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皇朝》 第一章 机遇和风险 耳边传来了刺耳的蝉鸣声,随后,敞开的窗户吹进一阵略微清凉的风,感觉非常舒适。 肖曜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打量一下屋子里的家具摆设,眼神里满是疑惑,紧接着又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睁开,但视线里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 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感觉就一个字,疼! 看窗户外面的阳光,应该是早晨八点多。 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他目前所在的国家叫做天明皇朝,现在是盛隆十二年的七月二十二日,地点是京师的宋王府。 而他所在的身体,是皇帝的儿子,被封为宋王的朱睿昇! 只不过,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前的肖曜到了不惑之年,是个成熟富有魅力的青年人,而朱睿昇却只有十六岁,还没有结婚。 开局似乎很不错,起点不是一般的高,皇家的亲王! 但是他并不知道,穿越带来的不止是福利,还有麻烦! 此刻就在紫禁城的皇极门大殿里,因为曾经的死鬼,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弹劾。 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以前的死鬼朱睿昇,前天下午的时候带着侍卫出城游玩,居然看中了一个到尼姑庵上香还愿的寡妇,然后派人抢进了王府。 偏偏侍卫押着马车进城的时候,被都察院的巡城御史发现了,跟踪到了王府。赶车的马夫刚被轰出来,就被巡城御史带到了兵马司衙门询问,事情顿时暴露了。 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言官们抓住了朱睿昇的尾巴,经过仔细谋划,在今天早朝的时候纷纷出班弹劾。 都知道紫禁城有三大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一般人都以为皇帝是在太和殿上朝,这是完全错误的说法。 皇帝上朝的地方是在皇极门,这叫做御门听政,小范围开会则是在乾清宫,也就是皇帝住的宫殿。 “陛下,臣接到巡城御史报告,宋王殿下在前天下午的时候出城游玩,居然把一个外出到尼姑庵上香的女子连马车带丫鬟一起抢回府中!” “经过都察院核实,这个女子的父亲刘涵章是盛隆三年的举人,她的夫家是前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田学严家!” “自从田学严的长子病逝后,田刘氏立志守节,平时很少出门,此番乃是代替田夫人还愿才外出的。” “宋王殿下居然强抢节妇,这不但违背朝廷律法,也是对太祖皇帝圣训的公然违背,臣请陛下对宋王殿下予以严惩!”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周铧,等到国事处理完后,出班跪地奏道。 朝堂上顿时响起了议论声,官员们大多脸有怒色,对宋王朱睿昇的行为极为鄙夷和愤慨。 天明皇朝以孝道和仁政来治天下,以理学来作为施政核心思想,守节正是理学所提倡的,其表现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宋王居然把读书人的未亡人,还是立志守节的寡妇抢回家里,这个举动不但有辱皇家名声,更是违背了祖制,也践踏了理学思想,这是无法容忍的! “周卿,如果宋王真的强抢节妇,朕自然不会袒护,但都察院可有人证物证?”现年四十九岁的盛隆帝,阴沉着脸问道。 他是个很儒雅的中年人,身材不算高,留着长须,脸色略微有些不太健康的潮红色。 作为父亲,他自然知道朱睿昇的品性,这件事肯定能做得出来,而且都察院既然敢弹劾,也肯定不是风闻奏事。 “启奏陛下,巡城御史跟到了王府,而马车夫被王府侍卫赶了出来,巡城御史直接带到兵马司衙门审问,事实确凿!”周铧说道。 既然有人证,那就是证据确凿了,加上宋王平日的行事作风,朝堂顿时就沸腾起来。 “陛下,节妇乃是朝廷提倡的行为,也是太祖皇帝的训令,而宋王身为皇家亲王,居然带头破坏祖制,强抢节妇于王府,实属对太祖皇帝的不孝,此乃大不敬之举!”刑科都给事中孙廉出班参奏。 “陛下,《神童诗》有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们天明皇朝向来推崇和礼遇读书人,这是朝廷治理九州万方,恩泽百姓的基础!” “田刘氏之夫家和娘家都是京城士绅,宋王之举,无疑是对全天下读书人的羞辱,请陛下圣裁!”都察院右都御史范礼贤出班跪倒参奏。 “陛下,圣人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见这是道德伦理的标准,宋王违背我朝尊奉的圣人教诲,情节极其恶劣!” “陛下当严惩宋王,为朝廷和皇室挽回声誉!”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吾皇予以严惩......” 一连十几个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言官,争先恐后出班参宋王,言辞激烈态度坚决,似乎不处置宋王,天明皇朝就会因此而道德崩坏天下大乱。 “朕知道了,自会传旨宗人府派人到宋王府严加查证,如果查实确有其事,朕自当严厉惩戒宋王,退朝吧!”盛隆帝貌似平静的说道。 皇朝祖制规定,皇室人员只要不是谋逆造反这样的大罪,哪怕是杀人放火,也只能交给宗人府处理,朝廷司法衙门是无权处置的。 “皇上,既然巡城御史已经确认了事实,又有田家的马车夫作证,何来送交宗人府调查一说?臣请陛下立刻下旨严惩宋王!”周铧不肯答应。 盛隆帝的五个儿子里面,其余四个都是经过翰林学士教导出来的儒家子弟,唯独宋王朱睿昇,是最让言官们感到厌烦的类型,从小不听圣人教诲,启蒙后或许就没有再碰过书籍。 朱睿昇在京城殴打官差、骑马在街道横冲直撞、当众羞辱文官嘲讽士林、整天带着王府侍卫满京城乱窜,是文官眼中的祸根。 之所以以前没有收拾他,也是因为这家伙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没有足够力度的证据,加上皇帝心存袒护,根本拿他没办法。 皇帝虽然表示要追究,可谁心里都知道,这不过是应付而已,说是查证,查来查去就不了了之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朱睿昇的尾巴,这次要是不给他个严厉的教训,未来就藩后,当地的士林必然受到他的荼毒! “周卿,皇家成员即便犯错也是由宗人府处置,这是天明皇朝的祖制,你这是要朕违反太祖皇帝的规定?还不退下!”盛隆帝大怒。 “臣不敢听命,此事关乎皇朝的江山社稷,关乎千秋万代的基业,臣请陛下立刻下旨!”周铧下跪磕头,就是不退步。 居然敢在朝堂上抗旨不遵,盛隆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感觉自己的皇帝权威受到了挑衅,就想要把周铧撤职查办。 “陛下,臣认为左都御史的请求并无不妥,臣附议!”内阁首辅、礼部尚书孙东清出班说道。 “臣附议!陛下爱子心切可以理解,但纠正宋王的错误,也是为他的将来着想,请陛下恩准!”内阁次辅、户部尚书徐朔出班说道。 紧接着,多名朝廷内阁和六部大员出班表态支持。 大家都知道,皇帝袒护宋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这么严重的错误还放任不管,早晚都要出大事的! “传旨,要宋王朱睿昇到大殿听参!”盛隆帝无奈的说道。 在天明皇朝,目前是君弱臣强的局面,皇权被文官集团所压制,朱睿昇被人抓住了尾巴,想要护着也不可能了。 第二章 被弹劾了 肖曜感觉后脑勺还有些疼痛,并没有着急起来,身为这座王府的主人,他愿意怎么样都没有人敢管。 但躺着不是因为困倦,而是梳理自己得到的信息,尽快融入这个身份和周围的环境。 穿越之前的他,身份是军方的资深王牌特工,侦察兵出身,以出色的表现被情报部门选中,受到了极其残酷的专业训练。 他用商人面貌在国外活动长达十五年,并且担任了欧美地区的情报主管,期间还负责了新特工的培训工作。 以前的身体没有穿越过来,可强悍的心理素质和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格斗技巧和知识,却随着来到了新世界。 从他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全新的生活就开始了,他也不再是肖曜,而是宋王朱睿昇。 “刘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有时间来王府了?”有人在门外说道。 “海忠,王爷呢?”一个喘气急促的声音说道。 “王爷还没有起床呢,昨天晚上喝多了酒,一晚上都没有醒。天热,快,给公公端一碗冰镇酸梅汤来!”叫海忠的人回答说道,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和尊重。 “这都什么时候了,咱家哪有心情喝酸梅汤!你赶紧把王爷叫起来,这次要有大麻烦了!前天傍晚王爷在城外抢回来的那个女子田刘氏,是个守寡的节妇,夫家和娘家都是京城士绅。” “这件事做的手脚太不干净,不止被都察院的巡城御史给发现了,马车夫也被带到兵马司衙门作为证人。” “今天早晨的时候,言官们突然发难纷纷弹劾王爷,措辞非常激烈,万岁爷宣王爷立刻到皇极门大殿见驾!”来人说道。 朱睿昇的记忆中顿时跳出了这件事。 王府里面不敢说美女如云,可也不缺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而原来的死鬼呢,却偏偏喜欢年龄比他大的女子,这特么是什么怪癖? 前天下午的时候,这位喜动不喜静的亲王像往常一样乔装改扮,带着一群侍卫溜出城玩乐,结果,却在城外的一所尼姑庵附近,看到了前来上香的一个女子。 此女看年龄有二十出头,天生丽质娇艳多姿,身材更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朱睿昇顿时生出了爱慕之心。 派随行侍卫秘密打听才知道,这居然是个寡妇,夫家姓田,娘家姓刘,丈夫是个秀才,可惜迟迟没有中举,因病去世五年多了。 田刘氏的娘家和夫家,都是天明皇朝所谓的士绅,士是指有功名的读书人,比如秀才和举人,绅是指家里有人做官或者有退休的官员。 田刘氏的父亲是举人,但是没能补缺成为官员,她的公公曾经担任过礼部的小官,因为身体的缘故,提前退出了官场。 其实说起来,死鬼不是好色如命的那种纨绔,而且身为亲王,尽管还没有结婚,但为了老朱家开枝散叶的重任,皇帝每年都要赏赐美女给他,但问题是,他偏偏就喜欢田刘氏这样的类型。 死鬼当即就让王府的侍卫在尼姑庵附近埋伏,等寡妇回家的时候,不单是田刘氏,连人家的侍女和车夫都给一块抢到了王府。 当天晚上死鬼并没有动她,而是昨天晚上的时候,开开心心先和王府属官们喝了一顿,然后到了田刘氏的房里。 本来是打算成就好事的,却被性情刚烈的田刘氏推倒了,后脑勺碰到了桌子角,一直昏迷到今天上午才醒来。 实际上死鬼被抬到房里没一会,就挂了,是新的灵魂占据了身体,他当时满嘴酒气,气息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大家还以为是他喝多了,没能成就好事就醉倒了。 “来人!”朱睿昇坐起身来轻声喊道。 随后,一个穿着蓝袍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有四十来岁的样子,面白无须,看起来脸色有些憔悴。 蓝袍人是宋王府的总管太监萧海忠,曾经是坤宁宫的小宦官,朱睿昇出生没多久,就到了坤宁宫,然后他被皇后派到这家伙身边伺候,十六年的时间,两人的关系自然是非同寻常。 “王爷,司礼监的陆公公前来传旨,万岁爷要您马上到皇极门大殿见驾,田刘氏的事情被都察院知道了,正在弹劾您呢!”萧海忠说道。 “给本王更衣!”朱睿昇面无表情的说道。 既然占据了死鬼的这具身体,那就得承受人家留下来的债务,天底下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 好像有点不对啊! 萧海忠太熟悉这位宋王殿下了,按照他火爆的性格,听到言官弹劾,还得到皇极殿当着满朝文武官员对质,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先是破口大骂一通,问候那些言官们全家的女性,然后再问问自己的意思,可这次怎么就这么平静? 一点慌乱和暴怒的神情都没有出现,反而有些异常的镇定! 朱睿昇进宫坐的是轿子,十二人抬的大轿,天明皇朝的规矩,唯独皇帝才能坐十六抬。 轿子里面很宽敞,左右都有配着锦垫的座位,坐三个人都不会感到拥挤。 而当年权臣张阁老做首辅的时候,坐的轿子需要三十二个人抬,里面居然有卧室、会客室和厕所! 如何破这个危局呢? 身为特工,逻辑推理能力和反应能力自然是相当出色的,他仔细推算这里面的机会。 “刘公公,昨天父皇上朝了没有?”朱睿昇忽然掀开轿帘开口问道。 “启禀王爷,昨天万岁爷上朝了。”骑着马的宣旨太监说道。 他也觉得奇怪呢,宋王殿下问昨天上没上朝是个什么意思?都说宋王脾气急,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从承天门进入紫禁城,然后到午门下轿,穿过金水河上的金水桥,通过广场,来到了皇极殿。 做了个深呼吸,朱睿昇定了定心神,抬腿踏上了台阶。 “宋王殿下到!”守门的太监喊道。 “传!”里面有个威严的声音说道。 按照天明皇朝的规制,上朝必须是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文官以内阁首辅为首,武将以兵部尚书为首,分为左右两班站立。 朱睿昇穿着青色的亲王制服,两肩有龙的图案,背部有山的图案,每只袖子都有火、华虫、宗彝图案。 头上戴着九旒冕,綖板为桐木所制,冠体前面圆后面方,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组成,共有一百六十二颗。腰中有玉带,脚蹬皮靴,手里拿着玉圭。 第三章 一招秒杀 “儿臣朱睿昇叩见父皇!”朱睿昇进殿后跪倒在地,磕头说道。 “平身!”盛隆帝说道。 “谢父皇!”朱睿昇站了起来。 还是第一次参与朝廷的大朝会,皇子按照祖制是不管政务的,以前的死鬼没有机会来皇极殿。 “刚才都察院和六科弹劾你强抢节妇,此举有违祖制羞辱士林,实为破坏道德伦理之举,你对此怎么说?”盛隆帝问道。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着朱睿昇,有好戏看了,向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他,肯定挡不住言官们的犀利进攻。 “父皇,儿臣认为这次弹劾,是都察院和六科联合搞出来的阴谋,意图不轨其心可诛!”朱睿昇毫不犹豫的说道。 朝堂上的官员们顿时迷惑了,这件事明明就是你干的,所谓的阴谋,要作何解释啊? “宋王殿下,您的意思是不承认有这件事?”周铧出班冷冷的问道,矢口否认在意料之中。 但是,不认账有用吗? 巡城御史都把田家的马车夫抓到兵马司衙门了,你矢口否认也无济于事! “本王承认前天傍晚的时候,从城外带回来一个女人,但是不是节妇,本王此前并不知道,蓄意强抢节妇不成立,有违祖制或者羞辱士林也不成立,难不成本王还提前问问她是不是节妇再决定如何下手?”朱睿昇淡淡的说道。 言官们胸有成竹的在旁边瞅着,有些人激动的脸都发红了,即便你敢承认,这件事就好办了。 很多人暗中摇了摇头,这种辩解的方式虽然貌似合理,但没有意义,盛隆帝也觉得这件事陷入死局。 “宋王殿下,你当时不知,难道她不会说明?回到王府你也没有问问来历?事实俱在,容不得你抵赖!”范礼贤厉声说道。 “皇上,宋王殿下这是在混淆事实,想要为自己脱罪!” “皇上,宋王殿下这是强词夺理!” 六科给事中的言官开始跳出来了,他们品级很低,可是却有资格位列朝堂,而且习惯一窝蜂的涌出来。 “当时有点着急,没顾得上问!”朱睿昇笑了笑说道。 言官们当场就给气炸了,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说法,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上,巡城御史一直跟到王府,亲眼目睹了这件事,而且还有人证,宋王殿下强抢节妇是事实,臣恳请将宋王殿下驱离京师,尽快到封地就藩!”周铧大怒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言官们一起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等于发起了总攻。 面对宋王朱睿昇卑鄙无耻的辩解,言官们的战斗力瞬间飙升,这次就要以宋王为垫脚石,成就科道官员的美名! “本王就知道,这件事是你们都察院甚至不知道什么人,在背后策划的阴谋诡计,借题发挥想要逼着本王就藩,今天是我被驱离京师,明天又要轮到哪个王爷了?”朱睿昇冷冷的说道。 这句话一说,不但盛隆帝皱了皱眉头,连百官之中也有很多人思索起来,难不成言官们的弹劾,是别有内情? 盛隆帝的皇后和嫔妃,共为他生了九个儿子和七个女儿,目前活着的是五个儿子和四个女儿,这叫做后继有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盛隆帝作为皇帝,完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血脉传承,因此,太庙里的祖宗牌位一直安然无恙。 死掉的四个皇子里面,有两个是刚出生的时候不幸夭折,另外两个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和宁贵妃所生的次子,都是幼年就封了太子,可随后很快就因病去世了。 目前还有德妃生的四皇子楚王朱睿远、贤妃生的五皇子魏王朱睿志、淑妃生的六皇子赵王朱睿谦和八皇子韩王朱睿礼,而朱睿昇是年龄最小的第九子。 但连死了两个太子,皇帝没有册封新的太子,其余的五个儿子都是王爷,按照天明皇朝的规制,王爷成亲后必须要离开京师,到封地就藩的。 “宋王殿下,微臣听得出来,您这是话里有话啊!阴谋诡计,作何解释?”内阁次辅徐朔出班问道,眼神瞅了瞅孙东清。 孙东清的脸色顿时一变,自己是楚王朱睿远的师傅,而徐朔是赵王朱睿谦的师傅,这两个皇子目前来说,是争夺皇位最有实力的人选。 很显然,朱睿昇的话,刺激到了徐朔,或许他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是自己在捣鬼。 因为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虽然独立性很强,但严格说起来,都属于清流一系成员。而被誉为是清流的这个派系,是目前天明皇朝文官集团中,最大的一股势力,自己是清流的领袖。 “宋王殿下,都察院和六科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你也不用转移视线,非要拉扯别的王爷来帮你脱罪,阴谋?打算操纵阴谋的人怕是你自己吧?”周铧很是不屑的说道,觉得这种办法有点小瞧科道官员的智慧了。 天明皇朝的言官,一个个的都是沙场老将,斗争经验太丰富了,提前就把所有可能遇到的布局,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宋王朱睿昇的反驳,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而且他这么一说,很多表情严肃的人,顿时缓和了很多。 “周铧,本王问你,什么时候巡城御史发现的这件事?”朱睿昇问道。 “前天下午的时候!”周铧说道。 可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宋王怎么询问过程了?他的脸色先是疑惑,接着难看起来。 案发时间......坏了,没想到宋王朱睿昇居然如此狡诈,大家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偏偏把这个漏洞给忽略了! 本来还打算给宋王上一课的周铧,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前天和今天可是隔着一天呢! “那昨天早朝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说?