐大夫田胤守御得法,没有让燕赵秦三国占到任何便宜。
大战三日,五国联军没有获得任何战果。
接着,第四天,虽然对削弱齐国有兴趣,但对能否攻克高唐心存迟疑的燕军,受魏韩两国影响,攻势也渐渐变得乏力起来。
攻城第七天,燕魏韩三国联军的状态传染到秦赵两军中,秦赵两军士气暴跌。
攻城的第十三天,田单率军赶到阿城,然后从阿城调走五万齐军,共率十四万齐军驰援高唐。
第两百八十七章五国退兵
高唐,联军大营。
最先得到齐军消息的魏将段干子,紧急找来其他四国将领。
“大将军,还有诸位。”段干子一脸焦急的道:“刚刚我魏国探子来报,不久前,齐将田单借道鲁国,路过平陆的时候,从平陆抽调了两万齐军,然后途径阿城的时候,又从阿城抽调了五万齐军,共率领十四万齐军向我们杀来。”
众人闻言,皆脸色一变。
此时,对攻打高唐最急切的赵梁,一听齐国援军已经抵达阿城,立即十分紧张又万分失落的道:“可恶,田单居然回来的如此之快。”
段干子闻言,张了张嘴巴,瞄了一眼赵梁,然后又向其他三人看了一眼,缓缓开口道:“大将军,还有诸位,如今我们攻打高唐没有半点进展,而齐国援军已至···”
说着,段干子感觉有一股杀气扑来,他眼睛一转,百年瞥见赵梁面容渐渐扭曲,并充满怒火的看着他。
见此,他立即改口道:“不知诸位有何对策?”
赵梁见段干子没说丧气话,这才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
此时,韩将暴鸢沉吟道:“田单回来的速度有些快,按照我们之前的预计,田单要想赶回来,最起码需要两个多月才行。但是,现在,我们才攻打高唐十几天,田单就率军返回了。
如今我们攻城受阻,而齐国援军将至,攻克高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本将的意思,咱们不如退兵吧。”
赵梁闻言,脸色一黑。
此时,魏冉听到段干子与暴鸢的话,心中微微一沉。
五国联军伐齐,就攻打高唐十几天,齐人没死几个人,五国联军的损失也微乎其微,要是联军就这么退兵了,那···
不仅天下各国的人都会笑话他们五个将领,而且也可能会导致赵国对于攻打齐国出现迟疑。
万一···赵国窥探上郡河西呢?
想着,魏冉立即开口道:“如今我们才攻打高唐十几天,就这么回去了,我们如何向君王交代,我们回国后又如何面对国人?”
赵梁闻言,脸色阴沉下来。
他身为赵国大将军,乃是赵王的心腹重将,备受赵王信任,若是这次伐齐之战就这样结束了,那他实在是愧对赵王的信任。
想着,赵梁抱着一丝期待,向魏冉问道:“不知穰侯有何高见?”
魏冉见赵梁还没有彻底放弃希望,立即应道:“大将军,还有诸位,齐将田单回来的如此之快,必定是一路疾行。一路疾行两千余里,齐军现在一定疲惫非常了。
所以,在下的意思,那就是我们先击溃齐将田单,然后携大胜之势围攻高唐,如此,必能大破齐国。”
段干子一听,立即反驳道:“穰侯也想当然了,齐军在楚国那边只打了一战,其他时间一直在休整,可谓养精蓄锐之师。而咱们这几个月,可是战事没停过,乃是疲惫之师。
还有,齐军来的如此之快,很明显就是通过水路快速回援,这样,齐军行军的路程就不足一千里,区区一千里地,如何算是疲惫之师。”
暴鸢听到这,也附和道:“段将军言之有理,还有,万一田单赶到高唐后,不与我联军作战,那穰侯如何击败齐军?”
燕将公子安闻言,心中也有归意。
于是,他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赵梁道:“我们联军攻打高唐本来就是来偷袭的,现在偷袭未成,而齐国援军已至,这种情况下,根本打不下去了。
所以,不如暂且退兵,等我们五国恢复元气,再联合伐齐。”
“是啊。”段干子立即开口道:“如今我魏国宛城已经被楚军包围了,寡君最近一直都对我们无法在高唐取得战果不满,若是我们在这里与齐国相持,那敝国为了保住宛城,说不得就要回师救援了。”
赵梁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五国之中已经有三国萌生退意,这一场战事已经无法打下去了。
可是,正如魏冉所说,若是五国就这么退走,那他的颜面可是都丢尽了。
就在赵梁迟疑中,暴鸢见赵梁面有犹豫,见此,征战数十年,多次参与联军作战的他,立即就明白赵梁在想什么。
于是,暴鸢沉吟道:“大将军,在下也觉得就这么退走的话,咱们五国将领全都颜面无存。所以,我们何不引兵向西,攻取附近的齐国城池。
如今高唐周围各城的齐军,基本上都聚集在大城了,以我联军的实力,只要大军一到,必能一战而下。
若是我们能攻克齐国三五座城池,也算对君王有所交代了。”
赵梁闻言,沉默了良久,然后将目光投向其他三人。
段干子、公子安:“···”
魏冉:“······”
赵梁:“······”
次日,五国联军没有继续攻打高唐,而是分兵攻打高唐周围的小城。
当日,五国联军一日之内攻克五座小城。
又次日,五国联军在高唐城下耀武扬威了一番,然后引兵离去。
五国联军离去的第二天,高唐大夫田胤确定五国联军真的走了,又出兵收复了被攻克的城池。
······
赵国邯郸。
赵王何收到赵梁传来的战报,怒道:“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寡人与各国联军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事,还从来打过这么窝囊的战事。
赵梁无能,这么窝囊的战事,他居然还有脸来向寡人报功,说什么攻克齐国五座城池,杀得齐人不敢出城迎战,大涨我赵国声威云云。
这是大涨我赵国声威吗?明明是我赵国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接着,赵王何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然后大声吩咐道:“传诏,大将军伐秦攻齐有功,功勋卓著,用兵有道,赏食邑百户。
如今北地胡人意动,大将军赵梁威望极高,能震慑胡人,该任大将军赵梁为代郡守,任将军韩徐为为大将军。”
“传诏,请大夫蔺相如入宫。”
不久,蔺相如来。
赵王何将赵梁的战报交给蔺相如,等蔺相如看完,问道:“贤卿,我五国联军如此窝囊的从高唐退兵,不知贤卿怎么看?”
蔺相如放下帛书,摇头一叹,然后看着赵王何道:“大王,虽然联军的疲弱窝囊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但是这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魏国贪婪,强取宛叶,交恶楚国,所以,魏国不愿出力是理所当然的。韩国远离齐国,对韩国威胁最大的是秦国,韩国不愿深深的得罪齐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齐燕两国虽然是世仇,但是攻打高唐却对燕国没有显而易见的好处,燕国不愿出力,也是正常的。
秦国函谷关上的鲜血还没有干,函谷关外,我四国将士留下的血迹同样没干,秦国与我四国的仇恨还没有消除,秦国岂会真的死战。
所谓万人万心,说的就是我们这种情况了。”
赵王何闻言,依然十分气愤的道:“这些寡人都知道,但是,五国联军,数十万大军,却打成这样,寡人心中还是不能忍。”
“大王。”蔺相如安慰道:“这一战虽然窝囊,但是,这一战的成果确实极其丰厚的。
通过今年这一战,我们已经削弱了秦国、楚国,并逼迫秦国向我们屈服。如此,接下来数年之内,我们都不用担心秦国的威胁。
还有楚国,楚国已经被严重削弱,并且失去了巫郡,时刻都在秦国的威胁之下。这样,我们接下来的伐齐之战中,楚国会出兵救援齐国了。
此外,还有魏国,我们支持魏国夺取宛叶,不仅让魏国站在我们赵国这边,还让魏国与楚国交恶,牵制了楚国大部分的精力。这次五国伐齐,又让齐魏两国明面上决裂,让魏国无法支援齐国,甚至我赵国还可让魏国在东部屯兵,以牵制齐国。
等到来年,我赵国便可全力攻击齐国,而且还可让燕国出兵攻击齐国河间,燕国出兵,夺取齐地,不仅能削弱齐国,还能壮大自己,如此,燕国必出死力。
而齐国元气未复,又外无援军,必定不是我赵国的对手。
只要我赵国连续大举进攻齐国数年,连续从齐国身上割取土地,不断让齐国流血,不给齐国恢复的时间,那齐国这个天下最富有的国家,就将成为我赵国口中最肥美的鱼肉。”
赵王何听到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罢,这次的耻辱寡人忍了,待来年,寡人再找齐国算账!”
第两百八十八章 有备无患
齐国临淄。
“大王。”范雎拱手禀报道:“高唐大夫来报,五国联军见···”
田冀一听五国联军在高唐城外呆了一个多月,只攻城十几天,然后攻破五座小城就退兵了。
见此,田冀不禁感叹道:“虽然寡人早就知道五国各怀鬼胎,不能成事,但是,五国如此虎头蛇尾,还是出乎寡人的意料之外。本来,寡人还以为我齐军还需要与五国联军大战一场的,不想···”
说着,田冀摇了摇头,喜道:“这一次五国联军退后,接下来,赵国再想纠结五国攻打寡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大王英明。”范雎拱手行礼一礼,道:“五国联军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就说明我齐国之前拉拢魏国的行动,还是颇有成效的。
不过···”
范雎脸色一正,郑重的道:“老子云: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五国联军虽退,但我齐国的局势却并没有彻底好转,还请大王保持警惕。”
田冀一愣,想起当前的局势,点头道:“不错,这次五国联军乃是疲惫之师,而且还有魏韩两国在一旁牵制赵燕,这才能轻易使五国联军退走。
种种迹象表明,赵国已经盯上了我齐国。
而现在,秦楚两国已经两败俱伤,秦国不能牵制赵国,楚国也难以救援寡人,而魏国也在明面上站到了赵国那边一边。现在,赵国能放心出兵了。
下一次,等赵军休整完毕,赵国若是再攻打我齐国,恐怕我齐国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说着,田冀沉吟了一下,皱眉道:“如今齐赵两国的边界,西起聊城,北至河间,绵延千里,这么长的距离,想要守住并非易事。
寡人闻有备则无患,不知丞相以为,下一次,赵国一旦出兵伐我,我齐军如何防守。”
范雎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这正是臣要向大王说明的地方。齐赵两国边界绵延千里,尤其是武城的时候,让赵国的触手伸到了我齐国西北部河间之地,导致赵国出兵的方向出现了多种选择。
不过···”
此时,范雎顿了顿,看着田冀道:“不过,其实归纳起来,赵国出兵的方向,其实只有五个。
其一,兵出聊城,攻打我高唐、阿城西部的城池。高唐、阿城皆是我齐国重地,实力雄厚,若是赵军从这里进攻,太难。
其二,直接攻打高唐。不过,高唐坚固,又有阿城乃至临淄的援军,所以,赵军未必愿意去攻打高唐。
其三,就是攻打高唐北部的平原。赵军攻打平原虽然要渡河,但平原本是我齐国武城的属地,城池不大,人口也才万余户,攻打平原远比攻打其他地方容易。而且,只要赵军攻破平原,一则可以从北面夹击我高唐,二则可以将势力范围扩展到我河南地。
所以,赵国攻打平原是极有可能的。
其四,出兵攻打我河间以南的河北地,尤其是河间城。河间城原本只是我齐国内部的一座大城,多年未经战事。
其地利位置十分关键,河间北靠中间那条河水,是联系我河间地的重要城池。
一旦河间城被赵国攻克,那赵国便可以切断我救援河间的通道,河间地就会陷入孤立之中,燕赵便可以从容分割河间地。
而且,燕赵攻占河间地后,下一次,还能出兵攻打我河北地。
所以,一旦河间城失守,那我河间河北数百里土地都将为燕赵两国所取。
最后,赵国还有一个出兵方向,就是直接从中山国东进,攻打我河间地。只是,这样做虽然有利于赵国限制燕国的实力,但是却不利于将来攻打我河北地。”
说到这,范雎拱手道:“所以,臣细细想来,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战事,我齐国最关键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平原城,一个是河间城。
只要平原不失,高唐、河南就暂时无忧。只要河间不失,则河间地还有河北地,也将没有危险。
所以,我们接下来就需要重点加强平原、河间两城的防御。”
“平原、河间。”田冀沉吟了一下。
平原还好,平原已经与赵国隔河相望,并且河水西部已经全部都是赵国的地盘了,所以,谨守平原,并非难事。
而河间与平原不同,河间的西部还有数百里齐国地盘,再往西,就是赵国的地盘。若是全力坚守河间,那西部的地盘可能就会拱手然给赵国。
而范雎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放弃河间以西的地盘,全力保住河间城东部南部以及北部的地盘。
数百里地盘···
田冀微微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好,就按丞相的意思,集中力量加强平原、河间两城的防御。”
范雎见齐王同意了他的意见,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接着,田冀与范雎商议好镇守平原河间两城的人选。
然后,田冀看着范雎道:“丞相,这一次我齐国之所以如此轻易击退五国联军,这跟我齐国前一段时间不断交好魏国密切相关。
虽然魏国现在与楚国交恶,无法顾及其他,但是,寡人以为我齐国依然还有与魏国进一步交好的必要。
所以,寡人打算请丞相再走一趟魏国,向魏王送上一份礼物,以答谢魏国之前告知寡人赵国背盟。”
“唯。”
在范雎应下后,田冀又开口道:“丞相,此去魏国,除了答谢魏王外,寡人还打算魏国进行联姻。”
“联姻!”范雎想了想,问道:“不知大王打算如何联姻?”
田冀沉吟道:“寡人一年前才迎娶楚公主为后,如今齐楚两国关系密切,若是寡人在楚魏交恶的时候纳魏女入宫,恐影响齐楚两国的情谊。
而今,阿大夫公子法章已经行冠礼,但一直尚未取正妻。寡人听说魏相魏齐有一女,去年就已经及笄,但至今尚未婚配出嫁。所以,寡人打算让丞相到了大梁后,替公子法章求取魏相魏齐之女。”
“唯。”
就在范雎带着齐王的礼物前去访问魏国的时候。
另一边。
楚王横听说五国伐齐的战事草草结束后,不禁微微一愣,十分意外的道:“五国与齐国的战事就这么结束了?”
“正是如此。”前来禀报的黄歇应道:“魏国自顾不暇,秦国与我楚国激战十月,已经疲惫不堪,四国联军转战数千里。而田单率领的齐军,在我楚国的支持下,得意快速回返齐国。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
楚王横闻言,心中有喜悦,也有遗憾。
于是,语气复杂的道:“太快了,寡人几天前才听说五国联军才攻打齐国高唐,结果,寡人还没担心几天呢,五国就退兵了。
啧啧,五国联军,真是乌合之众!”
第两百八十九章 各国休兵
对于楚王的复杂的情绪,黄歇并没有多加理会,而是拱手道:“大王,如今五国联军已经退兵回国,我们楚军继续包围宛城,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而且还会引起三晋的不满。
所以,臣以为包围宛城的军队,该撤回了。”
楚王横闻言,怔了怔,长叹道:“也罢,既然短时间内已经无法攻克宛城,那就让项君他们退兵吧。”
言罢,楚王横又道:“这一场战事虽然结束了,但是,寡人与秦魏两国的恩怨并没有结束。传诏,请令尹、柱国、上大夫庄辛三人入宫,寡人要与他们商议对策。”
“唯。”
不久,州侯三人来。
众人坐定。
楚王横开口道:“四位贤卿,如今秦国夺取我巫郡,魏国夺取我宛叶,寡人忧之。
巫郡,直接威胁我郢都,这段时间以来,寡人寝食难安,无日不思无日不想着要收回巫郡。
而宛叶方城,也是我楚国防备三晋的重要基地,方城之不守,我楚国核心的江汉就不得安宁。
然,寡人思索多日,觉得以我楚国之力,恐怕难以同时与秦国还有魏国开战,若是秦魏联盟,我攻宛城,而秦国进行支援,那我楚国就危险了。
所以,寡人召四位贤卿来,就是想问问,接下来我楚国是先针对秦国收复巫郡,还是先针对魏国,收复宛叶。”
州侯一听,立即开口道:“大王,巫郡易守难攻,昔日我楚国为了夺取巫郡,足足花费了两百年的时间,然后还是趁巴国内乱,才彻底夺取巫郡。
如今秦国实力强大,又占据地利,夺取巫郡困难重重。
而宛叶则不然,依左徒的三军疲魏之策,夺取宛城并非一件难事。
所以,臣以为,对比这两件事的难易程度,收复宛叶方城,比收复巫郡好。”
“不然。”庄辛立即开口反对道:“令尹难道忘了,就在不久前,秦国宁愿割地给三晋,也不愿与我楚国讲和,而且,现在白起率领的秦军还在郢都城外呆着呢。
所以,秦国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愿与我楚国讲和,想要报复我楚国,想要攻取我江汉。这种情况下,只要秦国没跟魏国翻脸,那只要我江汉出兵威胁宛城,那秦军就有可能出兵威胁我夷陵还有郢都。
即便秦国将陇西的秦军调回,只留下巴蜀的秦军镇守巫郡,我楚国这边也不能放松对巫郡秦军的警惕。
还有···”
说到这,庄辛向楚王横拱手道:“大王,臣最担心的问题是,秦魏两国一直保持亲密的话,就算我楚国扰动巫郡,让巫郡无法出兵威胁郢都。但是,万一魏国扛不住我楚国的压力,又将宛城还给秦国,那就遭了。
所以,出兵威胁魏国,就有可能招致秦国的大军,而出兵攻略巫郡,魏国一定不会出兵助秦。
而且,大司马那边不久前传来的消息,在之前的道路被那群蛮夷堵住后,大司马又找到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如今巴蜀的秦军都在巫郡,巴蜀依然空虚,只要大司马杀到蜀地,蜀地必克。与此同时,我楚国黔中出发前往巴郡,配合大司马夹击巴郡,只要巴蜀两郡一下,巫郡的秦军便会不战而降。”
楚王横听到这,看着庄辛那张兴奋的老脸,露出迟疑之色。
之前庄蹻说有道路通往蜀地,然后庄蹻率领楚军一路西进,并沿途攻打百濮蛮人村寨获取补给。前期倒好说,进展的极为顺利。
但深入百濮后,却发现前面有一个名叫夜郎的国家,然后西进的道路便被夜郎国堵住了。
起初,庄蹻本以为夜郎乃是一个小国,楚军可以轻易收复夜郎蛮人为己用,然后以夜郎蛮人为先锋,攻打蜀地。可遗憾的是,夜郎国实力不弱。而且,庄蹻虽然击败了夜郎几次,但每次都因为道路不熟,而让夜郎蛮人主力跑了。
以至于现在,夜郎蛮人已经不敢跟庄蹻正面作战,并把守险要,堵住了道路,让庄蹻无法西去蜀地。虽然夜郎已经答应向楚国屈服,并派人来求和,但是,面对楚国要求让路的要求,夜郎担心受骗,不愿让路,庄蹻也没办法,楚国也没办法。
现在庄蹻说又找到一条通道,可是,谁知道这条道路前面又会不会冒出一个什么昼郎国?
毕竟,那一片区域,是楚国从未了解的地方!
此时,黄歇见楚王横脸色难看,目光沉重,立即知道楚王对庄辛的计划不认可。
见此,黄歇拱手道:“大王,庄大夫的计划好是好,而且在下也以为,巫郡远比宛叶重要。但是大司马西进受阻,道路难行,前途迷茫,谁也不知大司马还需要多久能抵达蜀地,是半年······还是一年。
而只要大司马一日没有抵达蜀地,我楚国收复巫郡的行动就一日不能展开。所以,臣以为我楚国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大司马身上。
故,在大司马没有抵达蜀地之前,在我们楚国还没有办法收复巫郡之前,我们也要做好先收复宛叶,恢复实力的准备。
只要我楚国能恢复实力,那无论是收复巫郡,还是抵抗秦军的进攻,都将从容许多。”
楚王横闻言,立即应道:“之前我楚军在汉水败的太快,而大司马又距离太远,这才导致巫郡落入秦国之手。
现在,寡人收复巫郡的唯一希望便是大司马了。
不过,夜郎国一直不愿放开道路让我楚军通行,短时间内,大司马也难以抵达蜀地,所以,寡人也不能在郢都坐等大司马抵达蜀地。
所以···”
说着,楚王横看着四人道:“寡人打算先夺回宛叶。”
景阳等四人闻言,立即应道:“唯。”
数日后,楚王横于忧思忧愁中,罢免了州侯的令尹之位,改任柱国景阳为令尹,然后又晋升庄辛为左尹,晋升将军昭奇为大司马。
同时楚王横又疏远了夏侯等近臣。
而楚国柱国之位出现空缺。
······
数日后,白起闻围攻宛城的楚军已经开始南下,当即与司马错率军退往巫郡。
秦军退到巫郡没多久,又闻江淮楚军开始回返江淮。
于是,白起留司马错坐镇巫郡,领巴蜀秦军继续围攻捍关,拔掉楚人在巫郡的最后一个基地。
而白起自己,则率领陇西秦军,还有麾下的关中秦军,以及刑徒军通过巴蜀返回关中。
秦国咸阳。
秦王稷得到楚军南下,且白起率军返回巫郡的消息后,不禁长叹道:“大战一年,这一场战事终于结束了。”
叹罢,秦王稷想起当前的局势,沉吟了许久,然后吩咐道:“传诏,以重臣杜仓为使,前往齐国访问···
传诏,转任白起为上郡守···”
本卷完。
第两百九十章 道德第一
齐王冀元年十二月初一,大朝。
田冀坐在王位上,一脸郑重的问道:“诸卿可有事禀报。”
右丞相宋涣闻言,立即开口道:“大王,尊贤用贤这一向是我齐国的传统。自一年前大王要求各地举荐贤能道德之士以来,经过司徒的考核以及这一年来的培养,各地举荐的贤能之士,已经再次考核完毕。
同时,各地举荐的道德之士,经过御史大夫一年来的深入各地查访,皆已经查访完毕,还请大王详查。”
田冀一听,喜道:“善!”
接着,田冀看向宋涣身后的陈正,道:“高洁的德行,这是寡人所仰慕的,耻辱的行径,是寡人所鄙视的。寡人虽然不德,不能像古之圣王一样,保持高雅的德行,可以做到我无为而百姓自化,居一地而百姓自安。
但是,对于道德的追求,寡人却丝毫不比古之圣王少。所以,寡人虽不德,但也希望国中道德君子层出不穷。
不知御史大夫经过一年的查访,在国中可有找到德行高洁的君子,以为寡人之榜样,百姓之模范。”
田冀话音一落,殿中的大士田赞等人,见齐王先问道德而后问贤能,纷纷露出喜色。
先王重霸,今王重德,今王与先王截然不同。
此时,陈正一脸正色的应道:“回大王,自从一年前大王要求各地举荐道德之士,而后我齐国百余都县共举荐了道德之士八十七人。而后,经过臣一年的查访,发现其中有两人外仁德而内残暴,有三十八人有一二善行,但大体如同常人,不足以为百姓表率。
其余四十七人之中,有三十四人多有善行,名传十里,有十一人品行高洁,名传百里,更有两人,名动齐国。”
“哦!”田冀一听有两人名动齐国,立即问道:“这名动齐国的人,乃是何人?”
陈正闻言,一脸庄重的应道:“回大王,其中一人乃是胶东叶阳子,叶阳子居住胶东,多年来一直扶危救困,哀鳏寡,恤孤独,振困穷,补不足。因此,胶东百姓多有称之,而现在,他的名气已经从胶东传到河济这边来了(史实人物)。”
田冀闻言,微微一怔。
怜悯无妻无夫的人,抚恤无父无子的人,赈济贫困的人,帮助缺衣少食的人,这全都是官府应该做的,而叶阳子却在做这些。
这···
叶阳子这样做似乎在打当地官员的脸啊!
不仅是打当地官员的脸,而且也在打他这个齐王还有先王的脸。
所以,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是明褒奖而暗中除之,还是使其尊崇,成为百姓模范。
田冀心中沉吟。
真正的君王,从来都不担心臣民之中出现圣人,而只会担心自己的德行不足。就算是敌国出现文王,但只要自己保持警惕,那就算是商纣,也没什么可怕的。
在说,自要自己德行足够,就算舜帝大禹都在,那舜帝大禹也会如同臣服帝尧一样臣服自己。
所以说,害怕尧舜的人,那一定就是桀纣了。
想着,田冀立即露出笑容,喜道:“善,大善,寡人尝闻孔子有云: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说的大概就是叶阳子这样的人,国家出现这样的人,是百姓之福,是寡人之福,亦是齐国之福。
若是天下之人,都能像叶阳子一样,何愁天下不平。”
说着,田冀向宋涣吩咐道:“丞相,稍后派人以车二十辆前往胶东相迎叶阳子,寡人欲与叶阳子一会。”
“唯。”
接着,田冀又问道:“御史大夫,不知另一个名动齐国的道德之士乃是何人?”
陈正微微露出一丝微笑,应道:“大王,这另一人乃是纪邑钟离子。当初燕军杀到临淄,临淄还有周围五乡,有许多齐人仓惶出逃。
而钟离子在纪邑,为逃亡路过纪邑的齐人提供了许多方便,赠予食物,提供衣物,引导前行等等,故而齐人多有称之。”
田冀闻言,点头道:“扶危救困,为国分忧,真义士也。”
说罢,田冀又对宋涣吩咐道:“丞相,稍后也派人以二十辆相迎钟离子。”
宋涣再应道:“唯。”
接着,田冀又吩咐道:“丞相,为了表达寡人对道德的催促,寡人决定在刚刚御史大夫所肯定的四十五人中,皆下诏嘉奖。
且,凡声传十里者,每年的重大节日,都必须要有官吏前往慰问,并送上寡人赐予的礼物,其赐酒一壶,猪肉一块。其在乡则由各地乡师亲自登门拜访,其在县者,则由县丞登门慰问。
而声传百里者,同样赐酒一壶,猪肉一块。不过,凡在县则由县大夫亲自登门,凡在都城,则由各都丞进行拜访。而且,从明年开始,凡声传百里者,各都各县每年岁末的时候,将他们礼送到临淄来,由御史大夫亲自接待,并参与寡人每年岁首举行的宴会。
以表明寡人对道德君子的尊重与支持。”
“唯。”
接着,田冀又向陈正问道:“御史大夫,不知刚刚大夫说的那两个外仁德而内残暴的人,又是什么人。”
陈正脸色一沉,应道:“其中一人为千乘人彭稻,其人疏财仗义,时常救济落难者,凡是向他求助的人,几乎无所不应,所以在千乘附近声望极高。但是,据臣查访,此人纠集了一帮游侠,在千乘城中欺压商贩索取财物,晚上盗墓偷坟,私铸燕赵两国铜钱牟利。”
田冀一听,心中大怒。
这家伙不仅是混黑道的,而且还跟寡人抢生意,铸造燕赵两国铜钱,更别说还偷偷盗墓,该杀。
想着,田冀立即转头向大司理向子问道:“大司理,依我齐国法律,这人该如何?”
向子闻言,立即拱手道:“欺压商贩索取财物,若是所获钱财少,则罚为国家劳作三年,若是所获钱财多,则当众处死以平民愤。盗墓偷坟,其罪大焉,当处死。私铸铜钱,抄家且处罚为国家劳作三年。
三罪并罚,彭稻此人该杀,且需要抄家并全族贬为奴隶。”
“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司寇田勇,问道:“司寇,能抓捕归案吗?”
田勇闻言,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五天之内,臣必定将他全族尽数抓捕。”
“还有。”田冀又开口道:“千乘大夫识人不明举荐失当,按律连坐,有罪,免去千乘大夫还有千乘士师的职务,关于千乘大夫还有千乘士师的人选,丞相稍后向寡人推荐。”
“唯。”
“大司理,还有司寇,派人查探一下,看看千乘大夫与罪人彭稻是否有牵连,若是有则论罪,若是没有则训斥一番,降级任用,并让他们好自为之。”
“唯。”
第两百九十一章 才德并重
田冀微微出了一口气,然后又看着陈正问道:“御史大夫,那另一个人是什么人?”
陈正皱了皱眉,应道:“回大王,是琅琊东郭伯,其为人也,时常在琅琊修路铺桥,救济百姓,响应政府号召,所以在琅琊极有美名。
但是,其在琅琊经商之时,时常借助他在琅琊的名望,与当地百姓配合,多次坑害楚越两地去琅琊的商人,令我琅琊在楚越两地名气大损。”
田冀闻言,不禁愣了愣。
这人比较复杂,若是处置他吧,一则坑的是外国人,二则现在也没有人去告发他,三则他在琅琊声望不错,贸然进行惩处,恐让百姓误会。
若是不处罚吧,这就是鼓励百姓投机取巧,滥用诈术,这对重塑民风极为不利。而且,这东郭伯不仅在祸害外国人,更是在祸害齐国,使齐国名望受损,这就是损公肥私的行为。
该罚,可是该怎么罚呢?
然后看着向子问道:“大司理,这个该怎么说?”
向子皱起眉头,沉吟许久,有些为难的道:“大王,商人使诈这种事,民不举则官不究,如今臣还没有收到对此人的举报。所以,臣的意思是,专门派人去琅琊查探,并收集他的罪证,以进行定罪。”
田冀沉吟了一下,应道:“我齐国富甲天下,所依靠的不仅是低税更是信义,这才让各国商人全都向往齐国,来我经商。
人无信不立,国无信不存,坑蒙拐骗,败坏国家信义民风,短时间内获得好处,但长久上看却是不利。
所以,这种事情,无论是骗本国人,还是骗外国人,寡人绝不能忍。”
群臣闻言,皆道:“大王英明。”
顿了顿,田冀转头看向鹖冠子,问道:“司徒,不知各地举荐的贤能之士如何?可有大才?”
鹖冠子应道:“回大王,这次参与培养历练考核的贤才,大部分考核为下等,可为下层官吏,再历练一两年,可担任中等官职的有八人,可以称为大才的,有一人。”
田冀见有一人被鹖冠子称作大才,不禁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司徒,这是何人?”
鹖冠子笑道:“回大王,乃是莒大夫种子举荐的莒城人貂勃,其人在最初考核是否合格时,便得到上等评价,其后,臣让他去秦周邑用事,秦周乡师用之半年,秦周大小事务皆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秦周乡师甚赞之。
其后,臣又将他调入临淄,让他在临淄守将将军吴长麾下用事,而后半年,其协助吴长将军处理兵事,军中事务大小皆宜,将军吴长多次对臣夸奖之。
在后,臣又将调到司徒府,协助臣处理司徒府事宜。臣近观之,其人能力过人,臣与之语,其人言语出众。
是以,臣知其大才,特向大王举荐,认为此人可以委以重任。”
田冀闻言,立即对这个貂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喜道:“好,能出现一个大才,得到司徒的认可,寡人甚是期待。
丞相,司徒,这次各地举荐的贤能之士,其他人由两位贤卿进行安排。而这个貂勃,寡人要亲自看看,然后亲自委任官职。”
“大王且慢。”
田冀刚说完,便听到一个急促的大呼声,接着,目光一转,便见大司理向子拱手道:
“大王,对于貂勃此人,臣知之甚详,对于是否要对其委以重任,臣以为大王还需要详加考虑。”
“嗯?”田冀一怔,看着向子问道:“大司理,这是为何?难道貂勃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向子立即应道:“大王,臣当初在莒城的时候,也曾听说过貂勃此人的名声,知道貂勃这人也有才华,但是,貂勃此人乃是竖刁之后。
当年,竖刁谄媚君王,为了侍奉齐桓公不惜自宫入宫侍奉。其后,竖刁又勾结公子祸乱齐国,造成齐国大乱。
所以,齐人对竖刁皆恨之,至今一说起竖刁,全都大骂不已。以至于竖刁的后人纷纷改姓,全都以姓竖为耻。”
说到这,向子拱手拜道:“大王现在正极力推崇道德,可是,如果大王现在重用一个被众人所唾弃的人,臣担心会伤及大王的美名,以为大王推崇道德,并非真正的推崇的道德,而是在博取虚名。”
“竖刁···”田冀一听向子反对的理由,不禁笑了笑。
他推崇道德没错,他希望能用以德治国也没错,但是,道德君子真的能治理国家,应对这个几乎无日不战的战国吗?
对此,他心中是怀疑的。
如果齐国的道德君子全都像诸葛亮那样有才,那他当然高兴,甚至只有诸葛亮一半的才华,他也会接受。
但是,人世间的事情往往不能十全十美。
有才华干实事的人,可以追求道德高尚的,但不能要求所有人都道德高尚。
道德高尚的人,也未必是能干事实的。
所以,道德高尚且才华过人的人,可以托以大事,托之以国家,甚至托之以后事。
而有德无才的人,就应该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人得到了国家得到朝廷的重视与尊重。这样,用以引导群臣,鼓励百姓,树立良好的风俗。
可是,这样的人不能许之以重任,不然,就会误人误国。
至于那些有才华但是品行不怎么好的人,则可以任命他干具体的实事,用爵位厚禄引诱他,并有法律和监督来震慑他,这样他就会拼尽全力的干事了。
如此,天下间有才之士,有德之人,就全部任用起来了。
如果只用有德之人,而忽视有才无德之人,国家必定会衰败。同样,如果只用有才之人,而忽视有德无才之人,那国家必定会混乱。
更何况是貂勃这种因为祖上而背负骂名的人。
想着,田冀笑道:“大司理,这竖刁可是快死了四百年的人,难道还能影响现在吗?”
向子闻言,郑重的道:“大王,商纣王已经死了快一千年来,还能影响现在,更何况是才死了区区四百年的人!”
“啊!”田冀一愣,然后反驳道:“大司理此言差矣,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的祸三世而绝,寡人岂能因为四百年前的竖刁,而放弃现在的才能之士。
当日管子在战场上做过逃兵,桓公依然重用了。当初太公曾背弃主君,文王也重用了。连管子太公这样自己身上有污点的人,圣明的君主都不会放弃,难道贤卿认为寡人应该放弃祖上有污点的大贤吗?”
“这···”向子脸色一僵,顿了顿,应道:“大王,臣愚钝!”
田冀见此,转头对鹖冠子道:“司徒,退朝后,请让貂勃入宫,寡人欲与其一会。”
“唯。”
第两百九十二章 齐使到齐
散朝后不久,貂勃来。
田冀见貂勃于书房。
房中,君臣二人坐定。
田冀注视着貂勃好一会儿,见其正襟危坐,一丝不苟,虽然第一次面见君王,但也似乎没有怯场。
见此,田冀对貂勃的评价立即高了一分,能有如此心性,想来才能也不会差的。
与此同时,貂勃入座后,快速了看了一眼齐王,然后立即正襟危坐。
此时,他心中有一些紧张。
因为祖先竖刁的问题,他们一家虽然已经改姓数百年,但是,他家族在齐国的发展一直受到某些无形的限制,让他家族一直无法重新在齐国获得重用,只能投靠各地大夫。
但是,这几十年来,各地大夫也越来越不容易了,连带他们这些侍奉各地大夫的人,也越来越难了。
当初,田氏刚刚夺权之时,大肆分封田氏子弟为各地大夫,那个时候各地大夫还是相当于半个封君,权力极大。
然后,随着田氏地位稳固,朝廷开始收权,各县邑的大夫则逐渐从半个封君变成臣子。等到齐威王前期,也只有各都的大夫权利稍微大一些,各县邑的大夫已经彻底沦为齐王的臣子,不能以封君自居。
其后,等到齐威王任用邹忌变法,再击败魏国,夺取天下霸权,并驱逐了朝中的田忌等人,各都大夫也彻底变成了齐王臣子。以至于当年齐威王与魏惠王在徐州相王时,就直晃晃的说,我有臣子高唐盼子云云。
于是,原本各都大夫还能直接任命自己的都丞,都司马,都司空等职,至此,这些官职就全都变成了由齐王亲自任命的了,而各都大夫只剩下举荐的权利了。
然后他们这些为各地大夫效命的人,地位就出现了直线下降的情况了。
所以,他许久之前就已经发现,继续投靠各地大夫已经没出路了,他得投靠齐王才行。只是,之前先王在时,他未能见到齐王。
如今,新王即位,他这才通过莒大夫种子的门路见到齐王。
这一次见到齐王,就是他家族改变命运的机会。
家族是进一步衰弱,还是重新复兴,就看现在了。
想着,貂勃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正在注视貂勃的田冀突然发现貂勃气质发生变化,微微一怔,然后开口道:“刚刚司徒在朝议中称赞先生贤能,说先生才能过人,言语出众,先生以为司徒说的对吗?”
貂勃闻言一愣,脸色变得慎重起来。
若是他谦虚吧,那就是在非议司徒太傅鹖冠子,若是他认可吧,又显得狂妄自大。
于是,貂勃心中略一沉吟,便拱手道:“司徒应该说的对,不然,以大王之圣明,也不会召见臣。”
田冀闻言,立即皱起眉头,不悦道:“寡人才刚刚即位一年多,国内还处在混乱之中,国外又敌国环伺,先生就说寡人圣明,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还有,寡人欲先生才第一次见面,先生何以知道寡人圣明?”
貂勃闻言,拱手应道:“大王能清晰的意识到身边的危机,还有大王既没有因为臣的出身而拒绝臣,又没有因为司徒的举荐,就真的认为臣贤能,而是在考察臣的能力,所以臣以为大王圣明。”
田冀闻言,哈哈一笑:“司徒说先生言辞过人,现在寡人信了······”
接着,田冀与貂勃交流许久,见貂勃说话条例清楚,对内政兵事都有所了解。
最后,结束交流后,田冀当场任命貂勃为新任千乘大夫。
貂勃走后,田冀又召来上大夫赵完,问道:“贤卿,不知今天朝议的事情,卿怎么看?”
赵完一听,作为侍奉齐王多年的近臣,立即明白齐王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赵完立即拱手道:“大王,臣稍后立即让人在国中鼓吹大王对道德之士的重视,并以此鼓吹大王道德过人。此外,臣还会以貂勃为榜样,鼓吹大王对贤才的重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重贤。”
田冀笑着点了点头。
不久,随着两位朝中大夫各自带着二十辆车,从临淄城中招摇过市,浩浩荡荡的去纪邑还有胶东请人,随着有人不断的鼓吹齐王尊重道德高尚的人,招纳有才之人,即便那人曾经犯过罪···
临淄齐人闻之,皆惊。
随后,临淄齐人无不议论纷纷。
“大王重德···”
“大王重才···”
“大王···”
而后,这种议论声又开始向齐国各地传播。
就在齐人的热议中,秦国使者杜仓来到临淄。
临淄一辆马车上,杜仓听着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心中颇为吃惊,暗道:“这齐王不是常人啊,虽然才即位一年有余,但是,齐王重信、重诺、重德、重才的名声却已经名传天下。
这样的齐王,即便是薛公田文那样的,紧紧只是重金买名,也不容易对付啊。”
沉吟着,杜仓想起这次他来齐国的目的,又皱眉道:“齐王才刚刚大力鼓吹德行···如此,大王这次让我来离间齐楚两国,交好齐国,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接着,杜仓以秦使的身份进入临淄宾馆,然后求见齐王。
三日后。
田冀正式接见杜仓,并让田巴作为接引使者以及陪侍大臣。
宫外。
杜仓一见田巴来接引他入宫,顿时心中一沉,脸色一黑。
当初田巴出使秦国,结果被魏冉囚禁了一年,直到秦国伐魏失败,这才被齐国公子法章接回。
田巴离开秦国后,心中会不会有怨气,怨恨秦国以及魏冉?
杜仓不用想也知道,田巴心中肯定是有怨气的。
而现在齐王让田巴来做接引使者,态度显而易见,对秦国还是有不满的。
这次任务难了。
想着,杜仓立即露出一个笑脸,然后迎上去,率先开口道:“巴子···”
而此时,田巴不等杜仓说完,便板着脸,一板一眼的道:“使者,大王有请,请!”
说罢,田巴立即微微侧身,没给杜仓套近乎的机会。
杜仓:“···”
第两百九十三章 意欲盟齐
不久,田巴将杜仓引入一座偏殿。
礼毕。
田冀看着杜仓问道:“不知贵使何来?”
杜仓一听齐王开口,立即一脸恭敬的应道:“回大王,寡君让臣来齐国,主要有三件事。其一,寡君听说敝国将军任固在齐国做客,心中甚是想念。所以,寡君让臣来齐,欲以五百金为大王寿,感谢大王这两个月来对将军任固的照顾之情,并请大王送敝国将军任固回国。”
杜仓话音一落,田巴不等齐王开口,便沉者脸道:“尊使,秦王这也太小气了吧!任鄙任固父子两代人已经侍奉了两代秦王,全都受到了秦王的重用,任鄙官至汉中守,任固也是秦国大将。
区区五百金就想赎回任固,秦王莫非以为任固才值五百金不成。”
说着,田巴讥笑道:“若是敝国直接去找任固之子,想来,就算是两千金,任固之子也会同意的。”
杜仓一听田巴直接将赎金翻了四倍,而齐王却不开口,只是一脸微笑的坐在那。
见此,杜仓虽然知道两千金赎任固,这价钱高了,但为了能继续谈下去,还是当机立断地道:“好,那就依巴子所言,敝国出两千金,请齐国送任固将军回国。”
田巴见杜仓愿意出高价赎回任固,心中一惊,接着,他又想起齐王的嘱托,立即脸色一沉,开口道:“两千金···秦王真是豪爽,不过,不巧的很,最近任固将军偶感风寒,难以远行,恐怕需要五年时间才能康复。
所以,还请使者先拿钱来,五年后敝国再送任固回秦。”
杜仓闻言脸色一变,然后诧异的看着田巴,见田巴脸色阴沉,心中便知这是田巴在打击报复,欲囚禁任固五年,以报当日在秦国被囚禁之仇。
想着,杜仓心中又生出阵阵疑惑。
田巴可不是心胸如此狭隘的人啊!
当初田巴与鲁仲连辩论,被辩论的哑口无言,并且从哪以后,田巴再也没有与他人辩论了。
就算是遭遇如此惨败,田巴也没有与鲁仲连翻脸,事后打击报复鲁仲连。
怎么这次不过是被魏冉软禁一年,就变化如此之大,而且还迁怒其他秦人呢?
杜仓心中迟疑了一下,看着田巴道:“巴子,我秦国自有名医,不如让在下接回任固将军,让我秦人自己为其诊治。
不知巴子以为如何?”
田巴闻言,冷笑道:“现在任固病重,若是随意移动,其必死!”
杜仓脸色一僵,连忙向齐王拱手道:“大王,敝国已经诚意十足,巴子如此作为,恐怕不妥吧!”
说着,杜仓见齐王面色不变,又赶紧道:“大王,任固对大王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贵国强留任固的消息传出,臣担心会影响大王的声誉。”
“这···”田冀一怔,立即向田巴看去:“巴子,这事···”
此时,杜仓见齐王开口,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君子可欺之以方。
就在这时,田巴拱手道:“大王,正是因为任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所以才对大王不会有任何影响。”
杜仓闻言,脸色微微一僵。
此时,田巴又转过头来,阴恻恻的看着杜仓,冷声道:“若是大王绑架秦王或者秦使,这才影响声誉。臣想来,秦国应该对这事深有体会。”
杜仓一听绑架秦使,心中顿时一凛。
就在这时,田巴笑眯眯的看着杜仓,笑道:“若是使者愿意留在齐国一年,那敝国立即就送任固回秦。”
杜仓见田巴一定要进行报复,顿时脸色一冷,道:“既然任固将军病重难行,那敝国五年后再来齐国接人吧。”
说罢,杜仓冷眼瞥了田巴一眼,然后再心中唾弃道:“呸,名传天下的田巴,竟是小人一个!”
顿了顿,杜仓按下心中的怒气,又拱手道:“大王,寡君早就听说大王贤明,虽然秦国距离齐国极远,但寡君还是打算亲近大王。
所以,寡君派臣来的第二件事,就是希望秦齐两国结束敌对,相互交好,互通商贸。”
田冀一听,笑了笑。
虽然现在与秦国结盟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与秦国关系正常化,互通有无,这还是可以的。
齐国坐拥鱼盐之利,虽然秦国有自己的盐泉,但是齐国的海盐还是能卖到秦国去的。而且,齐国的海鱼,这可是秦国所没有的特产。
如今秦楚敌对,楚国的鱼卖不到秦国,而燕国的捕鱼业又不行,这正是齐国机会。
而且,齐国与燕赵关系不怎么好,正是急需秦国牛马的时候。
当然,秦国的玉石,在齐国这边也很受欢迎。而齐国的衣冠在秦国也颇受秦国贵族的喜爱。
想到这,田冀笑着应道:“虽然秦王有许多惊人举措,但是,与秦王交好这也是寡人的期盼。若是秦齐两国真能结束敌对,互通有无,这也是寡人的期盼。”
杜仓见齐王答应议和通商,心中一松,又再接再厉道:“大王,之前赵国多次欺凌齐国,几次纠集各国攻打齐国,臣为大王忧之。
而敝国这边,之前赵国伙同燕魏败我林中,又纠集四国攻打我函谷关,割取我上郡一半的土地,敝国深恨之。
如今赵国与燕魏韩三国结为一体,一致对外。”
说到这,杜仓长叹道:“大王,赵魏韩燕四国结盟,不是针对我秦国,就是针对大王的齐国。
对于此事,敝国甚忧之,所以寡君已经派遣敝国大良造白起去上郡防备赵国的攻伐。而对比敝国的上郡,臣窃以为大王的齐国更加危险一些。
齐赵两国两国隔河而望,两国接壤的土地长达千里。更危险的是,齐国的重镇聊城还有武城全都在一年前被赵国攻取,如今赵国的兵锋已经从河水西面伸到济水来了。
由此可知,大王的齐国,已经危险到了极点。
更加不妙的是,齐赵两国之间,一马平川,没有险要的地形可以驻守,一旦赵军兵出聊城或者兵出武城,那齐国就只有依靠坚城大城这一个选择了。
臣为大王忧之。”
田冀闻言皱了皱眉。
此时,杜仓鼓动道:“大王,既然贵我两国全都深受赵国威胁,而且贵我两国又相距千里,没有多少冲突。
所以,你我两国何不携手共进,缔结盟约,共同针对赵国。
若是赵国出兵攻打齐国,敝国在西部出兵响应大王,出兵攻击上郡乃至赵国西部,以支援大王。若是赵国出兵攻打敝国,则大王出兵收复聊城或者武城。
如此,只要你我两国联盟,则赵国不足为虑矣!”
说罢,杜仓拱手道:“大王,寡君特派臣来与大王结盟,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第两百九十四章 临淄秦谷
“结盟?!”田冀闻言,看着正露出一脸期待的杜仓,然后微微笑了笑。
结盟是不可能结盟的,这个问题他在杜仓抵达临淄的那一天就想清楚了。
虽然杜仓口口声声的说,齐秦两国结盟是为了针对赵国,但是,若是两国真的结盟了,这让齐国现在的盟友楚国怎么想。
只要齐秦两国结盟,以秦楚两国的关系,楚国必定会以为他齐国已经背叛了楚国,然后,楚国为了自保,就一定会结交燕赵两国。
这并非不可能,而是一定会的,因为楚国与赵燕两国的关系一向很好。
所以,齐秦一结盟,那齐国就会失去楚国这个关系极为亲密的盟友。而秦国会不会帮助齐国这却是一件未知数。
他之所以担心秦国不会帮助齐国,原因有三。
其一,经过之前六国伐秦一事后,秦国的实力遭到了重创,现在秦国正躲在关中舔伤口,所以,秦国趁机休养还是勉强出兵,这是未知数。
其二,那就是秦国可以攻打赵国的地方很少,若是赵国主动放弃上郡,坚守河水东部的离石蔺地,以这两地的坚固险要,即便秦国在全盛时期,全力以赴,恐怕也要经过旷日持久的战事,并且损兵则将,付出不轻的代价才能攻克两地,所以,处于这个顾虑,秦国未必会愿意出兵伐赵。
其三,秦楚两国矛盾极大。秦国对楚国而言,本来就是深仇大恨,连楚王横那个屡屡遭到秦国欺压的昏君,都忍不住想要报仇雪恨。更何况,现在秦国占据巫郡,是对楚国的极大威胁。
而秦国那边,楚王横之前的突然背叛,可是令秦国痛恨不已。虽然之前楚王横即位之初,秦国多次教训了楚国,但是,这十几年来,秦国已经很久没攻击楚国了,一直都在笼络楚国。甚至,三年前秦国为了拉拢楚国,还将楚国邓城还给了楚国。
楚国仇恨秦国,秦国痛恨楚国,秦国攻打楚国不仅占据地利,而且江汉之地还是楚国最肥的地区。
这样···秦国伐楚远比伐赵容易,且收获要丰厚。
若是秦国不出兵伐赵,而是秘密联合赵国,出兵伐楚···
那他齐国就要被秦国坑死了。
齐国不仅会失去楚国这个盟友,而且,一旦秦国击败楚国,夺取江汉,那大局就会瞬间恶化。
所以,在一个必定会支援自己的盟友和一个有极大可能会背叛自己的盟友之间,怎么选择是显而易见的。
想着,田冀笑了笑,摇头道:“使者危言耸听矣,寡人不久前虽然与赵国有些矛盾,但是,齐赵两国乃是姻亲,赵王乃是寡人的姐夫,有这层关系在,寡人不信赵国会大举进攻齐国的。”
杜仓见齐王没有重视赵国,脸上的期待瞬间消失,然后急道:“大王,赵国乃是没有任何亲情的国家,一点姻亲岂可为凭。
当初,代君乃是赵襄子姐夫,但赵襄子可是在服丧期间就使用诈术杀死了代君,吞并了代国。还有,赵国接连发生内乱,甚至现在的赵王还弄死了自己的父兄。
历代赵王都对自己兄弟动手,而现任赵王连父兄都杀,更何况大王这个妻弟呢!”
