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食神呆萌妃》 第001章 水鬼 七八月的南疆,正是蛤蜊最肥美的时候。 起床起床起床床,为了蛤蜊早起床,为了蛤蜊早起床,出去晒太阳。蛤蜊蛤蜊吃蛤蜊,今天就要吃蛤蜊,今天就要吃蛤蜊,吃完变美丽! 早起的花卿精神倍儿棒地跳下了竹床,将草鞋的带子绑好,将头发扭到脑后并随手扎好,伸了个懒腰,便走至窗前,拿起桌子上的竹篓背上,便哼着小调出了门。 “花卿,又去捡蛤蜊啦!” 坐在溪边涣衣的几个大婶看到花卿后便眉开眼笑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对啊,今天初一呀,去赶海。杨婶一会我去你地里割点韭菜,蛤蜊韭菜粥好的时候我送你一碗哦!” “好好好,你把菜园全拔光了也没事。哈哈.....” 浣衣的妇女们丝毫不掩饰她们对花卿的喜爱,花卿亦开心地点着头,甜甜地笑着,绕过小溪,步伐轻快地走到了海边。 清晨的大海,一望无际的蔚蓝绵延。花卿将裤脚高高挽起,将身后的竹篓解下,丢到海里,随后便迈脚进水里,去摸蛤蜊。 软软的泥里全是硬硬的蛤蜊壳,一抓一个准。她万分欣喜,从东摸到西,摸到了好些蛤蜊。 她右脚往右迈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咦?她一回头,看到居然躺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人,只看了一眼,她便吓得拔腿便跑。 “水鬼啊,有水鬼啊!” 啊!妈呀,吓死人了! 她边跑边想哭,她小时候常听村里的婶婶们说,欺山莫欺水,水里有水鬼。她以前还不信,可这次好孬给撞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现在的水鬼都这么猖獗了吗?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捡了那么多蛤蜊,不能就这么扔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半睁半闭眼地挪着脚尖,往海里进,脚刚沾水,她又吓得“哇哇”地叫了起来。 算了,为了蛤蜊豁出去了。 她咬着手背,快速地蹦到海里,弯下腰想去拿竹篓,那竹篓吃了不少水,里面还有蛤蜊,有些笨重,她拼命一拽,刚松了力道,竹篓便撞到了刚刚的“水鬼”。 啊?哎!这可怎么办?她忽然有点欲哭无泪,可那是七月初一的蛤蜊啊,下次要采那么多得等到七月十五了,七八月的蛤蜊最肥了。怎么能因为一个“水鬼”说放就放? 不行,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转过身去拿竹篓。双手拖拽竹篓的同时,眼睛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了“水鬼”身上,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传说水鬼会拉人给自己垫背,有了替死鬼他们才能解脱,怎么身旁的这个“水鬼”不拉自己呢? 她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虽不如中午强烈,可总算是爬到天上去了,怎么水鬼也不怕太阳?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扭头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哪是什么“水鬼”啊?那活脱脱是个死人,嗯?兴许还没死呢。好奇的她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有气,没死。 她盯着眼前的“水鬼”看,只见他唇红如血,脸白胜雪,蘸水的发丝更显漆黑,柔柔地叠在他的脸上,一副如鬼的模样。难怪她初瞥时误以为他是“水鬼”。 强迫症很严重的她,伸手去理顺了他覆盖在脸上的发,在看到他完整容貌的时候她不禁怔了怔,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这男人居然比女人还白,真是邪门。 她看到他胸前有些胭脂般的红,便扒开了他身下被割裂的铠甲和内衬,只见他的身上有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刀伤,还附带几处约三四厘米长的箭伤。 这下手也太狠了。 她平常手上扎到了刺,她都觉得疼,可眼前的男人,身上居然有这么多伤。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蛤蜊不要了,把这人弄回去再说。 他蹲下身想把男子扶坐起来,可他似乎坐不稳,她一旦松手他的身体便如山体向后崩,如此反复,累得她不行。 无奈,她只能坐到水中,双手穿过他两边的腋下,十指在他的胸前交叠,半躬着身,将他往岸上拖。 拖到岸上后,确定他不会再被海浪冲走,她便把他搁下,转身便跑。 回到了村庄,只见溪边浣衣的婶娘们都走了,她看到大榕树下有一辆双轮车,便过去扶起双轮车的两臂,将车推向了海边。 中午太阳正烈,男子还在原地躺着,只是雪白的脸被晒得通红,她心想得赶快把他弄到车上去,别到时候脸上的皮肤给晒脱皮了。 但他实在是太重了,她一时扯腿一时拽胳膊的,就是弄不上板车去,好不容易弄到板车上,她一跑到前面去抬车臂,刚抬起来,那厮又顺势从板车向后滑落了。 她不过是想救个人而已,老天为何要为难她,可是当下四处无人,她只好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推到车上,扛起双轮车的车臂便将他抬回了家。 回到家后,她又犯难了,她自小与母亲住在一起,家里的房子是竹房,家里只有一房一厅,厅和房间之间仅隔着一幕贝壳装饰的珠帘。 他受伤,又不能让他睡大厅,算了,反正母亲去云苍国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等他伤好了,他也会回到本该属于他自己的地方的。 她下定决心后,便把他抬到了自己的床上,蹑手蹑脚地将他潮湿的衣物除去,当看到他雪白的胸膛,肌肉偾张,她的脸不自觉地红了。 她,第一次给男人脱衣服,还好她母亲不在家,还好这个男人一直昏迷着。 她刚闭着眼给他褪下了裤子,床上的男人却猛然起身,扼住了她的咽喉。 “你想掐死我呀?” 她猛烈地咳嗽,回头却对上男子睁开的眼,那张脸太过好看,她不好意思继续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便低下了头,她不低头还好,一低头眼睛便扫到了他的下半身,她只感觉到脸烫如火烧,屁股更像是坐在针毯上一般,她连忙跳将起身,指着他喊: “你,别过来!” 第002章 醒来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便顺势向床后倒去。 “这是?死了?还是晕了?” 她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翼,有气,看来只是昏厥了过去。若非他身上有伤,她非得好好踢他几脚,她救了他,可他却想掐死她?真是可恶至极。 唉,她长叹了口气,猫着腰给他盖上了薄被。随后便出了院,摘了些药草捣烂成泥,拿回房间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方才跑到海边去寻她的竹篓。 她的竹篓因为装满了蛤蜊又吃了不少水,所以一直停立在原地。她把竹篓打捞起,背到背上背回了家,随后便开始寻思如何把这些蛤蜊变成桌上的美味。 实话说,她的阿娘虽然给她做过各种式样的蛤蜊菜式,奈何她都学不会。 她看着桶里正吐着泥沙的蛤蜊犯愁,心想干脆煮一碗韭菜蛤蜊粥吧!不算太难。何况,已经和杨婶说过去她家割韭菜了。雨后的韭菜,难得的新鲜呢! 说做就做!她呆在厨房从中午忙到下午,当她把最后一碟葱花加入锅中,看到如牛乳般浓稠的粥底密集地冒泡泡时,不禁“哇”地赞叹了一番。 “真是太香了。” 软糯的粥米浓稠香滑,蛤蜊的肉香混合着韭菜的甘甜,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从旁边抓过碗和勺子,盛满了一碗,心想还尚未给杨婶送过去,便又重新装了一大盆,哼着小调,将粥捧送至杨婶家。 杨婶家的几个小娃娃坐在门前玩着过家家,她忙喊叫: “小羊羊,我饿极了,就不上你家了,这是我刚煮的粥,那,给你,你小心烫。我先回家喝粥啦!” 被她叫唤的小姑娘很是爽快地应承了下来,把粥接过道声谢便扭头回家了。 花卿嘴上露出一抹笑,当她回到自家厨房,端起蛤蜊粥品尝起来时,才莫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位躺着的病人。她看着将要见底的粥底,腹诽道: “日常生病,白胡子老爷爷都说要忌口,不宜吃腥冷食物。虽然蛤蜊粥是热的,可蛤蜊算得上是腥类食物,我就不要给那个想谋我命的家伙吃了。再说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呢?这么好喝的粥,不全部吃完岂不是浪费?” 她把粥底刮得干干净净,正吃得欢,不经意扭头,却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靠在柴门上,她眼睛瞪得浑圆,手上的碗差点打翻,问道: “你,什么时候醒的?饿了吗?” 她连忙站起身,正想给他找点什么吃的,结果一看锅里碗里,全都被她吃干舔净了。尴尬。 “你等会,我再重新给你煮碗粥。” 额,她若知道他会这时候醒,说什么也不多贪吃两碗,奈何蛤蜊太好吃。 男子嗓音压得很低,问道: “为什么救我?这是哪里?” 许是重伤未愈,他又体力不支,倚着倚着便重重地摔坐在地上,花卿见状,连忙赶上去搀扶。 “我早上在海边看见你浑身是伤,离死不远,出于好心把你带回来了。至于这里,这是我家,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你家?” 花卿点了点头。走过去试着搀扶起他,他没有拒绝。 他脑海里的回忆片段还全是昨日的血雨腥风,毒蛊一族满门被灭,中途遭埋伏,兵马悉数被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将以自己的身体去填射出的箭,怒吼着“昭王,走!”。他杀到最后感觉天地都没有声音了,浑身除了疼痛以外,一无所知。 所以,他为何会出现在海边?那些将士呢?身上的伤口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疼。 花卿搀扶着他坐回了床上,他闭起倦怠的眼。 “你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碗粥。” 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缠得紧密的布条,心想应是出自眼前的女子之手。她声称这是她自己的家,他放眼四周,贫寒得如同一桩惨案。但好在窗明几净,窗外也清明。 待花卿端着一碗软烂的糙米粥回来时,他才看清她的长相。 甚是清秀,只是身上的衣裙皱旧得发白,虽有玲珑的身段,却被寒酸所掩饰,头上也无过多花饰,唯有一根发绳将乌黑浓密的发捆起。 “白胡子老爷爷说,生病要忌口。所以我就给你煮的白粥。等你好了,再进补。粥还烫,一会晾凉了再给你喝。” “白胡子老爷爷?” “哦,白胡子老爷爷是吴郎中。” “哦!” 花卿不停地舀起粥又倒下,倒下又舀起,反复给它放凉。 “我叫墨怀瑾,墨是墨子的墨,怀瑾是怀瑾握瑜兮的怀瑾,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花卿。杜甫《赠花卿》的花卿。” 花卿将手里的粥递给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你说的可是杜甫《赠花卿》”? “正是。” “你曾读过书?” “嗯呐。” 墨怀瑾心下惊奇。 “这是哪里?” “南疆。” 南疆?中原十六洲的地名他自小熟悉,却未曾听说过这个地名。 “请问南疆隶属中原十六洲的哪一洲?” “嗯?谁说南疆隶属于中原?南疆和中原、戎契和云苍接壤,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当然,戎契不久前已经被扶桑灭国了。所以,确切地说,是中原、扶桑和云苍接壤的地带了。” “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那南疆如何存活和自治?” “因为地形特殊,我们南疆三面环海,一面临山,至于山,你得翻多少座山头才能翻到我们这,至于海,我们没出去过,也没有人进来过,至于你,完全就是个例外啊。我早上看见你,还以为你是要拉我垫背的水鬼。至于如何存活,我们山上有吃的,海里有吃的,为何不能存活,至于你说的自治?是什么意思?” 墨怀瑾顿时感觉幻灭,从花卿嘴里形容,这个地方类似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那你是如何得知戎契不久前被扶桑灭国的消息?戎契被灭发生于去年,你们既与外界不相往来,又是如何得知此讯息的?” “谁说我们不与外界相往来?” 第003章 挂念 “谁说我们不与外界相往来?我阿娘一个月前就去了云苍。” 花卿从壶里倒出一杯茶水,递给墨怀瑾。他喝了一口,微微皱眉。云苍?他们与云苍有联络?他是记得那个国家的,虽说与中原算不上是敌对国家,但也不十分友好,边境常年会发生一些扰民事件。 “你之前说南疆处于三不管地带,你们也不与外界相联系,那为何你阿娘会去云苍?” “那是我阿娘自己的私事啦,我阿娘每年都会去云苍,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我都习惯了。” 一年也就十二个月,她阿娘既然会花掉四分之一的时间甚至一半的时间去云苍?看来云苍对她阿娘来说是一个挺特殊的存在。 他刚把茶杯放回桌面,便听到门外一阵银铃响动,一个如夜莺般的声音道: “花卿,你在家吗?” 顺着声源寻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带着一脸的诧异走了进来。 “花卿,这是?” “杨姊姊?你先坐。” 杨姊姊偷偷将花卿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这是谁?一看就不是我们的族人,要是给我爷爷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花卿扮作可怜相。 “杨姊姊,从小杨爷爷就教我做人要善良,我今早在海边发现他时他都快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他来历不明,万一给我们南疆招来什么灾祸你担得起吗?” “他活生生地坐在这,力气比我还大,我救都救了,总不能再扔回大海里吧?” “你啊你,整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花卿一副“拜托了”的可怜小表情,她自救他时便知道,南疆容不了他,可她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非救不可。 她回头指着墨怀瑾道: “杨姊姊,他可能干了,会砍柴,会挑水,修房子一类的活都会,杨爷爷最近不是要给杨四哥哥修新房嘛,等他伤好了,让他去帮忙。” 墨怀瑾听后啧舌,他这么能干他怎么自己不知道?花卿既然让他一个王爷去砍柴去挑水去修房子? 杨姊姊倒是有点眼力见,说道: “他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不太像会干活的样子。等他伤好了,送他走吧!而且越快越好,别让族人知道,尤其我爷爷。” “哦,知道了!” 杨姊姊坐下,对墨怀瑾道: “把手伸出来。” 墨怀瑾听话地把手伸出来,杨姊姊替他诊着脉,良久,对花卿道: “他伤势颇深,不过仔细调养半个月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花卿,你明早随我去灵山寻几株千花草回来给他入药。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先回去了。” “杨姊姊你就这么走了?你还没说来寻我做什么呢?” 走到门口的杨姊姊回过头来说: “本打算让你帮我绣嫁衣的,你既然有伤者要照顾,就不必帮忙了。” 花卿送她到门口,杨姊姊离开后,墨怀瑾便开口道: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们也不必大费周章替我寻什么药物医治我,我留在这里,对你来说,也是件麻烦事,我这人平生不喜欢欠人,而姑娘的母亲能去云苍,想必有外出的途径,姑娘既救了我,不如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出去。” “我也不是不可以送你走......” “那便多谢姑娘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即便我可以翻山越岭送你出去,只是你到了外面,身无分文,又没人接应,身上还有重伤,不也是死路一条?虽然你在我这,确实会给我招惹来一些麻烦,可起码你是安全的,你出去,那就未必了。” 墨怀瑾垂下眸来,思忖了片刻后,道: “可我有我牵挂的人。我不回去,她可能会死。” 他的妹妹,墨含珂,中原的七公主,他与皇帝墨怀琮的胞妹,因为长得极美,天性又极纯良,故皇帝与太后皆极宠这个妹妹。 含珂自幼痴迷于诗赋,有天写了一首律诗拿去向诗赋极有造诣的懿王请教,不知何故,晕倒在懿王府。 而他,被皇上召集,说太医诊治不出含珂的病,民间揭榜的医师说,含珂是中了蛊毒。相传,在南木州有世代行蛊的毒蛊族,便命他前来调查。 当时正好南木州有流寇作乱,皇上便借题发挥,让他带了一支军队过来清理流寇,实则过来调查毒蛊一族之事。谁知,“流寇”把毒蛊一族悉数灭尽,他们也遭了埋伏。 “我无法拖延,感谢你的好意。请送我出去。” 他偏过头来,注视着她,那清澈如湖水的眸落到花卿的身上,花卿微微有些发怔。她回道: “嗯,我可以送你出去。不过你起码呆两天。因为我要准备一些东西,然后你也要歇两天再走。南疆入夜后,不会有人外出,我们既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便只好晚上走。” 说完花卿便出去了。 他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他只看到南疆的夜一点一点地把黑漏进来,当他的眼睛适应了周边的黑色,月光的亮泽也开始遍布窗外。 待花卿回来时,只见她手上拎着一袋物品,亚麻色的布袋看不透里面装的是什么。 “赶紧睡吧!后天我便送你出去,但你得答应我,这两天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家,哪也不许去。” 墨怀瑾点头表示应承。 翌日,墨怀瑾醒来时,只见桌上有一碗红色的汤药,汤药旁边是一碗清粥。他拾起纸条,只见几行字: “千花,仙鹤二草,搭配玉札,艾叶,天南星,熬制成汤,切记服用。旧伤未愈,宜食清粥。” 墨怀瑾不知道花卿去了哪里,只是按照她的吩咐照做。说来也奇怪,他平生最恨喝药,可是花卿熬制的汤药只有淡淡的香辛,并不难喝。 如此呆了两日,也无人前来打扰。入夜后,花卿将行李都打包好了,借着月光,两人上了路。 南疆的夜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脚步“沙沙”,虫鸣“喈喈”以及远处的犬吠“汪汪”,大自然此时用声音回应着赶路的人。 花卿背着行囊,回过头来对墨怀瑾道: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我们便可到达灵山。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在前头,到灵山后,你可要跟紧我了,丢了我可不管。” 第004章 出山 “嗯,我记得之前来你们家的那个女孩有提过灵山,她不是说要和你一同去采草药吗?这两天你都和她到灵山去采草药,就是我熬给我每天喝的那个?” 花卿心想,那是她自己去采的千花草,杨姊姊说陪她去,但她没让。毕竟,杨姊姊是一个要做新嫁娘的人了,这几天都在忙着绣嫁衣。她可不能因为自己采药这点事,耽误了杨姊姊绣她的嫁衣。 “嗯,灵山是我们族的圣山。上山后,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你不喜欢的动物,可是无论,你都不能伤害它们,知道了吗?” 墨怀瑾看花卿一脸认真的模样,便只好点头应允。 到山脚时,花卿拿出了罗盘,墨怀瑾满是好奇,还没发问,她便指着罗盘所指的方向道: “从这边上。” “这有什么讲究吗?” “嗯,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只要你在灵山脚下,不同时辰测量向测出来的方向都不一样,但是我们族,有一个讲究,就是上山必定是往西北方向走。下山必定往东南方向走。不然,你翻不过这座山的。” 墨怀瑾听她说的玄乎又玄,心里虽是不信,可是人生地不熟,便也只好听信了。 “那我跟着你走好了。” “嗯,我就是怕你跟丢了。那样,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墨怀瑾跟着她走,没走多久,便听得花卿“啊”地叫了一声,他信手一接,花卿整个人跳了起来,两条腿跨在他的腰间,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 墨怀瑾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去接住她。 “你怎么了?” “有夜行蛇。” 墨怀瑾借着月光往地上一看,可不是,地上真有一条黑质而白章罗圈长蛇。他刚抬手,花卿便拦住: “不可以杀死它。不然我们就出不了山了。” 墨怀瑾心想不杀死它难道等着它来咬我们?正欲下手,花卿又喊道: “只要你不打它,它就不会咬我们。你打了它,我们就出不了这座山了。” 墨怀瑾看了一眼地上的蛇,只见它伸长脖子吐着舌头看着他俩,模样很是让人害怕,可是它除了探头看着他俩外,似乎确实并无更多的动作。 他失去耐心地道: “那我就这样和它对视着?” “我背包有石流黄,你撒一点在脚下,它就走了。” 墨怀瑾这才注意到花卿背上的袋子,咦,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她拎回来的那个布袋?他信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袋黄色的石粉块,闻起来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按照她的吩咐将石流黄扔到地上,夜行蛇果真就这么走了。 真是越发斜了,原来她不是在装神弄鬼。 “为什么杀了它我们就出不了山?” “我也只是听杨姊姊说过,我阿娘也跟我说,灵山上的动物不可以杀。你不攻击它它也不会攻击你,但是你若攻击了它,好比刚刚那条夜行蛇,你杀了一条,它会立即来六条,因为传说它有七姐妹。然后它那些姐妹在来的途中,还会通风报信,之前,我们这里就有一个村民误杀了一条蛇,结果被灵山的蛇族给结伴吞了。连尸骨都找不到,命都搭进去了,还怎么出山?” “那如果我们杀的不是蛇,是其它动物呢?比如兔子一类的,兔子不至于有七姐妹吧?” “灵山除了蛇,没有其它动物。” “一座只有蛇的圣山?那为何不叫蛇山?” “谁说只有蛇啊,它是会动的生物就只有蛇,可是草药却很多,步步皆是草药,一点都不夸张。比如我们脚下现在就有一枝花,独角草,金钱草一类的小草药。” 花卿从他身上下来,转了一圈,指着地上快到腰间的草药到: “那,我给你熬药的千花草,这株便是。” 墨怀瑾凑近一看,只见这株草药结满了花穗,之所以命名千花,倒不是因为它真的有一千多花,而是枝上花繁,而且整株草药,一枚叶子也没有。 花卿伸手去折了一些,放进背包里。 “我可以向你保证,除了灵山,其它地方是看不到千花草的,千花草的花可以入药,而且,包治百病。” “随你怎么说吧,你怎么说,我怎么信就是。我只想走出这里。” 花卿静默,她知道他急于回到他的家乡去,因为他说,那里有他牵挂的人。 两人循着月色,继续赶路。一晚都没有稍作休息,直至天朦朦亮,体力不支的两人才下到半山腰。墨怀瑾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作响,花卿解开包裹,给他两个糯米做的类似饺子一样的食物。 墨怀瑾记得,在中原像饺子这样的食物,里面都是菜馅,但是花卿给他的食物,外观看起来像饺子,却比寻常饺子大一些,咬下去口感糯糯的,接着便是芝麻和花生的馨香混合甜蜜充盈整个口腔。 “这是什么?甜的?” “嗯,糯团子,糯米做的,里面是爆香后碾碎的花生和芝麻,用蜂蜜调匀了。好吃吗?” 墨怀瑾点了点头,花卿看他一口气吃了四个,不禁有点傻眼。心想,这家伙,也太能吃了。也不知道灵山后有多少座山,她带的食物其实也不算太多,她就怕食物撑不到送他出去,她回村。 “你怎么不吃呢?” 墨怀瑾回头看着脸微微泛红的花卿,问道。 花卿揉了揉小腿肚,随后将东西收拾干净放回包裹里。 “我不饿,我在书上看过,中原和扶桑都是一日吃三餐的,但是我们南疆这边,一日只吃两餐。体质有差,我还是等天亮再吃吧!等下了山,我去打点水。” 下了山天都亮了,花卿拎着把东西解下后,回头对墨怀瑾道: “我去溪边打点水。你在这歇会。” 墨怀瑾坐下,刚解开衣服想察看一下伤口,并听到花卿“哇”地大叫一声,他忙将上衣扣上,慌不择路地跑去寻她,只见绿草萋萋处,花卿抬起袖子抹泪,整个人的肩膀都在抖动,当他看清了她的脸,才发现她在哭。 他几个箭步跑上去抱住她,问: “你怎么哭了?” “有蛇。” 她甚是委屈的看着墨怀瑾,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墨怀瑾只好将她横腰抱起,低头去捡她吓得丢掉的水袋子,才发现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向他们吐着舌头的黄泥蛇。 他心里忽然懊恼,她说打水的时候就应该跟着她,此处从草茂盛,正是蛇虫出没的地方。 “不怕,我抱你回去。” 他本想下手把蛇都打死了,可是又怕她害怕,看几条蛇都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便折步返回了。 接下来的路程,只要看到从草茂密处,墨怀瑾都会主动将花卿抱起,有时在山上,有时在山腰,有时在两山相连的山脚下。 夜色暗了,天色又亮。直至两人身上的衣物都被沿途的枝桠和荆棘勾破,白皙红润的肤色变得有些土灰沾染的灰黄,才在山顶上看到远处酒旗招展的驿站。 “公子,你看,我们快出山了!” 第005章 留书 墨怀瑾顺着花卿手指的地方望去,远处酒旗迎风飘扬。一行白鹭飞过天际,甚是逍遥自在。 他伸出手去扶住花卿,问道: “要不歇会?” 花卿摇了摇头道: “不要了,公子这么急着要回家乡去,说那里有令你牵挂的人,那个人势必对公子很重要,片刻都耽误不得,走吧!” 墨怀瑾心中一暖。 “可你......” 他看着她那被荆棘勾破的衣裙,露出小腿肚白花花的一截,细嫩的皮肤有一抹风干的暗朱色血痂,想来是在哪个地方被荆棘划破的伤口。 花卿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回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到了驿站后,买一匹好一点的马,打听好了方向,早点回家才是。” 买马?墨怀瑾诧异了一下下。他身上随身带有一块玉佩不假,可是那枚玉佩是皇室随身携带的配饰,拿来典当买马,皇室的尊严往哪放?他微微皱眉,不发一言。 但事实是他想多了。 等两人到了驿站以后,店家给两人开了两家相邻的房间,花卿从包裹里取出一锭白银,对店家说: “麻烦你物色一匹好一点的马。” 墨怀瑾又吃了一惊。这些时日接触下来,花卿从来不是一个富得流油,甚至还在温饱上挣扎的这么一个贫寒女子,如果说她的积蓄很多,所以有钱开两间房,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她有钱开房不说,还有钱给他买马? “公子,走吧,上去休息会。” 两人跟着小二,上了楼。花卿先到他的房间,把之前的行李重新翻出来分装,,此时小二已倒好了茶。 “小二,麻烦再准备点吃的,两三个清淡小菜,配上清粥即可。” 小二领诺而去。墨怀瑾刚想跟她说话,她却自己先开口了。 “公子,你坐在这休息会,我刚刚看见驿站旁边有卖烧饼的,我去买几个烧饼回来,到时候你路上带着,如果一会饭菜上来了,你就先吃哈,别等我。” 说完话,花卿便出去了。墨怀瑾心中感叹,真是个来去如风的女子。 他端起茶盏刚拿着茶盖慢捻捻地浮着茶,眼角余光处忽然掠到窗边飞来一只白鸽,他侧头看去,洁白的身子唯有头顶有五瓣梅花红色。 “云鸽?” 他走到窗边,伸出右臂,云鸽便飞至他的掌背。他若记得没错,他在山顶时看到的那一行白鹭里就混入有云鸽,只因白鹭和云鸽的身形大小不一。他从云鸽的脚上解下一幅极轻薄的细绢,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便将云鸽放飞了。 花卿拿着烧饼兴冲冲地上了楼,推开门,却发现墨怀瑾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公子?” 她在房间来回看了两遍,也没看见一个人。桌上摆着两叠小菜,两碗清粥,筷子和勺子都在原处,没有动过的痕迹。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也在原处,没被动用过。 “不辞而别?走了?” 她走几步下了楼。问道: “店家,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和我一同前来的那位公子?” 掌柜转身从柜子里抽出来一封信,递给花卿。 “这是那位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请你多保重。对了,房费那位公子的同伴交了,说你可以在这多休息几日。” “多谢店家。” 花卿取了信拿上了楼。 到了墨怀瑾的房间,她拆开了信。里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花卿淑览: 见字如晤。近日诸多烦渎,惶愧奚如。废神之处,泥首已谢。因事发突然,故不得不辞卿而去。卿行囊中,有一璞玉,伏望莞存勿却,他日有缘,于中原见,此为信物。令堂大人前,祈代叩安不另。 顺祝时绥。” 花卿连忙解下包裹,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有一枚质地通透,刻着一个“昭”字的玉佩。 昭?什么意思?中原?难道他的家乡远在中原?她虽不敢再想,可是脑海里闪现的全都是那张明晃晃的墨怀瑾的脸。一闭上眼,眼泪便吧嗒地往下掉。 她抹了一把眼泪,把玉佩收好,又重新背上了行囊,下楼问道: “店家,请问那位公子和谁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一队人,领头的男女身着一黑一白,往东北方向去了。” “店家,麻烦你给我备一匹马,多谢。” 掌柜本想劝她不必再追,因为他看到前来迎接那位公子的是一支军队,领头的两个人虽不穿军装,但贵气逼人,想来也非富即贵。 但眼前的花卿两眼圈泛红,加上风尘仆仆,身形又显瘦弱,掌柜心中便觉得她甚是可怜,心想又是一个痴情女子恋公子,又被公子无情抛弃的话本故事,便长叹一声,对她说: “姑娘,你还年轻,追不到的话就放手吧,后半生还长。” 驿站门外小二牵来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花卿虽不懂掌柜的话,却也道过一声谢方接过缰绳上了马。 她策马而奔,她心想,不管那位公子如何作想,这枚玉佩自己是要还给他的,因为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南疆,而中原人讲究“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公子的这枚玉佩看着如此贵重,她断然是不能收的,势必要追上他,还给他。 可她一路上都没逢见什么人,入夜的时候她看到了分岔路口中间有一家驿站,心想进去打探一下消息,顺便换马续骑。 她进到栈内,给了一些碎银打听到: “店家,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着白色的男子,跟着一黑一白两个男女?他们身边可能还有别的人,他们有来过店吗?往哪个方向去了?” 店家寻思了会,回道: “姑娘你说的是上厢房的那三个客人吧?白色衣裳的那个男子,个子大概这么高,长得挺精神的。女的也长得很漂亮,就是全程不说话。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当地人,倒像是从外地来的。” “对对对,店家,那个白衣男子,你仔细回忆下,他的衣裳是否都是完好的?有没有划破一类的?” 店家答道: “有,姑娘你们莫不是熟人吧?怎么你说好像见过他们似的?” 第006章 送花 花卿急问道:“那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店家道:“他们没有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他们是上厢房的客人,有事外出了,要不姑娘,你先歇下脚,等那三位客人回来了,我再让小二通禀你一声。” 花卿又喜又急地从包里取了碎银放至桌上道: “那劳烦店家帮我留一间房。” 