就算散朝后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到乾清宫见驾弹劾?巡城御史既然看到了本王的侍卫抢人,又从人证嘴里得知了这件事,为什么不登门要人?” “非等到本王把田刘氏给霸占了,她的贞节丧失,才跑到朝堂上告我的状?你们言官不是宁死不屈吗?这就是所谓的风骨?这就是圣人子弟?” “还敢说不是阴谋?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把田刘氏当成了手段,简直就是一群丧尽天良、自私自利、卑鄙无耻的小人!”朱睿昇喝骂道! 第四章 一败涂地 对啊,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言官们顿时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想要靠着收拾朱睿昇而成名的算计,在这一刻全都成泡影。 巡城御史是见到马夫后,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时候天色已晚,他担心朱睿昇耍手段,把田刘氏暗暗送走,到时候抵赖不认。 而都察院的官员得知这件事,首先的反应就是如何维护伦理道德,怎么弹劾朱睿昇,私下接触六科官员相互串联,那也得需要时间。 结果,朱睿昇抓住了这个漏洞,当场让他们下不来台。 “都察院和六科的行为,臣也有些迷惑不解,既然前天就知道有这个事,昨天你们却隐瞒不说,臣认为实在难以理解,周御史需要给出合理的解释!”徐朔似乎意识到什么。 前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才弹劾,摆明了中间一天是有故事的,如果宋王被逼着就藩,那赵王的弟弟韩王,铁定是要就藩的,这等于削弱了赵王一系的势力,二对一变成了单打独斗,局面对自己的学生赵王很不利。 “对,周御史口口声声指责宋王殿下强抢节妇,但你们却坐视这件事发生,没有登门要人?即便担心宋王殿下不认账,还有皇上可以做主,你们的行为疑点重重。”三司之一的大理寺卿站出来说道。 他是徐朔派系的人,看到徐朔态度鲜明,自然要站出来助攻!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盛隆帝看着被骂的哑口无言的言官,心里别提多舒服了,看着朱睿昇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也夹杂着几丝喜爱和欣赏,他就需要这样的好帮手。 天明皇朝的言官,主要是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合起来称为科道,绝对是让皇帝头疼的存在,丝毫不畏惧皇权,皇帝挨喷是常有的事情,内阁和六部也不能幸免。 就拿六科给事中来说,职位绝对不高,与普通的县令一个等级,六部的掌印都给事中也就七品官,其余的都是从七品,在文官集团里这种小角色多如牛毛。 但他们权力非常大,皇帝的圣旨都能封还,朝廷大事小事什么都要参与,内阁开会、考试、六部事务处理,给皇帝劝谏,参奏文武百官,职权大的没边了。 这种专职刷boss的人,天天找茬刷存在感,肯定不招人喜欢。可大家还不能和他们急眼,特别是皇帝,只能忍受着对方的质问自己生闷气。 廷杖言官?他们根本不怕,因为那是出头的打好机会,言官往往挨了廷杖后身价倍增,顿时成为读书人的楷模。 杀言官?那皇帝自己的名声会受到损害,不纳谏的君王,肯定是昏君! “宋王殿下,我们都察院的行为的确有失妥当,考虑不够周全,但你强抢节妇的事情却是真的。”周铧底气不足的说道。 被朱睿昇扣了一顶阴谋的帽子,他又没法解释,语气立刻就没有那么激烈了,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该死的,宋王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居然能够从这个偏僻的角度,把科道官员的绝杀局势给扭转过来! “周御史,话不能这么说,你们都察院犯了错就是考虑不周,宋王殿下冲动了一些就是犯罪,做人也不能双重标准!”刑部尚书张宝贞出班说道。 “这话有道理!”徐朔说道。 他这个内阁次辅,虽然不如孙东清的势力大,但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联盟势力。 朱睿昇挑动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刑部尚书张宝贞属于齐鲁一派的势力,在文官集团里面,也有一定的话语权,就目前来说是支持赵王朱睿谦的。 “孙卿,你是首辅,怎么看这件事?”盛隆帝问道。 “陛下,宋王殿下到了成婚的年龄,离京就藩的事情成亲后再说。”孙东清想了想说道。 都察院和六科在弹劾宋王朱睿昇的事情上,几乎是一败涂地,明明占据了优势,结果却和期望截然不同,朱睿昇反倒是一战成名了。 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继续了,说不定就会引火烧身,烧到自己的头上,果断的提出了处理办法。 “宋王,你以后要检点自己的行为,不可仗着皇家亲王的身份胡作非为,朕年事已高,面对繁重的国事有些力不从心,此前和内阁商议过了,将会有一个新的举措。” “在京的五个皇子,每人从六部中挑选一部进行监管,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了解朝廷部务是怎样运转的,也让所有人看看你们的能力,宋王,你就去监管工部吧!” “朕把丑话说在前面,监管的衙门出了成绩,朕会给予奖赏,但是惹出了麻烦,朕也要给予惩处,退朝!”盛隆帝说道。 皇极殿内的文武百官,听到这个消息就是一愣,皇子居然要管部,这是破坏祖制的行为,但是阁老们一个个像是老僧入定一般,装的耳聋眼瞎,别人也不能轻易开口询问。 而敢于出面质询的言官们,却被宋王刚才的暴击搞得有点灰头土脸,也没有站出来。 “退朝,万岁爷起驾!”随着锦衣卫力士的鞭响,鸿胪寺官员大声喊道。 朱睿昇刚走到皇极殿的门口,忽然感觉到有人拉他的袖子,转头一瞧,竟然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孙安柏。 这个老太监从盛隆帝当太子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身份地位非同小可,可以说是皇帝的第一心腹。 但朱睿昇和这个司礼监的大太监,关系非常一般,甚至没有多少来往。他是最小的皇子,注定是要离开京师到封地当藩王的,到了孙安柏的地位权势,基本不用考虑特意讨好和关照他。 “殿下,万岁爷召您到乾清宫有事吩咐!”孙安柏笑着说道。 乾清宫是紫禁城最为重要的宫殿,没有之一,因为天明皇朝的大多数皇帝,都把这里作为寝宫,不在皇后或者嫔妃住处休息的时候,就在乾清宫待着。 处理政务、批阅题本、接见外国使节、过年的时候接受百官祝贺,与内阁开会或者召见大臣等,都是在这里进行,可以说乾清宫度过了皇帝大部分的时间,甚至死后的棺材也要在这里停放一段时间。 “儿臣叩见父皇!”朱睿昇到了御书房,直接下跪磕头。 天明皇朝的规矩,除非是太子才有权力住在紫禁城,别的皇子搬到王府居住后,平时是不能随便进宫的,况且皇子没有差事,一年到头父子两个也见不了几次。 第五章 正确的态度 盛隆帝看着朝气蓬勃的朱睿昇,忽然想起了丽妃,当年那个温柔恬静心地善良的美丽女子,在模糊的记忆中浮现了出来。 “平身吧,给宋王搬把椅子来,冰镇的葡萄酒也端一杯过来,天气太热了,等会他走的时候,赐给他两桶。”盛隆帝笑着说道。 孙安柏亲自给朱睿昇搬了椅子,他心里也是有些好奇,这根本不像是宋王的行事风格,但是没听说宋王府有什么谋士幕僚啊? 在皇帝心里,宋王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赐座和赐酒两件看似平常的事情,可在盛隆帝和皇子之间,是几乎看不到的,虽然是父子,可也是君臣。 “儿臣感谢父皇赏赐!”朱睿昇躬身说道,然后才落座。 “你监管工部的旨意,过两天就会下达,这也是你们兄弟五人首次参与国事,朕提前说几句!”盛隆帝说道。 “儿臣恭聆父皇教诲!”朱睿昇站起来说道。 “坐下说话,虽然你在行为方面太不检点,导致小节有亏,让皇家此次很是被动,但能够及时发现言官们的意图,在朝堂挫败了他们的阴谋,驳的他们哑口无言垂头丧气,朕还是很为你高兴的。” “你从小做事情有勇而无谋,说起来朕很担心你到了工部之后,会被那些奸猾的官员们所愚弄,而今天的表现,却让朕放心很多。” “工部一直以来贪腐严重、账目混乱、亏空巨大,官员们相互勾结、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侵吞了大量的银两,背后牵涉到各部衙门和许多重臣,朕早就想要整治一番,奈何官官相护阻力重重,一直也没有什么动作。” “管部之后无需太过担忧,要敢于应对文官们设置的障碍,顶多就是案件查不下去或者被误导方向,被人扣几口黑锅而已,何况文官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你要利用好他们的矛盾。”盛隆帝说道。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朱睿昇说道。 合着就是想要让我到工部挑事,把水搅得更混了,逼着大鱼跳出来! “管部对你来说也是个机遇,以后做事情要慎之又慎三思而行,亲王身份极其尊贵,一举一动代表着皇家,类似这样违反祖制、羞辱士林、践踏儒家地位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出现!” “文官是朝堂的主要力量,把持着内阁、科道和六部衙门,你要是被人家拿住把柄,连朕也很难帮到你。”盛隆帝叮嘱说道。 “祖制是号召寡妇守节,也没说非得守节。至于读书人的脸面,读书人有脸面吗?文官贪污腐化、欺男霸女、栽赃陷害、打击异己、结党营私,私底下干的龌龊事令人不敢置信,父皇您不会不知道吧?” “凭什么他们在下面,不知道礼义廉耻是何物,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家里财产万贯、良田万顷,我堂堂的皇家嫡系血脉,天明皇朝的亲王,就得老老实实的装孙子?” “说句难听的话,天明皇朝表面上是我们老朱家坐天下,可实际上呢,完全被文官给架空了!官员升迁罢黜他们说了算,调兵之权他们掌握着,连立太子也得听他们的意思,这是要把皇帝置于何地?” “天明皇朝是外有强敌内有忧患,在文官的治理下,原本的锦绣江山早就千疮百孔了,父皇从继位开始,厉行节俭压缩皇宫内的开支,通宵达旦的批阅题本,以至于身体受损白发早生,他们还想怎么样?” “儿臣以为,与其说这些文官们是在维护田刘氏,还不如说是借题发挥,针对的目标也不是儿臣,而是父皇您立贤不立长的打算。”朱睿昇越说越是顺嘴,对着文官就是一顿喷。 在天明皇朝,君权被文官集团所压制,皇家的利益受到严重侵犯,对此,皇帝不可能不痛恨文官,朱睿昇认为自己只要站在这个点上,那就是政治正确,指责文官肯定能够引起皇帝的共鸣。 “借题发挥?你说的明白点!”盛隆帝皱着眉头问道。 对于阴谋论,他是相当敏感的,就像刚才皇极殿内的交锋,看似是宋王强抢节妇引发的弹劾,但是经过宋王当面“梳理”了潜在的可能,他就觉得言官们的行为是在耍阴谋。 “对那些文官来说,行为向来没有底线,一个女人能有多重要,他们维护的是儒家思想,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道德规范,而且他们也在借这件事向万岁爷表示维护嫡长子制的决心。” “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您退一步他们就逼近一步,这样下去早晚都会彻底成为摆设!依儿臣的浅见,您就是对他们太宽容了,我们天明皇朝缺的不是官员,缺的是能办实事的能臣干吏,这些张嘴闭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就该早点踢出朝堂!”朱睿昇说道。 天明皇朝的太祖皇帝定下制度,只有太子和未成年的皇子可留京生活,其余的成年皇子必须到封地就藩,绝不能留在京师。 这也是为了保障太子的地位,避免给皇位交替留下隐患。 眼下盛隆帝的五个皇子全部都在京师的王府里居住,谁也没有就藩。 四皇子楚王朱睿远和五皇子魏王朱睿志不但已经结婚,而且还有了孩子,而六皇子赵王朱睿谦和八皇子韩王朱睿礼也都结了婚。 唯独朱睿昇因为年龄小,暂时没有成亲,按制度可以留京拖几年。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很简单,那就是天明皇朝的国本之争,也是嫡长子制的争论。 老大和老二都因病去世了,目前皇子里面年龄最大的是老四楚王朱睿远,如果是以嫡长子继承制,自然是他要被册封为太子。 但盛隆帝却有自己的想法,他给文武百官的“理由”是,既然皇朝两位太子早逝,这肯定是上天预警,所以,皇朝不能早立太子。 可是大多数官员都认为,盛隆帝之所以拖拖拉拉,是因为意属的继承人不是老四朱睿远,而是六皇子赵王朱睿谦! 朱睿谦和朱睿礼的母亲淑妃,盛隆帝非常宠爱,十九岁的朱睿谦从小就聪敏俊秀,盛隆帝更是视若珍宝,称之为聪慧过人必成大器。 盛隆帝多次放风,想要把朱睿谦立为太子,可文官集团的大多数人,对皇帝的选择坚决抵制,要求必须遵循嫡长子继承制。 天明皇朝是文官当家,皇权被限制到了极点,他要是敢强行推动立太子,那圣旨就会无效,得不到内阁和百官的承认。 一国的储君啊,册封的时候需要祭拜天地和宗庙,举办盛大仪式,还得大赦天下,假如太子只捧着一道不被认可的圣旨,皇宫大门还被劝谏的文官堵住了,那简直成了最大的笑话。 第六章 如获至宝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没想到朕的儿子里面,却是你最能体谅朕的艰难,明白皇家的处境。但想要做出改变,需要循序渐进,如果火候不到就掀锅盖,会做成一锅夹生饭的。”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孙安柏,传旨,皇九子为君分忧承担重任,特赐江南上等妆花彩缎百匹、绸缎千匹、松江棉布千匹、玉如意一柄、珍珠百颗、高丽美女两名。”盛隆帝说道。 坐在大轿里,朱睿昇一直思索着盛隆帝的话,总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天明皇朝的官员选拔权力,目前在内阁的手里,孙东清这个内阁首辅就是礼部尚书,吏部推举的官员肯定是要符合他或者文官集团的意思。 自己到工部折腾,即便是空出了一些职务,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文官集团的某一个势力,与皇帝做了秘密交易,但自己还没有融入到这个环境,所以想不到关键点在哪里! 正在这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哄笑声和叫嚷声,朱睿昇掀开轿子的窗帘一瞧,不由得大喜! 因为他看到了两个外国人。 天明皇朝常见的外国人有两种,一种是前来做买卖的商人,但基本不会在京师出现,主要在江南交易商品。 另一种就是传教士,有少量的人得到皇帝特批,可以在京城居住,连老百姓也见怪不怪了。 眼前的这两个人,大约都在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的衣服破破烂烂,颜色都看不出来了,估计是经过长途跋涉刚来到京城,坐在一个角落里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是蓝眼珠棕黑色的头发,像是意大利人,一个是黑眼睛黑头发,像是西班牙人,一瞅就是传教士,因为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呢! 街上的人如同围观乞丐一样,指指点点的说笑。 “罗益,派人把这两个人请到王府,告诉萧海忠,赏一桌酒席,给他们换上新衣服,等会本王有话要询问他们!”朱睿昇说道。 想要了解海外的情况,最方便的就是传教士,他们大多数都是经历多年才来到天明皇朝,掌握的知识和丰富的阅历,正是他所需要的。 朱睿昇不但想要通过传教士的知识赚钱,还要通过他们的知识,满足自己更大的企图,当天明皇朝的皇子们还在为皇位争夺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海外的发展空间。 在轿子旁边有个骑着马的男子,留着短须,大约三十多岁,眼睛炯炯有神,穿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标准的锦衣卫打扮。 他看起来其貌不扬,身材也不是很高,丢在人堆里绝对不起眼。 这是宋王府的侍卫统领罗益,原本是紫禁城的锦衣卫宿卫副统领,朱睿昇被封为宋王后,他被皇帝派到宋王府,算算也有四年时间了。 “属下遵命,可是王爷,您把这两个外国传教士请回王府,怕是会惹来文官,特别是礼部官员的非议啊?” “按照皇朝的法规,他们需要先到礼部主客清吏司接受询问,等到有正式的批复,才能在京城落脚。”罗益说道。 罗益是锦衣卫世袭百户的军职,属于子承父业,不满二十岁进入军队任职,先担任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所的百户,紧接着又到东厂担任了掌刑百户,十年前被选入紫禁城宿卫,就是大内侍卫。 由于表现良好,被皇帝擢升为从五品副千户,赐飞鱼服和绣春刀,也属于相当不简单的角色。 飞鱼服的飞鱼,是人为虚构出来的一种祥兽,头生双角,体型似蟒,专门给锦衣卫和太监在重要节日所穿,日常要穿,必须要皇帝钦赐才有资格,绣春刀其实也一样。 在宋王府里面,朱睿昇最信任的就是萧海忠和罗益二人,这是绝对的心腹嫡系力量,他们九族的性命就系于自己身上,绝不敢有什么异心。 “你不懂,按我的话去做!”朱睿昇笑着说道。 等回到王府,把朝堂上的事情和萧海忠简单说了一遍,就到吃饭的时间了。 亲王的午餐虽然没有皇帝那么奢侈,可也是相当的壮观,朱睿昇来到用餐的地方一看就傻眼了。 光是面点就有二十多种,馒头、花卷、米饭、烧饼和糕点,菜肴有三十多道,以肉食为主,多是鸡、鸭、鹅、猪、羊还有鱼,汤也有十多道。 “海忠啊,以后本王的饭菜最多四个菜两个汤,面点两到三种即可,不要搞得这么奢侈,王府要节俭,省下钱来做大事!”朱睿昇说道。 亲王府的厨子也是御厨的水准,做的饭菜自然不会多难吃,他觉得能吃饱吃好就够了,摆谱没有用处,这又不是招待客人。 “奴婢恭喜王爷,今天这么危险的局面,竟然被您给化解了,我们天明皇朝的言官可是最难惹的群体,万岁爷和阁老们有时候都被顶的下不来台,看到他们就头疼。”萧海忠笑着说道。 “你告诉罗益,让他亲自率人严密盯着都察院和六科的人,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朱睿昇说道。 “您的意思是?”萧海忠感觉眼前的宋王,有些陌生的感觉。 “言官们连皇帝和内阁都不害怕,这次做了个局,自以为是十拿九稳,却当面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他们能就此善罢甘休?他们敢说,我也得敢信啊!” “我估计,都察院和六科肯定会继续上题本弹劾我,毕竟田刘氏的事情是真的,不提前监视他们的动向,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那是要吃大亏的,这些搅屎棍子,玩舆论是轻而易举的。”朱睿昇问道。 只有傻子才相信这件事会结束呢! 天明皇朝的言官为什么惹不起,就是会玩捆绑战术,只要把士林的舆论鼓动起来,哪怕是皇帝和内阁也奈何不得他们! 如果皇帝要使用暴力手段,内阁就得站出来维护,文官在对待皇权方面叫做大是大非,不管私下有什么矛盾,牵涉到这件事,必须一致对外,否则就不要在士林中立足。 第七章 决不罢休 “田刘氏那边,奴婢派了四个内侍和四个侍女守着,刚才我命人送了一桌饭菜过去,您要去看看她吗?”萧海忠说道。 什么时候王爷居然有如此前瞻的算计了? 他也觉得万分惊奇,在朝堂把言官们驳的是哑口无言,回到家没有摆酒庆祝,反倒是考虑后面的步骤,这种心智,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不着急,我现在还没有心思搭理她,父皇估计是和内阁达成了协议,很快就要下旨,任命皇子管部,而今天已经明确表示,我将会监管工部,你觉得前景如何?”朱睿昇摇了摇头。 “皇子管部,这可真是我们天明皇朝前所未有的举措,但是据奴婢所知,这里面的水可是很深啊!工部贪腐不是自己就能做到的,牵涉了很多衙门的很多官员暗中配合,天明皇朝的历代皇帝,几次想要清理工部,可最后都是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萧海忠说道。 