“额!”田冀皱起眉头,想了想,应道:“贵使不必多说,寡人不会相信赵王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就算赵王真的要攻打寡人,难道凭借齐国的实力,寡人还会怕赵国吗?”
杜仓闻之,再三劝说,但是,最终还是未能说服齐国。
杜仓离去后,田巴拱手行礼道:“臣多谢大王为臣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臣感激不尽。”
田冀闻言,笑道:“巴子不必多礼,当初巴子奉寡人之命出使秦国,却惨遭秦人囚禁,现在秦人任固落到寡人手中,不为巴子报仇雪恨,寡人心中也怨气难平。”
说罢,田冀好言安慰了田巴一番,然后便让田巴离去。
田巴走后,田冀沉吟了一下,叹道:“秦国俘虏已经来齐国近两月,寡人该去看一看他们了。”
说罢,田冀吩咐道:“来人,备车,寡人要出宫。”
“唯。”
“传诏,请太傅来,还有,派人通知将军陈豪还有大夫荀子,寡人稍后要去秦谷一观。”
“唯。”
不久,田冀等来鹖冠子,然后与鹖冠子坐着同一辆车出宫。
车队出了临淄,向南行三十里,抵达秦谷谷口。
而这秦谷,正是安置那千余秦军俘虏的地方。
王车在外外停好后,田冀便听到负责驾车的田兆的声音。
“大王,秦谷已到,大夫荀况还有将军陈豪已经在谷外相迎。”
田冀闻言,期待的向外一观,但视线却被车帘拦住。
见此,田冀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对身侧的鹖冠子道:“先生,秦谷已到,请。”
“大王请。”
接着,田冀先下了车,然后又亲自搀扶鹖冠子下来。
此时,陈豪、荀况以及身在秦谷的众人,见齐王与太傅下车,立即向前相迎。
“拜见大王。”
“免礼。”
待众人起身,田冀期待的向秦谷望去。
只见秦谷外侧正有大量的齐军士卒在巡视,稍稍向内,就是一大群正在修建用以封锁谷口城墙的人,而这些人旁边,也有一些齐军士卒在监视着。
见此,田冀指着那些正在修建城墙的人,向身侧的陈豪问道:“陈将军,这些修建城墙的人就是之前俘虏的秦国将士吗?”
“回大王,正是那些秦军俘虏。”陈豪立即应了一声。
田冀点了点头,仔细向那些秦人看了看,见那些秦人现在手脚上还套着绳索,又问道:“陈将军,秦人依旧被缚住手脚,他们是不是依旧还想着逃亡。”
“大王英明。”陈豪点头应着,然后又自信的道:“大王,虽然这群秦人还没有养熟,但是他们都逃不了。
之前大王让丞相寻找地方安置秦军俘虏,丞相寻找许久,才找到这个大山谷。
此谷方圆约十里,四面都有山坡,唯有北面有一个两里宽的大出口,以及其他四面有一些难行的山路。
只要秦人将这条城墙筑成,那谷中的秦人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好。”田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嘱托道:“这一批秦人,寡人将来有大用,而且寡人想来,接下来的数年内,我齐国恐怕都难以获得秦人了。
所以,陈将军守卫这些俘虏,可要尽心,不要放跑了任何一人。”
陈豪一听,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这些秦人一个都跑不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 欲开民智
说话间,田冀带着众人进入谷中。
一进谷,一片已经开辟出来的田地映入田冀眼中,接着,田冀向远处眺望,见四周都有一些并不高大山坡。
而山谷的正中间,还有一条小河从南向北流淌,为谷内的人提供水源。
见此,田冀点头道:“好,不错,易守难攻,丞相有心了。”
说着,田冀有侧头向陈豪问道:“陈将军,最近秦人的情绪如何?是否已经稳定下来?”
陈豪摇头道:“大王,秦人来到这里后,虽然我齐国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住居的房屋,但是,他们耕种的土地还缺了不少,但好在春耕的时间也没到。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臣一面驱使秦人开辟土地,一面驱使秦人修建城墙。
虽然臣已经再三向他们说明,我齐国不是想要奴役他们。但可惜的是,秦人并不相信,多有逃跑者。
直到臣用连坐之法,一人逃亡杀全伍,一伍逃亡杀全伍,并鼓励秦人相互举报,举报者有赏。
如此,秦人才逐渐稳定下来。”
“善。”田冀笑道:“用秦国对付秦人的办法对付秦人,效果果然非同凡响。”
此时,陈豪又叹道:“不过,秦人虽然已经不逃跑了,但是,秦人皆惧,又担心被我奴役,所以,现在秦人全都诚惶诚恐,干起事情来都显得毫无动力。”
田冀笑了笑,并没有因此而斥责陈豪。
顿了顿,田冀又向荀子问道:“荀卿,不知教导这些秦人诗书的事情,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荀子一听,脸色有些沉重甚至难看的道:“大王,这些人中,出了极个别能识字外,其他人全都一字不识。而且这些秦人大多愚笨不堪,臣还有学宫诸子众学子已经教导他们快一月了。
可是,这千余秦人中,识字超过二十个的,也寥寥无几,比之幼童还要糟糕许多。”
田冀闻言,回头看了看正在修筑城墙的秦人,笑道:“荀卿,教学秦人识字进度缓慢,这恐怕也与秦人没有多少时间学,还有他们没有多少心思学有关。还有···”
说着,田冀想起这个时代用于启蒙的教材,又皱起眉头。
中国自古以来便是极为重视教育的国家,从夏朝开始,就有国家开办的教育机构,到来如今这个时代,虽然现在是乱世,但是各国的教育水平都远远超过了夏商周三代。
这不禁是官学的进步,更是各国私学的蓬勃发展。
其中又以齐楚魏三国为最,而齐国的稷下学宫,更是其中做的最好的,各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过,虽然齐国教授各种学问的都有,但是,在启蒙教育上,齐国还是遵循着数百年前的传统,大部分以都以西周史官编写的《史籀篇》为范本。
而《史籀篇》是五百多年的史官编写的,论述上古以及夏商甚至周代早期的历史,其文对于初学者而言较为深奥,其字更是复杂。
想着,田冀问道:“荀卿,诸子秦人识字,所用何篇。”
荀子应道:“回大王,是《史籀篇》,还有一些《诗》,是齐国的诗,只是秦人对齐诗有些抵触。”
“太复杂了。”田冀摇头道:“《史籀篇》悠远深奥,不适合初学,我齐诗倒是有不少篇章朗朗上口,但秦人不喜,而我们也不能教秦人《无衣》等秦诗。
所以,寡人打算亲自编写一篇用于启蒙的篇章,以让百姓快速入门。”
众人一听齐王准备亲自编写启蒙篇章,不禁全都一愣,然后露出迟疑的目光。
《史籀篇》还是《诗经》,哪一个不是积淀了数百年的巨作,一篇上好的启蒙佳作,岂能是想编写就编写出来的。
想着,众人悄悄看向齐王,虽然没人相信,但也没人说话。
此时,站在荀子身侧邹奭开口道:“大王,臣有一个疑问,还请大王解惑。”
田冀闻言,看了邹奭一眼,认得这个有过数面之缘的稷下先生。
“邹子有何疑问,尽管到来!”
“大王!”邹奭疑惑的道:“大王教秦人诗书的目的,臣心中是理解的。但是,大王为何一定要让秦人识字呢?
臣以为,大王之所以交道秦人,这是想要让秦人开阔眼界,明白道理。而臣以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并非需要秦人全部识字的,其实只需要数个学宫诸子,选择一些篇章故事,甚至是让学宫中的小说家编写一些故事,然后用这些故事来向秦人说明天地的道路。
臣以为,这样也能达到大王改造秦人的目的,可是大王为何非要让秦人识字呢?
识字本来就非常困难,而且其中花费也不少,是以,臣以为大王此举有需要商榷的地方,还请大王三思。”
邹奭话音一落,周围的齐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然后纷纷向齐王看去。
田冀听到此言,又见周围的人大部分都露出认同之色,似乎教秦人识字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当然,田冀也承认,教授秦人的确是一件耗费大而收益小的事。
但他却依然这么做了,究其原因···
一则,比野蛮和暴虐,齐国再怎么做也做不到比秦国更好了,而且以齐国的国情,齐国也无法用秦国的那种办法治国。
既然比野蛮比不过,那就只要比文明了。
而兴盛文明,广开民智,就是从秦国这里开始。
教导秦人不是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是通过教导秦人来探索教导齐人的路径,以及如何平衡耕作劳役与开民智,使二者不会相互扯后腿,此外,还要通过秦国这里,计算广开民智所要消耗的物资。
二则,田冀也不得不承认,他受到了他师傅的影响,对教化众人有着不一样的热情,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各种有趣的灵魂在自己手中诞生。
想着,田冀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开口道:“汝等都错了,难道寡人紧紧只是为了让秦人识字吗?不,寡人其实是为了齐国的百姓啊!”
“齐国的百姓?”众人皆一怔,诧异的看向齐王。
田冀缓缓点了点头,继续道:“君王代天牧民,非使百姓愚之,乃使百姓知之。是以有巢氏传播建巢之法,神农氏传播五谷之道。不仅上古先王是这样,自有夏以来,夏后氏更是设‘校’教导百姓,商帝也设‘序’教导百姓,周室也在各乡设‘庠’教导百姓,以明人伦。
管子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天下一树百获者,人也。我茍种之,如神用之,举事如神,唯王之门。
是以,寡人现在让诸位先生在秦谷教导百姓,正为为了将来寡人广开民智,教导我齐国百姓而做准备。
寡人希望的是,不是诸位先生教导秦人成功,而是为了探索一条花费少,而能快速教导百姓的道路。
寡人真正的希望的是,诸位先生能做到吴子练兵那样,一人会而教十人,十人会而教百人,百人会而教千人,如此,数年之后,我齐国百姓皆知之矣。”
众人闻之,皆露出错愕之色。
第两百九十六章 王者之师
众人震惊了好一会儿,此时,将军陈豪迟疑的看了齐王一眼,露出一缕忧色,接着,他双眼中目光一定,拱手道:“大王的志向,臣十分明白,也十分钦佩,并且认为世界上也没有比大王更贤明的人。
可是,臣知道的,若是想要人识字,不仅需要长久的学习,还需要长久的联系。而这学习与联系中,有两件东西必不可少。其一是典籍,其二是竹简。
典籍难得而珍贵,甚至就连竹简本身也并非便宜之物,是普通人家难以承受的。若是大王······”
说到这,陈豪教委婉的道:“臣以为大王的志向太过高远,即便我齐国是天下最富有的国家,也难以承担广开民智的消耗。”
话音一落,众人想起自己幼年求学的经历,无不点头。
此时,邹奭又开口道:“大王,如今天下各国皆以耕战为要,恨不得将国家的所有资源全都投入到战争中去。
大王的仁义之心,臣甚是佩服,但是,臣担心的是,若是大王将国家的大部分的资源和财富都投入到开民智上,而我齐国的民众,也不在空闲时进行军事训练,转而学习典籍。
如此,臣担心的是,一旦全力投入战事的各国,出兵来攻打我齐国,那我齐国一则因为战事准备不足,还有百姓不通战事,而落败。
一旦战事失败,那我齐国就将走向衰亡。”
田冀闻言,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应道:“诸卿的担忧寡人亦知之。”
接着,田冀话锋一转,又问道:“寡人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诸位以为,什么样的军队才是无敌之师!”
“无敌之师!”众人闻言一愣,然后相互看了看。
此时,陈豪率先开口道:“大王,臣以为真正的无敌之师,应该是兵锐甲坚,士卒强壮而久经训练,听从号令,万众如一,再加一个孙吴一般的统帅,那就能无敌天下了。”
“不对。”荀况听陈豪说完,周围的人大部分都点头。
见此,他目光一沉,立即开口反驳道:“陈将军此言差矣。”
陈豪一听,诧异的看向荀况,问道:“难道荀子还知道有什么军队比这更强大吗?”
荀况点了点头,十分自信的应道:“当然还有,将军所说的军队乃是霸者之军,在下知道的王者之师,就比这样的军队强大。”
“王者之师?”陈豪闻言皱起眉头,想了想他读过的兵书,看着荀况道:“荀子,帝道王道,在下都有所耳闻,而且在下也认为帝道王道都比霸道要强,但是,霸者盛极一时,无可阻拦。
不知荀子为何认为王者之师就比在下所说的军队更强大呢!”
荀况一听,立即开口道:“大王,陈将军,刚刚将军所说的军队固然强大,但是真正强大的军队,乃是士卒与将领同心,将士与君王同意,上下一致,这样才会无往而不利。
当初,商纣王的军队,西擒季历文王,南却蛮越,东击夷人,无所不胜,不可阻拦。但是,商纣王行霸道,不能笼络群臣,不能收拢百姓,军民疲苦不堪,皆对商纣王有所不满。
而文王与武王则不同,自从文王从商都归来,广施仁义,百姓归附,群臣效命,上下同心。
然后,武王的王者之师与纣王的霸者之军激战于牧野,大战一日,血流漂杵,最终,纣王的军队面对这样的激烈战斗,终于心怯了,甚至打到最后还倒戈一击,纣王溃败,朝歌不守,纣王自己也得在绝望中自杀了。”
说到这,荀况叹道:“纣王贵为天下之主,兵非不锐,甲非不固,百战之师,不可谓不精,但是牧野一战,兵败身死,何也?
此乃纣王不施行仁义,不能笼络群臣百姓,群臣百姓虽然愿意为君王而战,但是心有所不满,不能死战耳。而武王的军队则不同,同样兵锐甲固,虽然将士不能与纣王的百战之师相比,但是万众一心,愿为君王效死,所以激战一日依然没有怯意。
这就是在下所说,霸者之军不如王者之师。”
说罢,荀况向齐王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真正的无敌之军,不在于士卒是否精锐,也不在于将领是否明智,而在于君王。君王行王道,群臣百姓归心,则无往不利矣。”
“呃···这···”田冀看着拱手行礼的荀子,心中错愕不已,然后,他猛然间想起正在学宫教授弟子的田系来。
他现在算是知道天下非儒即墨的局势是怎么来的了。
儒墨两家也太能见缝插针了,他就随便说一句话,两家都能接上一大段的话,并且话里话外全是两家的私货,以推销两家的学说。
而且最关键的是,听上去似乎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想着,田冀愣了愣,然后想起自己的本来的目的,沉吟道:“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寡人只是在问军队,不论治国之道。”
陈豪本来已经被荀子说服了,但此时,他一听齐王之言,立即反应过来,然后羞怒的看着荀况道:“先生未免也太狡诈了,兵法有云,一曰道,二曰法,上下同欲者胜,此人所共知。如今大王问的是军队,为何先生答非所问。
还有,先生说在下所说的军队不如王者之师,可是,如果在下的军队也是王者之师,比如商汤率领在下所说的军队,然后去攻打周武率领的上下同心的群臣百姓,孰胜?”
荀况被陈豪一阵挤兑,本来心里还有些尴尬的,但一听到陈豪的询问,立即应道:“就算周武的军队兵不如商汤锐,甲不如商汤坚,士卒不如商汤精,最终应该也是不分胜负。”
“这不可能。”陈豪立即摇头反驳。
荀况应道:“这是一定的,因为王者不会讨伐另一个王者,故古之大贤有云:邻国之有贤,不可伐。吴子亦说,敌将智而士卒勇,上下同心者不可与之战。
将军以为然否!”
第两百九十七章 所为者何
陈豪看着荀况张了张嘴,虽然很想反驳,但却不知如何反驳。
因为无论是从国家的角度,还是单纯从军事的角度,都无法进行驳斥。
想了想,陈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拱手行礼道:“先生说的对,大行王道,即便是商汤周武也不能相欺。”
说罢,陈豪又向齐王拱手行礼道:“大王,臣以为荀子说的对,王者之师乃是真正的无敌之军。”
田冀见陈豪被荀子说服,眉目微扬,然后看着其他人问道:“诸位以为荀卿的言论如何,是不是王者之师就是天下间无敌的军队。”
其他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众人皆拱手道:“大王,荀子言之有理,王者之师可以无敌天下。”
田冀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荀况见齐王摇头,似乎认为王者之师也不是真正的无敌之师,惊异的问道:“大王似乎还有其他看法,难道大王心中还有比王者之师更厉害的军队吗?”
田冀点了点头,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缓缓开口道:“王者之师固然战力惊人,但依然不是最厉害的军队。”
说着,田冀看着荀况道:“刚刚先生说,君王广施仁义,群臣百姓归附,将士全都以君王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以君王的厌恶为自己的厌恶,以君王的志向为自己的志向,乐意为君王效死。这样,君王指挥军队,就如臂使指一样。”
荀况听着齐王这极具儒家风格的话,仔细想了想其中的问题,发现并无问题,但依然不放心的补充道:“不错,君王喜百姓之所喜,恶百姓之所恶,以百姓为本,如此,百姓也能喜君王之所喜,恶君王之所恶,同仇同欲,上下皆同,然后可以无敌天下矣。”
田冀闻言摇头道:“好生恶死,好逸恶劳,夺百姓之所好,使百姓往其之恶,真正的仁君,岂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偶尔一两次能让百姓同君王同欲,但是,天下间的战事如此之频繁,一次两次还能让百姓为君王效死,可是,十年九战,百姓必怨其君王,即便仁义之君也会变成暴君。
就好比昔日的宋康王,宋康王即位之初,以仁义笼络百姓,宋国大行王道,各国皆知,连儒家大贤孟子也曾称赞宋王在奉行王道。
可是,现在的局势,各国都危急到了极点,动辄亡国亡社稷,而宋国又处在齐魏楚三个强国之间,国家可谓市正处在存亡破灭的关键时候,不战则死。
所以,虽然宋康王大行王道,宋国百姓愿意为宋康王效死,虽然宋康王率领宋国百姓接连击败了我齐国,强大的楚国,还有魏国,扩地千里,称霸淮泗。
但是,如此频繁的战事,屡屡驱使百姓奔向战场,奔向死亡,宋国百姓也最终也厌烦了战事,厌烦了宋康王。
所以,宋康王还活着的时候,宋国就被人称为桀宋,宋康王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宋国之人已经出现许多对他非议的声音,让他不得不传位于太子宋元王,等到他父子反目,其国人皆叛之。
于是,我齐国出兵伐宋,一战而宋国灭亡。”
说到这,田冀看着荀况道:“先生,寡人以为以宋康王的本心,应该是想奉行王道做一个仁义之君的,可是,如今天下的局势,十年打九战,乃是平常的事情,甚至一战打三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此频繁的战事,甚至就是自己不想打,也会有人逼着你打,就如同奉行王道的宋康王还有滕文公一样,就如同昔日的魏国一样。
所以,寡人虽然以为王道虽好,但各国会让其他国家有施行王道的机会的。
若是连施行王道的机会都没有,那又何来王者之师。
所以,先生的言论虽然容易施行,但实则在现在却无法施行。
寡人闻老子云: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荀况闻言,心中沉吟起来。
当年武王伐纣,一战定天下。可是,现在的情况又完全不同,如今天下强国有七,彼此相互牵制,关系混乱而复杂,一国强大其他几个国家就会围攻,战事刚结束,然后下一场战事有来了。
就比如现在,齐国才击退五国联军,可是,据他所知,现在齐国又在准备下一场战事了。其中休息的时间,连半年都没有。
难道王道真的不能施行?还是王道在现在这个时代行不通?还是王道走其他道路,仅仅只是孔子、子夏、孟子这些儒家大贤的道路走不通?
此时,田冀见荀况沉思不语,有对众人道:“王道是寡人所向往的,但是王道难以施行,这也是寡人所惋惜的,王者之师固然可以无敌,但是王者之师却不可得。
寡人思之许久,然后终于想到了天下还有一种军队,比王者之师还要厉害的军队,寡人名之为义兵。”
“义兵?”荀况一听,立即皱起眉头。
义兵者,正义也。如今各国都讲究师出有名,所以所有的军事行动,全都标榜自己为正义的,全都号称自己是义兵。
但其实···各国征战不休数百年,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谁是暴兵,谁是义兵?
若是三百年前,或许还有义兵,但现在吗?
厮杀数百年,大家满脑全是战争,所有国家都在为战而战,已经没有一个义兵了。
不然,他儒家的人又何必到处鼓吹仁义之道呢!
想着,荀况迟疑的看着齐王,问道:“敢问大王,何谓义兵。”
田冀闻言,见众人全都看过来,没有回答,而是向一侧的鹖冠子问道:“先生年轻的时候曾奔走各国,又曾在齐赵楚三国用事,不知先生为何如此奔走,难道是为了功名利禄吗?”
鹖冠子闻言,又见众人都看着他,笑着道:“若是为了功名利禄,老朽当年就不会从齐国去赵国,若是为了功名利禄,老朽就不会放弃赵国回到楚国,若是为了功名利禄,老朽又何必舍赵就齐!”
说着,鹖冠子叹道:“老朽现在已经半只脚踏入坟墓了,之前已经隐居十年,已经没有多少功利之心了。而老朽现在之所以出现在这,乃是为了辅佐贤君,成就大业,结束这纷乱的天下。
所以,虽然老朽可以确定自己看不到这天下结束乱世的时候,但是,老朽这把老骨头,还是愿意为天下出力,为结束乱世而尽自己的力量。”
“善哉,善哉,先生有心了。”田冀向鹖冠子拱手一礼,然后看向荀况道:“荀卿,不知卿为何从赵国来齐国。”
第两百九十八章 何不投降
“为什么来齐国。”荀况想起自己来齐国的理由。
他来齐国是因为他听说齐王重用贤士,所以就来了。
那么他来齐国是希望获得齐王的重用吗?
是!是为了获得齐王的重用。
获得重用是为了高官厚禄吗?
荀况扪心自问,微微摇了摇头。
就凭他在赵国的声望,获得高官厚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赵国的情况,即便他获得高官厚禄,也无法推行他心中的理念。
所以,他在赵国一直都在教授弟子,没有在赵国出仕。
至于他心中的理念···
想着,荀况长叹道:“‘天下恶乎定,定于一’。这是当年魏襄王与孟子的对话,我儒家奔走各国,大传仁义之道,难道为了自己吗?这都是为了结束乱世,使天下重归治世。”
“善,大善。”田冀大赞一声,然后向邹奭问道:“不知先生为何出仕齐国?”
邹奭一怔,眼睛微微有些变化,但面色却没有改变。
为什么出仕,当然是齐王的俸禄优厚了。
只是···
邹奭快速从鹖冠子与荀子身上扫过,然后大声应道:“大王,臣心中的心愿,一直都是希望能辅佐明君,结束乱世。”
田冀点了点头,开口道:“三位先生都是为了实现心中心愿,所以才不远千里的远离家乡,在各国奔走。
如此,三位先生觉得累吗?”
鹖冠子三人闻言,异口同声的应道:“不累。”
“三位先生觉得苦吗?”
“甘之如饴。”
“善!”田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正色道:“这就是寡人所说的义兵。义兵出战的理由,除了为君王而战,为国家而战,更是为自己而战,为自己心中的理念而战,为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战。
群臣百姓归附,然后将百姓组织起来,在农闲时训练,连续训练三年,这样百姓就能达到一般士卒的标准。
但对义兵而言,这还不够,还需要在农闲之时教导以忠义,这样,又过两年,百姓便能达到勇猛的程度。
但这样还不够,还需要在农闲之时教导以大义,使其明事理,知荣辱,晓大义,明白自己为何而战,明白自己走上战场的原因,坚定自己的信念,始终保持高昂的士气,即便面对强大的敌人也不会有任何胆怯,即便面对战败与死亡也不会气馁。
甚至,即便没有将领的驱使,也能做到死战不退,甚至能做到战之最后一兵一卒也不退缩。
这样,才算真正的义兵。”
陈豪听到齐王的言论,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群齐国将士,全都身披坚甲,手持长戟,背弓携剑,一万齐军面对十万秦军,也能正面作战,死战不退,直到最后一个齐人战死。
想着,陈豪立即打了一个冷颤。
不胆怯的齐军,这还是齐军吗?
这简直不敢想象,太难以置信了。
只是,万一是真的呢?
想着,陈豪看着齐王问道:“大王,天下真的有这样的军队吗?”
田冀闻言,想起后世的军队,应道:“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是,只要我们努力,那未来就会有的。”
此时,荀况听到齐王的话,疑惑的看着齐王道:“大王,这样的军队固然让人神往,但是,百姓为何而战呢?大义何在,心中的信念又何在。”
“天下,大义是天下,信念也是天下。”田冀立即应道:“自犬戎破周以来,各国已经相互厮杀征战三百多年,今年齐人破燕,明年燕人破齐,各国厮杀不断,积累了无数的仇恨,并且还有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迹象,还有一代接一代打下去的迹象。
可是,普通大部分的人都忘了,三百多年前,其实我齐国与燕国关系是非常好的。
原本关系极好的齐燕两国,为何变成如今这样了?
这不是别的,是因为战争。
而战争的根源,不在于礼乐崩坏,而在于天下没有统一,在于国家与国家之间充满着矛盾,商路、水源、土地、刑法、风俗等等,并非仅仅只是因为君王的利益和欲望。
所以,只要各国还在,那战事就永远不会停止,所有的百姓,还有他们的子孙后裔,全都要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
而结束战争最好的办法,那就是重新统一天下,就是孟子所说的定于一。
所以说,参与作战,这并非是为了君王,并非是为齐国,而是为了百姓自己,为了子孙后代,以后不会再遭到永无休止的战乱之苦。
所以,这天下便是大义,一个没有战争的天下,便是所有百姓的大义。”
就在此时,田冀身后不远处,一个正被齐人逼着修建城墙的秦人,突然高喊道:“大王既有此心,何不率齐国向我秦国投降。”
“大胆——”
“嗯?”田冀猛然听后身后传来大喊声,立即皱起眉头,然后回首一看,却见数十步外,数个齐军士卒正将一个秦人俘虏按倒在地,而周围的秦人正隐隐站在一块,与周围手持长矛的齐军对持。
而更远处,一些齐军士卒正飞快赶来支援。
见此,田冀心中十分诧异,距离这么远,他们在谷口说话也没有刻意大声,那人居然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而且还敢口出狂言。
此时,陈豪见齐王没回应,立即拱手道:“秦人狂傲无礼,冒犯大王,臣这就去将他处死。”
“不可。”田冀立即摇头制止了陈豪,然后道:“寡人在此与诸位说话,乃是为了将道理辩个明白,弄清世理,若是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将别人弄死,这岂能服人。”
说罢,田冀回头看了那个被制住的人一眼,吩咐道:“陈将军将那个秦人带过来,寡人要好好对他说道说道,为何寡人不能向秦国投降,为何我齐人不能做秦人。”
大王居然打算要跟一个秦人辩论?
这···
陈豪惊异的看了齐王,担心齐王不能说服秦人,反而遭受耻辱。
于是,便拱手劝道:“大王,秦人愚昧,难以用道理说服,还是让臣去处死他吧。”
田冀面无表情的应道:“你且去将他带来。”
“···”陈豪见齐王坚持,沉默了一下,叹道:“唯。”
第两百九十九章 为何不降
十几个呼吸后,那个秦人被带了过来。
田冀让士卒松开秦人后,问道:“阁下是何人?”
甘湸看着十步外温言询问的齐王,心中大为震惊。
他刚刚在修城墙的时候,听到这些人的对话,便知道这人乃是齐王。然后,他听到齐王的高谈阔论,情不自禁的出口刁难齐王。
本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本以为就凭齐人喜欢报复的小心眼,他肯定会被杀的。结果,齐王不仅没有杀他,而且似乎还准备跟他辩论的意思。
见此,甘湸心中微微一热,拱手应道:“秦国五大夫,秦军百人将甘湸,见过大王。”
田冀见此人懂礼数,似乎不是普通人的样子,便问道:“不知秦国大臣甘茂与阁下是何关系。”
甘湸摇了摇头,应道:“在下与几年前死在魏国的齐国上卿甘茂并无关系,在下乃是昔日秦国太师甘龙的后裔。”
“原来是秦国甘氏后裔。”田冀点了点头,对这人来历有所了解了。
秦国甘氏源远流长,一支乃是商代的大族,一支乃是周室近臣,十分显赫。不过,商鞅变法后,秦国老公族势力大衰,而甘龙正是反对商议变法的领袖人物,所以···这几十年来,秦国已经很少出现甘氏名人了。
而甘茂乃是楚人。
此时,田冀诧异的问道:“寡人这里距离城墙有数十步之远,阁下居然也能听到寡人说的话。”
“在下自幼耳聪,不要说数十步,就是百步之外,在下也能听到细微的声音。”甘湸颇为自得地道:“在下刚刚被征召入伍,便因为耳聪被选入斥候,这些年多有功勋,晋升为五大夫,百人将。”
说着,甘湸脸色一黯,叹道:“也正是因为在下耳聪,所以之前被白起将军派出协助任固将军埋伏齐军,然后因为跟着任固将军冲锋,便被俘了。”
说到这,甘湸看着齐王沉吟了一个呼吸,然后拱手道:“在下刚刚听到大王的言论,心中极为认同。
如今天下各国之中,我秦国实力最强,只要不是各国联手,那各国都不是我秦国的对手。所以,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大王何不率齐国投降我秦国。
这样,秦齐两国变成一个国家,那天下的纷争与混乱,岂不是很快就结束了吗?”
“混账。”陈豪一听,当即大怒道:“我齐国八百年,一直都是强国,为何要投降秦国,为何不是秦国投降我齐国。”
“因为齐国现在打不过我秦国!”
“谁说打不过了。”陈豪怒道:“秦齐两国发生了五次大战,我齐国战胜秦国三次。”
甘湸闻言,沉默了一下,强道:“数年前我秦齐两国大战,齐国输了。”
“你···”
此时,田冀制止了陈豪,开口道:“阁下问了一个好问题,我齐国为何不投降秦国。若是让寡人投降,其实也并无不可···”
陈豪一听,急道:“大王···”
“无妨。”田冀制止了陈豪,然后向甘湸笑道:“若是天下出现尧舜禹那样以百姓为本的圣贤之君,那我齐国就算举国而降又算的什么呢!
可是,遗憾的是,当今天下并没有这样的君王。
如今的天下,秦国最强,可是秦国是怎么对待百姓的呢?
用暴虐的手段,使百姓贫困,焚烧典籍,使百姓愚昧,用利益驱使百姓,使百姓贪婪,用繁复的劳作,使百姓疲惫!
这样的国家,只要听到了就会让人愤怒,更何况是主动向这样的国家投降。”
甘湸闻言,想起秦国的种种,不禁默然无语。
他祖上便是因为反对新法,而遭到新法的打击,自惠文王以来,甘氏便逐步衰弱。再加上秦法对秦人百姓的不断分户,到了他这一代,他已经成为秦国的底层人了。
也正是因为一步一步的衰弱,所以他才深深的知道,秦国的百姓有多苦。
秦国强大是真强大,秦人的苦也是真苦。
此时,田冀见甘湸没有反驳,长叹道:“各国之中,论邪恶之法,无有过秦国者。寡人不忍我齐国的百姓,会像秦人一样,在愚昧疲惫贫困中苦苦挣扎。
这便是寡人不能投降秦国的理由,也是我齐人不能做秦人的理由,阁下以为如何。”
甘湸默然。
“此外。”田冀又道:“还有赵国,赵国重军轻农,又忽视百姓,利益集中在王室贵族身上,百姓多贫者。以至于赵国的女子,样貌普通的则拿着琵琶走街串巷,卖笑为生,样貌美丽的则出入于王宫侯府以谋生。而赵国的男子,多有游侠,白天拦路抢劫,晚上入室杀人。
所谓燕歌赵舞,燕赵多豪杰,这不是荣耀,这简直是耻辱。所以,寡人也不忍我齐国的百姓,困苦无依,出卖儿女为生。”
甘湸听到,忍不住开口道:“大王说秦国不好赵国不行,在下承认秦国百姓贫苦,或许赵国百姓也贫穷,但是,如今天下各国纷争不断,难道齐国百姓就没有贫穷苦难的吗?”
“有,我齐国当然有贫困者!”田冀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道:“但是我齐国得百姓再怎么贫苦,也没有缺少粮食的人。因为我齐国的法律,连续三年都不能在年末储备一家人八个月口粮的人,就要被贬为奴隶。
所以,我齐国的百姓再怎么困苦,也不会饿肚子。”
“不会饿肚子!?”甘湸心中不信,本想反驳,但见周围的齐人全都理所当然的神色,张了张嘴,反驳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难道齐人的富有真的超乎他的想象,真的不会饿肚子吗?
想着,甘湸沉默了,并且心中生出一缕向往,不会饿肚子的国家···如何是真的,那真好···
田冀见甘湸低头不语,笑了笑,让士卒将他带回城墙边,并让他继续去修城墙。
甘湸回到城墙边,周围秦人一见甘湸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吩咐开口问道:
“百将,怎么了?”
“百将,难道齐王要杀你吗?”
“百将···”
面对众人的询问,甘湸皱起眉头,迷茫的道:“齐人难道真的如此富有吗?”
众秦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等甘湸走后,田冀又对众人感叹道:“我齐国的百姓富裕,贪生怕死,排斥战争,不愿死战,这正是寡人所担忧的。
所以,寡人想要广开民智,就是为了让百姓明白,百姓之所以走上战场,不仅仅只是为了寡人,不仅仅只是为了齐国,更是为了百姓自己,为了百姓不会沦为秦赵两国治下的百姓。
天下各国百姓之富,无有过我齐国者,天下各国税赋之轻,也无有过我齐国者,天下各国百姓之安逸,同样也无有过我齐国者。
不让天下各国的百姓都成为安逸富有的齐人,而让我齐人变成贫困劳苦的秦人赵人,天下的不幸,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战争是所有人所厌恶的,但,现在我们不能不走上战场,因为这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战争,不做齐人,那就要做秦人、赵人、亦或者楚人。”
说罢,田冀见众人若有所思站在那,又笑着道:“其实,想要开民智,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难···”
第三百章 三失其二
从秦谷归来,田冀一面自己改编《三字经》、《千字文》,一面督促司空加快改进造纸术,尽快造出能用于书写的纸张来。
就在忙碌中,大将军田礼、左司马田单、右司马蒙骜回到临淄,于此同时,各地大夫陆续赶到临淄述职。
齐王冀二年正月初一,大朝议,大计。
此时,田冀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坐满的群臣,笑道:“今日的大计,寡人在听取诸卿大计之前,有两位道德君子要介绍给诸卿。”
说罢,田冀吩咐道:“请叶阳子与钟离子两位贤卿来。”
群臣一听齐王要郑重的将叶阳子两人介绍给殿中群臣,心中微微一震,不过也没有大意外,因为大家都知道齐王对道德风俗的重视,这是齐王引导风俗的手段。
不久,叶阳子两人来此。
礼毕。
田冀看着叶阳子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事寡人只在人口中听说过,但却没有见到能这样做的人,而先生却做到了。
先生不仅做到了,而且还能在众人的非议不解中坚持多年,这样的善举,寡人十分钦佩,若是齐国多几个先生这样的人,那我齐国便可以实现大治了。
所以,今日寡人要重赏先生,封先生为德大夫,地位只在两位丞相以及大将军之下,与六官等同,以嘉奖先生的功勋,表彰先生的德行。”
叶阳子闻言,露出感动之色,但一听自己的地位与六官等同,心中惶恐,推辞道:“大王,臣这么做只是想这么做而已,并非是为了大王的赏赐。况且,臣的微末功勋,对于齐国而言,功劳还比不上任何一个县邑的大夫。
区区功劳窃据高位,臣惶恐,故而,不敢受。”
“先生莫要推辞。”田冀笑着道:“寡人的齐国有一百多个县大夫,但偌大的齐国,却只有一个先生这样的人。寡人现在重封先生,不仅仅只是为了奖励先生,更是为了号召更多的齐人向先生学习。
难道先生认为高尚的道行不值得推崇,良好的品行不值得推广吗?”
“这···”叶阳子一听,不再推辞,拜谢道:“谢大王。”
接着,田冀将钟离子也封为德大夫,让二人入座后,这才看向宋涣问道:“右丞相,不仅去年的情况如何?”
宋涣闻言,立即大声应道:“回大王,之前一年,我齐国境内并没有发生大战事,也没有大规模征召百姓,所以大部分的百姓都得到了休整。
不仅如此,因为我齐国安全的缘故,国内国外的商人往来不绝,去年的商税已经恢复到往年的水平。
而且,之前一年,我齐国大部分县邑未发生水旱之灾,根据各地传来的消息,我齐国得到一个丰年···”
田冀与群臣听到宋涣的话,皆露出喜色。
就在齐国君臣兴高采烈的听着丞相与各都大夫汇报的时候···
另一边,薛城中,田文也在听收下的门客汇报薛城的情况。
“君上。”公孙弘脸色沉重的向田文禀报道:“自从去年五月齐将庞煖担任下邳大夫以来,下邳、逼阳、徐州等周围各地,相继封锁了前来薛地的商路。
其后,去年六月,鲁国得到齐国的命令,也封锁了前来我薛地的道路,去年七月,楚国也答应了齐国的请求,在彭城封锁了泗水、沂水,禁止商队前来我薛城。同时,魏国那边传来的消息,齐相范雎多次游说魏王。
魏王迫于齐国压力,原本答应卖粮给我薛地的,结果在秋收后,又以备战为由反悔了。
受此周边各国的影响,我薛地去年收到的商税,比往年少了四分之一。
这还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是,若是今年齐楚鲁三国继续封锁商路,且楚魏两国继续敌对,关闭关邑,互不往来,让更多的商人从薛地绕道,那么,我薛地今年收到的商税,可能就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钱,那么府中门客···”
说着,公孙弘顿时长长一叹。
此时,魏显更加沉重的道:“君上,商税那边还是小问题,臣负责的粮仓才是大问题。去年魏国没有卖粮食给我们,可我薛地仅仅只是薛城就有百姓六万两千余户百姓,如此多的百姓,以薛地的粮食产量,远远不能满足薛地的需求。
若是各国不卖粮食,那我薛地恐怕难以撑到秋收,而且就算我们勉强撑到秋收,可收获的粮食,也不能满足我薛地所需。”
田文闻言,目光中顿时充斥着怒火,接着又紧紧的皱起眉头,一时间额头上沟壑纵横。
此时,门客薛宗见田文脸色难看,迟疑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开口道:“君上,还有府中门客哪里,自从君上失去了魏相位置后,大量门客出走,而现在,因为齐楚鲁三国敌视我薛地,魏国也在疏远我薛地,府中门客闻之,人心浮动。
若是···若是我们不能改变现状,让门客放心,那臣担心,还有更多的门客会离开。”
田文闻言,长叹道:“从齐国传来的消息,齐王恨我入骨,若非齐国现在实力不足,外部条件不好,恐怕现在齐国大军已经包围薛城了。
所以,想要让齐国解除对薛地的封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鲁国一向归附齐国,只要齐国不松口,鲁国想来也难。”
说着,田文心中比较烦躁的道:“而楚国那边也不容乐观,如今齐楚交好,楚魏交恶,下邳大夫庞煖在楚国名声极大。所以,无论让楚国解除封锁还是让彭城守淖齿私下解除封锁,都是很难的事情。”
公孙弘闻言,沉重的道:“君上,这半年来,商路不通,我薛城的收入锐减,现在无论是府中门客,还是薛地的百姓,都因为收入减少,而心有不满。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那么,臣担心···当年冯谖为君上挖掘的三个洞窟,恐怕全都会崩塌了。”
“狡兔三窟···”田文闻言轻轻囔囔了一声。
当年他也曾出现大危机,是冯谖为他找来了魏国的援助,笼络了薛地百姓,与齐王讲和并请来了齐国重器礼器,在薛地建立齐国宗庙。
然后,冯谖跟他说,狡兔三窟,可以无忧矣。
可是,现在,魏国在跟他疏远,外援即将断绝,齐国与他反目成仇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狡兔三窟已失其二。
若是薛地百姓因为缺粮而跟他反目,那三窟尽毁矣。
第三百零一章 困兽犹斗
田文沉思了许久,然后目光一冷,满脸怨恨与不屑的道:“齐王想要杀我,摧毁我薛地,哪有这么容易。
本君纵横各国数十年,先后在齐魏秦三国担任过相国,无论是去齐楚秦燕赵魏韩齐国中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能受到礼遇。
如是种种,本君靠的是什么?难道真如那些凡夫俗子说的那样,本君虽然一无是处,无才无德,但就是靠着开花钱雇人扬名,就靠出钱买名,所以才成事的吗?”
说着,田文怒笑道:“先君子嗣众多,本君不仅只是其中一个庶子,而且刚刚出生的时候,先君就下令将我处死,是先母偷偷将本君养大,本君都快束发了,先君都不认识我。
可就是这样默默无闻甚至还遭到先君怒恨的我,最终从四十多个兄弟中脱颖而出,获得太子之位,并最终继承薛公之位,难道这些都是本君用钱买来了吗?
本君先后在秦齐魏三国任相,难道是本君用钱收买了三国之君不成吗?
各国多次围攻秦国,只有本君率军攻破函谷关,难道本君还能收买秦国守城将士吗?
临淄的那个小子,才即位几天,就如此轻视于我,视本君如无物,想要杀我,他还嫩了点,本君要告诉他,当年他还在吃奶的时候,本君就能操纵天下,现在,他做了齐王,本君依然能操纵天下。”
说到这,田文沉吟道:“魏国朝秦暮楚,反复无常,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周围的四个国家,魏国是我们唯一可以立即拉拢的国家。稍后,本君将亲自去一趟魏国,游说魏国借粮。
此外,本君从临淄的消息,不久前那个小子拒绝了秦国结盟的请求,这就是本君的机会,谁愿走一趟秦国,说服秦王借兵于我,协助我守卫薛城?”
公孙弘一听,立即应道:“君上,臣愿往。”
“好。”田文又开口道:“燕国极度敌视齐国,又担心齐国攻击燕国,若是本君在南方响应燕国,想来燕王也是乐见其成的,谁愿走一趟燕国,为本君向燕王借兵。”
魏显闻言,应道:“君上,臣愿往。”
“好。”田文点了点头,然后沉吟道:“如今齐楚结盟,而临淄的那个小子又拒绝了秦国的好意,而楚魏两国剑拔弩张,如此一来,中原各国下一个焦点,肯定就是赵国。
而赵国的目标,有极大的可能是齐国,甚至就算不是齐国,但本君想来,赵王也不会拒绝一个薛地在南面牵制齐国。
稍后本君再亲自走一趟赵国,如此,我薛地就又有外援了。
有了外援,在加上薛地百姓的支持,那狡兔三窟就三有其二了。”
众人一听薛公田文要亲自去游说赵魏两国,全都心中一松。
作为薛公的心腹门客,他们可是知道薛公在各国的关系和人脉,只要薛公亲自出马,必定能说服赵魏两国帮助薛地。
顿了顿,公孙弘又看着田文道:“君上,还有齐国那边,现在齐王在齐国可谓极得人心,百姓归附他,将士效忠他,田氏亲近他,各国士人全都称赞他。
齐王能得人如此,若是齐国强大起来,终究还是会强行出兵伐我,那时候,就算有外援,如果齐王一意孤行,全力攻打我薛地,我薛地恐怕也很难保住。”
田文点了点头,一脸肃然地道:“临淄的那个小子,的确是一个问题。”
说着,田文皱眉沉思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冷笑道:“临淄的那个小子会天真的以为田氏宗亲已经站在他那边了,愿意为他出力。
笑话,田氏宗亲只会站在他们自己那边。”
说罢,田文吩咐道:“本君不久前听说齐国左司马田单在阵前斩将,而且杀的人还是田氏宗亲,结果却受到了大部分齐人的赞赏···
这个左司马田单便是一个突破口。”
说罢,田文吩咐道:“派人去请被田单所杀的那个田氏宗亲的后裔来,还有,联系那些亲近本君的田氏宗亲,告诉他们,本君有办法增加田氏宗亲的权势,但需要他们配合。”
“诺。”
数日后。
魏国大梁,魏齐府中。
门客叶孚找到魏齐禀报道:“君上,不好了,臣刚刚得到消息,薛公田文往大梁来了。”
“田文来大梁了。”魏齐闻言,微微一笑,幸灾乐祸的道:“本相听说,齐王打算找田文报仇,联合齐楚鲁三国封锁了薛地,不准商队从薛地通过。而且,齐相范雎多次出使魏国,向我魏国请求不要贩卖粮食给田文。
因为本相与齐国亲善,且本相与齐相关系还不错,所以本相鼓动大王答应了齐国的请求。
如今薛地危机重重,田文此时来魏国,必定是来向我魏国求援来了。”
叶孚叹道:“君上,难道你就不担心薛公来魏国是跟你抢相国之位的?”
“嗯?”魏齐一怔,迟疑道:“田文跟本相抢相国之位?田文他都自顾不暇了,他还敢来得罪本相不成?”
叶孚叹道:“君上,当年齐武顷王恼怒田文擅自破坏齐赵联盟,打算出兵平了薛地,田文惊恐之下,出逃魏国任相,并请大王局中调停,这才逃过一劫。
现在,齐王对田文的恨意已经超过齐武顷王对田文的恨意,眼看薛地不保,田文再次出奔魏国,向大王求救,这不是很正常吗?”
魏齐闻言,皱起眉头,摇头道:“大王不久前才罢黜了田文,怎么可能会再次任命田文为相呢?”
“怎么不可能了。”叶孚提醒道:“君上,若是田文自知薛地不保,打算投靠大王,将薛地置于魏国的庇护中,薛公自己从独立的诸侯变成我魏国的封君,并向大王供奉。
如此,以薛地的财富,以大王的贪婪,只要薛公敢给,大王一定敢要!”
“若是大王要了,那大王一定会恢复田文的相位。”魏齐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接着,魏齐看着叶孚问道:“不知先生以为,本相该如何是好?”
“此事简单。”叶孚笑道:“君上,只要君上能说服大王,让大王暗中支持薛公,让薛公以为薛地能够保住,如此一来,薛公肯定就不会放弃薛地了。
只要薛公不放弃薛地,那君上的相位就会稳固。”
魏齐闻言,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善。”
第三百零二章 各国助薛
数日后,田文到大梁,见魏王遫,说以借粮一事,魏王遫许之。
接着,田文又北上邯郸,向赵王何借兵守卫薛城,并请求赵国干预齐楚两国封锁商路一事,赵王何皆许之。
秦国咸阳。
公孙弘抵达咸阳后,带着重礼拜访了与齐国又极大矛盾的秦国大臣吕礼,然后通过吕礼面见秦王,并向秦王提出借兵的请求。
秦王稷见过田文门客公孙弘后,心中迟疑,难以决断,便召来相国楼缓与大臣杜仓,问道:“刚刚薛公田文派门客来见寡人,请求寡人借兵与他,助他防守薛城,而他愿意让薛城作为我齐国在东方的据点,牵制齐楚两国。
对此,不知两位贤卿以为如何?”
楼缓一听,面色一冷,开口道:“当年田文差点死在秦国,而后田文又率领齐魏韩三国联军攻破函谷关,给我齐国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我秦国与田文之间的仇恨,可以说是极大的,而现在田文居然派人来向我秦国借兵。”
说着,楼缓笑道:“田文向我秦国借兵,看来他真的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了。”
杜仓笑了笑,然后摇头道:“大王,薛地虽然富庶,但地方狭小,以薛地之力,只能自保而已,如何能牵制齐楚两国。所以,田文所谓的牵制言语,只能听听罢了,不能当真。”
秦王稷闻言,看着楼缓与杜仓,道:“所以,两位贤卿的意思是让寡人拒绝田文的请求。”
楼缓与杜仓闻言,异口同声:“不,答应他。”
秦王稷一怔,好奇的问道:“不知两位贤卿这是何意?”
楼缓捋着自己的胡须道:“大王,如今我们与三晋讲和,而齐国面对我秦国的善意,不仅拒绝了我们,而且还扣押将军任固不放。
显然,齐国十分敌视我们,既然齐国敌视我们,不愿亲善我们,那我们也没有交好齐国的必要。
所以,臣的意思是,既然齐国不愿交好我们,那我们就扶持田文。”
说着,楼缓拱手道:“大王,扶持田文有三个好处,其一,可以恶心齐王。其二,虽然薛地难以给齐国制造麻烦,但是田文这人不同,田文在齐国和三晋人脉极广,交游广阔,且名声极大,只要田文不死,他就能掀起一股又一股针对齐国的浪潮来,所以,只要田文不死,齐国就会麻烦不断。
所以,我们援助田文,这是借用田文的力量,而不是援助薛地。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支援田文,还可以向赵国示好,赵国见我秦国大将任固被齐国扣押,又见我扶持田文对抗齐国,就会知道秦齐两国已经决裂。再加上白起镇守上郡,赵国攻打我秦国没有多少机会。
如此,赵国必定只能同时也能放心的集中力量攻打齐国了。”
秦王稷闻言,心中大动,若是赵国率领各国去攻打齐国,那他攻打楚国的阻力就少了一大半。
想着,秦王稷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同样支持的杜仓。
他知道,上次杜仓去齐国,并没有受到齐国的优待。所以,杜仓支持援助田文,是想要牺牲秦国的力量以给齐国制造麻烦,还是站在秦国的角度呢?
想着,秦王稷问道:“贤卿,为何卿支持援助田文?”
杜仓闻言,拱手应道:“回大王,臣的想法倒是与相国不同。”
“有何不同?”