店家看到那白花花的雪银后,忙收了,随后一脸殷勤地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快来带这位客官上去休息。一会东厢房的三位客人回来了,记得通禀这位客官一声。” 小二领诺,领着花卿上楼。 到了房间后,店小二将房门打开,对花卿道: “姑娘,您先歇下吧,等上厢房的三位客人回来了,我再过来叫您。” 花卿答了声“多谢”,待小二离去后,花卿把房门关上,又饿又累的她坐到桌前,从包裹里取了白天给墨怀瑾买的烧饼,就着茶水吃了。 赶了那么长的路,她早已乏了,合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咚咚咚......” 她从梦中惊醒,反应过来是敲门声,此时已是入夜,她坐起询问“谁呀”,得知门外是店小二,方才穿了鞋摸着黑去开了门。店小二问道: “姑娘,怎么不点灯?” 花卿微微红了脸,她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睡着了。店小二此时却说道: “姑娘,东厢房的那三位客人回来了,我带您去?” 花卿点了点头,说好。店小二替她把门锁了,随后便领着她往东厢房走。路过楼梯口处,楼下传来酒客的叫唤声: “小二,再给爷来两壶竹叶青。” “好嘞,客官,酒马上就来。” 店小二向前走快了几步,指着标着“甲”字的房门小声地对跟上来的花卿道: “姑娘,这就是那三位客人的房间,我先下楼给客人取酒去,你有事随时叫我。” 花卿点头。道: “多谢!” 店小二离去后,花卿走向那挂着“甲”字的上厢房,敲了几下门后,门应声开了,只是她刚踏入房内,口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扑了去。 随着她身体扑地,房门也应声关上。 房内,两男一女。身着玄衣的男子名唤杜佑,正给一身白衣的主子萧湛沏着茶。 站在他们身旁的女子姿态婀娜,容貌殊丽,名唤樱吹雪,她款款地向座上的男子说道: “殿下,是一个女子。” 她唤为殿下的男子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低头浮着茶,冷冷地道: “杜佑,把她扔出去。” “是。” 杜佑转身便提起花卿,往门口走了几步,正准备扔出去,不明物品却从女子身上“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杜佑顿住,看向那滚落在地的玉色物品,似曾相识。而在一旁的樱吹雪则眼明手快将玉佩拾了起来,对杜佑说: “且慢。” 樱吹雪将拾起的玉佩双手呈于额前,拜道: “殿下,这姑娘看起来来头不小。” 萧湛将茶杯搁下,转过身来,接过女子手中的玉佩。 “昭?” 他阴鸷的目光落到花卿的身上,他手一挥,示意杜佑将花卿放下。 “殿下,这玉佩我曾见中原国的昭王佩戴过,一样的穗子,一样的玉,懿王的玉佩上有‘懿’字,而这‘昭’字,应是中原皇帝最信任的同胞弟弟昭王殿下的玉佩。只是,这玉佩为何会在这女子身上?” 萧湛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花卿的身边,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花卿。身段风流,玲珑有致,有着比同龄人还多几分的诱人潜质,而容貌却宛若遗世独立的仙。 世上好物难觅,女子更是如此。 身段风流的女子长相要么平凡,要么殊丽,平凡者不入男人眼缘,殊丽者又多流于俗媚。如肉中肥者,吃多会腻。 而容貌绝佳者又多身段平平,宛若发育不良,如青菜,有无肉之憾。 萧湛自认为樱吹雪是女子中的极品,身段风流,魅惑万千,身段容貌在女子中皆是出挑的。可与地上的花卿比起来,她那张脸就要逊色多了。 樱吹雪的脸精致无比,暗蓄一种魅,可看久了,会腻,会觉得过艳。而花卿的脸则不一样,她宛若淡极却又艳极的牡丹,盛开在洪荒的冰雪中。只一眼,便令人万年难忘。 “既然是昭王的人,便将他送至昭王身边吧?” 杜佑在一旁惊问道: “昭王没死?” “想来应是命不该绝。不过这也算是好事,我们配合懿王将毒蛊一族夷为平地,帮着懿王毁尸灭迹,可是懿王竟然不顾盟约,在看见昭王坠崖后便翻脸不认人,自己偷偷炼制起兵傀来。若昭王回去,震慑一下懿王也是好的。” 萧湛转过身来,对两人道: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送过去吗?” 两人恭恭敬敬地作揖道: “卑职不敢!” 两人趁着夜静无人,连忙把花卿包装藏好送了出去。路上,杜佑问道: “雪儿,中原不是传说昭王不近女色吗?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之前昭王接触到的女子都不够美,所以才不近女色,像我们现在运出来的这个,看起来比你还美的,是不是就.....” 樱吹雪两眼一翻,白道: “我劝你好好说话。” “我就实话实说嘛,我们听过的传说就那么两个,一个是中原皇帝的,一个就是这个昭王的。都说那个昏庸的君王,膝下无子,皇后也一直无所出。这个皇帝不知犯的什么神经隔三差五地把除皇后外的女人送给别的大臣,然后生出来的儿子都不到一岁便夭折,公主们倒是活得好好的。” “你说够了没有?你想说什么?作为一名上将你怎么比女人还能扯这些?” 杜佑腆着脸到: “我这不是想开个话题引子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原皇帝想传位给昭王,所以懿王才会坐不住和我们联盟,讲真,懿王工于心计,气量狭小,没有王者风范。且耽湎于酒色,这样的王,实不足为惧。倒是那个昭王,不论人品还是口碑,都是绝佳的,听说多少朝臣往他府邸送美人,可他直接吩咐下人将美人轰出去了,令得美人羞愧难当。所以他才得了个“冷面王爷”的称号,这般不近女色,却为何会给自己的玉佩给这袋子里的人?” 第007章 随归 樱吹雪冷笑道: “你这么好奇,要不等把人送到了,你自己留下,问问昭王,他是何感想?” 杜佑叹息道: “你吧,模样好好的,就是说话带刺。” 是啊,就像一朵玫瑰一样,扎得他浑身疼,而且她的刺不扎别人,专扎他。唉! 杜佑终于安静了下来,扬起手中的鞭,抽了身下的马,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墨怀瑾一行走到入夜才扎寨露营,营帐搭建在绿湖边上,篝火劈里啪啦作响,偶尔冒出些星火来。 墨怀瑾盘膝坐于帐篷之后,他故意绕过篝火,一是怕热,二是他更喜欢静谧的绿湖。入夜的萤火虫四处飘飞,像极了与花卿再南疆的那些夜晚。 灵枢走到他跟前,看到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问道: “王爷,死里逃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么看你挺失落的样子。” 他把水递给墨怀瑾,墨怀瑾接过,避开思念不谈,只问: “含珂怎么样了?” “我爷爷一天早晚替她施两遍针。七公主病情未恶化,却也没有进展,一直都处于昏睡中。” “知道了。” 灵枢看到躲在帐篷后的素问,叫道: “躲什么,前几天眼睛都红了,现在看见王爷了,却又躲起来了?” 素问急得一跺脚,羞道: “谁眼睛红了?你乱说,我回去告诉爷爷,仔细你的皮。” 说完便转身跑掉了。灵枢轻笑道: “小屁孩,就知道争辩,也不看看自己羞成什么样。” 目送素问走远后,灵枢转过身来,对墨怀瑾道: “王爷,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中原报平安了。若无事,便早些歇下,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别累着了。” “知道了。” 灵枢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什么却又不好问。便只好安静地陪着他坐了一会后离开。 墨怀瑾一想起花卿来,心里还是像被猫挠了一下般,又软又痒的,又感觉如鲠在喉,心里仿佛被人注了铅,说不出的沉重。 他心想,也不知道那丫头今晚会不会想起他来?跟她相处的这段日子,虽说清苦,可离开她,倒也挺舍不得。 他交叉着手枕于脑后,因心里装着一个人,竟不知外面风寒露重,更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人尚未醒,便听到有人唤他“王爷!”一睁眼,只见自己身前跪着几个将士,他连忙坐起,问: “何事?” “王爷,我们巡查时发现有一女子卧躺在军营外。” 墨怀瑾叹气道: “这种小事也来报告?” “王爷,那个女子手握着王爷的玉佩,我们不知其身份,故前来禀明王爷,望王爷定夺。” 墨怀瑾心内一惊,连忙站起,问道:“她人呢?” 将士们齐刷刷地让开一条路,墨怀瑾看到将士们身后那片草地上,躺着一副他熟悉的面容,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他心中来回窜动。 他走到花卿的身边,看见花卿手握着他留下的那枚玉佩,心头百感交集。他弯下腰将花卿抱回帐营中,刚放下床,灵枢和素问便赶了进来,墨怀瑾道: “快来看看,她有没有事?” 灵枢就近观察了一阵,回道: “无妨,被药物迷晕了,但人无碍。” 素问看见墨怀瑾捏着花卿的手,不禁觉得鼻头一酸,生气地走了。 灵枢用拇指按了一下花卿的人中,不久后花卿打了个喷嚏,逐渐睁开眼来,只见墨怀瑾那张眉毛都要堆到一块去却死死盯着她看的脸,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你,干嘛这样满是愁怨地盯着我看?我?” 她看了看四周,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反应,她的声音,令他确定她就是他如假包换的花卿,他的眉宇不禁舒展开来。 她明明记得昨晚她跟着店小二去找墨怀瑾他们的,结果一进房屋,自己就晕了好像,醒来就在这了。 难不成她住了家黑店?可是如果住的是黑店,又怎么解释自己现在墨怀瑾身边呢?如果自己昨晚见到的确实是墨怀瑾一行人,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驿馆中? 她不禁皱眉,只觉得脑袋越想越疼,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灵枢附在墨怀瑾耳边说: “王爷,我看这名女子前来找你事出蹊跷,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墨怀瑾没有表态,吩咐道: “知道了,下去吧!” 灵枢领喏拱手而去。 墨怀瑾道: “你是来找我的吗?” 花卿认真地点了点头。墨怀瑾心里一喜。他原以为花卿要回南疆,所以便没有带她回中原,想等她禀明她的阿娘后,想什么时候去中原了再让花卿去中原区找他,可他却不曾想,花卿会在这里出现。墨怀瑾又问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花卿摇了摇头。墨怀瑾心里又是一暖,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却愿意跟着自己,这点很让他感动。花卿低下头把手里的玉佩递给墨怀瑾道: “这是你的。” “嗯,我留给你的,既然送给了你,就是你的。对了,我们今天还在讨论回中原吃什么呢?将士们想吃烤全羊,配以玉中烧那是绝佳的。只是现在夏末,等回到中原,也不过刚入秋,烤全羊要在冬天吃才有味道。不过我想,如果你跟着我回去,我是可以给你做一道中秋的蟹酿橙的。” “蟹酿橙?那是什么?好吃的吗?” 墨怀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补充道: “中秋前后的螃蟹最肥了,橙子也符合时令。你永远想不到这两种食物搭配到一起有多好吃。” 花卿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问道: “你是说,你会做吃的?” “那是自然。” “那为什么在南疆你什么都不做?我还以为你什么也不会呢。” 墨怀瑾苦笑。花卿捏着手指想了会,对墨怀瑾说: “我是可以跟你回中原,毕竟,我现在也寻不到回南疆的路,阿娘走时也没告诉我,那个地方怎么回去。我又走了这么远。要不,到时候等你事情忙完了,送我去云苍?我阿娘每年都会去云苍最有名的华严寺,我只要等在那,我就一定可以找到我阿娘。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和你一同回中原。” 墨怀瑾在想,花卿的母亲为何会去路途遥远的云苍华严寺,花卿出身贫寒,却受过教育,懂诗赋,而且出山入住驿站,她也能拿出买马的钱,这个看似贫寒的姑娘,实质上一点也不穷,而且她所在的地方,南疆,确实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尤其灵山之后的那座村子。她身上谜团太多了。 “你答不答应嘛?” 花卿见他一时不回,以为他不愿意。结果墨怀瑾笑着点了点头。花卿欣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低头叹道: “只是.....” 墨怀瑾问: “只是什么?” 第008章 救人 花卿犯难道: “只是我跟你回了中原,我什么也不会。我在南疆可以打捞些蛤蜊,上山采些野菜,屋后摘些果子吃,不会做事也不至于饿死,去中原,我做些什么好呢?” 墨怀瑾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便答道: “做我书童吧!” “书童?” “嗯。” “我做书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力气小,搬不动太多的书。” “我没让你搬书呀!” “可是我喜欢穿白的粉的,怕磨墨一不小心弄脏了衣裳。” “我也没让你磨墨呀!” “我对学问一窍不通,也没法和你讨论诗词歌赋。” “我没要求你懂啊!而且,你也不一定不懂。” ......... 花卿无语了,她有些捉摸不透他。 “那作为你的书童,我每天都要做些什么?” “这个嘛,等你跟我回中原后我再回答你。” 其实他真没想好让她干什么,只是想把她拐回去再说。 花卿终于妥协了,她叹气道: “那好吧!我跟你回去。但是,中秋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做蟹酿橙。还有,等你忙完了,记得带我去云苍。” “好,我答应你。” 灵枢出营帐外绕了两圈才发现素问蹲在河边往河里扔石子,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的眼睛泛着点点泪花,正嘟着嘴小声地哼唧。 “大小姐,这又是谁招惹你了?” “滚!我不想见你。” “呵,要不是看在咱俩那点血缘份上,你以为我想招惹你啊,脾气臭得要死,以后嫁谁谁倒霉。” 素问恼火,把石头砸到灵枢身上,砸一个不解恨,又砸了几个,打得灵枢鬼哭狼嚎。 “我说你有病吧,你冲我发什么火。” “你的意思就是我嫁不出去了?我嫁不出去也不用你养,我死也死在外面,不会污了咱家屋子和祖坟,你放心!” 说完她站了起来,一把推开灵枢气鼓鼓地抹着泪走了。 灵枢在她身后,看她这样,又怕她捅出什么篓子来,便边跟追,边叫道: “每次一生气就跑,跑能解决问题吗?你不说清楚谁知道你怎么回事?” 可素问根本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走了。 安顿好花卿的墨怀瑾,出来看到素问气鼓鼓地跑掉了,便问灵枢: “素问怎么了?” “谁知道她,这几天跟吃了**一样。” 墨怀瑾就近,低声对灵枢道: “派人去打探一下,花卿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遵命!” 如此过了一日,第二天方才启程。墨怀瑾特地为花卿准备了辆马车,行至日中,坐在马车上的花卿,肚子完全不顾自己的意志,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连忙用手遮住肚子,墨怀瑾确实不慌不忙地从身后抽出一个干枯叶子包裹着的袋子,打开后,是几张硬邦邦的饼。 “先吃这个垫垫。” 花卿接过,放到嘴边咬了几口,墨怀瑾看到她啃咬的模样,心想这是什么可爱的小灵精怪啊,连啃张饼都这么可爱,跟只小兔子啃萝卜似的,他忍不住想伸手给她顺顺毛。 刚伸出手,就被花卿用胳膊肘挡开,随后花卿甩给他递过来的饼。 “给你。” 墨怀瑾接过,笑了。心想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要跟她抢饼吃吧?不过也刚好掩饰他自己想摸她的动作,咳咳,作为一个王爷,在有灵枢兄妹在的场合下,理应克制。 “我已经好几天油盐不进,滴米不沾了,这个饼吃得我好难受。早知道昨天在驿站就应该把粥喝完再走。一口也没喝,太可惜了?。” 花卿不知道的是,军旅生涯的他们,在外能有饼吃就不错了。他们的酒足饭饱,几乎都是在歼灭敌人的庆功宴上,或是凯旋后的寻常日子中。行军打仗,有的是饥饿,有的是冻馁,有的是死别。可花卿不懂,她一直生活在美好的桃花源中,南疆与世隔绝。这多少有些令墨怀瑾感到遗憾,可又多少令墨怀瑾感到欣慰。 遗憾的是,花卿并不能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欣慰的是,花卿说过的这种永远不知道战火的太平生活,正是他和他军队毕生所努力的方向。 想到此,他满脸的温柔,还是不可克制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还有八百多里才能到中原呢?” “啊?” 他又笑了,声音吹入花卿的耳中甚是好听: “你要实在着急,我们就不要坐马车了,骑马会快些。但是你确定你接下来的路程都要和我骑马吗?” 花卿只听得墨怀瑾说路程会快些,便点头答应了。 将士签过来一批纯白色的骏马,墨怀瑾下车站在马的身侧,她下车后抓着缰绳与马鬃,右手抓过马蹬,左脚高抬踩住马蹬,右脚点跳翻身而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墨怀瑾颇为有些惊讶,但很快也跃然翻身上马,在她的身后,手环过她的腰,缰绳一抖,骏马飞奔向前而去。墨怀瑾道: “想不到你会骑马?你真是有太多令我觉得惊奇的地方。” “我也没想到你会骑马。” 花卿回头望了望身后与他们相距甚远的队伍,不禁佩服起墨怀瑾来,原来,这绣花枕头不仅会做饭,还会骑马,而且这马还骑得飞快。 在她的理解里,骏马驮着他们俩,按理说应该跑得比其他人慢才是,可是他们的骏马非但没有变慢,反而没过半炷香的时间就把其余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了。由此可见,墨怀瑾之骑术是多么的精湛啊! 其实,花卿真的想多了。其余人不是追不上,而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超啊! “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忍不住好奇。花卿揉了揉肚子,嘟囔道: “饿了,没力气说话。” 墨怀瑾又忍不住笑了,他附在她耳后根柔柔地说了句: “前面,快到了。” 花卿耳后根最敏感了,被他吹气般的柔柔话语一撩,顿时痒得她受不了。 她又羞又尬地伸手挠着耳后根,可墨怀瑾却看不到她通红的脸,也就不理解她为何老揉耳朵,只是,她的耳朵也红了。 马踏在木桥上,“答”“答”作响。两侧青山绿树,山脚下一片绿湖,宛若一颗翡翠。花卿看到有几个人浮在水面上,其中一个女子似乎还溺了水。 “有人掉入水里了,快救命!” “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墨怀瑾闻声连忙勒住了马。他尚未反应过来,花卿已经翻身下马,迅速脱下鞋子后网地上一扔,整个人往桥下跳了下去,只听得“崩”地一声巨响,她整个人便没入了水中。 “花卿你不要命了!” 第009章 披衣 随着花卿纵身一跃,墨怀瑾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很是愤怒,愤怒花卿为何不顾自己性命安全,毅然决然地跳入了水中。他也翻身下了马,刚想跟着跳进去,只听得一行人哭着寻了过来,其中又有深谙水性的人前仆后继地跳入了水中。 河里水花四溅,那几个跳入水中的人一时仰泳一时潜水,划拉着水的同时还不忘喊: “大小姐你在哪里?” 岸上的人个个像鸭子般跳入了水中,一时河面上都是来回游动的人。 良久,只听得河面传来爆破声,被激起的水柱和水珠哗啦啦地往下掉落。河面上冒出两张白花花的人脸来。旁边的众人呼喊道: “大小姐,是大小姐。” 落水的众人围着花卿和溺水女子游了过去,这时灵枢和素问领着军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傻了眼。 灵枢刚想问墨怀瑾和他同乘一匹马的花卿去哪了,话还没出口,便看到墨怀瑾慌慌张张地奔向了桥,灵枢这才看到众人围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其中有一个被平放躺在地上,许是不谙水性,被人反复按压着胸腔,嘴里喷出几口水来。 灵枢心想,哎呀呀,这女子真是不得了啊,好好的和王爷骑着马,怎么就掉到了河里去了呢?真是令人伤脑筋。灵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而另一边,十几个人将落水的女子围成了一个圈。 “咳咳咳.....” 溺水女子剧烈地咳嗽着,她被一旁的同龄女子搀扶着坐起,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同样湿漉漉的花卿,便想起了自己在水中,被人拖着往上游的场景。 “为何要救我?为何不让我去死!” 说完她又挣扎坐起,准备再次跳河,被身边的人拦住。随后,花卿便听到了不停哀嚎的哭声,一个中年妇女扒开了人群挤了进来,看到一心寻死的溺水女子,哭天抢地道: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了你爹娘的命啊!” 溺水女子表情冰冷如霜,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他死了,我也没办法独活。爹娘当初不让我和他在一起,看不上他,他才会去了庆州谋出路,也正因此,他的船才会翻了,他才会葬身鱼腹。” 女子越说越伤心,边哭嘴边抽搐道: “爹,娘,我每时每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我每口呼吸都随着他的死去而疼得我心肺都要裂了。他死了我怎么能活,娘,他是我的命啊!你怎么忍心,活活拆散我们!” “恕女儿不孝!” 女子说完便冷着张脸,她拼尽全力坐起身,准备再次寻死,刚站起却感觉自己头顶刺来一道冰凉,随后她便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 素问扒出了女子头顶的银针,擦了擦放回了自己的针袋中,她本来只是在一旁看热闹的,可结果这个女子寻死觅活的惹得她心很烦,更令她心烦的是,墨怀瑾竟没有走的意思,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了花卿的身上。 一旁的中年妇女怒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看她挺激动的,所以便给她插了一针,放心吧,她死不了,回去睡醒就没事了。” 众人慌慌张张地将溺水女子抬着围着送回了家,原先热闹的桥边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啊,疼,疼。” 花卿的手腕被一只宽宏大掌捏住,力道蛮横地将她带起。墨怀瑾甚是生气地说: “你还知道疼!以后,不要这样义无反顾地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知道吗?我......” 他想说我会很担心,可是眼角余光处扫到灵枢一行人在,便没开口。 花卿点了点头,因身上湿冷,便打了个喷嚏。墨怀瑾复将她身上的外衣紧了又紧。 “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下,你换套衣裳,我们队伍也修整完毕再出发。” 众人默允。墨怀瑾心疼花卿直接将她横腰抱起,一众将士在后看了不禁瞠目结舌,这画面,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比吃了辣还刺激。毕竟,他们从未见王爷对除含珂、素问以外的女子多说一句话,更何况是这种上手的抱了。众人想看,又怕被发现,当王爷路过,一众将士颇有默契地向后转,都佯装看不见,可当墨怀瑾刚抱花卿走过,他们又忍不住掉转身来,争相张望。 素问一看众人的反应,又更恼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等到了驿站,花卿进房间换衣裳,因为门没锁,只是关着,素问一推便推开了,她冷不丁地丢下一句: “多事精。” 花卿闻声转过身,看见素问那张满是幽怨的脸,花卿心里也很是不高兴,她生气地道: “你有没有教养?进别人的房间前不知道敲门吗?” 花卿转过身去,继续换衣裳。墨怀瑾听声赶来,只看到花卿蝴蝶背雪白的皮肤上有一五瓣梅花烙印,他似乎在哪见过这枚烙印,又一时想不起。花卿将衣服拉上,他这时才脸红耳根红地低下头道: “失礼了,误入,甚是抱歉。” 花卿一听声音连忙拉紧衣裳,转过身来,看墨怀瑾低着头退了出去。素问则恶狠狠地骂向她。 “狐狸精。” “行,我就是各种精,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呵,你以为我愿意进来?要不是因为王爷......唉,算了,我懒得和你这害人精说话。” 花卿气结。 “你说谁是害人精呢?好,你说我多事精我认了,可我没勾搭谁,你为什么说我是狐狸精?我也没害谁,你凭什么又说我是害人精?” 花卿慌忙将衣衫换尽,手拧着头发上的水,拿着干燥的毛巾擦拭。素问跟着她大声地说道: “王爷在王府的时候好好的,不近女色。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乡野丫头,为何王爷随身携带的玉佩会在你的身上?你若不是狐狸精,一向自制的王爷,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你?又怎会给你批他的衣裳?说,那块玉佩,是不是你要挟王爷给你的?你还说你不是狐狸精?你勾搭谁不好?为何勾搭昭王?” 花卿转身将毛巾搭上,不愿搭理她。 素问却不依不饶地道: “怎么,有贼心做,没贼胆承认吗?要不是你逞能,非得去救那个什么为情所困的女子,你会浑身湿漉漉的在这?王爷的衣裳会给你?我们会因此耽搁行程在这等你?将士们怕王爷,我不怕。你就是个害人精。” 素问因为有点激动,声音也有些高,尖锐的嗓音刺进花卿的耳蜗里,令她烦躁异常。她正要反驳,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 “素问,不许胡说。” 第010章 揉发 花卿看向门外,墨怀瑾大踏步地跨了进来。素问见墨怀瑾如此护着花卿,心里更凉了。 “怎么?明明是她不好,还容不得人说吗?你们一个个护着她?为什么?” 墨怀瑾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素问迟迟等不到墨怀瑾的回答,便狠狠地瞪了花卿一眼,转身跑出了门。 墨怀瑾对花卿道: “素问和灵枢是医圣的亲孙辈,是一对龙凤胎。因为他们的姐姐白芍嫁给了我皇兄,所以我们自幼便玩在一块,感情比较好,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刚刚,她说话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我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她说话气人而已。原来,你是皇族的人。” 墨怀瑾点了点头。问道: “现在得知我真实身份后,还愿不愿意跟我回中原?” “愿意。十分乐意。” 墨怀瑾被她的率真打动,不禁笑了。 “你想啊,你是中原的王爷,那到时候我想吃什么好吃,想穿什么好看的,想玩什么好玩的,不就都可以实现了?而且,我也不用担心去云苍路途遥远,不够银子的问题了。讲真的,我现在对你这身份,很是满意啊!” 墨怀瑾本来想问“那你对我可满意”?可话一出口,说的却是: “你满意就好。” 花卿刚走了两步,结果便两眼一黑,栽在了地上。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墨怀瑾端着粥坐在她的床畔。 “你醒了。” 他扶着花卿撑坐起来。 “公子你这个人挺爱说废话的。” “......” “你这不是看见我睁开眼了吗?还明知故问,我都懒得答。” “嗯,那就不用回答。” 墨怀瑾舀了一勺粥吹凉,送到她唇边道: “听素问说,你本来就气血不足,加之今日奔波劳累,昨日又拖着病体跑去救人,给累晕了,所以便倒了。” “病体?” 她活蹦乱跳好得很,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她好好的怎么就成了病体了?而且这晕倒的解释怎么听起来这么业余啊? 墨怀瑾不咸不淡,不急不慢地答道: “嗯,病体,给饿的。” ...... 花卿窘迫的脸刹时如打了胭脂般的红,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也因为实在是饿了,她抢过墨怀瑾手中的碗,自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只是,边喝边皱眉。 “怎么了?” 墨怀瑾从来还没见过谁像她这般,明明是在喝药,却喝出了药的既视感。花卿慢吞吞地答道: “我,喝不惯清火粥。毕竟,这清火粥除了水就是米,不好喝。” 她居然还挑食? “那你想喝什么?” “蛤蜊粥。等我全身好了以后,我想喝蛤蜊粥。就是那种蛤蜊用热油爆得香香的,粥米熬煮得浓稠发白发黏,韭菜是雨后刚割的那种鲜嫩,混合在一起,只需一点点细盐就够的蛤蜊粥。” “我记得了,先欠下。等回了中原,用我那令你满意的身份让下人给你煮上一旬的蛤蜊粥,让你喝个够。” 花卿听后很开心,边大口喝粥边笑向墨怀瑾道: “多谢!” 墨怀瑾真是拿她没办法。等她喝完了粥,墨怀瑾收拾碗筷离开前,叮嘱她务必好生休养,别乱动。她点头如捣蒜,说好。可是,墨怀瑾前脚刚踏出了门,她后脚便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猫着腰,先是露出半个脑袋,咦,没人!继而露出半截身子,咦,还是没人。她转身偷偷把门关好,尽量不弄出声音,随后甚是兴奋小跑向了长廊。紧接着往台阶方向迈了几步,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去哪?” 花卿忙捂住脸,待她慢慢地转过身来,一看,眼前站在她跟前的人,除了墨怀瑾还有谁。 “呵呵,公子,这么巧啊,你也在这乘凉呢?” 墨怀瑾发现花卿每次紧张的时候手都会挠几下后脑勺,此刻又看见她这个动作,便笑了一下。花卿看到墨怀瑾笑了,误以为他是信了自己的这套说辞,正想着下一步怎么搭腔怎么蒙骗墨怀瑾好过关,结果墨怀瑾逼近她道: “乘凉?不好意思,你病还没完全好,所以你不能出来吹风。” 花卿感觉自己头顶上仿佛飞过一片乌鸦,她不禁翻了个白眼,可这时墨怀瑾却忽然把她竖抱起来扛在肩上。她挣扎道: “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回去躺着!” 她见墨怀瑾没有放下来的意思,路过转角处她看到一个大柱子,便索性抱住了。墨怀瑾见状,道: “松开。” “除非你把我放下来。” “不放!” “那我也不松开。” 两人僵持了一会,墨怀瑾侧头问: “你确定不松开吗?你不松开我可要把你放下,然后按到柱子上亲你了。” “你敢!” “本王一言九鼎,从无戏言。” 花卿撇了撇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柱子。墨怀瑾扛着她继续往房间里族,走着走着,只感觉花卿在揉搓着他的头,便问道: “你在干嘛?” “搓菜!” 她似乎很不解气,还不停地揉着他的头发,可越揉她便越发觉得墨怀瑾这头发的质量真是太好了,乌黑发亮,又顺又直,这么好的头发真是令人心生嫉妒。 “喂,你停下!停下,花卿我告诉你,别再揉我的头发了,再揉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已经乱了。” “......” 花卿权当没听见他说的话,直接忽略掉,继续揉搓,仿佛搓棉线般搓着墨怀瑾的头发。 “幼稚!” 墨怀瑾把花卿扛回了床边,扔上了床,可花卿还是蹦起来想揉他的发,墨怀瑾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便扼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低哑的嗓音喊道: “别再乱动。” 花卿抬起眸来,眼里折射的全是他眸子里流转的光。 这是第几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墨怀瑾的脸了?花卿不记得了,只是当前的他目光太过深邃好看,不经意间瞥见,便让她浑然忘却了周遭的事物,只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流转的春秋。 墨怀瑾被她盯得耳根发红,他猛然推开她,微微作了吞咽的动作后,正声道: “以后,别再这样撩拨我的头发,你早些休息吧,别出去了,我会让素问过来盯住你的。” “啊?