工部是天明皇朝的六部之一,下设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屯田清吏司,职能可以说是最复杂的。 皇宫和官衙的建造和修缮,河流疏通和堤坝,制造兵器、火药和各种物资,矿产开采冶炼、林木砍伐种植,皇家陵寝的修建,朝廷文书器具的制造,还有屯田等等,并且掌管着钱币铸造和度量衡。 工部也是六部衙门里面最出名的贪腐之地,其次是户部,其水深不见底混如墨池,牵扯到诸多大势力的利益,就连皇帝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对工部彻查,生怕到时候收不了场。 “你说的对,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真要到了工部,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就得做好打硬仗的准备,这是个坑啊!”朱睿昇说道。 到底要不要监管工部,这是个相当重要的决定,一步棋走错,在天明皇朝的处境就会受到极大影响。 想想当年旧时空的历史轨迹,明朝灭亡满清进关,实话实说,正是因为明朝自身的腐朽,才给了满清机会,但也不能否认曾经的满清,进关后实施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剃发易服政策,大量屠杀汉民,大搞圈地,给汉族的老百姓带来无穷的苦难。 朱睿昇感觉自己既然穿越到类似的新时空,就该阻止这样的一幕发生,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留在京师是最坏的局面,就凭现在的身份和资源,根本不可能成为统治者。 按照他皇家亲王的资格,是必然要被封为藩王的,尽管是被皇家养起来的废物,在封地没有实质性的行政权力,没有军队,想要发展非常困难,可总比留在京城里好的多。 “启禀王爷,赵王殿下登门拜访!”值班的侍卫进来报告。 “来得好快啊!赶紧把王爷请到客厅奉茶,说我换身衣服随后就到!”朱睿昇撇了撇嘴说道。 盛隆帝的几个皇子之间,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关系也就那么回事,都是表面上的融洽,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在宫里见几面,平时没有什么来往。 说起来朱睿昇懒得搭理这些文官们教出来的王爷,说话不对胃口,人家也懒得搭理他,觉得他像个粗鄙的武夫。 今天赵王居然主动登门拜访,那肯定是有事商量! 至于什么事,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简直是岂有此理,没想到精心布置的一次弹劾,居然被宋王硬是找到了漏洞,把屎盆子扣到了我们头上,这是我们科道官员的耻辱!”右都御史范礼贤在都察院大堂高呼。 言官们之所以敢硬顶皇帝,弹劾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首先是天明皇朝的祖制,从开国时期就赋予特权,他们可以风闻奏事,监察皇帝和文武百官,朝廷的大小事务均可过问。 其次,就是自身端正不畏强权,做事情光明磊落,有着铮铮铁骨,说得直白一些,就是他们的名声清廉品格高尚,这也是立身的资本和底气。 可是被朱睿昇扣上了阴谋的帽子,他们当时又没理由反驳,等于是这个群体的声誉受损,一旦这种印象固定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宋王喜武厌文有勇无谋,能够找出我们的漏洞,也是偶然事件。他不同于楚王和赵王,在朝中并无根基,只恨当时劣势已成,谁也无力回天,但我不相信每次都那么走运!” “诸位,我们不能坐视宋王如此嚣张,践踏读书人的脸面,今天所有人都要递交弹劾题本,两天后早晨的大朝,继续提出弹劾!如果皇帝不答应,我们就要犯颜直谏,不惜生命维护士林尊严!”左都御史周铧大发雷霆! 宋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亲王,他心里是明明白白的,全京城的人也明明白白,这次能够过关,肯定是受到别人的点拨,或者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朱睿昇又不是弱智,自身的智慧并不迟钝,只是不喜欢动脑子而已。 “可是孙阁老的意思......”有的御史发问。 孙东清作为内阁首辅,威信还是很高的,很少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但是,也有例外的情况,那就是言官群体。 在大多数时候,言官们也不会蠢的和首辅打擂台,首辅的杀伤力要比皇帝强得多,因为孙东清不止是首辅,还是吏部尚书,他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 掌握人事大权的文官老大不好惹,不听话,不听就调到清水衙门或者到地方任职,把你们这个小群体拆的七零八落。 不到万不得已,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言官们是受到特殊保护的,在一定的时限内不能调动,而且如果科道官员集体反弹,首辅也是压力山大。 “内阁是内阁,都察院和六科自成体系,要有自己的主见,等会把这件事在京城的各部院各衙门之内散播,发动在京官员大家一起递本弹劾宋王,把他撵到封地去。” “阁老们想要和稀泥,没那么容易,只要京师内的舆论站在我们这边,那就得跟着我们的步伐走,否则就是不顾圣人教诲,不敢维护士林声誉!”周铧冷笑着说道说道。 朱睿昇看得很准,他们不可能罢手,而且还要采取更加激烈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制造舆论施加压力,这是言官们惯用的手段,也是拿手好戏。 第八章 犬牙交错 “王爷,我们宋王府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楚王千岁这好像是第二次登门吧?第一次是您搬到王府的时候前来祝贺!”萧海忠看着楚王的轿子离开,忍不住语带讽刺的说道。 这不是天明皇朝亲王该乘坐的十二抬大轿,就是很普通也很常见的二人抬,士绅阶层外出的交通工具,丝毫不引人注目。 怎么说是楚王呢?不是赵王吗?难道是萧海忠的称呼有误? 没错,的确是楚王,赵王来到王府后待了有大半个时辰,没想到他刚离开不久,紧接着楚王又来了,也是待了半个时辰左右。 两人的来意截然相反,各自的需求不一样。 赵王朱睿谦的来意是,要朱睿昇到了工部后兴风作浪,从查账开始揭开黑幕,打击清流一系的势力。 天明皇朝的内阁,首辅是吏部尚书孙东清,被封为太傅、中极殿大学士,次辅是户部尚书徐朔,封为少师、建极殿大学士。 其次是兵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梁道芳,礼部左侍郎、武英殿大学士陆锡恩,最后是工部左侍郎、文渊阁大学士刘禹洲。 孙东清的两个学生都是内阁成员,一个是陆锡恩,一个是刘禹洲,如果工部被踢爆了贪腐问题,首先就指向了左侍郎刘禹洲,连带着后面的孙东清也会受到拖累。 楚王来的意思恰恰相反,是要他按兵不动,不要卷入到皇位争夺战里面,维持原状最好,就算要表态,也不要搞什么大动作。 “是挺热闹的,但最大的热闹还没有开始呢!”朱睿昇冷笑一声,转身走进了王府。 大约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罗益从外面回到了王府的书房,中午的时候他接到命令,就带着一群王府侍卫跟踪那些言官们的踪迹。 他是世袭军职,又曾经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和东厂干过,说的更清楚点,他是特务出身,干这样的事情轻而易举。 按照天明皇朝的规制,在京的亲王府有六百名侍卫,是从上十二卫里面精心挑选的精锐,家都在京城居住,上班的时候到王府,轮值结束就回家。 可能是职业习惯,王府侍卫里面超过百人被罗益训练的类似于特务,除了武艺高强,也非常善于跟踪和隐蔽,在没有汽车的年代里,想要摆脱他们的监视,是非常困难的。 “王爷,我们发现都察院和六科的人,正忙着联络京城各衙门的官吏,估计是要对您不利!”罗益说道。 “你说他们在搞串联?好啊,看起来不把我撵出京师,他们是绝不肯罢休了,我就知道这群疯狗一定会有动作!”朱睿昇一点不惊讶。 言官们连死都不害怕,连皇帝和阁老都敢喷,哪里会畏惧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有这样的举动,是再正常的不过的事情了。 可朱睿昇知道,他们的手段肯定会奏效,舆论的压力不止是内阁会害怕,皇帝同样会害怕,不得不做出某种妥协。即便不会导致自己立刻离开京城,行动也会受到限制,这是坏大事的前兆。 “王爷,言官们要对您群起而攻之,这可是极大的麻烦,得提前想个办法破解才是!”萧海忠大惊失色。 “不要慌张,还有时间呢,罗益,你这几天辛苦一点,带着手下日夜监视这些言官们的举动,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把柄,海忠给他多拿点银子。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弱点,就能被利用,言官也是如此。” “这次能不能渡过难关,就看你在锦衣卫学到多少本事,都察院和六科弹劾我,拦是拦不住的,但我可以给他们加点料,味道就截然不同了。”朱睿昇很是淡定的说道。 周铧说的很对,他在天明皇朝的文武百官里面没有基础,就算是遭到弹劾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力挺,几乎就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可朱睿昇不是以前的死鬼,被动挨打不是他的性格,他喜欢主动出击,虽然大局改变不了,但却可以因势利导,把对方的计划无限放大。 “罗兄,我感觉王爷经过上次的弹劾事件,好像彻底换了个人,变得很冷静很有主见。”萧海忠悄悄对罗益说道。 以前的朱睿昇,遇到事情总是和他们两个商议,可现在性情大变,做事情格外的果断,一步跟着一步,谋略方面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觉得这是好事,王爷以前没有经历过这些朝堂的风波,总是欠缺一些锻炼,龙种毕竟是龙种,与生俱来就智谋过人,可惜先天就存在着不足,否则绝对能够和两位王爷争一争。”罗益叹了口气说道。 每个王府的属官,自然希望自家王爷能够成为九五之尊,那未来的前途将会是无限光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可惜啊,宋王的赢面太小了点,几乎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京师楚王府。 内阁首辅孙东清和楚王朱睿远正在喝茶。 “孙师傅,我已经去见过九弟了,陈述了利害关系,至于他能不能照办,还得看实际表现。九弟的性格您是知道的,鲁莽冲动不计后果,做事情向来随心所欲,不一定听六弟的,也不一定听我的。” “皇子不能参与朝政这是祖制,您为什么没有阻止呢?要是六弟那边得到了权力,势必会导致皇位争夺产生变数,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朱睿远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由于前面有两个哥哥病逝,他目前是盛隆帝五个儿子中年龄最大的,可以说有着先天优势,按照嫡长子制的条件,没人能和他抢。 皇子管部的事情搞出来,朱睿远并不担心老五和老九,这两人明摆着没有机会,可朱睿谦却增加了对抗的筹码,威胁力大大的增强了。 “我反对没有用,牵扯到京察的矛盾,徐朔代表的江浙势力和湖广方面的梁道芳,加上齐鲁一派都赞同这个提议,我很难独自对抗皇上的要求,只能虚与委蛇先答应下来。”孙东清摇了摇头说道。 第九章 连环套 上 这样说朱睿远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关键在于文官集团的内部起了矛盾,给了盛隆帝一个绝好的时机。 天明皇朝的文官集团,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孙东清代表的清流,一派是徐朔代表的江浙势力,还有两个小势力,分别是湖广和齐鲁。 在大的问题方面,各派尚且能够保持一致,可私下里却相互攻讦,打闷棍砸黑砖的事情层出不穷。 京察是考核在京官员的一种制度,但是却成为了党争的工具,孙东清现在是首辅,清流一派占尽了优势,把其余的几个派系打的溃不成军损失惨重,很多职位被清流一派的官员所占据。 别的派系看到清流一派的实力越来越强,就组成了临时联盟,但凡清流一派赞同的,他们必然要反对,但凡清流一派反对的,他们就要赞同,文官集团的内耗,也是削弱天明皇朝基础的根源之一。 “徐师傅,京察的时候我曾经提醒过您,在非常时期不要对其他势力压制太狠,那样容易出乱子,只要能解决储君这个关键点,咱们来日方长,可惜,问题现在复杂了。”朱睿远说道。 有派系不是坏事,有利于君王掌握平衡制约各方,不使一家独大。但是派系之间结党营私不断内斗,那就是大麻烦。 他的意思很明白,现在吃点亏不用担心,只要我当了皇帝,清流一系自然会得到丰厚的回报,过早的撕破脸,让事情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实际上现在已经出现了,皇子管部放在以前,可能吗? “这是大家的意愿,我虽然是首辅,却只能遵从,否则后院就要起火了,想取代老夫的也不是没有人,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孙东清摇了摇头。 他是清流一派的领袖不假,但也做不到凡事一言而决,而且做决断的依据和出发点,是整个派系的利益。 来到天明皇朝的第一天,就经历了一次交锋,朱睿昇感觉有点疲乏,主要是想得太多了,晚上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到第二天早晨的六点钟才起来。 吃过早饭,他就下令召见两个传教士。 “尊贵的亲王殿下,我是克里斯托弗,来自神圣罗马帝国。” “尊贵的亲王殿下,我是巴伦,来自西班牙帝国。” 两个传教士是属于天主教的神职人员,让朱睿昇欣喜的是,两人是从盛隆元年来到天明皇朝的,十二年的时间,语言已经不是障碍了。 他们换了崭新的衣服,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心里对朱睿昇是无比的感激,这可是天明皇朝的亲王,没想到对他们却如此的礼遇! “不远万里来到天明皇朝,两位一路上辛苦了!你们是坐船来的,还是从陆地过来的?”朱睿昇笑了笑说道。 前有三宝太监下西洋,后有传教士到天明皇朝绘制了万国图,再加上海外贸易,一些基本的地理常识,现在已经被人所接受。 像什么西班牙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斯图亚特王朝等等,也不再是什么稀奇事,来做买卖的海外商人,就有来自这些国家的。 “亲王殿下,我们跟随远洋商人,坐船从欧罗巴大陆的西班牙帝国出发,先到了南亚美利加洲,然后绕过阿非利加洲,最后来到了亚细亚洲的天明皇朝,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克里斯托弗问道。 堂堂的亲王,把两个像是叫花子一样的传教士请入王府盛情款待,这肯定是有目的的,他们绝不认为亲王是慈善家,就像自己国家的大贵族,一个个的都是吸血鬼。 “我聘请你们为宋王府的顾问,负责教授你们国家的语言,每月薪俸三十两白银,吃住都在王府。我对海外的事情很感兴趣,平时可以坐下来聊聊,再合适的时候,我会帮你们向皇帝进言,允许天主教进入天明皇朝。” “在教授语言之前,我有三件事需要你们配合,第一,完善《万国图》,上面的国家和城市重新标注。第二,绘制一副新的航海图,就按照你们的路线和游历。” “第三,把自己的经历,特别是各国的见闻和风土人情等,全部写下来,尽可能的详细一些,这是未来我外出的重要参考。”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到海外的几块大陆开开眼界,拜访一下西班牙帝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甚至是斯图亚特王朝。”朱睿昇笑着说道。 这话绝对是真的,既然穿越了一次,他就想走出去瞧瞧,或者说,这是每个穿越者的职责和本能。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他的三个要求,就是想看看两个传教士到底有没有自己需要的知识。 “如您所愿,请提供必要的东西,我们马上开始工作,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到这个程度,巴伦和克里斯托弗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们也实在是过够了受人歧视穷困潦倒的日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拉近和朱睿昇的关系,允许他们在京城传教。 一整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但是朱睿昇不着急,这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线索? 况且自己还没有成亲呢,言官们就是逼着皇帝答应让自己就藩,短时间内也没法奏效。 选王妃、选封地和建造王府,那都需要一个过程,凑齐亲王的封地也不容易,零零散散折腾下来,没个三两年时间绝对办不完。 “王爷,属下在六科的官员里面,偶然发现了一条小鱼!”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罗益才返回王府,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去找萧海忠拿一千两银子,按我的意思去和他谈!”朱睿昇听到罗益的讲述,感觉非常满意。 言官不贪污受贿,大多数官员出身清贫,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些事情就难办了。 京师胭脂胡同的宝月楼。 这里是秦楼楚馆的汇集地,宝月楼自然也是一家青楼,但是属于民营,官营的被皇朝给彻底取缔了。 “月蝶,我虽然是朝廷的从七品官员,可每月只有白米一石,银子二两多,身为给事中,又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家里还有父母赡养,几乎没有积蓄,你的赎身银高达八百两,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吏科左给事中苏靖平,坐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无奈的说道。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正在垂泪的女子,略施粉黛而已,长得容貌秀美身材窈窕,还带着一股知书达理的秀气,正是宝月楼的头牌月蝶。 “今天上午有个客商看中了我,想要为我赎身,你知道我们的规矩,如果我不答应,就要继续接客,存的那点钱也支持不了多久。”月蝶说道。 天明皇朝禁止官员到秦楼楚馆喝酒玩乐,甚至还对此有极其严厉的规定,一经发现永不录用,还得杖责六十,甚至子孙都要受到牵连。 科道官员要是违规,那结果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的声誉。 第十章 连环套 下 但凡事都有例外,男女之间的爱情不是皇朝法度所能阻拦的,吏科左给事中苏靖平,就因为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月蝶,两人一见钟情了。 他明知道自己的身家根本承担不起赎身费用,也承担不起宝月楼的花销,更承担不起为此带来的后果,却如同着了魔一样,冒着危险多次前来相会。 为了保住月蝶的清白,还暗中花钱包下她,不让别的客人有机会靠近,说起来真够丢人的,钱都是月蝶提前给的私房。 天明皇朝的官员待遇偏低,哪怕是一品大员,一年下来也就是二百多两银子的俸禄,从七品的小官,没饿死没借债就很不错了,哪有银子给这样的漂亮姑娘赎身? 之所以没有被识破,说起来也很简单,青楼是认钱不认人的地方,再说,科道的小官谁认识他?要是顺天府的还差不多。 苏靖平敢于劝谏皇帝弹劾阁员,却被一千两银子给难住了,这就代表着他会失去最为心爱的女人。 