“大王。”杜仓笑着道:“臣与相国一样,臣也认为一田文的能耐,足以联络各国牵制齐国,并给齐国制造麻烦。
不过,臣并不想一直给齐国找麻烦。臣的意思是,先支持田文抗拒齐国,以报复之前齐国拒绝我们结盟的请求,并鼓动燕赵甚至还有魏韩去攻打齐国。
等各国与齐国大战中,在齐国无暇顾及楚国之时,我们便可趁机出兵伐楚,夺取楚国江汉地区。
等江汉为我所有,等楚国实力大衰,那时候,我们便可将薛地卖给齐国,逼迫齐国与楚国断交。若是齐国不从,那我们就联合三晋燕国,以薛地为基地,出动秦薛两地之兵伐齐,如此,齐国必定扛不住。
齐国外困于各国,内忧于田文,若是得到我秦国出卖薛地的消息,必定会答应我秦国的请求,与我秦国结盟。
只要秦两国联手,那三晋与楚国全都不足为虑。”
秦王稷闻言,喜道:“善,那寡人就支持田文,给齐国找麻烦。”
······
齐王冀二年二月二十六,田文带着五千赵军回到薛地。
薛城。
镇守薛地的薛宗向田文汇报了近况后,又开口道:“君上,被田单所杀的田攸之子田广,已经抵达薛城近一月了,不知君打算什么时候接见他。”
“已经到了近一月!”田文见田广来得比他预计的早了许多,便知道田广心中的急切,那田广一定急着为父报仇。
想着,田文嘴角微微一勾,笑道:“既然他已经等不及了,那就让他明天来见我。”
“诺。”
次日上午。
年仅十八,长得人高马大的田广走进田文府中。
大厅中。
田广一见田文,便匍匐在地,悲痛长泣道:“薛公,家父死的冤啊,请薛公主持公道为我报仇雪恨。”
田文闻言,啼笑皆非道:“阁下乃是齐人,在下乃是薛公,你父冤死,你不去临淄伸冤,却跑到薛地来求我这个薛公,这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田广闻言,再次拜了一拜,泣道:“薛公,在下为了替先父伸冤,在临淄求过许多人,但是,大士田赞还有胡毋君这些人,全都惧于田单权势,不敢为先父开口。
我听说薛公乃是田氏宗亲中的长者,信誉著于四国,重义之名传于天下,所以,在下想请薛公为先父伸冤。
若是薛公不出手,那这天下就无人能替先父伸冤了。”
田文闻言,叹道:“田攸将军的事情,本君也曾听说了,田单突然将田攸斩杀于阵前,的确是十分的过分。而齐王对田单十分偏爱,竟然对自相残杀的事情不闻不问,这也的确十分不妥。
在下虽然愿意为你主持公道,但是,现在本君也正遭到齐王的怨恨,若是本君为你张目,恐怕齐王不仅不会替你申冤,反而还会加害于你啊。”
“啊!”田广一怔,见大名鼎鼎的薛公也不能帮助他,顿时彻底绝望了。
此时,田文又开口道:“不过,本君虽然不能直接出手,但是,本君在田氏宗亲中,还算有些颜面,所以,在下打算联络一些田氏宗亲,让他们出面为你还有你父说话。
但是,虽然旁人可以开口为田将军在齐王面前说话,可是,作为田将军之子,这件事还需要你自己亲自到齐王面前说才行。
你且回临淄,去见齐王面前伸冤,到时,自然会有人来帮助你的···”
第三百零三章 攻薛攻粮
临淄齐宫。
“大王。”上大夫赵完脸色沉重的拱手道:“臣得到消息,不久前魏国偷偷卖粮食给田文,而且燕赵两国借兵给田文,协助田文守卫薛城,甚至连秦国也借兵了。”
田冀看完手中的情报,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盯着负责情报的赵完问道:“这消息是真的吗?确认了吗?是不是田文放出的假消息,意图恐吓我们,逼我们放开商路?”
赵完摇了摇,确定的道:“大王,这事是真的,田文离开赵国邯郸的时候,就有五千赵军直接跟着田文返回薛地。而燕国那边的探子来报,三千燕军已经离开蓟都,跟着田文的门客魏显南下了。
此外,秦国那边,虽然秦军还没有动,但是,秦相楼缓、大臣杜仓、吕礼等人全都表达了对我齐国的不满,说要支持田文对抗我齐国。
而且,秦王稷已经正式接见田文的门客公孙弘,并给予了礼遇。”
田冀闻言,脸上渐渐露出一股怒色。
燕赵两国会支援田文的事情,他还能理解,毕竟燕赵两国已经表现出对齐国的敌意,他们自然也乐得支持田文祸乱齐国。从燕赵两国的举动来看,恐怕距离两国出兵之日已经不远了。
可是,秦国那边也会支援田文,这是他没想到的。
毕竟秦国距离薛地可是隔着魏韩两国,而且秦国不久前才遭到重创,这个时候秦国不在关中舔伤口,居然会千里迢迢的挑拨他。
真当他这个齐王好欺负么。
此时,赵完见齐王面有愠色,连忙低头问道:“大王,如今各国都在支持田文,而田文声望极高,我们针对田文的行动,是不是应该暂时停止下来。”
田冀闻言,沉思了一下,摇头道:“不用,我们现在打击田文的目标,主要是薛地的钱粮。之前田文大肆招揽门客,薛地入不敷出,导致田文在薛地放高利贷掠夺薛地百姓。而田文担任魏相的时候,又贪腐成风,中饱私囊。
由此可知,靖郭君田婴留给田文的遗产,已经被田文耗得差不多了。
虽然现在田文手下的门客已经减少了许多,但是依然还有近两千人在他府中吃饭,且薛城百姓从两万多户增加到现在的六万多户···
以薛地的粮食产量,已经难以承担薛地的消耗,而咱们又断了薛地的商路。
两者叠加到一块,田文手中的钱粮必定消耗的极快。如此,再加上各国支援田文的士卒,必定加剧这种消耗的速度。
所以,田文现在的情况,就是骑虎难下,没有各国的支援,那就人心惶惶军心不稳,可能会发生门客百姓逃亡,导致薛地人心彻底离散。可各国支援,那就会让加剧薛地的粮食消耗,并让田文花费更多的金钱去魏国买粮食。”
说到这,田冀冷笑一下,冷哼道:“所以,寡人一点都不担心各国去支援田文,相反,寡人还担心各国去的人少了。”
说着,田冀吩咐道:“请左丞相来。”
“唯。”
不久,范雎来。
田冀将各国支援田文的消息一说,范雎闻言,立即哈哈一笑,然后拱手道:“大王,薛城可破矣。”
田冀一愣,看着范雎道:“丞相有何高见?”
范雎笑道:“大王,薛地现在的粮食产量本来就有所不足,结果田文还向各国借兵,这不是加剧粮食的消耗吗?臣有两个办法,可破薛城。”
田冀笑道:“不知丞相有何高见。”
范雎应道:“大王,臣请出使魏国,说服魏国出兵援助田文,以加快薛城的粮食消耗。如今田文的粮食大多是向魏国购买的,若是魏国提出支援田文,那田文必定不敢拒绝。
只要魏国出兵一千人,那就是相当于我齐军有一千人在薛地吃田文的粮食,所以,魏国出兵数量越多,那薛地衰弱的也就越快,这就是各国大军为我所用也。”
“哈哈哈···”田冀笑道:“丞相与寡人想到一块去了,寡人请丞相来,就是想着要请魏国出兵相助来着,寡人以为只要丞相出马,这事必定能成。”
范雎闻言,笑着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在魏国还有一点关系,说服魏国出兵去薛,这并非难事。”
“善。”田冀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丞相的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范雎目光一凝,拱手道:“大王,如今薛地人多粮少,粮食就是田文的死穴,所以,臣请大王下令,让下邳大夫庞煖还有鲁国出兵威胁薛地,以破化薛地的春耕,只要春耕被破坏,那薛地今年秋收之时,必定粮食产量大减。
此外,明年春季再让下邳大夫还有鲁国骚扰薛地一次,在薛地制造恐慌。如此,等到明年七月,我齐军便可在秋收之前大举进攻薛地。
那时候,薛地必定人心震恐,军心大乱,我齐军便可不战而取薛城。”
田冀闻言,目光微微一沉,并没有立即应下。
范雎的办法虽然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破坏春耕这种办法,太狠了一些,不是对田文狠,而是对薛地百姓狠。
并非他心不够狠,所谓兵不厌诈,慈不掌兵,之前在广益城的时候,他还用过更狠的办法对付临淄百姓。只是,当时他是竭尽全力,而现在的情况却齐国占据优势,薛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薛城毕竟也是齐国的地盘,薛城百姓也是齐人。
用这么狠的办法对付自己人,他心中有些抵触。
此时,范雎见齐王没有立即答应出兵骚扰薛地,而是脸上既有意动又有所为难的在哪思索。
见此,他略一思索,便明白的齐王的顾虑,但是,这些事齐王的顾虑却并不是他的。
于是,范雎想了想,拱手道:“大王,只要我们在下邳鲁国闹出一些动静来,田文才会畏惧,只要我们闹出一些动静来,魏国也才好出更多的兵。
至于薛地的百姓,原本的齐国百姓并不多,更多的是田文这些年从各国招纳的强人、犯人。
这些人,不是可以用仁义改造的,等我齐军攻破薛城,这些人终究还是要被迁移到他处的。
故,还请大王察之。”
田冀闻言,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心一冷,睁开眼睛,应道:“善,寡人这就下诏给下邳大夫庞煖还有鲁国,让他们抢在春耕之前,动一动。”
“大王英明。”
第三百零四章 四国施压
范雎离开临淄去魏国的第三天,赵国使者蔺相如,魏国使者须贾,韩国使者陈筮,燕国使者陈倬同时抵达临淄。
“四国使者同时抵达临淄。”田冀一得到消息,目光微微一沉:“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次日。
齐国大殿上,四国使者并列而立。
礼毕。
蔺相如向前一步,拱手道:“大王,寡君听说齐国联合楚鲁两国,堵塞前往薛地、陶邑的商路。对此,寡君十分忧虑,恰巧魏韩燕三国也听说了这事,且三国之君也对此感到不安。
所以,我四国使者来此面见大王,希望大王能遵从自古以来的传统,放开关邑,让各国商人能正常从薛地过境。”
说罢,蔺相如又退回使者的队伍。
而就在蔺相如后退的同时,魏国使者须贾也微微后退半步,落后其他使者半个身位。
齐人见此,皆一怔。
此时,田冀眼睛余光看了须贾一眼,心中微微一松。
虽然他早就对田文的人脉有所估计,但是,他也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关闭前往薛地的道路大半年,就把四国使者给引来了。
田文的声望与人脉比他预计还要厉害一点,不过,好在声望与人脉并不能与利益相提并论,看到须贾这一退,他就知道四国并不齐心,最起码,魏国现在还不想与齐国翻脸。
正想着,殿中,韩国使者陈筮见齐王面对赵使的威胁不为所动,立即向前一步,拱手道:“大王,昔日齐桓公会盟天下诸侯,与各国相约,不能以邻为壑倾泻洪水,也不能堵住河流截断水源,不能关闭商路阻碍商贸。
虽然齐桓公的年代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但是齐桓公与各国的约定,至今依然被各国遵从。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约定,齐国鼓励商业,齐国各地关邑讥而不征,各国商人纷纷前往齐国,这才造就了一个富强的齐国。
但是,现在大王违背先王的约定,联合楚鲁两国封锁薛地,严禁各国商人从经薛地南下北上,导致各国商人从河水前往淮泗必须要绕远路,要多花费一倍的时间。
臣窃以为大王这样做十分不妥,若是各国都有样学样效仿大王,魏国封锁河济还有鸿沟,赵国封锁太行河水,秦国封锁殽函、商洛,楚国封锁淮汉,敝国封锁河洛。
那天下各国的商人就完了,各国的商业也完了。”
说到这,陈筮诚恳的看着齐王道:“大王,齐国的商业在各国之中最为繁荣,齐国鱼盐之利闻名天下,齐国的衣冠丝布流行各国,齐国的铜钱也在各国流通。
若是各国都堵塞商路,那么,臣想来,受打击最重的还是齐国自己。
是以,寡君特派臣来临淄,希望大王三思,能放开商路,停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田冀闻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刚刚蔺相如用四国相威胁,他还不在意,反正燕赵两国与齐国的关系就那样了,韩魏两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攻打齐国。
但是,陈筮的话,有理有据,处处从大义出发,从齐国出发,这不能不让他引起重视。
若是无视之,或者是应对不好,那齐国可能在各国商人那里的名气就臭了。
如此,齐国的商业一定会遭到重创的。
正想着,此时,鲁仲连从群臣中起身,然后向齐王拱手一礼,接着向陈筮四人拱手道:“尊使,还有三位使者,昔日禁止堵住河流,禁止堵塞商路的会盟,乃是我齐国发起的,我齐国又怎会主动违背盟约,堵塞商路,禁止各国商人出入呢!”
说着,鲁仲连笑道:“之所以现在各国商人难以通过薛地南下北上,那是因为敝国正在围剿叛逆田文,并请楚鲁两国协助。所以,我齐楚鲁三国严查所有的商人,那是为了防止田文的人冒充商人,偷偷向薛地运送军资。
而我三国之所以全各国商人不要从薛地经过,这也是为了各国商人好,毕竟薛地现在还是战场,刀剑无眼,万一我三国联军误伤各国商人,那就不好了。
所以,各国商人听从了我三国联军的劝说,这才不从薛地经过,绕路前往楚魏。”
“不错。”田冀一听,立即开口道:“如今寡人正在平定薛地之乱,为了避免各国商人被误伤,所以才劝各国商人不要经过薛地。
毕竟,若是我齐军把各国商人的财物当作薛地的财物给收缴了,那不就是让各国商人血本无归了吗?
当然,这还算好的,若是把各国商人当作田文的门客或者探子给杀了,这才是真正的不幸。”
陈筮听着齐国君臣的狡辩,嘴唇微微一动,想要开口反驳,但又忍住了。
他这次出使齐国,本来就是韩王仓与相国山阳君碍于赵国的情面以及迫于赵国的压力,这才不得已出使齐国。
而韩国好不容以才安稳下来,无论韩王还是韩相,现在都不想过分得罪齐国。
更何况,他刚刚那一番话,已经算对得起赵国,对得起田文了。
想着,陈筮立即后退一步半,退到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地须贾身边,不再言语。
蔺相如见陈筮退后,仿佛认同了齐国君臣的说法一般,立即皱起眉头。
魏使须贾与齐国交好,一进便一言不发,陈筮说了一通话,齐国君臣随便解释两句,他就退缩了,这摆明就是与齐国强顶啊。
不过,现在赵国正想借田文一事攻打齐国,所以,这事韩国能认,赵国可不能就这么认了。
想着,蔺相如面色一冷,再次开口道:“大王,薛地乃是河济前往淮泗的要道,贵国假借平乱为由阻断商路的行为,难以说服各国。
若是贵国兵围薛城,那还说,我们四国就姑且认同了齐国的说法,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齐楚鲁三国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动,而河济前往淮泗的商路却已经被阻断了快一年了。
这样的行为,贵国说是因为战事而阻断商路,难以服众,难以说服各国,敝国也不会认可。”
此时,燕国使者陈倬见赵使再开口,立即跟进,开口道:“敝国难以接受这样的解释,薛城乃是敝国前往楚国的重要通道,现在贵国封锁薛地,敝国的商人必选绕道鸿沟,多走一千里地去楚国。
对于这样的事情,敝国也无法忍受,想来楚国的商人也一定无法忍受。”
第三百零五章 乱象频出
此时,鲁仲连见燕赵两国在陈筮后退后依然不依不饶,似乎一定要让齐国放开道路的样子。
见此,鲁仲连同样脸色微微一冷,立即开口道:“赵使燕使,关于商路的问题,敝国已经解释了,但是,薛地乃是我齐国的领土,田文乃是我齐国叛逆,敝国攻打薛地乃是齐国内事。
至于我齐国怎么攻打薛地,这是我齐国自己的事情,与各国无关。至于各国的商人,在我齐国平乱期间究竟走那条路,这与我齐国无关。
而我齐国唯一能确定的事情,那就是许诺会尽快平定薛地之乱,恢复商路。
至于其他的,就不劳两位使者多费口舌了。”
蔺相如一听齐国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而魏韩两国使者明显落后半步,闭口不言,并不与燕赵站在一块。
见此,他心中便已然知晓,魏韩两国已经做出的选择。
魏韩两国已经做出了选择,愿意站在燕赵这边,跟齐国划开界限,但是,想让两国与齐国正面冲突,这却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魏国,须贾进入大殿之后,居然一言不发,这就表明魏国的态度了。
试探出魏韩两国的底线后,蔺相如立即看向鲁仲连,语气强硬的道:“这难道就是齐国的态度吗?我们四国前来劝说齐国,难道齐国就丝毫不改,丝毫没有把我四国放在心上,这是对我四国宣战吗?”
鲁仲连闻言,见齐王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立即应道:“薛地一事是我齐国内政,这是就是我齐国的意思,至于燕赵两国的态度···”
此时,鲁仲连撇开魏韩两国,怒道:“敝国正准备平定薛地之乱,尽快恢复薛地的商路,可是,敝国现在听说燕赵两国派军队去援助田文,强行干预敝国内事,这事两国必须要将给我齐国一个交代。
不然,敝国会认为这是燕赵两国对我齐国宣战,是可以针对敝国,不想让薛地恢复平静,不想恢复薛地的商路。”
蔺相如一听,立即反驳道:“大行令此言差矣,敝国正是见齐楚鲁三国阻断薛地商路近一年,却畏惧薛公的能耐,不敢真的出兵去攻打薛地。
所以,这才出兵调停,希望齐王与薛公摒弃成见,重归于好,恢复薛地的商路。
不让,敝国距离薛地千里迢迢,又何必去干预薛地的事情呢?”
陈倬跟着道:“正是此理,薛公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在各国皆有极高的声望,且交游广阔,各国无不卖薛公颜面。齐国能有薛公这样的大贤,这是齐国的荣幸。
敝国正是不忍看齐王与薛公手足相残,更不忍见薛公这样千年一出的大贤遭到劫难,所以才派人调停。
还请齐王接受我燕赵秦三国的好意,与薛公讲和。
诚如是,大王与薛公之间,也能再次重演齐宣王与靖郭君君臣相合的美事。”
此时,田冀听得此言,立即开口道:“田文背叛齐国,祸乱社稷,背祖离宗,以至于先王惨死于乱军之中,寡人必得田文首级而后快,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无论燕赵两国来劝说,还是其他六国一起来劝说,寡人都是那句话:没得商量。
若是燕赵两国一定要欺我齐国衰弱,强行干预寡人的内事,家事,那咱们就战场上见吧。”
蔺相如一听,冷声道:“既然齐王不听我四国相劝,那别怪我四国无礼了。”
四国使者一走,田冀面色一沉,吩咐道:“传诏给徐州守谢子,镇守河间城的左司马田单,镇守平原城的右司马蒙骜,高唐大夫田胤,阿大夫公子法章,让他们加强戒备,小心燕赵两国的偷袭。”
“唯。”
就在齐国一边准备战事,一边准备即将到来的春耕的时候,另一边,从薛地返回临淄的田攸之子田广,则在田文门客的带领下,频频出入一些田氏宗亲的府邸。
与此同时,一些谣言也开始在临淄传播。
“田单阵前斩将,真的是胆大妄为···”
“田单这左司马就敢逼迫将士攻击我们齐国自己的军队,若是加以惩罚,等田单将来再进一步,做了大司马或者大将军,他一定就敢逼迫将士们攻打王宫,而将士们被田单所迫,知道不听就会被杀,听从而无罪,那将士们一定会听从的。”
“必须控制田单的权势,打压田单的气焰,不然,齐国就危险了。”
“以田单之暴虐,一旦田单更进一步,效法田忌,那田氏可能就危险了。”
“···”
······
齐宫中。
田冀听赵完说完临淄中的谣言,沉吟许久,才想明白这一股浪潮背后的危机。
这一波谣言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田单,其次是田氏宗亲,再次则是他这个齐王,最后的目标则是整个齐国。
首先,田单杀田攸还有下令中军冲击后军的事情,虽然是迫不得已的行动,若是没有说法,那的确会助长将领的不良之风,甚至,就如同谣言中所说,万一军中将领下令大军攻打临淄或者王宫呢?
要知道,当年田忌可是真的凭借个人威望,指挥大军攻打过临淄的。
可若是处置田单吧···
又有一个更严重问题,那就是可能未来再次面对危机的时候,可能就无人挺身而出,为国家分忧解难了。
最重要的是,立功被罚,这种不正常的事情,会破坏整个齐国朝廷的正常生态,导致人人自危,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他想要重新恢复群臣的信任,重新树立朝廷的声望威严,可能就需要花费数年时间,甚至是十年的时间。
如此,齐国就被耽搁了。
其次,是田氏宗亲哪里。
田单可是被田氏宗亲寄予厚望的,若是处置田单,无疑会让田氏宗亲以为他这个齐王对田单的事情极为不满,可能会趁机打压田氏宗亲,就跟威王、宣王、武顷王所做的一样。
若是不处置吧,之前为了压下田单的事情,田氏宗亲们可是出了大力的。现在事情闹大,他这个齐王依然不闻不问,不仅可能会助长田氏宗亲的嚣张气焰,同时也会在上层下层田氏宗亲之前制造分裂,让下层的田氏宗亲认为齐国不重视他们。
此外,还可能会让部分不长眼的田氏宗亲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如此,他这个齐王连自己的家族都管不好,还怎么管齐国。
此外,田攸也是第一批投靠他这个齐王的从龙之臣,如此轻易且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也说不过去。
所以,田单的事情需要尽快有一个了断。
只是···具体该怎么做,才能顾全各方呢···
第三百零六章 临时朝议
三日后,齐王冀二年三月二十日,在临淄城中的热议中,田冀临时召开朝议。
大殿中。
田冀看着群臣道:“寡人今日召集群臣,只为近日临淄城中对去年郢都一战左司马的所作所为做出一个定性。如今,城中臣民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说左司马做的对,有人说···”
话未毕,一个侍者快步走进殿中,在众人的惊疑中行礼道:“大王,守卫宫门的将军田兆来报,田攸之子田广抬着棺木,身穿素衣,在宫外求见,欲要面见大王。”
群臣闻言,皆大吃一惊。
自田攸被杀之后,田广便到处拜见群臣,欲要替父报仇给田单定罪,但群臣因为田氏宗亲的压力,还有齐王的模糊态度,全都没有见田广。
不想,这田广现在居然胆大包天到抬着棺木入宫了。
此时,王位上,田冀也微微吃了一惊。
田广这小子,是准备要么用棺木装他自己,要么装田单吗?
想着,他略一沉吟,便应道:“今日朝议也涉及将军田攸,虽然田广本身并无参与朝议的资格,但寡人今天特许他进殿。”
“唯。”
不久,一身素服的田广带着棺木进入殿中。
一进入殿中,田广愤怒的看着排在前列的群臣一眼,然后看了一眼齐王,接着,“咚”的一声,一脸悲愤的跪在地上,又“咚的一声”重重的叩首,泣道:“大王,先父死的冤啊,臣今日冒死求见大王,求大王为先父伸冤。此外,关于郢都之战,臣要弹劾左司马田单三条罪名。”
说着,田广直起身躯,额头上流着丝丝血迹,看着齐王道:“臣弹劾田单的第一条罪名:卖国不忠。郢都之战,田单罔顾齐军将士的生命,用我齐军将士死拼秦军以结交楚国。
其二,臣要弹劾田单不仁,郢都之战,田单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功勋和荣誉,竟然下令攻击我齐军袍泽兄弟,导致我齐军伤亡惨重。”
接着,田广又大声道:“最后,弹劾田单不义,擅杀忠臣。大王···”
说到这,田广双目微凸,悲愤到极点的谴责道:“我父身为田氏宗亲,为齐国征战沙场多年,参加过灭宋之战、济西之战、秦周之战、广益之战、淳于之战,这些战事中,无论局势有多坏,战况如何危急,我父都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任何背叛齐国的想法,只想着能为国尽忠,不负田氏宗亲之名。
结果,万万没想到,我父没有在战场上死在敌国的手里,反而死在我齐国左司马的手中,对此···”
说到这,田广快速的吸了一口,然后怒吼道:“臣不服···”
群臣听着田广的怒吼声,也纷纷为之侧目,目光中对田广充满着同情,然后开始轻声议论起来。
议论中,大夫马甘见田氏宗亲脸色变化,沉吟了一下,直起身躯,拱手道:“大王,田攸将军忠君报国,却死在郢都之战中,这的确是太令人惋惜同情了。”
马甘话音一落,群臣后方的大夫陈季心中一动,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左司马斩杀田攸将军一事,着实是有些不妥。”
此时又有人道:“大王,臣以为左司马的行为不仅不妥,甚至是超过人臣的界限了。”
德大夫叶阳子亦道:“大王,臣也以为左司马做得太过分了。”
“不对,违反军令死,当时的战场上,田攸违背军队,左司马执行军法,这不算错。当年司马镶宜杀庄贾,孙子杀吴王宠姬,可算罪过。”
“这是祸国之言,今天有人能在战场上杀死忠臣,并逼迫将士攻击袍泽,那明天就有人能在临淄城外杀死忠臣,然后挥师攻打王城。”
“就事论事,你别扩大范围乱定罪,当年越王勾践为了击败吴军还曾让越国死士自杀于阵前,越王勾践难道是肆意杀人取乐的暴君吗?这只是战场之上的不得已之法罢了。”
“不得已之法,怎么不得已了,郢都之战,齐楚联军超二十万,单独楚军就有十三万,我齐军有必要为了击败一万秦国伏兵而自相残杀吗?
这是暴虐,是残忍。”
“人多有用吗?岂不闻阴晋之战五十万秦人被五万魏军击败···”
“大王···”
此时,田冀见群臣争论,相持不下,于是伸手制止了群臣的议论,然后开口道:“关于诸卿的意见寡人已经清楚了。”
说到这,田冀看向田广道:“关于你弹劾田单的第一条罪名,不忠。对于此事,寡人可以亲自为左司马田单解释。
当时我齐军救楚,并非是可成可败,而是非成不可。不然,若是让秦国夺取楚国江汉,这就是对所有国家的灾难。
不仅寡人是这么认为的,三晋燕国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白起击败邓城楚军,长驱直入深入楚境之后。原本一直推脱不出兵的四国,也飞快的组建联军攻打秦国,便是因为此故。
所以,救援楚国,寡君,还有朝中诸公,都认为必须要救成,哪怕是我齐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左司马田单在郢都死战秦军,并非是不忠,实则是执行朝廷的命令。”
田冀话音一落,右丞相宋涣、大司马曹奚、司徒鹖冠子等人同时应道:“不错,当时大王与我等商议,认为楚国非救不可,而且一定要成功击退秦军,保住楚国江汉。”
“大王···”田广一听齐王与诸公之言,顿时满脸都是错愕之色,然后悲愤的痛哭起来。
听着田广的痛哭声,田冀长长一叹,然后开口道:“田攸将军的忠诚,寡人是知道的,当年寡人与田礼将军逃亡广益的时候,田攸便是第一个率军来投的宗室将领。”
坐在左侧首位一言未发的田礼听到齐王的话,不禁长叹一声。
安慰了田广一声,田冀接着道:“而田单也是田氏宗亲,是独自赶车一天一夜去投奔寡人的,无论是田攸将军还是左司马田单,寡人都深为信任,认为他们都是田氏宗亲的榜样,是田氏宗亲的模范。”
此言一出,田勇等深居自己府中,坐观齐国成败的田氏宗亲,皆露出羞惭之色。
第三百零七章 功大于过
此时,田冀继续开口道:“所以,寡人对田攸将军还有左司马田单的感情是一样的,并不会偏袒于谁。而对于左司马田单斩杀将军田攸一事,抛开情感,单从军法上说,田攸将军犯了两个错误,一个是不听军令,一个是贻误战机。
按军法,不听军令者杀,贻误战机者杀,有此两点,虽然寡人心中甚是痛惜田攸将军,但不会认为左司马田单有错,因为左司马田单当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执行军法。”
说到这,田冀目光变得悠远起来,沉吟道:“维护主将权威,这是所有君王都应该做的事,不然,一军两主,相互对立排斥,无论是谁也无法取得战争的胜利。
当年,我齐国以极其轻微的代价攻取燕国,就在决定燕国最终归属的濮水之战中,就是因为主将声子与大将军章子争夺军队指挥权,军中号令不一,将士思想混乱,才被秦魏韩三国联军击败。
所以,在军事中,寡人天然站在主将那边,无论主将是田氏宗亲,还是外姓大臣,寡人都会站在主将那边,无论谁想挑战主将的权威,在战场上抗命不从,都该杀。”
此时,群臣听着齐王的话,想起濮水之败,无不感慨万千,若是当年声子与章子没有在军中争执,或许燕国现在已经彻底变成齐国的地盘了。若是燕国也是齐国的地盘,或许现在赵国也只能在齐国兵锋下苟延残喘。
接着,群臣有听到齐王说站在主将那边,站在齐王那边,皆心中一动,拜道:“大王英明。”
另一边,田广一听齐王给他父亲田攸定下不听军令,贻误战机两条罪名,顿时心中悲伤气愤到了极点。
不听军令···那是军令吗?那是乱命,若是主将自相残杀的命令也要遵从,那才是真正的该杀。
想着,田广立即愤怒的看着齐王道:“大王,如果所先父不听军令,那么,大王可以谴责当年依附大将军田忌的军中将领吗?若是听从将令就无罪,那当年孙膑为何逃亡?
还有,如果田单当时是叛国投敌,打算祸乱齐军,投靠秦国呢?
难道大军也要跟着田单投降吗?”
面对田广的置疑,田冀正色道:“这是复杂而简单的事情,当年章子将军变换军旗服装,频频与秦将私通,群臣皆言章子叛国投秦,威王信之,结果章子将军大败秦国。
当年相国吕礼,信誓旦旦的说要跟秦军拼命,先王信之,但是,最终吕礼临阵脱逃,致使我军惨败。当年大臣苏代,指天起誓不打败赵国绝不回国,先王信之,但最终苏代临阵逃亡,直接投奔赵国一去不回。
还有,若是寡人被贼人劫持,大将领军在外,说要攻打临淄救驾,那么将士们是听从还是不听从。
若是大将领军在外,心有反意,污蔑寡人被劫持,说要攻打临淄救驾,那么,将士们是听从还是不听从。”
说到这,田冀看着田广问道:“广,如果是你,面对主将要求攻打临淄救驾的命令,你是听从还是不听从?”
“这···”田广一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判断主将的心意,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田广不说话,田冀脸色一正,开口道:“所以,任用将领这是君王的职责,听从将令,这是将士的职责。
就如同在田忌攻打临淄的时候一样,主犯田忌协犯孙膑,威王重处之,协从者,威王既往不咎,观望者,威王赏之,攻田忌者,威王重赏之。
就如同濮水之战时,章子与声子争执,相国盼子请辞,章子受罚。
所以,身为军中将领,在军中用事,就算不明白这个复杂的问题,也要明白最简单的是非。”
田广闻言,张了张口,感觉齐王的话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此时,田冀又道:“此外,关于左司马田单攻击后军的事情,寡人心中也十分痛惜,认为左司马做得有些过分了。
正如许多卿大夫所说,当时的情况,齐楚联军大占上风,区区一万伏兵,或许没有到需要我齐军攻打自己袍泽的地步。或者说,以楚军当时的实力,就算我齐军败退,可能楚军也能击败秦军。
如是种种,寡人也认为大家说得对。”
群臣一听此言,有的脸色微变,有些面带喜色。
顿了顿,田冀接着道:“但是,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寡人还有朝中群臣,不能凭借自己在后方的看法去要求前线的将领,寡人还有朝中诸公,更不能要求所有的将领都是孙吴在世,用兵如神,在每一个时间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否则,如果前线的将领打胜了战争,却因为当时还有更好的选择,而对将领进行处罚。那么,所有的将领乃至大臣,都将无所适从。
因为即便当年章子将军五十天灭亡燕国的大胜仗,在朝中依然有许多人在拼命指责章子将军,但宣王不为所动。
就像当年乐羊攻打中山国,期间还干出了喝下儿子肉汤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拼命指责乐羊,但魏文侯也不为所动。
所以,寡人不希望朝廷还有礼义廉耻会成为前线将领脖子上的缰绳,处处拽着前线的将领。
寡人希望的是,有更多的人勇于任事,敢打,放开打寡人会在后面支持他。
当然···”
说着,田冀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又开口道:“若是寡人也跟先王一样,识人不明,误信吕礼、苏代甚至是触子这样的人,以至于将士无辜死难,国家衰败···
这虽然是寡人咎由自取,但也会报仇雪恨的,触子就是榜样,哪怕触子已经逃到数千里外的越地了,寡人也会取他的首级。
还有,背叛齐国的田文同样也是榜样,就算田文有各国支持,就算田文有极高的声望,就算田文贵为一地诸侯,寡人也不会放过他,必须要得到田文的首级。
所以,无论是田氏宗亲,还是外姓大臣,寡人都一视同仁。”
最后,田冀看着群臣总结道:“最后,关于军中将领,寡人虽然希望我齐国将领全都是孙子兵法中人智信仁勇严的完美将领,但是,寡人却不要求所有的将领都是这样的将领。
故而,左司马在郢都之战中的行为,虽有不妥,但并无错误罪责。
所以,左司马救援楚国有功,救援高唐有功,理应晋爵,但因为郢都之战攻打袍泽的不妥举动,才获得五百金赏赐,而没有晋爵。
五百金是嘉奖左司马的功勋,而不晋爵则是寡人认为他攻打袍泽不妥。”
田广闻言,面色一白,满是绝望之色。
第三百零八章 魏国响应
另一边。
范雎到了魏国大梁后,率先拜访魏相魏齐。
“齐相范雎来了。”魏齐一听范雎来访,心中微微有些尴尬。
之前他可是答应了范雎,保证魏国不卖粮食给田文的,可是,他之前的为了保住魏相的位置,违背诺言,偷偷的卖粮给田文。
结果,这才没过多久,范雎就找上门来了。
“范雎可能是兴师问罪来了。”
想着,魏齐立即打起精神,吩咐道:“开中门,本相要亲自迎接齐相。”
不久,魏齐将范雎迎入大厅,分宾主坐下。
“范叔此时来我魏国,不知有何赐教?”
范雎闻言,脸色微沉,看着魏齐气愤的道:“魏相,最近关于田文的事情,不知魏相可曾听说。”
“果然是为田文的事情来的。”魏齐心中一滞,勉强保持平静,应道:“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范雎怒道:“自威王以来,齐国对田文的恩宠不可谓不厚,甚至,十几年前,先王还曾将齐国的重器礼器赏赐给田文,让田文在薛地建立宗庙。
可是,田文这个家伙,数典忘祖,因为与先王的一些矛盾,就四处串联谋害母国,论德行之败坏,天下无有过田文者。
如今敝国打算收回薛地,平定田文之乱,以正视听,这难道有问题吗?”
魏齐一听,立即附和道:“不错,田文这么做的确是忘本,无耻,无耻之极。无论是齐国,还是任何国家,只要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忍。”
范雎见魏齐认同,点了点头,又道:“魏相所言极是,所以敝国打算不久后出兵扫平薛地。不过,田文听到了风声,没有羞愧得在宗庙里面自杀谢罪或者自缚前往临淄向寡君请罪,反而还打算负隅顽抗。
不仅如此,田文还动用自己的人脉,向秦赵燕三国求援,而三国也已经派出军队前往薛地援助田文了。”
魏齐听到这,立即开口道:“还请范叔放心,之前田文也来我魏国求援了,但是,本相念及齐魏两国的交情,就力劝寡君拒绝田文,所以,敝国的军队可没有去薛地帮助田文对抗贵国。”
范雎听着魏齐解释,露出笑容,笑道:“敝国也正是听说了这件事,所以寡君派在下来魏,以答谢相国。”
魏齐闻言,心中一松,笑道:“哪里,哪里,这事乃是任何一个心怀正义之人都应该做的。”
范雎再次感谢魏齐之后,又沉声道:“如今各国不仅派兵去援助田文,更是派人去临淄向寡君施压,意图迫使寡君放弃对田文的报复。
但是,田文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寡君放弃报复田文,那是不可能的,别说燕赵魏韩四国施压···”
魏齐一听,不等范雎说完,便开口道:“范叔,之前敝国派出使者去齐国,这都是迫于赵国的压力,这并非是本国真的打算干预贵国平叛。
要知道,敝国可是没有出兵援助田文。”
“魏国的态度,敝国自然了解,不过,寡君的意思是,别说四国同时施压,就是六国施压,寡君也绝不会屈服,敝国也绝不会屈服。别说是三国出兵,就是六国同时出兵援助田文,也不能改变敝国扫平薛地的决心。
所以,为了向天下人表示我齐国的决心,为了向田文表达寡君的决心,为了打掉田文的门客还有百姓的侥幸之心。
敝国希望魏国也能派兵去援助薛地。”
“出兵援助田文?”魏齐先是一怔,然后想起不久前田文亲自来大梁借粮的事情,心中便隐隐有些明白齐国的打算了。
若是各国军队耗尽田文的钱粮,然后齐国再向魏国施压,要求魏国退兵,并不要向田文提供粮食,那田文就真完了。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田文投靠魏国,跟他抢魏相的位置,这就难办了。
想着,魏齐迟疑的看着范雎道:“齐魏两国交好,范叔今日开口,本相自然不能拒绝。但是,之前田文已经开口请求,但敝国已经拒绝,现在无缘无故的,敝国又突然出兵援助田文,这没有正常理由,恐怕会引起田文警惕啊。”
范雎笑道:“请魏相放心,敝国已经准备联合鲁国出兵威胁薛地了,如此,魏国自然就有借口了。”
“这···”魏齐露出难色,道:“范叔,只是敝国的军队去了薛地,万一两国打起来,在下担心会伤了你我两国的和气啊。”
“嗯。”范雎见魏齐一再拒绝,顿时一愣,然后看着魏齐道:“请魏相放心,这次敝国只是为了向各国表达绝不妥协的态度,并非真的会攻打薛地,所以,魏相完全不用担心。
再说,若是魏相真的担心,那么只要敝国在甄城聚集一些军队,然后制造一点动静,魏国自然就有借口从薛地退兵,自然就不会伤了两国和气。”
“这···”魏齐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范雎见魏齐依然没有答应,心中便知魏齐还有其他顾虑,心思一转,便隐隐有些知道魏齐的顾虑在哪里了。
想着,范雎看着魏齐道:“魏相可是担心田文的名声,对此,在下以为魏相完全没有必要担心。田文之所以名满天下,那是因为有薛地的支持,若是没有薛地,那田文就什么都不是。
当年,齐貌辩对田婴说,薛地就是海里的大鱼,在海里自由自在没有忧虑,但是,当大鱼落到岸上,却连蚂蚁都能欺负他。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薛地脱离齐国,就是大鱼上岸,而田文失去薛地,就如同大鱼葬入岸上的深坑,这种情况,任何一个十岁的稚子,也能宰割他,更何况是壮汉呢!”
魏齐想起死在魏国温地的宋康王来,顿时眼睛一亮,立即应道:“好,本相就卖范叔一个面子,配合齐王。只要齐王需要,我魏国就出兵,只要齐王招呼一声,那我魏国就会立即退兵,绝不迟疑。”
范雎喜道:“善,如此就多谢魏相了。”
······
薛城。
“君上,不好了。”
这一日,负责守卫薛城的田文门客墨者郑利向田文道:“君上,我们安插在薛地周围的门客来报,最近鲁国那边,还有齐国徐州、逼阳、下邳等地都在征召百姓,似乎是齐王要对我薛地动手了。”
第三百零九章 欲刺田单
田文一怔,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如今燕赵秦三国的援军已经抵达我薛地,而且燕赵魏韩四国的使者已经去临淄向齐国施压了。
这种情况下,临淄的那个小子,居然还敢冒着同时得罪各国的风险,前来攻打我薛地,难道他就不怕各国出兵伐齐吗?”
说罢,田文心中甚是不安,深深的皱起眉头。
原本,他以为齐王冀在面对四国使者施压的时候,只是死鸭子嘴硬,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开薛地的道路了。
结果,现在薛地的商路还没通,齐军却快到了。
想着,田文立即开口道:“传令,让在齐鲁的人密切关注周围地区的征兵情况。”
“诺。”
“传令,加强戒备,动员百姓,一旦齐鲁两国的军队杀向薛地来,立即坚壁清野,准备死守薛城。”
“诺。”
“传令,派出使者游说鲁公贾,让鲁国退兵。”
“诺。”
“传令,派出使者前往魏国,继续向魏国借粮。”
“诺。”
“传令,派出使者前往赵国,就说齐国不仅没有听从赵王的劝导,反而还准备出兵攻打我薛地,请赵王出兵伐齐,或者居中调停。”
“诺。”
居数日。
就在田文密切关注齐鲁两国的情况时,田广再次来到薛地。
“薛公···”田广再次拜倒在田文面前,满脸悲愤道:“薛公,在下听从薛公的吩咐,亲自去向齐王申述,并向齐王弹劾田单。但是,齐王偏袒田单,不仅没有处罚田单,反而还公然为田单开脱,认为田单无罪。”
说着,田广怒道:“若是田单无罪,为何正月初一的大朝议上,齐王不公布评定田单的功过,反而等到薛公出手,事情闹大,国中父老议论纷纷之时,才正式评定田单的行为。
为什么大朝议上田单还在临淄的时候不说,却要等到现在才说。
齐王偏袒,在下不服,在下欲为父报仇,还请薛公助我。”
田文闻言,看着面前俯首长拜的田广,心中大喜,但面色却露出悲色,长叹道:“唉,临淄的事情,本君也听说了,本君实在没想到,齐王因为喜爱田单,居然曲解国法,强行说你父将军田攸不听军令,贻误战机。”
田广一听田文也认为他父没错,心中顿时充满了对田文的感激,感动的道:“不错,我父已经被杀大半年了,之前一直没有定论,直到现在事到临头,齐王才说我父不听军令,贻误战机,对此,我不服。”
说罢,田广恨得咬牙切齿的道:“还请薛公为我报仇,只要薛公能为我报仇,广不才,愿随薛公驱驰。”
田文见田广说着,脸色渐渐有些扭曲有些疯狂,又皱眉道:“现在的情况,齐王已经正式下诏将你父的事情定性,宣布田单无罪,这让本君如何助你。
而且,现在本君也是齐国的罪臣,齐王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喝我的血,我还能怎么办?”
田文说着,摇头长叹。
田广一怔,错愕了几个呼吸,然后意识到田文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除了田文,已经没有其他人能帮助他了。
于是,田广连连顿首道:“薛公,你是宗室的长者,急公好义,助人无数,若是薛公也不出手主持公道,那我齐国的公道就没有人能主持,还请薛公看在同为宗室的份上,能出手为我府伸冤。”
说罢,田广又绝望的用力以头抢地起来。
“咚·咚·咚·”
田文看着田广不断用脑袋撞击地面,耳中听着“咚咚”声,迟疑了一下,直到田广磕破额头,血流一地,这才应道:“如今的情况,齐王已经下诏定论,虽然本君还有你都认为你父没错,但这并没有用。所以,你想为你父报仇,还有两条路可以走。
其一,那就是等昏聩偏私的齐王冀驾崩,等待新王即位,这样,你还可以向新王申述。当年大将军田忌便是因为宣王即位才得以沉冤昭雪的。”
田广一听,想了想,悲泣的道:“薛公,如今齐王冀才刚刚即位,不过弱冠之年,等齐王冀驾崩,时间太久了,我等不了。”
说罢,田广期待的看着田文,问道:“敢问第二条路。”
“也罢,也罢。”田文闻言,长长一叹,看着田广期待的双眼,鼓动道:“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既然齐王徇私,不能为你做主,替你报仇,那···”
田文说着,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的道:“那你只能自己为自己报仇。”
“自己为自己报仇···”田广闻言,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双眼凶光一闪,看着田文,眼中满是仇恨的道:“薛公,在下明白了。”
“善。”田文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本君一向希望伸张正义,而田单身为左司马,麾下亲卫众多,若是仅凭你一人,想要报仇雪恨,恐怕还力有不逮。
正好,本君手中还有一些义士,就让他们协助你吧。”
田广一听,喜极而泣,拜谢道:“多谢薛公,多谢薛公。”
田广离去后,田文门客公孙弘从侧厅走了过来,拱手道:“君上,臣已经找好了刺杀田单的刺客,而且我们的人已经混入河间城不少了。不过,现在田单镇守河间城,河间城守府戒备森严,我们的人难以冲进城守府。
而田单外出之时,又携带了大量亲卫,我们想要刺杀田单,恐怕难以成功。”
“不需要成功。”田文笑道:“若是一国司马也能随便刺杀,那天下早就大乱了。所以,本君这一次的目的,只是让田广带着数十人去刺杀田单罢了。
只要田广一刺杀,无论是否能成,都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而我们,则立即利用这事,中伤齐王偏私,说田广在朝议时遭遇不公,这才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铤而走险,做出行刺一事。”
公孙弘顿时恍然大悟,喜道:“齐国已经大力推崇孝道百余年,百姓皆以行孝为荣,不孝为耻,甚至现在还有齐国女子为了奉养父母,而发誓不嫁。
若是齐人听说田广为父报仇行刺田单,必定会对田广深感同情,然后就会置疑齐王冀不久前对田单的审判。
只要百姓置疑,那么齐王冀的声望必定会大跌。”
田文看了公孙弘一样,然后冷冷一笑,开口道:“本君费了如此多的功夫,花了这么多的力气,难道仅仅只是打击齐王冀的声望就够了。
不,这还远远不够,本君还要通过这件事,扰乱齐国群臣百姓,击碎齐人的认知,让所有的齐人都出现混乱,动乱齐国,让齐王冀今后治理齐国举步维艰,然后再也顾不上我薛地。”
第三百一十章 得道多助
公孙弘一怔,诧异的看着田文,心中很是不解。
不知道一件如此简单的刺杀行动,而且还只是刺杀一个区区左司马,不仅不是齐王,甚至连丞相与大将军都不是,如何扰乱所有齐人,动乱国家。
想着,公孙弘满脸疑虑的看着田文,问道:“不知君上的意思是?”
田文沉声道:“吩咐下去,等田广刺杀田单之时,所有人都要全力以赴的刺杀田单,若是刺杀行动事不可行,那就将田广卖给田单,让田单抓住田广,最好是抓活的。若是刺杀成功,就将田礼卖给田单手中的将士。”
“这···”公孙弘一怔,然后开口劝道:“君上,田广此人乃是我们打击齐王冀声望的利器,为何要出卖他,留着他,让他不断在齐国搞事,不断打击齐王冀的声望,这样不是更好吗?”
田文面色一冷,冷哼道:“若是本君逃不过这一劫,那就肯定没有以后了,所以还留着田广有什么用,还不如这一次将田广利用到极致。
若是田广能让本君躲过此劫,那他也算是死得其所,算是报答了本君的恩情。”
说到这,田文冷笑道:“本君要让临淄的那个小子看看,治理国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公孙弘:“···”
就在田文一边备战,一边等待田广消息的时候,魏国使者宜信君来到薛城。
田文府中。
田文看着宜信君问道:“不知宜信君来我薛城所为何事?”
宜信君正色道:“寡君闻齐鲁异动,十分关注,所以特派在下前来查看动静。”
说着,宜信君长叹道:“之前我四国使者才去临淄向齐王施压,使者才回到大梁向寡君复命,结果齐国调动齐鲁两国军队的消息就传到大梁。
对此,寡君倍感颜面扫地,所以···”
说到这,宜信君看向田文。
田文一听此言,哪能不知道魏王的意思。
果然,齐王面对四国施压的激烈反应,已经引起各国不满了。
想着,田文立即开口道:“在下本想让四国为我与齐王调停讲和,不想,却招致速祸。文不才,受地于先君靖郭君,不敢轻易放弃薛地,唯有与薛地共存亡而已。”
表达了死守薛地的决心后,田文拱手道:“宜信君,齐大薛小,齐鲁两国来袭,薛地恐怕力有不逮,文身死是小,失地是大。
故,文有一个不情之请,欲厚颜向魏王借兵,不知能成否!”
宜信君见田文果然主动提出了借兵的请求,当即应道:“齐王这一次的行动实在是太激烈了,让寡君难以接受。
而且,薛公与敝国交好,寡君十年前也曾为薛公与武顷王调停,知道薛公与齐王并非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所以,寡君愿意再次出面为薛公与齐王调停。”
说着,宜信君又看着田文保证道:“当然,为了避免齐鲁两国攻破薛地,敝国也愿意从陶郡还有方与郡各调兵三千,共出兵六千,以助薛公守卫薛城。”
田文正愁兵力不足,此刻一听魏国愿出兵六千,大喜过望道:“如此,就多谢宜信君,多谢魏王了!”
宜信君离开后,田文喜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孟子之言甚是,现在齐王冀那小子同时惹怒各国,现在连不愿与齐国为敌的魏国都愿意出兵救援薛城。
这一下,本君无忧矣。”
······
赵国邯郸王宫。
赵王何接见了田文的使者,并答应一定会出兵救援薛地后,召来相国公子胜、大将军韩徐为、将军廉颇、大臣蔺相如,问道:“诸卿,田文派人来求救,说是齐王补给寡人面子,前脚驱逐了寡人的使者,后脚就派人去攻打薛地,这是在向寡人示威,是蔑视寡人,并请寡人立即出兵击齐。
对此,诸卿以为是否出兵救薛?”
公子胜率先应道:“大王,田文交游广阔,在各国都有极广的人脉,拉拢田文,这对我赵国有利。
而且,田文在齐国声望极高,熟知齐国内情,如今我赵国正欲攻打齐国,齐王又与田文势不两立。所以,臣以为救援薛地,势在必行。”
韩徐为三人闻言,皆开口道:“当救。”
“怎么救?去救薛,还是伐齐?”