又是素问,你干脆杀了我吧!” 花卿径直地往床上倒去,墨怀瑾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心想,花卿和素问的梁子到底是何时结下的?明明两个都是很招人喜欢的人,也有着招人喜欢的性格,怎么凑到一起就是水火不相容的态势? “早些休息,明早还得赶路。” 第011章 马惊 翌日,花卿还没起床,素问便推着房门进来了,掀开她的被子说道: “起来,你给我起来了。” 花卿揉了揉眼睛,问: “怎么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前两日我们便飞鸽传书回皇宫报平安,皇上下旨,给我们一旬的时间务必将王爷安全送回都城。你这样今天救人,明天昏厥,拖延进度,你知不知道,十天内我们赶不回都城,可是要提头去见圣上的?” 素问嗔怨完了便出了屋,等在一旁的灵枢听到了,不免责怪了妹妹几句。 “素问,不是我说你,王爷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当然不急,掉脑袋的又不是他。” 灵枢被气得直接一根草扔了过去。 “白素问,你相貌是越长越好看了,可怎么光长相貌了?你脑子呢?你看不出来王爷是心里担忧花卿才没加快行程吗?再说,不能按时回又怎样,有王爷在,你觉得皇上会要了我们的脑袋吗?昨晚的雨全都下进了你的脑子里了是不是?” 灵枢一番话,激得素问气结。素问横脸道: “你和王爷两个人都是色迷心窍,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她不就皮囊长得好看点吗?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什么都不懂,没规矩,又自私,完全不识大体。” 素问还想说什么,却被灵枢一声斥喝道: “够了,素问你够了。” 素问觉得委屈,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王爷和她哥哥都向着一个外人,她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满带怨恨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转身便仰着手背抹眼泪,跑开了。 墨怀瑾此时从楼下上来,正撞见素问哭着离开,喊她她也不停下来,只是一味地逃离,问向灵枢,灵枢却说: “小孩子闹脾气,别理她。” 灵枢说完便打算走,刚走几步却又想起那日墨怀瑾交代的事情,便折步回来道: “王爷,那日送花小姐过来的人,查不到。” “查不到?” “嗯,查不到。本来扎寨当晚是有人巡查的,可是那天赶巧巡查的人一个闹了肚子,一个被突如其来的狼叫声给引跑了,所以没看到是谁把花小姐送到营帐前。” 墨怀瑾心想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狼叫声?看来是有人故意引开了巡查,将花卿送来,那个人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将花卿送来的?他一时捉摸不透,便答“知道了”,便转身进了花卿的房间。 花卿看墨怀瑾进来,问道: “我们待会启程,大概要多久才能到中原?” “到边境的话,五六天的样子,到都城,要七八天,至于回到昭王府,则要八九天了。” 花卿心想,按照这种行进速度,肯定不能如素问所愿,可是刚刚素问和灵枢说的那番话,她是悉数听见了的。 “我们吃完饭后便加快行程吧,我和你一起骑马,可好?” 墨怀瑾不知道素问对她说了什么,更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地以为花卿想早日到都城。 “好,可是,你的身体刚好了点。” “不碍事的。若是中途我受不了我叫叫你停下来好吗?” 墨怀瑾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一路上虽说颠簸劳累了些,但好在墨怀瑾一直坐在她身后,陪她说说笑笑,时光倒是也好消磨。 “公子,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大漠的景象,只是在书上读过王维的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直想,那画面必然美极了,可是现实中见到的大漠,比我想的要震撼得多。” “那你想不想见一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象?还有‘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胡蝶飞’的景象,又或者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景象?” “自然是想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呢?所以我也很好奇,书中说的‘未若柳絮因风起’的雪是一种什么样的雪,‘千树万树梨花开’以及‘不知庭院已堆盐’的雪又是什么样的雪。想必见到之时,会和此际见到大漠一般惊讶吧!” 墨怀瑾心想,一年四季,中原是分外分明的。但是南疆地处疆域的南端,常年不下雪,也是有可能的。 “嗯,也许会。对了,你还没跟我讲过你的阿娘和阿爹呢。趁现在路上有时间,和我讲讲吧。” “嗯?你堂堂一介王爷会对你书童的阿爹阿娘感兴趣?” 墨怀瑾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酥到掉渣。 “其实,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一直生活在南疆,哪都没去过。至于我的阿爹,我也没见过,但我能断定的是,我阿爹还活着,因为我问我阿娘,她从没说过你爹死了之类的话,她只会说,你不该问。可我活到现在,我从来没见过他,不过我想,我阿爹应该是一个极其儒雅的人。” “因为,我阿娘温柔、漂亮有气质,除了对我严苛了点,其余没什么不好的。我想,像我阿娘这么好的一个人,嫁的人,应该也是极好的。何况,你也知道,我家很穷,可我阿娘还是给我买了琴,给我买了笔墨纸砚,教我琴艺,书法,棋艺,从小便跟着她背诗赋,有一次,我写的小楷她觉得特别好,便跟我说我父亲书法极好,诗赋也做得不错,希望我以后也能像我阿爹一样,在这些方面有所建树。所以,我笃定我阿爹是一个极其儒雅的人。” 墨怀瑾心想,等回到了中原,势必要让花卿替他写几幅字。 “既然你阿娘愿意跟你说阿爹的事情,评论你阿爹,也都尽善尽美。那就说明,你阿娘心里并不恨你阿爹。只是,为何要与你阿爹分离,独自一个人抚养你?整个南疆世代守疆,没有人出过灵山,为何你阿娘却要每年都要去云苍?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和你阿爹有关?” 花卿摇头道: “不会。阿娘每年去云苍,不是为了阿爹。因为我阿爹,不可能在云苍。” “为何?” “如果我阿爹在云苍,我阿娘去见他,若我阿爹已经另娶,我阿爹和我阿娘私自见面,这样做正室肯定不能容忍,我阿娘也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我阿爹这么多年都在等我阿娘,他们的感情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若我阿爹有这么深爱着我阿娘,你觉得,我阿娘去见他,我阿爹还会让我阿娘回南疆吗?” 墨怀瑾猝不及防地附在她耳根说了句: “有道理。” 然后墨怀瑾又发现了一个极其有意思的现象,就是他只要在花卿耳畔说话,花卿的耳根就会红起来,他觉得好玩极了,刚想伸手摸一下她的耳朵,结果花卿抗拒,手肘往后一推,本就在马上的墨怀瑾不禁失去了平衡身体往后倾,马又疾驰而奔,一个没抓稳便被高头大马给抛了下去。 当花卿反应过来这举动十分危险时,尚未回头便听见一声“砰.....”。 墨怀瑾双手攀附着马背,身体跟着马来回甩动,他就瞅准时机算准节奏纵身一跃,不久又重回到了马背上。马因受惊抬起前蹄,惊恐未定。 而花卿也被唬得不轻。 “吁.....” 墨怀瑾边驾驭骏马,边伸手去环住花卿,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等骏马稳定前进后她才破涕道: “刚刚......” “刚刚吓到了吧?” 花卿点了点头。 “以后起码可要小心了,我摔伤了事小,但你要是摔到了腿,或摔伤了脸,便只好嫁给我了。” “你.....” 花卿的肘部刚动,墨怀瑾连忙抱住,说道: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忘了?嗯?” 花卿自认理亏,便不再说话。 龙飞军跟在身后,看得是又欢喜又心惊,尤其是将领灵枢。他实在捉摸不透墨怀瑾那怪王爷是刚刚那一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怪胎要么不动情,要么一动情便豁出性命来玩?真是不服都不行。 第012章 入都 如此行了七八天,终于抵达了中原。 花卿从未见过这般繁华的都城。 柔和的日光普洒在洒扫干净的街道上,街道两边有茶楼,酒肆,当铺,作坊。而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商贩的小商摊上摆卖着各类各色货物,有袅袅升起蒸雾的包子,有爬满了货梯的香囊,有女子喜爱的饰品,也有笔墨纸砚和画扇,字画等等。 街上的行人有挑担卖货的卖货郎,有驾牛车送货的小厮,亦有驻足欣赏沿河风景,有谈天论地的风流才子,亦有掩鼻而笑的曼妙女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个地方和南疆真不一样!好热闹!” 花卿不禁回头对墨怀瑾报之微笑,午后的斜斜地照射下来,花卿的发像是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泽,白皙的皮肤也披上了暖色的光,配上她那微微一笑的甜美,回眸之间,倾国倾城。 墨怀瑾亦柔柔地笑着道: “这就是都城,喜欢吗?” 花卿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睛还到处看着,丝毫没留意到马路两边纷纷向她投来艳羡的目光。她只注意到一处红楼上,站着些十六七岁如花一般的女子,衣服真是好看,发饰也好看,笑得也好看,就是衣服穿得太少了,有点暴露。 “公子,那是哪里啊?那栋楼好特别啊!雕刻得好漂亮,然后上面栏杆边上还站着那么多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墨怀瑾便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许看。” 花卿扒开他的手。好奇地问: “为什么呀?” “因为......跟你解释不清,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长大了就知道了?花卿挑了挑眉道: “我都十六了,十六懂不懂?女子十六待字闺中,你还说我小?而且在我们南疆,十四岁就可以嫁人生子了。嫁人生子知不知道?生完孩子后就是做阿娘的人了,你觉得我还小吗?” 墨怀瑾亦同样的剑眉一挑。 “听你这话,你这是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嫁了?” “谁要嫁人了?” 花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只是想证明自己年纪不小,可没想到墨怀瑾会抠字眼来曲解她的本意,她怕他再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便指着楼下的糕点铺道: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素问在旁边听后白了她一眼。 “再过几个城门就到皇宫了,你饿了就先捱着,等我们面见了圣上,复完命再说。” 素问话语刚落,灵枢便明显地感觉到墨怀瑾脸色晴转阴,他心里暗自数落了素问好几遍,唯恐怠慢了半分匆匆忙忙跳下马去给花卿买梅花糕。灵枢指着梅花糕问道: “店家,这个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 “那来十个。” “好嘞,客官稍等。” 素问气得直街转过头去,她实在想不明白她的灵枢哥哥和玉树临风,智勇双全的懿王爷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脑袋都被驴踢了么?怎么一个个都护着花卿?明明以前都是向着她的! 等到灵枢将买好的糕点递给了墨怀瑾,回到素问的身边,素问仍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待花卿和墨怀瑾走远了,灵枢才戳了戳素问的脑袋说: “你脑子长草了是不是?要不是昭王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过命的交情,你脑袋都该搬家了。你以前不挺温顺的吗?难不成和那丫头五行相冲?怎么只要有那个丫头在,你的脑子好像还在母亲的娘胎里像没发育完全一般?若真的和那丫头五行相冲,回去我请个风水先生给你看看。” 素问只觉得委屈,她辩道: “就是因为我们和王爷一起长大,所以我了解王爷,花卿是什么人,王爷又是什么人?她配得上王爷吗?王爷这次带着她不说,还要带她去面见圣上,圣上会怎么想?” 灵枢叹了口气道: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装傻,却没想到你是真傻。你还当什么医圣的后人啊?先治好自己的眼睛再去治别人吧!你难道看不出来王爷把花卿捧手心上?王爷一直不近女色,现在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感兴趣了,这是好事啊!多好的一件事啊!我看那花卿就不错。” 素问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灵枢看她的反应,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她张圆着嘴,却只喊出一个“你......”字来。 他心想完了!素问这丫头这番表现,十有八九是看上王爷了,所以才在这吃的飞醋。想到此,他不禁长吁短叹。 “这个糕点真好看,我在南疆都没见过这个。” 马背上的花卿如是说。墨怀瑾递给她: “这是梅花糕,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它的形状像梅花,糕里的的馅料采冬天梅花花蕊上的雪混合莲子捣成的蓉沙,小火慢熬,调入蜂蜜而成。所以,梅花糕除了形状像梅花外,口感也有梅花的清香。不信你可以尝尝。给。” 墨怀瑾说完,花卿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叫嚣,她刚想说“好呀好呀”,可是一想到她们行在街上,他和墨怀瑾又在马背上,背后还跟着翻白眼白死她不偿命的素问,顿时就没了兴致。 “不了,先包起来吧!等到了你家,我再吃。” “我家?” “嗯。” “那好吧!” 墨怀瑾都忘了“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何,“家”这个字眼从花卿嘴里说出来很特别。 他嘴角微微上扬,缰绳一抖,向着王宫疾驰而去。 闹市中,一男一女跟着手执玉扇翩翩而立的萧湛,静静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等一身雪色衣裳的樱吹雪问道: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 萧珩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 “还需要我教么?” 萧珩手执玉萧,不一会儿,便消失于长巷之中。 樱吹雪转身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杜佑道: “附耳过来!” 杜佑听话照做。樱吹雪道: “我去懿王府,你去酒馆。” 杜佑回了“明白”后便离开了。 第013章 妙人 樱吹雪换了一身衣裳,对着镜台梳妆。 懿王喜欢烈焰红唇,她便将唇染得鲜艳欲滴,懿王喜欢魅惑万千,她便将一双含情目描画得媚眼如丝。 “白云,懿王回来了吗?” 给她递发簪的侍女低眉回复道: “回美人,懿王的侍卫传话回来,说懿王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到府。” “嗯,知道了,你先去备膳食吧!” “喏。” 白云领命,刚转身走了几步,樱吹雪又把她叫住。 “请问美人还有什么吩咐?” 樱吹雪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份帖子,递给白云,道: “膳食让别人备去吧,你替我去华府送个拜帖,就说我明天会和懿王一同前往拜望华老夫人。” “喏。” 待白云走远,樱吹雪拈了把团扇静悄悄地倚窗而立,懿王喜欢她平日里矜持的模样,夜里的放浪,她又怎会不知? 一切,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 她低垂着眸,静立片刻后,便有侍女进来禀告: “没人,懿王进了前院了。” “知道了。” 侍女退下,她走回梳妆台照着镜子将面纱系好,转身准备去迎懿王,结果没走几步便撞进了懿王的怀里。 懿王一双宽厚将她搂入怀中,还深呼吸了一口,叹道: “啊,这香味,什么叫国色天香,这就是天香。” “懿王,你又取笑我。” 她宛若莺燕的叫声,直叫人懿王的心底里,香玉在怀,挠得懿王心里痒痒的。 懿王低头看着樱吹雪,眉如远黛,秋波流转,白色的面纱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好奇心驱使着懿王,他伸手想要摘去她脸上那神秘的面纱,好一睹美人的芳容,可樱吹雪却别过头去,娇声道: “懿王还记得臣妾吗?听说臣妾不在的这段时间,懿王可是又纳了几个美人呢?” 樱吹雪半是嗔怪地躲闪,懿王扑去抱住她。哄道: “本王实在是寂寞啊,你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也不回来。你可知道本王想你想得肠都要断了,如果你在,本王哪需要纳什么妃子美人的,看着你,本王就心满意足了。” “哦?懿王这是怪起臣妾来了?懿王莫非忘了,臣妾回扶桑,可是懿王授意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懿王交代的任务,盗得这炼制兵傀的这散落的残页,懿王,你以为臣妾就愿意离开你吗?臣妾在扶桑,可是日夜思念着你,为你洁身自好的,可你呢,天天美人在怀,真是令人伤心。” 懿王一听道炼制兵傀的残页被樱吹雪找到了,不禁喜不自胜。忙搂着樱吹雪又抱又亲。 “果然我的冷美人就是厉害,本王没看错你。东西呢?” 冷美人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个锦盒,递给懿王。懿王打开一看,里面有几页布帛,上面确实记载的是兵傀的炼制方法,不过只是一部分,仍是未得窥其貌。 “来人啊!” 门外贴身侍卫进门,隔着帘幕跪道: “卑职在,请懿王吩咐。” “把这个锦盒,给如兰送过去。” 侍卫隔着帘取了盒子,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懿王这时忽然发了疯似的扑向樱吹雪。 “美人,本王有急。” 樱吹雪半推半就。懿王将她抱起,扔入榻中。一袭红浪翻腾,如虎兽猛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额都是豆汗的懿王将身侧的樱吹雪拥入怀中,亲了一口她额上的发,道: “美人,本王有忧。” 樱吹雪微微抬头问: “王爷有何忧?” 懿王叹口气道: “昭王回都了。” 樱吹雪佯装惊讶,问道: “昭王还没死?” “嗯。不仅没死,还带回了一个人。” 懿王推开身边的樱吹雪,起身穿衣。樱吹雪在他身后问道: “人,什么人?” “一个女子。这段时间,民间传了一首新的童谣:‘神女现,天下变。江山易,社稷安’。而昭王带回的那个女子,衣袂飘飘,神仙一样的容貌。入宫时,朝臣和皇帝都看呆了,皇帝还说,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般美人。所以,大家都认为所谓的神女,就是昭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还有人说,最后一句,指的可能是昭王代替当今皇上的事情,因为昭王爱民如子,英勇神明。若单纯只是昭王回来那还好对付,如今这首童谣和这名神女都是在为他加权,搞得我很被动。” 樱吹雪虽足不出户,可她也心知肚明那首童谣是怎么来的,杜佑这个人,平常不靠谱,但要将一件事搞得满城风雨,他还是有这点能力的。 “哦?竟有这样的事?王爷你说的是昭王带了个女子回来?” “嗯。” 樱吹雪不假思索道: “王爷,若昭王这般明目张胆地带人回来,你想,谁的脸色最难看?” “你想说什么?” “若臣妾没记错,昭王有一个未婚妻,名叫华曲曲。” 懿王拍了一下大腿,猛然醒悟。 “玉儿,你可真是本王心尖上的宝贝。不仅能替本王解急,还能替本王分忧。对对对,本王要利用好华曲曲,好好地做一做文章。” 樱吹雪笑着送懿王出去了。 转身,她的脸便沉了下来,她吩咐侍女给她放水洗澡,她对自己当下的所作所为恶心极了,尤其当懿王碰她的时候。 她把自己的头整个没入水中,直到不能呼吸才抬起头来。 就在她见昭王的前一天,墨怀瑾领着花卿入宫了。 花卿表现得十分雀跃的样子,对着墨怀瑾说: “你们的皇宫真是好看。” 可不是,中原的皇宫,到处可见各种珍品花卉,点缀着宫宇的哥哥角落,房屋错落有致,中杂湖泊和水桥,微风席来,水波潋滟,华影扶疏,真是美不胜收。 话刚说完,迎面便走来几个传话的宦官。几个宦官在他们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 “臣等拜见昭王!” “免礼。” 领头的宦官听见免礼后,直起了身,行了两步,对墨怀瑾说道: “昭王,皇上吩咐我等前来传话,说他和皇后在洗星阁等候。” 墨怀瑾回道: “有劳。” 而后便率着花卿和灵枢、素问,一同前往洗星阁。 第014章 进宫 花卿本来和墨怀瑾是并肩行进的,可是素问一直在可口,她便想是不是中原的皇宫有什么规矩,毕竟以前在古书上看过孔夫子的那一套礼仪规矩,想来,必然是走路不能逾越过他们的主子或者是忌讳与主子一同前行,所以素问才会一直咳嗽。 她便自觉地慢了几步,退到和灵枢、素问的并行的位置。果然,素问这时便止住了咳嗽。 墨怀瑾绕过了水廊,回头一看,只见花卿和自己离了七八步远,不禁眉头一皱,对她说道: “花卿,过来!” 花卿看了眼素问和灵枢,两人没示意她过去,她便呆在原地在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墨怀瑾道: “你作为本王的书童,理应服侍在本王的左右,你离本王那么远,本王如何同你说话?” 花卿挠了挠头,尴尬地答: “公子,哦,不,王爷,皇上召见你,应该只是太久没见,想和你说说话。不至于一见面就要和你舞文弄墨吧?既是如此,也不需要小女子在旁磨墨或铺张,而且,小女子第一次来皇宫,不懂规矩,怕唐突了。我就一个脑袋,你懂,你懂。” 她一说完,身边的人不禁忍着笑。 墨怀瑾顿足,叉腰道: “先不说圣意不可揣摩,我就说你书童的职责,作为书童,不管在何种境地,都理应时刻呆在本王的身边,端茶送水,磨墨铺张,甚至要替本王跑腿。而且,有本王在,本王不会让你脑袋搬家的,明白了?” “啊?” 她抬眸看向墨怀瑾,墨怀瑾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随后她便点头答道: “明白了。” 她心想若这就是书童的本职所在,那么她便寸步不离地跟在墨怀瑾身边好了。 洗星阁是皇宫中一处高处,临湖而建,青石板开道,两旁花树掩映,穿戴讲究的宫娥林立两旁,看到墨怀瑾一行纷纷行礼。 花卿因为没见过这种场面,便也回了礼,身后的素问一阵哂笑。 入了阁内,墨怀瑾拂开了下裳,单膝欲要下跪,道: “臣弟拜见皇上,皇后。” 未等墨怀瑾膝盖着地就被皇上搀扶起,素问和灵枢也跟着行了礼,花卿见众人都行礼了,唯独自己站着,感觉这样很不好,便也学着墨怀瑾跪倒在地。 只是,感觉不对啊?墨怀瑾是膝盖尚未着地就被搀扶起,灵枢和素问也是跪了就被皇后搀扶起,怎么自己早已双膝跪倒在地,和宫人一样行礼只差前额着地了,怎么没人来扶她?也没叫她起来?她眼巴巴地看着一旁的皇上和皇后,他们似乎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而且说笑正欢。好不容易两人都不说话了,她忙双手交叠于前额,恭恭敬敬地道: “民女花卿拜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墨怀瑾刚坐下,正含了口茶,反复忍了几次才不至于喷出来。他心想,皇上不要觉得花卿太奇怪了才好,他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皇上果然面带喜色的指着花卿道: “免礼免礼,这个民女有趣得很呐,你?是随昭王回来的?” 花卿点了点头,皇上又喜道: “家眷?” 花卿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如此问,只是又不能不回答,家眷?她点了点头。不对,书童是家奴,不是家眷啊,她又复摇了摇头。她也来不及看墨怀瑾,忙解释道: “回皇上,民女是昭王的书童。” “书童?” 皇上的目光看向墨怀瑾,似乎在求证花卿言语的准确性,墨怀瑾点了点头道: “对,我的书童。” “怎么,惠安辞职了?” 皇上关切地问道。 “额,回皇兄,惠安没有辞职,臣弟有意让惠安去考取功名呢。” “哦,原来如此。明白了。” 皇上心中了然,便不再说什么。众人落座后,花卿本着做吓人的觉悟,自觉地站到了墨怀瑾的身边。 侍女端茶过来,她接过,正准备放到墨怀瑾的跟前,结果茶杯还没落桌,墨怀瑾却对她说: “你尝尝。” 她心想,这份差事好像就是要无条件服从主子的安排才能领薪水的,但是当着那么多的人喝茶,她手心还是不免渗出汗来,算了,她自己也没胆量违抗墨怀瑾下的命令不是?喝便喝。她提了茶盖,细细地喝了一口。 这茶,香气浓郁,回味甘甜。还挺好喝的。她心想为何墨怀瑾不喝,难道王爷的嘴都比较挑? “这茶怎么样?” “好喝。” “我的意思是这茶还烫不烫?” “不烫了。” 墨怀瑾接过她喝过的那半盏茶,喝了几口。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只有花卿一个人心里委屈觉得自己想太多,原以为墨怀瑾是好意让他品尝,结果他只是让自己试一下温度合不合适啊?她脸烧得通红。 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却心里明镜得很,这是皇宫,皇宫上的每道食物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怎么可能存在温度过高或温度过低的问题。 等到上了菜,花卿又开始给墨怀瑾夹了几筷子距离比较远的菜放到他碗里,墨怀瑾看着碗里的鱼肉,随后转身对花卿道: “你尝尝?” 花卿和侍女要了双筷子,吃了一块,回道: “王爷,这鱼没有刺,味道也很好,您大可放心食用。” “喜欢吗?” “嗯?。” 皇上这时候来了兴致,吩咐道: “好的食物需要分享,花卿,坐下吧,一起吃。” 花卿看了一眼墨怀瑾,墨怀瑾示意她坐下。她便答谢了皇上坐下。皇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花卿,不住赞叹: “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般美人。” 复问: “小书童,为何会随昭王前来?他可是诱拐你来的?” 花卿正吃着一块糖醋排骨,听到皇上如此发问,一紧张,嘴里的排骨顿时停在了腮帮子里,吃又不是,吐又不是,简直要把自己尴尬死。她嘟囔道: “回皇上,是民女自愿跟随昭王的。因为民女家境贫寒,想谋一份差事,补贴家里的阿娘。昭王心善,给了民女一份差事,民女心中自是感激。” 听花卿说完,皇上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墨怀瑾,可墨怀瑾却直接略过他的目光,伸长了筷子夹着盘中物,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第015章 回府 懿王府到处悬灯挂彩,仆人们皆喜气洋洋,因为,他们的王爷很快就要回来了!而且还听说带了个神仙一般相貌的美人儿回来!这如何能叫人不亢奋? “快!你们几个动作麻利点,王爷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把这扫得干净些。” “是!” 懿王府的大管家福总管眉发皆有些花白了,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气,他跟随先皇的时候,墨怀瑾都还没出生呢,后来墨怀瑾出生了,他就一直服侍着墨怀瑾,看着他长大,墨怀瑾虽是王爷,但却温厚纯良,亦对他恭敬有加,在他眼里,墨怀瑾就像自己的大孙子,他如何不疼? “轱辘”“轱辘”的车轮滚动声传来,福总管抬眼一望,素问灵枢两人骑着的高头大马在前,昭王的马车在后。 “快,快,去接驾。” 福总管一面派着小厮和侍女去接驾,一面招呼众多侍人齐扑扑地跪迎。 “恭迎王爷回府!” 花卿本来想骑马,可是想起昨天进都城时一众百姓盯着马背上的她和墨怀瑾看,觉得甚是难为情,故今天只敢躲进马车里,以避免尴尬。 进了宫,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墨怀瑾,她本来想跟着灵枢,可是墨怀瑾却说“书童要时刻跟在本王的身边,端茶送水,磨墨铺张,甚至替自己跑腿。”可她跟在墨怀瑾身边,给他端茶,他没喝,只说了句:“你尝尝”。给他夹了菜,他却当着皇帝的面夹回去给她,同一句“你尝尝”。后来的后来,她也就老实了。 听见“恭迎王爷回府!”的声音传来,她掀开了帘,只看到马车外齐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她心想,中原怎么动不动就要跪啊?以前在南疆,也就祭拜死去的先人,或者给族人拜寿或拜年才跪,中原这个地方,闲时也要跪?若是如此,她回去得做一副好一点的护膝了。 “王爷,一会你自己先下去吧!我晚点下。” 她略显紧张地拨了拨额前的发,墨怀瑾挑了挑眉,一副为难的模样。 “这,你要知道。以前我的书童可是跟我寸步不离的,我下车他便下车,我吃饭他便站立在旁等,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做我的书童,可不能做得比上一任差啊?” “啊?” 完蛋了,当初就不该为了一口蟹酿橙把自己卖了。 等车停稳了,仆人把车帘掀开,搬来小板凳,昭王便被仆人搀扶下了车,花卿坐在车内,下又不是,留又不是。 墨怀瑾站在车下,递手道: “下来吧!” “哦!好的,王爷!” 墨怀瑾眉眼里都是笑意,他回头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众人,吩咐道: “都平身吧!” “谢王爷!” 福总管起身后迎了过来,作揖道: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嗯,福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听后,福总管宽慰地笑了。 “不辛苦,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这位仙女是?” 福总管注意到墨怀瑾身后的花卿,因为墨怀瑾亲自接她下车,还一脸的柔情,他又听传言说他家王爷带回了一个神仙一般的美人儿,所以看到花卿,怎能不表现表现? 花卿抓住了墨怀瑾的手,借力下了马车。下车后才注意到众人盯着她的手看,她这才留意到王爷抓着自己的手。她心想,完蛋了。中原的礼仪好像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原来是真的。她瞬间想挣脱,却没想到被王爷反握,她一抬头,王爷眸子里闪出明亮星光来。对着她,别有深意地笑着。 唉,忘了,自己是个书童,估计她的王爷怕她跑了吧,所以才会死命握住她。墨怀瑾把她牵到福总管跟前,介绍道: “来,花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福叔,王府的总管,也是我的长辈,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花卿朝前,站定后对着福总管深深地作了个揖。 “福叔好。” 旁边的一众侍卫和侍女,不禁掩嘴偷笑,按理说,花卿应该叫福总管啊,可她却随着王爷叫了福叔,重要的是王爷也不纠正。这表现分明就是一副见男方家长的模样啊!啊啊啊! 重要的是王爷还一脸的温柔,先是摸了一下花卿的头,继而是替花卿顺了一下发,那个脸如清水出芙蓉的仙女还问了句“我头发又乱了吗?”王爷还回了句:“嗯,被风吹乱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苍天,这是什么样的神仙爱情!至今未有家室的感受到了暴击! 福叔一脸笑意盈盈,还了个礼。 “花小姐好,来了王府就当回了家,我们王府人都很好的,和王爷一样。” 