正当两人无计可施,眼泪汪汪的时候,突然有了变故。 “堂堂的吏科左给事中,科道清流官员,向来以圣人子弟自居,张嘴闭嘴都是仁义道德,却违反朝廷的法规,私自来到这秦楼楚馆找烟花女子,说起来真是讽刺啊!” 门被推开了,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来到屋里,坐在两人对面。 “你是什么人?”苏靖平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这件事要是被揭开,他这辈子就全毁了,不但会被杖责六十和罢官,还会被士林引为耻辱,可以说是无立足之地,想想后果,吓得全身颤抖。 “帮我做件事,那个商人我来打发,月蝶的这八百两赎身银子我来给你出,以后只要为我们做事,给你每月三十两白银。” “月蝶赎身后,我来给她安排身份,你的父母,不会认可你娶个赎身的女子做儿媳妇吧?”来人淡淡的说道。 这算是命中苏靖平的死穴了,赎身银子代表着月蝶不会跟着别人走,身份代表着他可以明媒正娶,对方既然敢说,就有这样的能力。 “我只是个小官,能帮你做什么?”苏靖平也有些迷惑。 “简单,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发动国子监的学生,在后天早晨到宫门外声讨宋王朱睿昇。”来人说道。 有人要对付宋王! 说起来这不算是多难为苏靖平,六科明天早晨要弹劾宋王,他也是其中一员,目的是不谋而合。 换做别人想要办这个事,那是非常困难的,他却有这样的资格,六科是文官里的清流,名声不容置疑,含金量是非常高的。 以邀请国子监文官写题本弹劾宋王的名义到国子监,然后找机会对学生们把宋王的劣迹宣扬出来,然后暗中鼓动就是了,占着道理的时候,不怕有人找他麻烦。 可是,国子监学员到紫禁城门口声讨宋王,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极有可能惹怒皇帝,敢去犯颜直谏的言官,多半是要遭到廷杖的。 “启禀王爷,苏靖平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拿了钱后立刻就去了国子监,这是他亲笔写的借据和自供书,凭这个,以后他的命运就掌握在您手里了。” “这次都察院和六科造的声势很大,整个京师的文官,都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连内阁和六部堂官也不能幸免,周铧等人,分别到他们家里拜会了。”罗益回到王府说道。 有一部分王府侍卫乔装改扮,继续盯着言官们的举动,其行为轨迹,随时都会汇报给罗益,汇总后再报告给朱睿昇。 “你晚上秘密带人,分别到田刘氏的夫家和娘家,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要他们明天辰时五刻以后到都察院门口下跪,控告我强抢节妇。” “这件事要做的隐蔽干净,去的时候改扮一下,把水彻底搅浑,引到别的皇子身上,最好牵扯到宫里,让父皇查都没法查。”朱睿昇淡淡的说道。 田刘氏的夫家和娘家,虽然是读书人家庭,可说起来地位并不高,写状纸跪在都察院的大门口喊冤,告的还是皇家亲王,这是疯了吗? 很显然,背后有人耍阴谋,目的就是要坏了朱睿昇的名声,敢做这种事情的,能会是谁? “王爷,只要学生们围堵皇城大门,言官就输得一败涂地了,再利用田刘氏的家人告状,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画蛇添足了?”罗益问道。 “你不懂,就是因为国子监的学生堵门,造成的效果太好了,所以才要搞点缓冲出来,别废话,赶紧去准备,千万别忘记我交代的时间,过早过晚都不行!”朱睿昇说道。 国子监是天明皇朝的最高教育机构,皇朝以科举来选拔官吏,国子监就是不折不扣的官吏摇篮。甚至可以不用通过科举,就直接可以做官,其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向来为皇家所看重。 单纯国子监的学生闹事,皇帝势必要严厉追责,搞不好这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所以,必须要搞得更加复杂化,给皇帝想象的空间。 辰时五刻,就是八点十五分,早朝一般五点钟开始,等讨论完了国家大事,言官们开始弹劾,算算基本不会差很多。 “楚王和赵王到宋王府秘密拜会?好啊,倒是真懂得利用机会,朕的旨意还没有下达,他们就开始提前布局了!” “文官们满嘴仁义道德,张嘴闭嘴忠君爱国,可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皇权,来延续地位和权势,把皇帝供起来当摆设!” “朕的几个儿子呢,利用文官的势力争夺皇位,生怕做出什么事情让他们不高兴,影响到自己的将来,眼瞅着朕孤军奋战,却没有一个肯站出来。也就是睿昇,还知道体谅一下朕这个做父皇的艰难,咳咳咳!”盛隆帝冷笑着说道,随后发出了几声咳嗽。 “万岁爷息怒,千万要保重龙体,老奴认为,宋王殿下的性格直爽,行事风格全凭自己喜好,自从离开皇宫搬到王府,身边就没有精通政务的饱学之士教导,不是管理工部的合适人选。” “恕老奴直言,工部那些官员操纵部务多年,从上到下利益相连,殿下的经验浅薄,怕是不能应对。”孙安柏小心翼翼的说道。 第十一章 皇极殿之争 上 孙安柏实在太了解皇帝了,他明显感觉到宋王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是越来越高了,以前的盛隆帝,可是很少提起朱睿昇的名字。 看起来随着年龄的变化和身体的变化,皇帝对文官的威胁越发重视,而依赖于文官集团支撑的楚王和赵王,却忽略了盛隆帝的感受,他们即便是做了皇帝,局面只会越发的恶化。 “你不懂朕的安排,要是换做别的皇子监管工部,那些官员们肯定如临大敌,把证据销毁藏匿,导致无功而返,可是宋王监管,他们就不会放在心上。” “睿昇也有自己的长处,他的几个哥哥你都是看着长大的,性格方面有些懦弱,做事情迂腐不堪,毫无果断和狠心,比睿昇差的太远。” “朕就是要让他到工部把水搅浑,彻底查清没有可能,但只要把主要官员牵扯到案件里,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他无关了。”盛隆帝摇了摇头说道。 他对利用自己的儿子来达到目的,毫无一点愧疚之心,既然是老朱家的一份子,为皇家做事或者是受点委屈,那根本不算事。 只不过,盛隆帝并不知道,所有人的算计这次全都落空了,朱睿昇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也就是六点半,朱睿昇早早的起床了。 今天是他来到新世界后,导演的第一场大戏,心情还是非常激动的,也幸亏他的心理素质强悍,否则连睡觉都成问题。 “王爷,刚才派出去的侍卫来报,田家和刘家,已经在都察院门口下跪告状了!”罗益在他吃饭的时候跑了过来。 “好,这件事记你一功,陪我吃早饭吧!”朱睿昇笑了笑说道。 当大约七点多的时候,京城里出现了一幕轰动的场景,很多人都在往都察院所在地跑,看热闹属于人的天性。 “原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田学严,状告宋王强抢节妇,请都察院为我田家做主!” “举人刘涵章,状告宋王抢我女儿,请都察院为民做主,给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京师都察院的大门口,围的是人山人海,这里跪着数十口人,带头的是两名中年男子,手里举着状纸,而出来接待的值班监察御史,如同转磨一般的来回走动。 今天都察院和六科的官员,要在早朝的时候犯颜直谏,这是策划好的事情,可这两家却莫名其妙来到都察院的大门口下跪,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您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啊?”值班御史只能请示上司,他的小身板,扛不住这样大的压力。 围观的百姓却议论纷纷,连带着朱睿昇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名声,顿时变得臭不可闻。 “我说怎么跪着这么多人呢,原来是宋王抢了一个守节的寡妇,被人家的娘家和夫家告到都察院来了!” “真是想不到,官府多次褒奖节妇,不但减免徭役,还竖了那么多的贞节牌坊,大力提倡寡妇守节,可亲王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王,那可是皇帝的儿子,骑着马横冲直撞,连顺天府的官差,还有那些锦衣卫和东厂番役,都被他用马鞭子抽过!”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两张状纸,一张是告宋王抢女儿,一张是告宋王抢儿媳妇。 而现在的时间,实职的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都在朝堂上早朝,到底应该怎么处置,也实在是难为了御史们。 “大人,围观者数以千计,我们怕是不能不接状纸了,否则都察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值班御史说道。 “你说得对,接吧,反正接下来也是转给宗人府处理,宋王殿下是皇家亲王,我们都察院管不着他!”副都御史说道。 实在没有办法,值班御史还是接下了状纸,都察院的名声不能坏,听着周围的欢呼声,御史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东厂和锦衣卫的坐探,连蹦带跳的往衙门里赶,要出大事了! 谁也不知道,皇城的正门也就是承天门外,一群群的国子监学生正在聚集,昨天傍晚的时候得知宋王强抢节妇,践踏士林尊严的事情,又听闻今天早朝,清流言官们要犯颜直谏,他们内心的血开始沸腾了。 这也是文官当权的附属效果,学生们自认为有文官在上面护着,对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根本不知道,当然,理论上皇帝也不能拿他们大开杀戒。 早朝一般先商议国家大事,特别是关于战争和人事方面的,接着是各地的事务。 “陛下,巡视北锦防线的蓟辽总督梁知衡,刚刚专程向内阁递来加急题本,请求为北锦防线的官兵紧急发饷,主要是户部已经两个月没有拨银子给北地驻军了,军心有动摇的危险。”兵部尚书梁道芳躬身说道。 “陛下,不是户部不想给北地驻军拨银子,而是现在户部的钱粮短缺,单纯北地的军饷,就需要每年四百多万两白银,可我天明皇朝一年的收入,还不到八百万两!” “这点钱,各级官吏的薪俸和其他军队的饷银都不够,内廷每年也要两百多万两的经费,占据了三成份额,根本是入不敷出,实在是有心无力。”内阁次辅、户部尚书徐朔出班说道。 “皇上,金国的军队逼近了鹤乡,这座城镇是北锦防线最后的堡垒,有牵制金军减少压力的作用,绝对不容有失,如果鹤乡丢失,金国将会直接对北锦造成威胁,也会威胁到京师的安全。” “为此,两个月的军饷八十万两白银,必须要在月底前拨出,这是关系到社稷安危的头等大事。”兵部左侍郎说道。 盛隆帝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他知道,内阁盯上了自己的小金库,也就是内库,因为江南的织造局和市舶司,每年都从海外贸易中得到一大笔钱。 不止是如此,内阁一直还想削减皇室的份额,从每年的三成降到两成,甚至要更低。 可问题是,这些人不想着如何为皇帝分忧,为朝廷理财,只顾着从皇家的饭碗里节约,自己却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皇帝养着你们干嘛用的? 第十二章 皇极殿之争 中 这就要说说北地的历史了。 天明皇朝在长城以内最主要的疆域,分为两京十三省,关外就是北地,外兴安岭和贝加尔湖都在势力范围内,但是历代皇帝都没有好好经营。 不是不想经营,关键在于,天明皇朝是击败大元帝国后成立的,虽然太祖皇帝拿下了关内的江山,可是对方撤出关内后,却在北地拥有极大势力,短时间内难以清除,另外还有瓦剌的威胁。 随后大元帝国的残余虽然土崩瓦解,却有了后来的鞑靼,因此,在北地就没有设置省级行政区,而是设置了两个军事机构。 在天明皇朝的鼎盛阶段是没有问题的,受到统治的各个部落,都不敢有丝毫异心,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的明军,是足以毁灭任何阻碍的强大存在。 可是随着天明皇朝自身的衰弱,特别是老朱家出了一群堪称异类的皇帝,加上自身的腐败,文官集团和宦官集团的争斗,渐渐没有能力控制北地了。 勋贵集团虽然被排挤出军队,但影响力仍然在,文官集团以文官统御武将,双方矛盾尖锐,上下不能一心,局面日益恶化。 朝廷对北地的控制力减弱,就滋生了大量的问题,军队吃空饷、倒卖军需物资、敲诈商民、武备逐渐变得松弛起来。 北地原来的女真族里面,明军指挥使努哈赤趁机起兵反抗天明皇朝,势力单薄的北地明军,早就是四面漏风的破筛子,很快就被赶到了京师北部的北锦附近,连丢了一百多座城池。 在天明皇朝最初的时候,整个九边重镇的军饷只有二十多万两,然而随着大金帝国的建立,北地战事频发,军费从上一代皇帝开始,就已经增至四百多万两。 天明皇朝没钱是真的,商税定的很低,文官集团就是反对向商人增加税赋,给出“理由”是不能与民夺利,因此,田赋是财政主要的来源。 可皇朝各地的田地兼并严重,田赋只减不增,财政收入从开国时期的两千多万两白银,降到了现在的七百多万两,除了军费,皇室开支也是大头。 “对于如何拿出这笔军饷,众卿家有何良策?”盛隆帝问道,他显然不愿意痛快的拿钱出来。 有个屁的良策! 朝廷每年的赋税就是这些,我们上哪里给朝廷捞银子去? “陛下,北地的军情要紧,如果将士长期领不到军饷,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臣认为,请陛下暂时用内库银两来渡过难关,等到朝廷户部的情况好转,再补给内库也就是了。”孙东清躬身说道。 给北地的军队发军饷却要动用内库收入,肯定会惹得皇帝不开森,但孙东清也没有招,别的人都能装聋作哑,他可是天明皇朝的内阁首辅,不说话那是绝对不行的。 户部等于是财政部,这里没有钱等于国库没有钱,现在唯一能解决这件麻烦事的办法,只有皇帝的内库。 天明皇朝虽然是皇家所有,是老朱家的天下,但不是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的,宫里的收入基本分为两大块。 每年田赋入库后,户部拨款是一块,大约占据财政的三成,这是固定的来源。另外一块就是江南织造局和外国商人的买卖,一年下来也得两三百万两银子。 这样算起来,宫里的收入是四百多万两银子,这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皇帝手里肯定能拿出。 天明皇朝是老朱家的,你自己拿钱养军队是天经地义! “此事等退朝后,朕与内阁商议后再行处理,众卿若是无事启奏,就退朝吧!”盛隆帝心里有些窝火。 言官们对视一眼,表演即将开始,打头阵的当然是左都御史周铧! 而在此时,皇城门外聚集起来的国子监学生,也开始喊口号助威了,还围成了半圆,跪在地上堵住了大门。 “启奏陛下,宋王强抢节妇一事,还请陛下给予严惩!”周铧站出来跪倒在地,语气坚定的说道。 “朕还没有找你们科道要说法呢,你们反倒纠缠不休,两天时间各衙门官员弹劾宋王的题本多达两百多份,都察院和六科这是想要干什么?你们给朕解释一下,为什么非要延迟上报?你们在算计什么?”盛隆帝火气更大了。 “陛下,科道官员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失误,可查清事实真相,维护皇家的声誉,这也是我们要做的,时间难免会有所延迟!” “但宋王的行为也是事实,还请陛下予以惩戒,如轻轻放过,则宗室藩王效仿,皇家声誉受损,我皇朝伦理道德如何维护?”刑科都给事中孙廉出班跪倒在地。 “陛下若是袒护宋王的大错,则天下士林有感羞辱,唯恐与我皇朝离心离德,动摇皇家统治根本,请陛下将宋王驱离京师,到封地就藩!”吏科都给事中跪倒说道。 今天早朝的时候,他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昨天晚上左给事中苏靖平,意外吃坏了肚子请假,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呼啦一声,都察院和六科跪下二十多人,盛隆帝气的一拍龙书案站了起来,这是要逼宫吗? “尔等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君父?”盛隆帝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刚要下令锦衣卫把言官们拉到午门外廷杖,可是就在这时,却愣住了!因为内阁成员和六部官员等人,全都下跪了。 孙东清和徐朔等人也是被逼无奈,他们被周铧等人给架了起来,要是不附议,就会被士林所指责,立身的根本就毁掉了。 “你们怎么敢......”盛隆帝气的全身哆嗦,手扶住龙书案才没有跌倒。 “万岁爷,先答应下来,再从长计议!”孙安柏低声说道。 眼下的情况,就算是皇帝,又能怎么样呢? 他敢把文武百官全都抓起来砍了脑袋?还是把他们都撵走罢官免职?天明皇朝还要不要运转了,老朱家还要不要自己的江山社稷了? 北地受到金国的威胁,朝廷没有钱粮,各地繁琐的政务,这些事情该怎么办?靠着皇帝自己来办,还是靠着太监们去办? 皇城门外的锦衣卫千户,看着聚集起来的国子监学生,听着他们喊的口号,当即脸就白了,撒腿就往皇极殿跑。 国子监学生堵住承天门,声讨宋王朱睿昇强抢节妇羞辱士林,天明皇朝的历史上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好好好,朕答应你们,把宋王......”盛隆帝话说到这里,突然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第十三章 皇极殿之争 下 “启奏万岁爷,国子监有数百名学生,竟然胆大包天的堵住了承天门,声讨宋王殿下!”锦衣卫指挥使骆鸣跑到大殿下跪说道。 皇极殿突然变得非常安静,而且是静的可怕! 内阁和六部的高官们傻眼了,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们傻眼了,所有的文武百官这一刻都傻眼了! 摆明了这是一场席卷朝堂的大风暴,有人竟然在幕后下黑手操纵,要针对宋王朱睿昇,非要把他搞臭了搞走了不可! 是谁呢?就目前来说,只有言官们才符合条件,不要以为大家都是瞎子聋子,不知道都察院的私下手段,可是,他们这是要发疯吗? 围堵紫禁城的大门,这是践踏了皇家的尊严,这是在打皇帝的脸,这是在打老朱家的脸! 文武百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都察院和六科的首领,有资格参与朝会的,都察院有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六科除了都给事中,还有左右给事中,加起来三十多个人。 所有的科道官员脸色,被这个消息吓得脸色发白,身体都在颤抖,体若筛糠就是形容他们此刻的状态! 国子监的学生居然跑到了皇城门外声讨宋王,这完全把计划给打乱了,这是什么,这特么是逼宫! “尔等自认是圣人子弟,讲的是三纲五常,讲的是仁、义、礼、智、信,满嘴的忠孝,就是如此逼迫君父,羞辱皇家的吗?这天明皇朝的江山社稷,还姓朱吗?”盛隆帝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脸色铁青,看着已办文武百官,恨不能拔出御剑一剑剑砍死他们,老朱家的历代皇帝,还没有遇到这么恶劣的事件,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臣等万死也不敢有丝毫欺君之意,请陛下明察!”内阁首辅孙东清带着文武百官使劲磕头。 他也想不到言官们如此的疯狂,敢发动国子监的学生到承天门外声讨宋王,内阁也要担责任的,天家蒙羞,内阁难辞其咎! “皇上,如果有乱臣贼子胆敢逼迫君父,臣将不惜生命捍卫皇家尊严!”内阁次辅徐朔叩头说道。 盛隆帝话说的太重了,重的文武百官难以承受,天明皇朝的文官们向来有哭的传统,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皇极殿内忽然哭声大作,特别是内阁和六部的高官,简直是嚎啕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驾崩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皇帝真翻了脸,文武百官还真不敢有脾气,逼迫君王羞辱皇家,那也是天下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被打上这个标签,他们这辈子都会臭名昭著的! “启奏万岁爷,奴婢刚得到消息,田刘氏的夫家和娘家,两家人高举状纸跪在都察院的大门口,状告宋王强抢节妇!”