四人异口同声道:“伐齐。”
“何时伐齐。”
“等齐国出兵伐薛之后/等齐国与薛地打得筋疲力尽之时···”
赵王何听到两种不同的声音,立即看向公子胜,问道:“相国说说看,为何是齐国出兵之后?”
公子胜眼睛余光瞄了一眼对面的韩徐为,应道:“大王,田文不久前才去魏国借粮,所以,臣以为薛地缺粮,不能久持。此外,薛地乃是齐国地盘,齐国伐薛乃是平叛,而且齐国熟知薛地内情,一旦出兵伐薛,必定会迅速攻克薛地。
所以,臣以为救薛一事,刻不容缓。”
韩徐为反驳道:“大王,臣以为不然,田文父子治理薛国数十年,对薛地的统治已经根深蒂固,百姓归附,群臣信服,这种情况下,齐军想要快速攻克薛地根本不可能。
还有,相国说薛地缺粮,可是,薛地有魏国的支援,而且田文做过多年的魏相,所以,臣以为薛地的粮食支撑一年半载根本不成问题。
只要田文能顶住齐军的攻势,那么我们就完全可以等齐军与田文打得筋疲力尽之后,再出兵伐齐。”
赵王何沉吟了一下,看向廉颇问道:“将军以为如何?”
廉颇自信满满的应道:“大王,臣与齐军交手多次,齐军主力元气大伤,齐技击士至今还没开始恢复,对付这样的齐军,臣以为根本就不需要等齐军筋疲力尽,因为什么时候出兵都一样。
所以,臣以为,既然是救薛,那就宜早不宜迟。”
赵王何闻言,笑了笑,然后看向蔺相如问道:“贤卿以为如何?”
蔺相如应道:“大王,薛城有六万户百姓,百姓归附,以薛城的力量,足以坚守。至于伐齐,兵战凶危,胜算大一些还是好一些。
毕竟,我们支持田文,是为了薛地为我所用,而不是我赵国为田文所用。”
赵王何闻言,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传诏,遣使去薛地,通知田文,让他先顶住,寡人已经派人联系秦燕魏韩四国,准备出兵伐齐救薛。”
“唯。”
“传诏,遣使去各国,相约伐齐。”
“唯。”
此时,赵王何看向蔺相如道:“有劳贤卿走一趟燕国,让燕王出兵攻打河间地区,寡人会出兵攻打河间城,待击败齐国,燕赵两国平分河间地。”
“唯。”
接着,赵王何又对大将军韩徐为道:“至于军队···先准备春耕,等齐鲁两国攻打薛城后,再择机聚集大军出兵伐齐。”
“唯。”
“传诏,请大臣魏冉来见寡人。”
“唯。”
第三百一十一章 齐鲁出兵
齐王冀二年四月中旬。
庞煖与鲁国接到齐王的命令后,花费了一个多月,聚集四万齐军三万鲁军共七万大军,然后向薛地挺进。
田文闻言齐鲁两国大军将至,立即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将主力集中在薛城,并将百姓聚集在薛地其他两座大城奚城、常城之中,欲死守城池。
一时间,薛地战云密布。
临淄王宫。
“大王、诸位。”田礼站在地图前,指着薛地对齐王与群臣道:“现在将军庞煖率四万齐军屯兵薛地东部的兰陵,而鲁相臧鑫正屯兵小邾国,我齐鲁联军正一东一北夹击薛地。
而田文果然如同我等预料的那样,畏惧我齐鲁联军,不敢正面与我联军对决,坚壁清野,坐困坚城。”
田冀闻言,露出笑容,然后看向大司田车子问道:“贤卿精通农事,不知我齐鲁联军要在薛地附近驻守多久,才能破化薛地今年的耕种。”
车子应道:“回大王,薛国地属徐州,种植粟米为主,粟米的播种时间,乃是五月到六月之间,根据种植的时间不同,粟米成长需要三到四月左右。所以,过了六月,即便紧急补种粟米,但是因为违背天时,其产量也会不足正常的一半。
故而,臣以为,我齐鲁联军最起码也要坚持到六月底,最好是坚持到七月中旬。只要能在七月中旬,等天气转凉,那薛地今年的收获,就会只有往年的两到三成。”
“好。”田冀笑道:“那就坚持到七月底再退兵,寡人负担四万大军,还是很容易的,但是,他田文要是今年没收获,那就难了。”
车子闻言又拱手道:“大王,薛国地属徐州,气候湿润而土地肥沃,极其适合麦米的生长,虽然麦米不是百姓主粮,但是,如果实在是没吃的了,食用麦米也是一个选择。
而麦米的耕种时间一般是九到十月,所以,若是我大军坚持到十一月,那薛地明年必定出现粮荒,若是没有其他国家借粮,那薛国就完了。”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
身为齐王,他不久前才为了鼓励百姓种植麦米,而特意在各地献麦米之后,让王宫的人都吃了一天麦米。
这麦米···
说实话,第一顿还好,香喷喷的麦饭,那是越嚼越香、越嚼越甜,越嚼越有味道。但连吃两顿之后···
田冀想着,不禁轻轻揉了揉脸颊,突然感觉牙疼,还有喉咙也隐隐作痛。
不过,坚持到十一月大可不必,因为田文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他也不想跟田文长久的耗下去。
想着,田冀沉吟了一下,应道:“算了,薛地百姓毕竟也是齐人,粟米吃不上了,连麦米也吃不上,那寡人于心不忍。”
群臣闻言,皆赞道:“大王仁德。”
田冀点了点头,然后对身侧的上大夫赵完道:“贤卿,记下来,等薛地百姓种上麦米后,就在薛地散步谣言,就说跟着寡人,可以吃粟米,而跟着田文,那么今后就只能吃即难嚼烂又难下咽的麦米了。”
“唯。”
群臣:“大王英明。”
接着,田冀又向田礼问道:“大将军,寡人已经出兵了,不知各国那边是何反应。”
田礼闻言,拱手道:“大王,燕国的消息,现在燕国的大军已经开始在易城聚集,似有攻击我河间地的迹象。为此,镇守河间的谢子,已经离开徐州,前往河水南部的郑城布防。
而赵国那边,现在赵军还在邯郸,而且也没有大规模聚集军队的迹象。”
此时,赵完拱手道:“大王,据赵国的探子来报,目前赵国各地都在准备春耕,所以,臣预计,五月之前,赵国应该是不会出兵。”
田冀一听,沉吟道:“如此说来,赵国是打算让我齐鲁两国先打一波薛城,然后再准备出兵了。”
“不然。”范雎闻言摇头道:“大王,或许之前赵国是那样的打算,但是,当赵国知道我们齐鲁联军总共才七万大军,并且屯兵在薛地外没有杀到薛地之时,赵国必定就明白,我齐国这次并没有强攻薛地的意思。
所以,到那时,赵国就不会坐等我齐军被薛城耗得筋疲力尽,而是会立即出兵。”
田冀点了点头,沉吟道:“不过,现在赵国也正准备春耕,想来赵军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大规模征召百姓作战的。所以,咱们也有春耕的时间。”
说着,田冀对车厘吩咐道:“贤卿,继续准备各地的春耕,不过,虽然咱们还有时间春耕,但也要加快速度。”
“唯。”
接着,田冀有吩咐道:“传诏给水师将军越离,让他率领水师前往高唐,控制河水水道。”
“唯。”
说完燕赵两国的事情,田冀又问道:“现在楚魏两国情况如何?宋国那边怎么样了?魏国能否背叛寡人”
赵完闻言,立即笑着应道:“大王请放心,现在魏国的注意力全在宋国那边,暂时是不敢背叛我齐国的。
之前,楚王派出宋国宗室后裔宋玉前往彭城,不想,那宋玉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能力却不低。那宋玉到彭城后,积极笼络宋国遗民,并到处联系宋国王族,宋国各地百姓闻之,纷纷归附。
现在,在楚国的支持下,宋康王之子公子承还有宋康王之孙宋元王之子公子狸各自组建一支宋军,到处骚扰宋地。
这两股宋军一旦得势就拉拢宋人,扩大地盘,要是失利,就退缩到彭城,接受楚国的庇护。
几个月过去,楚国未出一兵一卒,魏国与楚国接壤的萧沛等地,全都失守了。”
“咦!”田冀心中微微一惊,楚王横居然能忍下心中的怒火,没有直接与魏国对上。
这···楚国的手段变高明了。
如今,楚国支持宋人去骚扰魏国控制的宋国,一则楚国不用出力;二则楚国能避免直接对上魏国,结下深仇大恨;三则拉拢彭城的宋人,巩固对彭城的统治。
这么搞下去,等宋军壮大起来,魏国扛不住了,说不定魏国就会主动归还宛叶两地,以收缩势力并跟楚国讲和。
楚王横这······
想着,田冀摇了摇头,楚国现在还是齐国的盟友,盟友当然是越强大越好,尤其是这个盟友现在还跟秦国不死不休。
想着,田冀微微一笑。
第三百一十二章 春耕时节
另一边,齐国已经自南向北陆续展开春耕.
正值临淄春耕之际,田冀接受了大司田车子的建议,在临淄城外找了一块田,然后带着宫中禁卫,亲自在田里劳作了三日,以示对农事的重视。
操劳三日后,第四天一大早,田冀与鹖冠子一道,带着一批已经论下来的耕牛,前往秦谷,欲调动秦人积极耕种,并取信秦人。
秦谷。
田冀与鹖冠子下了车,被荀况等人迎入大厅。
礼毕。
田冀看着负责改造秦人的众人,问道:“诸卿,现在秦人的情况如何?”
荀况笑着应道:“大王,自从城墙修筑完成后,这些秦人上午在谷中修建水渠,开垦农田,下午则随诸子学习文字道理。经过两月的教导,现在这千余秦人中,识字上百的人已经超过一半,剩下的一半,大部分也能认识七十余字,即便有个别愚笨不堪的,也认识二十余字。”
田冀眼睛一亮。
他是知道的,如今的文字,可是比后世的简体字复杂多了,学习的难度也远超后世,数月之间,让一群目不识丁的莽夫识字上百,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着,田冀大喜道:“短短两月之间,能让千余目不识丁的秦人,有一半人识字上百,这也算是了不起的功勋啊。”
荀况一听,连忙谦虚道:“能有如此成绩,臣等不敢居功,此皆大王之力也。若非大王编写出易于教学的《三字经》与《千字文》,制作沙盘石刻,让秦人快速读写。
不然,臣等的教学也不会如此之快,且耗费甚少。”
田冀闻言笑了笑,然后问道:“贤卿,不知现在诸位是如何教学的,这教学方法能推广吗?”
荀况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看着齐王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大王,这教学方法臣等还在探索中,推广起来,臣以为还需要再探究探究。”
“这是为何?”田冀一怔。
荀况叹道:“大王,这些秦人全都是壮汉,与稚子完全不同。而且,臣等为了快速让这些人识字,设下了一日识写一字的要求,凡是次日考核不通过者,罚五鞭。并打散了秦人的编制,每半月一考核,识字多者,担任秦人伍长、什长,并且每半月轮换。
并让伍长什长帮助落后的秦人,且采用连坐法,一人不合格,处罚全伍没晚饭吃,两人不合格,就全什没饭吃。
如此,恩威并施之下,这才调动秦人,促使秦人拼命的学习,相互帮助,这才有如今的成效。”
田冀听到这,点头叹道:“贤卿言之有理,这办法不能用在我齐人身上。”
“不过。”荀况此时又开口道:“大王,虽然鞭策的办法没有用,但是,臣等在秦人身上实验出来的,将类似文字归类汇总,然后触类旁通。文字由简到繁,逐步深入;每人都携带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通过人名相互识字;相互帮扶以及根据个人天赋设置快慢不同的批次,以快带慢等等,都能有效促进百姓快速掌握一些文字。”
说到这,荀况略兴奋的道:“再加上大王提供的能长久使用的刻石,以及所有百姓很容易就能自己制作的沙盘,将来,推广文字,传播学问,都不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一人学会则推广至十人,十人会则推广百人,从国都向各都,从各都到各县,甚至数十年以后推广到各乡各村。
或许不用百年的功夫,齐国之中恐怕就很少有人会不识字了。”
此时,荀况满脸的憧憬道:“百年后,齐国就将成为人人懂礼仪知廉耻的国家,也将成为天下士人向往的中心,无数的齐人走出齐国,无数各国的百姓进入齐国,如此,天下必将归齐矣。”
说罢,荀况崇敬的看着齐王,拱手行礼道:“大王,上古圣王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大王却有可能将这事做成。若是齐国真的能做到这一步,那大王的功绩,就将超越上古三皇五帝了。”
田冀听着荀况的话,心中颇为不以为然。
百年后,这就太长久了。
他知道在后世,太祖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就只用了十年,就通过扫盲运动让国中五分之一的百姓,过亿人口能正常读书看报。
虽然现在齐国的条件不如后世,但是绝对用不了一百年,绝对能在他有生之年完成齐国扫盲。
这种能流芳万世成圣不朽的功劳,难道还留给自己儿孙?
想着,田冀笑了笑,然后看着荀况鼓励道:“好好好,还请贤卿继续努力,尽快探索出一条让所有百姓都适合的,能快速识字的办法。
不久的将来,寡人正式向国中推广的时候,这件大事就交给荀卿你来主持。”
荀况一听齐王许诺,将推广学问的大事交给自己,不禁热血一涌。
当年孔子门下有弟子三千,而他若是借齐王之力,那他门下的弟子会有多少人?
绝对不少于三万!
真能推广开来···就像孟子说的,舜也是人,我也是人,凭什么舜能做到的事,我就做不到。
孔子门人弟子不过才三千···
那他在天下的地位将会超越孔子!
想着,荀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应道:“是,大王。”
说完这事后,田冀又问道:“贤卿,此地的田亩可曾统计出来?”
荀况见齐王说起今天的事情,立即应道:“回大王,经过秦人一个冬天的努力,共开荒土地三百顷,加上原有的土地,一共有土地六百余顷。”
“六百余顷。”田冀皱眉道:“秦人有千余人,每人一百亩地就不够分了。”
荀况应道:“大王,虽然每人种一百亩地不够,但是,每个秦人种五十亩地就绰绰有余。而且,正常一个丁壮想要耕种一百亩地,就必要让妻子儿女一起帮忙耕种才行,现在所有的秦人都是独自一人,若是耕种一百亩地,那就太难了。
而五十亩地,还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五十亩地···”田冀沉吟了一下,立即在心中盘算起来。
齐国土地平均产量为两石半,五十亩地一年就能收获一百二十五石粮食,寡人再收十分之一的税,再扣除秦人一年的口粮,也就说一个秦人每年能收获八十二石粮食。
现在齐国粮价已经恢复正常,为十五钱一石,秦人耕作三年,总共能获得三千七百余钱。而现在的金价约为三千钱左右,也就是说,秦人耕作三年,不换新衣不生病的话,能积攒一金多的钱财。
如此,就将秦人的赎身钱定为一金,这样既能让秦人有个盼头,调动秦人努力为寡人耕种,还能让秦人有足够的钱财置办一件新衣,带着一笔钱财回秦国。
想着,田冀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一十三章 齐王之诺
不久后,田冀站在秦谷村落外的一座高台上,看着台下拥挤的秦人,大声道:“寡人是齐王。”
“果然是齐王···”
“就是齐王,不久前我修城墙的时候见过!”
“我还没有见到秦王,今天居然见到了齐王···”
秦人见台上的人自我介绍为齐王,顿时轻声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田冀等秦人的嗡嗡议论声停下,继续道:“你们都是寡人的俘虏,你们应该庆幸,是做了我齐国的俘虏,而不是楚人的俘虏,不然,你们这些秦人恐怕都将死在楚王的矿场里,或者被楚王杀掉用来祭祀鄢城的冤魂。”
秦人一听齐王说起鄢城,想起鄢城的惨剧,全都露出惊惧之色。
若是落在楚国手中,那他们肯定会被楚人虐杀的。
此时,田冀见秦人全都惊惧,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你们现在在齐国而不是楚国,甚至也不是秦国。
我齐国最信奉的东西,那就是公平和仁慈,所以,你们虽然是俘虏,但也不用担心寡人会祸害你们。
关于这一点,寡人想来,已经在齐国呆了半年的你们,应该是不会怀疑的。”
见秦人面色稍缓,田冀又继续道:“之前寡人与秦国使者交流过了,秦国使者打算为你们赎身,寡人要求五千金释放秦将任固,其余秦人每人一金,只要秦国给钱,寡人就释放你们。
但是很不幸,秦国使者认为秦将任固还有你们这些秦人不值这个价,拒绝支付赎金,所以,你们这些人,全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离开我齐国了。”
田冀话音一落,秦人又立即议论起来。
“一金···这么多?”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一金长啥样?”
“齐人要价太狠了,别说大王了,就算是搁我自己我也不愿出一金赎我自己。”
“我把我自己卖了也不值一金。”
“我听说齐人的技击士杀一个人才得半金赏赐,所以我只值半金!”
“没钱,没钱,赎不起···”
秦人甘湸听着周围袍泽的议论声,暗自叹息道:“一金···我家里倒是能拿出来,但是···现在我家人可能以为我已经战死在楚国了。”
田冀听着秦人不满的议论声,心中微微一笑。
秦国渭水洛水周围的土地虽然比齐国的土地要肥沃许多,但是整个关中的土地,论粮食产量与齐国大致相当,普通秦人每户每年收获两百五十石左右。
但秦国税赋重,要交一半的税,然后一户人家光是口粮就差不多要消耗近一百石粮食,也就是秦人辛苦劳作一年,能余下二三十石粮食。
但是,除了自己吃的以外,还要留下种粮,以及每年的丧、嫁、人情往来、病、衣服等等开销。
所以,大部分的秦国的平民都是贫民。若是有秦人能拿出一金,那一定是在战场上杀死过两三个敌军士卒的。
不然,就凭秦人种田,那肯定是贫民。
想着,田冀见秦人议论的声没有停止的迹象,立即大声道:“怎么你们觉得寡人是在刁难你们吗?”
众秦人闻言,看着台上的齐王,全都露出被刁难之色。
此时,田冀喝道:“我齐人在战场上杀一个敌军士卒,就能获得半金赏赐,若是我齐军没有选择俘虏你们,而是选择当场将你们杀死,那我齐军将士就能从你们身上获得半金赏赐。
而我齐军俘虏了你们,还千里迢迢的将你们送到齐国来,难道只要半金就释放你们吗?
若是如此,那我齐军将士还不如直接在楚国将你们杀死,这样还能省不少力气。”
秦人全都一怔,心中大略一算,好像齐国要一金赎金也不多。
可关键的问题是,虽然齐国的要价好像很合理,但是显然他们的秦王不这么认为,而且也不愿意出这笔赎金。
想着,不少秦人都露出绝望之色。
他们可能要被齐人奴役一辈子了,要累死在齐国的城墙下!
此时,田冀见秦人皆有惧色,又开口道:“寡人向来仁慈,知道你们也思家心切,所以,寡人打算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给自己赎身的机会,只要你们能凑够一金,就可以给自己赎身。”
此时,秦人前列,甘湸拱手道:“大王,我们这些俘虏全都身无分文,如何能凑够一金给自己赎身。”
田冀笑了笑,指着远处的土地,开口道:“为了让你们给自己赎身,那边的土地,寡人将赏赐给你们这些秦人耕种三年,让你们凑够赎身的钱。
接下里的三年来,你将享受半个齐人的待遇,每年有半年可以进行耕种,而耕种所得,与齐人一样,只要交十分之一的税,剩下的就全归你们自己,寡人会派人以正常市价的价格,跟你们收购多余的粮食。
这样一来,快则两年,多则三年,你们就能凑够为自己赎身的钱了。”
秦人闻言皆大吃一惊。
“齐王让我们耕种田地,而且耕种的收获还归我们自己所有!”
“齐人只要交十分之一的税,这不可能!”
“两年就能为自己赎身,这怎么可能!”
“齐人两年就能赚一金,简直难以想象!”
“我该不会在做梦吧!”
“这不可能是真的,齐人怎么可能会对我们这些秦人这么好!”
“···”
就在秦人的议论中,田冀大声道:“怎么,难道你们都不信?难道寡人这个齐王,还有欺骗你们这些秦国俘虏的必要吗?”
听着齐王的询问,秦人又一怔,想起彼此的身份,齐王似乎没有必要欺骗他们。
因为他们是俘虏,就算被齐人奴役致死,这也是正常的。
想着,秦人全都震惊了。
这时,田冀见秦人露出惊喜之色,又道:“作为半个齐人,你们也将享受我齐人的待遇,我齐国最重公平,接下来,村外的土地,寡人会让人公平的分给你们,每人五十亩地,所得的肥沃土地贫瘠土地全都一样多,收获多少全看你们如何耕种,是否努力耕种。
公平分配,多劳多得,这就是我们齐人的公平。只要你们能凑够一金,那寡人就立即放人,决不食言,这是寡人这个齐王对你们的承诺。”
第三百一十四章 河间刺杀
就在田冀忙于春耕的时候,另一边,河间城中。
田单正在城西军营中训练士卒,突然,一个士卒来到田单不远处,禀报道:“报,将军,我军将士不久前修建的东门城楼倒塌,河间大夫请将军前去查看城楼倒塌的原因。”
“城楼倒塌了,这怎么可能?”田单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河间城城墙的修缮加固可是他亲自主持的,都是请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怎么可能会突然倒塌呢?
是修建不力?还是有人蓄意破坏?
想着,田单立即应道:“回去告诉河间大夫,本将立即就去东门查看。”
“诺。”
“众亲卫听令,随本将去东门。”
“诺。”
“诸将士加强戒备,派出斥候,小心燕赵两国的军队前来偷袭。”
“诺。”
不久,田单带着一百亲卫出了军营,向东面走了约两里路,途径一条街道,耳中突然听到一连串“嗖嗖”声。
田单一听,脸色一变,一边飞快的向左右两侧观望,一边急道:“两边有埋伏,大家小心弩箭,躲避,警戒。”
“保护将军···”
就在田单开口的同时,他身边多次经历过战争的亲卫,听到箭矢飞驰的声音,本能的反应过来,立即一面大喊,一面竖盾护卫田单。
就在电光火花之间,田单两侧竖起数面盾牌。
“铛铛铛···”一连串声响后,两侧朝田单飞去的弩箭被盾牌拦住。
就在此时,埋伏在两侧庭院的田广见箭矢未能建功,而且田单的亲卫已经竖起盾牌护住田单,弩箭已经无用。
见此,他心中叹恨一声,然后怒吼道:“冲上去,杀田单。”
说罢,他便双眼一红,率先朝田单冲了过去。
“小人田单,纳命来,今天我要为父报仇。”
“杀田单,为田攸将军报仇。”
与此同时,田单才见暗中射来的弩箭被亲卫拦下,还未松一口气,便见街道两侧的店铺中冲出数十个刺客,而且这些刺客还都口中囔囔着要为田攸报仇。
见此,田单心中一惊:“这些人都是为田攸将军报仇的?”
惊讶间,田单便看到刺客中为首的那个青年,正满怀仇恨的看着他,且口中正大喊着要为父报仇。
“这是田攸的儿子,是田广吗!”田单看着田广,见他眉宇间隐隐还能看到田攸的影子,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接着,田单又皱眉吩咐道:“传令,剿杀刺客,那个为首者抓活的,其他刺客,杀。”
军令一下,众亲卫立即留下二十人护卫田单,其他亲卫立即结阵向刺客杀去。
田单亲卫皆是军中精锐,且都身披坚甲,面对冲过来的刺客,初一接战,便占据上风。
田广带着十余刺客奋力朝田单杀去,却难以突围亲卫的封锁。
很快,八十亲卫便将四十余刺客分割包围,并斩杀十余人。
此时,外侧的刺客见田单亲卫悍勇难敌,又见远处正有一支齐军快速赶过来,见此,众刺客顿时心有退意。
于是,其中一人大喊道:“事不可为,退。”
这话音一落,外侧的刺客顿时四散而走。
而被包围的刺客,有的奋力突围,有的见已经突围不出,便拼命厮杀起来。
此时,田广正拼命与田单亲卫厮杀间,突然见薛公田文派来的刺客居然贪生怕死的逃了···逃了···
薛公的死士居然会贪生怕死的逃跑!?
田广愣神间,手中的长剑便被亲卫击落,接着数个亲卫一拥而上,便将田广生擒。
数个呼吸后,四十余刺客或死或逃。
此时,田单见刺客已经被杀退,便迈步来到被擒的田广面前。
“你就是···”
“嚇——啐!”田广见田单走到自己面前,立即一口口水吐到田单脸上,然后大骂道:“无耻小人···”
“大胆!”众亲卫见主将受辱,纷纷朝田广怒目而视。
接着,一个亲卫向田单道:“将军,竖子无礼,请杀之。”
田广闻言,冷眼看着脸色阴沉的田单道:“我今天来了,就没想活着离去,只可惜未能杀你为父报仇,甚憾甚憾。”
田单擦去脸上的唾沫,看了看一脸死志的田广,沉默许久,应道:“即杀其父,又杀人子,不详。这一次,本将看在田攸将军的份上,看在同为田氏宗亲的份上,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放你一次,你走吧。”
田广看着田单震惊了一个瞬间,又脸色恢复冰冷,更加羞怒道:“田单贼子,不要以为这次你放过我,我就会感激你,我还会来找你报仇的,下一次,我比杀你。”
田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田广,开口道:“你走吧。”
“将军。”众亲卫皆露出错愕之色。
“让他走!”
“慢,他不能走。”这是,河间大夫徐京从东面走过来。
田单闻言,诧异的看着徐京道:“徐大夫,这人乃是本司马抓到的刺客,大夫为何要阻止我。”
徐京闻言,拱手道:“若是左司马要释放刺杀自己的刺客,那在下自然没话说,也不会阻拦。
可是,就在不久前,东门城楼倒塌,砸死两个进城的百姓。经在下查探,城楼倒塌乃是有人刻意破坏的结果。然后在下就听说又数十胆大妄为的刺客当街刺杀左司马。
所以,在下料定,城楼必定就是这伙刺客弄塌的。”
说着,徐京语气一冷:“刺杀左司马的事情在下不管,但是弄塌城楼,害死百姓的事情,本大夫不得不管。”
田单目光一沉,问道:“那依徐大夫之见,此人该如何处置?”
徐京冷漠的道:“如今正值我齐国与赵燕两国局势异常紧张之时,燕赵两国随时都有可能杀来,此时弄塌守城的城楼,应按私通敌国,破坏城防论处,论罪当族诛。”
田广一听,立即大声道:“城楼是我重金收买人弄塌的,这罪我认,可是,我乃田氏宗亲,我父子皆忠义,从来没有私通敌国,你可不要污蔑我。”
田单闻言脸色一黑。
徐京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被收买了,本大夫就说了,这城楼好端端的,而且还有人日夜守卫,怎么就塌了!”
说着,徐京立即吩咐道:“来人,立即抓捕这几天守卫城楼的人。”
说罢,徐京又看着田广道:“不管你有没有私通敌国,但是,现在你的行为与私通敌国无异,都要按私通敌国罪论处。
还有,无端杀死两个百姓,按律当斩,两罪并罚,抄家灭族。”
田广闻言,脸色一白。
此时,徐京又开口道:“此人虽罪大恶极,但也是田氏宗亲。当上禀大王处理,来人,将这人送到临淄,让大士与大司理论罪。”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德法冲突
临淄。
田冀得到河间城的消息后,立即皱起眉头。
“无法无天,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公然刺杀左司马,亏得他还以忠义自居,还敢自称田氏宗亲,我呸。”
田冀怒骂着,心中又暗自庆幸。
也幸亏这事发生在春耕时节,赵国那边因为之前对薛地的局势估算错误,现在正忙于春耕,而没有出兵攻打齐国。
不然,若是哪田广在赵国出兵后来这么一下,或者田广投靠赵国,在赵军攻打河间城的时候突然反叛,那···
想着,田冀又叹道:“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终究还没有彻底背叛齐国。”
叹罢,田冀立即吩咐道:“传诏,田氏子弟田广谋刺左司马,并摧毁城楼砸死百姓,此事让大司理向子与大士田赞共同议罪。”
诏令下达后,田冀便没有立即管这事,毕竟,这事证据确凿,没有多少疑问的事情。
另一边,大司理向子与大士田赞为了田广的事情,一同会审论罪。
当日,二人商讨半天,无果,但当日傍晚,向子派人抓捕了田广一族。
与此同时,田广的事情在临淄悄然传开,百姓开始议论。
次日,向子与田赞再次在大司理府商讨一日,依旧无果。
这一日,临淄群臣皆知田广刺杀田单一事。
第三日上午,二人再次相会讨论,讨论中,右丞相宋涣、御史大夫陈正、大行令鲁仲连等朝中群臣纷纷传来书信,接着,稷下学宫诸子,甚至连已经半截入土的学宫祭酒尹文子也相继传来书信,让二人慎重处理此案。
下午时分,二人商讨无果,又迫于朝廷内外的压力。
于是,二人为田广一案进宫面见齐王。
宫中。
君臣坐定。
此时,田冀看着面前向子与田赞,问道:“两位贤卿,寡人听说卿等为田广的事情来,可是田广一案已经有结果了。”
二人闻言,同时摇头道:“回大王,此案还没有结果。”
“嗯?”田冀一怔,诧异的看着二人道:“怎么回事,这案子不是很清楚吗?为何还没有结果,难道其中有新的变故。”
向子一听,摇头道:“回大王,并无新的变故。”
“既无变故,为何不能结案。”
“大王。”向子闻言,满脸为难的道:“大王,田广的暗自虽然简单,但这案子如何结案却很难。”
“很难?”田冀疑惑的看着向子,问道:“田广刺杀左司马一事,人赃并获,当初擒拿,没错吧。”
“确实。”向子点头。
“对于摧毁城楼砸死百姓一事,田广也供认不讳,这事也没错吧。”
“不错。”
“这两件事,依国法该当何罪?”
向子立即应道:“抄家灭族。”
“那此案不就结案了吗?”
“大王。”田赞闻言,立即开口道:“大王,这案子不能这么结。”
田冀闻言,立即看向田赞。
田赞拱手道:“大王,我齐国推崇孝道,国人全都以行孝为荣,之前北宫氏之女为奉养父母,决议不嫁,在家奉养双亲,对此,大王还特意下诏,称赞北宫氏的孝行,让百姓效仿,孝敬双亲。
现在,田广为父报仇,刺杀田单,虽然论罪当诛,但是,他本质上还是为父报仇,是行孝道,是值得鼓励的。按我齐国之法,为父报仇者,虽杀人而无罪。
所以,田广一案,摧毁城楼砸死百姓一事,很容易判决,但是,行刺左司马一事,就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既不能打击百姓行孝道,说行孝有错,也不能说他行刺左司马无错。”
说着,田赞脸色沉重的道:“这就是臣与大司理为难的地方。若是判决田广行刺有罪,那就是孝行错了,我齐国推行了上百年的孝道将会崩溃,百姓也将无所适从。
若是判决田广行刺无罪,那就是我齐国国法被动摇了。这样一来,国法动摇,群臣无所依,那群臣就将无所适从。”
“啊,这···”田冀立即皱起眉头,听到田赞的话,他才反应过来,一件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案子,也会弄得这么复杂。
行孝有罪,就会动摇国家推行了上百年的孝道,甚至是百姓最基本的伦理观以及最核心的价值观,这两样东西没了,百姓就会心乱,百姓心乱,国家也会混乱动摇不稳。
行刺无罪,动摇国法,国法动摇,他齐王位置就会不稳固,甚至,今后国中的官员,还会依照这件事,以道德标准代替明文律法。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国家必定混乱,因为对错问题就全都取决于官员的心意,而不是律法。官员随心所欲,那必定就会动摇国家的根基。
想着,田冀沉思了一下,然后看着向子二人道:“两位贤卿可有办法,既能保证国法,又能维持民风民俗,以正人心,以定人心。”
二人皆摇头。
田冀见此,轻轻一叹。
也对,若是这两人有办法,也不会闹到他这个齐王这里来了。
想着,田冀又沉思起来,然后君臣三人坐在大殿上,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相互无言。
就在君臣沉默间,一个侍者走进大殿,拱手道:“大王,右丞相上书,请大王亲览。”
田冀一怔,定了定神,吩咐道:“将丞相的上书呈上来。”
“唯。”
很快,那个侍者捧着一卷竹简走了进来,而且其后,还有两个侍者抬着一大筐竹简走进殿中。
那侍者呈上右丞相宋涣的上书后,又拱手道:“大王,左丞相、大将军、六官,还有胡毋君等群臣贵族上书,请大王亲览。”
“嗯?”田冀看着那一大筐微微一愣,居然群臣在同一时间上书了。
有什么事即需要大家一起上书,又不需要大家进宫当面说明的呢?
想着,田冀若有所思的展开宋涣的上书。
大略一看,果然,是关于田广的事情,宋涣劝他慎重,却没有拿出解决办法。
接着,田冀快速翻阅了群臣的上书。
却见群臣大部分都是没有解决办法,只是劝他慎重,不要轻易下决定。小部分的人则是劝他两权相害取其轻···
只是取哪一个?
有的认为国法重要,有的认为道德重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得田冀头大。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全城震动
另一边。
学宫谭子府上。
谭子看着田文门客公孙弘问道:“不知阁下此来,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昔日薛公待我甚厚,只要薛公开口,需要在下为薛公与大王调停,在下绝不会推辞。”
公孙弘摇了摇头,若是以前,这些人还能调停成功,但是,现在薛公与齐王已经闹到这种地步,连四国施压都不行,更何况这些学宫诸子。
想着,公孙弘道:“在下并非为齐鲁联军围困薛地而来,而是为调停田广的事情而来。不久前,薛公听说了田广的事情,心中对田攸十分怜悯,所以想要帮助田攸之子田广。
但不想···”
说着,公孙弘遗憾的长叹道:“但是,却没想到这件事现在会变成这样,转眼之间,田攸全族都被抓捕了。
对此,薛公心中不忍,所以想请先生出面,搭救田攸族人。”
谭子闻言,脸色微变,推脱道:“先生,现在田广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大王,刺杀当朝司马,又摧毁城楼砸死百姓,田广肯定没救了。
之所以现在还未定罪,只是罪名需要考量罢了,在下人微言轻,恐怕难以让薛公满意。”
公孙弘再开口道:“在下也知道田广没救了,但是,田攸其他族人却是能救的,其中关键便是大司理如何定罪,而大司理定罪的关键,便是田广乃是为父报仇。
所以,在下想让谭子在学宫中公开议论,站在孝道这一边,以孝道为田广辩护,争取为田攸其他族人脱罪。”
谭子一听,沉吟了一下,觉得为田攸族人辩护的事情并不大,便点头道:“善。”
不久,公孙弘来到卢子府上。
公孙弘对卢子道:“人人都说薛公徇私,但其实薛公最是重视国法的了,关于田广的事情,薛公希望卢子能公开议论,站在国法这边,驳斥行孝一说。”
卢子闻言,应道:“请阁下放心,在下当年受过薛公恩惠,这次一定不会让薛公失望的。”
···
接着公孙弘从卢子府中出来,又来到临淄名人南郭旭府上。
此时,公孙弘对发须皆白,已是老耄之年的南郭旭道:“南公,关于田广的事情,薛公听说了,其实当年薛公也曾遇到过这个问题,薛公也曾苦思许久,没有两全之策。最后,这个问题还是凭借薛公的威望,同时笼络双方,这才让双方全都推走。
薛公每每想到此事,一直引以为憾,现在,齐国又碰上这种事情,虽然现在薛公不理事了,但是薛公也想知道,齐王与诸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想知道齐王与诸公是否有两全之策。
所以,薛公想请南公出面,去问问朝中诸公对此是何看法。”
南郭旭闻言,笑道:“此事简单,老朽虽然无官无职,但是虚活九十年,去见见朝中诸公,诸公还是能给老朽这个面子的。”
公孙弘一听,看着南郭旭道:“南公,薛公的意思是,希望老先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询问诸公的看法。”
南郭旭一怔,顿了顿,然后笑道:“二十年前,若不是薛公出手相助,老朽也活不到现在,区区一点小事,老朽应下了。”
“善。”
一个时辰后,德大夫叶阳子在回府的路上,马车被南郭旭拦住。
叶阳子一听已经年过九十的南郭旭有事相询,立即下车,然后恭敬的走到杵着拐杖的南郭旭面前,问道:“不知长者拦住晚辈,有何赐教?”
此时,周围的百姓见临淄城中有名的长者南郭旭拦住了大王亲自接见表彰的德大夫,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南郭旭看着叶阳子问道:“关于田广的事情,老朽也听说了,而且老朽思索两日,一直想不明白。而老朽听说德大夫道行高洁,德行过人,乃是受到大王尊崇的高士。
所以,老朽想来问问德大夫,田广为父报仇,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
叶阳子一听,立即皱起眉头。
田广事情他当然听说过,而且他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也没有找到两全之法。
所以,不久前,他听说大司理与大士入宫后,就上书大王,请大王慎重考虑这事,不要轻易下结论。
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被南郭旭堵住了。
就在叶阳子思索间,周围的百姓议论起来。
“原来如此,南公是为了田广的事情···”
“田广这事···觉得田广为父报仇没错,谁要是杀来我父亲,我就跟他拼了。”
“对,为父报仇肯定没错···”
“正是此理!”
“不对吧,如果田广刺杀左司马没错,那若是有人刺杀大王呢···”
“啊这···当然不能刺杀大王!”
“那就能刺杀左司马了?”
“若是不久前大王为田广伸张正义,那就不会刺杀左司马了。”
此时,叶阳子听到百姓议论声已经从田广转移到大王身上,心中一沉,立即开口道:“南公,在下以为道德才是根本,所以,田广为父报仇没错。”
南宫旭一听,立即拱手道:“多谢大夫解惑!”
不久,叶阳子与南宫旭离开这里,两人虽然走了,但是两人留下的话题却没有停止。甚至,原本还是百姓私下议论的话题,经过两人的问答之后,直接点爆了临淄城中的所有百姓。
很快,整个临淄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田广的事情。
甚至,一股关于齐王处事不公,偏袒左司马田单的谣言,也在悄然传播。
当日,田冀与大司理向子以及大士田赞在宫中商议了半天,最终,田广的事情因为没有两全之法而悬而未决。
当日夜。
田文门客公孙弘通过各种关系,得知今日下午齐王冀与大司理、大士在宫中商议许久,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不禁笑道:
“齐人怯于公战勇于私斗,因为相互斗争而发生仇怨者不知繁几,尤其是技击士里面问题最多最大。当年君上也曾被这个问题困扰,遍访诸贤也没有找到答案,只好同时笼络两家受害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在,田广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齐王肯定无法将此事不了了之。这样一来,齐人议论纷纷,我再从中推波助澜,必能极大的打击齐王冀的声望。
就算齐王冀能在国法与孝行的做出选择,但这样肯定也无法让所有人的心服,我只要等齐王冀做出选择之后,支持那些心中不服非议齐王,到处煽风点火,那齐国就永无宁日矣。
齐国混乱不堪,各国纷纷为君上撑腰,我薛地也就能渡过这次危机了。”
说着,公孙弘召来一众田文的门客,吩咐道:“从明天开始,全力散布谣言,就说是齐王冀上次审判不公,所以才导致田广迫于无奈、无可奈何之下,才铤而走险刺杀左司马田单的。”
“诺。”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天时间
次日一大早。
学宫之中,谭子与卢子为田广的事情,在学宫之中公开辩论。
诸子与众学子一听两位先生要公开辩论这个复杂问题,纷纷前来围观。
结果,二人在道德与法律上辩论许久,一个说道德重要,一个说律法更重要,二人激辩一个时辰,不能说服对方。
然后,围观的诸子与学子加入辩论之中,纷纷为自己心中的正义站台。
中午时分,整个学宫的诸子、学子全都分成两派,相互争执。
然后,学宫的议论争吵声传到学宫祭酒尹文子的府中。
下午时分,不堪其扰的尹文子,已经难以行走的尹文子被人抬了出来,这才制止了学宫诸子以及众学子的争执。
接着,谭子与卢子为田广的事情询问尹文子。
而后,尹文子在周围所有人的期待中,缓缓摇头道:“此事老朽亦不能决,不过,我齐国贤士众多,必有能说清这个问题的人。
所以,老朽打算在三天后,让诸子以及学子上台辩论,并请大王亲自评断,为此事做一个定论。”
就在学宫诸子学子激辩的同时,临淄城中,无论是集市中大街小巷,还是蹴鞠斗鸡等娱乐场所,亦或者是青楼酒馆等聚众场所,所有的百姓都在议论田广刺杀左司马田单的事情。
就在百姓议论中,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百姓在争辩渐渐从田广刺杀田单是否合理,演变成齐王上次对田攸的审判不公。
当日下午,百姓开始将道德与律法谁更重要的讨论,将田广刺杀田单的根源,推到齐王审判不公上。
而另一边,齐宫中,田冀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哪怕是后世法律日渐健全的现代,关于这个问题都不能让人心服口服。
甚至,出现这样的问题,哪怕全国的人都在讨论,无数的专家在相互争论,但这个问题的最终结果,都让许多人心中不服。
然后,苦思无果的情况下,田冀又寄希望于历史的角落中,是不是有人解决过这个问题。但,田冀翻遍了齐国的史书,还是发现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接着,下午时分,就在田冀准备翻阅各家典籍找答案的时候,田巴进入宫中。
君臣坐。
一脸愁容的田冀,看着满脸担忧的田巴,期待的问道:“巴子何来,可是有什么教寡人的吗?”
田巴听到齐王询问,心中知道齐王问什么,但他心中也没有答案,只得摇头道:“臣让大王失望了,臣也没有办法。”
“这···”田冀喟然长叹:“唉···”
田巴见此,立即拱手道:“大王,自从昨日田广的事情传入学宫之后,学宫诸子议论纷纷。
然后,今日的辩论中,学宫四十多位诸子还有众多学子分成两派,一派认为田广有罪,一派认为田广无错,两派相互议论,学宫学子接着也分成了两派,相互争执,互不相让,众说纷纷,让人难以适从。
这是已经惊动了祭酒,祭酒不久前亲自现身学宫。
但祭酒也不能决断,故决定三日后在学宫之中举行公开辩论,众议田广一事。并且,祭酒还请大王驾临学宫,听诸子辩论,为田广一事定论。”
田冀一听,顿时满脸苦色:“寡人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出办法,而且学宫诸子大贤辈出,他们都没有争出个胜负来,这让寡人如何下决断!”
田巴叹道:“大王,这事已经惊动群臣百姓,国中父老皆在议论,不能拖得太久,不然,拖得时间太长,国中父老从争论变成争执乃至斗殴结仇,那事情就无法解决了。”
田冀闻言,眉心紧锁,沉默了一下,应道:“善,三天后寡人会带着群臣还有国中名人前往学宫,听诸子辩论。”
“大王英明。”
田巴离去后,田冀长叹道:“三天时间,寡人需要在三天之内想出两全其美之策,不如,寡人这两年积累的所有声望,都将毁于一旦了。
三天时间···三天时间···”
就在田冀长吁短叹中,上大夫赵完进入宫中。
“大王。”赵完一脸沉重,甚至有些紧张的禀报道:“大王,不好了,今日临淄城中有人散布谣言,说田广之所以刺杀田单,全是因为大王之前审判不公。
而且,这谣言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现在,临淄城中许多百姓都在非议大王,同情田广,并认为田广刺杀田单没错。”
“嗯?!”田冀一怔,脸色一变,心中一凛,沉重的道:“不对,田广的事情不是巧合,谣言传播如此之快,其中必定是有一股极强的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的目标是寡人,是冲寡人来的。”
说着,田冀看向赵完问道:“贤卿,可曾抓到散布谣言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在暗算寡人?”
赵完脸色一白,连忙伏地请罪道:“大王,臣无能,这两日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而关于大王的谣言,出现的突然,传播的速度又快,是以臣未能抓到那些散布谣言的人。”
说着,赵完见齐王脸色微冷,知道自己的答案令齐王很不满。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再拜道:“不过,臣在追查田广事情的时候,发现田广曾两次前往薛地,并且田广手中的那一批刺客,也并非田广重金招募的。”
田冀脸色一沉,看着赵完道:“你说是,现在齐国的事情,是田文那个老匹夫在背后操纵?”
赵完应道:“大王,虽然臣没有证据,但是,田广的事情发酵如此之快,而且目标又直指大王。
在齐国实力极强,影响力极大,又十分仇视大王的人,也就只有田文一个。其他人,或者其他国家,根本不可能做的如此毫无痕迹。
所以,臣敢肯定,这事就是田文老匹夫干的。”
田冀注视着赵完好一会儿,点头道:“有道理,这事有极大的可能是田文干的,田文这个老匹夫,都快入土了,还要给寡人找事。”
说着,田冀脸色一冷:“莫非他以为这样做,就能牵制寡人,让寡人放弃找他报仇了?”
说罢田冀冷哼道:“哼,痴人说梦。”
第三百一十八章 学宫公议
此时,赵完见齐王的注意力被自己转移到田文身上了,立即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赵完抬头看着齐王,问道:“大王,如今百姓都在非议大王,说大王不公,这该如何是好?”
说着,赵完试探的建议道:“大王,不如,不如大王下诏,以触犯国法为由将田广定罪,将田广全族斩杀,这样,此时告一段落,百姓没有了议论的源头,自然就不会非议大王,说大王不公了。”
“不行。”田冀立即摇头拒绝道:“现在道理没有说通,就仓促下结论,虽然可以强行消灭矛盾,但是却没有解决矛盾。
这样,百姓虽然口中不说,但是,他们心中还是会非议寡人,认为寡人的审判不···不公。”
“咦——”田冀突然皱起眉头,囔囔道:“寡人不公···寡人不公···不公!”
囔囔了数声,田冀突然眼睛一亮,喜道:“寡人有办法了,万事万物都有源头,虽然现在事情有些说不清了,但是,只要源头没错,那混乱的局面还是能理清的。”
说罢,田冀兴奋的吩咐道:“传诏,请朝中群臣,还有临淄城中的名人,明日齐聚稷下学宫,众议田广一事,以定人心,以正人心。”
“传诏,通知学宫诸子,寡人明日要听诸子辩论田广一事。”
“唯。”
城中。
公孙弘闻城中齐人皆议论纷纷,而稷下学宫诸子为了这事争得面红耳赤,都将尹文子给惊了出来,逼得齐王决定三天后在学宫让诸子公开议论此事。
一得到消息,公孙弘当即大喜过望。
“区区三天时间,齐王能有什么办法?不久前诸子已经议论了大半天,都快打起来了,也没争出一个结果,三天后,肯定也是一样的结果。
三天后,若是齐王没有一个令所有人或者大部分人满意的说法,那齐国就要乱上一阵了。
群臣百姓乱于内,各国攻于外,内忧外困,薛地之围可解矣!”
说着,公孙弘喜道:“智能无过君上者,天下皆言君上乃是天下名士,国士无双,果然没说错啊!”
就在公孙弘欣喜间,一个门客快步走了过来,急道:“公孙先生,刚刚宫中传出消息,齐王冀决定见诸子辩论的时间提前到明天,齐王决定明天在学宫让诸子公开议论,并请群臣诸贤旁听议论,然后做出最终定论。”
“时间提前到明天?”公孙弘一怔,迟疑的道:“难道齐王已经想出两全之策了吗?”
“这不可能。”公孙弘猛地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当年君上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想出结果,齐王何德何能,居然短短两天之内就能想出办法来。”
说着,公孙弘看着来报讯的门客问道:“刚刚齐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不久前齐国上大夫赵完入宫,赵完还未出宫,齐王的诏令就下达了。”
“赵完入宫。”公孙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肯定是齐王见国人议论他,担心事情拖得越久闹得越大,所以才打算尽快解决此事。
而现在百姓都在非议齐王不公,若是齐王重德轻法,那就是齐王在打自己的脸,所以齐王一定会选择律法而抛弃孝行,如此···”
说着,公孙弘吩咐道:“让咱们的人行动起来,只要明日齐王强杀田广全族,那我们就四处散布谣言,说齐王失德,鼓动齐人非议齐王,让齐国军民离心。”
······
次日。
学宫中。
田冀站在台下观看台上谭子与卢子辩论,右丞相宋涣与学宫祭酒尹文子分别站在他两侧,其他朝中重臣以及学宫中各大学派领袖皆站在他不远处。
而高台其他三面,则分别在站在朝中群臣、学宫诸子学子、国中名人。
周围更有大量军队维持次序。
此时,台上的两人大声争论着,引经据典,为自己的观点张目,而台下诸人也一边听着台上的人议论,一边小声的与身边的人讨论。
激辩一个多时辰后,田冀见诸子上去了一个又一个,但更重视道德的人认为孝行更重要,更重视律法的人则坚信国法更重要,无论是谁,都没有拿出一个令所有人信服的说法。
旁听许久,田冀见上台的诸子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说法,已经没有新意,便摇了摇头,向前走一步,然后轻咳了一声。
台上一直关注齐王的诸子,一见齐王向前,立即停止争论,并向齐王拱手行礼。
接着,高台周围的人也纷纷向齐王看去。
此时,田冀见周围已经安静下来,而且众人全都看向他,这才缓缓开口道:“自田广的事情发生以来,寡人也在思索这个问题,道德与国法究竟哪个更重要。
孟子曾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现在,寡人想说的是,道德是寡人想要的,国法同样也是寡人想要。虽然孟子可以舍鱼而取熊掌,但是,寡人却不想失去道德与国法中的任何一个。
国无德则不稳,国无法则不固,失去任何一个,都是国家的灾难。”
说到这,田冀周围的众人全都点头,露出认可之色,便继续道:“这几天来,有人上书寡人重德轻法,因为以德治国比依法治国更高明,但寡人度才量力,觉得自己德行不够,没有达到以德治国的境界,强行之,则国家必定混乱。
也有人上书寡人重法轻德,这样就简单容易快捷,但是,寡人以为法律固然可以明是非,但是若是没有道德的自我约束,那么智巧之士就会到处专研国法的漏洞,然后谋取私利,智巧横行,受伤的便是遵守法律的人。这是寡人所不愿看到的。
还有人上书寡人,说此事难以决断,要么同时笼络双方,要么同时斥责双方,这样就可以将问题压下去,二十多年前,叛逆田文为相时就是这样做的。
可是,这样做的话,这个问题依然还没有得到解决,因为道理没有说通。”
众人听到,同时拱手道:“大王英明。”
此时,田冀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问道:“今日群贤毕至,寡人心中有一些疑问需要向群贤请教。”
“不敢!”众人皆拱手侧身。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公平正义
此时,田冀大声问道:“假如有甲乙两人斗殴,甲失手杀死乙,然后逃亡,不久后,乙之子找到甲,杀之。不知诸贤以为乙之子有罪否?”