花卿前几句听得还好,最后一句“和王爷一样”,这,王府对“人都很好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墨怀瑾好吗?她表面“嗯”了一声,心里却在说“我信你个鬼。” 可怜墨怀瑾不明其因由,笑得一脸温柔。 福叔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花卿跟在王爷的身后,一众人也紧随着他们入了府,其余人皆散去了。走在曲廊,墨怀瑾对福总管说: “福叔,以后花卿就是我的书童了,你让侍女去给她收拾个房间,然后挑两个侍女给她。” 福叔一听,书童?为什么是书童?挑两个侍女给她?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笑着揖道: “王爷,卑职正打算和你商量此事呢!前几日,含缨公主闯了祸,躲我们府里来了,住在了倚翠阁。而素问灵枢兄妹俩住了绯烟阁,其余阁楼和王爷的澄鉴阁相去甚远,花小姐既然是王爷的书童,卑职有一提议,不知是否妥当。” “说来听听。” “王爷的澄鉴阁规模比其余楼阁都广大,花小姐既是王爷的书童,不如就让花小姐入住澄鉴阁吧!澄鉴阁有正殿有偏殿,王爷住正殿,那就让花小姐住偏殿吧!” 福叔想,书童向来都是男童,哪有一个待嫁的女子做书童的。王爷此举,定有深意,何况王爷从来不近女色,以前他以为王爷就是不喜欢女人,现在他明白了,王爷并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那些女人不够美,或者说不够吸引他家王爷,而眼前的这个小仙女,仿佛身上自带他贴门前对联用的浆糊,粘着王爷的眼睛,更粘着王爷的心。 如果王爷真对花卿有意,让花卿住进王爷的澄鉴阁,以后玉成好事,王爷也会念着他这点好。如果王爷将来取的正妃不是她,那么他安排花卿住的也是偏殿,不是正殿,王妃也犯不着忌恨他,如此一来,他方能将自己择出,讨喜不讨嫌。 花卿刚想说,自己可以住远点,若墨怀瑾叫她,多走几步路好了,可是话还没出,墨怀瑾便手一挥,说道: “就这么办吧!” 第016章 试菜 搬进去就搬进去吧,不就住得近点嘛?在南疆,他们还同一间房间睡觉呢,只不过那时候墨怀瑾重伤,几乎都是昏迷状态,她趴在桌上睡了两晚。他们昭王看着这么有钱的样子,澄鉴宫不至于出不起两张床的银子吧? 花卿跟着福总管到了澄鉴宫不久,门外便走进来两个曼妙女子,两人见到花卿后,深深地作了个揖: “紫鸢见过小姐。” “绿萝见过小姐。” 花卿一看,紫鸢一身紫衣,绿萝一身绿衣,因为两个人的名字都是花名,而且什么颜色的花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这倒是让她一下子记住了两个人。紫鸢长得娇媚,绿萝长得清爽。花卿还了礼道: “中原的女子真是好看呀。” 绿萝在一旁提醒道: “小姐,我们是王爷派过来服侍您的,以后只能我们给你行礼,你大可不必还礼。” “这是什么道理?我左右不过是王爷的书童,和姐姐们自是一样的。” 福总管在一旁笑道: “花小姐,这自是不同的。要知道,素问小姐也不过只有一个侍女呢,王爷以前的书童惠安都没人服侍的,王爷待你,自是不同的。老奴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日后花小姐有事,直接吩咐绿萝、紫鸢即可。” 花卿作揖,送道: “福叔慢走!” 花卿心想,素问只有一个侍女?估计是她脾气不好,侍女都怕她吧?而墨怀瑾给她安排了两个侍女,莫非怕自己跑了? 正疑心间,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绿萝小跑几步,侧身看了一下,便又跑回来了,对花卿道: “小姐,王爷来了。” 说完话后,绿萝和紫鸢两人恭谨地站在一旁,花卿还来不及反应,墨怀瑾便进来了。 进来左右看了一眼,道: “花卿呢?” 定睛一看,就在眼前。 “走,陪本王去用膳。” “哦!” 墨怀瑾抬腿便走,花卿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墨怀瑾心想自己是不是走太快了,干脆停下脚步打算等她一下,结果花卿并没有反应过来墨怀瑾停下了,低着头小碎步追着墨怀瑾的她直接撞到了墨怀瑾的背上。 撞了不说,她还用手推了墨怀瑾一把,以为是什么挡住了自己。 墨怀瑾一转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她这时才有点发懵地抬起了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撞的是墨怀瑾。她的脸,瞬间又红了。 “额,对不起啊公子。不,王爷。” 墨怀瑾附在她耳畔轻声说: “你若喜欢,除王府和皇宫外,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可以叫我公子。” 花卿还在发愣,他又变回了正常的声调说: “走路要当心。” 花卿挠了一下后脑勺,答道: “好。” 墨怀瑾又继续往前走,她发现墨怀瑾似乎走得慢了些,起码能和她步调一致了,走着走着,她心里便感觉轻松了些许。 绕过回廊,进入膳厅,花卿发现餐桌上坐着一个长得十分英气的少女,年纪看起来和素问差不多,但是气质却比素问要突出许多。见到两人行进,女子站起来,爽朗地笑道: “六皇兄,你来了!这是?” 女子注意到墨怀瑾身边跟着一个神仙一般美貌的女子,她身着鹅黄单衫,双鬓雏鸦色,唇不点而红,眉如春日远山,剪水双瞳却折射出寒夜的星光。 “这是我的书童,花卿。花卿,这是九公主含璎,我的九妹。” “花卿见过九公主。” 花卿手心里全是汗,天呐,她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姐姐,结果人家却是个公主,本来还想和她好好玩耍呢,可人家生来就和自己不同。唉,贫贱村民百事哀啊! “免礼。这里是昭王府,我六皇兄和我都是很随和的人,不必拘礼。” 花卿对她投以谢意的微笑。墨怀瑾和含璎公主都落了座,花卿站到墨怀瑾的身旁,既然是书童,就要有书童的觉悟,比如端茶送水,磨墨铺张,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下手。 茶有人倒,筷子有人提前备好,就连远一点的菜,也有侍女帮忙夹好了,简直比在皇宫时的服侍还要周到。 她觉得自己尴尬透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墨怀瑾的身旁,心境却惨淡得像极了在秋风中凌乱的槁木,枯了。 墨怀瑾伸手拉开自己身旁的凳子,吩咐了一句: “坐吧!” 花卿正神游,墨怀瑾看她并未坐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才反应过来,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王爷是在叫我吗?” “废话,难不成本王身边还有别的人吗?” 花卿前一秒还觉得自己心境惨淡得像秋日的落叶,此刻却突然恢复生机,觉得像春天“活活”流动地小河溪水了。她心里默念道“墨怀瑾简直太帅了”,因为她早就想坐下来了,毕竟,一大桌子的好菜啊,怎能轻易放弃。 她落了座,微笑地朝着墨怀瑾和墨含璎点了点头。随后道: “王爷,我替你尝一尝这道菜烫不烫?” 墨怀瑾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花卿夹了眼前的一块豆腐,品完后: “不烫,刚刚好。” 吃完又笑着举筷,复问道: “王爷,我替你尝尝,看看鱼有没有刺?” 墨怀瑾复又点了点头,她小心地夹了一大块,放在自己的碗里,随后答道: “王爷,鱼没有刺。” 墨怀瑾心内感到好笑极了,他夹了一块荔枝肉放入花卿的碗里。道: “帮本王尝尝,这道菜会不会太酸?” 花卿心里欢喜雀跃得很,她点头如捣蒜,那模样,像极了得到了鱼,准备品尝腥味的猫,模样乖巧,看得墨怀瑾满眼的柔意。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食物?什么叫清香弹牙,什么叫鲜嫩多汁,?什么叫清甜可口,这色泽,这滋味,简直不能更爱了。这,简直也太好吃了。 “回王爷,这道菜,微酸,微甜,酸甜可口,好吃得很。王爷你尝尝?” 花卿给墨怀瑾夹了一块荔枝肉,一旁的九公主打趣道: “哟,六皇兄,你带回来的这个书童,感觉不一般呀!” 九公主朝着墨怀瑾抛了个媚眼,墨怀瑾却当没看见,甚是淡定地答道: “嗯,花卿还小,还在长身体,所以让她多吃点。书童嘛,你知道的,搬书磨墨还是很耗体力的。” “......” 墨怀瑾端起茶来缓缓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后,问道: “九妹,听说你又闯祸了?这次是翻墙了还是打鸟了?” 含璎尬笑了会,随后道: “翻墙打鸟这种小事大皇兄才不会拿我怎么样呢?我是因为闲着没事去了寂照庵,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登徒浪子,他不知道我身份,跑过来想调戏我,我一时没轻重,便打了个他半身不遂,那登徒浪子家里有点小钱,便告到衙门里了。然后大皇兄便命我面壁思过。既然是面壁思过,我可不想对着我母妃,所以就跑你这来了。” 正说话间,门外福总管进来禀道: “禀王爷,公主,外面有客求见。” 第017章 有客 墨怀瑾问道: “是何人?” 福总管回道: “华府二小姐,前来求见。” 墨怀瑾微微皱眉,回道: “让她在门外等着吧!” 墨含璎听后,劝道: “六皇兄,华府二小姐,那可是华丞相的掌上明珠,怠慢不得,你若不想见她,便让我去吧,我去会会她。” 墨含璎嚼着樱桃,腮帮鼓鼓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只见她站起身,取下挂在架子上的长鞭便出了门。 众人皆知,昭王府是都城名媛踏破门槛都想进来的地方,亦知无数名媛被轰出了昭王府,众人皆以为此是昭王所为,殊不知,这一切全拜“铁腕公主”墨含璎所赐。 等墨含璎离开后,墨怀瑾对花卿道: “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墨怀瑾不回答,花卿也只好一路跟着。墨怀瑾刚向前门走了几步,想到前门还有一个“麻烦”在,便带着花卿从南门走,又吩咐人去唤了灵枢和素问随从。 华曲曲听说墨怀瑾回来后,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早早地去了上朝,笃定父亲一时半会地也回不来。她便精心打扮了一番,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和侍卫,来到了昭王府。 昭王府的福总管自是认得她的,毕竟这位华府的二小姐是华丞相的女儿,先皇在世的时候,曾与华丞相有约,若华丞相夫人所诞是女儿,便嫁与墨怀瑾,若所诞为男孩,则娶当朝公主。当年,华丞相还尚未是丞相,只是一个监察令,却因为原配夫人救治懿王的母妃有功,得到了提拔。随后,一路顺风顺水,回到了朝廷,当上了丞相,这是后话。 传言当年华府的大小姐在出生后不久便跟着原配夫人失踪了,后来华丞相续了弦,不久后,这位继室便生了个女儿,名叫华曲曲,是为华府二小姐。华丞相后无所出,故华府仅剩唯有华曲曲一个小姐。 有人说,这个二小姐属于早产儿,七个月大便生了,故体弱多病。她自幼便在蜜罐中长大,娇气得很,比如今日,带着贴身侍女金叶前来昭王府,明明已是入秋,太阳并不十分强烈,可华曲曲刚下马车,金叶便打了伞撑着,还有模有样地搀扶着她家小姐下了马车。 福总管虽心里对她的做派很是不喜,可人家毕竟是华丞相的女儿,亦是王爷的未婚妻,所以脸上也只好挂着笑去迎。 “老奴见过华小姐。” “福叔好,福叔,听说怀瑾回来了,他还好吗?你看我,一心挂念着他,前来拜望竟然忘了下拜帖,倒是显得我唐突了,还劳烦福叔通报一声。” 华曲曲说话声音细柔,身形有些孱弱,脸色亦略显苍白,总给人一种病态之美。 “华小姐稍等,卑职这就通报去。” 华曲曲点了点头,道声“有劳”。金叶又在旁给她扇着扇子,她在门外来回踱着步,走了大概有半炷香的功夫,左等右等,人都还没出来,金叶便开始有些恼了。 “小姐,昭王府的人好生无礼!小姐是何等的金枝玉叶,什么时候这样等过一个人,可他们就这样把小姐晾在外面了,这是王府的待客之道吗?何况,他们也不想想,小姐可是与王爷有婚约在身的。” 正当华曲曲拂袖要走的时候,金叶却眼尖地发现王府里走出来一个手执皮鞭的女子。一身红衣,飒爽英姿。金叶立马附在华曲曲耳边轻声道: “小姐,九公主出来了。” 华曲曲转过身,看见墨含璎正背着手,踱着步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她便连忙弯腰行礼道: “华曲曲见过九公主,九公主金安。” “华小姐不必拘礼。既是来了,为何不进?” 华曲曲脸上漾出喜悦的神情。柔声道: “我听家父说,王爷回来了。之前王爷外出,生死未卜,家父很是担忧,也甚是挂怀,现今王爷回来了,家父政务繁忙,所以,曲曲特地替家父前来探望,不知王爷是否在王府?” “哦,原来如此。华丞相和华小姐真是有心了。” 九公主微微一笑,很是客气。华曲曲听后心里别提有多受用,正当她准备再次开口时,墨含璎却道: “不过,华小姐这趟可能白来了。因为我六皇兄回府后,不久便出了门,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未可知。要不,你进去坐着等?我约了人赛马?,就不陪你了。请自便。” 华曲曲听后独立一边,待墨含璎走后,金叶问道: “小姐,那我们还等不等了?” “他既然人不在,那我们明天再来吧!” “是。” 华曲曲早听闻九公主性格泼辣,虽是女儿身,做事却如同男子行径,故虽为庶出,生母也不过是一个被冷落的嫔妃,身世不显,却一直备受皇帝的宠爱。 “金叶,你说九公主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我感觉她的言语里,满满的都是怠慢?” “嗨,小姐,你别多心。九公主嘛,出了名的‘铁腕公主’,行事作风,根本不像个女子。你是没听说,前几日,她在寂照庵下将一个书生打得半身不遂,影响可不好了。之前柳太尉本欲替儿子向皇上提亲,求娶九公主,现在都被她的行事作风,吓得不敢作声了。” “还有这事呢?” “可不是嘛!这世上啊,可不是每个女子都像我们家小姐这般温婉。小姐,以后我们见了她,可得躲远点,人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到时候给自己弄个不好的名号,那就得不偿失了。你说是吧,小姐?” 华曲曲没说话。金叶又说: “不过,小姐日后嫁给昭王,是免不了要与这个小姑子打交道的。这可真是让人犯难。” “金叶,不得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事情。尤其是皇室的事情。” 金叶听见华曲曲言语中有些恼怒,便忙低头认罪道: “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两人到家后,日色已黄昏。当华曲曲看到家门口停靠着的华贵马车时,不禁问守护在门前的侍卫道: “府里今天有贵客吗?” “回小姐,懿王前来拜访。” 懿王?他怎么来了? 第018章 中蛊 墨怀瑾带着花卿,出了南门,上了马车,花卿问道: “公子,你还没告诉我,这是要去哪?” “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是很重要的人吗?可此时天都要黑了,若是拜访别人,明日会比较好吧?” 墨怀瑾答道: “嗯,很重要的人。你还记不记得,在南疆,我和你提过,我要回我的家乡去,那里有我牵挂的人?” 花卿点了点头。墨怀瑾继续说道: “我要带你见的人,就是她。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辰,一是放心不下她,二是白天去了容易引人注目。所以.....” “嗯,我懂。” 墨怀瑾报以知己的微笑。花卿的温柔体贴令他感到心安。 可花卿此际心里却隐约感到难安。不知为何,她不是很想去见那个人,可是又出于好奇,倒是想见一见那个人。 她多想再询问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信息,可是又不好开口,她甚至都不知道,墨怀瑾口中的这个她,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只知道,那个人对墨怀瑾很重要。 马车“轱辘”向前,夜色拉开了纯黑的帷幕,天空镶嵌了数不清的耀眼的星。两个人没再说话,车上的灵枢和素问也沉默不语。 等到了目的地,花卿在墨怀瑾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沿途渐次亮起的路灯,将周遭的树木轮廓照亮,她这才看清了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的尽头,是一处宫殿。 掌灯的宫娥对前来的两人以及跟在身后的灵枢和素问道: “请随我来。” 几处虫鸣喈喈,在这树影摇动的宫殿外显得格外的响亮。 花卿随着墨怀瑾入了殿内,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宫服的贵妇坐在一张镂花的木床前垂泪,因为背向他们,花卿看不清她的面容。 妇人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来,那是一张被岁月侵蚀的脸,和她阿娘的不一样,这张脸上抹有胭脂朱粉,可是还是掩藏不住她的衰容。 进了门后,三人皆一致下跪。 “儿臣见过母后。” “卑职见过太后。” 花卿看三人跪了,自己也跟着跪。只是她不认识眼前的人,而且墨怀瑾也没提前告诉她眼前的人是谁,直至她听到他们称呼眼前的人为“太后”后方知晓眼前妇人的身份。 她心内惶恐,便没说话,好在大家的关注点也都不在她身上,三人起来后便都去探望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莫非,墨怀瑾要带她来见的人便是躺着的那个人? 她鬼使神差地跟在墨怀瑾身后,透过光,她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美人。虽说皮肤苍白,略显病态,但是美是藏不住的。 “母后,你别伤心了。含珂会好起来的,等儿臣料理完军中事务,必然会再次搜寻毒蛊一族的线索。儿臣答应母后,一定会治好含珂。” 花卿听到墨怀瑾说搜寻毒蛊一族的线索,心下黯然。 此时素问正在施针,花卿看素问拔出来的银针和平常的并无二致,心想,看来,眼前中毒的这个女子中的应该是蛊毒,所以墨怀瑾才会说再次搜寻毒蛊一族的线索。若是寻常毒物,银针一试便知,只有蛊毒,银针试不出。 而蛊毒,又可以分为好几种,症状也因人而异。花卿看女子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除了皮肤无血色以外,整个人就是一副昏睡状态,既不发狂,也不发作,这就奇了。 “还是老样子。” 素问叹了口气。太后听了后,又是垂泪。 “我的珂儿,都睡了大半个月了,也不醒。真是要了哀家的命。” 说完又自顾自擦泪,她这一辈子就生了三个孩子,一个是当今的皇上,一个是墨怀瑾,还有一个就是她拿命换来的七公主墨含珂。七公主生得貌美,又乖巧懂事,很是惹人疼爱。明明前几个月还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眼前,如今却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叫她如何不心酸? 她叹气垂着泪,回首时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花卿。她便指着花卿问墨怀瑾道: “这是谁家千金?” 花卿听见太后询问,便忙作揖道: “民女花卿见过太后,太后万福。” 太后微微点头,墨怀瑾道: “母后,她是儿臣从南疆带回来的书童。” “书童?” 太后面无表情,吩咐道: “你们退下吧,瑾儿留下。” 三人领命出去。花卿心内凄然,她不知为何,总感觉太后对她作书童这一身份好似很不满。临走前,她看了墨怀瑾一眼,墨怀瑾却示意她跟着灵枢、素问两人出去。 屋内,太后冷声道: “跪下!” 墨怀瑾听话跪下。 “瑾儿,你劫后重生,哀家刚刚松了一口气,可你竟然从不远万里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个地方,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作书童?简直荒唐!” 太后深知,现今的皇帝患有死精症,虽多方求治,可是他与皇后也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多年后皇帝退位,这天下肯定是留给墨怀瑾的,墨怀瑾多年洁身自好,屡有战功,又有贤王之名,深得民心,可他此时却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带回来一个野女子,简直荒谬至极。 可墨怀瑾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你若觉得那女子长相清秀,看上了她,纳为妾,封为妃子,哀家什么意见也没有。可你竟然带回来,还随身带着,这时还带来见哀家,谁知明日会不会带出去见别的朝臣或将领,你堂堂一个王爷,让一个女子做书童,这一传出去,不就成了皇家的笑话了吗?” 一个王爷养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作书童,经常出双入对,男未婚,女未嫁,瓜田李下,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母后息怒。母后,儿臣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儿臣上次奉皇兄命前去调查毒蛊一族线索,结果到时,却被人捷足先登。毒蛊一族,悉数被灭,儿臣也遭了埋伏。儿臣摔下悬崖,是花卿在海边发现了儿臣,救了儿臣。花卿为人心善,并无贼心,且其身世可怜,所以儿臣才贸然将她带回了中原。请母后见谅。” “若是如此,你大可给她一些财物,打发走了便是。这种来路不明的民女,怎可随意带回王府,还安置在自己身边,甚至不避性别让她做自己的书童,你此举,实在是容易落人口舌。你要知道,你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不要拿自己和江山社稷的前途押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上。你明白吗?” 墨怀瑾听后默然。太后又道: “算了,你退下吧,哀家也乏了。” 墨怀瑾行了礼,随后便起身出了殿。入夜的天,虫鸣之声不绝于耳,叫得人心烦意乱。他顺着路走回马车,花卿已掀开了帘,低声问道: “公子,你回来了?” 第019章 救了个人 花卿回头望了望身后与他们相距甚远的队伍,不禁不得佩服起墨怀瑾来,这绣花枕头不仅会做饭,骑术也甚是精湛嘛! 在她的理解里,骏马驮着他们俩人,按理说应该跑得比其它人慢才是,可是他们的骏马不仅没有因为驮着他们而跑得慢,相反,没过半炷香的时间就把其余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了。由此可见,墨怀瑾骑术之精湛。 其实,花卿真的想多了。其余人不是追不上,而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超啊! 墨怀瑾看花卿甚是老实地坐在马背上,没有兴奋没有不安,让他不免感到好奇。 他记得,他妹妹墨含章一到马背上,那可是像被马附体了一般,驰骋奔跃,一点也不像个女子。 他又记得赛马会上,不少贵族家的女子,人虽在马背上,可却不是人骑马,而是马溜人的。脸上神色,可不是一般的难看。 花卿这么淡定,既不兴奋也不害怕,到底是哪般? “你怎么不说话?” 他忍不住好奇。 “饿了,没力气说话。” 墨怀瑾不禁“扑哧”一笑,在她耳后根柔柔地说了句: “快到了。” 花卿耳后根最敏感了,被他吹气般的柔柔话语一撩,顿时痒得她受不了。 她又羞又尬地伸手挠着耳后根,墨怀瑾坐着她身后,开心地咧着嘴笑。 马踏在木桥上,“答答”作响的声音甚是好听。 “救命啊!救......救命!” 墨怀瑾“吁”地勒住了马。 他尚未反应过来,花卿已经翻身下马,快手把脱下了鞋子往地上一扔,只听得“崩”地一声巨响, 整个人已经没入了水中。 “花卿你不要命了!你在做什么!” 墨怀瑾也赶紧下了马,刚想跟着跳进去,只听得一行人哭着寻了过来,其中又有几个深谙水性的人前仆后继地跳入了水中。 只见河里水花四溅,那几个跳入水中的人一时仰泳一时潜水,划拉着水的同时还不忘喊着: “帝姬,帝姬你在哪里?” 墨怀瑾心想帝姬?落水的人是南疆的帝姬?难怪侍从一大堆,还个个像鸭子般跳入水中去寻她。 正寻思间,只听得河面传来爆破声,被激起的水柱和水珠花哗啦啦地往下落。河面上冒出两张白花花的人脸来。 “帝姬,是帝姬!” 落水的众人围着花卿和帝姬身边游过去,这时灵枢和素问领着军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傻眼了。 灵枢刚想问墨怀瑾和他同骑一匹马的花卿去哪了,话还没出口,便看到墨怀瑾慌慌张张地奔下了桥,灵枢这才看到众人围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其中有一个被平躺放到地上,许是不谙水性,被人按压了胸腔,嘴里喷出一口水来。 哎呀呀,这花姑娘真是不得了啊!好好的和王爷骑着马,怎么就掉到河里去了呢?真是伤脑筋!灵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咳咳咳......” 帝姬剧烈地咳嗽着,等到她被宫女搀扶着坐起,看到身边同样浑身湿漉漉的花卿时,便想起了自己在水中,被人拖着往上游的场景。 “是你救了我?” 花卿没回答,侍从们却回道: “可不是嘛!多亏了这姑娘救了帝姬您,不然奴才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没法和太后交代!” 帝姬反应过来,朝着花卿点了点头,微笑道: “多谢!” 花卿听后觉得这帝姬也太客气了,帝姬不谙水性,落到河里,她刚好打从桥上经过,顺便救了她而已,如此美人如此气质如此温柔跟她道谢,她如何承受得起?她忙摇手道: “不用谢!” 话刚出,自己的手腕便被一只宽宏大掌捏起。 “疼,疼。” 她吃痛地喊了两声,回头才看见墨怀瑾那双眼睛正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来。 “你没事吧?” 废话,有事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跟前?她猛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力过猛,她整个身子往前一栽,直接栽进了墨怀瑾的怀里。 当她再次醒来时,只见素问坐在她的床头,没好气地说了句: “扫把星。” 花卿不服气,嚷道: “你说谁扫把星呢?” “呵,这里除了我和你,难道还有其他人不成?” 花卿气结。又懒得跟素问计较,她指着门口道: “你给我出去!”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要不是你逞能,非得去救那什么柔福帝姬,我们现在都差不多要到南疆边境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你知不知道?” 素问因为有点激动,声音也有点高,尖锐的嗓音刺进花卿的耳蜗里,令她烦躁异常,她揉了揉太阳穴,正想着怎么驳回素问,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叱责。 “素问,不许乱说!” 花卿一抬头,只见墨怀瑾端了碗粥行了进来。 素问有些委屈,嘟了嘟嘴,便跑了出去。 墨怀瑾坐到花卿的床前,将碗递给她,说道: “听素问说,你本来就气血不足,加之近日奔波劳累,昨日又拖着病体跑去救人,给累晕了。” “病体?” 她活蹦乱跳健康得很,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她好好的怎么就成了病体了?而且这晕倒的解释怎么听起来这么业余啊? 墨怀瑾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嗯,病体,给饿的。” ...... 花卿窘迫的脸煞时如打了胭脂般绯红。她手抖了一下粥撒了一点溅到她手上,滚烫的灼感让她本能地想松手,可是没过两秒,她又心想,这可是碗粥啊! 她捧着粥碗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边喝边皱眉。那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喝粥,反而像是在喝药。 “怎么了?” “我喝不惯清火粥,除了米就是水,不好喝。” 墨怀瑾又笑了,问道: “那你想喝什么?” “蛤蜊粥。” 话刚出口,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不好办?” 花卿顺着声源看过去,只见门口一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带着柔福帝姬和转几个仆人行了进来,中年贵妇转身对几个仆人说: “你们几个,去河里捞些新鲜的蛤蜊来,吩咐厨房煮几碗蛤蜊粥送过来。” 墨怀瑾心里不悦,但转念一想,南疆的太后也只是好心,脸上便又柔和了几分,说道: “太后,花卿现如今的身体,只适合喝清火粥,生腥类的食物这段时间还是别吃了。” 第020章 被封帝姬 花卿朝墨怀瑾翻了个白眼,她不想喝清火粥啊!什么清火粥利于身体蛤蜊粥不利于身体的,不利于胃口的才不利于身体好吗? 她心里又气又闷。等等。 “太后?” 墨怀瑾刚刚唤眼前的贵妇作太后? 花卿只觉得脑袋疼,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门外的太后已经行至了床前,正一脸慈爱地端详着她,边看边微笑。 “来,给哀家好好瞧瞧。” 柔福帝姬看到自己的母后盯着花卿上下打量,忍不住在旁道: “母后,你这样会吓到花卿的。” 太后掩嘴轻笑。 “这姑娘模样真是极好的,你皇兄的后宫竟没一人比得过她呢?” 墨怀瑾一听,顿感来者不善,他甚是紧张地咳了两声,话还没开口,便又听到太后问道: “花卿,芳龄几何?” 太后话一出,墨怀瑾仿佛如芒在背,花卿感到莫名其妙,可无奈对方气场太强大,她只能柔声答道: “太后,花卿豆蔻年纪,尚未及笄。” 太后愣了几秒,随后点了点头,随后笑道: “是了,看你的发式也能猜出来。只是没想到你豆蔻年纪竟能出落得如此动人。哀家喜欢得紧。” 柔福帝姬在旁说道: “母后若喜欢,倒不如做一桩好事,给花卿牵一桩好的姻缘,我们南疆,女子到了豆蔻年纪,便可订亲。母后,您觉得三皇兄如何?三皇兄可还没纳妃呢?” “对啊!睿儿无论相貌还是人品,都是出挑的。” 墨怀瑾心想完了,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他们中原,女子及笄后方可嫁,订亲也是及笄后才有的议程,可南疆,却是豆蔻年纪便可订亲。 花卿则窘迫得羞红了脸。 “太后,花卿感激您和柔福帝姬能为花卿着想,您和柔福帝姬所说的姻缘定是极好的。只是花卿出身寒门,不懂规矩,怕辱没了皇家。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定由父母做主,花卿一小女子,不敢擅专,还望太后恕罪。” 墨怀瑾听花卿如此一说,紧蹙的眉头不禁松了开来,心想这小丫头还是挺懂事的嘛! “太后,花卿所言极是。太后有所不知,花卿在他们当地,那可是出了名的孝女。平常对母亲的照顾那可是无微不至的,若非家境贫寒,她是断断不可能跟随本王回中原谋一份差事来养家糊口的。” 太后一听,不禁叹了口气。 “唉,也罢。花卿你莫怪,哀家生平第一次看到长得如此貌美的女子,难得的是你心也善,救了柔福,哀家便一心想把你带回皇宫去。唉!” 柔福帝姬在一旁听了,推了一把太后道: “母后,做不成儿媳妇,可以做干女儿嘛!你那么喜欢她,认她做干女儿,给她一个帝姬的身份不是也挺好的嘛!” 花卿听了满额头的汗,这哪跟哪,自己是踩了狗屎走了运?第一次救人救了个王爷,第二次救人救了个帝姬。第一次王爷给了她好些钱财让她跟着去中原,替她谋了份闲职。这一次帝姬直接让她母后认她做了干女儿? 这......下次再打从水边经过,还得看看有没有人要救。 可问题是,她压根就不想做什么太后的干女儿,花卿听母亲说官宦之家的小.姐都要端着,更何况皇家的女儿了。她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这种束缚,何况,她本是一个渔家女,虽然太后要认自己做干女儿是喜事一桩,可是,她哪高攀得起啊? “对啊,太后,你若喜欢,可以认花卿做干女儿啊?” 墨怀瑾在旁劝道,管花卿做太后的干女儿还是干孙女,只要不是儿媳妇,孙媳妇就可以。 太后猛地点了下头,答道: “懿王所言甚是,哀家就认花卿为干女儿吧!封你为......就封你为嘉德帝姬好了。” 柔福帝姬在旁忙说道: “嘉德,还不谢过母后?” 花卿刚想起身,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出口便两眼一黑,向床边栽去。 第021章 掬雪捧月簪 等到花卿再次醒来时,睁眼只看到两个身着水藕色衣裙的女子跪在床边,看她醒来,不禁兴奋道: “帝姬你醒了?” 她扶着额,只觉得晕眩,坐也坐不太稳。门外一阵响动,再抬头,太后和柔福帝姬一并行了进来。 “嘉德,你醒了?” 嘉,嘉德?她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做太后的干女儿了?