东厂厂督葛胜跑进来跪下说道。 “都是朕的好臣子啊,朕躬德薄,内阁和六部总是说朕要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朕有些累了,在乾清宫等着你们!退朝吧!”盛隆帝转身就走了。 原本盛怒之下要大开杀戒的盛隆帝,居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原因其实也很好猜,他闻到了一股阴谋气息。 如果葛胜带来的消息再早点,一场大清洗就势在必行,容忍文官掌权,不代表皇帝就不敢动他们。 就这么结束了?没人为此担责任? 开什么玩笑呢! 皇家的脸面都让人给踩到了脚底下,不死几个人怎么可能过关? “周铧,孙廉,你们都察院和六科这是想要干什么?串联在京官员弹劾宋王还不够,居然鼓动国子监的学生围堵皇城正门,天明皇朝从开国到现在,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你们简直是疯了!”孙东清怒吼着说道。 “身为人臣,竟然要逼迫君父接受你们的建议,让整个士林为你们蒙羞,圣人就是如此教导你们的?”徐朔也近似咆哮了。 君臣之间是有游戏规则和底线的,谁也不能跨越,如果一方不遵守,这游戏也就没得玩了,不存在玩的基础。 “阁老明鉴,我等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如违此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周铧也急眼了。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国子监的学生跑到皇城门为言官助阵,计划里没有这个环节啊!可事情如此的凑巧,现在是百口莫辩了! “先把这群学生劝回国子监,把国子监除教学以外的大小官员全部罢官免职,都察院和六科的人员回衙门等候旨意,内阁阁员和六部堂官,跟我到乾清宫见驾请罪,听候陛下发落!”孙东清作为首辅,还是有决断力的。 御书房内一片狼藉,书案倒塌,茶杯破碎,笔墨纸砚、题本和奏折撒了一地,司礼监的大太监孙安柏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可见发生这件事后,盛隆帝回到乾清宫是何等的愤怒。 “臣骆鸣,叩见万岁爷!”锦衣卫指挥使骆鸣跪倒在地。 “老奴葛胜,叩见万岁爷!”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兼东厂厂督葛胜跪倒在地。 两人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全身都被大汗湿透了。 一个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一个是东厂的厂督,天明皇朝两个最大的特务头子,对这件事居然一无所知,这是严重的失职! “骆鸣、葛胜,田刘氏的夫家和娘家人跑到都察院大门口下跪告状,国子监的学生到承天门外围堵,你们锦衣卫和东厂居然一无所知,丝毫没有察觉,让朕在满朝文武面前蒙羞,真是该死!” “朕把江山社稷的安危和皇家的安危期望于你二人,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朕的信任?接下来是不是朕被人刺杀了,你们也一无所知?”盛隆帝近似于咆哮的说道。 经过告状事件,宋王的名声在京师算是臭了,根本没法再到工部任职,这不但打乱了盛隆帝的部署,同时,他也在为失控的局面而感到恼怒。 “臣有亏职守辜负皇恩,请万岁爷治罪!锦衣卫已经把这两家人抓了起来,一定能找出幕后黑手!”骆鸣急忙叩头说道。 “老奴有负万岁爷厚望,罪该万死!东厂一定把指使者揪出来,维护宋王殿下的声誉!”葛胜连连叩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皇帝的语气越是平和,就代表着越是恼怒,这笔账肯定记在小本本上了,哪天想起来,新账老账一起算。 第十四章 厌恶 看着两个磕头如捣蒜的家伙,盛隆帝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凌厉的杀机,只是一闪而逝,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看到。 养狗的目的是要看家护院,锦衣卫和东厂就是这样的性质,不但要监视官员监视老百姓的言行举止,还要监视勋贵和皇室子弟的动态,服务的只有皇帝自己。 可现在两边沆瀣一气,成了个臭不可闻的烂摊子,宋王遭到弹劾这样的事情没打听到,现如今,宋王遭到苦主告状更是稀里糊涂,他已经从心底深处厌烦两个机构的首领了。 “你们就是这么应对的?也怪朕自己瞎了眼,孙安柏,你送他们出去吧!”盛隆帝懒得和这两个人多说话,低下头开始看题本。 骆鸣和葛胜顿时傻眼了,这么大的失误居然连一点惩罚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路上,葛胜急忙向干爹孙安柏请教。 在宦官集团,干爹干爷爷这种关系,是最为常见的附属关系,作为司礼监的第二秉笔太监,葛胜有资格称大太监做干爹。 换做各处的总管太监和有品级的太监,只能叫祖宗,再往下的那些小宦官,那就得叫老祖宗了。 “两个蠢东西,在天明皇朝的京师重地,敢下手阴了宋王殿下一道的人,不是皇子就是文官里面狗咬狗耍阴谋,你们还调查幕后指使者,查出来岂不是让万岁爷难堪?” “对田刘氏的家人不要严刑逼供,问问情况就把人放了吧,否则还会引出乱子来的。回去后加强监督所有皇子的府邸,还有四品以上官员,一举一动都要记录下来,每天宫门落锁前,给我传递一次。” “东厂和锦衣卫混乱不堪,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万岁爷对你们已经忍耐到极点了,做事情再不谨慎一些,就等着掉脑袋吧!”孙安柏低声说道。 是的,皇帝确实是相信了,相信幕后有黑手在操纵,但他不能深究。 如果是文官们干的,以那些人的老奸巨猾,肯定早就找到了替死鬼。如果这是其余四个儿子里面某一个做出来的,那就更麻烦了,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得多。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但那是对别人的儿子,换成自己的儿子,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厂卫是越来越不争气了,当年锦衣卫刚组建的时候,小到官员的生活日常,大到边疆的敌情动态,也包括各地的物价、民情和地方重大事件,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是一清二楚。” “锦衣卫现在人数多达十万,是以前的二十倍,对外不能刺探敌人的军情和朝野之事,对内无法监察百官的言行举止,就像这次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们集体发难,朕事先一无所知,锦衣卫的坐探就是一群废物!” “朕也听说了,锦衣卫的人就知道在大街上东游西逛的搜刮钱财,经常敲诈勒索制造冤案,一个个脑满肠肥,成了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所在?” “皇家之所以给了这么大的权力,是希望他们在关键时候能够为朕分忧,什么事情都要朕顶在最前面,被那些文官们肆无忌惮的攻击对抗,这样的衙门还有什么用?”孙安柏回来后,盛隆帝冷冷说道。 天明皇朝有两大特务机构,一个是东缉事厂,简称为东厂,而另一个就是锦衣卫,全都是臭名昭著的机构。 锦衣卫是太祖皇帝所建,原来叫做亲军都尉府,后来才改了名字,为上十二卫之一,表面上是为了巡查各地搜集情报,使下情得以上达,实际上是为了巩固皇权铲除隐患。 太祖皇帝把功臣们杀得几乎干净了,就鸟尽弓藏把锦衣卫的权力收回,归还给了刑部,但是他死后,成祖皇帝夺得帝位,锦衣卫重新得到了重用。 但他感觉还是不顺手,就利用身边的宦官组建了东缉事厂,地位高于锦衣卫,从此开启了宦官进入天明皇朝政坛的大门。 东厂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能,通常是由司礼监四大秉笔太监中的一号或者是二号负责,官名的全称是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 “老奴不能为万岁爷分忧,实在是罪该万死,请万岁爷严加惩处!”司礼监掌印太监孙安柏,听到这些话慌忙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紫禁城内廷二十四衙门,其中十二监有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和都知监。 四司有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和混堂司,八局有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和司苑局。 二十四衙门的宦官,最高等级为四品,混到六品甚至是从五品,才有资格被称为太监,宦官和太监是同职业而不是同等级。 司礼监虽然不能随意调动御马监,但说起来在皇宫内的地位最高,权利也是最大,暗地里和司礼监勾结的官员也不乏其人。 司礼监掌印太监号称内相,掌握着奏折的批红大权,能够轻而易举干预朝政事务,不但管着东厂和锦衣卫,还掌握九万多名宦官和上万名宫女的生死。 可孙安柏自己心里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是皇帝的第一号心腹,位高权重无限风光,连内阁都不会轻易得罪他。 但是在皇帝的眼里,他这个大太监,就是皇家豢养的一条狗而已,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命运。 “起来吧,锦衣卫和东厂之所以变成烂摊子,是指挥使和提督太监的问题,这些年你也不容易,除了要盯着司礼监的批红,还要管着宫里的大小事务,算账算不到你头上!叫陆彬传宋王午后进宫!”盛隆帝吩咐道。 之所以没有马上召见朱睿昇,是因为他要和文官集团做善后处理,皇帝不能凭着自己的性子来,随心所欲的皇帝,那是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他没有那样的能力和威慑力。 这个老太监从他当太子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属于旧部,说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了,向来忠心耿耿办事得力,是他不可缺少的心腹,也是他抵御文官的重要帮手。 是人都有感情,皇帝这个孤家寡人也不会例外,相处这么多年,两人之间不单纯是主仆关系,还有类似亲情的关系。 第十五章 找茬 “启禀王爷,礼部主客司的郎中来了,说是咱们王府的两个传教士,需要交给他们来安排。”萧海忠来到书房说道。 主客司的全称是礼部主客清吏司,属于天明皇朝的外交机构,倒是负责外国人事务主要衙门,从职能来说并没有什么错误。 “礼部这些人真是闲的蛋疼,把他叫到客厅!”朱睿昇心情不错。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青色官服,腰间银花束带,胸口补子绣着白鹇图案,典型五品官装扮的中年人走进客厅,撩袍跪倒。 “臣主客清吏司郎中马显亮,叩见宋王千岁!”来人说道。 “你来拜见本王,有什么事情吗?”朱睿昇淡淡的说道。 五品官来到堂堂的亲王府,连入座奉茶的资格都没有,想要混上这个待遇,至少也要是三品的侍郎。 “王爷,这两个传教士乃是私自入京,按照天明皇朝的规定,他们必须先到主客清吏司登记,接受安排后才能自由活动,臣请王爷把二人交给下官,带回礼部衙门。”马显亮说道。 “既然你们知道人在王府,就不要再啰嗦了,本王只是好奇海外国家的风土人情,等问完话,自然会安排他们到主客清吏司接受安置的,你退下吧!”朱睿昇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王爷,请恕下官不敢从命,这种做法有违朝廷法规,臣坐视就属于失职,况且留两个外国人在王府,会给人造成不好的印象......哎呀!”马显亮话说到这里,就被打断了。 他只觉得眼前有物体一闪,然后脑门忽然间剧痛,而后被烫的大叫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额头,除了茶叶还有鲜血。 朱睿昇听到这番话心里非常不爽,随手就把茶碗扔到了马显亮的头上,不但烫了这家伙一下,连额头都给打破了!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面污蔑本王通番?好啊,礼部居然欺负到本王的家里来了!罗益,你带人把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立刻送到诏狱,本王觉得这是个阴谋,有人要陷害本王!”朱睿昇似乎是“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王爷,下官并没有这样说,也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请王爷明察啊!”马显亮直接吓尿了。 他这次来宋王府,的确是受到了上官的差遣,王府中收留传教士,还没有办理居住手续,这显然是不符合法规的。 传教士在京城居住也是有先例的,只要礼部主客司申请,并且得到皇帝的批准,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情,可坏就坏在他说话的方式不对。 这也是天明皇朝文官的通病,说白了就是犯贱,一点小事啰嗦个没完,迟迟说不到正题,结果没等把话说清楚,就激怒了朱睿昇。 朱睿昇自然是故意的,正发愁没地方闹事呢,越是和文官矛盾激烈,越是能够得到皇帝的器重。 现在礼部的官员主动送上门来,五品官的郎中,高矮胖瘦正合适,要是一茶碗打了尚书侍郎,那亲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罗益带着几个侍卫,先堵了马显亮的嘴,然后拖死狗一般的拖着到了前院,绑起来关到马车上,送到了诏狱。 “王爷,跟着国子监学生的侍卫回来了,内阁首辅孙东清、次辅徐朔等人出面劝解,学生们都返回了,只是不知道朝堂的情况。”萧海忠进来说道。 “我们在朝堂没有耳目啊,一步慢步步慢,这个短板得想办法弥补起来,要不然会吃亏的。”朱睿昇说道。 “王爷,马显亮是礼部主客司的郎中,您就这样送到诏狱,礼部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要弹劾您。特别是礼部左侍郎陆锡恩,他不但是阁老,还是孙东清的学生,多少也是个麻烦。”萧海忠说道。 五品的文官级别不算高,可郎中是能够掌握一个司的主官,背后铁定是有后台的,且不说文官喜欢官官相护,光是派系的倾轧,也会给王府带来极大的压力。 打了郎中,侍郎肯定就要弹劾,言官跟着弹劾,势必又要引发一场针对宋王的风潮。 “父皇因为言官再次弹劾,再加上国子监的学生闹事,心情当然不会好,我这样做,他老人家心里巴不得呢!只要文官吃亏,他就觉得开心。” “再说,我被人告到都察院,自然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做点小动作也是正常的反应。”朱睿昇微微一笑说道。 萧海忠的心里,再次生出了几丝陌生的感觉。 现在宋王千岁的行事风格和原来截然不同,手段老辣纯熟且智谋过人,难道以前都是在装样子? “启禀王爷,司礼监的陆公公来宣旨了!”小宦官来报。 宣旨的太监居然是司礼监第一秉笔太监陆彬,这可是稀罕事,他是盛隆帝当太子时候的贴身太监,在司礼监的地位仅次于孙安柏,心思深沉下手毒辣,是个让宦官和宫女胆战心惊的角色。 掌印太监需要时常在皇帝身边伺候着,批红的事情基本是由陆彬负责,由此也能知道他的地位有多高。 “陆公公怎么亲自来了,传旨也没必要劳动你的大驾,王府上下蓬荜生辉啊!”朱睿昇笑着说道。 尽管圣旨是由翰林院的庶吉士,按照皇帝的意思书写,但传旨宦官一般都是出自司礼监,而且是低品级的,像秉笔太监这种实权职务,特别是陆彬这样的重要角色,根本不会出来传旨。 当然,朱睿昇也是在给陆彬面子,还没有哪个太监敢对亲王无礼,仗着皇帝的宠信失了分寸,下场必然会很惨。 “王爷可是高抬奴婢了,内臣不得随意和皇子来往,这也是宫里的铁规矩,奴婢是有心无胆,是这样的,万岁爷要您在午饭后到乾清宫见驾,今天朝堂上的场面可着实让人心惊胆战呢!”陆彬说道。 “陆公公也知道,本王一向和朝廷官员没有来往,我讨厌人家,人家也不喜欢我,对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朱睿昇说道。 陆彬说这样的话,就是要等着他发问,要是不配合的话,这表演就没法继续了,所以,他得当个捧哏的。 第十六章 价值提升 “那奴婢就简单说说,反正现在还有时间,这次早朝主要是商讨北地的军饷,内阁和六部,居然要万岁爷打开内库,支付拖欠的八十万两白银,万岁爷并没有当场答应。” “正要退朝的时候,言官们忽然跳出来弹劾您,态度相当坚决,文武百官也跟着附议,万岁爷都有些顶不住了,差点就做了让步。” “谁曾想国子监的学生围堵皇城门,事态立刻就急转直下,要不是东厂报告田刘氏的家人到都察院告状,万岁爷感觉到里面有问题,或许会大开杀戒,便宜这群欺君罔上的混账东西了。”陆彬恨恨的说道。 宦官集团的一切都来源于皇帝的赐予,依附于皇家才能生存,因此,要说对皇帝的忠心程度,绝大多数文官武将都没法和宦官相提并论。 文官发动国子监围堵皇城正门,践踏了皇家的尊严,也让盛隆帝的声誉受损,太监们自然是怒不可遏,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这些文官。 “这是拿着我的事情掰手腕吧?朝廷的大权已经被他们所控制,就这样还不满足,想把父皇当傀儡?” “田刘氏的家人到都察院告状,本王的名声算是臭名昭著了,别让我得到机会,否则我必当报今日之仇!”朱睿昇咬牙切齿的说道,表情很到位。 “王爷说的不错,文官的确是心思歹毒,万岁爷已经看到他们对天明皇朝的危害,接下来肯定会采取强硬措施。” “奴婢不能在王府久留,避免传出一些闲言碎语,以后有什么重要消息,奴婢自会派人禀报一声。”陆彬躬身说道。 萧海忠把他送出王府,朱睿昇肯定不会做这样有失身份的事,说起来他也算是主人,送一个奴才出大门,那不是在打老朱家的脸吗? “王爷,陆公公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奴婢听得出来,他好像在释放善意,刚才上轿的时候,说是要把奴婢的品级提到从五品。”萧海忠回来后说道。 天明皇朝的宦官是有品级的,最高的内廷官职为四品,最低从九品,一共是十二个等级,从五品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太监了。 “这是好事啊,你虽然是王府的内侍首领,可我也没有权力提拔你的品级,从五品倒也合适,看来这次进宫,说不定我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走,去看看田刘氏。”朱睿昇笑了笑说道。 陆彬对自己最信任的宦官示好,就是向自己示好,这些跟着盛隆帝一步步走上内廷核心领导层的家伙,最懂得皇帝心意。 这或许就是一种投资,换句话说,自己现在已经具备了投资的价值。 但这样的动作也不是单独针对自己,有可能人家楚王和赵王两边,陆彬早就传递了效劳的意思。 说起来陆彬这么做的动机也不复杂,司礼监有一个掌印太监和四个秉笔太监,向来都是曾经的太子旧部担任,想要坐稳这五个重要位置,能力是次要的,信任度才是第一。 那问题就来了,如果盛隆帝驾崩了,那新皇帝登基后肯定是要更换司礼监的人,换成他所信任的太监掌权,这个机构可是皇帝制约文臣、监督政务和掌控权力最重要的手段。 原来的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除非是很特殊的例子,绝大多数人的结局就是离开京师去给太祖皇帝守墓,因为新皇帝身边的太监将要接替这些位子。 如果不想走,贪恋司礼监的权力,那就得和新皇帝打好交道,内廷的事务非常繁杂,不是新人短时间能处理的,新皇帝也愿意留两个秉笔太监进行过渡,保障顺利交接。 