众人一听,纷纷开口道:“为父报仇,无罪···”
田冀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有人乙欺凌弱小,当众行凶,行人甲见之,仗义出手,杀乙。然后乙之子为报父仇,杀甲,其有罪否?”
众人一听,略显迟疑没有立即应答,而大司理向子直接开口道:“甲杀人乃是行侠仗义,而乙之子杀之,罪当死,不然,公理何存!”
众人闻言,皆点头应道:“大司理言之有理。”
田冀又问道:“今有人乙罪大恶极,当死,法官甲依律判其死罪,杀之。然后乙之子杀甲,当如何?”
众人皆一怔,但向子却立即明白过来,应道:“以法除恶乃是主持正义,与行侠仗义等同,故乙之子行刺官员,当死。”
众人听着齐王与大司理的一问一答,感觉田广的案子现在已经明朗了。
之前他们一直都在考虑孝行与律法的冲突,认为田广是为父报仇,是占据了孝义的制高点。却没有想到,他尽孝的行为本身就是错的。
正如许多人都认为的,父母有错,可以劝阻,劝阻不听,最多也不强求,正如前大将军章子所做的一样。
可是,父母有错,子女非但不劝阻,反而还助纣为虐,那就不是在行孝了,而是让父母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就是至父母于更大的错误,至父母于万劫不复之地,这就是大不孝。
此时,田冀见在场的许多人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又道:“当年将军司马镶宜点兵,监军庄贾迟到,司马将军杀之。若是庄贾之子心中不服,刺杀司马将军,则如何?”
在场的众人闻言,纷纷开口道:“行刺国之大将,当死···”
“不仅当死,还要牵连族人···”
“对,全族都要流放···”
田冀见众人纷纷开口,且已经再说行孝,立即抬手制止了众人,然后问道:“诸位,之前左司马在战场上处死不听军令贻误战机的将军田攸,今田广刺杀左司马,该当何罪?”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的应道:“其罪当死,且全族流放。”
田冀听到人群的齐呼声,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在人群炽热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诸位父老兄弟,国法是寡人所维护的,道德是寡人所推崇,但是,无论国法还是道德,都不是寡人重视的根本。
先王制定法律,传播道德,其根本还是为了维护正义还有公平,正义、公平这才是寡人最重视。若是有人打着道德的旗号,行不正义的事情,那这样的道德就不是寡人所期待的道德,若是有人打着国法的旗号,行不公之事,那这样的国法,也不是寡人想要的。
若是道德与正义公平相冲突,那这样的道德就是不道德,若是国法与正义公平相冲突,那这样的国法就是需要修改的国法。
所以,田攸之子一行孝为名,刺杀左司马田单一案,寡人以为可以结案了。”
说着,田冀看着向子道:“大司理结案吧。”
向子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大王,将军田攸之子田广,摧毁城楼砸死百姓,并行刺左司马,致其父于不忠不义,犯大不孝且不忠之罪。
故,按律当车裂,且其族人皆当死。”
“不妥。”田冀一听,立即摇了摇头。
向子一听,疑惑的看着齐王,问道:“大王,臣的判决是依据国法判决,如何不妥?”
田冀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田广的判决自然没错,可是,将军田攸族人的判决却是有问题的。”
说着,田冀的目光在周围众人的脸上扫过,慎重的道:“寡人心中是知道田攸将军的,将军田攸,为国征战多年,先后参加了灭宋之战,济西之战,秦周之战,广益之战,淳于之战,与各国殊死作战,可谓忠义。
虽然田攸将军在战场的出现迟疑,其罪当死,但这只是他在战场上的选择失误,而不是他对寡人还有社稷不忠。
寡人是最重视公平与正义的了,若是因为一个还未成年未明事理的不孝子,而牵连国之忠臣,如此,公平何在,正义何在。
所以,寡人认为田攸将军的族人不应受不孝子田广牵连而死。”
说到这,田冀叹道:“故,田广车裂,田攸将军族人全都剥夺爵位,贬为平民。”
周围的齐人一听,纷纷向齐王拱手弯腰,并激动的高呼道:“大王圣明···”
“大王仁慈···”
此时,被人搀扶着的尹文子,看着齐王的身躯,感叹道:“自子产明法以来,这个困扰了世人数百年的问题,终于不再是问题了。
国法道德都不重要,唯有正义与公平才是根本,也只有时刻将公正放在心上的君王,才能理清这个道德与律法的难题。”
正搀扶尹文子的国子闻言,看着齐王露出钦佩之色:“圣明无过大王者···”
就在群臣诸子感叹吹捧中,就在田冀接受众人膜拜中,将军田兆走到田冀身侧,然后轻声耳语道:“大王,刚刚探子来报,赵国出兵十五万,往河间城而去。”
田冀闻言,心中一惊,然后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若是之前田广的案子一直没有解决,群臣议论百姓非议,这种情况下,若是赵国攻打河间城,然后他派出一群人心涣散,满心对田单不满的军队去河间解救田单···
让一群离心离德的将士去解救他们心中不满的将领,那都不用打,他就知道肯定打不过,河间城甚至还有河间地,全都完了。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解决田广的案子,群臣百姓没有出现离心离德的场景。
天命在我啊!
想着,田冀笑了笑,对田兆吩咐道:“无法,这事稍后回宫再说。”
“唯。”
这时,正在关于齐王的众人,见齐王与宫城守将低语了数句话,但面上笑容依旧,便继续高呼起来。
另一边,田文的探子将学宫中的消息飞快的禀报公孙弘。
公孙弘闻齐王已经解决了田广的难题,顿时大惊失色。
“这个道德与律法的难题,可是智能如君上者,智慧如诸子者都没有解决的,齐王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解决了!
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不可思议,齐王现在不过弱冠之龄,就有如此智慧···”
说到这,公孙弘突然脸色一变:“不好,君上动乱齐国的计划失败,不仅没有让齐国出现混乱,打击齐王的声望,反而还让齐王声望大增。
如此一来,君上寄希望于齐国内忧外患,以让薛地渡过这次危机的计划,就失败了。
薛地危矣,君上亦危矣!”
说罢,公孙弘立即吩咐道:“走,召集众人,立即返回薛地。”
第三百二十章 燕赵联军
宫中。
负责情报的赵完,站在大殿上,开口道:“大王,诸位,据我们在燕赵两国的内应来报,赵国得知我齐鲁联军出兵数量较少,还有我齐鲁联军没有直接攻打薛地后,赵王便下令,以赵将廉颇为将,率十五万赵军兵出东武城往河间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燕国以将军骑劫为将,率十万燕军兵出易城,渡河围攻郑城。”
殿中群臣才从学宫来到宫中,一听这个消息,无不脸色一变,接着又露出庆幸之色。
此时,大司马曹奚又惊又喜道:“幸好幸好,幸好大王今天解决田广行刺左司马的案子,不然,国中混乱,而燕赵来袭,那河间地这次就完了。”
宋涣惊惧多费点头道:“大司马所言极是,所幸这次上天站在了我齐国这边。”
见群臣皆点头庆幸,田冀等待了数个呼吸,等群臣反应过来,才开口向群臣问道:“诸卿,如今田广的事情已经过去,而河间城与河间地正遭到燕赵联军的攻击,不知诸卿对救援河间地与河间城有何建议?”
范雎立即开口道:“大王,燕赵两国虽然是同时进攻我齐国,但是,燕国攻打河间地,而赵军往河间城而去。燕赵两军被河水隔开,相距甚远,这就给了我齐国各个击破的机会,臣以为我齐军可以集中力量先破其中一军。”
田礼闻言,拱手道:“大王,左丞相言之有理,臣也是这个意思,先破其中一军。”
田冀见群臣皆点头,微微颔首,问道:“好,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就先破其中一军。不知诸卿以为,燕赵两军先破哪一国军队为佳。”
范雎应道:“大王,臣以为当先破燕军,燕军的战力远比赵军低下,而且燕将骑劫两年前还被大将军击败过,所以,臣以为当先破燕军。”
“不然。”田礼立即反驳道:“大王,臣以为正因为燕军弱小而赵军强大,所以我们要先破赵军。”
田冀一听,问道:“大将军,这是何故?赵军强大,若是我们难以快速战胜赵军,这不就是放任燕军在河间地肆虐吗?
河间地那个地方,我齐国本来就只有徐州一座大城,经过宣王与先王的努力,这才从燕赵手中夺取了整个河间地。但如今我齐国对河间地的统治并不稳固,武遂、武垣、郑等城的百姓,未必会愿意竭尽全力为我齐国作战。
万一燕国收复了这些地区,并用心稳固,那我齐军想要收回这些城池,可就难了。”
“大王。”田礼见齐王属意燕军,立即拱手解释道:“徐州城乃是我齐国经营多年的坚城,又有守城大家谢子防守,足以坚守多日。而河间城则不然,河间城不如徐州坚固,而且左司马田单被谣言所中伤,将士疑之。
燕国攻打河间地,这就是以弱军攻我坚城,必定难以快速攻克。而赵军攻打河间城,则是强军攻我弱点,一不小心,就可能攻破城池。
而河间城对我齐国而言非常重要,一旦河间城失守,那我河间地南方就没有可以坚守的城池了。如此,则南河水以北河间地以南的区域,就将为赵国所有。
河间地一旦被赵国所隔断,那我们就算击败燕军,也没有办法守住河间地。”
范雎摇头道:“大将军可曾考虑过,赵军强大,赵将廉颇又是赵国良将,若是我军不能击退赵军,甚至为赵军所败,那河间城与河间地都有失守的可能。”
“左丞相又是否考虑过···”田礼强烈反驳道:“赵强燕弱,若是燕军只是疑兵,不愿与我齐军交战,而是在河间地牵制我援军,以让赵军强攻河间城,这该如何是好?”
“不然,即便燕军不战,以我齐国实力,还有强破燕军的可能。可是,赵军那边···”
田冀听着范雎与田礼的争辩声,心中沉吟起来。
以齐国目前的实力,正面与十五万赵军对决,击败赵军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再等两三年,等齐国重新训练出一批精锐之师,并恢复技击士的规模,那倒是可以正面对决。
可是,田礼说的也在理,河间城坚固程度不如徐州,而且···
他虽然对田单的守城能力有信心,但是现在的田单声望比起历史上差了许多,尤其是郢都之战,让田单的名声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让田单对军队与百姓的控制力低了许多。
万一河间城真的失守···
所以···
想着,田冀沉思许久,然后轻咳了一声,制止了群臣的争议,开口道:“诸卿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河间城不容有失,应该救援。不过,赵军实力强大,以我齐国的实力,现在难以击败赵军。
所以,寡人的意思是,声东击西,派出一支大军去牵制赵军,同时吸引燕赵两国军队的注意力。然后出动一支精锐之师,从海上浮海去河间地,杀到燕军后方,袭击燕军,击溃燕军。”
田礼一怔,立即劝道:“大王不可啊,上次我们已经浮海袭击过燕军一次了,如今燕军必定已经加强了戒备。而且,河间地东部乃是燕国的海域,燕国的水师虽然打水战不行,但是他们的水师想要封锁北河水,以及监视海域,还是很容易的。”
田冀闻言,笑道:“虽然一般人很难避开燕国水师的监视,但一些不一般的人,很容易就能避开燕国水师。”
田礼闻言,迟疑的看着齐王:“大王手中有这种不一般的人?”
田冀笑着点头道:“有,而且不止一个,这些人对燕军水师还有燕国海域的情况,可是异常的熟悉,而且熟知燕国内情。”
田礼闻言,看着自信的齐王微微沉思。
看来齐王早就在布局燕国了,居然无声无息的招揽这么一批人。
浮海去河间地,若是被燕国水师发现了,以燕国水师的战力,也不能将齐国水师怎么样。若是偷袭失败,以燕军的实力,也难以击败齐军。
所以,成则大胜,败则也没有损失,只是多费一番力气而已。
想着,田礼便闭口不言。
此时,田冀见田礼没有继续反对了,便向曹奚吩咐道:“大司马,立即从临淄还有济北征召十五万大军,准备救援河间城。”
“唯。”
第三百二十一章 羡门子高
散朝后,田冀乘坐王宫守将田兆的马车出了宫,然后来到大巫高义的府上。
高义府上。
高义正与府中门客谈论海上奇闻,此时,一个门客来报:“先生,将军田兆来了。”
高义一听,立即对身边的众人道:“将军田兆乃是大王最信任的人,乃是大王刚刚束发出宫时就跟在大王身边的亲信将领,身份尊贵,我当亲迎。”
宋毋忌闻言,笑道:“田将军也是我辈中人,精通炼丹仙术。如今田将军来访,我等都应该前去迎接。”
羡门子高一听,立即应道:“既是我辈中人,同去,同去。”
不久,高义一干人来到大门附近,便见田兆已经进入府中。
高义见此,立即笑着迎了上去:“田将军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在下的府上了,不知···”
正说着,高义便注意到跟在田兆身后,在田兆指引下前行的齐王,见此,高义心中一颤,脸色笑容一敛,然后立即一脸肃然地行礼道:“臣不知大王驾临,未能远迎,有罪有罪。”
“大王?齐王!”宋毋忌等人闻言,连忙行礼道:“见过大王。”
“诸位免礼。”田冀笑着伸手虚扶,待众人直起身躯,见高义还有众人全都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禁微微一怔,然后又瞬间恢复正常。
此时,高义代替田兆在前方引路,将齐王迎入大厅。
众人坐定。
田冀坐在主位,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然后看着高义道:“高先生,寡人听说最近先生府上可是异常热闹,有许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到了府上,是否给寡人介绍一下。”
高义一听,立即明白齐王的来意了。
羡门子高这些人之所以在他府上,都是因为他奉齐王之命,特意从燕国招揽来的。不然,他也没钱支持羡门子高他们炼丹以及出海寻仙。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以齐王的身份,见羡门子高这些人,完全没必要亲自,只需要一个招呼,他们便会进宫去见齐王。
想着,高义心中便隐隐明白,齐王来此是为了见羡门子高他们,但也不仅仅只是来见羡门子高他们。
想到这,高义立即笑着应道:“大王,臣身边这几位可都是名扬燕赵的大贤。”
说着,高义立即看向羡门子高,向齐王介绍道:“大王,这位大贤乃是大名鼎鼎的方术士羡门子高,子高当年曾见过宣王,并受到宣王资助,前往海外为宣王寻仙问药,也曾见过燕国先王,为燕王出海寻仙。
天下之中,论对齐燕两国海域熟悉,没有人能比得上子高了。”
田冀一听,顿时惊喜的看向羡门子高。
人才,人才,这就是寡人需要的人才。
想着,田冀笑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幸甚,幸甚。”
羡门子高见齐王露出惊喜之色,立即心中一松。
他接受高义的邀请来齐国已经快有两个月来,一直没有见到齐王,心中南面有些揣揣不安。
他可是听说,宋毋忌一年前来齐国后,可是没过多久就收到齐王的召见了。
原本他还以为齐王只对炼丹服药感兴趣,而对出海寻仙不感兴趣,今日见到齐王,似乎可以安心了。
想着,羡门子高立即拱手道:“高今日得见大王,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接着,高义将新来的这些方术士一一介绍给齐王。
见礼过后。
田冀看着羡门子高问道:“寡人听说先生之前一直在燕国,怎么突然之间到齐国来了?”
羡门子高闻言,摇头叹息道:“不瞒大王,当年燕宣王对寻仙一事颇为热衷,所以臣多次受到燕宣王资助,带着船队出海,四处寻仙。
但是,燕国新王即位,对寻仙一事不感兴趣,也不再资助臣出海。所以,臣这两年在燕国出海两次,花完积蓄,甚至连门人弟子的积蓄也花完了。
然后,臣听说大王对修仙寻仙一事颇有兴趣,所以就来齐国碰碰运气。”
早就来到齐国,并且与齐王多次见面的宋毋忌,此时开口道:“子高也不必为燕王遮掩,什么事不支持,分明就是对我们百般打击。
燕王一即位就疏远了我们,即位后不久就开始打击我们,禁止百姓谈论神仙异说,然后又禁止群臣贵族支持我们。
甚至,不久前,燕王还将大贤邹衍从碣石宫赶了出去。”
说到这,宋毋忌气愤的道:“邹子可是宣王之师,而且碣石宫也是宣王专门为邹子修建,让邹子居住讲学的,结果,燕王不孝,居然将邹子驱逐出碣石宫。
燕王不肖若此,先王九泉之下,亦不瞑目矣。”
羡门子高闻言,忍不住叹息起来。
田冀闻言,惊道:“燕王居然做出驱赶燕国先王之师的事情,简直是太难以置信了。”
众方术士一听,皆愤愤不平的道:“是啊,燕王太过分了。”
接着,田冀与众方术士谈天说地许久,才结束了这场君臣俱欢的谈论。
事后,众人散去。
田冀留下羡门子高,问道:“寡人听宋子说,先生熟知齐燕两国的海域,甚至,燕国的水师,还是先生帮忙训练的。”
羡门子高一听,立即摇头道:“大王,宋子过赞了,臣虽然对齐燕海域颇为了解,但是对于水师一事,那就完全不了解了。
不过,燕国水师那边,因为臣还有臣的那些弟子全都精通航海,所以燕宣王才让臣率领弟子教燕国水师航海行船游泳。至于水战一事,那是楚国将领屈景教的。”
田冀闻言,叹道:“如此说来,先生也算是燕国水师之师了,燕王怎么舍得放先生出走啊!”
羡门子高幽怨的道:“燕王连邹子都不认了,更何况是区区在下呢。”
接着,田冀与羡门子高交流了一下后,看着他道:“先生,寡人最近有一批大船想要北上燕国,但是寡人又不想让燕国知道,所以,寡人需要一个即熟知燕国海域,又熟悉燕军巡防以及活动内情的向导,不知先生能否助寡人一臂之力?”
羡门子高一听齐王想要北上燕国,心中略一沉吟,然后脑海中浮现燕王的身影,心中顿时浮现起一股怨气。
如今燕国指望不上了,或许想要再次出海寻仙,就只能依靠齐国了。
想着,羡门子高立即自告奋勇道:“大王,此事易耳,臣就对燕国海域还有燕国水师异常熟悉,各处海路熟知于心。甚至,燕国水师中的大半将领,都是臣的学生。
无论大王的船队想要去哪,臣都能带到,而且还能让燕国水师看不到半点船影。”
田冀闻言,微微一笑。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战争目的
从高义府中回宫后,田冀又召见了大司马曹奚。
此时,田冀看着曹奚道:“关于这次救援河间城的事情,寡人决定让大将军亲自领兵去,这样才能吸引燕赵两国的目光。不过,领军去偷袭燕军的主将,寡人打算让大司马去。”
曹奚一听有领兵打战的机会,立即欣喜的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之前与大将军跟燕将骑劫打过一战。
燕人实诚,燕军一向反应迟钝,而骑劫又不能机智善变或者擅长防御。所以,只要臣能偷袭成功,那就能大获全胜。”
田冀见曹奚自信满满的样子,微微点头,骑劫可不是乐毅,现在的燕军也不是乐毅手中的燕军,甚至现在燕王也不是燕宣王。所以,对曹奚能不能击败燕军,他还是有信心的。
接着,田冀想起他召见曹奚的目的,又正色道:“大司马,若是我齐军偷袭燕军,并且还是内外夹击燕军,寡人想来击败燕军并非难事,这也不是寡人特意让贤卿去的目的。”
曹奚一怔。
大王让我率军北上偷袭燕军,难道除了击败燕军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想着,曹奚立即拱手道:“请大王示下。”
“寡人希望的是你能提着燕将骑劫的人头来见寡人。”田冀异常严肃的看着曹奚,然后又解释道:“燕王郑即位后,改变燕宣王用人唯贤的政策,大肆任用亲信,频频排挤燕宣王提拔的人,以至于燕王郑都即位两年了,燕国朝廷还一直处于动荡之中。
而这燕将骑劫,就是燕王郑最信任的大将,只要骑劫战死,那燕王郑对燕军的控制力就会极大的下降。
只要骑劫死了,燕国公子纯、公孙操这样的军中将领,才能掌握更大的话语权,才能让燕国动荡起来陷入内乱之中,才能让燕国无暇顾及我齐国,才能解除我齐国北面的威胁。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寡人才同时拒绝了大将军与左丞相的建议,才冒险分兵。”
说到这,田冀见曹奚露出难色,又开口道:“当然,在十万大军中击杀燕军主将,这也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
若是事不可为,那就尽可能的击杀燕军士卒,对燕国造成重创。如此,寡人在战后也能联合楚国,支持以燕公子纯为首的亲楚派,动乱燕国。”
曹奚一听齐王的谋划,知道这一战是至关重要的一战,不仅要击败燕军,更要一举解除燕国对齐国的威胁。
只要能够成功,那接下来,齐国就只需要面对赵国这一个威胁了。
想着,曹奚立即郑重的问道:“大王,这一战的目的臣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大王准备给臣多少军队,又如何避开燕军耳目?”
田冀闻言,应道:“这次浮海去偷袭燕军,而且需要借助船只,所以军队在精而不再多。
故,临淄守将吴长以及其麾下训练了两年的两万临淄精锐,寡人全都给你。还有,城外的三千技击士还有大将古肥,寡人也交给你。
此外,大司马还可以从各地挑选七千勇士,一共三万大军。”
说着,田冀见曹奚脸色稍稍松缓,又开口道:“因为燕王郑的倒行逆施,不久前燕国方术士羡门子高投奔齐国。这一次,寡人会让羡门子高亲自做向导,避开燕军水师,引导我大军秘密前往河间地。”
曹奚见招揽了羡门子高,并且还让他做齐军的向导,心中顿时一松。
对于羡门子高,曹奚可是知道他的能耐的,常年混迹大海,四处寻仙问药,只要有羡门子高在,避开燕军耳目,偷袭燕军,简直易如反掌。
再加上齐王给的军队全是临淄精锐。
想着,曹奚立即郑重的指天起誓道:“请大王放心,臣愿指天发誓,只要能偷袭成功,若是斩杀骑劫,臣就无颜回来见大王,愿主动辞去大司马一职。”
“好。”田冀沉声道:“既然大司马有此决心,那寡人都在临淄等候贤卿的好消息。”
“唯。”
就在齐国征召军队的时候,另一边,廉颇率十五万赵军兵围河间城,并对河间城展开猛攻。
而田单镇守城池,守御得当,没有给廉颇任何机会。
而另一边,在燕将骑劫率十万燕军扑向郑城的时候,坐镇河间地的谢子,主动放弃了城池小,且人心更倾向燕国的郑城,然后率军向东南更靠近海边的徐州城而去。
骑劫见齐军不战而逃,以为齐军力量不足且齐人胆怯,于是,便率领燕军一路追到徐州。
一个月后。
十五万齐军集结完毕。
然后,田冀以大将军田礼为将,率十四万余军队,号称十五万齐军北上,救援河间城。
田礼出发半月后,田冀又以大司马曹奚为将,以将军古肥、吴长为副将,秘密出海北上河间地。
河间城外,赵军阵中。
“报将军,齐国内应来报,不久前齐国大将军田礼率十五万齐军离开临淄,往河间城来了。”
正在指挥赵军攻城的廉颇,一听齐军向河间城而来,惊异道:“燕弱赵强,齐军不先去救徐州,反而先来救河间城。
本将倒要看看,齐国是太过自负,认为能击败我军,还是认为燕军太弱,无法夺取河间地。”
说着,廉颇大喝道:“传令,将探子散布到周围五十里,严防齐军偷袭。”
“诺。”
“传令,派人通知燕将骑劫,让他多派人防备齐军偷袭,并加大对徐州城的攻击力度。”
“诺。”
“传令,继续强攻河间城。”
“诺。”
二十多天后,田礼率大军赶到河间城西面五十里处。
与此同时,廉颇闻言齐军来,立即喝道:“传令,派人向齐军邀战。”
“诺。”
齐军中。
田礼闻赵使来,立即吩咐道:“传我将令,让将士们拿出气势,让赵人看看我齐军之壮。”
“诺。”
“传令,请赵使来见本将。”
“诺。”
不久,赵使随齐人深入齐军,沿途仔细观看了齐军军容,见到齐将田礼后,又发出邀战请求。
此时,田礼看着前来邀战的赵使,傲然应道:“我齐国之前与赵国作战,胜多败少,今赵军主动要求决战,这正合本将心意。”
赵使一听,喜道:“如此说来,大将军是答应明日决战了。”
“不。”田礼摇头道:“我军远来疲惫,暂时不宜作战,若是赵军一定要决战,那就等我军休整数日,恢复体力,再一决胜负。”
“呃···”赵使一脸愕然的看着田礼。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奔袭燕军
赵军中。
廉颇得到使者的回复,不解的道:“田礼军中皆是丁壮,大军数量也没有虚假,但齐军却不愿与我军决战。
我军已经连续攻城近两月,将士已经疲惫,而齐军新来,士气正盛,按道理来说,是齐军占据优势,应该是齐军主动寻找战机的。
但如今齐军不应战,这是何故?难道田礼有阴谋?”
想着,廉颇沉吟了一下,猜测道:“是齐人怯弱不敢应战,还是齐人打算偷袭燕军,亦或者是之前田文的计划成功,扰乱了齐国,现在齐人人心惶惶,所以不敢应战!”
说罢,廉颇沉思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想明白。
于是,廉颇沉思道:“不用想这么多,待本将试一试,便知道齐人是怎么打算的了。”
次日,赵军继续强攻河间城,引诱齐军。
而田礼得到消息,反而还放慢了步伐,并多派斥候,大军缓缓向河间城而去。
而廉颇见田礼防备甚严,没有找到突袭齐军的机会,而且,因为齐军距离河间城已近,廉颇不敢全力攻击河间城。
当日黄昏,田礼率军来到河间城十八里外的地方,找了一个易于防守的地方扎营。
又次日,廉颇率赵军在齐营外邀战,见田礼避战不出,便欲趁齐军力足不稳,强取齐军。
而田礼借助齐军昨夜连夜修筑的防御设施,以及有力地形,指挥齐军与赵军激战半日,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接着,就在双方激战中,田单率军从河间城中杀出,欲攻击赵军后阵。
廉颇见此,知难以击败田礼,若是河间城齐军来夹击赵军,对赵军不利。
于是,廉颇便引兵回营。
又次日,廉颇再次指挥赵军围攻河间城,田礼见此,率军支援河间城,行走到半路,廉颇率精锐赵军杀来。
田礼早有准备,原地布防,并多设盾牌强弩,双方再战,齐军人多势众,专注防御,而赵军虽然比齐军精锐,但是人数不如齐军,双方大战一个时辰,互有伤亡,各自退去。
又次日,廉颇再次找到机会,与田礼厮杀一场,诈败而走,但田礼没追廉颇,直往河间城而去,驱散攻打南城的赵军后,又收兵回营。
接连大战五日后,廉颇见田礼打战太过保守,既不主动进攻,即便优势兵力打胜了也不追击,甚至一有风吹草动就原地布防,每天只在军营与河间城这十几里区间活动,让他即找不到机会击溃田礼所部,又无法全力攻击河间城。
于是,第六天,廉颇再次无功而返,自觉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机会,便召来门客吩咐道:“通知燕将骑劫,就说齐军主力已经被我牵制住,让他加强对徐州的攻势,尽快攻破徐州。”
两日后。
燕将骑劫得到廉颇的消息,喜道:“赵军与齐军纠缠数日,却始终拿齐军没办法,看来齐军主力真的是去了河间城那边。”
说着,骑劫脸色笑容收敛,又不快的道:“我燕国与齐国交战多年,胜少败多,甚至只大胜齐国一次,齐人一向小觑我燕国,这次必定是轻视我燕国,认为本将军无法攻克徐州,所以才先去了河间城救援。
齐人如此小觑于我,这一次我一定要攻克徐州,一雪前耻,不负大王所托。”
说罢,骑劫露出坚定之色。
次日,骑劫一面多派斥候去西南两面,以免田礼摆脱赵军的牵制,突然杀到徐州,一面指挥燕军强攻徐州。
激战二十日后···
另一边。
大司马曹奚率领齐军在临淄东门登船,然后在大海上转了近一月,才在羡门子高的指引下,绕过燕军水师的巡视,成功抵达河间地。
接着,曹奚又花费了三天,昼伏夜出,才摸到徐州北面三十里。
次日上午。
一个探子来报:“报,将军,燕军正在全力猛攻徐州,并没有察觉到我们。”
曹奚一听,立即追问道:“燕将骑劫在哪?”
“回将军,骑劫正在徐州北面指挥燕军攻城。”
“北面!”曹奚眼睛一亮,喜道:“天助我也,骑劫今日依然在北面指挥燕军攻城。”
说罢,曹奚立即对身侧的古肥道:“古将军,如今燕军的斥候大都布置在南面西面,东北两侧斥候较少,本将希望古将军能调出一支精锐技击士,截杀燕军斥候,隐藏我军到来的消息。”
古肥闻言,立即排着胸口大声应道:“请将军放心,我技击士清理燕国斥候,手到擒来。”
“此外。”曹奚又吩咐道:“古将军,你们技击士实力最强,稍后请古将军率军技击士做先锋,本将亲为后援,今日就击破燕军。”
古肥一听,笑道:“将军就将撕破燕军的任务交给我吧,若是偷袭燕军都不能撕破燕军军阵,那我技击士就不是技击士,那燕人也不是燕人。”
曹奚见古肥应下,又对另一侧的吴长道:“吴将军,若是我军从北面偷袭燕军成功,燕军必败。此地乃是河间,东面是大海,南面是徐州河水,如此,本将料定,燕军必向西北方向的郑城逃亡。
故,本将打算让将军去西北方埋伏,若是本将未能在徐州城外击杀燕将骑劫,那就请吴将军伏杀骑劫。”
“诺。”
曹奚安排完军务,又等了一段时间,等技击士清理完方圆十里地燕军斥候后,便率军直奔徐州北面而去。
接着,曹奚率大军压制速度奔走十余里,杀到燕军后阵十里外,此时,燕军斥候已多,技击士未能将燕军斥候清理干净。
此时,一个燕军斥候望见一支齐军已经杀到面前,顿时心胆俱裂,拼命的大喊道:“敌袭···”
“报——将军,燕军斥候已经发现我们了。”
曹奚闻言,喝道:“既然燕军已经发现我们了,那就全速前进。传我将军,打出旗号,杀!”
军令下达不久,齐军便加快了速度,全速朝燕军后阵扑去。
城外。
燕军阵中,骑劫正指挥燕军攻城,此时,一个斥候飞快的跑来,惊慌的道:“报将军,齐军来袭,齐大司马曹奚率约三万齐军杀到我军北面,已经距离我们不足十里。”
骑劫一听齐军来袭,顿时脸色一变,接着,又听到齐军才三万人,立即镇定下来,怒道:“可恶,齐人也太小看我了,去救援河间城的齐军有十五万之众,而来救援徐州的齐军才三万,本将率十万大军伐齐,岂能被三万齐军所欺。”
说罢,骑劫立即喝道:“传令,立即停止攻城,留下一部大军防备徐州齐军出城,其余准备列阵迎敌。”
“诺。”
“传令,派人通知西面的大军,让他们立即来援,迂回我军后方,夹击齐军。”
“诺。”
军令下达之后,骑劫大声道:“这一次,本将要先破齐国援军,再破徐州。”
第三百二十四章 敌我不知
徐州城北面城墙上,正率领徐州军民守城的谢子,突然听到城外传来鸣金声,接着,又见攻城的燕军将士如潮水般退却。
燕军退了!难道是援军到了?
想着,谢子心中一喜,连忙向远处眺望,然后便见骑劫的将旗正在向后方退,而且燕军后阵的将士正在背对徐州城列阵。
见此,谢子喜道:“援军已至,援军已至,快,让城中待命的军队立即做好准备,准备出城作战。”
说着,谢子大喊道:“破敌就在今日,杀燕将骑劫者,赏千金,封爵。”
谢子军令下达后不久,城中待命的军队便开始向城门处靠近,并且东门南门的守军也开始快速向北面集结。
不久,就在燕军后阵刚刚列好阵型,中军阵型还在调整,而从徐州城下退回的军队还处在混乱之中时,古肥率领两千余技击士杀到燕军不远处。
此时,古肥见燕军前面的旗帜并不齐整,而且,远远的向前方一望,又见燕军后军旗帜混乱,似乎还没有列阵完毕的样子。
见此,古肥大喜道:“燕军果然来不及整军,大军仓促列阵,甚至后阵还不成阵,此战必胜。
将士们,跟我冲,不要丢了我们技击士的脸,我们要让大王知道,组建技击士,是值得的。”
说罢,古肥立即加快了速度,率先向燕军扑了过去。
而古肥身后的技击士一见主将加快速度,也纷纷加快速度,跟在古肥身后,向燕军冲去。
此时,燕军中军阵中,骑劫见一支齐军杀来,脸色微微一变。
“这支齐军速度好快,比我预料的快了许多。”
说着,骑劫又向周围一看,却见中军还在调整阵型,而后军还处在混乱之中。
“这···”骑劫脸色瞬间一沉,怒道:“该死,为何我军整军速度慢了这么多,肯定是有人慢待军令,以致延误军机。”
不远处的燕将秦开闻言,面色一苦。
当年相国乐毅还在的时候,燕军列阵的速度的确远不是现在可比的。
但是,自从新王即位后,新王对百姓的态度远不如宣王,以致于百姓对新王的认同感远不如宣王,这就导致军中士卒远不如之前主动。
而且,乐毅投奔赵国,居住在燕国不远处的中山灵寿,对燕国威胁太大。
虽然···但新王为了清除乐毅的影响力,排挤国外来的以及本国出生不好的贤能之士,取而代之重用燕国贵族子弟,这导致国中许多原本被乐毅提拔的大臣还有军中将领,全都受到压制乃至打击,甚至连邹衍、剧辛、赵奢等高级官员,也不例外。
更别提他这个出生低下又吃过败仗的人了。
这就导致,国中外国大臣以及出生不好的大臣,全都对新王心怀怨气,作战十分消极。
更别说现在燕军正在猛攻城池,数轮攻城之后,攻城大军的编制已经出现混乱,而齐军突然出现在燕军之后,大军正惶恐不安,士气下跌,怎么可能与平时一样快速整军列阵。
最后,骑劫与乐毅在军中的威望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乐毅指挥燕军如臂使指,能令行禁止。而骑劫···他根本无法对混乱的大军进行调整指挥。
想着,秦开看了看周围的燕军将士,看着这些袍泽,心有不忍。
于是,秦开拱手道:“将军齐军来的如此之快,必是齐国的精锐之师,而我军尚未列阵完毕,不如先暂避锋芒,再做打算。”
骑劫一听,心中大怒。
赵军面对齐军十五万援军,赵将廉颇也能与齐国大将军田礼打得有来有回,并将齐军压制住。而他若是面对齐国三万援军,就不战而退,这让他这个燕国大将的脸往那搁,若是这消息传回国中,早就对他不满的剧辛、公孙操等人,还不拼命的非议他。
想着,骑劫怒视秦开,骂道:“你这败军之将,是被齐人打掉了所有的勇气了吗?你害怕齐军,本将可不怕齐军。”
秦开一听骑劫辱骂,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了。
而骑劫见秦开低下头,微微仰起头,不屑的道:“我燕军战力远超齐军,正面对决齐人必定不是我军对手。如今我前军已经列阵完毕,足以拦住齐军,以等待我后军重新列阵,而且,徐州西面的燕军也正在来援的路上,只要我军能拖住齐军,等援军杀来,齐军必败无疑。”
“援军。”秦开低着头,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怒道:“计算齐军杀来的时间,再计算城北到城西的距离,恐怕城西的燕军才刚刚接到命令,还正在攻城,路上哪来的援军。”
心里想着,但秦开却没有开口反驳。
就在骑劫催促燕军加快列阵间,古肥率领技击士,杀到燕军阵前。
接着,古肥暴喝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在燕军震神间,率众向前一突,便在燕军阵中杀出一个缺口,突入燕军阵中,古肥身后的技击士立即跟进。
技击士甲坚兵利,精通厮杀,战力远超普通士卒,而燕军仓促列阵,人心浮动。面对古肥的冲击,燕军根本拦不住。
一时间,古肥在燕军阵中不断突进,手中长戟不断收割燕军人头。
与此同时,更多的技击士从各处开始对燕军阵线发起突击···有的被燕军拦住,但也有成功打开缺口,突入燕军阵中。
此时,燕军阵中,骑劫见双方一交战,燕军便落入下风,甚至还让齐军突入阵中,不禁脸色一沉。
还未下令,此时,徐州城门洞开,一支齐军突然从城门杀出。
燕军还混乱的后阵,见齐军从徐州城方向杀来,而奉命阻截齐军的燕军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禁惊惧交加,原本就混论后阵,更加混乱了。
“城中齐军居然这么快就聚集起大军出城了?”眼看大军遭到夹击,而燕军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快速完成整军备战,见此,骑劫心中渐慌。
顿了顿,骑劫见前面的技击士还在不断突进,燕军根本拦不住,而齐将曹奚率领的大军又将杀到,见此,骑劫一咬牙,大喝道:“传令,收缩阵型,转密集阵形,固守待援。
我燕军人多,只要坚持到援军到来,我军必胜。”
秦开闻言,见骑劫在这种情况下非但不下令撤军保存实力,反而还幻想能击败齐军。
见此,他脸色大变,接着,他又目光一定,立即悄悄带着亲卫向大军外侧转移。
第三百二十五章 燕赵退兵
随着骑劫军令下达,中军一骑劫为核心开始缓缓收缩,渐渐摆出密集阵形,意图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并绝地反击。
与此同时,燕军前军中,骑劫收缩阵型的军令下达之后,还没有与齐军交战的燕军开始缓步后退收缩阵型,而压力较轻的燕军便开始且战且退,而压力极大的燕军则完全不敢退。
就在燕军行动间,正在燕军阵中不断突进的古肥,立即发现了燕军行动之间的疏漏破绽。
见此,古肥立即朝燕军留下的薄弱之地冲去。
原本就拦不住古肥的燕军,此时更加拦不住古肥,一时间,古肥率领技击士在燕军阵中横冲直撞,快速向骑劫的旗帜冲去。
随着古肥不断前进,随着大量技击士跟进,燕军阵势变得混乱起来。
不久后,随着曹奚率军杀到,燕军前军顿时压力倍增,阵型开始隐隐不稳,有崩溃迹象。
与此同时,谢子率领徐州齐军冲破燕军封锁,并迅速向混乱的燕军后阵扑去。
混乱中的燕军后阵将士见齐军杀来,皆大恐。
接着,谢子率军杀到,双方一交战,燕军大乱,很快便陷入大混乱之中。
面都齐军的冲锋,有的燕军将士原地固守,有的且战且退,有的战心全失直接转身逃亡。
谢子见此燕军大乱,立即大喊道:“燕军已乱,杀,杀骑劫者,赏千金,封爵。”
“杀骑劫···杀骑劫···”
齐军将士闻言,士气大增,纷纷高喊着口号,更加奋力的向燕军杀去。
齐军一冲,燕军将士顿时压力大增,原本原地固守的人渐渐不支,而且战且退的人则渐渐变成败退,而逃亡的人见全军都在后退,顿时跑的更快了。
而这些逃跑的人一奔跑,立即又影响了那两批人。
如是,恶性循环之下,大战不久,燕军后阵崩。
就在燕军后阵崩溃间,激战一段时间后,古肥已经率领技击士冲到燕军中军阵中,已经距离骑劫将旗不足五百步,并且还在不断的突进。
与此同时,前方,正指挥齐军强攻燕军的曹奚,见技击士已经在古肥的率领下深入燕军阵中,又见燕军中军旗帜大乱,后军旗帜散乱。
于是,曹奚见此,立即大喊道:“燕军已败,将士们,杀,不要走了骑劫,杀骑劫,赏千金,封爵。”
齐军闻言,皆大喊:“燕军已败,杀骑劫···”
正处在崩溃边缘的燕军将士一听到齐人的呼喊声,耳中又隐隐听到后方的厮杀声,皆惊。
然后燕军将士回头一看,果然,齐军的旗帜已经杀到中军,而且中军旗帜一已乱。
见此,燕军将士大恐,瞬间失去战心。
很快,燕军前军崩。
燕军一崩,曹奚立即率军突进,直扑骑劫而去,而没管崩溃的燕军。
此时,骑劫正指挥中军拼命的阻拦溃军还有齐军,正凭借密集阵形勉力维持不败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
于是,骑劫赶忙回头一看,却见后军崩了之后,前军也崩了。
见此,骑劫全身一震,大恨道:“诸军误我,诸军误我,不然,岂有此败。”
说着,骑劫见前后皆崩,且齐军正从前后快速杀来,心知大势已去,正欲逃亡,却见周围密密麻麻全是燕军将士,欲走无路。
见此,骑劫脸色一白,全身一寒:“糟糕,作法自缚,作法自缚,大量将士聚集,不仅拦住了齐人,连本将也拦住了。”
大惊间,骑劫想起田单来,于是,连忙喊道:“将军秦开何在,立即率部开路。”
骑劫本欲将残杀袍泽的恶名推给出身低下的秦开,但连喊数声,却不见秦开应命。
见此,骑劫大怒,正欲拔剑间,一个燕将应道:“将军不好了,秦开贼子跑了。”
骑劫一怔,然后顺着燕将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秦开的旗帜正快速远去。
骑劫见此,又气又急又怒道:“秦开该死,竟然临阵逃亡致使我军大败,待本将回到国中,必向大王弹劾于他。”
说罢,骑劫大喊道:“突围,杀出去。”
此时,本来秦开逃亡之后,燕军全军已崩,然后,等骑劫指挥周围将士杀人开路逃亡。
燕人见此,皆惧,然后有样学样,杀人开路。
至此,燕军皆恐,敌我不分,自相残杀,在崩溃中更加混乱起来。
而密密麻麻自相残杀的燕军,又滞延了骑劫逃亡的速度。
就在骑劫逃亡间,早就盯上骑劫的古肥,一路血战,快速突进,以无可阻拦之势,杀到骑劫身边,然后在骑劫惊惧之间,手中长戟一挥,便将战车上的骑劫劈成两截。
接着,古肥跃上战车,一剑将骑劫枭首,然后大喝道:“骑劫已死,降者不杀······”
当日。
六万齐军与六万燕军战于徐州城北,破燕军,杀骑劫,斩燕军两万余人,俘虏五千人。
然后,齐将曹奚率军一路追杀燕国败军,直到北河水南部的郑城。
三万燕军逃到郑城,疲惫不堪又恐惧交加,不敢守郑城,继续向北逃亡,于是渡过河水,回到河北燕国境内。
而曹奚率领的齐军则止步郑城,并未继续追杀。
不久,燕军战败的消息传到蓟都。
“该死,该死,骑劫误我。”燕王郑得到战报,怒吼道:“十万大军出征,主将被杀,伤亡两万余,数千将士被俘,大部失散下落不明,只剩下三万大军归来,无能,废物,该杀。
说着,燕王郑大怒道:“来人,传诏,将军骑劫丧师辱国,灭族。”
燕王郑正怒吼间,一个侍者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王,大将军公孙操求见。”
燕王郑闻言,余怒未消的道:“传······”
不久,燕大将军公孙操领兵离开蓟都,南下易城,主持易城防务。
燕军战败的消息传到赵国邯郸。
“骑劫居然被齐军斩杀了。”赵王何一惊,怒道:“十万燕军,居然被六万齐军击败,连自己都死了,这骑劫也太无能了,”
此时,蔺相如见赵王满脸的不愉,也是长长一叹,然后拱手道:“大王,燕军败得太惨太快,河间的齐军即将南下。
而河间城那边,而田礼一直避免与我军争锋又不断骚扰我军,廉颇将军在河间一直找不到战机。故,臣以为攻打河间城已无希望,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徒耗粮食罢了。咱们这次筹划的伐齐之战,恐怕已经失败了。”
赵王何闻言,沉默许久,应道:“这次是寡人低估了齐国,高估了燕国,没想到齐国实力恢复这么快···”
说着,赵王何闭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先退兵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以牙还牙
齐国临淄。
“大王,大将军传来消息,赵军退兵了。”
田冀听到赵完的话,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燕军败退,以赵军之力,短时间内已经难以攻克河间城,若是继续耗下去,以赵国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寡人互耗。”
赵完闻言,笑了笑,然后拱手道:“不仅如此,按照大王的吩咐,臣通过宋毋忌还有羡门子高等人的关系,已经派人去支持燕国公孙操还有公子纯他们了。
如今燕大将军公孙操趁骑劫身死,燕王郑威信大失,重新掌握燕国近半军权,而且亲楚派公子纯也恢复了一些权势,燕国之中对燕王郑不满的势力开始抬头。”
田冀一听,笑道:“好好好,如此一来,接下来就要挑起燕王郑与公子纯他们两个的矛盾了。
不过,公子纯与齐国矛盾重重,我齐国也不能直接支持他。好在这事有楚国帮忙,寡人想来,楚王一定会愿意主动出手帮助他这个外甥的。”
说着,田冀沉吟道:“如今燕国再次遭到打击,不仅短时间内难以大举出兵威胁我国,而且只要燕王郑与公子纯的矛盾激发,接下来数年内,燕国朝廷都将陷入混乱之中,燕国已经无力顾及外国。
而楚魏两国也在宋地频频发生冲突,这一年内,还难以分出胜负,无暇顾及其他国家。”
说罢,田冀目光一沉,向薛城方向看去,道:“是时候该解决田文了。”
赵完一听,立即拱手,看了看衣袖上的小字,开口道:“大王,臣已经联系上我们在薛城的人,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就可以在薛地散布谣言,让所有的薛地百姓都知道,跟着田文只能吃麦,而跟着大王却能吃上上等的粟米。”
田冀一愣,然后立即想起自己几个月前好像说过这事。
想着,田冀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这件事就交给贤卿去处理吧。”
“唯。”
顿了顿,田冀又看着赵完问道:“贤卿,咱们在薛地那边有死士吗?”
赵完闻言,立即应道:“回大王,臣这两年往薛地派出了不少死士,而且,臣这两年也在薛地收买了不少跟随田文多年的门客。除了田文府中的上等门客,其他门客都有我们的人。”
“好。”田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吟道:“两个月前,田文给寡人出了一个难题,差点就让我齐国北部的领土失守了。
如今,寡人也想给田文出一个难题。”
赵完一听,立即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田冀笑道:“之前田文问寡人,孝行与国法孰重,现在寡人倒要问问田文,忠义与国法孰重?
给寡人安排几个死士,寡人倒要看看,他田文怎么选择。
不过,有寡人的先例在,寡人可不会给田文机会的,无论他怎么选,寡人这一次都要让摧毁田文最后一窟,乱其民心,动其士心,让田文与薛地百姓离心。”
···
说完算计田文的事情后,田冀吩咐道:“丞相,传诏给大将军与大司马,让他们巩固北地的防御后,便率军回朝。同时,左司马田单还有右司马蒙骜继续在河间平原布防,防备赵国。”
“唯。”
“传书给鲁国,让鲁军退兵吧。”
“唯。”
“传诏给下邳大夫庞煖,让他退兵。”
“唯。”
齐王冀二年八月初十。
下邳大夫庞煖接到齐王退兵的诏令。
庞煖接到王命,立即率军从兰陵撤退,临走之前,庞煖向薛城方向看了一眼,沉吟道:“攻打薛地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下一次,本将必将进入薛城。”
“传令,派人去薛地散布谣言,就说本君明年四月还会出兵伐薛的,让田文在薛城等着,看下一次赵燕两国还会不会出兵救他。”
“诺。”
薛地。
齐鲁联军退兵后,薛地上至田文下至百姓,全都没有任何喜色,反而皆有绝望之色。
齐鲁联军虎视薛地四月,让薛地今年种粟的计划彻底落空。
于是,不得已之下,田文下令,今年停止种粟,改在十月补种麦米。
只是对于难以嚼咽的麦米,薛地百姓皆有抗拒之色。但,在这个不得已的情况下,薛地百姓也只要认命。
就在百姓认命之后,一些谣言开始在薛地传播。
“齐国下邳大夫已经发话了,明年四月他还会率军来,而且,下一次,齐军将会大举进攻,攻破薛城,覆灭薛国。”
“齐军明年四月来袭,我们明年又见错失种粟米的时间。”
“继续跟着薛公我们从今以后就只能吃麦米了,甚至可能连麦米都吃不上。若是跟着齐王,那我们就能一直吃粟米。”
“薛公不忠,若不是薛公与齐国闹翻,我们何以沦落至此···”
就在薛地满城谣言之际,田文一边辟谣,一边派出门客加强对薛地的控制,一边派人去魏国收购粮食,以稳定薛地。
这一日,田文中等门客甄义巡视完薛城,回到住所,便见一人早已在他家等候。
“上大夫说为大王尽忠的时候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甄义沉默了一下,应道:“准备好了。”
“好,明日上午你继续去南城巡视,如果听到有人非议田文,那就杀了他们。”
“好。”
“关于你的家人,上大夫会好好照顾的,无虑。”
“好。”
次日,甄义带着一什士卒巡视南城。
巡视中,突然,一个声音传到甄义耳中:
“自从薛公背叛齐国后,咱们薛地是一年不如一年,人人都说薛公贤能,我看是愚不可及。”
“就是”
甄义一听,心中一动,当即勃然大怒,喝道:“侮辱君上者死!”