她怔怔地出神。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点?” 太后柔声询问道,花卿忽然有些受不了。认亲这种事,不也和订亲一样,需要经过父母同意才可以吗?如果给她母亲知道,她认了太后做干娘,她母亲做如何感想啊? 太**着她的手,那只一点褶子都没有的光滑细腻的玉手,那是怎样的养尊处优? “嘉德,花卿?” “嗯?” 太后低声唤着她,一脸的温柔。花卿心中感觉不自在。 “太后,花卿心里甚是感激您对花卿的抬爱,只是,花卿一个渔家小村女,所受的教养所带的背景皆和皇家的大相径庭。花卿愚钝,但也知太后真心待花卿好,太后既是真心待花卿,那么花卿就不能做让太后有失颜面的事。而我出身寒门,不懂规矩,花卿实是担心哪天会扫了太后的颜面......” “哎呀,你这孩子。年纪小小思虑倒是挺重。你放心,打从你救起柔福那刻,你的善德就足以皇家楷模,也该受到万民的景仰。所以哀家才赐予你嘉德的封号,哀家也请了懿旨,南皇也已经昭告天下。哀家是真喜欢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投缘。你呀,就好好养着吧!以后和柔福一起学习,放心,我定给你请最好的太师傅来教导你。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比柔福差的。” 正在她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墨怀瑾从门外行了进来。 “听说花卿醒了?” 花卿探出头来,看到门外皂色的鞋又往里走了几步,往上看,墨怀瑾那似邪非邪的桃花眼,在看到她的那刻,瞬间化作无数的春风柔情。 “你来了?” 花卿随口一问,墨怀瑾点了点头,看到太后和柔福在旁,墨怀瑾又行了简单的见面礼。 “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多了,墨怀瑾,我们什么时候走呢?我还要去中原找我爹呢!” 去中原找她爹?花卿之前可是没有提过的,墨怀瑾看了看周围太后和柔福的表情,瞬间明白了过来,他“哦”了一声,答道: “我本来打算等你伤好得差不多再走的,但你若思父心切......” “我好了,我都好了。我之前之所以晕,是因为太饿了,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就可以,不信你看。” 花卿左右手来回转了几圈,墨怀瑾心里挺高兴的。只是太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 “花卿,你不愿意接受哀家给你的封号吗?不肯留下来多陪哀家几天,真的要走?” 花卿看见太后一副将要哭的模样,她实是不能理解太后为何对她如此之好,即便她救了柔福,随便赏赐点什么就可以了,犯不着封她为嘉德帝姬。 可她打从小心软,何况她对眼前的太后并不剩厌,她本能地伸开手臂抱住太后,太后先是一愣,过后开心得掉眼泪,拥抱回了她。 “乖孩子,花卿真乖。” “太后,花卿不是不想留下来陪你,只是花卿还有要事在身。再说,无功不受禄,柔福帝姬之所以是帝姬,那是承了祖上的恩德,先皇他们几经出生入死,开启疆土,守护山河,庇护我等子民,所以柔福作为先皇的后裔受之无愧。再说花卿作为南疆的子民,救帝姬是理所当然的,太后您做主封了花卿为帝姬,花卿实是受之有愧。” 墨怀瑾在旁听了,心想自己倒是小看了花卿,明明才十四岁,怎么如此会说。 “太后,你就让花卿去吧!花卿会为你祈福的,对了,这是花卿九岁那年去云苍向云光寺求来的平安符,一直戴在身边的。花卿身边也没件像样的物品,若您不嫌弃,花卿便将这件虔心求来的平安符赠与您,祝您福泽绵延,一世长安。” 太后听完花卿的话激动地将她又搂又抱,嘴里不断念叨“真是个好孩子”。 花卿不知道的是,太后并不缺那些金啊银的,她本人礼佛多年,一直想去古国云苍去拜祭神灵,祈求神灵庇佑却苦于事务繁多,未能抽得出身来前往。花卿此时送与她的平安符,可算是圆了她多年的心愿。 重要的是,花卿这孩子,句句话都说到了她老人家的心坎上。花卿又是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巧人儿,令她如何不心生疼爱? “玉兰,去把哀家的掬雪捧月簪给哀家拿过来。” 柔福在旁听了,忙问道: “母后,你说的可是当年您嫁给父皇时戴着的那只簪子?” “正是。” 花卿不明所以,墨怀瑾在旁看得真真假假,说实在的,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南疆的太后对花卿如此上心,如果说之前是想给三皇子纳妃,多少还说得过去,可眼下,他却是看不明白了。 玉兰将一个锦盒递了过去,太后将锦盒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只雪一样颜色的簪子,通体银光,做工精细,雪有月之皎洁,月有雪之通透,两相呼应,甚是巧妙。 太后将簪子取出,插到花卿的鬓上,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好相貌,我母上给我的这件珍品只有放在你身上才能释放出它本该有的美。我也不知道赠与你什么好,这是我出嫁时我母上亲自为我打造的,意义非凡。我将它赠与你,希望你将来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幸福美满。” 花卿连忙将簪子取出,递归给太后。 “太后,这太贵重了,花卿实是不能收。” 柔福在一旁说道: “花卿,母后给你的自是收得的。你一次两次的不肯收,在外人眼里看来,可就是不识抬举了呢!” “柔福!别乱说话。花卿,你就收下吧!你想去哪就去哪,南疆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第022章 受惊 花卿收下了那只掬雪捧月簪,又住了一日,一一拜别了南皇和皇后和那所谓相貌人品“超凡”的三皇子后,方才跟墨怀瑾动了身。 “前两日才跟你说我们的行进速度严重被你拖慢,你倒好,在皇宫呆那么多天,你知不知道,我们半个月赶不回中原,可是要提头去见圣上的?” 素问一脸的嗔怨。灵枢在一旁听到了,不免责怪了妹妹几句。 “素问,我说瑾爷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他当然不着急,掉脑袋的又不是他。” 灵枢被气得直接一根草扔了过去。 “相貌是越长越好看,可智商却越长越倒退。你看不出来瑾爷心里担忧着花卿吗?花卿身体没好,所以瑾爷才没有贸然加快行程。有瑾爷在,你觉得皇上会要我们的脑袋吗?昨晚的雨下到你脑子里去了吧?” 灵枢一番话,激得素问气结,素问指着花卿面向灵枢道: “你和王爷两个人都是色迷心窍。她不就皮囊长得好看点吗?除了长得好看,什么都不懂,没规矩,又自私......” 素问还想说什么,却被灵枢一声斥喝: “够了,素问你够了。” 素问觉得委屈,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满带怨恨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转身便仰着手背抹眼泪,跑开了。 墨怀瑾和龙飞军拎着些野味走了回来,正撞见素问哭着离开,喊她她也不停下来,问向灵枢,灵枢却说: “小孩子家闹脾气,别理她。” 花卿却一脸的内疚。等到众人皆散,花卿对墨怀瑾说: “我们还要多久能到中原?” “到边境的话,五六天的样子,到都城,要七八天天,至于回到王府,则要八九天。” 花卿掐指一算,墨怀瑾离开她家,已经有八九天了。照这种行进速度,肯定不可能如素问所愿。 “我们吃完饭后加快行程吧!我不要坐马车了,和你一起骑马。可好?” 墨怀瑾不知道素问对她说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地以为花卿想早日到大都,又觉得花卿想和自己同骑一匹马,乃是主动向自己靠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好,可是,你的身体刚好了点......” “不碍事的。我受不了我就叫你停下来好吗?” 墨怀瑾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一路上虽说颠簸劳累了些,但好在墨怀瑾一直坐在她身后,陪她说说笑笑,时光倒是也好消磨。 “花卿,你和太后说要去中原国找你父亲,真的假的?” 墨怀瑾表示好奇。 “假的。我不这么说,还不知道要在皇宫里呆上多少日子呢?” 墨怀瑾心里又是一阵开心,这么说,他的小花卿还会为他考虑了?迫不及待地想和他走了?哈哈,想想就开心!不过不能表现出来,他一脸的隐忍不动声色地说: “那万一真的在中原找到你父亲了呢?我说的是万一,你对你父亲还有印象吗?” 花卿摇了摇头。 “打从我有记忆起便一直生活在南疆,除了去过几趟云苍,哪都没去过。至于父亲,我没见过,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不过......” “不过什么?” 花卿回头看了眼墨怀瑾,若有所思。 “我猜我父亲是一个很儒雅的人。” “哦?” 墨怀瑾感兴趣了几分。 “嗨,你是没见过我母亲,我母亲温柔漂亮有气质,就是对我严厉了点。我想她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找的男人不简单。何况,你也知道,我家很穷,可是母亲节衣缩食给我买了一把琴,还亲自教我书法绘画,诗文歌赋,除此之外,她还自己制了棋子,画棋局,教我下棋。她说过我父亲书法极好,诗赋作得也不错。所以我笃定父亲是个极儒雅的人。” 墨怀瑾又再次刷新了对花卿的看法,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花卿和他说自己不懂学问的,看来不是不懂,是谦虚,改日回到中原,要好好试一试她的学问。 “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这十几年间,你就没问过你母亲你父亲的去处,或者你母亲当年为何独自带你到南疆还是个偏僻的渔村生活吗?” 花卿摇了摇头。 “母亲不说,我便不问。母亲的气质无双,父亲应该也是风度翩翩,他们之所以分离,肯定是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我感觉是。” “那我呢?我是否也风度翩翩?” 墨怀瑾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嘴,呛得花卿不知如何回答。何况该死的墨怀瑾又贴着她耳后根柔声地说,呼出的气息弄得她耳后根痒痒,心里也痒,她不禁又羞又躁。 “墨怀瑾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手肘往后一推,本就在马上的墨怀瑾不禁失去了平衡身体往后倾,马又疾驰而奔,一个没抓稳便被高头大马给抛了下去。当花卿反应过来这举动十分危险时,尚未回头便听见一声巨响。 “砰......” 墨怀瑾双手攀附着马背,身体跟着马匹来回甩动,他瞅准时机纵身一跃,又回到了马背上。马因受了惊抬起前蹄,惊恐未定。 而花卿也被唬得不轻。 “吁......” 墨怀瑾边驾驭骏马,边伸手去环住花卿。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漏掉了一拍,等骏马稳定前进后她才破涕而说: “刚刚......” 说了两个字后,她便将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墨怀瑾环过她的腰,她也没拒绝。 “刚刚吓到了吧?以后骑马可要担心了,我摔伤了事小,但你要摔了,破相了,就只能嫁给我了。” “你......” 花卿的肘部刚动,墨怀瑾连忙抱住。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忘了?嗯?” 花卿自认理亏,便不再说话。 龙飞军在后看得又欢喜又心惊胆战的,尤其是龙飞军的将领灵枢。他实在琢磨不透那怪王爷刚刚那一出是怎么回事,要么不动情,一动情就拿命来玩啊!不服都不行。 第023章 梅花糕 如此行了七八天,终于抵达了中原。 花卿本以为南疆的彭城就够繁华了,可当她骑在马背上看到东都的景象时,她第一次深刻理解了小巫见大巫的含义。 东都的房屋鳞次栉比,一栋紧挨着一栋,画梁雕栋甚是好看,尤其是房顶的琉璃瓦,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好看。 “这个地方和南疆真不一样!” 午后的斜斜地照射下来,花卿的发像是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泽,白皙的皮肤也披上了暖色的光,配上她那微微一笑的甜美,回眸之间,倾国倾城。 “这就是东都,你喜欢吗?” 花卿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睛还到处看着,丝毫没留意到马路两边纷纷向她投来艳羡目光的眼。她只注意到一处红楼上,站着些十六七岁的如花一般的女子,衣服真是好看,发饰也好看,笑得也好看,就是衣服穿得太少了,有点暴露。 “墨怀瑾,那是哪里啊?那栋楼好特别啊!雕刻得好漂亮,然后上面栏杆处还站着那么多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墨怀瑾便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许看。” 花卿生气地扒开他的手。 “为什么呀?” “因为......跟你解释不清,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长大了就知道了? “喂,我十四岁了,在我们南疆,十四岁就可以嫁人生子了。嫁人生子知不知道?生完孩子后就是做母亲的人,你觉得我还小吗?” 墨怀瑾剑眉一挑。 “听你这话,你这是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嫁了吗?” 花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只是想证明自己年纪不小,可没想到墨怀瑾会抠字眼来曲解她的本意,她怕他再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指着楼下的糕点铺道: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素问在旁边听后白了她一眼。 “再过几个城门就到皇宫了,你饿了就先挨着,等我们面见了圣上,复完命再说。” 素问话语刚落,灵枢便明显地感觉到墨怀瑾脸色晴转阴,他心里暗自数落了素问好几遍,不敢推迟半分立即跳下马去给花卿买梅花糕。 “店家,这个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 素问气闷,转过头去,她实在想不明白她的灵枢哥哥和玉树临风,智勇双全的懿王爷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脑袋都被驴踢了么?怎么一个个都护着花卿?明明以前都是向着她的! 等到灵枢将糕点递给了墨怀瑾,回到素问的身边,素问仍是闷闷不乐。待花卿和墨怀瑾走远了,灵枢才戳了一下素问的脑袋说: “你脑子长草了?要不是懿王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过命的交情,你脑袋都该搬家了。你以前不挺温顺的吗?难不成和那丫头五行相冲?回去我请个风水先生给你看看。” 素问只觉得委屈。 “就是因为我们和王爷一起长大,所以我了解王爷,花卿是什么人,王爷又是什么人?她配得上王爷吗?王爷这次带着她不说,还要带她去面见圣上,圣上会怎么想?” 灵枢叹了口气道: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装傻,却没想到你是真傻。你还当什么医圣的后人啊?先治好自己的眼睛再去治别人吧!你难道看不出来王爷把花卿捧手心上?王爷一直不近女色,现在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感兴趣了,这是好事啊!多好的一件事啊!我看那花卿就不错。” 素问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灵枢看她的反应,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她张圆着嘴,却只喊出一个“你......”字来。 “这个糕点真好看,我在南疆都没见过这个。” 马背上的花卿如是说。墨怀瑾递给她: “这是梅花糕,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它的形状像梅花,糕里的的馅料采冬天梅花花蕊上的雪混合莲子捣成的蓉沙,小火慢熬,调入蜂蜜而成。所以,梅花糕除了形状像梅花外,口感也有梅花的清香。不信你可以尝尝。给。” 墨怀瑾说完,花卿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叫嚣,她刚想说“好呀好呀”,可是一想到她们行在街上,他和墨怀瑾又在马背上,背后还跟着翻白眼白死她不偿命的素问,顿时就没了兴致。 “不了,先包起来吧!等到了你家,我再吃。” “我家?” “嗯。” “那好吧!” 墨怀瑾都忘了“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从花卿嘴里说出来很特别。 他嘴角微微上扬,缰绳一抖,向着王宫疾驰而去。 闹市中,一男一女跟着手执玉扇翩翩而立的萧珩,他的眼里有微不可察的深意。一身雪色衣裳的樱吹雪问道: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 萧珩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 “需要我教你们吗?” 说完摇着扇子便走了。 樱吹雪转身对杜佑说道: “我去昭王府,你去酒馆。” “我去酒馆做什么?” 樱吹雪示意他就近,然后附在他耳边说细细说了一堆,杜佑听后连连点头,答了声“是。” 第024章 妙人 樱吹雪换了一身衣裳,重新化了妆,昭王喜欢烈焰红唇,她便将唇染得鲜艳欲滴,描了黛眉,一双媚眼如丝。 “白云,昭王回来了吗?” 她问下身旁的侍女,身旁的侍女低首道: “回美人,昭王的侍卫传话回来说,昭王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到府。” “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云领命,刚转身走了几步,樱吹雪又把她叫住。 “等等,替我去华府送个帖子,就说我明天会和昭王一同前往拜望华老夫人。” “诺!” 待白云走远,樱吹雪拈了把团扇便静悄悄地倚窗而坐。昭王喜欢她平日里矜持的模样,夜里的放浪。她又何尝不知,一切,不过演戏而已,她虽不想演出,可是一想起,想到那天天与刺客厮杀的萧珩,想起他身上的使命,她只能含笑演下去。 曾经,她多希望她有一天能和现在一样,坐在窗边等心爱的那个人,等他归来,为他卸下面纱,笑靥如花。 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美人,昭王进了前院了。” “知道了。” 她照着镜子将面纱系好,转身没走几步便撞到昭王的怀里,一双宽厚大手抱住了她的双臂,径直地将她拉入怀里。 “嗯哼,昭王,你回来了。” 她跌倒闷哼的一声,直叫入昭王的心里去,香玉在怀,挠得昭王心里痒痒的。 昭王低头看着樱吹雪,眉如远黛,秋波流转,白色的面纱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伸手去揭开她那神秘的面纱。 “昭王,不要。” “玉儿,让本王好好瞧瞧,你躲本王躲了好几天了,本王想你想得心慌,来,给本王看一眼。” 樱吹雪眉眼里带着盈盈笑意,却仍是没有解开面纱。她推了一把昭王,半嗔半笑地说: “如玉喜欢昭王,是喜欢昭王本人,而绝非相貌,如玉亦希望,昭王对如玉有此真心。” 昭王又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哄道: “玉儿,本王当然是喜欢你这个人了,不然也不会......” 他想说什么,似乎又意识到有些话不该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 “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本王心里最重要的女人。” “当真?” 昭王指着天立誓: “当真。如有虚言,苍天在上,本王......” 樱吹雪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什么时候开始学起别人立毒誓了,我要你好好的,属不属于我都在其次,你明白的。” “玉儿你真好。” 昭王心里一阵感动,樱吹雪这时才让他抱了一会,良久才道: “昭王,我想明日去拜会华老夫人。” “为何?” “因为华丞相深得皇上宠信,他又得高权重,他日或许对你有用。” 昭王又将樱吹雪拥得更紧。 “本王的玉儿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又处处事事为本王着想,本王能得此红颜,即便将来得不到天下,又有何憾!” 樱吹雪正声道: “昭王文韬武略,智勇无双,兼有济天下之心,若万民能遇昭王您这样的仁主,那是万民的造化,也是天下的福运。玉儿心里早已笃定,要做明君背后的女人,昭王,您明白玉儿的心吗?” 昭王听后心里良久的感动,只是没过多久,似心有烦忧,不禁叹了口气。他丢开樱吹雪的手,背着手踱了几步。 “可是懿王回来了。” 樱吹雪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 “懿王?他不是死在边疆了吗?” 昭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摩挲着身前的檀香木椅背道: “没有,他不仅没有死,还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民间传言:神女现,天下变。江山易,社稷安。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白袂飘飘,神仙一样的容貌,进宫时,皇上都看痴了。所以,大家都认为所谓的神女,就是懿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还有人说,最后一句,指的可能是懿王。因为是懿王把她带回来的。” 樱吹雪心里不禁对杜佑刮目相看,她虽足不出户,但这四句童谣,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杜佑的手笔。 “竟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嘛!不过,这四句童谣出了也好,懿王早有谋反之心,可皇兄却念及手足亲情对他庇护有加,现在民间都在传这童谣,相信不出两日必能传到皇兄的耳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希望这次,皇兄能看透懿王的狼子野心。” 樱吹雪心里充斥着各种鄙夷,昭王立帝之心,昭然若揭,反而那懿王,倒是有些令她看不透。她带着面纱,她脸上的表情昭王无法琢磨。她柔声道: “昭王所言极是。那如玉明天拜访华老夫人可是明举了。” “哦,如何说?” 樱吹雪捏着手帕反复把玩道: “昭王是不是忘了,懿王,有一个未婚妻,名叫华曲曲。” 昭王拍了一下大腿,猛然醒悟。他指着樱吹雪,一副以她为豪的模样。 “玉儿,你不仅长得美,还是个妙人!” 第025章 回王府 懿王府到处悬灯挂彩,仆人们皆喜气洋洋,因为,他们的懿王爷要回来了!而且还听说带了个神仙一般相貌的美人儿回来!这如何能叫人不亢奋? “快!你们几个动作麻利点,王爷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把这扫得干净些。” “是!” 懿王府的大管家福总管满脸的喜气,他的眉发皆有些花白了,从小便看着墨怀瑾长大,墨怀瑾就像自己的大孙子,他如何不疼? “轱辘”“轱辘”的车轮滚动声传来,福总管抬眼一望,素问灵枢骑的高头大马在前,懿王的马车在后。 “快,快,去接驾。” 福总管派完小厮和侍女去接驾后,一面和众多侍人齐扑扑地跪倒了一片。 “恭迎王爷回府!” 花卿本来想骑马,可是想起昨天进都城时一众百姓盯着马背上的她和墨怀瑾看,她吓坏了,故今天只敢躲进马车里,避免尴尬。 进了宫,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墨怀瑾,她本来想跟着灵枢,可是墨怀瑾却说“书童要时刻跟在本王的身边,端茶送水,磨墨铺张,甚至替自己跑腿。”可她跟在墨怀瑾身边,给他端茶,他没喝,只说了句:“你尝尝”。给他夹了菜,他却当着皇帝的面夹回去给她,同一句“你尝尝”。后来的后来,她也就老实了。 她一推开帘,看到马车外跪倒一片的仆人又吓坏了。 “王,王爷,一会你自己先下去吧!我晚点下。” 她略显紧张地理了理发,墨怀瑾挑了挑眉,一副为难的模样。 “这,以前我的书童可是跟我寸步不离的,我下车他便下车,我吃饭他便站立在旁等着,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做我的书童,可不能做得比上一任差啊?” “啊?” 完蛋了,当初就不该为了一口蟹酿橙把自己卖了。 等车停稳了,仆人把车帘掀开,搬来小板凳,懿王便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车,花卿坐在车内,下又不是,留又不是。 墨怀瑾站在车下,递了手上去。 “下来吧!” “哦!好的,王爷!” 墨怀瑾眉眼里都是笑意,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吩咐道: “都平身吧!” “谢王爷!” 福总管迎了过来,说道: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嗯,福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福总管宽慰地笑了。 “不辛苦,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这位仙女是?” 福总管注意到墨怀瑾身后的花卿,因为墨怀瑾亲自接她下车,还一脸的柔情,他又听传言说他家王爷带回了一个神仙一般的美人儿,所以看到花卿,怎么能不表现表现? 墨怀瑾牵过花卿的手,花卿感觉仿佛碰到了一只烫手山芋,想挣脱,却被反握,抬头对上墨怀瑾那别有深意的笑脸。 唉,忘了,自己是个书童,想到这一点,花卿老实了。 “来,花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福叔,王府的总管,也是我的长辈,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花卿朝前,站定后对着福总管深深地掬了个躬。 “福叔好。” 旁边的一众侍卫和侍女,不禁掩嘴偷笑,花卿这表现分明就是一副见男方家长的模样啊!啊啊啊!王爷还一脸的温柔,还摸了一下花卿的头,替花卿顺了一下发,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单身的感觉到了伤害。 福叔一脸笑意盈盈,还了个礼。 “花小姐好,来了王府就当回了家,我们王府人都很好的,和王爷一样。” 花卿前几句听得还好,最后一句“和王爷一样”,这,王府对“人都很好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墨怀瑾好吗?她表面“嗯”了一声,心里却在说“我信你个鬼。” 可怜墨怀瑾不明其中因由,笑得一脸温柔。 福叔侧身作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身后跟着一众人往里进,其他侍女侍卫都散了。走在曲廊中,墨怀瑾对福总管说: “福叔,以后花卿就是我的书童了,你让侍女去给她收拾个房间,然后挑两个侍女给她。” 福叔一听,书童?为什么是书童?挑两个侍女给她?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笑着揖道: “王爷,卑职正打算和你商量此事呢!原打算让花卿先住倚翠阁的,但是含章公主这几日听说你回来了,也就从宫里出来了,在这小住。然后素问灵枢兄妹俩住了绯烟阁,其余的和王爷的澄鉴阁相去甚远,花小姐既然是王爷的书童,卑职有一提议,不知是否妥当。” “说来听听。” “王爷的澄鉴阁规模都比其余楼阁广大,花小姐既是王爷的书童,不如就让花小姐入住澄鉴阁吧!澄鉴阁有正殿有偏殿,王爷住正殿,那就让花小姐住偏殿吧!” 福叔想,书童向来都是男童,哪有一个待嫁的女子做书童的。王爷此举,定有深意,何况王爷从来不近女色,以前他以为王爷就是不喜欢女人,现在他明白了,王爷并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那些女人不够美,如今这个小花卿,不论相貌,身段都是绝伦的。 如果王爷真对花卿有意,让花卿住进王爷的澄鉴阁,以后玉成好事,王爷也会念着他这点好。如果王爷将来取的正妃不是她,那么他安排花卿住的也是偏殿,不是正殿,王妃也犯不着忌恨他,如此一来,他方能将自己择出,讨喜不讨嫌。 花卿刚想说,自己可以住远点,若墨怀瑾叫她,多走几步路好了,可是话还没出,墨怀瑾便大手一挥,说道: “就这么办吧!” 搬进去就搬进去,不就住得近点嘛!谁怕谁啊! 紫鸢和绿箩从外行进,见到花卿鞠了个躬。 “紫鸢见过小姐。” “绿箩见过小姐。” 紫鸢一身紫衣,绿箩一身绿衣,紫鸢长得媚些,绿箩看着清新可人。花卿连忙还礼道: “姐姐们千万别多礼,我也不过就是个书童,和你们自然是一样的。” 紫鸢笑道: “自是不同的。要知道,素问小姐也只有一个侍女呢,王爷把我俩都指派给你,你自然是不同的。” 素问只有一个侍女?花卿愣了一下,笑道: “素问姐姐自理能力强吧!不像我,只会吃。嘿嘿。” 紫鸢和绿箩听了掩嘴笑,两人暗暗心想还好跟了一个没什么心眼的主子,两人来的路上,还在隐隐担忧花卿是个难伺候的主子。 “小姐,以后在王府里说话要格外注意了,有些话只能对我们说,千万别让外面人知道了。有些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小心被别人利用了。” 紫鸢在旁劝道,绿箩打断道: “紫鸢姐姐,今天才初次见面,你就开始给小姐上课了?天呐,小姐你平常要伺候王爷,回来还要听紫鸢姐姐讲课了。哈哈......” “伺候王爷?” 花卿犯糊涂了,当书童怎么就成了伺候王爷了?正疑问间,门外一阵响动。 绿箩小跑了几步,侧身看了一下,又跑了回来,小声道: “王爷来了。” 花卿看见绿箩和紫鸢两人恭谨地站在一旁,神情紧张的模样,她也有点吓到了,弹了弹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在墨怀瑾进来之前,连忙站到绿箩和紫鸢的旁边。 墨怀瑾一进来看到三人,穿着紫绿黄的衣裳,因为花卿退得有点后,所以看不见脸,本来绿箩想把她推出来的,可是王爷进来了。结果就是墨怀瑾扫了一眼三人,然后在房间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才问向三人: “花卿呢?” “啊?” 花卿从行列里走了出来,低声道: “我在这。” 她也没说“回王爷”,本能地说了一句“我在这”。绿箩和紫鸢更笃定花卿和王爷关系不一般,其实,她们真想多了,其实,花卿只是不懂规矩而已。 墨怀瑾箭步走了过去,伸手拉着她的手,却被她推开,墨怀瑾也不生气,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后,背着手说道: “花卿,本王要用膳了,陪本王用膳去。” “哦!” 墨怀瑾抬腿便走,花卿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墨怀瑾心想自己是不是走太快了,便想干脆停下来等她一下,结果花卿并没有反应过来墨怀瑾停下了,低着头小碎步追着墨怀瑾的她直接撞到了墨怀瑾后背上,撞了不说,她还用手推了墨怀瑾一把,以为是什么挡住了自己。墨怀瑾一转身,伸手抓住她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莫名被墨怀瑾吓了一跳。 墨怀瑾叹了口气,因为身旁有侍卫,又不好说什么,又怕花卿尴尬,连忙松开了手,只是一句: “走路要小心。” 花卿摸了一下头,答道: “哦,好。” 她侧身去看站立在门外的侍卫,脸上有一丝浅显的笑意,当她捕捉到这一信息,整张脸就红透了,丢人丢到王府来了。尴尬得...... 墨怀瑾又继续往前走,她发现墨怀瑾似乎走得慢了些,起码能和她步调一致了,走着走着,她心里便感觉轻松了些。 绕过回廊,进入膳厅,花卿发现餐桌上坐着一个长得十分英气的少女。年纪看起来和素问差不多,但是气质却比素问要突出得多。 “皇兄,你们来了。” 墨含章站起身,简单地点了一下头,墨怀瑾却转身对花卿说: “花卿,这是含章公主,我同胞妹妹。” “花卿见过含章公主。” “免礼,在懿王府,不必见外。” 花卿手心里全是汗,天呐,好不容易见一个自己喜欢的姐姐,结果人家是个公主,还想和她好好玩耍呢,看来这次是不能够了,贫贱村民百事哀。唉! 墨怀瑾和墨含章落了座,花卿站到墨怀瑾的身旁,既然是书童,就要有书童的觉悟,就像出门前紫鸢和绿箩说的,伺候王爷的,反正自己也就是个伺候王爷的,那就站在一旁伺候他吧! 