天明皇朝没立太子,陆彬就需要向每一个有机会当皇帝的王爷,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打的是旱涝保收的算盘,这种计谋也不算多巧妙,可是却很实用。 王府每个院子都是四合院的样式,田刘氏住在侧院,这里有东西南北四排房屋,北屋自然是正房,门口有四个宦官和四个侍女守候。 看到王爷来了,两个宦官急忙打开了房门。 朱睿昇直接穿过客厅来到卧室,田刘氏正在屋里坐着,小丫鬟站在旁边,倒是长得白净水灵。 “海忠,带着她出去!”朱睿昇淡淡的说道。 小丫鬟吓得小脸发白,乖乖的跟着萧海忠走了,这里可是亲王府,对方是皇帝的儿子,一句话就能要她的小命。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朱睿昇一直没说话,以前的死鬼,眼光真的不错,这种艳若桃李的大美人,抢回家也是可以谅解的。 天明皇朝对婚姻有明确规定,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但女子在十八岁之前还没有嫁出去,就属于是老姑娘了,田刘氏才二十岁的年龄,正是青春妙龄的时候。 田刘氏的打扮是常规的上袄下裙,是翠绿色的百褶裙,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七左右,乌黑靓丽的秀发梳成了桃心髻的样式。 最为古典的瓜子脸,柳叶弯眉下是一对清澈而明亮的眼睛,唇不点而红,肌肤雪白细腻,上身山峰突起而腰部纤细,展现出了完美的曲线。 尽管表情有些惊恐,还是没能掩饰她清雅出尘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知书达理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朱睿昇没有说话,不是装深沉,而是没想好怎么安排田刘氏。 以死鬼的行事作风,抢到王府里的女人,是不可能放回去的,而朱睿昇暂时没法改变这种给外界的印象,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很难说会有什么麻烦,特别是在局面异常复杂的时候。 “王爷,我只求您放过我的家人,不要伤害他们,我宁愿给您为奴为婢,求求您了!”田刘氏突然跪倒在地,语气还带着几丝颤抖。 昨天晚上把朱睿昇推倒了,对方后脑部撞在桌子角,当场就昏了过去,她害怕的一夜都没敢睡,要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朱睿昇迁怒于家里人,那是无比恐怖的场景! 这可是皇帝的儿子,是天明皇朝最为尊贵的亲王,自己居然敢伤害他,虽然是本能的反应,可对方不会这么想的。 第十七章 从重惩办 “本王是皇室亲王,身份并不辱没你,其余的条件就不必说了,难不成你愿意用一生的孤苦无依,只换来官府一座冰冷的贞节牌坊,就这么度过你的大好年华?”朱睿昇笑了笑说道。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田刘氏坚定的说道。 “狗屁理论,错误理解了伊川公的话,原话曰,只是后世怕寒饿死,故有是说。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现在的人们特别是朱熹,断章取义,就像是当和尚念歪了经,伊川公指的是男女双方,寡妇不嫁人,饿死怎么办呢?”朱睿昇说道。 在原来的时空,这句话在历史上也是广为流传的,他偶然间在网络上,看到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出处和解释,这才搞清楚来龙去脉。 而天明皇朝对这句话,同样有类似的解答,他顺嘴就说了出来。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田刘氏低声问道。 若非被封建礼教的条条框框束缚着,正值青春妙龄的她,怎么可能会守寡?可是,这个话题朱睿昇说没问题,她是没法辩论的,圣人的话不容置疑。 “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也不勉强你,女人是用来疼的,我喜欢两情相悦的滋味,像那种花间喝道焚琴煮鹤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昨天晚上,我只是喝多了酒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外面的局面有些复杂,你暂时不能离开王府,先住着吧,该吃吃该喝喝,等到风声没有那么紧张了,我自然会放你走的,强扭的瓜不甜嘛!。” “本王得提醒你,王府不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这些仆役和侍女没那么单纯,说话的时候留点心,别傻乎乎的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就当成什么。”朱睿昇站起来说道。 你才傻乎乎呢! 田刘氏站了起来,看着朱睿昇的背影,自己不知不觉的嘟起了小嘴,最大的威胁消除了,心思也就轻松了很多。 这个王爷的年龄比她还小了四岁,身材高大英武潇洒,给人很可靠的感觉,词锋敏锐还带着难以抗拒的霸气......我这是想些什么啊! “老臣等见过宋王殿下!”孙东清为首的内阁和六部堂官刚走出乾清宫,就看到了朱睿昇,急忙躬身施礼! 换做太祖皇帝时期,朝廷大员见到亲王是要下跪行礼的,但随着文官地位的提高,侍郎以上的官员,见到亲王也就是躬身而已。 大朝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内阁和六部自然要有所交代,乾清宫的小朝会,从早朝结束一直到中午,讨论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但是心情极度愤怒的皇帝,连饭也不管,就把大臣们全都轰了出来。 “首辅大人,诸位阁老堂官,我们天明皇朝自成立以来,皇家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屈辱,你们这一任内阁和六部,也是开皇朝之先河,把我们老朱家的脸一脚踩到了地沟里,本王也是从此臭名远扬,怕是以后相见无期了!”朱睿昇冷冷的说道。 说完这些话,他脚步都没停,直接进了乾清宫。 这些文官集团的核心人物,本来就不是他的支持者,彼此的立场分明,也不用虚与委蛇。 内阁和六部堂官,自然也不怕朱睿昇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虽然被冷嘲热讽,却也不放在心上。 “诸位,按照刚才在乾清宫所议的结果上题本吧,我写完票拟立刻递交给司礼监!”回到内阁所在的文渊阁,孙东清喝了杯茶,对在场的人说道。 “阁老,真要是这么上题本,内阁和六部肯定会被认为是屈从皇家压力,不能维护正义,不能保护同僚和下属,会受到在京官员和士林指责的,名声比宋王殿下怕是好不到那里。”刑部尚书张宝贞牙疼的似的咧着嘴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倒是想保住他们呢,可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他们做的这件事实在太过火了,鼓动国子监学生堵皇城门,没有株连九族就不错了!这个结果,还是老夫和大家与皇上苦苦周旋一个多时辰后才得到的,差点他们就被一起砍了脑袋。” “如果在这件事上和皇上意见相左,宫里和内阁的关系立刻就会紧张起来,我们也得被扣一个欺辱君父的罪名!皇上要是质问我们,天明皇朝到底还是不是朱家的江山,大家谁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士林之中还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吗”孙东清无奈的说道。 什么结果? 发起这件事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周铧和右都御史范礼贤,以及跳的最欢的刑科都给事中和吏科都给事中抄家问斩。 其余四科都给事中和北直隶监察御史廷杖二十,囚禁诏狱一年后释放,罢官免职永不录用,与家人流放三千里。 凡是参与早朝的监察御史和六科左右给事中,杖责四十,抓入诏狱囚禁半年,而后发往滇南之地,遇赦不赦,子孙不能出仕。 凡是上题本弹劾宋王的在京官员,每人罚俸三年。 在盛隆帝的暴怒之下,内阁和六部怕承担逼迫君父的罪名,只能眼瞅着皇帝对言官采取了大清洗的手段,从重予以惩办。 杖责四十?还不如说是直接杖毙完事,就锦衣卫那种歹毒的手段,三十九杖打死了都不算本事,侥幸撑过来也是终身残疾! “万岁爷,刚才葛胜和骆鸣来了,经过对田刘氏夫家和娘家人的初步审讯,确实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宋王,但这件事他们查不下去了。”陆彬在御书房汇报说道。 “这是为何?”盛隆帝问道。 他对葛胜和骆鸣讨厌的不得了,所以就让陆彬在外面拦截,看到他们就觉得心烦。 “据田学严和刘涵章交代,昨天晚上宵禁以后,有人到家里找他们,虽然是披着黑斗篷,可是田学严说,他无意中发现,对方里面穿的是飞鱼服,而且语气有点像是内侍!”陆彬说道。 飞鱼服啊!这是锦衣卫和太监中的少数人才有资格穿的赐服,必须是皇帝钦赐,绝大多数锦衣卫穿的不是正式的飞鱼服,而是有飞鱼纹的官服。 语气有点像内侍,就是说有点像太监或者宦官,而盛隆帝也想到了,王府里面是有宦官的,像楚王和赵王的管事太监,也都有飞鱼服,特别是赵王,他由于格外喜爱,稍微有点品级的宦官都给赐了飞鱼服。 “启奏陛下,宋王殿下奉旨见驾!”孙安柏到御书房报告。 “宣他进来!”盛隆帝说道。 他也觉得十分尴尬,出了这档子事,朱睿昇的名声在京师内臭名昭著,监管工部是不可能了,只是,怎么安排这个儿子,他心里实在是没想出来。 第十八章 有异议 “儿臣叩见父皇!”朱睿昇来到御书房先下跪行礼。 “平身,赐座!今天早晨朝堂上发生的事,还有都察院门口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盛隆帝说道。 “启奏父皇,儿臣现在才知道读书的好处。”朱睿昇对搬椅子过来的孙安柏道了谢,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儿何出此言?”盛隆帝大为奇怪。 朱睿昇的脾气最急,遇到事情就冲动,这次进宫别的不说,反而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很难理解的话,实在让人费解。 这小子可是最讨厌读书的,怎么突然间开窍了? “不能以史为鉴,导致沦落到这个地步,古往今来,为了争夺至高无上的皇位,这样兄弟相残、灭绝人性、六亲不认的事情可谓数不胜数!” “我就奇怪了,都是些饱学鸿儒教出来的圣人子弟,难道古之圣贤们教给世人的大道,就是如此的狼心狗肺吗?今天他们能对付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将来他们对付的又会是谁?”朱睿昇一脸愤慨的说道。 “咳咳咳!”盛隆帝被一口茶呛到了,连声咳嗽。 孙安柏赶紧给他拍打后背,几分钟才逐渐顺过这口气来。 话虽然说的很难听,但盛隆帝就是没法反驳,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朱睿昇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诗词歌赋更是不沾边,另外四人却饱读诗书,全是翰林学士和内阁大学士教出来的。 朱睿昇的意思很明白,都察院大门口的事,肯定是有哪个皇子在后面捅了他一刀。 “好了,这些烂事朕心里清楚,至于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朕会让锦衣卫和东厂调查的。”盛隆帝皱着眉头说道。 “父皇,恕儿臣直言,锦衣卫就是个人人嫌弃的烂摊子,当年太祖和成祖时期,这个机构曾经是皇家的一把利剑,上到皇亲国戚和阁老尚书,下到州县小吏和黎民百姓,包括军队的情况,各地的情报源源不断,甚至连北地的军情也屡立大功。” “可现在呢,名声比儿臣还要臭,仗着皇家的权力为非作歹敲诈勒索,各路官衙的坐探形同虚设,人员编制臃肿,就是些混吃等死的,是人不是人就塞到里面,浪费朝廷的军饷!” “北地眼下就剩下北锦防线了,要是被大金帝国打下来,京师就要受到严重威胁,锦衣卫在北地可是有满编的千户所,这就是一千多人了,隐藏密探数量估计能吓死人,但是您瞧瞧,可曾有什么像样的消息?” “天明皇朝最大的敌人,事关生死的威胁就是金国,这是下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但据我看来,锦衣卫从上到下好像不知道,一点主见都没有,整天跟在东厂屁股后面摇尾巴!” “皇家成立锦衣卫,是要他们找到威胁皇权的原因,为皇权保驾护航,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不去查,文官嚣张跋扈限制皇权不想办法,搞成现在这副局面,皇家成了摆设!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我非要......不争气的玩意!”朱睿昇说道。 他在不断挑事,用言语刺激提升盛隆帝的火气,人在愤怒之下,理智会受到影响,这是常识,也是他最常用的一种方式。 盛隆帝这个皇帝,当的实在是有点憋屈,天明皇朝的皇帝说了不算,长年累月被文官集团压得都要抑郁了,可想而知心里究竟有多少怨恨。 “你说的很对,朕也有同感,难得你有这样的认识,我们天明皇朝现在是内忧外患,北地的金国不断逼近北锦防线,可户部却拿不出钱来给军队发饷,钱粮问题被这群文官搞得一团糟。” “刚才在朝堂,内阁和六部居然提出,要用内库的钱来给户部补窟窿,朕心里难受啊!堂堂的天明皇朝,两京一十三省的广大地域,人口多达万万之数,居然连几百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内库这点银子,除了要给宫里做日常开销,你大婚的费用也得从这里出,朕已经是省吃俭用了,他们却还是不肯放过内库!”盛隆帝心头火起! “父皇,我们皇家倒是压缩开支了,可这群文官呢?拿着朝廷的俸禄不说,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炭敬,儿臣听说有些大员的家里,有良田数百万亩,一分钱的田赋也不缴纳,生活极度奢侈。” “父皇以大局为重,对读书人优待有加,可他们是如何对待我们家的?儿臣敢说,把六部的官员拉出来挨个砍头,或许有冤情,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您的大局观在文官们的眼里就是软弱可欺,就是助长了他们的贪污腐化,儿臣斗胆进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可不能再惯着这群人了!”朱睿昇继续挑动着盛隆帝的怒火。 而盛隆帝听到这些话,心里是非常赞同的,朱睿昇的态度也让他很是喜欢,凡事就怕有对比。 另外四个儿子,从小都是学习儒家思想,张嘴闭嘴都是圣人大道理,受到文官的影响太深,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为皇家想过。 “朕容忍他们,为的是天明皇朝的祖宗基业,为的是江山社稷,当他们威胁到通知的时候,朕肯定不能继续放任。孙安柏,你把刚才朕和内阁及六部堂官的小朝会结果告诉宋王!”盛隆帝说道。 孙安柏急忙把如何处理科道官员,还有国子监官员的事情,详细和朱睿昇说了一遍。 “父皇,既然是小朝会的决定,那就是说,内阁方面很快就会递交对此案的处理建议,等题本从通政司来到乾清宫,您打算怎么做啊?”朱睿昇忽然问了个问题。 什么怎么做? 孙安柏在旁边觉得很是奇怪,这还需要问吗? 只要内阁的题本交上来,司礼监立刻就会照准,这是商量好的事情,随后锦衣卫就要出动,把这些涉案官员该撤职的撤职,该流放的流放,该杖毙的杖毙,内阁也会对弹劾的各衙门官员,下文加以惩治,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说的直接一些!”盛隆帝很是感兴趣的说道。 他也期待着朱睿昇有精彩的现,就如同前几天在大朝会的时候,对付科道官员的一击必杀。 第十九章 一箭三雕 从朱睿昇的角度来看,有言官们的存在,是利大于弊的,这些人大多数都能不畏惧权贵,敢于和皇家、内阁和六部作斗争,起到了一些积极意义,也深受士林的尊重和欣赏。 要是这些科道官员因为自己的事情遭到如此的清洗,他以后在天明皇朝势必成为读书人心目中的罪魁祸首,想要治理天下,缺少读书人的配合也绝不可能,必须要想办法救救他们。 “父皇,虽然这些言官们触犯了皇家的权威,行为恶劣着实该杀,但严惩他们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换了一批照样还是如此,因为这种方式是他们的立身根本,也是祖制赋予他们存在的意义。” “您有没有想过,这可是皇家收拢人心的一次机会,儿臣认为锦衣卫可以暂缓行动,旨意先把人抓到诏狱。我们天明皇朝的保密严谨性简直就是破筛子,到处漏风撒气的,用不了三天,该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内阁肯定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是皇家要大开杀戒,只不过是他们拼死劝谏,才有这样的结果,这是踩着皇家的肩膀给他们扬名,而所有的骂名却全扣到了父皇的头上,这样士林对皇家势必更加抵触。” “我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以您的名义进行大赦,肯定言官们的功劳,维护祖制赋予他们权力,虽然不能杜绝言官们和皇家作对,却一定会得到言官们的感激,引起他们对内阁的仇视。” “像是首恶,都察院的周铧和范礼贤,吏科都给事中和刑科都给事中,罢官免职也就算了,抄家流放就不必了,其余的人从轻发落。当然,儿臣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父皇考虑的一定更周到。”朱睿昇笑着说道。 这就是一箭双雕的效果,不对,应该叫做一箭三雕,既救了文官得到他们的尊重,也坑了内阁和六部一把,还救了科道官员的性命,何乐不为呢? 旁边的孙安柏和陆彬,听着这些话,心底深处升腾起一股寒气,看着朱睿昇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丝丝的畏惧。 所有人都把宋王看成是有勇无谋之辈,忽略了他的存在,谁曾想,这才是耍心机玩阴谋的大行家,这个主意简直坏的流脓,把内阁狠狠的坑了一把。 不是说皇帝要大开杀戒吗?可结果呢? “好,很好,你的提议朕会考虑的,传旨,追封丽妃为皇贵妃,等朕百年后共葬。”盛隆帝说道。 朱睿昇的母亲丽妃,连贵妃也不是,按照天明皇朝的典制,是没资格死后进入帝陵安葬的,只能葬在附近,唯独皇后才有这样的资格。 由此可见,盛隆帝的决定,是丽妃极大的殊荣,也代表皇帝对朱睿昇的满意度到了新的地步。 “儿臣代母妃叩谢父皇!”朱睿昇急忙跪倒磕头。 盛隆帝对儿子能够坚持和文官集团斗争非常欣慰,他忽然想到,既然监管工部的事情没法进行,何不让朱睿昇去收拾一下锦衣卫的烂摊子? “孙安柏,传朕的旨意,命九皇子宋王朱睿昇为锦衣卫大都督,宫中宿卫和仪仗侍卫全部编入南镇抚司,仍归司礼监管辖,在京北镇抚司、诏狱和六个千户所,各省、各道府的锦衣卫千户所和百户所,均归朱睿昇掌管。” “赐尚方剑,授予他任免与生杀之权,包括锦衣卫指挥使在内,一概听从命令,违者视同抗旨不遵,诛九族!交接的事情你来负责落实,东厂使用的锦衣卫人员全部从南镇抚司调用,以后两边就不要随便联系了,有事情通过司礼监来协调。”盛隆帝说道。 放权也是有限度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锦衣卫负责皇帝的仪仗和宫里的宿卫,这批人绝不会给朱睿昇管理。 而且为了防止朱睿昇掌管锦衣卫之后,压制的东厂太狠,两边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就直接切断了联系。 “老奴遵旨!”孙安柏差点傻了眼。 皇帝居然把锦衣卫交给了九皇子,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皇帝对东厂和锦衣卫,已经厌烦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父皇,锦衣卫可是皇家特殊机构,虽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但交给儿臣来管理,终究有些犯忌讳。”朱睿昇尽管心里欣喜若狂,但还是强行压住了,他担心这是一次试探。 “锦衣卫是我们皇家的卫队,是最后的一道屏障,其人员任免处置无需经过内阁同意,你也不用担心百官的异议,这件事由朕来做主。” “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大刀阔斧改造锦衣卫,无论是减裁冗员还是重整北地的密谍,朕都全力支持,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你做事不用太过小心。”盛隆帝说道。 对盛隆帝来说,锦衣卫领着天明皇朝军队里最高的薪俸却不干人事,表现的确是把他恶心坏了,不收拾收拾这些皇家鹰犬,他死都闭不上眼。 但是锦衣卫具有特殊权力,如果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将会出现大问题,所以盛隆帝略加思索,就选择了宋王朱睿昇。 朱睿昇向来心机不深,而且性格有些暴躁,经过这次田氏的事情,与文官集团更是势同水火,关键在于,他是皇家亲王,忠诚度是绝对可以信赖的,因此,执掌锦衣卫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另外四个儿子,盛隆帝心里很有数,任何一个都不敢给,都是文官教导出来的,他们接手后,锦衣卫估计就要被拆散了,文官最痛恨的就是厂卫,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说到底,他的想法就是想让锦衣卫吃点苦头,没指望朱睿昇能把这个机构脱胎换骨,重现当年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时期的风光,还有一个原因,他没别的地方安排这个儿子。 “既然父皇决心已定并对儿臣委以重任,儿臣必不敢辜负父皇的期望,但儿臣斗胆要两项特权!”朱睿昇下跪说道。 自污了一把,没想到居然天上掉馅饼了! 这是朱睿昇的第一感觉,他以前是军方的资深特工,最熟悉的工作自然是情报工作,而锦衣卫完全符合职业对口条件,是他积累资本的最好工具。 天明皇朝军队实行的是卫所制,每一卫的标准是五千六百人,但锦衣卫显然不受这个约束。 到了现在盛隆十二年,锦衣卫在京就有十四个千户所,除了皇宫的仪仗宿卫事务,还管着京城的缉捕事务。 而金陵和南北十三省,再加上北地,还有十五个千户所,光是明面上的编制就有将近四万人。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其职业特殊性,也是锦衣卫后期的腐化,刺探机密搜集信息的暗探,数量竟然达到了六万多人。 第二十章 锦衣卫大都督 “特权?朕封你为锦衣卫大都督,已经给了你任免和生杀大权,说来听听,你还想要什么支持?”盛隆帝有些好奇。 “儿臣请求给予随时离开京城到各地视察的权力,以便整顿各地的千户所和百户所,清理存在的弊端。” “还打算到江南特别是苏杭和金陵一带,做海外贸易,筹集费用支撑锦衣卫,这是需要提前向父皇报备的。”朱睿昇说道。 皇子没有旨意擅离京师,会被扣上图谋不轨的帽子,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先向盛隆帝报备,得到批准方可行动。 而朱睿昇的算计之深目标之远,绝非任何人所能猜到,他听到自己的任命,立刻就想到了日后发展的方向,他要以锦衣卫作为障眼法,训练全新的军队。 天明皇朝除了九边的边军,包括京营在内的大多数军队,都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这不仅是皇朝自身的威胁,也是朱睿昇潜在的威胁。 想要私下养军队,最重要的就是财源,没钱是万万行不通的,而且需要的数量,绝对超过天明皇朝的财政收入。 这件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也不能向朝廷求援,只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赚钱,而目前唯一能够解决的办法,就是利用江南的资源,与海外商人做交易,甚至扩展到远洋贸易。 锦衣卫存在了两百多年,俗话说得好,破船还有三千钉呢,这个系统里面有的是人才和潜能,一旦加以利用和引导,无论是架设新情报网还是做买卖,都会呈现不可思议的效果。 “起来说话,你想和海外商人做买卖?”盛隆帝笑了笑问道。 天明皇朝的丝绸、棉布、茶叶、瓷器等商品,深受海外各国喜爱,大量的海外商人涌到江南采购,贸易额也是极其惊人,可以说,就目前的情况,天明皇朝的白银是源源不断涌入的,并非是外流。 天明皇朝实施的是禁止出海政策,可实际上呢? 皇帝的内廷在江南设有织造局,一些勋贵和朝廷大员也有类似的买卖,江南的豪门富商,也大量在做这种买卖,只要船队顺利,一趟贸易获取的利润,就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父皇,朝廷的户部的库房能饿死老鼠了,锦衣卫机构臃肿冗员太多,数万人的军饷和经费,每年最少需要耗费两百多万两白银。” “眼下北地的军饷朝廷都无力负担,内阁还在打皇家内库的主意,儿臣既然执掌了锦衣卫,自然要为父皇分忧,眼下解决难题最快的途径,就是和海外商人做买卖。” “儿臣准备到江南一带,收购丝绸和茶叶,用来给锦衣卫发饷,并尽快处理冗员问题,让锦衣卫进行瘦身,请父皇恩准!但您知道,儿臣家里没几两银子,还请您给点本钱。”朱睿昇笑着说道。 该伸手的时候还得伸手,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盛隆帝也没有理由反对,因为他知道,这种买卖绝对稳赚不亏。 朱睿昇以亲王的身份做买卖,先天性的有优势,还有锦衣卫的加持,要是这种条件再赔了,那简直比猪还笨! “混账东西,身为皇家的亲王,一年怎么算也得一万多两银子的收入,就知道平日里花天酒地的,真到用钱的时候抓瞎了吧?” “你和朕说实话,想要和商人做买卖,除了要给锦衣卫赚钱,就没有点别的想法?”盛隆帝似笑非笑的说道,自认为看破了儿子的算计。 在他的意识里,朱睿昇想要立功是真的,给自己留下个好印象,对他未来也有好处。但是,哪怕是亲生儿子,做事情也不会这么纯粹,肯定会夹杂着别的目的。 “圣明无过父皇,儿臣将来是要就藩的,按照朝廷现在的财力,怕是我在封地的王府都建不起来,加上府内人员众多日常开支巨大,需要大笔的银子作为支撑,不趁着现在捞点,将来成为藩王受到种种约束,就没有好机会了。”朱睿昇很坦白的说道。 这个理由肯定是能被盛隆帝接受的,而且非常的合情合理,因为这完全就是事实! 天明皇朝规定,离京就藩的藩王在封地内的王府有房屋八百多间,还有顶门楼、庭、厢、厨、库、米仓等各种建筑数十间。 王府的规格是,东西宽度为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度为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折算后差不多是三十三万平方米的总面积,而皇帝的紫禁城才七十多万平方米! 这么气势恢宏的建筑群,按照现在天明皇朝的财政情况,根本就建造不起,很多地方的衙门都破破烂烂的却没钱修。 再就是人员开支方面,王府的侍卫由兵部发放,而王府的仆役、侍女、属官等人员,由地方财政负担,户部的银库都能饿死老鼠,地方难道还富得流油不成? “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有鬼,你要的这两项特权并不过分,朕准了,但做事的时候要低调,如果能够减少锦衣卫的军饷开支,对朝廷艰难的局面也有很大帮助。” “至于捞点银子,你是朕的儿子,朕总得一碗水端平。你去江南之前,找孙安柏从内库提取一百万两白银作为本钱,但事先说好,这是朕借给你的。” “凭着你的身份和锦衣卫的帮助,买卖并不难做,你拿到海外商人的货款后,必须立刻归还内库,看在日后锦衣卫自己赚钱发饷的份上,就不和你要利息了。”盛隆帝说道。 内阁的手自然不敢伸到特务机构里,这等于是触碰到了皇帝的底线,在逼着皇帝大开杀戒,锦衣卫和东厂属于老朱家的自留地。因此,宋王监管锦衣卫这件事,只需要向内阁通报一声即可。 孙安柏听出了皇帝的决心,他的行动很快,没到半个时辰,侍驾的庶吉士就写好了圣旨,司礼监审核一遍盖上大印,并且取来了盛隆帝的御剑。 这把剑授予指定的官员作为信物,就叫做尚方剑,代表着皇帝亲临,有着先斩后奏、临机决断一切的权力。 另外还有一种具备这种功能的东西,天明皇朝的总督都会被赐予,巡抚也有授赐者,叫做王命旗牌。 第二十一章 接管锦衣卫 一 “罗益,本王受父皇委托,接管锦衣卫的所有权力,你现在马上回王府一趟,召集一百名王府侍卫到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听命,我有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出了宫门,朱睿昇对罗益笑着说道。 此刻他的心情无比的激动,能够以皇家亲王的身份掌管锦衣卫,这绝对是穿越带来的最大福利,其效果属于一加一大于二,是在无限的裂变。 “恭喜王爷荣任锦衣卫大都督,属下给王爷贺喜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属下这就回王府,一定在最短的时间赶到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罗益听到朱睿昇的新身份,也是觉得心里喜悦。 自从成祖皇帝夺得江山以来,宋王还是第一个有实权的皇子,也预示着未来的前途可能会发生巨大变化! 孙安柏先到了内阁所在的文渊阁,向阁老们通报了盛隆帝的决定,然后才坐着轿子赶到了锦衣卫指挥使衙门,而此时,朱睿昇已经坐在大堂喝茶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鸣,按照朱睿昇的命令,迅速派人召集在京的锦衣卫中高层军官,包括所有的千户和百户,到衙门恭听圣谕。 “公公,万岁爷任命宋王殿下做锦衣卫大都督,以后下官该如何应对?”骆鸣偷偷的询问孙安柏。 他既然能当锦衣卫指挥使,自然得到了孙安柏这个掌印太监的支持,除了对司礼监的意思唯命是从,暗地里他也做了不少的小动作,除了每月的孝敬,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必然要送一份厚礼。 为了防止盛隆帝的猜忌,骆鸣不敢认孙安柏当干爹,可是论态度表现,几乎是把这个老太监当做干爹来伺候,所以,他也很得孙安柏的欢心,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要变天了,以后别指望东厂能罩住你,葛胜也是自身难保,记住咱家的话,老老实实服从指挥,千万不要试图反抗,那是取死之道。” “在万岁爷心里你的表现糟糕至极,一旦宋王殿下翻了脸要杀你,咱家也帮不了你,早点投靠王爷,这是你唯一的活路。”孙安柏低声说道。 他现在心里无比的忌惮朱睿昇,这是个极其难惹的厉害人物,只不过以前没有发挥的机遇而已,他从一个小太监一步步走到现在宦官的第一人,自认为眼睛看不错。 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大堂和院子里跪满了中高级军官。 大家心情忐忑的低着头,居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孙安柏亲自宣旨,那这道圣旨的性质可是太特殊了。 最前面的是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骆鸣,然后是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蔡汉昌和罗宝通,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孙同赞和蒋元达。 再后面是从四品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薛荣贵及令人谈之色变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秦定远。 院子里跪着在京的十四个正五品千户,二十八个从五品副千户,一百四十个正六品百户,这些中层军官构筑了十四个千户所的指挥系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明皇朝自开国太祖设锦衣卫初始,历时两百余载,将士用命功勋卓著,然而今人浮于事,军纪松散兵备松弛,于国毫无建树,钦命皇九子宋王朱睿昇担任锦衣卫大都督,全权负责整饬,遇事自行决断不必请奏,钦此!” 孙安柏面无表情,念完了没有标点符号的圣旨,然后交给了朱睿昇。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鸣及锦衣卫全体官兵接旨谢恩!” 在骆鸣的带头下,所有跪着的锦衣卫军官齐呼万岁,然后磕头站了起来! 几个高层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畏惧,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他对锦衣卫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派这位宋王殿下负责整饬,或许接下来就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但是,即便知道这一切也没用,锦衣卫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帝的信任,别说是抗旨,只要皇帝把他们交给文官,大部分人都得被砍了脑袋。 “臣等叩见宋王千岁!拜见大都督!” 军官们接旨后站起来,再次下跪磕头。 锦衣卫虽然人员众多机构庞大,但按照编制还是个卫,卫指挥使再厉害,品级也只是三品。 宋王朱睿昇本身就是贵不可言的皇家亲王,皇帝还嫌力度不够,搞出个大都督的职位来,把指挥使踩到了脚底下。 大都督这个职位是正一品的军职,早在天明皇朝开国时期曾经有过,当时的大都督府就是大宋皇朝的枢密院,统领全国军队的中枢机构,既有调兵的权力,也有统兵的权力。 但是皇帝担心军权旁落,会给皇家带来隐患,所以大都督府很快就遭到了分割,变成了五军都督府。 现在因为兵部掌权,五军都督府变成了执行机构,只有统兵权力没有调兵权力,而兵部是只有调兵权力,没有统兵权力,形成相互制约的局面。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大都督就是锦衣卫的最高指挥官,所有权力集于一身,也体现了他要收拾锦衣卫的决心。 “锦衣卫负责皇宫值守和仪仗侍卫的人员,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所,还有旗手所、亲军所和驯象千户所,从现在开始全部编入南镇抚司,以后由司礼监进行调遣分配。” “北镇抚司在东厂值班的锦衣卫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从明天收回,以后东厂要人,就从南镇抚司调用,不和我们再发生联系,对于东厂提出的要求,你们以我的名义拒绝执行。” “除了南镇抚司和八个千户所,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北镇抚司和六个千户所,包括京师外十五个千户所的所有人员和资产,均归本王管辖。巡街缉捕、文书档案、钱粮发放和诏狱等职能,还有原来南镇抚司的火器研发和工匠等,也统统转移过来。” “骆鸣,你亲自带人把所有的人员密档和人员名册,锦衣卫历年来的钱粮发放支出账目,全部装车送到宋王府,不得有任何遗漏,涉及到诏狱的卷宗全部封存,没有得到批准,谁也不能踏入库房半步。” “从明天开始,在京所有百户以上军官,也包括指挥使在内,卯时一刻必须要到王府报道,若是没有差遣然后再回衙办公。从明天开始,未得允许不得私自离京,重要事务先行禀告,胆敢违令者,杀无赦!”朱睿昇站起来说道。 第二十二章 接管锦衣卫 二 这次朱睿昇前来指挥使衙门接收的过程非常简短,他没有处理任何一个军官,但问题是,所造成的威慑力,比杀人还要可怕太多! 封了锦衣卫的钱粮账本,就掌握了所有人俸禄发放的数据,而人员名册和密档,就是验证账本真实性的关键,等于牢牢的掐住了锦衣卫上上下下的七寸。 而诏狱的卷宗,就是锦衣卫抓捕犯人,进行刑讯和处理的过程记载,锦衣卫也不是随心所欲敢随便抓人,行动必须要有记录,大多数时候还得有驾贴,锦衣卫留一份存档,东厂也要有一份存档。 “真是好手段啊!”孙安柏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瞅了瞅指挥使衙门,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锦衣卫真不愧是皇家的特务机构,朱睿昇看到,所有人员的名册和密档,在密室里摆放的整整齐齐。 名册是单独的铁架子摆放,密档按照两京十三省和北地的划分,共分为十六个铁架子,架签上标注的非常清晰,可见在细节方面是很用心的。 尽管密谍的数量庞大,但入职手续决不能缺少,身份籍贯、年龄、体貌特征,何时加入锦衣卫,立有什么样的功劳,这都需要详细记录。 “按照架签的标注,把密档按照顺序装箱,不要搞混了。骆鸣,你应该觉得庆幸,本王这个大都督可是替你挡了一刀,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朱睿昇淡淡的说道。 “属下是觉得愧对万岁爷信任,还得由王爷来收拾烂摊子,绝不敢有丝毫的委屈,请王爷明察!”骆鸣慌忙说道。 “明察?我又不是神仙,一时半会的能查到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朱睿昇意有所指的说道。 只是用了半个多时辰,所有的名册和密档,还有账册,就全部装好了箱子,由王府侍卫押送着离开了衙门,朱睿昇也没有继续停留,坐着轿子撤了。 “大人,大都督把密档和人员名册,还有账册都给调走了,我们怕是要有大麻烦!”秦定远心慌了。 关键是事情来的太突然,连隐藏的机会都没有,谁也不敢拒绝或者暗中做手脚,那是找死的行为。 居然敢调查锦衣卫,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锦衣卫的秘密也没有做太多的掩饰,稍微用心查查,就能发现里面的问题。 宋王虽然走了,可是还留下了一个小队的侍卫,在指挥使衙门常驻,看住了各处要地,摆明了就是监督。 “诸位,别看大都督年纪轻,但做事相当老辣,或许这是蓄谋已久的一次突袭。现如今是非常时刻,小心谨慎为上,不要被大都督抓到把柄。” “我警告诸位,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搞什么小动作,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骆鸣脸色阴沉的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手关上门,给人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大部分军官都离开指挥使衙门,回到了自己的驻地,在大堂留下说话的,只有锦衣卫的少数高层军官。 “之所以锦衣卫成为现在的局面,那并不是因为我们造成的,大家在接手的时候就是个烂摊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各自都有各自的帐,前几代锦衣卫先辈搞出来的结果,不能把黑锅扣在我们头上!” “大都督的胆量再大,我觉得他也不敢深究内幕,如果真要追查定罪的话,恐怕中高级军官一大半都要掉脑袋,那整个锦衣卫就散架了,万岁爷估计也不想看到这一幕。”身为二把手的蔡汉昌想了想说道。 不得不说这是很正常的逻辑思维,锦衣卫的权力和身家性命来自皇家的信任,同时,皇家也需要依赖锦衣卫,震慑百官维护皇权,皇帝肯定不愿意看到锦衣卫被宋王折腾的人心惶惶,那岂不是遂了文官的心愿? “你说的有道理,我打算试试大都督的心思,他不是下令从明天开始,卯时一刻到宋王府点卯吗?” “那明天我安排几个人故意误卯,看看他是如何处置的,诸位,如果不能及时作出反应,接下来等着我们的,恐怕就是****般的大清洗了!”秦定远说道。 “北镇抚司是有特殊权力的,你安排的尽量级别高一些,至少得百户或者副千户,级别太低了没有价值,大都督随手给杀了,我们就没地哭了。”蔡汉昌压低声音说道。 实际上锦衣卫系统里面,最为核心的是北镇抚司,这才是具备特务职能的部门。编制数量也不多,天明皇朝的千户所满编一千一百二十人,而北镇抚司的特务数量不到一千人。 但是,北镇抚司的权力极大,镇抚使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重大事务,这九百多个特务,除了安排在京师的各千户所,金陵、北地和十三省的千户所,也有常驻人员,甚至有些千户和副千户,都是要由北镇抚司的特务来兼任。 