说罢,甄义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十个士卒冲了过去,然后将非议田文的两人斩杀当场。
周围的百姓见士卒杀人,当即一哄而散,然后士卒杀人的消息便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当日中午,士卒残杀百姓的消息便在薛城传播开来,闹得满城风雨。
百姓皆言薛公门客随意杀人,而且薛公田文漠视门客残杀百姓。
田文闻之,大惊失色,然后连忙将杀人者还有被杀之人的家人唤道府中,并请府中无事的门客前来旁观,以震慑门客。
然后,众人来,田文一询问,甄义果然承认自己当街杀人。
田文见甄义承认,勃然大怒道:“本君一向仁义待民,你身为本君府中的门客,为何残杀本君的百姓。本君以士待你,自问没有任何怠慢之处,为何你要险本君于不仁。
就算本君有怠慢之处,你也可以向本君提出,为何要杀本君的百姓。”
“无耻···”
“小人···”
“羞于与之同列···”
田文话音一落,周围的门客立即鄙视甄义来,吃薛公的饭砸薛公的锅,简直无耻之极。
甄义一听,立即大喊道:“君上,虽然人是我杀的,但是我无罪,无罪,而且我也没有不忠···”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心纷乱
周围的门客一听甄义的囔囔声,顿时纷纷大声指责起来。
“残杀百姓,还敢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无罪···”
“杀薛公百姓还敢自称忠义,谁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与此同时,被杀两人的家人,则大声哭泣的向田文叩首。
田文见此,怒极反笑,看着甄义道:“本君不肖,但处置门客从来都是让门客心服口服,今日你说你无罪,没有不忠,那本君倒要问问,你是如何的无罪,是如何的忠义?”
甄义大声道:“君上,是哪两人非议君上,臣心中不岔,这才将他们斩杀的。”
接着,甄义将那两人的话一说,然后看着田文道:“君上,在下一向忠义,听到有人非议君上,自然要为君上报仇,为君上雪耻。
如此,臣如何有罪,如何不忠?
若是君上要为那两人报仇,要取臣的性命,臣愿自己将首级奉上,以报答君上的恩情,但君上却不能说我不忠,不然,臣死不瞑目矣!”
周围的门客闻言,皆一怔,然后议论纷纷:
“忠臣义士···”
“若是有人辱及君上,某不才,也能血溅五步,为君上洗刷耻辱。”
“不错,当年我等路过赵国,有人说君上身材···羞辱君上,然后我们就跟着君上,一口气杀来三百多个赵人,摧毁一座县城,这才洗刷了君上身上的耻辱。
若是有人在我身边说君上不好,那在下也必杀之,以为君上报仇。”
“正是,当年在赵国的那一幕,在下也记得,这甄义···果然是义士!”
就在议论中,一个门客走到甄义身侧,拱手道:“君上,臣以为甄义虽杀人,但事出有因,为维护君上名声而出手,忠义无双,无罪。”
此言一出,立即有一大群门客开口道:“大王,甄义忠义,虽杀人,无罪。”
众人呼声一起,被杀之人家人的哭声顿时更大了。
田文听到众人的呼声,以及那越来越悲痛的哭声,顿时脸色一变。
那被杀的两人,只是口中抱怨,罪不至死,而甄义杀之。若是按照律法,那甄义肯定就要被处死。
但是,甄义因为忠义而怒起杀人,若是因此而将他定罪斩杀,那就说忠义是错的。也就是说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赵国屠城一事,就错了。
可是,若是不杀甄义,那如何向百姓交代。
因为一点非议而杀人,那他很他心中一直痛恨的武顷王有什么区别,等他死后,是不是要被评定为薛厉君。
可···是,若是杀甄义为百姓报仇,恐那些一直忠心耿耿愿意为他赴死的门客们会有意见。
这些人一向忠义当头,热衷君辱臣死,一言不合就血溅五步,乃是他门客中的中坚力量,也是他统治薛地甚至名传天下的核心力量。
这些人要是内心崩溃了,那薛地就难以维持了。
就在田文为难间,公孙弘走到田文身侧,轻声道:“君上,忠义与律法很难选择,但是,君上可还记得田广吗?”
“田广?”田文一听,想起那个被齐王车裂的田广,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齐王冀的言语。
道德与律法都不重要的,只有正义与公平才是根本。
想到这,田文心中一定,自嘲道,没想到,本君今日竟然要拾人牙慧,要用哪个竖子的见解。
不过那竖子说得对,只有正义与公平才是最正确的。
想着,田文脸色一正,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开口道:“忠义是本君重视的,杀人者死的律法也是本君所重视,但忠义与律法都是不是本君最重视的,正义与公平才是。
百姓非议本君,这是因为本君做的还有不到位的,这是百姓对本君的批评与期望,是本君所要了解的。
但是···”
说着,田文看向甄义道:“但是,先生以为百姓羞辱本君,就残杀百姓,这就错了。若是我薛地百姓心中有委屈,一说出口就要被诛杀,那本君岂不是变成了夏桀商纣周厉武顷这些昏庸亡国之君了吗?
所以,虽然先生是为本君杀人,是怀着忠义之心杀人,但本君也不得不为百姓主持公道,执行国法。”
被杀者的家人一听薛公田文要主动公道,立即哭泣的拜谢道:“薛公仁义,多谢薛公为···”
此时,甄义见田文果然要诛杀他,立即泪水直流的悲泣道:“我甄义不懂大道理,但是在下知道君辱臣死,忠义为先。现在,君上以为臣该死,认为臣辱及君上,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用鲜血洗刷君上身上的耻辱。
但是,请君上不要认为臣杀人是不忠。”
说罢,甄义将腰间佩剑拔出,然后含泪自刎。
田文见甄义自杀,顿时长长一叹,正欲感叹之际,却见一个中等门客手持长剑走到甄义的尸体边。
见此,田文一惊,不解的问道:“先生,你这是何故?”
那人看着田文道:“现在君上说正义与公平最重要,臣受教。如今臣想起当年随君上在赵国杀戮那些侮辱君上的赵人,自知有罪,当死。
如今,在下苟活十余年,才得知自己错了,现在当以死谢罪。”
说罢,这人长剑一横,自刎当场。
这人已死,田文还未反应过来,这是,有一人持剑走出来,对田文道:“君上,臣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懂什么正义公道,但是,臣心中一直坚持的是,士可杀不可辱。谁要是辱及君上,臣那就一定血溅五步,要么用臣的鲜血要么用他的鲜血为君上洗刷屈辱。
但现在,君上告诉臣,臣坚守了一辈子的忠义,居然是错的,臣心中茫然,不知所归,同时也觉得愧对父母。
如今,臣已经无法侍奉君上,也无颜再回去面对双亲,忠孝两失,不死何为。”
说罢,这人亦死之。
田文见此,心头巨震。
难道本君做错了?
田文心神震动间,又有一个门客走出来。
“君上,在下之所以千里迢迢的来投奔君上,是因为君上尊贤重士,礼贤下士。可是,今日君上却为了两个区区的百姓,就要斩杀府中的士人,在下以为君上虽有尊贤重士之名,但其实无礼贤下士之实。
在下不能再侍奉君上了,故请辞。”
许多自诩为名士,看不起普通百姓的门客,一听此言,纷纷走到田文面前:
“薛公,在下亦请辞···”
此时,田文脑袋一懵,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让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最后,田文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只好礼送请辞的门客,又重金慰问被杀的百姓以及自杀的门客的家人。
当日,消息传开,田文府上出走的门客便多达三百余人,而且,田文因为大量门客出走的缘故,最终没有公布甄义的罪名,导致薛城百姓议论纷纷。
次日,一股将甄义残杀百姓与田文在赵国因为赵人的嬉笑而残杀数百赵人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谣言,开始在薛城传播。
薛地百姓闻之,皆以田文漠视百姓。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天口田骈
临淄。
“大王。”赵完禀报道:“薛地传来的消息,面对甄义的以死明志,田文果然不能处理忠义与律法的关系,没有公布甄义的罪责,而是想要重金赔偿死者家属,以息事宁人。
但是,甄义杀人本来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是在薛地百姓议论纷纷之时悍然行凶,以至于当时就在薛城闹得极大,很快就轰动全城人尽皆知。在我们的人的刻意应道下,薛地百姓纷纷以为田文没有公布甄义罪责,是在包庇自己的门客。
同时,我们已经将田文在赵国屠城一事与甄义杀人一事联系在一起,攻击田文天性残暴,为人虚伪。
薛地百姓闻之,多有认同,如今,薛地百姓已经不敢在田文门客附近议论了。”
说到这,赵完露出钦佩之色,大赞道:“之前田文动用了数十个死士,也没有让齐国动乱起来,而大王紧紧动用了五个死士,便让薛地混乱起来,并让田文与其门客,田文与其百姓相互离心。
论贤慧,天下少有能与大王并论者。
“呵呵呵···”面对赵完的吹捧,田冀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摇头道:“贤慧一说就过了,过了,动用死士,祸乱对手,这只是小道罢了。而寡人之所以能成功,不是因为寡人的智谋,而是田文的缺陷太大了。
田文这人,名气远大于能力,权欲又远大于能力,最重要的是,他的贤名与他真正的为人有极大的不同。
田文给自己树立了礼贤下士名声,可他内心深处却嫉贤妒能,所以真正的贤者少有归附他为他所用的。而他身边最多的士人,大都是鸡鸣狗盗之辈,这些人出馊主意或者冲冠一怒血溅五步还行,但是难以成就大事。
田文给自己树立仁义之名,可是,赵国的屠城行动,却让天下人认清了他暴虐的本质。
田文给自己树立了爱民之德,可是,田文先是向自己的百姓发放高利贷,逼得百姓倾家荡产卖身为奴,后为了贤名大肆招揽各国盗贼强人,导致薛地民风大变。
这就是田文大声宣称自己爱护百姓,但是实际上,田文这个家伙内心深处又极端漠视百姓。
还有,田文向先王求礼器,立宗庙,表示齐薛一体,以树忠孝之名,但是,田文是怎么对齐国的,天下有目共睹。
最后,田文给自己树立了智能之士的名声,可是,田文先不听劝告前往秦国,后为了齐相之位破坏齐赵联盟,这两件事足以说明田文见利忘义,昏庸到了极点。”
说罢,田冀笑道:“所以说,不是寡人离间了田文与他门客百姓的关系,而是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靠金钱与权势维持。然后,寡人让人揭开了田文营造的假象,已经没有足够金钱与权势的田文,他之前所经营的大好局面,自然就会出现崩塌。”
赵完闻言,惊叹道:“大王目光如炬,臣佩服佩服。”
田冀笑了笑,又问道:“田文虽然名大于实,但是,他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会枯坐等死的。
所以,现在田文在干什么?”
赵完笑着应道:“回大王,现在田文正忙于向魏国借粮,并派人去向赵燕两国致谢。此外,因为薛地动荡的缘故,田文也正在笼络百姓门客。
只是,田文的努力效果并不明显,自从甄义杀人事件发生之后,田文的门客已经离开了五百余人,而百姓对田文的拉拢,也没有表现出认可。”
说着,赵完喜道:“大王,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待明年我齐军伐薛,必能轻取薛城。”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够,这还不够,虽然现在田文的门客已经有许多人离开了,但是,田文的门客依然还有千余人。
而且,虽然百姓不再信任田文,但是,百姓因循守旧,得过且过,就算不信任田文,但只要田文没有触及到百姓的利益,那百姓依然还会依附于田文。
所以,想要一击打垮田文,还需要继续瓦解田文的根基。”
“还要继续!”赵完闻言,立即应道:“大王,臣会继续散布谣言的。”
“不,散布谣言还远远不够。”说着,田冀目光一凝,沉吟道:“我们还要瓦解薛地所有人的信心,让薛地之人,对守住薛城绝望,让他们对我军生不起抵抗之心。”
赵完一怔,沉思了一下,没有想出让薛地军民绝望的办法,于是,拱手问道:“请大王示下。”
田冀笑了笑,应道:“这件事不是上大夫能做到的。”
赵完看着齐王露出不解之色,攻打薛地的整体策略是左丞相范雎规划的,具体执行者是下邳大夫庞煖,而他这个掌握齐国情报探子的人,一直都在主持渗透薛地,从内部破坏薛地的事情。
现在,大王居然说瓦解薛地,让薛地绝望的事情他做不到。
想着,赵完问道:“那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田冀笑了笑,然后叹道:“学宫祭酒尹文子已老,并且多次向寡人请辞,但寡人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拒绝了尹文子。数月之前,田广的事情发生后,尹文子与太傅联名向寡人举荐了大贤田骈。
但是,因为我齐军包围薛地,薛城城门四闭,所以这件事才一直拖到现在。
现在是时候从薛地请回田骈了。”
“田骈!”赵完囔囔了一声,心中隐隐有些知道齐王的意思了。
田骈乃是齐国鼎鼎有名的道家大宗师,因为之前其与先王有矛盾,所以田骈率门人弟子出走,投靠田文。
田骈的出走,不仅使得先王声望大跌,同时也让田文声望大涨。
如今,田骈已经在薛地居住近十年,在薛地有极大的声望,同时也熟知薛地内情。
若是此时田骈叛薛奔齐,这绝对会对田文造成严重的打击,并让天下人也对田文失望。
想着,赵完皱了皱眉,叹道:“想要让大贤田骈回国担任学宫祭酒,这的确不是臣能办到的。”
田冀见赵完露出失落之色,安慰道:“虽然贤卿不能说服田骈回国,但是,贤卿可以现在开始做准备,准备在田骈离开薛地之后,在薛地散布谣言,以田骈为剑,击碎薛地百姓的信心。”
赵完一听,立即明白过来,应道:“请大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有顾虑
另一边。
薛城。
自从暴起杀人案发生之后,薛地就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
而担任过多国相国,纵横天下数十年的田文,深知在这个关键时候,门客与百姓可不能乱起来,不然,薛地一乱,等下次齐国再出兵,那薛地就完了。
于是,一面联系各国,一面拉拢百姓门客。
经过宣布免除今年赋税,鼓励耕种麦米,并从魏国借来大量粟米,低价借给百姓等等手段之后,薛地才渐渐稳定下来。
就在薛地渐稳的时候,齐国大行令鲁仲连秘密来到薛城,然后进入田骈的府上。
田骈府中。
田骈与鲁仲连分宾主坐下后。
此时,发须花白,已显老态的田盼看着鲁仲连问道:“不知连子为何突然来薛地拜访老朽啊。”
鲁仲连执礼甚恭,以师礼待田骈,此时听到田骈的询问,立即拱手应道:“不知先生可曾听说田广的事情。”
田盼点了点头。
“不知先生以为大王应对的如何?”
田骈闻言,惊叹道:“大王的贤明恐怕还要超过宣王威王啊。当年老朽还在临淄的时候,先王与薛公都曾就那这个问题请教诸子,但无论是老朽还是其他诸子,都没有能解决类似问题的方法。
直到老朽听到了大王在学宫中的言论,这才明悟,原来国法与道德并不冲突,而是一体的,都是为了维护正义与公平。”
说着,田骈由衷赞美道:“能说出这话的大王,一定是个正直、贤明、仁德的君王啊。”
鲁仲连见田骈对齐王不仅没有偏见,而且还大为赞赏,心中一喜,然后看着田骈笑道:“先生,学生听说不久前薛地也曾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知薛公是如何处置的?”
田骈顿时沉默了。
良久,鲁仲连见田骈不说话,便拱手道:“先生,面对同样的问题,之所以大王能解决问题而田文不行。那是因为一个正直仁德的人,可以说正义公平的话,这样人说出这样的话,才能让大家信服。
若是一个自身不正的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正义公平,只会让人讥讽耻笑。这就好比用木匠用规只能画圆,用矩只能画方,用规画方用矩画圆,这是墨子公输也做不到的,,此乃势势也。”
说到这,鲁仲连昂起头来,看着田骈道:“先生,如今学生以为大王远比田文仁德贤明,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田骈微微一叹,虽然他不愿说田文的不是,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于是,他点头道:“然。”
鲁仲连见田骈认可,立即道:“先生,如今齐薛两国势不两立,而大王比田文仁德贤明,且齐国又远比薛国强大。如此,先生以为薛国还有胜算吗?”
田骈摇头道:“难难难···”
“先生。”鲁仲连见此,立即开口劝道:“先生,如今的薛地,乱象已显,以田文只能,难以守住薛国,薛国倾覆就在眼前,先生何不早做打算。
易云: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孔子亦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这说的就是现在啊。”
说到这,鲁仲连又看着田骈道:“先生,如今学宫之中,祭酒尹文子已老,不能理事,而先生乃是我齐国大贤,一向为齐人敬重。
如今祭酒尹文子与太傅鹖冠子全都举荐先生继任学宫祭酒一职,并且先生的才华也得到了大王的认可。
今大王遣学生来薛,邀请先生回国担任祭酒,还请先生其许之。”
“学宫祭酒!”田骈心中一动。
薛国亡国在即,而齐王又开出了学宫祭酒的条件,这条件不可谓不厚。
一般而言,薛公诸子除非得到齐王重用,成为朝廷重臣,否贼,祭酒一职便是诸子的顶点了。
只是,齐王的条件虽然很丰厚,但是他却心中不忍。
薛公如今危在旦夕,一不小心就会亡国灭族,此时此刻,他不忍弃之。
当年,他跟先王闹翻,在无处可依的情况下,是薛公派人去接纳了他,并提供了丰厚的待遇。现在薛公有难,他帮不上忙也就罢了,但如果不仅不帮忙,还要在这个时候弃薛国而去。
这不就成了小人了吗。
想着,田骈心中一定,应道:“大王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但是,如今老朽年迈,已经走不动路了。”
鲁仲连见田盼推脱拒绝,心中一愣,诧异的看了田骈一眼,再劝道:“先生何必言老,太公八十遇文王,百里奚七十仕穆公,如今大王求贤若渴,先生还不到百里奚的念及,何必拒绝呢。”
田骈摇了摇头。
鲁仲连再三劝说,田骈终究不许。
当日。
公孙弘向田文禀报道:“君上,我们在城中巡视的门客来报,今日有齐国来客去拜访大贤田骈了。”
田文顿时脸色一变。
不久前,因为甄义之事,他门下可是有许多以义士自居的门客出走了。若是田骈在这个时候离开薛地前往齐国,那···那些仰慕田盼而投奔薛地的人,因为田骈而认同薛地的人,恐怕都将虽田骈出走。
不仅如此,田骈这个齐国大贤乃是薛地最负盛名的大贤,连名气最大的人都走了,必定会影响一大批门客,会引发门客的出走风波。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田骈出走会让薛地之人误以为薛地已经不再安全,会让那些不稳定的门客产生趋利避害之心,从而纷纷出走。
大量门客出走,不仅会影响他对薛地的控制力,同时也会影响百姓对薛地的信心。
想着,田文脸色一沉,急道:“快,立即派人去田骈府上,就说本君今夜要宴请田骈。”
“诺。”
当夜,夜宴,酒酣。
田文脸色微红,看着近处的田骈问道:“先生出生在齐国,生长在齐国,如今居住在薛国,思齐否?”
田骈一听,心中明白田文在问什么。
于是,他笑道:“在下现在只思念唐子。”
田文一怔,诧异的问道:“唐子不是那个在武顷王面前中伤先生的人吗?他不是已经被齐人刺杀了吗?先生为何对他念念不忘呢?”
田骈笑道:“当年在下在齐国的时候,每天都是野菜就糙米饭,夏天受热,冬天受冷,甚至冬天没有野菜还要挨饿。
可是,就是因为唐子中伤在下的缘故,让在下来到薛国。如今在下在薛国,吃的是精粮细肉,夏天穿葛衣冬天穿皮袄,出入有车马。
就凭这,就算是唐子死了,在下也忘不了他。”
田文听田骈将在齐薛的待遇对比,知道田骈心中还对齐国有怨言,且还感念着他的恩情,心中便知田骈不会背离薛国了。
田骈稳了,不妄他之前厚遇田骈。
想着,田文顿时哈哈一笑,然后举杯对田骈敬酒。
第三百三十章 田骈回齐
齐国临淄。
“寡人都拿出学宫祭酒的职位了,田骈居然没有答应下来,难道他要与薛国陪葬不成。”田冀一听鲁仲连说请田骈回国的事情失败了,不经微微一怔。
“正是如此。”鲁仲连脸色沉重的道:“大王,臣在薛地游说田骈再三,说以形势名利,但田骈全都不为所动。依臣之见,恐怕是田骈心中感念田文的恩德,不肯在此时背离田文。”
说着,鲁仲连感叹道:“如田骈这种明白事理,心中有所坚持的人,简直就是言语难通,名利难诱,权势难服,威武难屈。”
田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心中有所坚持的人并不可怕,就如同之前薛地那群自诩为士人但不明事理脑袋只有一根筋的人一样,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扭曲引导他们心中的坚持。
真正难搞的那些心中既有坚持,而且又明白事理的人。这样的人,言语、名利、权势恐怕都行不通。
想着,田冀沉吟许久,道:“贤卿,田骈乃是薛地名气最大的大贤,也是我齐国动乱薛地一个重要计划。所以,此事不能轻易放弃,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鲁仲连闻言,点头道:“唯。”
翌日。
就在家中等着退休,已经气喘吁吁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的尹文子,得知鲁仲连没有将田骈请回来接任祭酒一职,便立即吩咐道:“来啊,将连子请来···”
不久。
鲁仲连来。
尹文子问道:“连子,田骈为何不愿回国?”
鲁仲连闻言,恭敬的应道:“回先生话,连···”
鲁仲连将自己游说田骈的经过道出,然后感叹道:“田骈感念田文的恩情,故而不愿背弃田文。”
尹文子喘着气沉吟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然,若是田骈心中还有恩义,那他当年就不会坐视田文鼓动各国伐齐,以至于我齐国连临淄都失守了,差点就亡国了。
难道生他养他教他的齐国,还比不上那个他才呆了十几年的薛国吗?所以,既然田盼当年能坐视齐国亡国,那么他田骈也能坐视薛国亡国。”
鲁仲连一经尹文子提醒,立即明悟过来,然后看着尹文子道:“先生的意思是说,田骈之所以不愿背弃田文,只是因为爱惜名声。”
“就是爱惜名声。”说着,尹文子快速喘了两口气,笑道:“田骈离开齐国多年,而连子年纪尚青,不知田骈当年的事情。
昔日,田骈跟随彭蒙求学,学成之后,能雄辩,好高论,发誓要为民请命。宣王还有先王闻之,都曾请他入朝为官,但都被他拒绝了,并扬言不出仕,不接受齐王的俸禄。结果,他就差点饿死了。
若不是他那些学宫中的好友接济他,他肯定死在那个冬天了。”
鲁仲连听到这,倒吸一口冷气。
田骈居然是这种人,都快比得上陈仲子了。
想着,他眼睛突然一亮,拱手道:“先生,连已经知道该怎么说服田骈了。”
尹文子闻言,笑道:“善!”
二十天后,薛城,田骈府上。
见礼之后。
田骈向鲁仲连问道:“连子去而复返,这是何故,若是连子想要劝说老朽离开薛城,那就不用再劝了。”
鲁仲连快速看了田骈一眼,心中微微一笑。
他已经从尹文子哪里知道,田骈这是一个极为重视自己名声的人,不在乎名气大小,而在乎自己的名气是否受污。
所以,等闲名利,或者一般的威逼利诱,都难以让田骈屈服。
不过,也正是田骈太重视自己名声,也让他这次有把握说服田骈。
想着,鲁仲连恭敬的对田骈道:“先生多虑了,连此来薛城,并非来劝说先生的,而是来向先生道歉的。”
“道歉?”田骈一怔,疑惑不解的道:“连子有什么需要向老朽道歉的吗?”
鲁仲连长拜道:“连不久前听人说,先生曾说不出仕做官,而要一心一意为民出力。连之前,不知先生的心意,不能体会先生的高尚德操,却以功利说先生,实在是太过分了,是侮辱了先生的德行,所以来道歉来了。”
田骈闻言,回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有些自得也有些羞愧,不过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连他的好友慎子都亡故了,却不知鲁仲连从哪里听说了这事。
难道是有好友返回临淄了,还是···
想着,田骈问道:“连子从哪里得知此事?”
鲁仲连应道:“从先生隔壁那个贞洁烈女听说的。”
田骈一怔。
自己隔壁有贞洁烈女吗?
想着,田骈疑惑的问道:“贞洁烈女?”
鲁仲连点了点头,应道:“不错,就是那个仰慕先生的德行,发誓保有贞操终生不嫁,然后十年不到生了七个孩子的那个贞烈女子。”
田骈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愤怒的看着鲁仲连道:“鲁连你怎可口出污言,毁人清白。”
鲁仲连见田骈大怒,立即拱手道:“先生,连这是为先生考虑啊。连之前回到临淄,将先生的事迹一说,然后有人告诉连,说先生道德高尚,发誓不出仕。
可是,连在薛城所见,先生虽说不出仕吧,但是食禄千钟,奴婢超百人,这样一看,先生不出仕可比出仕还要厉害的多了。
虽然先生离开齐国多年,但如今临淄那边,百姓至今还赞扬先生的德操。可是,薛地现在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被齐军攻克,倘若薛城被克,然后齐人发现了先生现在的状况,然后又得知先生拒绝返回齐国主持学宫。
如此,连担心那些不明事理的人,会非议先生,说先生自称不出仕,但是其实比出仕还要厉害,就跟那个发誓不出嫁,却比出嫁还厉害的女子一样。”
田骈听到这,顿时如坠冰窟,心身俱寒,寒彻入骨。
鲁仲连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如果他继续留在薛城,那齐军攻破薛城后,一定会破坏他的名声的,甚至,一定会将他比作即做婊子又立贞节牌坊的。
若是他一直苦苦维护名声,但最后却遗臭万年为天下所笑,那···
想着,田骈顿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此时,鲁仲连见田骈脸色铁青,而且还仿佛呼吸不顺畅的样子,见此,他立即开口道:“先生,如今尹文子年事已高,恐不久矣,希望能见先生最···”
田骈听到这,不等鲁仲连说完,便从席上蹦了起来,并满脸焦急道:“走,回临淄,见先生···”
第三百三十一章 断其根本
不久,田文闻田骈走,顿时脸色一变,甚至连身躯都微微一晃,仿佛要倒地的样子。。
门客公孙弘见此,急忙扶住田文,关切的唤道:“君上,君上,安好否···”
连唤数声后,公孙弘才见田文定了定神,微微缓了过来。
此时,田文缓过神来,不禁大悲道:“本君一向待田骈甚厚,而田骈也发誓不会弃本君而去,为何突然之间,他就不告而别呢?”
公孙弘见此,面色一冷,厉声道:“君上,田骈并未走远,我们是否派人追回田骈?”
“不行。”田文一听,立即摇头拒绝道:“田骈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若是现在本君拦着他不让他走,这就是软禁他,软禁大贤,这可是天下各国都深恶痛绝的事情。本君若是做了,那么魏韩秦等国必定会埋怨本君,然后与本君绝交。
当年,环渊返回楚国,齐王不曾阻拦,邹衍去燕,齐王不曾阻拦,接子回赵,齐王也不曾阻拦,若是现在本君阻止田骈,薛地内外必乱。”
正说话间,一个门客来报:“君上,不好了,刚刚府中功曹周元留书出走,说是要追随其师田骈去了。”
田文闻言,手一抖。
就在公孙弘大惊间,又有门客来报:“君上,不好了,司空丞曹英留书出走···”
······
与此同时,薛城城中一处民宅。
“刚刚得到消息,田骈已经被大行令说服,决定返回齐国。现在,轮到我们行动了。”
“好,那就立即行动起来,让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
“大贤田骈走了,听说是因为田骈已经预见到薛城已经无法坚守,下次齐军来袭,薛城必破,所以才离开薛城,出走避难的。”
“这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不是真的,那田骈为何要走?”
“肯定是这样,田骈已经六十多岁了,在薛城住了近十年,本来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走?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田骈知道薛城守不住了,提前出走避难。”
“连田骈这样闻言天下的大贤都走了,都不看好薛国,看来薛国是真的完了。”
“薛国要完了···”
“听说薛国没救了···”
田骈这样天下闻言的大贤,薛国最具盛名的大贤出走,顿时在薛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就在轰动中,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薛地百姓都以为田骈是因为薛国要亡国了,所以才出走避难。
闻知此言,薛地百姓无不震恐,并在震恐中奔走相告,而后又在彼此相告中加剧了心中的恐慌,恐慌间,各种谣言又大肆传播。
一时间,整个薛城全都人心惶惶。
就在薛城百姓人心惶惶之间,这种慌乱还有谣言又影响到了田文的门客。
“听说了么,不仅大贤田骈走了,而且田骈的那些弟子也都走了,现在到处都有人说,薛国要亡了,所以田骈见势不妙,就提前离开薛国避难了。”
“我也听说了,但是,君上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怎么可能连区区薛国都守不住呢?”
“天下闻名的大贤算得了什么,隔壁不远滕文公还有宋康王,哪个不是天下闻名的贤君明主,真到了亡国之际,还不是说亡就亡了。”
“不错,滕国与薛国差不多大,而宋国更是称霸淮泗的强国,连宋国都亡了,薛国亡国也算不了什么?”
“薛国···”
就在薛国举国议论中,田文勉强打起精神,强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出面安抚门客百姓,但是,无论田文如何安抚门客百姓,面对薛国与齐国如此巨大的差距,所有人都对田文是否能守住薛国没信心。
各种谣言依旧在薛国各地传播。
田文府中。
“我听说今天又有一个上等门客走了。”
“是啊,不算田骈的门人弟子,光是上等门客就走了十七人,这些可都是待遇最好,最亲近薛公,最了解薛国内情的人。连他们都要逃亡跑路,看来薛国是真的没救了。”
“若是薛国没救了···”
“我听说,齐王最恨的人就是薛公了,若是齐军攻破薛城,仅仅只是奸淫掳掠,那还好···可是,齐军军纪一向都不好,若是齐王恨屋及乌,那齐军···”
“咱们要为薛公陪葬吗?”
“我投奔薛公只是为了养活自己的···”
“我也是,我听说薛公大方,不管有没有本事,都能混口饭吃养活自己,而且,运气成为中等门客就能吃上鱼,上等门客还能养家糊口,所以就来了。”
“俺也一样!”
“那···”
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地谣言越演越烈,人人震恐,于是,大量田文的门客纷纷出走。
而门客的出走,又加剧了百姓心中的恐慌,百姓在恐慌中,又有更夸张的谣言传播出去。
于是,相互影响之下,薛地动荡不安,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
而薛地之君田文,也在动荡之中,变得焦虑不安,心力交瘁,只能寄希望于赵国能救薛国了。
齐王冀二年十二月初一,齐国临淄。
朝议之后,田冀留下上大夫赵完,问道:“贤卿,如今薛地情况如何?”
赵完满脸喜色的应道:“回大王,自从田骈离开薛地后,我们的人就开始在薛地到处散布谣言,制造恐慌,传播恐惧,并恐吓劝说鼓动田文的门客离去。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原本田文还有千余门客,现在田文府中就只剩下三百多门客了,而且,其中其中还有四十多人是我们派去的探子。”
田冀一听,立即笑了笑,喜道:“好好好,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之前请田骈回国的行动,果然是对田文的一次精准打击。”
赵完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大王,现在薛城那边,已经不需要我们继续传播谣言,当地百姓也一直惊恐不安,而田文身边也只剩下一些死忠之士。
这种情况之下,再等几月,等薛地准备收麦之时,我大军一出,薛城必克。”
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现在攻克薛城已经没有问题了,但是,现在秦燕魏秦四国的军队还在保卫薛城,再加上当地百姓虽然心有恐惧,但还没有彻底与田文离心,一旦田文征召百姓守城。
那,四国军队还有薛地百姓,依然会对我军造成威胁,并死守薛城一段时间。甚至,若是赵国在我齐国攻打薛城的时候,大举来犯,恐怕薛地那边还会出现波折。”
说着,田冀目光一凝,看着西南方向道:“所以,为了快速攻克薛城,减少伤亡,我们还需要进行下一个计划:乱其百姓,断其根本。”
第三百三十二章 恐怖行动
“乱其百姓?”赵完一听,疑惑的问道:“大王,现在薛城的百姓已经很乱了,如何还能让百姓更乱呢?”
田冀闻言,笑了笑,然后从王案上拿出一卷木简,展开道:“根据田骈门人弟子提供的情报,自田文继承薛公之位以来,好客自喜,大规模招纳各国百姓,近二十年间,薛地增加了超六万余户百姓。
而这其中,大量的游侠、盗贼、罪犯混迹其中,其中有四万户聚集在薛城,剩下的两万户则散布薛地各处,与原本的薛地百姓杂居。”
赵完点了点头,大量百姓聚集薛地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毕竟薛城从两万户的规模扩张到六万余户,这可瞒不住人。
只是,二十年间吸纳了六万户百姓,这还要比他之前预计的要多一些。
此时,田冀又道:“之前,我们只知道田文招纳了大量百姓,还有许多奸人游侠混迹其中,但是,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哪里。
不过,现在田骈那些在薛地任职的门人弟子来到临淄之后,通过薛地各处纠纷斗殴等恶性事件的发生多寡,咱们总算搞清楚了这些奸人游侠的大致分布范围。”
说到这,田冀将木简传给赵完,然后开口道:“如今我齐国已经阻断薛地一年有余,根据情报,不仅田文这些年积蓄的钱财已经耗了大半,而且薛地百姓的钱财,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管子说: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现在现在薛地百姓仓廪已经空虚,衣食也已经有所不足,寡人想来,其中必定有人已经不顾礼义廉耻了。
所以,这一次的目的,则是引导邪风,并制造恐怖,挑起薛地原本的百姓与田文招纳的百姓冲突。
不过,咱们最终的目的,则是让薛地的百姓,无论是原本的百姓,还是后来的百姓,全都怨恨上田文”
赵完闻言,看着手中木简上薛国各地案件的集中爆发区域,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大王,臣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薛城,一处民宅。
“上大夫传来新的命令。”主持薛地情报的崔浩,看着自己的三个手下,皱起眉头道:“上大夫说,让咱们在薛国各处针对原住民制造恶性事件,包括但不限于烧杀抢掠。”
探子王九一听,诧异的看着主官崔浩,迟疑道:“这个命令是真的吗?咱们可是为大王办事的,薛地的百姓虽然依附叛逆田文,但归根结底还是大王的百姓,这样做好吗?”
另一个探子无所谓的道:“无妨,这都是薛地的那些刁民做的,跟咱们无关。要知道,现在咱们还没有去干这事,可是,现在薛城大街小巷,已经隐隐传出家中财物粮食被盗风声了。所以,就算咱们干几票大的,等到大王收复薛地,那只会收拾薛地暴民。”
最后一个探子应道:“司马镶宜有云:以杀止杀,杀人可也,以兵灭之,以仁守之,灭之可也。”
崔浩闻言,点头道:“不错,正是此理,上大夫已经将制造恶性事件的地点传来了,我们轮流去这些地方制造恐慌,引诱百姓犯事并散布谣言分裂百姓。”
···
次日一大早,薛城北郭传出一起入室抢劫灭门案,北郭的百姓闻言,纷纷前往围观,然后围观的百姓中,有人议论者
“好惨啊,张二一家一直本本分分,今日竟然惨遭横祸。”
“是为了粮食和钱财,昨天我听到有一伙其他地方口音的人在张二家说话···”
“外地口音,肯定是那伙人做到。”
“没想到他们平时敲诈勒索还不够,现在居然还入室杀人了。”
“该死,他们···”
围观中,众人听到这些议论声,有的百姓露出怜悯之色,有的露出恐惧之色,有的露出恐惧之色,有的则是心中一动。
当日上午,薛城的官吏没有找到真凶,然后草草定案了事。
第二天,南城豪商张氏家的祖坟被盗,然后薛城百姓言之凿凿的说这一伙刚到薛地没几年的人做的,但官吏并没有抓到凶手。
第三天,城东两家百姓的粮食钱财全部被盗,薛城官吏见识是这种司空见惯的小事,只是派人询问了一番,便没在理会。
薛城百姓闻之,原本薛地的百姓与这十几年搬来薛地的人出现了名显的分化。
第四天,城北又发生一起入室抢劫灭门凌辱案。
第五天,薛地原本的百姓闻之,又怒又恐,纷纷要求排查周围的外地人,但是,薛城六万户百姓,只有两万户是本地人,四万户是外地人,面对如此现实,薛城官吏全都置之不理。
于是,薛地百姓见城中频频发生恶性事件,而官吏却一直找不到凶手,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全都恐惧者有之,抱怨者有之,别有用心者亦有之。
然后,第五天,薛城一夜之间,爆发了三起被盗案,两起入室偷盗被抓案,一起入室抢劫被反杀案,一起入室抢劫杀人逃亡案。
消息一经传出,满城震动。
田文府上。
田文看着管理薛城的薛宗,大怒道:“一夜之间,我薛城发生五起偷盗案,两起入室抢劫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薛城已经混乱不堪到这种地步了吗?”
薛宗听着田文的怒吼声,惊恐的低着头,完全不敢看田文,也不敢回话。
接着,田文怒气发泄出来,然后看着薛宗问道:“那些偷盗抢劫的案子,都是什么情况?”
薛宗闻言,应道:“那三起被盗案,被盗者都是我薛国本地人,而盗窃者···”
田文一听薛宗说起本地人,想起城中的谣言,顿时怒道:“什么本地人外地人,全都是我薛国人,是我薛地子民。”
薛宗一听,头上冷汗直冒,连连称是告罪,等田文脸色稍缓,这才继续道:“而盗窃者的身份,臣还在追查。
而那个被反杀的,乃是从小就在我薛地长大的人,而反杀者乃是乃是五年前到薛地的人,其本是楚国游侠,精通武艺,且已有戒备,故在其进入房间后边偷袭杀之。至于杀人逃亡的人,身份也查到了,是七年前投奔君上的人,而被杀的人,乃是薛地本地人,虽然其早有戒备,但是没有那人凶狠,不敌被杀。好在当时动静极大,那人没敢继续行凶,而是直接逃亡了。
至于被抓的两人···”
说着,薛宗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君上可亲自审问他们。”
第三百三十三章 贻害无穷
田文听着薛宗话里话外名显将薛城百姓分成了本地人与外地人,心中一沉,并盯着薛宗数个呼吸,然后语气冰冷的道:“那两个窃贼带过来。”
“诺。”
不久,薛宗让人押着两个窃贼过来。
此时,田文看着被捆缚的两个窃贼,怒道:“本君自问一向急公好义,且尚待百姓,为何你们不听本君教化,而行此不齿之事?”
其中一人闻言,立即高声道:“在下本是宋国游侠,即一无所长,又不通经营,只是靠护卫乡里,百家支援,这才名显乡里。只是得罪官府,这才不得不投奔薛公。薛公虽然接纳了在下,但是在下在薛地过得并不快活,只好从操旧业。”
说着,这人叹恨道:“若不是有人不顾规矩,杀人灭门,导致人人惊惧戒备,在下岂会被擒。如今失手被擒,只能怪我时运不济,薛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在下绝无怨言。”
田文见此人死不悔改,大怒,喝道:“来人,将这个强人窃贼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诺。”
那人被拉出去后,田文已经隐隐察觉到,最近的事情并不简单,名显是有人在引导薛城百姓对立。
至于是谁在引导,田文立即想起了临淄的那个小子。
想着,田文又快速收拢思绪,然后向剩下的一人看去,问道:“莫非你也是最近几年投奔本君的人?”
那人一听,讥笑一声,摇头道:“不是,在下祖祖辈辈都是薛城人氏。”
田文立即皱起眉头,怒其不争的道:“我薛地自古民风淳朴,信义为重,你既是薛地人氏,为何自甘堕落,行此让人不齿之事。”
“不齿之事?”那人看着田文反问了一声,然后讥笑道:“难道在薛公眼中,一言不合怒起杀人,欺压百姓,入室抢劫都是令人不齿的吗?”
“这些难道不是令人不齿的事吗?”田文大怒。
那人闻言,露出怀念之色:“若是二十年前,这当然是令人不齿的事情。二十年前,靖郭君还在的时候,薛地赋税与齐国一样,而且薛地受齐国庇护,大量商人经过薛地北上南下,可谓往来不断,川流不息。加上我薛地土地肥沃,因此,我薛地之人也因此人人富足。
那时候,我薛地百姓家给人足,其乐融融,自然民风淳朴,信义为先,以礼待人。
可是···”
说着,那人渐渐变得愤怒起来:“可是薛公即位后,这情况就变了。薛公你频频与齐国交恶,齐国先王两次准备出兵伐薛,以至于人人惶恐。
惶恐还算了,更过分的是,薛公你大量招纳他国百姓。我薛城原本两万户百姓,大家一起接待往来的商人,都能获得丰厚的报酬。可是,现在薛城百姓超过六万户,而往来的商人却不见多,这样薛城接待的商人虽然不变,但是我薛地百姓的收益却变少了。
不仅如此,原本我薛地肥沃,每年的粮食产量不仅能供应薛地百姓,还能支援往来的商人,而是,自从那些外国百姓到来,我薛地的粮价就一年比一年高。收益变少了,但支出却变多了,城中百姓都渐渐变得贫困了。”
田文怒笑道:“愚昧,愚昧,愚不可及。我薛地原本有百姓四万户,大部分的人都以种植为业,并且还会一门技艺,以赚取家用,其他人则靠途径薛地的商人为生。
现在薛地的百姓变多了,粮价涨了,那就是大部分人的收益变多了,百姓富裕了。而你祖祖辈辈都是薛地人,靠帮助经过的商人为生。
现在薛地百姓变多了,你们这些占据天时地利的百姓,可以招纳那些新来薛地的人为自己做事,赚取更多的钱财。
结果,现在你自己不努力,渐渐变得贫困,却埋怨本君招纳百姓,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愚不可及。”
那人一听,反驳道:“薛公你说得好听,说得倒是容易。可是,薛公你招募的百姓都是什么人,都是些他国的强人、罪犯、盗贼还有游侠。
这些人到了薛地后,难道会正常做事吗?不会,那些强人和游侠,只会到处勒索收保护费,而那些罪犯盗贼,不是偷盗为生,就是夜间入室抢劫。
光是这样就算了,更过分的是,薛公你招纳的门客,又跟这些强人游侠联合起来,欺行霸市,阻止其他人接触往来的商人,以求垄断。
而我们这些淳朴的人,不能正常接触商人,只能依附薛公你的门客,受你门客的剥夺欺压,只能勉强度日。这还不算,一旦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粮价大涨,我们就难以为继,不得不向薛公你借贷维持生活,可是一旦还不起钱,轻则卖儿卖女,重则全家都要被薛公贬为奴隶。
如此下来,时间一长,原本那些淳朴的人,要么全都变成奴隶了,要么全都变了,现在薛城之中,还有淳朴的吗?”
“不可能。”田文脸色一变,急道:“本君治下,政通人和,本君门客,皆是一些忠义之士,岂会做出这些欺压百姓,祸害乡里的时期来。”
“政通人和,这恐怕是薛公听门客说的吧,忠义之士,都是如之前当众残杀百姓的甄义那样的忠义之士吧。
君之门客欺压百姓,而君不知,外来强人祸害百姓横行乡里动辄血溅五步,而君不治,盗贼四起杀人灭门,而君不除,这就是所谓的政通人和?
至于甄义那些人,忠义是忠义,但不仁。”
田文闻言,脸色再变,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此时,这人冷漠的道:“如今薛地被困数月,商路断了一年多,整个薛城的百姓,几乎人人贫困。虽然薛公你免除了今年的赋税,并且低价为百姓提供粮食。
可是,在下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收入了,眼看家中钱财耗尽,又不愿向薛公借钱,免得全家被贬为奴隶,那就只要铤而走险,偷盗度日了。”
说着,这人大声道:“难道只准外地人欺负本地人,我本地人只能被欺负?不,欺压善良,坑蒙拐骗,偷盗抢劫,入室杀人,这些外地人做得,我本地人也做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人心思乱
田文闻言,看着那人张了张嘴,然后语气冰冷的道:“拉出去,杀了。”
那人被拉走后,田文顿觉若有所失,接着,在周围门客的注视下沉默许久,无言。
良久,田文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门客,长叹一声,挥手驱散周围的门客,独留管理薛城的薛宗,问道:“你管理薛城多年,难道我薛城原本淳朴的民风,真的已经变了吗?真的已经荡然无存了吗?”
薛宗默然。
他是薛城本地人,自然是知道薛城的情况的。
之前薛公好客自喜,大肆招纳百姓,荤素不忌,来者不拒。他不仅是他,还有之前的一些门客,都向薛公提过,来薛的百姓有大量的奸人强人,但是薛公之前不听,不加辨别,沉浸于四方百姓来归的美名之中不可自拔,坐视这些外国强人欺压当地百姓,败坏民风,以至于今。
现在,薛地变成了这样,他能怎么办,他能说什么。
想着,薛宗低下头颅。
田文见此,已经明白薛宗的意思了。
于是,他长长一叹,开口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名显就是齐国那竖子在败坏我薛地民风,挑起我薛地百姓对立,以祸乱我薛地。
不能这样下去了,否则,等齐军下一次来攻,我薛地必将不守。”
说着,田文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发布公告,将刚刚被处死的那两人,全都说成是被齐国收买的探子。并且从狱中提出一些囚犯,全部拉到城中斩首示众,告诉百姓,被杀者全是齐国的奸细。
并公告全城,最近的事情全都是齐国派人做的,让百姓们不要上当。”
薛宗见田文如此快捷的就想出转移矛盾的办法,立即钦佩的应道:“是,君上。”
“还有。”田文又开口道:“征召一批士卒,薛城从今以后实行宵禁,入夜后全城戒严,发现有百姓在大街上走动者,罚劳役十天。
另外,多派士卒,加强巡视,发现作恶的盗贼强人,格杀勿论。”
说罢,田文盯着薛宗道:“一定制止这股邪风,制止恐惧恶行蔓延。”
“诺。”
不久后,薛宗带着一批犯人来到大街上,然后敲锣聚集百姓,高声喊道:“诸位父老兄弟,经过官府查明,最近的一系列案子都是齐人还有齐人收买的探子所为。
所以······”
周围的百姓听到薛宗的话,纷纷议论起来。
“是齐人做的,难道我们这十几年来的被欺压,也是齐人做的吗?”
“是啊,之前被处死的那人,乃是恶名远扬的小偷混混,难道这些年都是齐人指使的吗?”
“刚刚被杀的那个人,明明就是被其他人欺负了,想要找我们这些外地人报复,怎么可能是齐人指使的?”
“我听说齐王仁义,时刻将正义公平放在心上,这样的君王,怎么可能会做出残害百姓的事情?”
“我也听说齐王最讲信义···”
“我听说齐王尊崇道德,爱护百姓,显然齐王做不出这种事。”
“依我看···屠城···倒是做的出来”
“······”
不久,薛宗回到田文身边,脸色沉重的禀报道:“君上,臣已经派人去公布最近的事情真相了,并且也派人去引导言论···
但是,百姓太多,而且城中各种谣言飞传,咱们的言论传播出去后,很快就淹没在众多谣言之中,现在百姓不信我们说的,原本的薛国百姓与后来的百姓的相互对立,相互辱骂攻讦···
不仅如此,这些年前来我薛地的百姓,又因为地域、职业、居住等因素相互抱团,相互敌视对立···”
说着,薛宗羞愧的低头道:“臣无能,请君上治罪。”
田文闻言,默然许久,然后长叹道:“没想到,没想到,齐国的那个竖子,已经到了本君这个薛地之主都不能动摇他在薛地百姓心中形象的地步了。”
说到这,田文的脸色又变得异常沉重起来:“还是本君在百姓心中,已经全无信义可言了?”
说着,田文原本就略显疲惫苍老的面庞,突然之间似乎更加苍老疲惫了。
此时,薛宗听到田文的长叹声,飞快的抬头看了田文一样,然后又飞快的低头问道:“君上,如今百姓对立敌视,城中混乱,且如何是好?”