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下手,茶有人倒,筷子有人提前备好,就连远一点的菜,也有侍女帮忙夹好。尴尬,她像棵枯木一样站在满是萧瑟的秋风中,没有叶子也凌乱了。 墨怀瑾伸手拉开自己旁边的凳子,吩咐了一句: “坐吧!” 花卿正在神游,墨怀瑾看她并未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我?” “难不成本王身边还有别人吗?” 哎哟,王爷,你当旁边的侍女是空气啊!如此目中无人。 花卿心里骂了一遍墨怀瑾目中无人,又夸了一遍墨怀瑾简直太帅了,因为她早就想坐下来了,一桌子的好菜啊!怎能轻易放弃! 她利索地落了座。微笑地朝着墨怀瑾和墨含章点了点头,刚拿起筷子,她又犯难了,因为在她跟前的菜都是她不爱吃的,她爱吃的都在墨怀瑾和墨含章的跟前,她又不能呆坐着,只能一片又一片地吃着菜叶。 墨怀瑾貌似看穿了这一切,夹了一筷子荔枝肉放入花卿的碗里。 “尝尝。” “好。” 花卿心里欢喜雀跃得不得了,她本来就爱吃肉。天呐,什么叫清香绵软,什么叫鲜嫩多汁,什么叫清甜可口,这是什么神仙食物,这色泽,这滋味,这,简直也太好吃了吧! 墨怀瑾看到她一脸满足还回味无穷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她吃完了又眼巴巴地看着墨怀瑾,墨怀瑾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又很快就吃完了,后来墨怀瑾干脆叫侍女把荔枝肉换到她跟前了。结果便是,墨含章和墨怀瑾还没吃完她便开始打饱嗝了。 第026章 荔枝肉 搬进去就搬进去,不就住得近点嘛!谁怕谁啊! 紫鸢和绿箩从外行进,见到花卿鞠了个躬。 “紫鸢见过小姐。” “绿箩见过小姐。” 紫鸢一身紫衣,绿箩一身绿衣,紫鸢长得媚些,绿箩看着清新可人。花卿连忙还礼道: “姐姐们千万别多礼,我也不过就是个书童,和你们自然是一样的。” 紫鸢笑道: “自是不同的。要知道,素问小姐也只有一个侍女呢,王爷把我俩都指派给你,你自然是不同的。” 素问只有一个侍女?花卿愣了一下,笑道: “可能素问姐姐自理能力强吧!不像我,只会吃。嘿嘿。” 紫鸢和绿箩听了不禁掩嘴笑,两人暗暗心想还好跟了一个没什么心眼的主子,不然担心受累的还是自己。在来的路上,两人还在隐隐担忧花卿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呢,这下见到她如此单纯,不禁长舒了口气,但是紫鸢却还是隐隐地有些担忧。于是劝道: “小姐,以后在王府里说话要格外注意了,有些话只能对我们说,千万别让外面人知道了。有些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小心被别人利用了。” 绿箩忙打断道: “紫鸢姐姐,今天才初次见面,你就开始给小姐上课了?天呐,小姐你平常要伺候王爷,回来还要听紫鸢姐姐讲课了。哈哈......” “伺候王爷?” 花卿犯糊涂了,当书童怎么就成了伺候王爷了?正疑问间,门外一阵响动。 绿箩小跑了几步,侧身看了一下,又跑了回来,小声道: “王爷来了。” 花卿看见绿箩和紫鸢两人恭谨地站在一旁,神情紧张的模样,她也有点吓到了,弹了弹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在墨怀瑾进来之前,连忙站到绿箩和紫鸢的旁边。 墨怀瑾一进来看到三人,穿着紫绿黄的衣裳,因为花卿退得有点后,所以看不见脸,本来绿箩想把她推出来的,可是王爷进来了。结果就是墨怀瑾扫了一眼三人,然后在房间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才问向三人: “花卿呢?” “啊?” 花卿从行列里走了出来,低声道: “我在这。” 她也没说“回王爷”,本能地说了一句“我在这”。绿箩和紫鸢更笃定花卿和王爷关系不一般,其实,她们真想多了,其实,花卿只是不懂规矩而已。 墨怀瑾箭步走了过去,伸手拉着她的手,却被她推开,墨怀瑾也不生气,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后,背着手说道: “花卿,本王要用膳了,陪本王用膳去。” “哦!” 墨怀瑾抬腿便走,花卿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墨怀瑾心想自己是不是走太快了,便想干脆停下来等她一下,结果花卿并没有反应过来墨怀瑾停下了,低着头小碎步追着墨怀瑾的她直接撞到了墨怀瑾后背上,撞了不说,她还用手推了墨怀瑾一把,以为是什么挡住了自己。墨怀瑾一转身,伸手抓住她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莫名被墨怀瑾吓了一跳。 墨怀瑾叹了口气,因为身旁有侍卫,又不好说什么,又怕花卿尴尬,连忙松开了手,只是一句: “走路要小心。” 花卿摸了一下头,答道: “哦,好。” 她侧身去看站立在门外的侍卫,脸上有一丝浅显的笑意,当她捕捉到这一信息,整张脸就红透了,丢人丢到王府来了。尴尬得...... 墨怀瑾又继续往前走,她发现墨怀瑾似乎走得慢了些,起码能和她步调一致了,走着走着,她心里便感觉轻松了些。 绕过回廊,进入膳厅,花卿发现餐桌上坐着一个长得十分英气的少女。年纪看起来和素问差不多,但是气质却比素问要突出得多。 “皇兄,你们来了。” 墨含章站起身,简单地点了一下头,墨怀瑾却转身对花卿说: “花卿,这是含章公主,我同胞妹妹。” “花卿见过含章公主。” “免礼,在懿王府,不必见外。” 花卿手心里全是汗,天呐,好不容易见一个自己喜欢的姐姐,结果人家是个公主,还想和她好好玩耍呢,看来这次是不能够了,贫贱村民百事哀。唉! 墨怀瑾和墨含章落了座,花卿站到墨怀瑾的身旁,既然是书童,就要有书童的觉悟,就像出门前紫鸢和绿箩说的,伺候王爷的,反正自己也就是个伺候王爷的,那就站在一旁伺候他吧! 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下手,茶有人倒,筷子有人提前备好,就连远一点的菜,也有侍女帮忙夹好。尴尬,她像棵枯木一样站在满是萧瑟的秋风中,没有叶子也凌乱了。 墨怀瑾伸手拉开自己旁边的凳子,吩咐了一句: “坐吧!” 花卿正在神游,墨怀瑾看她并未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我?” “难不成本王身边还有别人吗?” 哎哟,王爷,你当旁边的侍女是空气啊!如此目中无人。 花卿心里骂了一遍墨怀瑾目中无人,又夸了一遍墨怀瑾简直太帅了,因为她早就想坐下来了,一桌子的好菜啊!怎能轻易放弃! 她利索地落了座。微笑地朝着墨怀瑾和墨含章点了点头,刚拿起筷子,她又犯难了,因为在她跟前的菜都是她不爱吃的,她爱吃的都在墨怀瑾和墨含章的跟前,她又不能呆坐着,只能一片又一片地吃着菜叶。 墨怀瑾貌似看穿了这一切,夹了一筷子荔枝肉放入花卿的碗里。 “尝尝。” “好。” 花卿心里欢喜雀跃得不得了,她本来就爱吃肉。天呐,什么叫清香绵软,什么叫鲜嫩多汁,什么叫清甜可口,这是什么神仙食物,这色泽,这滋味,这,简直也太好吃了吧! 墨怀瑾看到她一脸满足还回味无穷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她吃完了又眼巴巴地看着墨怀瑾,墨怀瑾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又很快就吃完了,后来墨怀瑾干脆叫侍女把荔枝肉换到她跟前了。结果便是,墨含章和墨怀瑾还没吃完她便开始打饱嗝了。 第027章 算你狠 “皇兄,你带回来的这书童感觉不一般呀!” 墨含章打趣道。墨怀瑾轻轻咳了两声,然后柔声道: “花卿还小,还在长身体,所以让她多吃点。书童嘛,搬书磨墨也是很费力气的。” 墨怀瑾说完,怡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墨含章听言,笑了,答道: “自然,自然。” 但是眼神却来来回回地扫视着花卿,果然是一个神仙一样的美人,也没什么脂粉气,自然而不造作,难怪皇兄会喜欢。 福总管从外往里行进,低声在墨怀瑾耳边说了几句,花卿清清楚楚地听见福总管说华府的二小姐华曲曲来了,在门外求见。 墨怀瑾先是皱眉,而后说了一句: “让她在门外等着吧!” 墨含章一听,会心一笑,问道: “皇兄,可是华府的二小姐求见?” 墨怀瑾微微地点了点头。墨含章将筷子搁下,答道: “让我去会会她。” 说完便起身便走。众人皆知懿王府是都城名媛踏破门槛想进来的地方,亦知无数名媛被轰出了懿王府,众人皆以为是懿王爷所为,殊不知,其实一切皆是墨含章所为。 等墨含章前脚出了膳厅,墨怀瑾便转身对花卿说: “走吧!陪我去书房。” “书房?那个什么华府二小姐,你不见她了吗?” “你想本王去见她吗?” 花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摇头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华府二小姐是谁,谈何想墨怀瑾去见她?她又点了点头,是因为她觉得对方既然主动找上门来,来的又是懿王府,找的定然是懿王爷。所以,别人这么诚心地来拜访,不见总归不好吧? 墨怀瑾看她的反应有点晕了,这丫头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是怎么回事? “你若想本王去见她,本王现在就去见她,但你要跟着,你若不想本王去见她,就陪着本王去书房,二选一,你自己选。” “墨怀瑾你耍赖!” 话刚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心里口快地把人家王爷的全名叫出来了,而仆人还尚未走开,还等着收拾残局,她顿时红了脸,毕竟直呼王爷全名犯了忌讳。 她又本能地挠了挠头,而后抢道: “见与不见,都是你的事,如何让我替你选择?王爷你太懒了。” 仆人在旁听了都替她捏了把冷汗,先直呼王爷全名不说,现在又说王爷懒,这样的笨脑袋,放在皇上身边,估计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墨怀瑾表面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却很开心,他就喜欢花卿没大没小的样子。 “请问,你是第一天认识本王吗?” “自然不是。” “那本王平时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 花卿已经彻底无语了。选就选,就让你得罪人好了。她艰难无比地挤出了个笑容。 “王爷,小人陪你去书房。” 墨怀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摆着谱伸出了一只胳膊,看花卿纹丝不动,他低头叹了口气,道: “扶着。” 花卿这才赶忙靠近将他扶了起来,嘴里说着“诺”心里却一顿咒骂,这臭不要脸的老男人,年龄比自己大几岁,长得比自己壮实,却还要自己去搀扶。 其实,王爷只是想和你手牵手一起去看书而已呀! 等到了书房,众人知王爷忌讳,都只送到了书房的前门,并没有继续往里行进。花卿像模像样地扶着墨怀瑾,走过石径小路,推开木门,行了进去。 花卿前脚刚踏了进去,后脚便转身把书房的门关上,回头却对上墨怀瑾那双黑如点漆的双眸。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关门?难道对本王图谋不轨?”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把花卿逼到了门上,他的手还搀扶在门墙上,把花卿护死在自己的胸和门墙间。 花卿径直地翻了个白眼,冷冷地道: “我去给你打盆水来,你好好照照自己。” 然后弯腰从墨怀瑾的腋下转开,墨怀瑾听后一愣,随即便伸手拽住了花卿,低头看向她。 “你刚刚说什么?” “懿王爷,虽然你长得很帅,可是,你性格那么古怪,应该不会有人会喜欢你吧?” 墨怀瑾眉毛一挑,插着腰,叹了口气道: “你确定?” “当然!天下女孩子又不笨,怎么会喜欢像你这样如此没内涵的男人。嘴又贱性格又不讨喜,反正我不喜欢。” 墨怀瑾搂着她的腰,想照着她的脸直直地吻下去,花卿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她还继续补刀道: “若我哪天喜欢上你,我就用头代替脚来走路!” 这一句,真的把墨怀瑾伤到了。如果前一秒他想吻花卿的话,这一秒,他只想摔门而去,把花卿晾在这里直到晾成腊干。 “花卿,算你狠。” 说完,他转身便拉开了书房的门,走了。 华曲曲自那日听昭王和樱吹雪说墨怀瑾带了一个神仙一样的女子回府后,她便坐不住了。 看到父亲早早地去上朝,笃定父亲一时半会回不来,她便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珠儿来到了懿王府。 福总管自是认得她的,毕竟这位华府的二小姐是华丞相的女儿,先皇帝在世的时候,曾与华丞相有约,华丞相夫人所诞若是女儿,便嫁与墨怀瑾,若所诞为男孩,则娶当朝公主,皇权与相权联姻。因为,中原皇室,相权几乎可与皇权抗衡。 传言华府的大小姐在出生后不久便跟着华丞相的原配夫人失踪了,后来华丞相续了弦,继室当时带了个尚在襁褓的女儿,名唤华曲曲。 华丞后无所出,故华府仅剩唯有华曲曲一个小姐。 而华曲曲从小就在蜜罐里长大,娇气得很。比如今日,带着贴身侍女金叶前来华府,明明已是秋季,太阳并不大,可华曲曲刚下马车,金叶便打了伞撑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家小姐下了马车。 福总管虽感觉怪异,可她毕竟是华丞相的女儿,亦是王爷的未婚妻,心里对她的做派虽不甚喜欢,但面上还是挂着笑。 “卑职见过华小姐。” “福叔好,福叔,听说怀瑾回来了,他还好吗?你看我,一心挂念着他,前来拜望竟忘了下个拜贴,还劳福叔通报一下。” 华曲曲说话声音细柔,身形也有些孱弱,脸色亦略显苍白,给人一种病态之美。 “华小姐稍等,卑职这就通报去。” 华曲曲点了点头,金叶又在旁给她扇着扇子,她在门外来回踱着步,走了大概有半炷香的功夫,人还没出来,她便有些恼了,觉得墨怀瑾好生无礼,她华曲曲什么时候这样等过一个人。 正当她拂袖要走的时候,金叶把她拖住了,并小声在她耳旁说了句: “小姐,含章公主出来了。” 华曲曲转过身,发现墨含章背着手,踱着步跨过了门槛走了出来。 华曲曲弯腰行了个礼,拜道: “华曲曲见过含章公主,公主金安。” “免礼。” 墨含章又走了几步,华曲曲迎了上去,墨含章却故意从她身旁走过。华曲曲急了,忙道: “公主,您这是要走了吗?” “对啊!怎么,你有事找我?” 华曲曲忙摇头道“没有”。墨含章又倒着走了几步,看见华曲曲那略显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点不太均匀的绯红,眼底心底都明了。 “华小姐,你是来找我皇兄吗?” “嗯?” 华曲曲忙掩饰道: “我听家父说,王爷回来了。之前王爷出征,生死未卜,家父满心担忧,甚是挂念,今王爷回来,家父政务繁忙,所以,曲曲特地替家父前来,探望一下王爷。” 墨含章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说了句: “华丞相和华小姐有心了。实不相瞒,皇兄在王府呢!” 华曲曲听了一喜,问道: “那,公主,曲曲是否可以进去探望一下王爷?” “哦!我皇兄呀,他这时正在书房呢,一时半会抽不开身,你也知道,他离开王府太久了,王府又没有个女主人来替他管家,福叔年纪也大了,许多事力不从心,这不,他去南疆后,带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长得如神仙一般,貌美得很,皇兄正在教她如何打理王府呢,等她学会了,皇兄也就可以一心一意地辅佐皇上了。” 华曲曲听后,脸色愈加惨白,看来,樱吹雪说的都是真的。墨怀瑾真的带回来了一个妖女,现在那个妖女竟还想坐她的位置,抢她的男人?她如何心甘? 她低头默默收拾起自己的小情绪,再次抬头时,笑如春风。 “王爷若得此女子相助,真是极好的。不知曲曲是否能有此荣幸,拜会此女子。公主你也知道,华府就我一个小姐,别无兄妹,甚是寂寥,闺中蜜友又刚嫁人,所以,如果曲曲能有幸结识这女子,和她做闺中密友,亦是幸事一桩,还望公主引荐。” 墨含章正想着如何打发她,这时墨怀瑾从王府走出,看到华曲曲后,朗声道: “曲曲,你来了。” 墨含章听后不敢置信地回了头,最终确定刚刚那句话确实是出自墨怀瑾之口,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兄不是向来不喜欢华曲曲吗?今日是怎么了? 华曲曲第一次听见墨怀瑾唤自己的名字,别提有多高兴,她深深地作了个揖。 “曲曲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别多礼,进来吧!” 说完他走下楼梯,搀扶起华曲曲,还牵着华曲曲的手,弄得华曲曲一脸的羞涩。 “来人啊!去书房把花卿叫过来,就说我和曲曲要在观澜亭上作画,让她过来伺候。” 下人们凌乱了,王爷这是哪般?但还是硬着头皮领“诺”而去。 第028章 画乌龟 花卿看墨怀瑾头也不回地走了,才发现自己刚说话过火了,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好了,说什么用头来走路,这回好了,墨怀瑾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不理她。 她来回在书房走路,正挤破脑袋的想该怎么办,该如何拉下脸来去和墨怀瑾道歉。这时敲门声响起了,她甚是开心地拉开门,满心以为来的人是墨怀瑾,却没想到是一个侍女。 侍女微微行了个礼后说: “花小姐,王爷请您去观澜亭。” 观澜亭?她不认识路啊!侍女这时候说了句: “请跟我来。” 花卿便连忙跟了过去,一路上想着如何和墨怀瑾认错,又心想墨怀瑾应该不怪她吧?他那个人脸皮那么厚,偶尔说一两句过火的话他应该不至于恼火吧?可是,自己说的话很伤他自尊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 呸呸呸,那个贱王爷,会难过?而且,他难过关你花卿什么事? 花卿胡思乱想了一路,可心底打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找个机会拉下脸来和墨怀瑾道歉。 结果刚到观澜亭她就傻眼了。 这个贱王爷,竟然在教一个病美人作画! “曲曲,这里,还有这里。” 病美人嫣然一笑,回头百媚千娇地说了句: “对呢,我怎么没想到呢,果真好多了。” 侍女向前,微微行礼,对墨怀瑾说: “王爷,花卿带到。” 说完后侍女便退下了。 花卿很不舒服地咳嗽了两声,两人听见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墨怀瑾仿佛没见到她,抬起头又低了下去,继续和华曲曲有说有笑,而华曲曲,则是暗中观察墨怀瑾的态度。见墨怀瑾没有搭理花卿之意,心里甚是得意。 “这位是?” 墨怀瑾漫不经心地答道: “花卿,我从南疆带回来的书童。” “书童?” “嗯。叫她过来伺候我们的,我们继续。” 华曲曲柔声答了一个“好”,然后微微一笑对花卿说了句: “那就有劳花卿了。” 花卿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很是别扭,她不知何缘故,对眼前的女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内心不喜,但是因为墨怀瑾在身边,她感觉墨怀瑾一直在观察着她,她又不想被他看低,便硬扯出一个笑容。 “应该的。” 花卿转到华曲曲的旁边,替她收拾桌子上散乱的纸张,她看了一眼华曲曲作的画,略显秀气,但是不够格局。便略有缺憾地叹了口气,墨怀瑾听见后抬眼望了一下她,她感知后连忙转身去磨墨,没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华曲曲又继续作画,又继续和墨怀瑾有说有笑,花卿感觉空气都是扎心的碎玻璃,呼吸进肺里,每一口都扎得她肝疼。华曲曲那娇脆欲滴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王爷,这个可好?” “极好。” “那曲曲将这幅画赠与你可好?” “得美人所赠,乃怀瑾之幸也。” 花卿在旁边听了,感觉五脏之内,有一股中午吃的汤水反复汹涌,似要冲破喉咙夺唇而出,她不停地深呼吸,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淡定要淡定,贱小姐贱王爷配一脸,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吐,祝他们天长地久好了。 “花卿,你也过来画一幅。” 花卿闻言,“哦”了一声,然后走到对面落座,她抬头看向墨怀瑾,墨怀瑾眼里皆是挑衅意,她越看越来气,低头执起笔便开始画。 墨怀瑾不禁感到好奇,花卿在画什么,只看到她越的表情像是画得很开心,华曲曲画才作了一半,花卿却已经收笔了。墨怀瑾近前一看,这不是写意的乌龟吗? 而且那乌龟,四仰八叉,甚是难看。 华曲曲专注地作着画,花卿看见她的墨快没了,便过去给她添,磨墨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墨怀瑾,那平日里白皙若雪,粉嫩若桃的脸,此时近乎猪肝色,实在是,和她画的乌龟一样难看。 华曲曲终于搁笔,墨怀瑾吩咐道: “花卿,将曲曲作的画送回书房裱起来。” “啊?” 花卿正在发愣,听到墨怀瑾的话后,不由得吓了一跳,忘了自己正在研墨,本能地丢开手,结果墨汁溅出,贱到了华曲曲的脸上和衣裳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花卿忙道歉,还本能地伸手想去给她擦拭,却忘了自己的手上有墨,华曲曲看见后,忙转过身不让她碰,又连忙抬起手将脸遮住,唯恐墨怀瑾看见了自己的丑态。 墨怀瑾斜看了花卿一眼,转身吩咐道: “来人啊,带华小姐去换洗。” 侍女过来将华曲曲带走了,墨怀瑾转身看向花卿,一股无名火往上冲,他气道: “笨手笨脚的,还不快去!” 花卿心里委屈极了,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他墨怀瑾又不是没看到,为什么花卿对华曲曲便温柔备至,对自己却是大声呵斥?他感觉委屈极了。 她迅速将华曲曲作的画迅速卷了起来,墨怀瑾看见后便扶着额,他有些心累地说: “不是说你懂画吗?有点常识也知道,笔刚走完,墨尚未干,你这样随手一卷,这画不就毁了?” 花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将画撕了,回道: “毁了就毁了,又不是什么珍品,那么小家子气的画,无半点格局,无半点意趣,你还要将它裱起来,你们皇族就这点审美吗?” 墨怀瑾心里又气又恼,气的是这怎么说也是华曲曲作的画,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别人的画撕了。恼的是,他怎么就喜欢这副模样的花卿。 “我本来想过来跟你道歉的,你今天这样,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了。你放心,不就一幅画吗?我给你赔,赔十幅,画得比她还好。你不是喜欢她吗?去陪她呀!等我把画赔完了,我就回我的南疆去,以免污了你的眼。” 花卿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跑了,墨怀瑾回头看向那幅乌龟图,嘴角一勾,作的画真是有意思,乌龟的丑态活灵活现,其中还透露出可爱,一如她花卿本人。 第029章 含章见太后 花卿回到住处,越想越气。将自己头上的珠花胡乱扯下,扔向一边,脱了鞋便上了床,闷“哼”了一声,抱着双膝把头埋了。 紫鸢和绿箩听见声响,知道她回来了,便走进了房间,只看到花卿抱着膝埋着头。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紫鸢问道,花卿这时才抬起头来,想跟他们实话实说,又觉得如果说自己是生墨怀瑾气的话,紫鸢和绿箩都不会帮自己,想想也就算了。 “紫鸢,绿箩,帮我把笔墨纸砚备好吧!” “笔墨纸砚?” 花卿点了点头,她笃定了自己要赔墨怀瑾十幅画,于是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靠窗的案几前坐了下来。 她照着铜镜将自己散乱的发重新束好,另一边,紫鸢和绿箩帮她把笔墨纸张都备好了。 正在铺张,绿箩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你今天去见华府的二小姐了?” “华府的二小姐?就是王爷口中的那个什么弯弯还是曲曲?” 花卿反问道,因为她也不知道华府的二小姐是谁,若说她今天见过人的话,她见过的也不过就是华曲曲一个人。 绿箩忙接上话说: “对对对,就是她。小姐,在她面前,你可要当心了。” 花卿本来刚拿起了笔,听见绿箩的话,便瞬间没了兴致,复将毛笔搁下,问道: “为什么要当心她?” 紫鸢在旁帮忙解释道: “小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二小姐与我们王爷乃是有婚约的人,是王爷的未婚妻,将来懿王府的王妃。”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素问说墨怀瑾有婚约在身,也难怪墨怀瑾会叫自己去伺候她,原来,墨怀瑾和她竟是这样的关系。 “哦,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招惹她就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明明刚刚她把人家的画撕了,此时却仿佛失忆了一般。 她再次拿起毛病,又放下,问向紫鸢和绿箩两人。 “对了,你说华曲曲是华府的二小姐,华府是什么地方,既然她是二小姐,那大小姐呢?” 绿箩想说,却被紫鸢拖住,绿箩宽慰紫鸢道: “紫鸢姐姐,小姐是我们的主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紫鸢心想也是,别说她们的秘密是主子,就连命,也同样是她的,便不再管绿箩说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小姐,华府是华丞相的住处,中原国,皇权和相权并重,所以,华丞相其实是中原国的第二个皇帝,虽然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但却是这么个理。” 花卿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华丞相的原配夫人听说出身不是很好,但两人感情很好,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原配夫人在诞下华大小姐后不久,夫人和孩子皆一起失踪了。而华丞相又娶了续弦,现在的这位华夫人,是中原五大望族卢陵崔氏的嫡长女,这位崔氏当时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女儿嫁过来的,这个女儿,就是华曲曲,有传言说,丞相和崔氏珠胎暗结,所以才弃了原配夫人和大小姐,这也是丞相被人诟病的地方。” 花卿听了,只是沉默,她不想理会这一切,毕竟,等她十幅画作完,她就要回南疆了,可因为华曲曲将来是要做墨怀瑾的王妃的,所以她忍不住多打听几句,好替墨怀瑾把关。这样,也不枉和墨怀瑾相识一场。 想起自己刚刚把人家的画撕了,她便忍不住皱眉。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便提起笔作起画来,而对窗外的风雨,置若罔闻。 墨含章从懿王府离开后,便去了乾寿宫见了太后。 “母后,你在做什么呢?” 墨含章看见太后拿着一把剪刀在修剪梅枝,便快步走了过去,太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一看是墨含章,便愈加的开心了。 “含章,你过来把母后看看,这梅枝修剪得好不好?” 墨含章接过太后手里的剪刀,搁到侍女捧着的盘子里,然后拉过太后在太后耳边轻声道: “母后,含章有私密话要对你说。” 太后扬手,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应诺而去,含章便搀扶着太后走回了房间,落座。 “母后,懿皇兄从南疆回来后变了好多呀!” “说到我就来气,你说瑾儿回来吧,去见了皇上却不来见我,难道在他心目中,他皇兄比我还重要?” “不是啦,母后,皇兄之所以去见皇上,不是因为皇上比你重要,而是社稷为重,家为轻,这不是你以前一直教导我们的嘛?” 太后叹了口气,自己随手执拿起一把扇子扇起风来。 “你说他都回来两天了,怎么还不来看我?我还听说,他带了个神仙一般的美人儿回来,可是真的?” 墨含章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母后,懿皇兄不来看你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出在他带回来的那个神仙一般的美人身上。” “哦?” “那美人叫花卿。含章听说,懿皇兄在南疆差点身亡,是花卿救了他,后来灵枢素问兄妹找到他时,他便想带花卿回来,母后你猜怎么着?” 太后朝她翻了个白眼,急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 “花卿不肯跟皇兄回来,后来皇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人骗到中原来,还让花卿当他的书童。” “书童?” 太后满心疑问,墨含章却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 “对啊!书童。然后他竟然安排花卿住在澄鉴阁的侧殿,他住正殿,懿王府那么大,他哪都没让花卿去住,直接毫不避嫌地让花卿和他住一起,还有呢!” 太后越听越兴奋,墨含章说得也听开心。 “今天我本来和懿皇兄一起吃饭的,结果等了他一柱香的时间他才到,等他到的时候,他竟然又带着花卿,而且还让花卿和我们一起用膳,他还不停地给花卿夹菜,嗨笑眯眯地对我说,花卿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太后听了,不禁笑得眉眼弯弯。这真是个好消息,她的瑾儿终于想开了,终于知道要女人了。 “那,那个花卿如何?” “母后,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030章 香菇鸡汤面 花卿回到房间后便专注地作画,紫鸢和绿箩将饭端进来给她,喊她吃饭,她却有点小脾气地说: “不吃不吃,赶快拿走!” 紫鸢无奈地叹了口气。劝慰道: “王爷也没说罚你作画,你这何苦来着?王爷也没说明日便要你完成这些画作,小姐你先歇一歇,把饭吃了再画吧?” “不要!” 紫鸢和绿箩来回劝,她觉得烦死了,便将两人推出了门,她把门关上又继续作起画来。 墨怀瑾走到门口,紫鸢和绿箩看见了,忙弯腰正准备向他行礼,他却竖着手指“嘘”了一声,像是怕花卿听见,发现他来了,他知道此时的花卿心里有气。 毕竟,他在南疆可没少挨这小丫头的打,他才不要在王府招惹她呢,若她在王府对他动手,那他王爷的老脸,往哪搁呀? 所以他只是来看她一眼,他只是想过来看看花卿吃饭了没有,结果不出他所料,这小丫头片子,根本没吃饭。 他背着手走了,紫鸢和绿箩则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王爷怎么刚来就走了啊?而且也不和花卿说话,花卿又像是发现了他,可是根本不搭理他,当他空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鸢和绿箩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了,明明是主仆,可怎么看上去却不像主仆,反而像小两口闹别扭啊? 墨怀瑾刚走过前苑,便吩咐一路相随的福总管道: “你去送一送二小姐,就说我有事,不送她了。” “王爷有要事?” 墨怀瑾听见声音,转身便看见换了一身粉色衣裳的华曲曲行了过来。华曲曲近前,微微躬身向墨怀瑾行了个礼。 “哦,本王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送你了。” 华曲曲听后,言道: “军务要紧,王爷无须挂念曲曲。本来曲曲想邀请王爷到华府坐坐的,看来只有下一次了。” 挂念?挂念个鬼!墨怀瑾脑子里装的全是正在作画的花卿好嘛!他始终没说话,没表态,脸上一副甚是礼貌,内心却爱搭不理的笑,福总管读出了其中意味,连忙圆场道: “二小姐,我送你出去吧。” 华曲曲又朝着福总管行了个礼,点头道: “那就有劳福总管了。” 临走前,华曲曲依依不舍地看着墨怀瑾,以墨怀瑾今日的表现,她误以为墨怀瑾会留她或送她,可是墨怀瑾却始终没看她一眼,她有些落寞,但福总管已经在前引路,纵有不舍,也只能抬腿走了。 墨怀瑾在书苑的客厅接见了胡可征大将军,这位大将军几次与他出生入死,感情自是与他人不同。简单寒暄后,胡可征告诉他,据探子来报,扶桑国的太子萧珩已秘密潜入中原国,要诸事小心。 墨怀瑾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待大将军走后,夜已深了,出门已是月光如水照淄衣。 