而北镇抚司肩负着特殊使命,行动根本不能以正常要求来管控,别的部门要是误卯,找理由都不好找。 “这件事我觉得最好不要做,大都督刚上任就给他碰个钉子,说不定会适得其反,我们都知道,宋王殿下的脾气性格,与别的几位殿下完全不一样,他要是觉得脸面受损,这笔账好欠不好还。”罗宝通说道。 这属于老成的建议,朱睿昇的做事风格类似于武将,与文官是截然不同的,真惹急了眼,事情的走向就很难说了。 “如果他对误卯的军官加以严惩,我们这些高级将领可以一起出面求情,大都督刚刚上任,对锦衣卫的情况还不熟悉,不知道这池子水的深浅,总不能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吧?” “想要掌控锦衣卫,就得依靠我们这些人,把人都给得罪了,他在锦衣卫日后就难以立足,命令也执行不下去,我们不能让他做事随心所欲,维持现状才是符合实情的办法。”秦定远说道。 天明皇朝的官场也有一种游戏规则,就是相互试探相互妥协,类似于买菜时的讨价还价。 你有你的条件,我有我的底线,这种方式叫做找平衡,无论是皇帝和内阁,还是各衙门的官员,都是这么操作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朱睿昇并不是以前的死鬼,他现在巴不得出事呢,眼下天明皇朝的情况,已经给不了他太多的时间了,整合资源快速发展,这是他必须要实现的目标! 第二十三章 接管锦衣卫 三 “海忠,你把王府西南角的小院收拾出来,派人严加看管,所有锦衣卫的密档都送到里面,再挑几个认识字的侍从,要能够管住自己嘴巴的,今天晚上开始陪着本王一起整理密档。” “准备最少一百份笔墨纸砚,除了你和罗益,小院里的人未得命令之前,不能离开王府,甚至不能离开院子,违令者立刻处死。” “还有,王府的大门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关了,如果有人来求见,就直接领到小院见我。”回到王府后,朱睿昇笑着说道。 他心里的确是格外兴奋,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掌握绝大部分的锦衣卫力量,自污的手段虽然坏了名声,可要和收获相比,那是不值一提的。 “有客人?王爷的意思是说,今天晚上那些锦衣卫的大人物们,会来王府表示效忠?”萧海忠很有兴致的问道。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像他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一样,我要的是锦衣卫中的精英、传承两百多年的情报网和庞大的编制,以这些为基础,为锦衣卫搞个脱胎换骨的大手术!” “大部分的中高级军官,就像是一堆早就变质的腐肉,但我却不是草原的秃鹫。据我的判断,绝大多数人会暂时观望,甚至想要和我掰掰手腕,只不过,什么时候都有聪明人。” “骆鸣肯定会来投靠的,父皇任命我做大都督,掌锦衣卫的任免和生杀大权,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他根本不配当指挥使。”朱睿昇说道。 “要是骆鸣今天晚上不来呢?”罗益好奇的问道。 “那下场就是死!父皇早就对他不满了,我要杀他,司礼监也保不住他的命!”朱睿昇回答说道。 天明皇朝的锦衣卫指挥使,大多数都不得善终,锦衣卫属于特务机构,在办理皇帝交付的任务时,得罪了文官集团,而且掌握着很多皇家绝密,对于这样的人,不用就要杀,没有第二个选择。 骆鸣是依附宦官集团才得以提拔,他不是皇亲国戚或者功臣之后,也不是盛隆帝的身边人,只要朱睿昇不想用他,早晚都要被灭口的,这一点相信他自己也很清楚。 锦衣卫必须要进行清洗,很多人要掉脑袋,但朱睿昇不希望是自己顶在最前面,哪怕都知道是他,而骆鸣,则是他选中的代言人,说得更明白点,就是个听话办事的傀儡! “万岁爷,宋王殿下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神来之笔,完全掌握了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就像是掐住了锦衣卫的七寸,一根绳子勒住了所有军官的脖子,搞得他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架在半空里很是难受。” “老奴认为,即便是那些工于心计的老狐狸,要是处于宋王殿下的位置,最多也就是这个程度,不会做的更漂亮了。”孙安柏笑着说道。 回到皇宫后,他立刻就来到乾清宫,向盛隆帝汇报朱睿昇接管锦衣卫的情况。 孙安柏心里也是有些警惕,这位宋王殿下的表现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既不冲动也不莽撞,做起事情来手段老练一剑封喉,这不该是十六岁年龄能有的智谋,其余的四个王爷比较起来,估计也要逊色三分。 想想宋王给所有人的印象,孙安柏认为这是一种掩藏的假象,这位王爷或许并不简单,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就如同现在,没人把他当成是皇位的竞争者,连皇帝也疏忽了,甚至把锦衣卫给了他,这是什么,这就是如虎添翼。 “他真有你说的那么聪敏?言过其实了吧?”盛隆帝笑了笑说道。 虽然知道这个老太监是恭维朱睿昇,但是作为父亲,他还是很高兴的,老九可是他向来头疼的家伙,难得听到有人称赞。 “老奴哪敢欺瞒万岁爷,的确是如此。”孙安柏急忙说道。 还特么言过其实,您嘴角的笑容已经出卖了心里的想法,现在得意的很呢,我敢说别的吗? “其实呢,以睿昇向来冲动的性格,居然没有着急大开杀戒,抢夺锦衣卫的权力,朕觉得已经超出了对他的预期。” “看起来朕对他委以重任,做事反倒稳重了很多,这是不想给朕造成坏印象,但持续这样就不好了,会让锦衣卫的人认为他软弱可欺。” “给东厂增加人手,秘密监视他们的言行举止,明天就要管部了,文官的内斗也会随之加剧,这是天明皇朝第一等的大事。”盛隆帝说道。 “不过......宋王千岁似乎没有万岁爷说的那么稳重!”孙安柏犹豫着说道。 “怎么回事?”盛隆帝问道,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厂来报,宋王千岁把两个西洋传教士留在府中备询,今天上午的时候,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马显亮登门,要把传教士带到礼部衙门办手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结果激怒了宋王。” “坐探回报说,马显亮的脑门被打破了,似乎是挨了一茶碗,不仅如此,王府的侍卫统领罗益,还带着人把他送到了诏狱,要锦衣卫严加审讯。”孙安柏说道。 东厂在锦衣卫和礼部都有自己的坐探,正大光明的进行监视,所以这种事情知道的非常快。 “这个混账东西,要是不给朕找点事,他就活不下去!抢节妇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呢,他又把礼部的官员打了,这是要把文官们往死里得罪!”盛隆帝气哼哼的说道。 “万岁爷,以老奴的看法,估计是礼部官员在言语中不太恭敬,说话的时候没有分寸,所以才惹怒了宋王,您是知道的,这些人张嘴闭嘴都是圣人的大道理,根本是在藐视皇权。”孙安柏说道。 盛隆帝虽然生气,但是并没有要处罚宋王的意思,天明皇朝的皇家,苦文官久矣,巴不得有人能让这些龌龊官员吃点苦头。 他的五个儿子里面,也就是宋王朱睿昇有这样的性格,换做别的四个人,打死也不肯得罪文官。 皇帝是这样的态度,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也是这样的态度,还得添油加醋的解释一番。 第二十四章 接管锦衣卫 四 “你说的好,天明皇朝的文官,什么时候把皇权放在眼里了?宋王做得好,做的深合朕意,以后司礼监这边多帮着点他,按照他的性格,肯定和文官频繁起冲突。” “还有,从内库拨出白银八十万两,转交给户部,用来给北地的军队发饷,你告诉内阁,这是朕为九皇子大婚准备的费用,户部必须在秋收以后,把钱一分不少返还内库。”盛隆帝咬牙切齿的说道。 天明皇朝的江山社稷是老朱家的,内阁可以耗时间,他这个皇帝却不敢耗着,军队要是动摇了军心,结果肯定是灾难性的。 八十万两白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盛隆帝心疼的很,这笔钱至少能够给朱睿昇完婚,而且剩余的钱可以用来建造王府,儿子结婚老子掏钱,这是天经地义的。 可他心里明白,这种事情绝对还会有,各地秋收的赋税运到户部银库后,转眼间就会花的干干净净,两京一十三省加北地,各级官吏和驻军,都眼巴巴的瞅着这点钱呢! 户部花光了钱,北地的军费怎么办?到时候内阁还得打内库的主意,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请禀告王爷,就说锦衣卫指挥使骆鸣前来求见!” 刚刚开始宵禁,骆鸣就带着几个心腹,乘坐马车来到了宋王府。 他不敢不来,皇帝已经对锦衣卫厌恶到了极点,而孙安柏这个掌印太监表示无能为力,等于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朱睿昇在指挥使衙门的时候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已经明确表示给他一次机会,要是错过今天晚上,唯一的生机怕是就没有了。 在王府侍卫的带领下,骆鸣来到了一个小院子,而北屋的客厅里灯火通明,似乎有人在说话。 “臣骆鸣叩见王爷千岁!”骆鸣进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急忙撩衣跪倒,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起来吧!坐下说话!”朱睿昇说道。 骆鸣站起来刚要入座,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惊讶的发现,锦衣卫的指挥同知罗宝通和指挥佥事孙同赞,居然就坐在一边,看样子来得比他还要早。 罗宝通和孙同赞这两个人的私交密切,皇帝此次派宋王朱睿昇全权接管锦衣卫,掌任免和生杀大权,他们立刻就警觉起来,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机。 宋王把整个系统的人员花名册和密档,还有账簿带走,这等于掐住了大家的要害,接下来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清理行动,可怕的是,在这个系统做事的人,谁也不干净,根本经不起调查。 天明皇朝别的军队受兵部管辖,而锦衣卫完全是受皇权控制的,也就是说,宋王哪怕举起屠刀大开杀戒,除了皇帝以外也没人能阻止他。 两人并不看好蔡汉昌和秦定远等人的对抗,这是纯粹的找死,锦衣卫实质上和东厂是相同的性质,等于皇家豢养的恶犬,如果狗把主人给咬了,下场绝对会惨不忍睹。 所以,两人经过短暂的交流,决定当天晚上就来王府投诚,向朱睿昇表示效忠,这也是唯一能够自救的办法。 对骆鸣来王府,他们并不感到惊奇,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他也不会掌管锦衣卫长达九年时间。 “大都督,锦衣卫人浮于事机构臃肿,近年来毫无作为,这是属下的失职,还请大都督降罪惩戒!”骆鸣再次跪在地上说道。 这不是他的膝盖软,而是看到有两个副手已经提前来了,指挥使下面就是指挥同知,等于是副职,指挥佥事的等级也不低,完全够资格取代他,可利用的价值削弱了很多。 “骆鸣,你的确有罪,盛隆三年通过司礼监的关系,由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担任指挥使,从那时候起,锦衣卫在九年的时间里,衰落下滑的速度,比原来的九十年还要厉害!” “瞧瞧现在的烂摊子,明暗的力量加起来有十万之众,可对内你们不能监视百官动向和各地情况,无法分担皇家的压力,导致文官的行为日益猖獗,对外不能协助抵御强敌,无论是瓦剌、鞑靼还有金国,政治和军事方面的情报一无所知。” “锦衣卫遍布两京一十三省,多达四万多人的公开编制,里面能做事的有多少?六万密谍,其中靠着关系混军饷的有多少?军官吃空饷、贪污腐化、敲诈勒索,上行下效,搞到现在比本王的名声还臭!” “还有,本王有些奇怪,你骆鸣一味跟在东厂屁股后面,做事情毫无主见,锦衣卫难道是司礼监和东厂开的不成?你是皇家的臣子,不是太监们的奴才!你说你是不是该死?”朱睿昇端着茶碗说道。 “大都督所言皆为事实,臣不敢自辨,请大都督发落!”骆鸣磕头说道。 求见没有被拒绝,这就说明朱睿昇暂时还不打算杀他,如果能够得到他这个指挥使的全力协助,朱睿昇接收锦衣卫的速度会快很多。 他掌握锦衣卫九年的时间,所有至关重要的岗位职务,都是他的心腹嫡系来担任,这一点是任何人都不具备的。 但是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少,该做的动作同样要做到位。 “行了,既然把你放进王府见我,就没有打算砍你的脑袋,在本王面前装的什么可怜相?起来吧!” “你们三个倒是聪明,知道日后的大势所趋,主动到王府来领取责罚,本王刚接手锦衣卫,正是用人的时候,但你们得让我放心才行!”朱睿昇说道。 锦衣卫是特务机构,这里面的人自然都是心思灵活之辈,尤其是面前的这三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给予信任。 想要感化现在腐朽变质的锦衣卫高层,让他们死心塌地效忠自己,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这不是往水里滴墨,而是往墨里滴水,很难收到效果。 朱睿昇自问没有这样的魅力,所以呢,就把这些人当成是一个过渡,如果表现的还算满意,就饶了他们的狗命。 “感谢大都督不杀之恩,需要属下怎么做,请大都督吩咐就是,属下等一定照办!”骆鸣躬身说道。 罗宝通和孙同赞也不敢坐着了,站起来走到骆鸣身后躬身听命,心底却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都说宋王殿下性格直爽,做事情喜欢直来直去,最讨厌弯弯绕绕的,现在看来,这特么是谁瞎了眼,居然有这样的传言? 简直是大错特错! 第二十五章 接管锦衣卫 五 “罗益,把他们三个带到隔壁的房间,每人给一套笔墨纸砚,写一份述职报告给我,不得有任何交流,如果没读过书,就由王府的宦官代劳。以一个时辰为限,把重点标注清楚,不要枝枝叶叶,凑字数就没有必要了,记住,每一页都必须签字画押。” “述职报告的内容有三,第一,把目前锦衣卫内部的情况写出来,其中包括衙门、各千户所、百户以上军官和各机构的人员编制,主要是吃空饷情况、贪污腐化情况,还有他们背后的人际关系情况。” “第二,我知道你们手上不干净,必须把从任职到现在接受的贿赂和处理的案件写出来,幕后交易的详情不能有遗漏,时间、地点、人物等等。交代的清楚一些,我就当是你们主动退赃并检举,可以从轻发落。” “第三,把自己所知两京一十三省各级官吏的秘密写出来,哪怕是道听途说也没关系,除了父皇之外,连司礼监和内阁也包括在内,提供的信息价值高低,也关系到你们立功赎罪的程度。” “你们都在锦衣卫身居高位,想必知道我的意思,不但是你们,明天点卯后,千户以上的军官就在这里写,百户以下小旗以上的军官,由王府侍卫监视到百户所去写。” “不要想着心存侥幸,主动点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是等到别人告密后,再由本王查出来,抄家砍头的时候就不要怪我狠毒了。去吧,早点写完过来谈话,今天晚上不要回家了,有些事需要和你们商量!”朱睿昇说道。 三人听到这些话,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朱睿昇的意思他们非常清楚,就是要抓住他们犯罪的把柄,不听话就是死路一条! 这种缺德带冒烟的手段,可谓是歹毒异常,但他们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乖乖的配合比较好。 “启禀王爷,锦衣卫上中所的千户秦茂生求见!”萧海忠走入客厅报告。 锦衣卫在京的十四所里面,上中所、上前所、上后所、上左所、上右所、中后所,是负责维护京城治安的,这里面的上中所、上前所和中后所,按照惯例属于北镇抚司的势力地盘。 骆鸣三人对视一眼,知道大势已去了,锦衣卫里面不缺聪明人! 于是,这位秦茂生千户,大约十来分钟后,也到房间写述职报告了! “罗益,你做好准备,明天开始接管北镇抚司,秦定远居然敢利用法不责众的计策来要挟我,真是个不知道死活的玩意,准备好一队侍卫,准备抄他们的家!”朱睿昇淡淡的说道。 卯时一刻就是五点十五分,在夏天已经天亮了。 宋王府内戒备森严,王府出动了三百多名侍卫列队,从大门到小院层层布防,等候锦衣卫的军官前来点卯。 小院里摆着两张桌子,今天出面的是指挥使骆鸣,他居中而坐,还混了一杯热茶。指挥同知罗宝通在旁边的桌子后面坐着,亲自负责点卯,千户秦茂生暂时担任执勤官,负责协助点卯。 刚到五点钟,锦衣卫在京的六个千户到了四个,十二个副千户到了六个,下属的六十个百户则是全部到齐,小院里站的满满的。 亲王之比皇帝低一等,论身份地位与太子相当,甚至老资格的亲王,连太子行礼也不必回礼,这些军官想要个座位,那根本不够级。 关系相对较好的军官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话,类似今天这样的场景,一年也没有几次。千户所和百户所都是在自己的驻地点卯,没有重大事务,根本不到指挥使衙门。 “骆大人来的倒是挺早,不过由他来主持点卯,这摆明了就是走个过场,我们之前的安排,反倒有些画蛇添足了。” “说起来也奇怪,宋王府附近的坐探,也不知道都死哪儿去了,看到我的轿子,也不知道汇报情况,等回去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不可!”秦定远皱着眉头说道。 早知道是骆鸣负责这件事,宋王殿下根本不出面,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搞试探,把骆鸣得罪了,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没法采取补救措施了,好在这次是骆大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等回去后,准备一份厚礼送到他家里,把事情说开就是了。”蔡汉昌说道。 卯时一刻。 “禀报骆大人,卯时一刻到了!”秦茂生大声说道。 “开始点卯吧!”骆鸣站起来说道。 上前所和中后所的两个千户和四个副千户,上中所的两个副千户,一卯点过没有到。 点卯分为一卯、二卯和三卯,就是点名三次,间隔为十五分钟,与一刻钟是相同的。 “一卯迟到,按照军律责打二十军棍,秦茂生你做好执行准备!”罗宝通黑着脸说道。 现场静悄悄的,锦衣卫虽然是皇家的特务机构,可性质还是军队,自然要以天明皇朝军律作为行为规范,这种惩罚是正当的。 “二卯点验!” “三卯点验!” 八个军官居然还没有到,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锦衣卫大都督首次点卯就有人迟到,这摆明了是要闹事的。 “罗宝通,按照我们天明皇朝的军律,对误卯这种行为是怎么处罚的?”骆鸣面无表情的说道。 “回大人的话,按皇朝军律,如果三卯不到,则属于贻误军机,斩立决!”罗宝通毫不迟疑的说道。 就在这时,八个误卯的军官急匆匆走进了院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们,为了搞成法不责众的局面,这次居然动用了两个千户和六个副千户,阵容可是有点大啊! “给我拿下!”骆鸣一拍桌子说道。 站在一边的王府侍卫顿时一拥而上,把这八个军官按住,脱掉了官服解下了佩刀,用麻绳五花大绑捆住了。 “骆大人,他们耽误点卯必然是有缘故的,还请您网开一面,听听具体的缘由再做处置。”秦定远急忙说道。 “是啊,他们也是我们锦衣卫的老弟兄了,向来对万岁爷忠心耿耿,也为皇朝立下不少功劳,还请骆大人从轻发落!”蔡汉昌站出来说道。 二十多个百户也站出来,求骆鸣手下留情,声势倒是造的很大。 一般来说,遇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得挠头皮,可惜,这里不是指挥使衙门! “大都督到!” 话音刚落,就见朱睿昇从外面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