田文闻言,定了定神,皱眉沉吟了一下,应道:“无法,百姓的敌视对立,全都是因为混乱与恐惧而起,只要城中不乱,那这种敌视与对立,很快就会消弭。
所以,严格执行宵禁便是。”
薛宗一听,将信将疑的应道:“诺。”
当日,大批军队出现在城中,加强巡视,而入夜后,全城宵禁的执行,而巡城的士卒,更是彻夜不歇,巡视不断。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打算夜间犯事的崔浩等人,不敢顶风作案,强行出门。而其他打算趁夜报仇或者做点营生的人,也全都打消了出门作案的心思。
于是,当夜无事。
次日,薛城百姓敌对的气氛,稍稍得到缓解。
薛城民宅。
崔浩对手下的人道:“咱们这几天还没有彻底挑起薛地百姓的对立,这才短短一夜功夫,薛地人的敌视就弱了几分。
而且,田文身边的内应传来消息,田文已经严令,这几日全都严格执行宵禁,恐怕我们作案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立即分散开来。
你们一人带人去奚邑,一人带人去常邑,一人带人去城外,将恐惧与谣言散布到整个薛国。”
“诺。”
第二天,薛城外发生两起盗墓事件。
消息一经传出,被盗的薛地贵族还有许多担心祖坟被盗的贵族,纷纷找到田文,要求彻查此事。
但盗墓事件还未查明,薛城本地百姓便自发的将盗墓的人锁定在外地人身上,因为以前薛地百姓富足,从来没有发生盗墓事件。
一时间,薛城的本地人与外地人再次对立起来。
就在薛城百姓相互对立敌视之中,薛国其他两邑也开始爆发恶性事件,并且恶性事件很快就从从奚城、常城传到野外。
半月功夫,其他地方的恶性事件再次传回薛城,即便是军队的巡视下,有心人也能找到机会。
毕竟薛城太大了,足足有六万户百姓。
于是,不多久,恶性事件再次在薛城爆发,本地人针对外地人,外地人针对本地人,外地人针对外地人,薛城治安大坏。
就在一片纷乱中,在恐怖与恐惧之中,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所有百姓都将矛头指向田文。
本地人则抱怨田文招纳奸人、强人,祸害薛国,破坏了他们富足祥和安宁的生活。
而外地人则埋怨田文徒有虚名,名不副实,他们本来是听说了田文的名声,来薛国过好日子,结果,他们到了薛国后,不仅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反而每日还要担惊受怕,活在恐惧之中。
田文闻之,在震慑杀戮全都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是徒叹道:“人心思乱,且为之奈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釜底抽薪
齐王冀三年,二月初一。
朝议之后,田冀在偏殿接见了朝中的大臣。
偏殿中,上大夫赵完将薛地最近的事情一一道出。
群臣听完,御史大夫陈正长叹道:“薛地富足,民风淳朴,靖郭君田婴还有田文依靠薛地,成就了莫大的名声。结果,现在薛地却搞成了现在这样,田文该死,当诛。”
大士田赞摇头叹息道:“当年靖郭君田婴还在的时候,老朽就劝过他,田文智巧而多欲,私心太重,不可托之以大事。结果,靖郭君不听,将薛地事宜交付田文,以至于靖郭君病重之时,田文借各国之力,强取薛公职位。”
众人听到田赞的话,无不摇头叹息。
此时,范雎拱手道:“大王,薛地已乱,我齐军出兵平薛的时机已经到了。”
田冀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范雎道:“贤卿,虽然出兵的时机已到,不过,在出兵之前,寡人还要给田文最后一击。
有劳贤卿再走一趟魏国。”
范雎闻言,笑道:“请大王放心。”
接着,田冀看了一眼群臣,然后对曹奚道:“大司马,稍后有劳贤卿征召阿甄等地的军队,让阿大夫与甄大夫,闹出一点动静,以让魏军从薛地退兵。”
“唯。”
数日后,阿甄等地得到齐王诏令,开始征召军队,制造动静。
半月后,其左丞相范雎访问魏国,谴责魏国派出军队支援齐国叛逆田文,然后,范雎以齐国西部一座小城为代价,请求魏国从薛城退兵。
魏王闻之,许之。
三月初魏国大臣宜信君再次来到薛城。
田文府中。
宜信君不好意思的看着田文道:“薛公,不久前,齐相范雎抵达魏国,谴责敝国支援薛公。本来,敝国也可以无视齐国的,但是,薛公也是知道的,如今敝国正与楚国在宋国冲突不断,而今齐国有联合楚国攻打我魏国的趋势。
所以,敝国为了避免遭到围攻,大王决定从薛地退兵了。”
田文一听,脸色大变。
如今薛地正乱成一团,也正是因为各国军队还在薛城,因为各国军队还没乱,所以他才有信心能守住薛地。
结果,就在这关键时候,魏国要退兵了。
魏军这一退···简直就是对他的致命一击。
想着,田文焦虑的道:“宜信君,燕赵魏韩四国结盟,齐楚两国又元气大伤,魏国何必害怕齐国。”
“这···”宜信君露出一丝难色。
见此,田文又道:“宜信君,如今楚魏交恶,齐楚联盟,齐国正是魏国的威胁。若是齐国攻克我薛地,将我薛地财力、人力、物力据为己有,必将实力大增,严重威胁魏国的方与郡。
可是,若是抱有我薛国,则不仅可以让我薛国遮蔽魏国的方与郡甚至是陶郡,而且还能让我薛国牵制齐国南部的兵力。
由此可见,助薛就对魏国有利,薛国灭亡就对魏国不利,还望宜信君能暂缓退兵,让文去游说大王。”
宜信君闻言,看了田文一眼,心中极为不屑。
让薛国牵制齐国?你田文还能做到吗?
现在薛地是什么情况,你田文心中难道没数吗?现在薛地的混乱已经传到大梁去了,还想守住薛地,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若是薛地不守,六千魏军搭进薛城,那···
想着,宜信君皱眉道:“薛公,大王心意已定,不愿过分得罪齐国,所以···”
说着,宜信君面色坚定的摇了摇头。
田文见此,面色一寒。
次日,宜信君带着援助田文的魏军走了。
魏军的离去,再次轰动了薛国,一时间,所有的薛地百姓都在议论,魏国已经抛弃薛国了。
紧接着,在百姓的议论中···
三日后。
公孙弘匆匆找到田文,急道:“君上,不好了,在齐国的内应来报,齐王冀不久前下诏,征召即墨、莒城、南城、琅琊、下邳等地的齐军,并且还从鲁国调兵,准备攻打我薛地。”
“即墨、莒城···”田文闻言,作为深知齐国虚实的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不久后,田文召来四个儿子,开口道:“为父刚刚收到消息,齐国将大举调兵来犯,事急矣,当立即前往各国求救。
故,为父欲派你们兄弟······”
赵国邯郸。
“大王,齐国急报。”蔺相如向赵王何禀报道:“不久前,齐王下诏在齐国南部还有鲁国大举征兵,意图攻打薛国。”
“齐王在春耕之前大举征兵?”赵王何皱起眉头,迟疑道:“这个时机很微妙啊!若是寡人也在此时大举征兵救薛,那我赵国的春耕就要遭到破坏。若是寡人等上一等,那薛国可能就坚持不住。”
蔺相如闻言,急道:“大王,薛地那边传来的消息,自从齐鲁联军上次退兵之后,薛地一直都处在动荡之中,若是我们不出兵,薛国必灭。
齐薛两国已经是死敌,而薛国虽小,但也有十万户百姓,只要薛国还在,就能牵制不少的力量,而且田文的能力人脉都不容小觑。
若是薛国灭亡,齐国不仅得到了薛国,而且齐楚联盟,齐国就彻底没有了南部的威胁。如此,若是我赵国与齐国交恶,就将面对一个全力以赴的齐国。
这对我赵国而言,极为不利。”
说到这,蔺相如拱手道:“大王,伐齐弱齐这是我赵国既定目标,薛国不容有失。”
赵王何闻言,目光一定,当机立断道:“传诏,以齐王冀嫉贤妒能,祸害天下大贤薛公田文为借口,誓师伐齐。
传令,以将军廉颇为将,率十万大军出兵伐齐,目标直指齐国阿城。此外,传令国尉继续征召军队前去增援廉颇将军,这一次,寡人要出兵二十大军伐齐,取齐国阿城西北的地区,斩断阿城与高唐的联系。”
“唯。”
齐国临淄。
就在齐国南部军队还在聚集之中,赵国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赵国准备出兵二十万大军攻打阿城?”田冀惊闻此事,心中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但仅一个瞬间之后,田冀便心中一松,笑道:“二十万大军,赵王好魄力,不过,晚了,寡人之所以在春耕之前征召军队,就是防着赵国作乱。
哼,赵国说是出兵二十万,但其实现在才出动十万大军,区区十万大军,等寡人平定薛国,说不赵国的大军还未聚集。
如今赵国还未准备就绪,那时间就在寡人这边,只要寡人快速破薛,那阿城那边就没有问题。”
想着,田冀正欲下诏催促大司马曹奚加快征兵速度,此时,大行令鲁仲连快步走进殿中,禀报道:“大王,鲁国传来的消息,七天前,鲁公贾薨,所以,刚刚即位的原鲁太子仇,现鲁公仇以国丧为由,决定不再出兵伐薛。”
第三百三十六章 田文之死 上
“鲁公贾病故了!鲁国新君居然出尔反尔,背弃诺言,不再出兵了。”田冀立即皱起眉头,看着鲁仲连问道:“贤卿去鲁国的使者是否有向鲁国讲明,这一次齐鲁联军伐薛,寡人依然只是想让鲁君状我齐军声势,就跟去年一样,并不会让鲁人冒险。”
鲁仲连点头道:“大王,关于这一点,臣已经与鲁国君臣说好了。之前臣去鲁国出使的时候,见鲁公贾身体极差,还特意向鲁太子仇交代过。所以,无论是鲁公贾还是鲁公仇,全都清楚这一点。”
田冀面色一沉,厉声道:“如此说来,鲁公仇明知寡人并非是让鲁人为我齐国效死,他依然拒绝了寡人。”
鲁仲连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应道:“大王,去年我齐鲁联军伐薛之时,正值春耕之时。因为鲁国大量男丁被调去邾国,导致鲁国去年秋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所以,臣去鲁国之时,就已经发现,鲁国上下对于伐薛是排斥的。
臣本以为鲁国虽然有些排斥,但应该是不会拒绝我齐国的,但没想到,鲁公贾一死,鲁公仇就迫不及待的拒绝我们了。”
“哼!自威王以来,我齐国忙于与各国争霸,无暇顾及鲁国,齐鲁两国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发生大战事了。而鲁国亦接受我齐国庇护,没有遭到各国的侵凌。
所以,天下纷争不断,大战不休,而鲁国没有遭到战火的侵扰,不是因为鲁国强大或者鲁君德行过人,而是因为我齐国的庇护。
结果,现在鲁国,享受着我齐国提供的安乐,却丝毫不想回报我齐国。”
田冀说着,脸色微冷。
这鲁国已经被齐国包围了,却一点没有作为附属国的自觉,三番两次的拒绝他的要求。
或许,这鲁国真的不能留了。
不过,暂时还顾不上鲁国。
想着,田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鲁国既然不出兵,那就算了,连子,你以寡人使者的身份,走一趟鲁国,替寡人拜祭鲁公贾。”
“唯。”鲁仲连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大王,臣此去鲁国,是否需要让鲁公仇前来临淄朝见大王。”
田冀闻言,应道:“让鲁公仇自己看着办,寡人稍后要亲自率军去薛地,以尽快平定薛地。”
鲁仲连一听,心中知道齐王这次是真的怒了,便应道:“是,大王,臣明白了。”
鲁仲连离开后,田冀又将宋涣召来。
“丞相。”
田冀将鲁国的消息告知宋涣后,看着他道:“寡人欲亲自率军伐薛,希望丞相能留在临淄监国,主持国事。”
宋涣一听,不解的道:“大王,如今的局势,就算没有鲁国声援,但我齐军攻打薛国是很容易的事情,臣以为这事交给下邳大夫庞煖就已经足够了,大王亲自去薛国呢!”
“不然!”田冀摇头道:“如今的局势,攻克薛国是容易,但是彻底平定薛地之乱,却并不容易。”
说着,田冀长叹道:“在我们的操纵下,如今薛城已经乱成一团,百姓之间相互抱团、相互敌视、甚至还相互攻击。
不仅如此,薛地百姓除了作风强暴外,其数量还有十万户之多。如此多的强民聚集在一起,一不留神就会生出事端。而想要让薛国不仅不会成为我齐国的负担累赘,以让庞将军尽快率军去支援阿城,这就得寡人亲自来才行。”
说着,田冀再次看向宋涣,道:“寡人此去薛国,欲用自己的信义取信于薛地百姓,并亲自主持迁移薛地百姓一事。
本来,主持迁移百姓的事情,只需派出一个大臣就够了,但是现在赵国大举来袭,薛地就拖不得,要尽快取信百姓,迁移民众。而这,就需要寡人亲自去,不仅寡人得去,德大夫叶阳子还有钟离子也要去。
如此,才能在迁移百姓的时候,确保百姓不乱,才能尽量用较少的士卒,迁移最多的百姓。”
宋涣闻言,心中微微一叹。
田文招纳百姓的烂摊子,还得齐国花大力气去解决。
否则,十万户强民聚集在一起,非得数万大军不可镇守,这样,齐国平定薛地,不仅不能将薛地收为己用,反而薛地还成为负担。
而且,数万大军聚集在薛地,加上薛地的十万户百姓,还有齐楚两国远比齐魏两国亲厚。如此,这一股力量聚集在薛地,肯定会让魏国惊疑不定,让齐魏两国关系出现紧张。
所以,薛地的那些强人就必须要迁移,而在赵国大军来袭的情况下,也只有齐王亲自开口最有力量最能取信百姓。
想着,宋涣不再相劝,拱手道:“臣明白了,臣会统筹各都邑,配合大王迁移百姓的行动的。”
“善。”田冀点了点头,笑道:“那就有劳丞相了。”
接着,田冀吩咐道:“传诏,以大将军为将,率临淄两万齐军前往阿城驻守。”
“传诏,让平陆大夫征召军队,尽快赶往阿城防守。”
“传诏,通知阿大夫公子法章,让他在阿城顶住,寡人先平了薛国,再去救他。”
“传诏,通知下邳大夫,鲁公贾薨,鲁国的军队已经不会出现了,所以,让他扩大征兵,下邳及下邳周围的地区,采取最大征兵份额,两户一丁。”
两天后,田冀留右丞相宋涣监国,然后带着三千技击士两千宫中禁卫离开临淄,往下邳而去。
二十天后,田冀带着五千将士赶到下邳,被下邳大夫庞煖迎入军营。
四天后,齐军聚集完毕。
第五天,十五万余齐军北上薛地。
薛城。
田文闻这一次齐王冀将亲自率军伐薛,立即暴躁的怒道:“让那小子来,本君有勇士数十万,还有燕赵秦三国万余精锐之师援助,他区区十五万军队就想攻打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薛城。
哼,本君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在薛城碰得头破血流。”
说罢,田文又紧张的布防起来。
与此同时,薛城百姓闻齐王亲自率大军来了,皆心神震动。
就在百姓惊惧中,一股谣言又在百姓中传播。
“齐王竟然亲自率军伐薛,说明齐王对田文的恨意极深,此次齐军伐薛,一旦攻破薛城,齐军恐怕会屠城。”
流言蜚语中,大量百姓不禁自发的在心中祈祷起齐王真的仁义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田文之死 中
在薛地百姓惊惧期冀中,齐军疾奔五日抵达薛城二十里外,然后安营扎寨。
次日。
田冀与庞煖率军包围薛城东南西三面,独留北面。
列阵完毕。
此时,庞煖看着薛城城头上竖立的薛赵两国旗帜,笑道:“大王,田文亲自率薛赵两国精锐守卫南城,并让秦军守西城燕军守东城,看来田文还有侥幸之心,以为能守住十天半月的。”
“乌合之众,简直不堪一击。”田冀看了一眼城头,面色一冷,然后对古肥道:“古将军,我军之中,将军嗓门最大,声音最洪亮,有劳将军去城下公布田文罪行,恐吓百姓。”
古肥一听,立即挺起胸膛,大声应道:“请大王放心,田文的罪行臣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而且我三千技击士已经排练多时,绝不会误了大王的大事。”
“好。”田冀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请古将军拿出我齐军的气势来,让薛地百姓看看我齐军威武。”
“唯。”
古肥应了一声,然后立即带着三千技击士出阵,快速向薛城跑去。
技击士一走,田冀又对庞煖道:“稍后有劳将军亲自指挥大军攻城。”
庞煖闻言,目光从技击士身上收回,应道:“唯。”
不多时,古肥带着技击士靠近薛城,然后在箭矢投石车范围之外停下。
接着,古肥独车向前,靠近薛城。
此时,城头上,田文麾下的门客还有士卒,许多人都与技击士打过交道,所以,技击士一出来,这些人立即便认出来了。
“是技击士···”
“真是技击士···”
门客与将士的议论声很快便传到身后的百姓耳中。
百姓闻之,皆惊惧万分。
“技击士?!”
“技击士···齐国其精锐的军队!”
“是啊,我曾去临淄应征过技击士,那技击士全都无所不能,而且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这么厉害···”
“完了,齐王一出手就派出技击士,肯定是铁了心要攻打薛城了。”
“技击士要攻城?完了,我听说技击士是齐国军纪最差的军队···”
“不仅是齐国,而且是天下军纪最差的军队···”
“不错,当年老朽跟随大将军章子灭燕,就是技击士带头在蓟都奸淫掳掠,然后逼反燕人的···”
“若是技击士冲进薛城···”
“···”
“···”
“不会的,不会的,我薛地人也是齐国人,齐国的宗庙礼器现在还在薛地呢!大王仁义,不会纵然技击士为恶的。”
“对我们也是齐人,齐人何必为难齐人。”
就在百姓自我安慰间,有一个抱怨的声音混杂其中:
“若非田文背叛齐国,我们薛地现在还接受齐国庇护呢!何以现在这个地步,薛地人要与下邳人还有其他齐人自相残杀···”
“···”
城楼处,同样一眼就认出了杀来薛城的齐军乃是技击士的田文,正担忧间,却听到城墙上出现一片议论声。
然后,田文向左右两边一看,却见城墙上的将士还有百姓几乎都在恐惧的窃窃私语,以至于众多声音聚集在一块,然后就传到他耳中了。
见此,他全身一寒。
齐军尚未攻城,我薛城便议论纷纷,军民全都面带惧色,士气下跌,人心不稳,这···
想着,他又向身边的赵军看去,见赵军虽然士气受到影响,但是全都面无惧色,这才稍稍心安。
好在还有赵军秦军等援军相助,我薛城还有一战之力,只要能顶住第一波···
想着,田文大喝道:“传令,大战之中,军民不得议论。
立即派出督战队,议论者斩;不听军令者,斩;惧战不前者,斩···”
军令一下,立即便有门客带着军队去城墙上巡视。
然后,督战队一靠近,城头军民便闭口不言,但督战队一走,军民便立即小声议论起来。
田文见督战队没用,顿时脸色一黑。
于是,田文立即对身侧的赵将许绍道:“许将军,今日一战,恐怕就···”
就在此时,古肥的战车在城门不远处停下,然后,古肥站在战车上,在两个技击士的护卫下,操着大嗓门冲城头道:“逆贼田文,薛地乃威王所封,你身为齐国贵族,背叛齐国,是为不忠。”
古肥的嗓门极大,声音极为洪亮,话一出口,不仅城头的田文听得清清楚楚,连古肥身后的技击士也清晰可闻。
此时,田文听到古肥的谴责,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操练过数次的技击士,却立即齐声喊道:“田文,不忠···”
三千技击士齐声怒吼,顿时方圆数里全是田文不忠的声音。
听到技击士的怒吼声,齐军阵中,田冀立即向薛城注视,城南的数万齐军,鸦雀无声。
而城中上的薛地百姓一听这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一时间心神为之一夺,顿了顿,纷纷议论起来。
“大王在谴责田文不忠···”
此时,技击士的声音落下,古肥继续谴责道:“不孝子孙田文,你身为田氏宗亲,却背叛列祖列宗,联络各国颠覆社稷,是为不孝。”
技击士怒吼道:“田文,不孝···”
薛城百姓闻之,皆一怔,然后偷偷的瞄向田文。
此时,田文反应过来,怒道:“来人,给本君射死他。”
城门处的门客将士一听,纷纷朝城下的古肥射击。
但古肥有盾牌遮蔽,冒着箭雨吼道:“逆贼田文,当年你因为赵人的一句戏言,就杀人屠城,是为不仁。”
“田文···不仁。”
“叛逆田文,祸乱薛城,苛待效忠于你的薛地百姓,是为不义。”
“田文,不义。”
田文大怒,但没用,古肥继续喊道:“田文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贼,为何还苟活世间,不死何为?”
“不死何为···”
田文见技击士从谩骂变成诅咒,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此时,古肥停顿了一下,见田文没被骂死,便继续道:“城中百姓听着,今大王吊民伐罪,杀叛逆田文出降,无罪,不然,以附逆之罪论处。”
技击士一听,立即怒吼道:“城中百姓杀田文免罪,杀田文免罪,不然···”
田文一听,大怒,将身躯伸出城墙垛口,然后撤着喉咙冲朝古肥怒吼道:“城下的小贼,有种就来攻城,别玩这些虚的,我父子治理薛地五十余年,仁以待民,百姓绝不会···”
话未毕,此时,城头上,已经得到信号的内应,已经采取了行动。
此时,田文身边的门客中,立即便有三十余人拔剑向周围的人砍去,且一边杀人一边大吼道:“田文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我等耻于为你效力,我等现在反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田文之死 下
这些人一动手,田文的门客顿时乱成一团。
紧接着,百姓之中,崔浩大喊道:“田文不仁不义,杀田文免罪,不然等技击士杀进城中,我等皆要被技击士所杀矣。”
崔浩一开口,立即便有数十人响应。
这些百姓打扮的人朝城头上的士卒一冲,城头顿时大乱。
接着,混乱中,薛地百姓听到这些人的蛊惑声,想起这两年来的经历,想起城外十几万大军,想起军纪差到极点的技击士,无不震恐。
震恐中,有的人立即拿起朝城墙上的将士冲去,有的茫然不知所措,有的立即向城下逃亡。
一时间,整个城头全乱套了。
就在此时,城外,齐军阵中,田冀见薛城城头大乱,立即大喊道:“传令,擂鼓···攻城。”
军令一下,齐军阵中立即鼓声大震,然后齐军立即喊着口号朝薛城冲去。
另一边,田文与许绍正准备平乱,然后便见齐军已经发起冲锋了。
此时,赵将许绍看了看城下快速逼近的齐军,又看了看乱成一团的城头,见此,许绍急道:“大事休矣,撤,朝城北撤。”
田文闻言,惊恐的道:“将军,我薛城还有数十万勇士,还有救,还能与齐军一战。”
许绍闻言,一直指挥赵军攻击薛地百姓开路,一边回头对田文道:“薛公,薛城没救了,薛公不如随我回赵国。”
“不···”田文摇头怒吼着拒绝道:“薛城是我的根,我不走···”
许绍一听,立即应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
说罢,许绍立即带着赵军快速向城北逃亡。
此时,田文见赵军离去,又见城头的军民乱成一团,不是厮杀就在向城中逃亡,只有他身边两百余门客还在他身边护着他。
见此,田文心如刀绞,泣涕长流的悲喊道:
“完了,完了,薛地完了。”
说罢,田文呕血三声,然后癫狂的大笑数声,并突然向城外一跃,然后栽到薛城城门外,当场死亡。
此时,正护卫田文的门客,见田文突然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皆惊、皆悲,然后纷纷自刎而死。
而城门外,见城头大乱,箭雨停止,正等着技击士前来攻城的古肥,正持盾等候间,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城头落下。
古肥愣神间,便见田文落在他不远处。
见此,他愣了愣,然后兴奋的朝田文的尸体冲过去,并扯着喉咙大喊道:“齐将古肥获田文···齐将···”
不远处,正在赶来的技击士,一听到主将的声音,纷纷跟着喊道:“技击士已获田文···”
齐军阵中,田冀:“······”
紧接着,田冀立即大声吩咐道:“田文已死,薛城百姓投诚,严令大军入城后不得饶命,违令者,斩···”
不久后,田冀进入田文府上。
此时,田文府上议事大厅,原本坐在主位的田文,此时已经换成了田冀。
“大王,田文府中姬妾子女门客皆已被我军擒拿”
“大王,城中粮仓府库皆已被我齐军控制。”
“大王,三国军队已经被我军驱逐。”
“大王,城中四门已被我齐军控制。”
“大王,城中残兵败将已被我军清剿完毕。”
“大王,薛地户籍已经从薛地典籍中取出。”
“大王,薛城已定,城中各处街道皆已被我军控制。”
短短一个时辰,薛城不仅换了主人,而且又平静下来。
薛城一定,田冀立即吩咐道:“传诏,薛公田文卖国,按律当灭族,故,剥夺薛公职位,收回薛国封地,且,凡田文妻妾子女,全部斩首示众。田文府中下人奴仆,皆贬斥为奴。”
“唯。”
“田文虽然有最,但是靖郭君无罪,故,靖郭君的其他五十多子嗣,除了依附田文者需要论罪外,其他人借不论罪。不过,他们身为田文兄弟,没有劝谏自己兄弟,有罪,故,剥夺他们所有爵位,全部贬为平民。”
“唯。”
“传诏,出榜安民,田文的罪过与薛地百姓无关,故而薛地百姓无罪。”
“唯。”
“传诏给奚邑常邑两地的官员,让他们立即来降。”
“唯。”
安排稳定薛国的事情后,田冀又对身侧的叶阳子等人道:“薛地户籍已经从薛地的典籍中整理出来,从现在开始,全力整理薛地户籍,将原本薛地的百姓整理出来,十年内来薛地还有二十年内来薛地的人,也都整理出来。
看看具体有多少百姓,优先迁移最近几年来薛的,一旦整理出来,就立即迁移百姓。”
“唯。”
就在田冀带着群臣整理户籍之时,另一边,城中百姓见齐军入城后,并没有发生大规模奸淫掳掠事件,而且城中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齐军士卒,到处都是安抚百姓的声音,且城中没有多少骚乱,这才安心下来。
当日下午,薛国奚邑还有常邑闻田文死薛城破,皆上书请降。
至此,薛国全部光复。
次日。
田冀聚集百姓,当着百姓的面,以叛国背祖不忠不孝的罪名,将田文家小全部斩首示众。然后,又公开宣布放过了田文的兄弟、靖郭君田婴其他的子嗣。
因为田文之前的美名还有田文除了大量招纳奸人强人祸乱薛地以外,其他政策确实对百姓不错。故而,百姓在田文死后,对田文家小全部被杀略有伤感,不过因为田文灭族的罪名是不忠不孝,所以围观的百姓也并没有多少抵触。
同时,齐王宣布放过靖郭君其他子嗣,却让薛国的贵族百姓彻底心安了。
大王连田文的兄弟都放过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贵族百姓呢!
又次日,就在田冀还在快速整理薛地户籍,准备迁移百姓间,一个使者赶到薛地。
“报···大王,大将军急报,数日之前,赵将廉颇攻破我重丘,并率军往牡丘去了。”
田冀闻言,目光一沉,立即吩咐道:“来人,准备地图,并请庞煖将军来。”
不久,庞煖来。
接着,田冀将阿城的消息告知,开口道:“庞将军,大将军来报,虽然大将军率临淄、平陆、高唐三地近十万大军。但赵军势大,赵将廉颇一面派人牵制我军,一面强攻重丘,重丘城被赵军攻破了。
如今赵军正在向牡丘前进。”
“牡丘!”庞煖看了一眼地图,立即开口道:“重丘牡丘是阿城联系高唐的重要通道,若是这两座城被赵国夺取,那今后我高唐与阿城想要快速相互支援,就办不到了。
赵国这是打算分割阿城和高唐,然后分而取之。”
第三百三十九章 牡丘失守
“寡人也是这么猜测的。”田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庞煖道:“牡丘城不容有失,但牡丘城也并不是坚固的大城,难以久持。所以,寡人的意思是,想让将军立即军北上,支援大将军。”
庞煖闻言,目光一凝,看着齐王道:“大王,薛国这边有十万户百姓,而且还要迁移百姓。”
田冀摇头道:“整理薛地的户籍还需要一段时间,等户籍整理出来,再迁移百姓,恐怕时间就太晚了。
所以,寡人打算亲自坐镇薛城,分批迁移百姓,这样,迁移百姓的压力就轻松许多。
故,留五万军队给寡人便是,将军率十万大军北上,今夜便走,悄悄地走。”
庞煖一听,立即点头道:“大王,臣明白了。”
当夜,庞煖率十万齐军悄悄离开军营,向北方而去。
而对于齐军的离去,薛地百姓并无察觉。
······
牡丘城外。
廉颇带着赵军才赶到牡丘不久,便得到薛城告破田文身死的消息。
“数万将士,数十万百姓,还有一座坚城,居然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守住,甚至还没有正式与齐军厮杀,就失守了!”
廉颇瞪圆了眼睛,怒道:“废物,全是废物,燕军是一触即溃也就算了,而他田文偌大的名声,自负有伐楚破秦之功,结果打起仗了比骑劫还不如,最起码骑劫还打了一仗,而他田文坐拥坚城,结果莫名其妙的就完了。
诶~~”
说着,廉颇叹恨了一声,心中感觉十分窝火。
上一次,燕赵组成联军伐齐,结果燕军被齐军偷袭,一战溃败,惨败到这一次燕国都没实力派出军队伐齐了。
而这一次呢,他本来以为名满天下的田文,应该能拖住齐国南部的军队一年半载的,让他从容收拾河济之间的。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礼贤下士待民宽厚的田文,居然输得如此之惨。
根据将军许绍传来的消息,可能齐军攻打薛城伤亡都不超过百人。
十五万大军攻打一座朝六万户百姓的大城,结果伤亡不超过百人···
想着,廉颇心中更是恼火。
拖住齐军的希望落空,而且给齐军造成极大伤亡疲惫齐军重创齐军的希望也全部落空···
果然,盟友什么的,全都靠不住。
廉颇愤怒了一阵后,又冷静下来,沉吟道:“如今薛城告破,而且攻打薛城的齐军并没有多大的损伤,那薛城的齐军很快就会北上。
计算薛城到此间的距离,若是齐军速度快的话,可能只需要十几天就能赶到这里。如此,留给我赵军攻打牡丘的时间,就不多啦。”
说着,廉颇想起不远处窥视赵军的田礼来,皱眉道:“田礼就是一只乌龟,啃起来费劲,而且河济之间河流众多,田礼随时都有可能借助河流脱身,若是一味与田礼纠缠,那就跟上次一样,被田礼拖住了。
所以···”
说罢,廉颇大声吩咐道:“传令,广洒斥候,牡丘城三十里范围之内,本将要知道所有的风吹草动。”
“传令,明日强攻牡丘城。”
次日,廉颇分出八万赵军缠上齐军,然后亲率十二万赵军强攻牡丘城,且亲冒锋矢,身先士卒,一时间赵军攻城甚急甚猛。
而田礼闻赵军强攻城池,牡丘城岌岌可危,欲前往救援,却为廉颇副将所阻。欲绕开阻拦的赵军,直扑赵军身后。但赵军斥候甚多,难以隐蔽行踪,每每都被赵军截住。
就在田礼与赵军纠缠间,廉颇率军强攻城池十一日,取牡丘,正式斩断阿城与高唐的最短通道。
接着,廉颇攻克牡丘城后,立即率十五万大军急攻田礼所部。
田礼不敌,率军借河道庇护,退往阿城,然后在阿城与刚刚赶到阿城的庞煖会师。
另一边。
薛城。
田冀带着群臣经过四天的奋战,才将薛地百姓的户籍整理清楚,知道了百姓前来薛地的时间,以及百姓的职业等等。
户籍一整理完毕,田冀立即召来薛地贵族、乡老。
此时,大厅中,田冀看着厅中的薛地贵族,开口道:“诸位薛地父老,自寡人平定薛地以来,这几日都在查看薛地的详情。然后寡人仔细关注了薛地的情况以后,发现薛地有一个极大的问题,那就是薛地人多地少,以薛地的产粮不仅难以支援往来的商队,甚至连供给薛地百姓都有所不足。”
厅中薛人闻言,贵族还好,除了这几个月薛地比较混乱意外,其实薛地人多人少他们无所谓,但薛地的乡老们却不一样,他们世代生活在薛地,经历了靖郭君与田文两任薛公的通知,自从田文大规模招纳百姓后,可是深受其害。
不仅是强人奸人威胁他们的正常生活,更是大量百姓蜂拥而至,抢了他们的生意,抬高了粮价,让他们的生活大不如前。
所以,这些乡老一听,立即开始大倒苦水。
“大王英明啊,我薛地现在就是人太多了。”
“大王,之前叛逆田文好大喜功,大肆···”
“大王,我薛地不仅人多,而且还有大量···”
田冀听众人议论了一阵后,抬手制止了这些乡老的议论,然后点头道:“诸位父老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
说着,田冀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既然薛地难以养活如此多的百姓,那···那就迁移一批百姓出去吧。”
说着,田冀又快速接着道:“不过,寡人体念百姓故土难离的心情,所以,田文即薛君位之前就生活在薛地的百姓,那就不迁了。”
厅中众人一听齐王要迁移百姓,全都心中一紧,不知道齐王打算怎么迁移,接着,又听到齐王说原本薛地的百姓不迁,顿时全都一松。
于是乎,田冀话音一落,厅中众人,无论是贵族还是乡老,全都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田冀闻言微微一笑,他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其实早在他让人挑起薛地人与后来者的矛盾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步。
在本地人与外地人相互敌视结仇的情况下,薛地本地的百姓,早就没有选择了。
于是,当日,关于第一批迁移百姓,迁移最近五年来薛地百姓去齐国其他地方的诏令发布之后,顿时赢得了满城的赞扬声,而被迁移百姓的不满抱怨声则淹没了。
第三百四十章 固守待变
迁移百姓的诏令发布后,田冀一边让军队配合薛地官员迁移那些百姓,一边从薛地本地人中征召了一批丁壮,以维持治安。
随着第一批百姓陆续被迁移出去,薛地百姓之前被激化的矛盾,开始有所舒缓,而百姓的对立与敌视也开始缓解。
与此同时,第一批薛地丁壮被征召起来,并开始在薛城巡视,薛地人心渐稳。
就在此时,田礼的使者再次抵达薛城。
“大王,大将军急报,赵军在庞煖将军来援之前攻破牡丘。如今赵将廉颇分兵占据重丘、牡丘两邑,并加强两地防御,做出固守的架势。
故,大将军见赵军已经没有继续进犯我齐国之意,特派臣来询问大王,是否放弃重丘、牡丘两邑,派人与赵国讲和,以全力恢复元气。”
田冀听到使者的话,立即沉思起来。
这一战的主要目的,首先是平定薛地,其次是击退赵军。
如今薛地已经平定,而赵军在攻克重丘、牡丘两邑,初步分割阿城高唐两都后,也停止进兵了。
而赵军实力强大,以齐国的实力,夺回重丘、牡丘的可能性极少。
这种情况下,是否继续打下去。
若是不打,这就是齐国向赵国示弱,等赵军巩固好重丘、牡丘,必定还会出兵伐齐,蚕食河济之间的地盘。
所以,其实齐国也没有多少恢复元气的时间,与其等赵军做好准备后再打,还不如想在就打。
只是,若是打下去,能不能打赢,从赵军手中夺回重丘、牡丘两城?
想着,田冀仔细在心里估算一下,肯定直接夺回两邑的机会可以说没有,但是,齐国也有优势,那就是齐国比赵国富有,土地比赵国肥沃,粮食多,人口多。
所以,只要消耗下去,那先顶不住的肯定是赵国。
此外,还有外部条件,赵国与魏韩燕秦四国交好,齐国与楚魏两国交好。
若是齐赵拼起来,燕国与韩国可能会支援赵国,而楚国也会支援齐国,至于魏国,现在魏国在宋国的压力越来越大,隐隐有不支的迹象,魏国肯定两不相帮,不,魏国会牵制楚国。
当然,楚国在与秦国交恶的情况下,绝对会支援齐国。
就凭楚国一国之力,足以比得上燕韩两国。
所以,只要秦国不支持赵国,那赵国肯定先坚持不住。
想到这,田冀心中一定,然后一脸决然的对使者道:“告诉大将军,给寡人顶上去,重丘、牡丘两地绝不能放弃。
常言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一次,要打出我齐国的气势来,寡人要告诉赵国,我齐国不是任他欺凌的对象。”
使者一听,立即大声应道:“唯。”
不久,使者离去后,田冀又沉吟道:“秦国这只老虎,也该出来搞事了。”
说着,田冀吩咐道:“传令给左丞相···”
阿城外,齐军大营。
使者将齐王的命令公布后,又对田礼道:“大将军,大王还有一封手书要交给将军。”
田礼得到齐王要继续打下去的命令,正迟疑间,又见齐王有亲笔信,立即应道:“将大王的信函拿来。”
接着,田礼从使者手中接过信函,展开一看,立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此时,将军庞煖见田礼由原本迟疑变成一脸坦然,立即问道:“大将军,大王怎么说,是要我们从赵军手中强行夺回两邑,还是有其他计策。”
庞煖闻言,将信函转给庞煖道:“大王让我们跟赵国拼粮食,以等待机会,大王已经派人去秦国了。”
庞煖露出焕然之色,难怪大王在难以收复两邑的情况下,还要继续打下去。
次日。
田礼与庞煖率二十万齐军往重丘而去。
重丘城。
因为庞煖率十万齐军来援的缘故,原本打算攻克牡丘城后,继续攻略齐国其他地盘的廉颇,在对比了两军的实力后,认为继续打下去难以在数十万齐军的窥探下,再攻克齐国城池,甚至还有被齐军收复两邑的可能。
于是,廉颇决定稳扎稳打,逐步蚕食齐国地盘。
就在廉颇巩固新地间,得到了田礼率军杀来的消息。
廉颇闻之,讥笑道:“本将之前因为要分兵攻打城池,所以才给了田礼骚扰的机会,不然,田礼岂是我的对手。
现在田礼以为有了援军,人数与我军差不多,就能击败我夺回两地了?
这就是在做梦···”
数日后,田礼率军杀到重丘,然后选了一个距离重丘城三十里外,重水南侧,一个易于防守的地形驻扎。
军营未立,赵军使者来。
“我军将军自从上次击败大将军后,一直以为之前一战有些胜之不武,如今,将军闻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来,心中欣喜,欲与大将军分出胜负,故请大将军出兵,明日在在重丘城外决战。”
田礼闻言,笑着应道:“我军远来疲惫,等我军恢复体力再行约战。”
田礼拒绝了赵使后,一面派出斥候去周围,一面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面去重水南侧布防,一面挖沟筑壁建军营。
赵军大营。
“又是齐军疲惫?”廉颇一听田礼再次用这个接口拒绝他,心中立即戒备起来,沉吟道:“上次田礼也是说齐军疲惫不能决战,结果这却是麻痹我燕赵联军,然后齐军精锐去偷袭燕军了。
现在,田礼又这么说,这肯定有诈!”
说着,廉颇又皱眉道:“只是这一次我赵军就在这,田文已经身死,齐国用不着使诈啊。难道是田礼暗中派出一支军队去偷袭牡丘城了?
不对,牡丘城距离重丘不过数十里,半天可至,我军随时都可以支援,如果齐人的阴谋不是牡丘,哪又是哪里呢?”
想着,廉颇立即疑惑起来。
顿了顿,在没想通之后,廉颇只得先派人去牡丘城,让守卫牡丘城的赵军加强戒备,防止齐人内外勾结。
不久,廉颇闻齐军正在重水南部修筑防御工事的消息,顿时更加奇怪了。
他心中可以肯定,田礼这次的目的肯定就是为了收复两邑,按理,齐军应该要主动进攻才是,结果,该进攻的田礼却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
这不合常理。
更不合常理的是,河济之间河网密布,赵国通过河水运粮与齐国一样方便快捷,齐国根本就无法通过粮道迫使他退兵。
于是,在没弄清楚田礼目的之前,廉颇便小心的戒备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薛地事了
就在廉颇的戒备中,齐军连夜扩宽挖掘出一道水渠,并修筑其一道简易的壁垒。
次日,廉颇率十五万赵军来,欲试探齐军虚实。
两军战,齐军固守不出,赵军数次攻击齐营,皆被齐军击退。
两军纠缠数日,齐军防御工事成。
廉颇见此,不再强攻齐军,转而与齐军对峙。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月。
薛城。
叶阳子禀报道:“大王,经过一个多月的迁移,我们已经从薛城迁移了两万户百姓,从奚邑、常邑各迁移了五千户百姓。
而且,所迁移的百姓,都是最近十五年之内迁来薛地的人,并且优先迁移百姓中有记载与他人发生过纠纷冲突的人。”
说到这,叶阳子喜道:“随着这些百姓迁走,随着大王宣布迁移百姓的计划终止,如今薛地各地的百姓,都在称赞大王贤明。”
“好。”田冀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笑道:“薛地平复,现在寡人也可以放心的返回临淄了。”
钟离子闻言,问道:“大王,薛地富庶,人口众多,不知大王以为何人可以镇守薛地。”
钟离子话音一落,站在齐王面前的叶阳子、钟离子、国子三人皆期待的看向齐王,希望能留守薛地。
此时,田冀闻言,看了面前的三人一眼,立即沉吟起来。
薛地虽然迁走了三万户百姓,但是,整个薛地的百姓依然还有七万户之多。七万户百姓,单凭户数来说,整个薛地已经可以媲美临淄城了。
而且,薛地不仅人多,其中必定还有大量没被迁移走的强人,奸人,这就增加了治理薛地的难度。
还有,田文虽然被灭族,但是,他知道的,田文还有子嗣在其他国家。田文在薛地的影响极大,万一田文子嗣返回薛地搞事,这也是一个麻烦。
所以···
想着,田冀沉吟道:“薛国人口众多,难以治理,所以,寡人打算将薛地一分为三,薛国的奚邑、常邑两地独立为邑,并将薛城也独立为邑,三邑皆为县邑,三邑主官为县大夫,直接归寡人管理。”
叶阳子三人一听,心中对薛地的兴趣顿时大减。
接着,田冀又看向叶阳子三人。
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田冀已经了解叶阳子与钟离子这两个德大夫的能力,这两人德行好是好,但是,太过拘泥于德行,其才能可能治理一县就到顶了。
这两个品德好但才能不行的人,可以许之尊位,但不能委以大任。
于是,田冀目光投向国子,开口道:“薛城事大,虽然是县邑之名,但有都邑之实,非重臣不能镇守,不知国子可愿为寡人分忧。”
国子一听,立即应道:“臣愿为大王分忧。”
“善。”
其后两日,田冀分别召见了奚邑、常邑两邑的大夫及当地贵族乡老,然后设宴款待众人一番。
第三日,田冀以将军古肥为将,率三万齐军前去重水支援田礼,并让心腹将领周猛领兵一万驻守薛城,以协助薛邑大夫国子镇守薛城。
而且,田冀带着一万齐军返回临淄。
赵国邯郸。
“齐国又增兵了!?”赵王何听到蔺相如的禀报声,立即皱起眉头。
之前田礼率二十万齐军前去重丘之时,他本来以为齐国是为了夺回两邑,以打通阿城与高唐的道路。结果,田礼在重丘呆了一个多月,从不出动出击,然后齐赵两军便在重丘对峙下来。
一个月来,赵国为了维持前线的近二十万赵军,可是消耗不轻。
可是,现在田礼率领的齐军还没有正式攻打重丘城,甚至还没有进行试探,齐军也未落入下风。
就这,齐国居然增兵了,而且还派出了技击士。
赵王何沉吟间,蔺相如开口道:“大王,齐国本次增兵,臣思虑许久,认为齐国的目的可能有两个。”
赵王何一听,看着蔺相如应道:“贤卿说说看,是那两个目的?”
“其一。”蔺相如沉吟道:“可是齐国打算以优势强行夺回两邑。其二,可是能诱使我国也增兵。”
“增兵!”赵王何立即皱起眉头,然后迟疑的看着蔺相如道:“贤卿的意思是秦国···还是其他。”
“都有可能。”蔺相如脸色变得沉重起来,道:“大王,如今我二十万大军被牵制在齐国,此外上郡北地也需要军队驻守,若是继续增兵,则国中空虚。
一旦秦国与齐国勾结,大举兴师攻打上郡,那上郡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必定会失守,甚至我河东的蔺地离石也会危险。
还有,齐军在重丘哪里拖住我军,但是齐军既不进攻,又不退走,而且还出兵增援···”
蔺相如拱手道:“大王,这段时间臣心中有一个担心,那就是齐国可能是并非是想与我赵国拼军队,而是想与我赵国拼粮食。”
赵王何听到这,心中变得沉重起来。
只从田礼坚壁不出后,他心里其实也有这个担忧。
自从先王胡服骑射以来,赵国军力大增的同时,粮食产量也出现了削减。所以,赵军难以持久,让赵国与齐国拼粮食,赵国肯定没法拼。
对此,他心中很清楚。
同时,他心中更清楚的是,齐国太傅鹖冠子与齐将庞煖这两个熟知赵国内情的人,也必定清楚此事。
若是齐国真的打算与赵国拼粮食,那就糟了。
更糟的是,他担心今后每次齐赵两国爆发大战,齐国都会与赵国拼粮食。
虽然现在他不想拼粮食,而是想拼军力,但是齐国以阿城、高唐、平原、河间等坚城为据点,严防死守,并派大军与赵军对峙,只拼粮食不拼军队···这就让作为进攻方的赵国难以找到拼军队的机会。
想着,赵王何看向蔺相如,语气沉重的道:“不知贤卿以为我赵国该如何应对。”
“大王。”蔺相如眼睛微沉,应道:“若是齐国想要逼退我军,除非是有两种情况,一个是秦国与齐国联合,一个是我赵军粮食耗尽,所以,想要击碎齐国的侥幸之心,就要从这两处入手。
故,臣的意思是,大王可以提高魏冉的地位,并以上郡三县为代价,请秦国出兵协助我军伐齐。”
第三百四十二章 秦军援赵
说着,蔺相如拱手道:“大王,只要秦国答应出兵,一则可以继续交好秦国,二则可以收缩我赵国在上郡的势力增强防御,三则秦国出兵必定能让齐国寄希望于秦国的目的落空。四则可以缓解我赵军的压力,五则有秦军在手,还可避免秦国攻打我赵国。”
赵王何闻言,沉吟了一下,脸色松缓了不少,但还有顾虑道:“计策倒是一个好计策,但是如何能让秦国答应出兵助我?”
蔺相如笑道:“此事易耳,大王可以派人对秦相楼缓说,请他游说秦王出兵助我。
若是秦相不愿,那就威胁秦相,说我们赵国将求助魏冉,并许诺魏冉,以后有机会,我赵国将助魏冉回秦任相。”
赵王何一听,拍手称赞道:“好,好,好计策。”
说着,赵王何兴奋的看着蔺相如问道:“贤卿,那面对齐国的消耗之计,又如何应对呢?”
蔺相如脸色一正,应道:“大王,粮食乃是天时地利,半点不由人,所以,如果齐国真是打算与我赵国消耗粮食的话,那我们就需要交好燕魏韩三国,让三国援助我赵国。”
赵王何闻言,顿时长长一叹。
······
秦国咸阳,秦相楼缓府中。
“让本相去游说大王出兵助赵伐齐!”楼缓看着面前的赵相公子胜,面色微沉。
之前,他已经说服秦王等齐赵两国拼杀一阵后,出兵伐韩。结果,现在赵国居然让他去游说秦王出兵伐齐,这种前后矛盾的事情,他若是做了,那岂不是在向秦王表示,他这个秦相心向赵国吗?
别说他心中痛恨赵国了,就算他真的心向赵国,也不能这么做啊。
公子胜见楼缓不应,立即拱手道:“相国,赵国割地给秦国,秦国出兵援助赵国,两国加强盟约,互不侵犯,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相国何必拒绝呢?”
楼缓摇头道:“与赵国交好,这也是我秦国的希望,但是,之前一战,我秦国元气大伤,现在根本无力出兵出兵伐齐。所以,即便赵国拿出上郡五县,我秦国难以出兵。”
公子胜见楼缓一下子将代价翻了一倍,甚至翻倍都还自衿不应,见此,公子胜心中一怒,拱手道:“既然相国不愿应下此事,那本相只好去游说太后了。”
“太后?”楼缓一怔,然后想起那个被太后送到赵国为臣的魏冉,顿时脸色一变。
他想起十几年前赵国让宋相仇液来秦国施加压力,罢免他秦相位置的事情。
赵国想要送魏冉回国跟他抢相国之位!
想着,楼缓心中对赵国的怨气与怒气再次浮现出来。
不过,楼缓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压制住心中的恨意,然后笑着制止公子胜道:“赵相请慢,虽然秦国现在艰难,但是,谁让本相乃是赵国宗室之人呢!在下不帮赵国,还能帮助那个国家呢!
所以,游说秦王的事情,本相应下了,还请赵相稍待。”
次日,秦王稷召见了赵相公子胜后,召来楼缓问道:“相国,赵国打算割上郡三县给寡人,以换取寡人出兵助赵伐齐。
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楼缓一听,立即应道:“大王,臣以为应该答应赵国。”
秦王稷闻言,心中一动,立即注视楼缓问道:“之前,不少大臣都在议论,说我秦国之前之所以伐楚失败,乃是因为竖敌过多,以一国之力与六国为敌,实力悬殊,失败在所难免。
所以,我秦国应该趁齐赵构难,交好魏韩两国,逼魏韩两国站在我秦国这边。”
说着,秦王稷好奇的问道:“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之前相国也是赞同出兵攻打魏韩两国,逼迫魏韩两国与我秦国结盟,并组建三国联军伐楚。
怎么,相国现在有其他意见了吗?”