墨怀瑾抬头,发现澄鉴殿的灯仍亮着,便循着灯光走了过去,窗内,案几上已有几幅成品,而花卿仍专心致志地作着画,而侍女紫鸢和绿箩,早已困到不行,趴在凳子上睡着了,桌上搁着饭菜,仍是端来的模样,看来花卿,一口饭也没吃过。 他晃晃悠悠走向了厨房,厨房唯有一个小厮在看守,小厮看到王爷进来了,唬得连忙跪倒在地,平常小偷小摸惯了,总爱沾点王府的便宜,他以为无人可知,一向不入庖厨的王爷却这时候进来了,他如何不惊? 难道,自己小偷小摸的事,被王爷知道了?可是,整个王府,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就是那侍女,偶尔也会顺走含章公主殿里的几件看起来不起眼,但能换钱的东西。 “小人毛衣鱼见过王爷!” 小厮额上一排密密麻麻的细汗,沾得头发有点湿。 “免礼,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小厮虽然捉摸不透王爷想做什么,但听到王爷叫自己下去,便如闻特赦般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诺!” 小厮仿佛脚底抹了油一般,瞬间溜开。墨怀瑾挽起袖子,把锅碗瓢盆洗净,找了布袋装裹好的面粉,又挑了几项食材,仔细择洗干净,放置一旁备用。 他熟练地将面团揉至光滑,放至盆中盖上纱布醒发,又趁醒面之时,切菜生火。 本是习武之人他有的是功夫,面条在他手上仿佛抛出的玉练,经过反复提拉后,一根粗细均匀,晶莹剔透,仿佛机杼里用来纺织的棉线。 锅中鸡汤已熬制香浓,一掀开锅盖,鸡汤已煮至如牛奶般的浓白,仿佛若泉水般,不停地冒着泡,“咕噜噜”地往上涌。 他将面条放入,用筷子小心搅动,煮了片刻,便加入时令的青菜,调入少许盐,又撒了把葱花, 这才起了锅。 花卿中午虽然吃得饱,可是晚饭却没吃,又一直在作画,甚是疲饿。她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浓香,仿佛是肉香,又仿佛是面香,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死墨怀瑾臭墨怀瑾,欺负人!看到那个什么二小姐魂都被勾去了,什么华曲曲,我还华弯弯呢?什么玩意? 自己也是,撕人家画作什么? 肚子“咕噜噜”地叫,她回头看了一晚,紫鸢和绿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起身走向门外,低头跨门槛的时候,发现门槛外居然端端正正地放了一个木托,木托内是一碗香菇鸡汤面!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呀呀呀,她开心坏了,好激动好激动,她忙将木托端了起来,左右巡视了一圈,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奇怪了,这是谁送来的?为什么放门外?不过既然是放在自己门外的,那应该就是送给自己的吧? 那,这怎么好意思呢?她眉毛挑了挑,便笑边咬着唇。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又叫了,她对着空气喊了声“谢啦!”然后便开开心心地端着面回去吃了。 而回廊处,隐隐约约地走来了一个人,透过窗,看见花卿正在大快朵颐,不禁嘴角微微往上扬。 第031章 说你饿了就是饿了 次日,花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醒,紫鸢和绿箩在旁叫她她应了一声后转个身又睡了。 紫鸢不禁叹了口气,问向绿箩: “昨晚的面是谁送来的?”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小姐已经吃完了。等小姐醒了再问吧。” 两人看向床上呼呼而睡的花卿不禁又相对叹气,绿箩说: “还好王爷一早便去上早朝了,不然小姐到这个点都没醒,可怎么是好。” “可不是嘛!” 花卿昨晚实在是太累了,吃了碗面,感觉又饱又暖,舒服极了,一时便忘了自己夸下的海口要还墨怀瑾十幅画,躺回床上便睡了。 梦里自己正在吃着蛤蜊,明明是在家里坐着吃蛤蜊,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到了海边,更不知自己怎么站在海中,只觉得海浪有点大,自己有些站不稳,又迷迷糊糊中看到水里有人,她定睛去看了眼水中的人。 “墨怀瑾,你不能死!” 她大喊一声,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慌不定地看着四周,似在找寻什么。 “墨怀瑾,他人呢?” 她急急忙忙地下了床,着急着穿鞋,紫鸢和绿箩被她突然惊醒的喊叫声吓到了,回过神来时她已急急忙忙地要穿鞋走了。 “小姐,你别着急,先把外套穿上,九月的天气有些凉了,马虎不得。” 她才不管天气冷热,她只知道她现在只想立刻并且马上找到墨怀瑾,她一手推开了侍女,径直地向门外跑去,跑到石墙砌成的拱门,刚想穿过去,却猝不及防地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墨怀瑾,她本能地想退后,可后面是门槛,若非墨怀瑾眼疾手快,她势必会磕到墨怀瑾的下巴。 墨怀瑾低头看着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花卿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她喊道: “墨怀瑾,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她伸手去环住墨怀瑾的腰,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抱墨怀瑾,把墨怀瑾感动得无以复加。 “咳咳,我怎么会有事。” 他红着脸将花卿推开,花卿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主动抱了人家,回头一看,旁边还有侍卫,侍卫可能怕她尴尬,连忙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真心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花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墨怀瑾一双丹凤眼微微眯了眯,仔细看向花卿时,发现她头也没梳,心内不禁叹了口气。 “你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我梦到你死了,可我,并不想要你死,我害怕,所以我就跑出来找你了。” 花卿两只手来回交织,甚是不安,看得墨怀瑾一脸的心疼。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放心我好着呢。” 然后又偷偷附在花卿的耳边说: “你刚刚急得要哭,是因为起床没看见我,然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担心我,你担心我死了是不是?” 花卿点头如捣蒜,表示赞同。墨怀瑾看她乖巧的模样,心里满满的成就感,花卿这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终于被他驯化了呀,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过来坐下。” 墨怀瑾吩咐道,花卿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她坐定于石凳上,墨怀瑾用手当梳子帮她把头发理顺了,又取下了她的发带和发簪,重新给她梳发。 花卿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墨怀瑾梳着梳着,花卿便把他的手攥住,问道: “你在做什么?” “给你梳头发,你头发乱了。” “哦!” 对哦,自己昨晚和衣就睡,早上起来没梳头,不乱才奇怪呢,可是旁边侍卫并没有走呀,她忙拽住他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 墨怀瑾看她憋红的脸,越看越觉得可爱。 “你担心我的安危,给你梳一下头也不为过。” 重要的是,你第一次主动抱了我,可他只能在心里说。 “我当然担心你的安危了,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还怎么吃蟹酿橙啊,而且我还怎么回南疆啊?” 毕竟她身无分文,南疆路途又遥远。 墨怀瑾心里感到很受伤。 “你担心我,难道就是为了吃的和回南疆,就没有点别的?” “那是自然的!” 墨怀瑾气得转身便走,一抬头,却看到站在对面静静看着他俩的太后和含章。 “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一脸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她转身去看花卿,好一个人儿,皮肤嫩得似乎掐一下就要出水,唇胭脂样的红,巧鼻凤眼,眉如远山,粉扑扑的双颊如春日的桃花含粉,五官是说不上的吸人眼球,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就是花卿?” 太后指着花卿问,花卿还来不及反应,墨怀瑾抢白道: “是的母后,她叫花卿,是儿臣从南疆带回来的书童。花卿,还不过来见过太后?” 太......太后? 这个世界上怎么多太后?南疆一个太后,中原又一个太后?她猛咽了一口口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花卿,见过太后。” 墨怀瑾看见太后一直上下来回地打量着花卿,不禁道: “母后,你和含章先随便逛逛,花卿刚睡醒,有点饿了,我带她去吃点东西。” “墨怀瑾,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我不饿,不饿的。” 墨怀瑾心里一直骂花卿是个笨蛋,但脸上还是硬憋出了一个笑,迷死人不偿命那种。 “我说你饿了,你就是饿了。” 含章听后,连忙拽过太后的胳膊道: “母后,芙蕖苑的池塘最近新增了好多鱼儿,我带你去看看。” 太后颇为夸张的答道: “哦,好极了,哀家正想去看看呢,走。” 太后和含章一行人走了,原地只留下花卿和墨怀瑾,墨怀瑾气还没消,冷着脸道: “回你的房间呆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花卿反问道: “为什么呀?我凭什么听你的呀?” 墨怀瑾似笑非笑地答道: “你是我的书童,拿了我给的月钱,当然得听我的。” “墨怀瑾你是不是忘了,我答应做你的书童,前提是我要吃到蟹酿橙,你还说中原有的是好吃的,你刚刚也说我饿了,要带我去吃好吃的,那么请问,好吃的在哪?你先履行你之前的承诺,我再考虑要不要听你的。” 墨怀瑾看着她,感到好气又好笑,连声说: “好好好,你想吃蟹酿橙是吧?我现在就吩咐厨娘去做,你给我回房间等着。” “是,我现在就回房间等着。” 她朝墨怀瑾做了个鬼脸便往澄鉴宫走去,丢下一个被气得浑身冒烟却又无可奈何的墨怀瑾。 太后和含章并没有朝芙蕖苑行去,而是走向澄鉴宫。绿箩和紫鸢两个人本在院落里摘花玩,看到太后和公主走进偏殿,吓得直接“扑通”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 “奴婢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 太后也不理会两个侍女,和含章径直地朝着殿内行去,含章跟在太后身后,看到窗边的案几上有几幅画,便指着画对太后说: “母后,你看。” 太后走了过去,认真端详起花卿的画来,越看越喜欢,转身便叫侍女把紫鸢和绿箩叫进来。 紫鸢和绿箩此时额上已是细密的汗,本来两人执勤的时间在外面摘花玩,就已经是过错,此际又被太后唤入,两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二人行至太后跟前,行了个礼后,便一直低着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哀家问你们,这可是花卿画的?” 紫鸢行礼道: “答太后,这确实为小姐所画。” “哦?” 看太后似有疑惑,绿箩又补充道: “小姐昨天回来说要给王爷画十幅画,她昨晚一个人画到很晚,直至子时才入睡呢。醒来后,又嚷着说要找王爷,一早就出了门了,也不知几时归。她若知道太后来了,肯定高兴极了。” 两个丫鬟不知道的是,太后早就见过花卿了,她和含章过来时,就远远地看见墨怀瑾站着给坐在石凳上的花卿梳头,她作为墨怀瑾的母后,还没见墨怀瑾对哪个女子如此亲昵呢。 她又心想,花卿能为墨怀瑾作画到凌晨,证明花卿心里是有墨怀瑾的,想到此,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其实,太后你想多了,花卿之所以作画到子时,也不过是和墨怀瑾置气,想早点把那夸下海口的十幅画画出来,甩给墨怀瑾,好一走了之啊! 太后挥了挥手道: “嗯,知道了,含章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第032章 挠墙 太后看四下无人,便对含章说: “你说你懿皇兄对那小书童有几分真心?” “母后你刚刚不都眼见为实了吗?” 太后叹了口气,含章不解,问道: “母后为何叹气?” “你懿皇兄向来片叶不沾身,现在好不容易因祸得福得了这个小书童,哀家今日看到她,也喜欢得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懿皇兄和华府有婚约在身。这小书童,怕是要辜负了。” 花卿本想回屋,刚走到侧殿门口想推门,却听见里面太后和含章正在对话。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南疆渔村的小村女,能来到中原,能被他们皇室如此抬爱,都是因为墨怀瑾的缘故,她又如何不知? 只是,她毕竟年龄不大,知道自己对墨怀瑾有些异样的情愫,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何况,墨怀瑾向来嘴贫,她也分不清他具体哪句真哪句假,她好不容易捕捉到墨怀瑾对自己的好是异于常人,可是转身,墨怀瑾就拥着那个曲曲还是弯弯作起画来了。 她早就知道墨怀瑾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不是吗?素问见到她的时候就说过墨怀瑾有婚约在身,自己也听王府的家奴说过,现在又听见墨怀瑾的母后和胞妹说着同样的话,而且,貌似自己还成了墨怀瑾婚姻的绊脚石了,她如何能安? 她还有四幅画没画完,墨怀瑾也还缺她一道蟹酿橙,就算要走,这两件事也得先办妥吧?尤其是,那道把她吸引到南疆来的蟹酿橙,不吃定然不快啊! 只是,她现在如何回房间呢?墨怀瑾让她回房间乖乖地等着,自己也有画没画完。 她来回踱着步,里面的谈话声似乎没结束,咦,有了。 “小花猫,别跑!” 她故意将嗓音提高,来回在门外跑着装作追逐的样子,待太后和墨含章两人从门内开门行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外院来回寻着,找着。 “咦?太后?公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花卿你在做什么?” 含章看着她额角有汗的模样,不解地问。 “哦,刚刚有只小花猫淘气撕碎了我的裙角,我正找它呢,找到它要打一顿它的屁屁才是。” 太后听了只觉得好笑。 “你一个小书童,不好好侍奉懿王爷,跑到这寻一只小花猫打屁屁,合适吗?裙子破了,换一身就是,不够了,哀家赏你。” 花卿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恭谨地道: “太后您有所不知,懿王爷今日要去华府看华府二小姐呢,所以,我才有空在这寻猫捉狗的。不过太后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猫抱回去好好管教,保证它下次不再调皮了,不行的话我就给小花猫剪指甲,剪指甲。” 太后摇着头道: “好了好了,别瞎闹了,这还是在王府,猫啊狗啊有人天天喂着,要是在外面,你把小花猫的指甲剪了,它还怎么抓耗子呀!” 太后又叹了口气,花卿连忙竖起了大拇指。 “太后英明,花卿之前都没想到呢!百姓能有您这么位体恤民间疾苦的太后真是江山社稷的福气。” 花卿的脸上一副真诚的笑容,半点不掺假,哄得太后十分开心。太后心想难怪墨怀瑾那么喜欢她,那小嘴也太甜了。其实,太后你想多了,她只是在你跟前嘴甜,在你儿子跟前说话,她的话简直能让你儿子气到爆炸好嘛! “好了,不早了,哀家也要回去了。” 花卿在身后,恭恭敬敬地说了句: “恭送太后!” 花卿回到房间,便继续作画了。 墨怀瑾此番果然信守承诺,果真就命下人给她端了十道蟹酿橙过来。 十个侍女捧着十个盅站在她面前,那场面,说不出来的壮观。她兴奋得心都要跃到嗓子眼上了。 “花小姐,这是王爷命我等给您送来的蟹酿橙,您请慢用。” 花卿猛地咽了咽口水,假装矜持,摆摆手道: “嗯,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一众侍女应声退下,花卿跟到了门口,急忙把大门关上,然后像只猫闻到了腥一般地扑向了桌上的蟹酿橙。 蟹酿橙,蟹酿橙,我来啦! 她心里极其的高兴,若她是只猴或者是只狐狸,兴许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呢? 她也不坐,半蹲在椅子上,便打开了盅,盅内放着一个小碟,碟内放着一只橙子。 她提起橙子的根部,才发现橙子被厨娘用花刀切成了两部分,上面略短,下面略长,上面像个盖子,盖住了底下被填入馅料的橙盅。 橙盅里面是流着馥郁橙香的蟹肉汁,她心想肯定是厨娘当时取完了橙肉后炸了些橙汁留在了底部。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勺,满腔的蟹肉香气扑鼻而来,其中又混合了橙香,酒香。细腻的蟹肉口感绵密,橙汁又赋予了它多一层馨甜,而酒,又勾兑了几分浪漫。层层口感,馥郁馨香,她只一口,便被这道菜给折服了。 好吃,她的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像只偷腥的猫,甚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味。 “紫鸢,你去给我寻一壶菊花酒来。” “小姐,要菊花酒做什么?”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喝菊花酒,只是觉得菊花酒和这道菜很配而已。 “我就是想喝而已,你去吧!快去快回,难得王爷不在,我们仨关上门来一起吃。” 紫鸢应诺急急地走了,绿箩坐下来,花卿递了一个盅给她,又给了她一只勺子,绿箩吃着吃着,也同样说道: “要是有菊花酒就好了。” “是吧?我也觉得该配菊花酒。” 两人吃不多口,便搁了勺子,等紫鸢的菊花酒回来,紫鸢去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手里拎了好几瓶菊花酒。 花卿应景地拿了几只茶杯,把菊花酒打开,倒了三杯。 “来来来,我们喝点小酒。” 三人各执一杯,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三人吃了多长时间,谁也不记得了,只是模模糊糊之中,墨怀瑾推门而入,看到杯盘狼藉的餐桌,以及三个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哭的三人,不禁皱了皱眉。 花卿,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他几个箭步走向花卿,花卿看到他走近,大喊道: “墨怀瑾,你回来了?” 墨怀瑾还没搀扶起她,她却自己站起来了,微微颤颤地走向墙边,不停地挠着墙道: “墨怀瑾,我要吃蛤蜊!都城有什么好的,我要回南疆吃蛤蜊!” 说完她两腿一软,似乎要倒到地上,墨怀瑾眼疾手快将她扶了起来,她醉眼惺忪地道: “臭墨怀瑾,你去陪你的曲曲还是弯弯去吧!我不要蟹酿橙了,蟹酿橙一点也不好吃,还要配着酒,可我又喝不了酒,叫我怎么吃嘛!我不要做你的书童了,我要回南疆,我要回南疆吃蛤蜊。” 说完她挣扎着要自己走,墨怀瑾被她的语言激得又好气又心疼。他将她横抱起来,转身看向紫鸢和绿箩,对近身的侍卫说: “叫下人给她们送醒酒汤。” “是。” 花卿窝在墨怀瑾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拿墨怀瑾的衣服擦鼻涕。 墨怀瑾心里只道是想尽力满足花卿的口腹之欲,却不晓得她除了吃蟹酿橙外,还喝了酒,看来花卿这小丫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会吃。 “王爷,昭王求见!” “没看到本王有事要忙吗?让他在前厅等着。” 侍卫忙退到一边,说“是。” 只是黄昏,尚未入夜,墨怀瑾抱着花卿在王府来回走动,花卿还一副嘴里满是胡话,手也到处乱摸的模样,墨怀瑾也不生气,只是安安稳稳地抱着她向自己的正殿行去,这,如何让人不多想? 第033章 假醉 “懿王呢?” 昭王在前厅来回踱着步,时而抬头观赏几番他自己看不懂,却也会裱几幅回王府挂着好附庸风雅的画。 侍卫参拜道: “回昭王,懿王此时仍有要务要忙,让您稍等片刻,他处理完要务后便来。” “哦?” 昭王似乎有些怒意,旁边的樱吹雪笑道: “昭王,既然懿王有要务,我们就先回去吧?改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此时侍女刚好行来奉茶,昭王拿起茶杯便往地上一摔,额上青筋隐隐。吓得奉茶的侍女连忙跪倒在地,连喊: “请昭王恕罪。” 樱吹雪行至昭王的身边,以手替他揉了揉胸口,在他耳边轻语道: “昭王,这是懿王府,你的所做所为别人都看在眼里呢!小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昭王叹了口重气道: “但是懿王也太不像话了,本王是他的皇兄,亲自登门来见他,他却借口有事怠慢于本王,他能有什么事,不就陪着那小书童玩耍嘛?整个京城都知道的,看来那个小书童真是个妖女,本王今天就要把她赶出懿王府。” 昭王越说越气愤,他冷哼了一声,一副义气填膺的姿态,作势向门外行去。 此时墨怀瑾还在澄鉴殿内,看着喝醉了酒的花卿不知从何哄起,好不容易把她哄到床上去,刚准备拉过被子让她睡觉,她却忽然坐起身来。嘴里还喃喃道: “好吃,真好吃。” 一会又指着墨怀瑾大声嚷嚷道: “墨怀瑾,你为什么跑到我梦里来?出去出去,快出去,哄你的曲曲还是弯弯去!” 说完又开始哭,边哭边喊着: “我要回南疆。” 如果说一开始墨怀瑾还有耐心哄她,此刻就是想耐心哄他也哄不下来了。算了,若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能哄好的话,那门前池塘的鱼估计都能上天了。 他正想放弃,一看到花卿那泪眼婆娑的模样,心里便信心,生疼。 “好好好,你别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 若非此刻花卿的双靥胭脂般的红,墨怀瑾会忍不住怀疑她是否真醉,她反问“真的”时候,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那好,等我把画赔给你,你送我回南疆。” 墨怀瑾听后一愣,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她却下意识地把墨怀瑾的手打落,墨怀瑾的脸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当他看到她那双丝毫不参杂任何杂质的双眼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时,他才下意识地开口反问道: , “你没醉。” 他忽然感到伤心,他以为她醉酒,担心了半天,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想让她休息,甚至想把昭王赶跑后给她去做她喜欢吃的蛤蜊,可她竟然没醉。 她没醉就算了,可她竟然装醉来骗他,目的也不过是想回南疆。 花卿有些心虚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我醉了。” 墨怀瑾忽然有些发疯似的扑向她,她下意识地往后倒,可奈何他人高马大,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她搂入怀中。 “你就那么讨厌我?” 花卿挣扎着,推开他后还向后走了几步。 “王爷自重。王爷是有婚约的人,花卿以后也还要嫁人。不如就送花卿回去......” 墨怀瑾笑了,表情里藏不住的苦涩。 “有婚约如何?你要嫁人又如何?现在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你今晚宿在本王的寝宫。明日整个都城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即便你不认本王,你身上也有本王的烙印,一辈子也抹不掉。” “我是你的书童,在你寝宫怎么了,清者自清,而且,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说你要书童,我就过来了,但你偌大个王府,哪里会缺什么书童。我不辞而别,我母亲从云苍回来后,肯定会担心我,我真的不能在这逗留太长的时间,希望王爷能理解。” “我不理解!你是在意我有婚约在身是不是?本王不想娶的女人,夹塞给本王本王会要吗?” 花卿还是第一次听见墨怀瑾如此生气,可她脑子里还在绕着弯。 “要不要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回去了,回去把欠你的画画完,我就走。” “谁允许你走了?” 花卿刚想走,就把墨怀瑾扼住手腕给扯了回来,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墨怀瑾心疼地松开了她的手。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王爷别忘了,王爷与我,只是雇佣关系。” 花卿径直地向门外走去,墨怀瑾心里难过到极点。 花卿刚打开门,昭王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便显露在她跟前,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昭王指着花卿道: “妖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勾引起懿王来了。” 花卿听后大怒,吼道: “你给我闭嘴!谁是妖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懿王了?起开!哼!” 昭王吓得瞪大了眼,又瞪大着眼睛看花卿消失于他的视线。 看来,这小书童不是个善茬啊? “喂,不是,我说懿王,你新得来的这个小妖女挺辣呀!” “不会说话就自己滚。” 墨怀瑾甩了甩衣袖,径直地往殿外行去了。只留下昭王一人尬在原地,昭王来来回回看着自己的左右手。 这,简直太丢人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敢冲着他发火,再怎么说,他也是昭王啊!一个昭王的身份都能压死那只不懂事的小妖女。 而且,懿王还叫他滚!还念不念手足亲情了。 问题是,他现在是滚出去呢还是留在原地呢?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呆着也很无聊啊!可是滚出去的要是让颜如玉看见自己这么声名扫地,那如玉可怎么看自己? 他强装淡定,镇定自若地走出了门,对着门外的侍卫说: “今晚月色不错,本王四处走走!”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夹着尾巴的狼。 华府,华丞相在花园里端坐,对着月色独酌。 两个侍女提着灯在前照着,一边走一边不忘提醒跟在身后的华府二小姐。 “小姐,注意脚下。” 华丞相听见声音后,侧过头来看,只见华曲曲朝着自己行来。 “父亲,您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了。” 华丞相不搭话,两个侍女离去,华曲曲坐到华丞相的身旁,顺手给他斟了一小杯。 “父亲,这是最后一杯了,可别贪杯了,给母亲知道,母亲又得说你了。” 华丞相笑得苦苦,却也不搭话。自从那个人带着她和他心爱的女儿消失后,他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尤其在家,每次开口,似乎每句话都压着千万斤的石头。 华曲曲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华丞相,毕竟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父亲就是如今这般模样。 “父亲,明儿可以陪我去趟懿王府吗?” 华丞相又是不言。 “父亲,明儿你就陪女儿去一趟懿王府嘛!懿王刚回来,又新作了几幅画,女儿瞧着甚是喜欢,却也点评不出来什么,你是当今的画圣,你去给他点评点评,如何?” 华丞相将酒盏放下,开口道: “我已经封笔十几年了,且懿王的画,岂是我等臣子可随意点评的,你愿意去你就自己去,为父明日还有别的事。” 第034章 翻墙 可是华曲曲并不想放过此次机会。 “父亲,你就答应女儿这一次吧?从小到大,女儿也没求过你什么,你就答应女儿这一个请求好不好?” 华丞相又只是低着头喝酒。华曲曲见他不说话,乖巧地道: “父亲没有说话我就当是默许了,谢谢父亲!” 她像是怕他反悔,连忙站起身走了,父亲能默许她的请求,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花卿回到房中,便执起笔画了起来。可是一直画到凌晨,她还是没作完一幅画,真是邪了门了。 早已习惯花卿和王爷拌嘴的紫鸢和绿箩,此时已回榻上睡觉去了。偌大的偏殿就剩几盏孤灯陪着她,心里的落寞,简直比李白描绘的那白发三千丈还要长。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画好了,于是她搁了笔,站起身来像偏殿外行去。 白日里的王府总是异常热闹,不像此际,万籁俱寂,只有清泠泠的月光和她的形影相吊。 看到月光下树影泼墨似地盖了一地,她心里就开始有点毛了,呆在王府简直太寂寞了。 她好想出去,可是王府门外有侍卫守着。不如翻墙吧? 小时候翻墙的事可没少干! 说干就干,可是王府的石墙比平常人家的墙高出许多不说,就连墙边也没几棵像样的树,只有矮矮的可供欣赏的花卉,还有一颗满身是刺的刺树,那棵刺树倒是长得挺高。 花卿伸手去碰了一下那棵刺树,发现那刺树的刺居然能一颗一颗掰下来。她忽然就来了兴致,一颗又一颗地掰着。 墨怀瑾本来觉得花卿这几日脾气挺大的,便给她煮了碗雪耳莲子羹,想替她去去火。他趁四下无人把莲子羹端到了她房间的门口,歪头向里看,发现花卿并不在。 这么晚不在寝殿去哪了?他甚是担心,连忙搁下盛着甜汤的碗,转身便出了侧殿。 他本想叫来侍卫赶紧出去搜寻,结果没走几脚便发现花卿那小丫头正倚着一株开白花的刺树,在那掰刺,他觉得匪夷所思极了。 那小丫头片子既然真的一粒刺一粒刺的往下掰,真是脑子有病,更脑子有病的是他,他竟然看着那小丫头片子掰着刺。 堂堂一介王爷,什么时候如此清闲了,她愿意掰刺就让她掰去吧!王爷本人,忙得很! 他嘴角一勾,背着手便走了。 花卿掰着掰着掰累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布料挺好的呀,墨怀瑾家就是有钱,衣服的布料是她这辈子穿过最好的了。想必这么好的布料做的衣裳,衣裳本身就挺结实的吧? 所以,区区一棵刺树嘛!怕什么! 她攀上刺树,脚一蹬便往上爬。可是她只是把下半部分的刺去掉了,上面的刺她可没去掉,她把手缩进衣服袖子里,继续往上攀岩,这样不就扎不到了! 哇哇哇,花卿本尊我本人真是太机智了!可惜她高兴了没两分钟,袖子滑溜溜的布料一个没沾稳树身,她便华丽丽地摔下来了! “救命啊!” 往下摔的时候树干旁边没清理的刺扎得她生疼。 她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往下滑,直至四仰八叉地倒到地上像一只肚子朝上的乌龟一样,被前来的墨怀瑾看笑话,结果一阵清风徐来,身后一双大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带得飞了起来。 那感觉,简直就是在荡秋千。 当她落定于王府的屋顶,她转身,看到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她下意识地想给他摘下面纱。 黑衣男子却转过身去,没让她继续。 她有点尴尬,细如蚊子的声音说了句: “谢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转身欲飞走,花卿眼疾手快将他拽住,他回过眸来,那魅惑人的眼睛看得花卿一怔。 “我......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男子不语,却也不走。 “你刚刚救了我不假,可是,你把我带到那么高的屋顶来,屋顶前后也没棵树,屋顶也修得这么光滑,没个下脚的地方,我实在,没法下去啊!