楼缓一听,脸色一正,拱手道:“大王,臣并无其他意见,只是臣以为韩国弱小,我秦国攻打韩国任何时候都是机会,而现在魏国正与楚国龌龊,面对一个楚国就已经力有不逮了,若是再加上我秦韩两国,魏国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齐赵两国不然,如今齐赵构难,各自聚集了二十万大军在河济之间,无论两国是何算盘,只要两国继续对峙下去,都会伤到两国元气。
而今齐国增兵赵国,而赵国对我秦国心有顾虑,若是我秦国不援助赵国,恐怕赵国会退缩,并以为我秦国与齐国有勾结。
所以,臣的意思是,何不趁此机会,接受赵国的城池,然后出兵援助赵国,鼓动赵国继续伐齐。
至于出兵多少并不重要,关键的问题是,要让赵国安心,让赵国知道我秦国不会与齐国勾结,也不会在后方偷袭赵国,让赵国既敢又肯跟齐国拼下去。
至于我秦军的安危,臣以为有穰侯在,我秦军在齐国肯定也是吃不了亏的。”
秦王稷闻言,心中一松。
相国楼缓还是站在秦国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并没有彻底站在赵国那边。
想着,秦王稷沉吟了一下,皱眉道:“相国说的也有道理。如今齐国增兵,但赵国顾及寡人,所以才心有顾虑,
既如此,那寡人就大消赵国的顾虑,最好就是让齐赵两国全都拼得元气大伤。这样,下次寡人就能让秦魏韩三国联军彻底击败楚国了。”
楼缓闻言,拱手道:“大王英明。”
三日后,秦王稷又晾了赵相公子胜三天,才正式许诺答应赵国。
五天后,两万秦军离开咸阳向重丘而去。
齐赵两国在重丘对峙的第三个月,两万秦军抵达重丘支援赵军。
此时,虽然秦赵联军在人数上还处在劣势,但是随着秦军的到来,赵军士气大振,并频频向齐军做出挑衅动作,且向齐军邀战。
对此,田礼率二十三万齐军固守军营,避战不出。
齐国临淄。
田冀得到秦军出兵援助赵国的消息后,立即召来负责此事的左丞相范雎。
“贤卿。”田冀看着范雎问道:“之前贤卿不是说已经鼓动起秦国去攻打韩国了吗?为何突然之间,秦国不仅没有出兵伐韩,而且还出兵支援赵国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死拼到底
范雎听到齐王的询问,心中明白这事的严重性。
若是秦国无意伐韩,甚至还是决意协助赵国伐齐,那就意味着,不仅是他之前的行动出现失误,同样也意味着他之前欺骗君王。更重要的是,若是秦国愿意支持赵国,那就会出现一个对齐国极为不利的情况。
那就是齐国耗费巨大的代价,拼尽全力与赵国拼粮食,拼底蕴,结果却因为秦燕魏韩四国支援赵国,而导致齐国战败。使得齐国不仅没有打消赵国侵凌齐国的想法,反而还助长了赵国伐齐,那就是不可接受的。
虽然这事很严重,但是,好在,从秦国出兵的情况来看,事情并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想着,范雎定了定神,拱手应道:“大王,对于秦国出兵一事,臣以为我们也并不用太过担忧。秦国虽然出兵援助赵国,但是秦国出兵数量并不多。
以秦国之力,若是秦国真的要与赵国合力击败我齐国,那秦国的出兵数量,起码超过五万以上。
而今秦国才不过出兵两万,如此数量,既能满足赵国现在的需要,又能让我齐国不感到恐慌。如此巧妙地人数···臣以为秦国的目的应该还是为了让赵国安心,让赵国放心与我齐国对峙下去。”
说到这,范雎安慰道:“大王,经过之前的一系列战事,我齐楚秦三国都削弱了下去,只有赵国实力完好无损。而秦国若是协助赵国击败我齐国,这就相当于壮大赵国,进一步削弱我齐国。
壮大近在咫尺的强邻而削弱远在千里之外的弱国,这无疑就是损友而肥敌,臣想来,以秦王的精明,绝对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田冀听到范雎的解释,心中稍稍一安。
如今重丘那边,可是聚集了齐国二十三万大军,乃是齐国的底蕴,绝不能再次失败。所以,即便他听说秦国出兵数量紧紧只有两万,也依然揣揣不安。
不过,经过范雎的安慰,却是好多了,底气又回来了一些。
想着,田冀叹道:“丞相说的对,秦国出兵两万,其目的应该还是想要让寡人与赵国拼下去,最好拼得两败俱伤。”
范雎听到齐王的叹息声,便明白齐王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大王,此时此刻,各国都想让我齐国与赵国拼得两败俱伤。这一种情况,不仅我们清楚,臣想来赵国也必定更清楚,因为拼不起的并不是我们齐国,而是赵国。
所以,臣以为,现在更担心的应该是赵国才对。”
田冀点头道:“不错,若是各国不干预,坐视寡人与赵国拼粮食拼底蕴,那该担心的确是赵国。”
范雎见齐王点头,又开口:“大王,如今天下各国,尤其是我齐国周边,楚魏长期相持,燕国残败不堪,除了赵国已经没有其他国家能威胁我们。
而赵国则不然,韩国势弱且交好赵国,韩国对赵国没有多少威胁。而秦国乃是虎狼之国,秦国乃是耕战之国,秦国群臣还是百姓,皆闻战则喜,不能长久的安逸下去。
所以,秦国必定会出兵的,这只是情况早晚的问题。”
说到这,范雎笑道:“秦国一出兵,只有三个方向,要是赵国,要么是魏韩,要么是楚国。
而对于我齐国而言,最重要的便是避免秦国攻打楚国,楚国乃是我盟友,秦楚交战,则楚国对我齐国的支持就会锐减乃至消失。
至于其他两个方向,都对我齐国大大有利。魏韩乃是赵国的盟友,秦国攻打魏韩,最着急的一定是赵国,赵国一急,那我们就有击退赵军收复重丘两邑的可能。
所以,若是天下不发生变化,有利于我齐国,天下有变,同样也有利于我齐国,如此,大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田冀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现在秦国迟迟没有出兵,而是躲在关中看热闹,这让寡人很担心啊,担心我齐国会真的与赵国拼得两败俱伤。”
“大王请放心。”范雎应道:“秦国那个国家,上至秦王下至百姓甚至刑徒,都迫切的想要打仗,谁都拦不住的,就算是秦王也不例外。”
说着,范雎拱手道:“请大王给臣五千金,让臣去鼓动秦国的大臣、将领、策士,只要这些人被鼓动起来,那么,就算是秦王不想打,那也不能不打。”
“好。”田冀闻言,沉吟了一下,发现这也是一个办法。
君王可以驾驭一个国家,引领国家前行,但国家里面的群臣百姓,同样也可以绑架国家,正好,秦国就是这么一个容易被绑架的国家。
想着,田冀笑着对范雎道:“寡人给贤卿一万金。”
“唯。”
不久,范雎离去后,田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一定,下令道:“传诏给大将军,让他顶住,死死顶在重丘,只要不输那就算他赢。让大将军不要担心秦国,也不要担心粮食,这一次必定是赵国坚持不住。”
“唯。”
说罢,田冀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心中一狠,又吩咐道:
“传诏,让右丞相、大司田、还有大司田丞来。”
“唯。”
不久后,宋涣来,又不久车厘与管丰一同入宫。
车厘二人一进入殿中,见齐王与右丞相已经在殿中等候,立即一同告罪道:“请大王恕罪,刚刚左丞相去了大司田府提取金钱,是以臣等来迟了。”
“无妨。”田冀应了一声,然后示意两人坐下。
等二人坐定,田冀开口道:“三位贤卿,想来秦国支援赵国的事情,三位都已经听说了吧。”
见三人点头,田冀继续道:“刚刚寡人召见了左丞相,左丞相说秦国目的乃是支持赵国与我齐军对持,并同时消耗齐赵两国。”
宋涣点头道:“大王,齐赵两国数十万大军对峙,每日耗费无数粮食,各国想要看着我齐赵两国两败俱伤,这是应有之事,就像之前我们各国鼓动楚国与秦国拼得两败俱伤一样。”
说着,宋涣叹道:“现在轮到我齐国与赵国了。”
车厘与管丰亦点头称是。
此时,田冀脸色沉重的道:“这一次,寡人之所以强顶赵国,就是为了展示我齐国的实力,说明我齐国虽然经过之前一系列战事,国力大损,但底蕴犹在,不是哪个国家就能随随便便就能欺凌的。
不过,寡人真的目的是想把赵国给顶回去,而不是真的要跟赵国拼得两败俱伤。
如今,左丞相已经拿钱去秦国行贿了,希望能鼓动秦国出兵。但是,寡人以为仅仅将希望寄托在秦国身上,这还没有用,关键的地方,还是赵国,是让赵国主动退缩。
所以寡人以为还需直接对赵国动手。”
第三百四十四章 继续增兵
宋涣三人闻言,已经隐隐猜到齐王找他们来的目的了。
“三位贤卿。”田冀沉吟道:“如今齐赵两国在重丘对峙,每日消耗的粮食不在少数。如今,齐赵两国在重丘对峙近三月,两国的粮食价格全都出现了一定幅度的上涨,所以,这就是寡人的机会。
而赵国这个国家,其本身产粮较少,尤其是北部的地区大量农田被改造成牧场,如是等等,寡人以为赵国现在的压力应该远比寡人要大。
不过现在赵国的压力虽然大,但这还远远不够···”
说着,田冀看着三人道:“所以,寡人找三位贤卿来,就是想要针对赵国缺粮这一要害,重金收买赵国大臣商人贵族,并出钱抬高赵国粮价,使赵国粮价涨上三五倍。”
使赵国粮价上涨三五倍!
宋涣三人一听,脸色全都变得沉重起来。
如今赵国正需要粮食,所以,现在赵国对粮食的管控必定极严,这样,他们想要操作粮食价格就困难重重。
不过,若是这事成功了···
赵国这个国家,农业不怎么样,土地相对贫瘠,所以百姓较其他国家而言,相对较为贫困。若是将赵国的粮价炒上去,可以预见的,赵国百姓必然压力极大。然后,这些压力就会反映到赵王身上。
如此,前线的压力与国中的压力叠加到一块,赵王必定会对继续对峙下去产生迟疑,然后甚至会主动退兵。
想着,三人沉默了许久,然后车厘拱手道:“大王,之前臣与太傅交流过,太傅深知赵国虚实,认为赵国虽然粮食是一个重大问题,但是赵国也一直努力积蓄粮食。
以赵国的粮食储备,维持二十万大军一年左右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不久后便是秋收时节,赵国即将获得一批新粮食。
所以,现在想要抬高赵国的粮价,即便赵国不盛产粮食,也很困难。若是想要快速抬高赵国粮价···”
说到这,车厘沉吟了两个呼吸,沉重的道:“大王,赵国需要出动三十万以上的军队,才能快速消耗赵国的粮食,给赵国极大的压力。”
田冀一怔,沉默一下,应道:“让赵国出动三十万以上的军队,这并没有问题。问题的关键是三位贤卿能否抬高赵国粮价。”
宋涣应道:“大王,抬高赵国粮价并没有大问题,根据赵国传来的消息,现在仅仅只是二十万大军对峙,赵国的粮价就涨了三成,而我们齐国的粮价才涨了一成,由此可见,若是赵军增加到三十万,那就算没有我齐国的操纵,赵国的粮食也会上涨七八成。
此外,赵国因为粮食产量不足,同样也重视商业,甚至赵国都城邯郸便是赵国最大最有名的商业繁华的城市,大量商人聚集其中。而赵国各地,同样也到处都有商人。
商人逐利,只要我们联系好这些商人,并买通赵国的重臣,那让赵国的粮价涨个两三倍,还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涨到五倍可能就比较难。”
“好!”田冀点头道:“那寡人稍后就从临淄征召丁壮支援前线,诱导赵国也增兵。”
此时,管丰开口道:“大王,请从国中调一百万石去前线,并对赵国散布谣言,就说我齐国准备与赵国耗粮,要耗个两三年,以增加赵国的压力以及赵国百姓的恐慌。
只有赵人陷入恐慌之中,这样赵国的粮食价格才能在秋收之际反常上涨。”
“善。”
“大王,想要操纵赵国的粮价,臣以为我齐国需要准备五万金。”
“准···”
当日,田冀以秦军驰援赵军,前线告急为由,下诏从临淄还有临淄五乡征召了十万勇士。
然后,田冀出榜安民,说以齐国之富强,以赵国贫弱,赵国肯定坚持不住,会主动退去的,到时齐军就能不战而收复失地,甚至还能从赵国手中夺取地盘。
而在田冀大放厥词安抚百姓忽悠赵国的时候,宋涣等三人从国库提取了七万金,并派人去赵国准备抬高赵国粮价。
而范雎也让人带着那一万金前往秦国。
赵国邯郸。
“齐国又准备增兵了。”赵王何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即皱起眉头,然后看着前来禀报的蔺相如问道:“消息属实吗?”
蔺相如点了点头:“虽然现在齐国还未出兵,但是,根据我们在齐国的内应来报,消息肯定假不了。”
说着,蔺相如立即将齐王的言论道出。
赵王何一听,额头上的皱纹更深。
之前他已经知道齐国想要跟赵国拼粮食了,但是,他没想到,齐王居然敢大大咧咧甚至明晃晃的说赵国拼粮食拼不过齐国。
拼不过吗?
赵王何咽了咽口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
还真拼不过!
粮食问题一直都是赵国的大问题,先王时代就存在的问题,虽然之前赵国吞并了中山国,但中山国贫瘠,根本不能缓解赵国缺粮的硬伤。
而他这次让廉颇大举进攻齐国河济之间,而不是去攻打齐国难以救援的河间地,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河间多沼泽,人口大都集中在哪几座大城,加上位置靠北,粮食产量远不如河济。
河济之间,水量充沛,河网密布,拥有大量的河於之地,这些河於之地,亩产十石。齐国高唐、阿城、平陆三都集中在一块区域,可见其间之富。
若是能夺取河济之间,将阿城、高唐等齐国两都收入麾下,那赵国缺粮的状况必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可惜的是,田文不靠谱,齐军还未攻城薛城就告破了,根本就没有给赵国太多的时间。
可是现在···
想着,赵王何心中隐隐有了一些退意。
只是,退意一出现在脑海中,赵王何立即甩了甩脑袋,快速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
若是这次退了,那就是将赵国的软弱暴露在天下人面前,让天下各国看到赵国的软肋,那赵国还怎么与各国争锋。
若是将来赵国再跟齐征战,齐国与赵国耗粮食···秦赵战,秦国与赵国耗粮食···赵魏战,魏国···
呸,以魏国的实力,魏国没有耗粮食的机会,不仅魏国没有,连燕韩两国也没有。
只是,难道我赵国日后只能欺负弱小的燕魏韩三国吗?
又或者只能等秦齐楚三国主动露出破绽,而我赵国却不能主动?
所以···
想着,赵王何目光一定,暗暗告诉自己道:“这一次,寡人不能失败!赵国也不能败!”
第三百四十五章 求援燕国
赵王何心意一定,立即冷声道:“哼,他齐国敢拼,难道寡人就不敢拼了。”
说罢,赵王何定睛向蔺相如看去,语气坚定道:“贤卿,既然齐国打算增兵十万,那寡人也不能退缩,所以,寡人准备也征召十万勇士增援前线。”
蔺相如一听,便知道赵王已经决定于秦国死战到底了。
身为赵王的近臣,他理解赵王的想法。
赵国位于四战之地,若是不趁齐国现在虚弱,趁机虚弱齐国壮大自己,那等齐国恢复元气,凭齐国的实力,绝对是赵国的重大威胁。
夹在最强大的国家与最富有的国家之间,赵国只能先搞定一个,不然腹背受敌的赵国,自保都难。
既然现在赵国已经选定了齐国,那就只能打下去了。
想着,蔺相如沉吟道:“大王,如今的状况,齐国能坚持下去的最大依仗,便是齐国的钱粮胜过我赵国,而我现在战胜齐国,那首先就要解决粮食问题。
而粮食这个问题,我赵国已经无法解决,那就要向他国求援。”
说着,蔺相如拱手道:“大王,燕国之前劫掠了半个齐国,从齐国获得了大量的钱粮珍宝,此时此刻,我赵国正在与燕国的死敌作战,燕国理应出手相助,就算不能直接出兵,那也应该提供我赵国粮食。
故,臣请大王与燕王会盟,一则助燕王稳定国中;二则联合燕王向齐国施压,制造燕国会出兵伐齐的的迹象;三则想燕王借粮。
只要燕国的粮食一到,齐国必然便知道,齐国面对的不仅仅只是我赵国,还有燕国。”
赵王何闻言,点头道:“与燕王会盟的事情,可行。”
“此外。”蔺相如接着道:“大王,齐国疲弱,虽然这两年齐国恢复了一些元气,但却没有改变齐国虚弱的事实。要知道,这三年来,齐国最精锐的技击士一直都没有回复到五千之数,连技击士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齐军了。
所以,臣以为,对现在的齐国而言,凑出十万训练有素的精锐之事,已经是一个比较勉强的事情了,更别说三十万大军。
故,臣以为,若是齐军真的增加到三十万,那其中必定有大量初次上阵,甚至还有许多都只集训过一两次的丁壮。
齐人本来就胆怯,再加上将士训练不足,必定战力不高,我可强攻之,以迫使齐军退走。”
“善。”
于是,君臣议定,赵王何立即下诏,从国中征召十万勇士,并派出使者前往燕国邀请燕王会盟。
接着,赵王下令征召百姓的消息一经传出,赵国邯郸顿时沸腾起来。
本来,之前赵国在春耕之前出兵二十万攻打齐国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今年的春耕,可能会让今年的收获会出现减产。结果,现在赵王居然还在秋收之前,再次征召十万丁壮去前行···
一时间,邯郸百姓无不感叹不已,多有怨言。
邯郸一处民宅之中。
崔浩看着邯郸这边探子统计的情报,微微皱起眉头。
他已经来邯郸三个月了,之前他在薛城的情报工作做得极好,不过因为在薛地干的事情太多,许多探子都露了行迹,所以,为了避免齐王声誉受损,他从薛地升迁到邯郸来了。
只是,来邯郸三月有余,他对邯郸的赵人还是有许多不适,最大的不适还是赵人与齐人不同。
齐人富裕,薛地的百姓也一样,所以,齐人有一个极大的特点,那就是好聚众议论,甚至普通百姓也敢公然非议君王。齐国之中,除了先王对议论的百姓动刀,其他君王都是很宽容的,所以齐国的谣言很容易散布。
但赵国不同,赵人多豪迈慷慨之士,能动剑就不会动口。所以,赵人敢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然后血溅五步。但是,让赵人公开聚众议论,非议君王,这却比较难。
以至于他得到临淄传来的命令后,经过数日的准备,在赵王下令征召百姓后,立即在邯郸各处散布谣言,但是,效果却不明显。
赵人虽然对赵王在此时征召百姓有些不满,但大都只是口中抱怨两句,却不会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公然聚在一起,然后议论不休。
所以,想要快速造成轰动全城的谣言,却是远不如齐国方便。
想着,崔浩将手中的情报放下,叹道:“传令,继续散布谣言。”
次日,随着赵王轻视百姓的谣言在百姓悄悄传播,很快,齐国一次性运了一百万石粮食去前线的消息也开始在临淄传播。
三天后,几乎邯郸周围百里内的赵人,都知道了齐赵之战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结束的了。
一时间,心知赵国拼粮食可能拼不过齐国的赵人,不禁对前方的战事担忧起来。
又两日,赵王何留相国公子胜监国,然后离开邯郸,北上与燕王郑会盟。
赵王何离开邯郸的第二天,公子胜的门客李先找到公子胜道:“相国,臣最近听到谣言,说是齐国已经运了一百万石粮食去前线,有这事吗?”
公子胜脸色沉重的点头道:“不错,最近这几天城中传播的谣言是真的,齐国决定与我赵国拼粮食,所以一口气支援了重丘齐军百万石粮食,准备依靠财大气粗迫使我赵国退兵。”
说着,公子胜又笑道:“不过尔等也不用太担心,虽然我赵国拼粮食拼不过齐军,但是,我赵国还有燕魏韩甚至秦国的支援,完全不惧齐国拼下去。
这一次大王北上与燕国会盟,正是打算向燕国借粮。”
李先一听,立即脸色一松,道:“大王去向燕国借粮了,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三年前燕国劫掠了半个齐国,将齐国积蓄的大半钱粮还有众多珍宝全都被抢回燕国,短短三年时间,燕国肯定还有大量的余粮没有消耗完,只要燕国愿意支援我们,那我赵国足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公子胜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正是此理,所以诸位不用担心,这一战,最后的胜利者必定是我赵国。”
李先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昨夜收下的五十金···
既然赵国没问题,那他就放心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说动赵胜
于是,李先笑了笑,然后向公子胜拱手道:“相国,臣知道相国一直想要大规模的招募门客,以扬名天下,万世不朽,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钱粮,所以才一直未能得偿所愿。
不过,现在机会来了,相国获取一大批钱粮,招募门客,扬名天下的机会来。”
“嗯?”公子胜一怔,迟疑的看着李先,问道:“机会从哪里来?”
李先闻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向周围看了一眼,见左近无人,立即靠近公子胜一步,低声鼓动道:“相国,如今齐国运粮的消息一经传遍赵国各地,各地百姓都非常惊恐,认为这一场战事短时间内恐怕难以结束,一个不好,可能会重演六十年前的大战,一战打了三四年。
所以,现在百姓们都开始省吃俭用,积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说到这,李先看了公子胜一眼,见他正认真的听着,便继续道:“因为百姓有意屯粮,所以,现在我赵国的粮食价格,已经比开战之前涨了足足五成,甚至还有上涨的趋势。
不过,因为秋后在即,即将收获大量的粮食,所以现在粮价还未大幅度上涨。
而这,就是相国的机会,只要相国趁机派人去各地收购粮食,并抬高粮价,将赵国的粮价涨到三倍,五倍,甚至是十倍,那相国就能短时间内收获十倍的收益。”
“竖子,这种祸国殃民的话,你怎敢在我面前开口?”公子胜脸色十分不快的道:“本相乃是赵国之相,更是大王的弟弟,怎可在国难当头行此恶事。”
“此非恶事!而是善事。”李先立即开口反驳道:“相国,先贤有云,大兵之后必有灾年,如今齐赵大战数月,至今没有半点结束的迹象,如此大规模的对持,无论谁胜谁负,两国的粮食都将耗去大部分。
粮食一紧缺,进入荒年,粮价必定就会涨上去,这是再正常不过了,几乎明眼人全都能遇见这个结果。所以,现在国中最愚蠢的贱民都在有意积蓄粮食。
此时此刻,就算相国不派人去收购,那么,国中的其他宗室大臣,贵族,商人,肯定也会派人去收购粮食的。然后,在国中流通的粮食一少,粮食就会快速涨上去。
所以说,粮价上涨乃是大势所趋,不管相国做不做,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臣以为,相国乃是大王的弟弟,是大王最信任的人,最亲近的人,也是对大王最忠诚的。所以,与其让粮食被其他人收购了,还不如让相国你来收购。毕竟,赵国的粮食,放在相国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不然,臣担心我赵国的粮食会被齐国那帮商人给收购了,那是,就算那些商人不能将粮食运回齐国,但只要那些商人只买不卖,那对赵国也是一个灾难。
所以,相国收购粮食,非是误国,而是保国。”
公子胜听到这,脸色微微一变,沉吟了一下,僵硬的脸色微微舒缓下来,点头道:“收购粮食,为大王保管粮食,这的确是本相应该做的,但是,将粮食价格太高三倍或者五倍,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要是这么做了,必定会被国人痛骂的。”
“不然。”李先立即应道:“相国难道忘记齐王刚刚即位的时候,齐国的粮价被齐王抬高了十倍的状况了。
当时,我们赵国的群臣全都说齐王疯了,居然用粮食收割百姓的财富,齐人比怨之。可是,齐王先将粮食抬高了十倍,然后又以体谅百姓为由,下诏放粮,又将粮食价格压到原来的五倍。
结果,齐人闻之,不仅不痛骂齐王,反而还说齐王仁德。其后,等齐王从百姓手中掠夺了足够的财富后,又恢复粮价,仁以待民,如今,齐国之中可还有说齐王乃是暴虐君王的?
所以,百姓愚昧而健忘,只要相国事后给百姓一点好处,那百姓自然就会称赞相国的。”
公子胜闻言,感慨万千道:“本相之前曾有幸见过庄子两面,读过庄子的经典,看到朝三暮四之语时,还曾讥笑猴子愚笨,为人所欺。不想,人也是这样愚笨不堪的啊。”
李先一听,便知公子胜已经心动了。
于是,他立即开口道:“相国,我赵国大商人郭纵仰慕相国久矣,欲与相国一会,不知相国是否愿意见他。”
公子胜一听,立即就明白他是受郭纵之请来游说的。
而郭纵此人,出自赵国郭氏,先祖乃是赵简子之师,郭氏自赵简子时代开始,就一直是赵国的较为有名的家族,虽然郭氏一族现在没落了不少,在赵国权势不怎么样,但是家中财富却依然雄厚,富比王侯,远不是他这个成年没几年的公子可比的。
若是与郭氏联手,借用郭氏的财富还有郭氏的在各地的人脉,那···收购粮食的事情,稳了。
想着,公子胜立即应道:“本相今夜在府中设宴,有劳先生将郭纵请来。”
“诺。”
次日,邯郸之中就传出一股谣言,说赵王已经去跟燕国借粮,而且燕国已经答应支援赵国三百万石粮食,所以,赵国已经没有缺粮之忧。
赵人一听到这个传言,无不一松,他们最怕的就是因为赵国缺粮,所有赵王下令征收所有赵人的粮食,然后对百姓配给粮食。一旦配给粮食的事情发生,那他们就将陷入吃不饱也吃不好的境地。
现在,燕国愿意借粮,那就太好了。
于是,就在赵国粮食开始收获之际,赵国的粮价就出现缓慢下跌。
与此同时,以赵相公子胜还有赵国大商人郭纵为首的赵国最大收粮队,则开始在赵国各处收购粮食,并且因为他们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很快就收购了大量的粮食。
齐王冀三年,十月初。
这一日,齐相宋涣进入宫中,然后满脸欣喜的对齐王道:“大王,咱们抬高赵国粮价的行动,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咱们派去的人已经鼓动起赵相赵胜等群臣,还鼓动了一批商人,现在以赵胜为首的赵人,正在疯狂收购赵国的粮食。”
第三百四十七章 寡人之福
“哦,赵相赵胜!”田冀听到赵胜果然带头在赵国买粮,顿时摇头失笑,喜道:“好,有赵相这个百官之首还有郭纵这个赵国实力最强的商人牵头,赵国那边情况,稳了。
商人逐利,毫无底线,如今赵王何不再邯郸,赵胜这个监国相国带头,官商勾结,不久后,赵国的粮价必将轰动天下。”
说着,田冀又看向宋涣道:“丞相,赵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等赵王何回朝,肯定会彻查此事,所以,让咱们在赵国的内应,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要受损了。”
宋涣闻言,应道:“请大王放心,这一次咱们的人还处在鼓动赵国的商人的阶段,并没有真正开始接触赵国的官员贵族。其实,早在我们鼓动赵国商人之前,那些商人早就盯上了这次的机会,并已经偷偷的开始囤粮。
然后在我们的鼓动中,我们派去联系赵国邯郸冶铁商人郭纵的人,察觉到郭纵的野心,然后便为郭纵与赵胜牵线。结果,我们的人还没有去游说赵胜,郭纵就把赵胜给说通了。
然后,赵相赵胜还有邯郸大商人郭纵入场,才演变成众多官员贵族商人联合行动,将囤粮的事情从暗中变成明面,很快就演变成整个赵国的行动。”
说着,宋涣感叹道:“臣怎么也没想到,赵相赵胜居然如此贪婪又不顾大局。”
田冀闻言,心中暗笑一声。
赵胜这个家伙,才能平平又贪婪无度,所谓的战国四公子,以田文最自私自利,而赵胜才干最低,才能与欲望最不匹配。有赵胜在赵国,这简直就是齐国之福。
想到这,田冀突然呵呵一笑:“丞相,常言道,邻国有贤,我国之祸。如今赵国有赵胜这样的人在,这就是寡人的福分。所以,寡人觉得,赵胜这个人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所以,这一次,我们得派人去辅佐赵胜,让赵胜脱身才行。”
宋涣一怔,立即点了点头,应道:“臣明白大王的意思了,稍后臣就与太傅还有太宰商议一下,调几个人去辅佐赵胜。”
“善。”
宋涣离去后,田冀又召来左丞相范雎。
此时,君臣二人相对而坐,田冀将赵国的事情告之,然后问道:“丞相,如今赵国那边即将有成效,不知丞相这边,鼓动秦国群臣的事情,效果如何?”
范雎闻言,先是微微一怔。
他也知道最近右丞相宋涣他们正在策划抬高赵国粮价的事情,但是,他们居然把赵王何之弟、赵相赵胜也策反了?
惊讶了一个瞬间,范雎又反应过来,沉吟了一下后,眼睛一亮,拱手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与赵国讲和的机会来了。甚至,我们离间燕赵两国的机会也来了。”
“离间燕赵两国?”田冀一怔,不解的问道:“丞相,寡人听说赵王已经去与燕王会盟了,此时此刻,如何离间燕赵两国?”
范雎笑了笑,开口道:“大王,从秦国传来的消息,在我们的重金游说下,秦国群臣纷纷向秦王建议,要求趁我齐赵两国对峙,出兵攻打魏韩楚三国。
只是,秦王因为我齐赵两国增兵,形势愈发紧急而强行安抚群臣,欲观望齐赵局势,并让齐赵继续耗下去。”
说着,见齐王点头,范雎立即接着道:“如今赵国内部出现问题,赵国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退兵以稳定国内,另一边则是催促前线的赵军尽快击败我军。
而以赵国的目的来看,赵国退兵归还重丘两邑的可能性极少,强行进兵的可能性极高。如此,齐赵大战,而赵国内部混乱,只要赵国强攻不克,那赵国退兵就在眼前。
秦国见齐赵两国即将休战,必定会出兵。而在我们的游说下,秦国群臣基本上已经达成共识,那就是逼迫魏韩两国与秦国结盟,然后出兵伐楚国。
秦国一出兵,韩国肯定顶不住,然后就会向赵魏两国求援。而赵国正与我齐国对峙,魏国正与楚国对峙,赵魏两国援军短时间内肯定到不了,而韩国在秦国的攻击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秦国出兵伐韩,则韩国十有八九会投靠秦国。韩国一投降,那魏国就危险了。魏国见自己处在危险之中,要么投靠秦国,要么向赵国求援。
而这,就是我与赵国讲和的办法,联合赵国救魏。”
田文闻言,双目微沉,道:“那时,赵国内部出现混乱,而又难以击败我齐军,而秦国一旦迫使魏韩两国屈服,这就是对赵国的严重威胁。
所以,只要寡人在这个时候,派人与赵国讲和,则赵国必定会答应的。”
“大王英明。”范雎赞了一声,然后开口道:“而大王只需要在齐赵两国讲和的时候,提出一个要求,让赵国逼迫燕国也出兵伐秦救魏。”
田冀闻言一怔,看向范雎道:“丞相的意思是。”
“大王。”范雎拱手道:“如今燕赵两国紧密的结合,燕国势弱,依附赵国,想要让燕国背叛赵国,这很难。所以,离间燕赵的办法,就落在赵国身上。
只要赵国频频提出令燕国十分为难的条件,则燕国对赵国不满就会一点一点的聚集,直到有一天燕国拒绝赵国的请求。
现在,赵国降燕国借粮,这就是燕国不满的开始,而赵国在燕国元气大伤难以出兵的情况下,又强迫燕国出兵救魏,这就是燕国不满的加深。
燕国虽然经历数次两次大败,但其实,燕国的实力还是有的,不仅是燕宣王积攒了三十年的实力,而且,燕国还夺走了我齐国的大半财富。
故,只要燕国忍无可忍,拒绝赵国的请求,这就是我们彻底破坏燕赵两国关系的时候了。”
田冀闻言,笑道:“善!”
另一边,赵王何与燕王郑在燕赵边境相会,会盟中,赵王何向燕王提出借粮,然后,经过一番交流,燕王郑决定借出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给赵国。
赵王何从燕王郑身上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重申了燕赵两国的友好关系,并再次确定了燕赵两国保持共同进退的对外策略,然后才结束会盟返回国中。
第三百四十八章 暴涨七倍
就在赵王的返程之中,已经将赵国粮食收购了大半的赵国官员、贵族、商人则纷纷默契的开始惜粮减售。
随着邯郸等赵国城池市面上的粮食大量减少,随着大量别有用心的人开始散布齐赵两国的战事还要打两年的谣言,随着赵国不久后要征收百姓手中的粮食,实行粮食配给制的谣言传播。
很快,百姓被煽动的惊恐起来,纷纷准备囤积粮食。
于是,大量百姓的集中购粮,很快就将市场上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粮食扫荡干净。但···市场上的粮食被买完了,可还有大量百姓根本就没买到粮食。
又岂是齐赵两国已经对峙五月有余,赵国的粮价已经涨了五成,赵人本来就不富裕,多承担五成的粮价已经倍感吃力。是以许多百姓都等着秋收后粮食充裕了,粮价下跌了再准备购买粮食。
结果,秋收了,等他们准备买粮食的时候,却发现,市场上却买不到粮食。
于是,赵国百姓都急了。
就在赵人急切的买粮中,赵国的粮食开始飞快的上涨,不仅一天一个价,而且百姓还买不到粮食。百姓买不到粮食,心中更是急切,而百姓越是急切,粮价涨的越快。
于是,十月末,赵国邯郸的粮价已经涨了七倍,却依然有价无市。
这一日,赵相公子胜处理完国事,乘车回到府中,才下车,便听到一个歌声传来:“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公子胜听到这歌声中的衰亡之意,这段时间以来的喜悦之情顿时消散了一半。
于是,他立即沉起脸来,怒道:“谁在府中唱歌,将他带上来。”
“诺。”
不久,公子胜便府中门客押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见得此人,他立即大喝道:“你是何人,刚刚可是你在那里非议本相诅咒本相。”
韩池一听这人自称本相,立即便明白这人就是他今后的目标赵相公子胜,于是。他立即不卑不亢的应道:“回相国话,臣乃是最近这几天投奔相国的门客,此时正在相国府中为相国效力。”
说着,他有急忙解释道:“相国,在下刚刚之所以大声高歌,并非是非议相国、诅咒相国,实则是在向相国示警,相国大祸临头矣。”
“混账!”公子胜一听这人当面还敢诅咒,立即语气冰冷的道:“本相贵为赵国之相,又是大王的弟弟,如今有什么祸患会降临到本相的头上?你身为本相的门客,就应该好好的为本相效力,而不是再次大放厥词,危言耸听。”
韩池见公子胜根本不按常理行事,没有询问原因,就将他训斥一顿,并有要赶他走的意思。
见此,他立即抢在被赶走之前,抢先开口道:“相国,你可知如今邯郸的粮价已经到去年秋收之后的七倍有余了。”
公子胜一听,想起他最近所干的事情,顿时迟疑的看着面前的门客,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邯郸的粮食价格大涨,本相心里也很焦急,但是,如今我赵军正在重丘与齐军作战,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粮食,以至于连大王都亲自出面去向燕国借粮了。
此时此刻,国中缺粮,粮价大涨,这种事情,难道是本相的过错吗?”
韩池见公子胜改口,立即开口道:“大王离开邯郸前,邯郸的粮价与之前相比,这才不过涨了五成,结果,相国监国一月有余,在秋收之际,邯郸的粮价反而涨了七倍。
如此大的差距,不知相国以为,大王回来之后,会认为这是谁的责任。”
“这···”公子胜顿时皱起眉头。
他心中也很冤啊,本来,他收购了大量粮食,是准备慢慢放粮,并且慢慢的将粮食涨上去。毕竟,齐赵之战还看不到结束的迹象,肯定还要打好几个月。如此长的时间,足够他一步一步的推高粮价,并将手中的粮食全部卖出去。
但是,他也没想到,在他放粮吊着百姓同时,其他商人纷纷惜售,以至于百姓都去了他开设的商铺购粮。
然后,他又得到郭纵的消息,竟然有其他商人趁他卖粮的时候,偷偷从他的商铺买粮,打算等粮价涨上去的时候再出售。
得到这个消息,他立即就忍不住了,他与郭纵辛辛苦苦才收购的粮食,总不能才赚个幸苦钱,其中大部分的利润都被其他商人拿走了吧。
于是,他也让郭纵开始惜售了。
结果,他一惜售,市场上的粮食数量大减,更多的百姓惊恐的要购粮,两者相互影响,相互推波助澜,然后才十几天的功夫,粮价被人推高了七倍,而且,还在继续向上涨。
现在,他似乎除了满脸无奈的在一旁赚钱,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此时,韩池见公子胜不语,又开口道:“还有,相国,如今邯郸之中,百姓都在抱怨相国不能管控粮价,甚至,还有许多愚民在谣传,说这场粮价大涨的事情,就是相国在背后推动的,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公子胜一听,立即驳斥道:“谣言,谣言,都是谣言。”
韩池不置可否,只是拱手问道:“相国当年以弱冠之龄任相国位,不知相国以为,这是何故?是因为相国才能过人呢?还是声望极高呢?还是功劳卓著呢?”
公子胜闻言,张了张口,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韩池见此,叹道:“相国,臣以为大王之所以任用公子为相,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公子乃大王之弟,是大王最亲近信任的人,所以才用公子。
可是,如今公子奉命监国,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居然就将国家搞成这样,这让大王怎么想?”
公子胜脸色大变。
现在,他才想起来,他之所以成为赵相,成为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不是因为才能和声望,而是因为自己是大王的弟弟,受大王信任。
若是他因为贪婪而抬高粮价的消息被大王知道了,而且还是在这个关键时候···那他就完了,一定会失去所有的权势的。
没有了权势,那财富名望也将离他而去。
想着,公子胜全身一寒,然后向韩池拱手问道:“先生,现在胜也想解决粮价太高的问题,但是胜才能不足,无法解决,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韩池见公子胜询问,,立即开口问道:“相国,臣听说,秋收之际,相国也派人去收购粮食了?”
公子胜一听,立即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没有这事!”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赵王归来
“没有。”韩池一听公子胜否认,立即脸色一僵,然后拱手道:“臣听说百姓谣传,说相国派人去收购粮食了,因为感念相国仁义,所以才打算来向相国献策。
既然相国不曾购粮,抬高粮价,那就是臣错怪了相国,是臣自作多情。如此,臣也无颜再在相国府中用事,故,请辞。”
公子胜一听这人要走,心中一突。
他现在正担心事发后自己会失去大王的信任,从高高在上的赵相变成一个普通的公子,结果,这个前来搭救他的人什么办法都没说,就要走。
他岂能放任。
想着,公子胜立即开口制止道:“先生且慢,且慢。”
制止了韩池之后,公子胜便将姿态放低,连忙陪笑拱手道:“先生知道了胜的危机,特意前来向我示警,此真是情意深重。就算胜没有这个危机,胜也感激不尽,还请先生留,让胜款待先生,以表谢意。”
韩池见公子胜亲自拱手行礼,这才留了下来。
不久,公子胜与韩池在大厅中坐下。
公子胜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韩池问道:“先生,如今国中粮价大涨,本相忧之,恐大王怪罪于我,不知先生以为该如何是好。”
“简单。”韩池一听,立即应道:“粮价之所以大涨,那是因为百姓买不到粮食,只要百姓能买到粮食,粮价自然就会跌下去。
如今大王已经向燕国借粮了,燕国肯定会借粮的,而我赵国其实也刚刚才秋收,虽然今年的收成不如去年,但是国中还是有粮食的。所以,只要相国能打开府库,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粮,那粮价自然就降下去了。”
公子胜皱眉道:“这是本相也考虑过。只是,一则前线的军队已经增加到三十二万之多,每日耗费的粮食太多,而本相现在还不知道燕国究竟会借出多少粮食,本相担心卖粮太多,可能会影响前线的战事。其二,国中商人囤积居奇,大肆购买粮食,而百姓却买不到粮食,且为之奈何。”
韩池一听,故作沉吟,然后应道:“相国按户籍卖粮,规定百姓买粮之时,必须拿出身份户籍证明,然后每户按照家中人口数量,一次最多只准购买半月的粮食。
如此,有户籍为凭,就不但心百姓买不到粮食,更不用担心商人大量购买粮食。而且,相国还可以将粮价定在市价的一半,也就是往年的三四倍左右。
这样,相国既能为大王大赚一笔,还能得到百姓的称赞,如此,国中还会有谁会污蔑相国大肆收购粮食囤积居奇,牟取暴利呢!”
公子胜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不仅只有这两个好处,而且,官府的商铺只要查户籍查得严谨一点,那卖粮的速度就会很慢,速度一慢,那么,城中那些较富裕的百姓,就不得不去他的商铺中买高价粮。
如此···等上数月,等赵国粮食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再减少官府卖粮的数量,那百姓就得去他哪里买粮了
这就是名利两得之法啊。
想着,公子胜看韩池的眼神更加和善了,点头赞道:“先生大才,一下子就解决了本相的难题。”
赞叹中,公子胜又想起城中关于他囤粮牟利的谣言,心中微微一紧,向韩池问道:“先生,城中谣言令本相甚是苦恼,不知先生有何办法解决城中的谣言。”
韩池笑道:“相国既然没有做这事,便不用在意,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王明察秋毫,不会冤枉相国的。”
公子胜尴尬的一笑,若是他真没做过就好了。可是问题是他真的做了,更关键的问题是,他收购粮食的事情,还有太多人知道了,更经不起大王查。
想着,公子胜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如果本相真的收购了粮食,那该如何是好。”
韩池一怔,故作震惊的看了公子胜好一会儿,直到公子胜露出朽羞愧之色,才应道:“假如···如果相国真的收购了粮食,那么···就请相国计算自己的财力,然后立即拿出这部分粮食,上交府库,以证明相国并无私心。”
公子胜闻言,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计算自己财力,然后上交粮食···如今粮价涨了七倍,就算他交出自己购买的粮食,那也无妨,毕竟,收购粮食的钱,是郭纵出大头,其他一些商人也出钱入股了,就他自己出的钱最少。
所以···可行。
于是,当天夜里,公子胜召集了一心想要重兴家族荣光的郭纵,以及其他出钱购粮的商人。
次日一大早,公子胜便悄悄地上交了一批粮食,然后开仓低价放粮。
赵人闻之,蜂拥而至,纷纷出三倍的价钱购买官府出售的粮食。不过,因为官府为了打击商人,需要查户口,所以卖粮的速度很慢,而且一次只卖一户人家半月口粮。
于是,大量缺粮又排队没排到的百姓,只能去商人的商铺,花七倍的高价买粮。
于是,就在公子胜开仓卖粮的次日,买到低价粮的百姓无不赞扬公子胜仁厚,而买到高价粮的百姓,则怒喷商人无德。
至于公子胜收购粮食牟利的谣言,则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慢慢的从邯郸城中消失。
另一边。
赵王何会盟归来,进入中山国没多久,便得到赵国粮价暴涨了七倍的消息,而且,各地隐隐还有赵相公子胜收粮牟利的消息。
于是,赵王何一面派人将燕国借粮的消息散布出去,一面加快速度返回邯郸,一面暗中派人查探消息是否属实。
八天后,赵王何回到邯郸。
一回到邯郸。,赵王何都来不及洗漱休息,便急忙吩咐道:“来人,传相国来见寡人。”
接着,公子胜闻大王召见,心中一紧的同时,又立即一松。
幸好,他早有准备,不然这一次可能就因小失大了。
不久,宫中。
君臣兄弟坐定,赵王何脸色冰冷的看着公子胜,寒声道:“相国,你有什么要对寡人说的吗?”
公子胜一听,脸色一黯,连忙避席长拜道:“大王,臣无能,大王离开邯郸不过月余,臣奉命监国才月余,邯郸粮价就涨了七倍,臣无能,不能稳定粮价,以致国家动荡,百姓不安,此臣之罪也。”
说罢,公子胜再拜,伏在地上不起来。
第三百五十章 激战两月
此时,赵王何看着趴在地上的公子胜,目光异常寒冷。
对于他这个兄弟的才能和野心,他是知道的,才能平平,又想着扬名天下,结交士人,但又鄙视平民,关键是年纪尚青,只能依附于他,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这样的人注定是无法成事的,不会像他大哥一样。
所以,乐毅被免去相国之位后,他就立即提拔了这个弟弟做相国,一来用起来放心,二来笼络宗亲。
结果,他看走眼了,他这个弟弟虽然才能平平,但是却居心不良啊。
若仅仅只是难以平抑粮价,那只是才能不够,是他这个赵王没有安排好辅助的大臣,以至于公子胜才监国不到两月,就将国家搞得一团糟。
可是,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公子胜居然在齐赵大战的关键时候,购粮牟利,这就不是才能不行了,而是不忠。
想着,赵王何心中一冷,沉默了许久,然后放缓语气道:“粮价在秋收后短时间内暴涨七倍,如此反常,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囤积居奇。
相国以为如何?”
公子胜一听,立即应道:“大王英明,不过,这不仅仅只是有人砸囤积居奇,而且还有齐人在其中作梗。臣最近听到的风声,齐国为了打击我赵国,派出了大量商人来我赵国,我赵国粮价涨的如此之快,必定是齐人在作乱。”
赵王何闻言,看着公子胜的目光顿时一冷。
本来,他还想着看在兄弟的面上,给公子胜一个机会,让公子胜主动认错。结果,公子胜不仅不认,反而还将罪责推给齐人。
虽然齐国有钱,但是,有钱能买到粮食吗?齐人能如此快速的去赵国各县各乡买粮食吗?没有赵人的倾力相助,齐人根本做不到。
想着,赵王何语气微微有些冷淡的道:“寡人在回都的路上,听说相国也派人去买粮食了。”
公子胜一听,立即拜道:“臣身为相国,又是赵国公子,为国效力,为大王分忧,这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居功。”
“嗯?”赵王何闻言一怔,顿时露出满脸的错愕。
怎么,难到他以为他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还是功劳吗?
此时,公子胜一面邀功一面推罪道:“大王,自从齐国传来增援增粮的消息,臣就发现各地商人还有百姓都在偷偷的储存粮食,臣闻之,心中甚是担忧,担心前线大军会因为没有粮食而战败。
所以,臣便散尽家财,派人去各地以高于市价八成的价钱收购了一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为大王分忧。
只是,臣虽略有薄财,但面对整个国家,依然杯水车薪。如今,百姓藏粮不卖,商人惜售,市场上粮食不足,粮价高涨,虽然臣已经将收购的粮食全部放到平粜府出售了,并动员了一批商人捐粮。
但是,一则战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二则为了避免商人抢购粮食,三则不知道燕国会借多少粮食,四则百姓恐慌。
所以,臣虽尽力平抑粮价,但依然不能将粮价压下去。”
赵王何闻言不禁愣了愣,公子胜收购的粮食全都捐出来了?
迟疑了一下,赵王何因为刚刚回朝,还没有询问其他大臣,不知此事真假,便安抚了公子胜一番,然后便让公子胜离去。
公子胜一出门,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
他知道,这一劫他算是过了,不仅过了,而且还名利双收···
而另一边,赵王何让人查了一下府库,得知公子胜真的捐了一大批粮食,而且还动员了一些邯郸的商人捐粮后,这才信了公子胜的话。
接着,平抑邯郸粮价的责任就落在了赵王何身上。
只是,赵王何面对国中缺粮,百姓疯狂的追求粮食,商人贵族又不拿出粮食,燕国的粮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运来。
于是,在不敢大规模放粮的情况下,赵王何也不能解决粮价高涨的情况。
于是,赵王何便在邯郸城中三倍粮价与七倍粮价两种价格并行的情况下,下诏让得到援军不久的廉颇,向齐军发动进攻,以求能击败齐军。
而邯郸城中,随着赵王何的归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粮价亦开始缓慢的上涨,其后,赵人则开始抱怨君王。
与此同时,赵国粮价高企的消息,也从赵国向周围秦韩魏齐燕等国扩散。
各国闻之,皆惊。
各国震惊中,廉颇率领赵军对齐军的阵线发起了猛攻。
只是,两军对持数月,齐军阵线早已完备,各种守御工事器械齐全。
赵军的猛攻立即遭到齐军的迎头痛击。
于是,赵军强攻一月,不克。
不过,随着赵军持续不断的强攻,齐军尤其是不久前赶来增援的十万齐军,战力低士气也低的缺陷暴露出来,随着激战的不断进行,随着齐军的伤亡不断增加,齐军的士气与战力也在不断的下降。
在赵军的强攻中,时间缓缓来到齐王冀四年正月初一。
大朝议之后。
田冀留下朝中重臣,面色沉重的道:“诸卿,大将军传来的消息,我军与赵军在重丘激战近两月,军队战力不足的缺陷暴露无遗,将士士气低落,恐久守必失···”
群臣闻言,脸色皆变得沉重起来。
先王武顷王之时,齐国精锐几乎损失殆尽,这几年虽然齐国恢复了不少元气,但是,精锐不足,这还是一个大问题。
之前十万十几万军队派出去打,问题还不明显,可是,现在三十多万大军上阵,这个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此时,范雎率先开口道:“大王,如今正值我齐国与赵国大战的关键时候,击退赵军,我齐国便向天下各国展示力量,让各国不能欺凌,便能从容恢复元气,甚至还能转守为攻。
若是失败了,我齐国的虚弱再次暴露在各国面前,如此,赵国、燕国,甚至是秦韩魏三国都将来侵凌我齐国。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坚持下去,而且还要获得战争的胜利。”
群臣听到此言,皆点头称是。
为了这一战,他们君臣已经付出如此多的努力,这一战绝不能半途而废。
此时,宋涣开口道:“大王,赵国那边,赵国邯郸的粮价一度涨到了平常的十倍,只是因为燕国的粮食运到赵国,这才将赵国的粮价压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赵国的粮价现在依然还是正常的六倍,所以,臣以为赵国的潜力已经被逼出来了,只要燕国的这批粮食消耗殆尽,那赵国必将难以为继。
而燕国的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也仅仅只能供三十万大军两月之用,所以,臣以为,以赵国的底蕴,绝对撑不了三个月。
故,只要坚持下去,那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齐国。”
范雎亦道:“大王,秦国传来的消息,如今秦国那边,群臣全都在向秦王求战,秦王已经压制不住群臣了。
故,臣以为,秦国出兵在即,而且出兵时间必在旬月之内,只要我坚持下去,马上便有转机。”
太傅鹖冠子亦道:“大王,我齐国与赵国僵持近八月,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半途而废,无论如何都要打下去。”
此时,田冀听着群臣的声音,坚定的点头道:“诸卿所言极是,此战我齐国万万不能失败。
所以,寡人打算亲往重丘督军,与诸将士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