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送下去可好?” 男子走近她,将她横腰抱了起来,完蛋了,是心动的感觉! 花卿,你未来是要嫁云泽哥哥的人,怎么能对一个蒙着面的男子怦然心动,万一他撕开神秘面纱里面是歪鼻龅牙呢?不敢以正面示人,要么就是做贼了,要么就是长得丑! 而花卿满心眼的认为,他是因为长得丑! 蒙面男子将花卿带回了地面,把她放下后,又背过手去不看她。 花卿刚刚一直在胡思乱想,也没留意到自己已经下到地里了,等蒙面男子将她放下,她才反应过来。 “喂,你别走啊!” “你还有什么事?” “我让你带我离开屋顶,是让你带我到王府的外面,不是让你带我回王府的内院啊?你把我送回来,那我这墙不就白翻了?” 蒙面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再搭理她,纵身一跃,离开了。 花卿看到蒙面男子离去的身影,不禁心里黯淡万分,真是叫人沮丧! 算了,明天再想办法溜出去吧! 她又回到了偏殿,发现自己作画的案几旁边多了一碗雪耳莲子羹,她不禁欣喜万分! 难道,是刚刚那个蒙面男子给自己送来的? 她雀跃得很,刚刚还在想人家是做贼或是长得丑才蒙着脸呢,原来是做好事不想留名啊,真是一个极可爱的人! 你放心,你已经是我花卿心里头的大英雄了,下次再遇,你即便歪鼻龅牙,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第二天,华曲曲一早便领着华丞相过来了,王府侍卫向内通传华丞相携爱女来访,墨怀瑾不禁皱眉。 他把剑扔给灵枢,对素问说: “去把花卿叫到前厅来。” 素问点头应命,她听说昨晚王爷把花卿抱回了正殿,两人在一起在正殿逗留了很长的时辰,后来被昭王撞见,昭王指着花卿的鼻子骂花卿是妖女,王爷还为此生气,说昭王不会说话就自己滚。 既然生米已经是熟饭了,她又有什么好抢的了,她素问,打从一开始就不想与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男人,没了王爷,也还会有别人。 素问离去后,墨怀瑾便向前厅行去,看见福总管领着华丞相和华曲曲,华丞相和华曲曲见到他后,连忙行礼: “微臣拜见懿王爷!” “曲曲拜见王爷!” 墨怀瑾连忙搀扶起华丞相,华曲曲也等着墨怀瑾来搀扶,但墨怀瑾始终没搀扶她,她微微笑着直起身,只听得墨怀瑾说: “华丞相无需多礼,小王有失远迎,还望丞相莫要怪罪。请!” 礼貌,客气,谦卑。深得华丞相和华曲曲之心。 三人刚于厅内坐定,侍女便奉上茶来。 墨怀瑾捻着茶盖慢悠悠地浮着杯内碧绿的茶梗,心情看起来貌似不错。 “懿王归来,微臣本该早日的登门探访,但政务繁忙,实是抽不开身,今日方得片刻闲暇,便斜着小女过来探望了,还望懿王莫怪。” “华丞相费心了。” 华曲曲有些坐不住了,照他们这样开场这样絮叨下去,估计能絮叨到下午。 正想开口询问作画的事,素问领着花卿前来了。 素问弯腰拜道: “素问拜见王爷,丞相,二小姐。王爷,花小姐到了。” 花卿跟在后面也学着素问的模样弯腰屈膝拜道: “花卿拜见王爷,丞相,二小姐。” 墨怀瑾忽然有点想笑,这还是花卿第一次像模像样地拜见他,那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此刻温柔得像个淑女。 华丞相听说懿王最近甚是宠爱一位小书童,这名小书童名唤花卿,便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的女子,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 “花小姐,容老夫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年芳龄几许?” “答丞相,花卿再过一个月,就及笄了,也就是十五岁了。” 华丞相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心里那一瞬间燃起的希望火焰瞬间又被扑灭了。 也对,真娘离开自己已经快十四年了,若真娘和女儿还活着,这么多年了,他养的那支队伍,也该找到她们了。 何况,花卿比清语还大一岁。清语今年也不过十四岁,是他误会了。 “丞相,华丞相?” “父亲!” 懿王和华曲曲同时唤他,他才反应过来。 “哦,老夫刚刚失态了,请王爷见谅。只是,花卿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若花小姐愿意,华府随时欢迎花小姐上门作客。” 花卿一愣,我长得像华丞相的一位故人? “嗨,花卿小时候也经常被人说长得像谁谁谁呢,反正大家都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像也正常。” 华曲曲掩嘴轻笑,柔声道: “这位花姐姐性格真是爽朗可爱。” 花卿硬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在想,我信你个鬼。 “烦请丞相移步到观澜亭,我的小书童花卿很是喜欢绘画,近日新作了几幅画,丞相是当今的画圣,不如就给她指点一二?” 华曲曲郁闷了,她父亲过来本是给墨怀瑾看画的,怎么就落成了给墨怀瑾的书童看画了呀? 但是华丞相却欣然应允,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总之,他对眼前的花卿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看花卿的画嘛,自然是欣喜且不想抗拒的。 第035章 拜师 素问已经走了。花卿看见墨怀瑾像模像样地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华丞相走在前面,又看到一出门福总管就开始引路,而墨怀瑾故意走慢了几步,停在花卿的旁边,花卿喃喃道: “墨怀瑾,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丞相真的是当今的画圣?” 墨怀瑾认真地点了点头,花卿“哦”了一声,心想好吧!那就多逗留一两天也无妨,本来就差一幅画就完工了。 华曲曲听见花卿和墨怀瑾两人在她的身后窃窃私语,心里有些暗暗不爽,她故意放慢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的柔笑。 “花姐姐,走快点啦!” “哦,好,这就来。” 华曲曲装作一副颇为喜欢花卿的模样,可心里却对这个小书童厌恶极了,花卿心里明镜似的,她喜欢演自己就陪着她演呗! 两人并排行着,虽然脸上都挂着笑,可却各自心怀鬼胎。倒是行在跟前的华丞相和行在身后的墨怀瑾两人,心情甚好。 一行人到了观澜亭,紫鸢和绿箩早已把花卿所作的九幅画铺就。 华曲曲看向那九幅画,技法皆在自己之上,便忍不住问向墨怀瑾: “王爷,前日我所作的画可还在?” 墨怀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花卿却抢白道: “在的,王爷特地嘱咐我挂在书房里,以慰藉相思之情呢,二小姐若不信,可随我到书房。” 相思之情,墨怀瑾笑向花卿的脸在花卿看来却有些狰狞,尤其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似乎要剜掉她的舌头一般。 明明是她自己撕掉了人家的画,却一本正经地撒谎,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是忘了这九幅画是因何缘故而作的了吧? 花卿看到墨怀瑾那似笑却满是怨气的眼,慌忙转过身,却看到华曲曲羞红了脸低着头道: “花小姐怪会取笑曲曲。” 华丞相看着花卿的画怔怔地出神,他平生阅画无数,但能画到他心里去的,细数来也就眼前的这个小书童而已。 “王爷,花小姐,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已封笔十几年,目内早已无颜色,但与花小姐却甚是投缘。我刚看了花小姐的画,花小姐于绘画方面是颇有慧根的,唯技法还略缺火候。既是投缘,微臣此生亦不再泼墨,不如就倾囊相授,将微臣此生所学悉数教与花小姐,不知王爷与花小姐意下如何?” 墨怀瑾听后心中一喜。 “丞相的意思是愿意收花卿为徒?” 华丞相捻着须点了点头,表情现出极端自然的微笑。墨怀瑾轻轻咳了两声,转身对花卿说: “花卿,还不拜见师父?” 花卿“啊”了一声,墨怀瑾却嫌她慢,拱手对华丞相道: “那小王就替书童谢过华丞相了,既是拜师,便要有正式的仪式,小王这就命福总管安排下去。” 花卿愣住了,华丞相却摆了摆手,含笑着看向花卿,柔声道: “花小姐,你可愿意?” 花卿也说不上来愿不愿意,渔村以外的人都好奇怪啊,南疆太后收她为义女,还跟南疆皇帝请了懿旨封她为嘉德帝姬,现在来了中原,中原的华丞相居然又要收她为徒弟? 这,怎么好事都让自己拣着了?南疆太后收自己为义女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怎么着也算是救了柔福帝姬,可是华丞相,为何要收自己为徒弟? 她想不明白。她眼睛提溜溜地转着,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这,不太好吧?” 她转身去看墨怀瑾,墨怀瑾却一副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不识抬举的表情。算了,认命吧!反正她对眼前的华丞相也没多反感。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礼: “师父在上,请受花卿一拜!” “好好好,好徒儿,快快请起!” 华丞相欣喜万分,那种对花卿的喜爱太过真挚,以至于华曲曲认为老爹就是老爹,作戏也作得太真了。 华曲曲以为华丞相之所以收花卿为徒,不过是在讨好王爷,根本就不是什么花卿天资聪颖,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对花卿恭恭敬敬地拜自己的父亲为师这件事,充满了鄙夷。 结果她微妙的表情被华丞相给捕捉到了,华丞相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曲曲,以后要多跟花卿学习。” “好,女儿知道了。” 墨怀瑾对于华丞相收徒一事感到十分的高兴,也格外的上心,他又传唤进了福总管,想吩咐一下拜师仪式的事情,华丞相却摆了摆手道: “王爷,此事就交给微臣来操办吧!过两日便是家母的寿辰,我想于家母七十寿辰之日顺便举行收徒仪式,让华府来个双喜临门,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墨怀瑾抚掌道: “甚好!” “那微臣斗胆请王爷携花卿届时光临寒舍,其余的交给微臣来办即可。” 墨怀瑾说好,华曲曲心中只是郁闷,收个徒怎么能算是一喜呢?要算喜,也是自己的婚姻大事才是。她满心满眼装着的都是墨怀瑾,可墨怀瑾眼里却只有花卿。 墨怀瑾又陪着华丞相在王府里逛圈,两人聊了一堆她听也听不懂的事情,她昨晚想翻墙出去,本就没睡好,这时已经边走边打呵欠了。 墨怀瑾微有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将手放下,端着姿态跟着,走在路上因实在是困极了不停地点着头,她勉强地睁着眼,跟着。 好不容易王府传了饭,因为有外客,所以菜式也多了几样。她看着各色精致的菜肴猛咽了咽口水,许是因为困了,加之今天忙了一天她甚是乏累,那些平日里她看着都流口水的菜肴此际就摆在她跟前,但她却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捱到把华丞相和华曲曲送走,她转身问向墨怀瑾: “为什么要我拜华丞相为师?” “他是当今的画圣,有画圣教你绘画不好吗?” “可是我只差一幅画就要走了,我估计等不到两天后的拜师宴。” 墨怀瑾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喊着要走,但他真的很生气。 “来人啊,花小姐有些不舒服,把她送回她的住处!没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让她出来!” 花卿听后瞪大双眼看着他,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把她禁足了? “喂,墨怀瑾你别走!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墨怀瑾一寸一寸地逼近她,吓得她一哆嗦,直接瘫坐在廊沿上。 “你讲道理了吗?你才来王府几天,就嚷嚷着要走,钱也收了,饭也吃了,本王的便宜也占够了,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 花卿瞧见身旁的侍女掩嘴偷笑,她一下子臊红了脸。 “什么叫占你便宜,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哦,花小姐的意思是本王占你便宜了?” 花卿一副急于抢白急于解释却无处说起的模样,整张脸憋得红润异常。墨怀瑾叹了口重气道: “算了,本王不跟你计较,反正昨晚我们......” “墨怀瑾你在胡说什么!” 花卿急得跳脚,算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往住处奔去。 墨怀瑾的脸上却勾起了弯弯的笑意。 第036章 烧糊涂了 次日,墨怀瑾早早地出了门,等他回到府中时,觉得王府竟然平静异常。 他信步像花卿的住处走去,平静异常!推开门,平静异常!再走几步,还是平静异常! 绿箩和紫鸢看见墨怀瑾行了进来,正要行礼,却被墨怀瑾制止住,因为他忽然看到床上还在睡懒觉的小花卿正迷迷糊糊的睡着觉,一只脚还压着被子,可千万不能吵醒她。 他轻轻地靠近床边,把她的腿抬起,放到被子底下,却被花卿突然拉住手。她迷迷糊糊地喊着: “母亲,母亲,花卿不淘气了,不让把蛤蜊粥端走,花卿好饿,花卿饿......” 墨怀瑾真是服了,花卿喜欢睡懒觉,喜欢说梦话,还喜欢说着一切跟蛤蜊有关的梦话! 难不成上辈子她是什么鸟?专拣蛤蜊吃的?这是和蛤蜊有多大愁啊! 他又定睛一看,花卿都流口水了,咦,虽然很嫌弃,可是他还是用衣角帮她擦拭着口水,这小丫头片子的脸怎么这么烫啊?脸也红彤彤的,她也没怎么盖被子,真是奇了怪了。 他将手探向她的额头,仿佛手碰到了开水。 “绿箩紫鸢!” 绿箩和紫鸢听见叫喊,忙跟了过来。 “奴婢在!” “小姐这是怎么了?额头这么烫!你们怎么照顾的?快去传太医。” 两人连忙辞去。绿箩紫鸢万万没想到,平常爱吃爱喝爱折腾的花卿会突然病倒,看她日上三竿没起,还以为她是嗜睡呢?毕竟,她又不是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只是,王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来人!打盆水过来!” 侍女又忙着去打水,等端水过来的时候,墨怀瑾似乎略有嫌慢的叹了口气,但好在没冲丫头发火。 墨怀瑾亲自把毛巾洗了拧干敷在花卿头上,反复换了几条毛巾后,福总管才和紫鸢急急忙忙地领着太医前来。 “太医快,看看这丫头怎么了!” 太医由于一路跑过来,此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本来想喘口气,可听墨怀瑾这么一催,只好坐定,拉了几根红线,给花卿诊脉。 墨怀瑾却一脸的焦急,烦躁,真是烦躁,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才禁足一天就病倒了! 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转身拱手对墨怀瑾说: “王爷,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加上近日奔波劳累,失于调理,又偶感风寒所致,一会微臣开两幅汤药煎了给小姐喝下,这两日注意休息也就好了。” 墨怀瑾一开始听太医说的那堆种种病因,莫名头大,可最终听见说喝完药休息一下也就没事了,也就长舒了口气。他拱手道: “有劳太医了。” 福总管领着太医出去了,紫鸢忙跪地道: “王爷,奴婢有罪!没照看好小姐,请王爷责罚!” “你下去吧!这也不关你们的事,以后小心点服侍就是。” “多谢王爷!” 紫鸢起身走了。花卿其实在墨怀瑾进来后不久,听见他发飙便已经醒了,只是她不想理他,谁让墨怀瑾幽囚着她,不让她出门,更别说让她回南疆了。 只是,想是一回事,可身体却表现得很诚实啊! “咳咳咳咳......” 她莫名地想咳嗽,而且咳嗽的时候转了个身,后来又觉得翻身还不如不翻爽,又转了回来,鼻子此际又痒了,便用手揉了揉,莫名地烦躁,更烦躁的是,她一睁开眼睛,墨怀瑾那双并不小的眼睛正定定地盯着她! 吓死个人! “喂,我生病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一睁开眼就看到你的脸尤其你那双眼睛很吓人好不好?” 墨怀瑾又假装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本能地把他的手拍下。 “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你正常情况是希望每天醒来的时候看到我的,尤其看到我这张英俊的脸!” 花卿听了心里一顿鄙夷。 “臭不要脸到极点。” 墨怀瑾倒也不生气,他背起手来,在床边来回走了几下道: “你可能真的烧糊涂了,所以想不起来我对你有多重要,之前你睡醒,可是没洗漱就冲到前苑去找我的,又是哭又是抱的,你真的烧到想不起来了?” 花卿重新躺回被子里,把被子拉上盖过脸,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某人,真是臭不要脸到极点! 此后的两日,墨怀瑾一直呆在花卿的房间,即便花卿朝着他扔枕头,扔茶杯都赶不出去。 “我还没嫁人,你可不可以不要缠着我!你天天呆我房间,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娶你!” 花卿彻底无语,墨怀瑾又继续补刀: “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睡你房间怎么了,以后还要......” 花卿一听,直接用手掐了他的大腿,他“哎哟哎哟”地叫喊了起来。 “放手,疼!” “我叫你胡说。” 墨怀瑾也不恼,直接双手一叉,枕于脑后,躺在花卿的床上,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床,花卿要躺下来,只能挨着他,后来花卿真的生气了,直接整个人把他当床,直接睡了上去。 不睡不知道,一睡吓一跳,墨怀瑾的骨头跟别人真是不一样啊,一点都不匀称,两腿中间跟石头一样,硬梆梆的,顶着自己很不舒服。 算了,下来吧!可是墨怀瑾那头猪居然靠过来在她耳边吹气,真是要命,她最害怕别人在她耳根说话或吹气了,又痒又难受,而且墨怀瑾吹气就算了,还啃着自己的后脖,妈蛋,墨怀瑾这是把她当鸭脖啃了? “墨......墨怀瑾你干嘛?” “卿卿......” 咦,好恶心,墨怀瑾竟然叫她卿卿,还啃得她臭得要死!真是忍无可忍! 她翻身回去,却看到墨怀瑾那仿佛喝醉了的眼神,他还是想啃她! “呜呜呜呜......墨怀瑾,我不好吃!” 虽然她使出了浑身力气,但奈何对方人高马大,她根本撂不倒他! 怎么办?怎么办? 再这样啃下去嘴巴和脸尤其是脖子都得肿啊!她才不要成为别人的鸭脖! 她忽然温柔地邪媚一笑,对墨怀瑾说道: “让我来!” 墨怀瑾凌乱了,这小丫头片子是开窍了?可是更让她凌乱地在背后,这小丫头翻身压过自己后,便照着自己的一顿脸猛地揍了起来,他正恍惚间,花卿已经翻身下床,跑到门边,敲门道: “救命啊!救命啊!王爷晕倒了!” 一开始花卿喊救命墨怀瑾压根就没往心上放,因为他知道即便花卿喊破喉咙王府上下也没人敢进来,可是最后一句“王爷晕倒了”那问题就大了。 他连忙翻身下床,跑到门边把花卿拽了回来,花卿却还要去捶门,两人一拉一扯,然后便华丽丽地摔倒了,两具躯体交缠叠于门内。 好巧不巧,门开了!好巧不巧,来人还是灵枢和含章公主!好巧不巧,花卿在下王爷在上!好巧不巧,衣衫早已飞散了一大片!好巧不巧,花卿双腿还盘着墨怀瑾的腰!她还一心想着制服墨怀瑾! 可,误会大了! 花卿看到突然开了的门,看到侍卫一众诧异的眼神。转过头来看向墨怀瑾,他微微笑着,还咳了两声。 她想起来,只是,动作也太不雅观了。 “你们快来,快来把王爷扶起来,我起不来!” 墨怀瑾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灵枢,警告! 灵枢装作没听见花卿所说的话,打了个哈哈,又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今晚风真大,这么重的门也被吹开了,唉,我还要去看看别的地方门有没有被吹开。” 灵枢说完还很体贴地把门关上。含章却羞红了脸,她是刚好在外赏月,可没想到听见花卿呼喊,便急着跟了过来了,结果便看到了这一幕。还好灵枢精明,不然也不知道懿皇兄会不会嫌她碍事? 花卿看到那刚被打开的门又重新合上了,瞬间欲哭无泪。 墨怀瑾的唇又往她脸上落,她慌忙推开: “墨怀瑾,我警告你!不准你再啃我!” “我啃你?” “你啃我就算了,还抹我一身的口水,臭死了!” ...... 第037章 刺客 到华府华老夫人大寿这一天,华府到处悬灯挂彩,甚是热闹。 华丞相和继室站在门外,招待宾客,脸上是说不尽的喜悦。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里面请!” ...... “华丞相,恭喜恭喜,今日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 “华夫人真是好气质,听说华小姐长得倾国倾城,又知书达礼,可是随了夫人了。” “听说华小姐许配给了懿王爷呢!” “那可真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呀!” ...... 花卿和墨怀瑾坐在马车内,听到外人如此说,她莫名感觉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墨怀瑾想牵她的手,却被她打落,她气急了,死墨怀瑾臭墨怀瑾连续几晚把她当猪头啃了,弄得她脖子上全是印。 紫鸢和绿箩还边给她擦药膏边安抚她道: “等生了小王爷就好了。” ......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也打不过他! 花卿白了墨怀瑾一路,墨怀瑾只是感觉好笑。 等两人下了马车,华丞相和华夫人早已立定在马车前等着他们了。 “微臣拜见懿王爷!” “臣妇拜见懿王爷!” 墨怀瑾赶紧搀扶起: “丞相及夫人无须多礼。” 花卿又恭恭敬敬地朝着华丞相和华夫人行了一拜: “花卿拜见师父,师娘!” “好徒儿,快快请起,来,里面请。” 墨怀瑾伸手去抓过花卿,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府,花卿又本能地拍了他一巴掌,墨怀瑾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要是想全部人的眼光都看过来,你就闹吧!” 花卿瞬间蔫了。要死了,当初就不敢为了他那晚蟹酿橙,不辞千里跟着他!现在好了,现在成了荔枝木上的烤鸭,里外皆煎熬! 华夫人走在后面,她看到花卿那双眼睛和她的仪态后,心慌到不行,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一位故人了,难怪老爷嚷着要收她为徒。 可是老爷竟然说收她为徒,那想来花卿并不是当年真娘带走的那个孩子。 只是,她心里还是很不爽,这么个野丫头仗着自己长得像真娘,便让老爷认她做徒弟,又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对王爷眉来眼去,让王爷当着众人的面,牵着她进门,那种感觉,仿佛她才是未来的王妃!那曲曲呢?她的宝贝女儿曲曲又算什么? 这个花卿,也太有心计了!寻着机会她定然饶不了她! 花卿和墨怀瑾跟着华丞相进到内殿,见了华老夫人。华老夫人见到花卿不禁问: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花卿一脸的懵,怎么这些长辈都喜欢问自己年龄,好尴尬,好尴尬! 看到花卿一脸的羞赧,华老夫人才自觉自己失语了,华丞相在旁打了个圆场。 “母亲,花卿她快十五了。” “哦”,华老夫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再无光泽。 “也不知那孩子现今过得怎样?” “母亲你放心,清语吉人天相,定会好好活着的。” 因为有外客在,华老夫人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她看花卿的眼神,总是不太一样。 许是因为老人家都啰嗦,还都喜欢讲一些晚辈不喜欢听的故事,墨怀瑾没听几句就困了,可花卿却一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华老夫人说过的景见过的人她都在梦中见过似的。 “懿王爷,皇上和皇后来了!丞相让我通知您一声。” “好,知道了。” 传话的小厮走了之后,墨怀瑾便和花卿扶着华老夫人告别,往前门行去。 前门早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其中有些宾客从来没得见过皇上皇后的,此刻垫着脚尖往路上看去,但因有护卫在旁,倒也没人敢逾矩,而且逾矩是要掉脑袋的,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眼尖,远远地就看见墨怀瑾一对搀扶着华老夫人走了出来。 “皇上,您瞧!” 皇上顺着皇后的手指,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越发小了。 “懿王居然把当日的小书童带过来了?” 皇上来了几分兴致,等花卿三人到了跟前,花卿三人齐齐地参拜了皇上和皇后,皇上甚是开心,对华老太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旁边的人便开始不淡定了。 华府真是不简单,华老夫人的寿宴竟然请得动皇上。 可那王爷的小书童更不简单!不仅让王爷携着她进来,连皇后都带了礼物来给她! 皇后看到花卿高领下掩藏着的点点印记,不禁掩鼻而笑。 “花卿,本宫听说,你的画连丞相看了都赞不绝口,还因此要收你为徒,你若得闲,让懿王带你入宫,我们多聚聚,本宫也喜欢绘画,正好可以切磋切磋。”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花卿收了皇后送的礼,并只好硬着头皮说: “好,一定!” 花卿其实并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合,她也不懂应酬,好在她扶着华老夫人出来时,墨怀瑾和她分立华老夫人两边,没再缠着她。 而且皇上和皇后来了之后,墨怀瑾便和皇上走了,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是墨怀瑾的眼光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瞥。 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个引他注目的冰糖葫芦桩,她满身挂着的都是冰糖葫芦一样!一想到墨怀瑾晚上啃自己的嘴巴,她便浑身不自在! 反正皇后也被华曲曲叫走了,她可不想被墨怀瑾继续盯着,她朝墨怀瑾做了个鬼脸,转身却碰上了华夫人。 “花卿,我刚刚在曲桥上丢了块手帕,你可以帮我去找找吗?” 华夫人一脸的急切模样。花卿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华府可真大,她跟着华夫人,生怕自己迷了路,可越走越感觉到庭院之深,本来一开始自己身处热闹繁华之处,可是跟着华夫人走着走着,除了站列看守着华府的侍卫外,其余闲人一律未见。 “花卿,你今年几岁了?家住何处?” 又是同一个问题!中原人真是奇怪,老喜欢问她年龄! “回师娘,花卿只差不到一个月就十五了。家住南疆的一个小渔村呢,很偏僻的一个地方。” 华夫人“哦”了一声,走到桥上,看着底下绿得像翡翠的湖水,脑筋不停地转着。 “那你从南疆来到中原,可还习惯?懿王对你可还好?” 花卿连忙摇头。 “不好,他对我一点都不好,平常喜欢气我,生气时还喜欢啃我,可我又不好吃!” “啃你?” 花卿解开了衣领的扣子。 “诺,师娘你看,他啃我脖子。” 华夫人近前一看,满脸通红,她内心很生气,可是表面却仍很淡定,她帮花卿把衣领的扣子系上。 “花卿,这件事情以后不要跟别人提,知道了吗?” 花卿乖巧地点了点头。 华夫人又装作继续寻找手帕的模样,走到她之前命人动过手脚的木桥处,忙唤花卿道: “花卿,你看湖面上是不是浮着一块手帕?” 花卿近前一看,答道: “没有啊?” 这时远处有侍卫带着弓箭冲了过来,边跑边喊: “有刺客!” 华夫人惊得满头大汗,一手扯过花卿把她拎到那块松动的木板前,柔声道: “你探头下去看看,真的有。” 花卿身子前倾,低下头去看,可寻了许久,也没见到,河面一直很平静。 “夫人,你是不是......” “眼花”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感觉有一股外力推向她,她随着身前的木板从上往下降。 “嘣......” “来人啊!快来人啊!刺客在这!快点抓刺客!” 华夫人指着花卿落水的位置对外叫喊,很快桥上便围了一圈,弓箭手纷纷对着河面开始进行扫射,一时河面箭雨纷飞,河水被激打得起一两米高。 华夫人看见刚刚花卿落水的位置开始泛红,心里开始稍安。 “来人,把刺客捞上来!” 华夫人一听,顿时面如死灰。 “且慢!今日是老太太七十大寿,且有圣驾在此,你们谁敢前去禀报?要是惊动了圣驾,丞相怪罪下来,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领头的侍卫忙低头道不是。 “那依夫人的意思?” “派几个人在这盯着,等老太太生辰一过,明日再打捞!” “是!” 她心想的是等晚上无人了,自己再暗中安排把花卿处理掉,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家中地下室被人打开了。 当侍卫告诉华丞相家中密室被盗,华丞相连忙赶去密室时,才发现密室机关尽毁,而军机图早已不知去向! 华丞相急急忙忙地发号施令: “抓住刺客!要是刺客跑了,你们提头来见!” 当华丞相领着侍卫赶到桥边时,华丞相发现华夫人跟前的木桥少了两块木板。 “来人,放箭!” 华夫人也不阻拦,脸上的神情很是不自然。放完箭后,华丞相又命众侍卫: “捞!” 只听得“扑通”“扑通”的声音,又见着无数的水花飞溅。 “丞相,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 华夫人急了,指着花卿刚刚落水的地: “从这里顺着水流方向搜,搜不出来治你们的罪!” 侍卫懵了,顺着水流方向搜,华夫人当刺客是鱼啊?是鱼有时候也会逆流而上的啊? 可毕竟人家才是主子,他们除了“是”字外,并不敢多说一个字。 水里的侍卫把整条河都搅浑了,还是没找到人。当他们湿漉漉地站定于华丞相跟前时,华丞相那阴森可怖的脸只骂了一句: “一群饭桶!” 随后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华夫人连忙过来搀扶,给他揉背揉胸,好言好气地劝慰: “老爷,当心身体!” “走开!” 华丞相一甩手,华夫人失去重力摔向了地上。这时一个侍卫疾驰奔了过来,扑通倒地,急促道: “报!丞相,懿王爷的随身书童不见了!” “什么?” 花卿不见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 一众侍卫转身寻去了。摔坐在地上的华夫人这时爬了起来,别有用心地道: “老爷,怎么会这么巧?那花卿和刺客是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他们是一伙的?” “一个妇道人家,回你的房间去好好教育好你的女儿,其它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 华丞相气得肝疼,他生平最讨厌别人嚼舌根,何况还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嚼舌根。 但眼下,他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去寻皇上和懿王禀明情况了。 第038章 毒 天渐渐地沉了,开始落叶的乔木,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疲惫地卧立在路旁,任由傍晚的风来回晃荡。 这蒙面男也太沉了! 花卿搀扶着蒙面男进了破庙里,刚进到庙里,蒙面男便向墙内摔去,重重地倚着墙壁滑坐下去。 “喂,小心!” 花卿话语刚落,蒙面男的眉毛便骤然一拧。 花卿忙就前,看到他那擦向地面的手掌赫然擦出的血迹,不禁叹了口气。 “你看你,就不能慢点坐!手掌都摔破了!” 蒙面男转过身去,低声道: “滚!” 花卿震惊了! “喂,虽然你在水里帮我挡了两箭,可是我好歹游到水底帮你解开系住你腿部的水草,我还把你捞起来,扶你到这,你竟然叫我滚?” 她眉毛一拧,整个模样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蒙面男不再说话,花卿气他的不可理喻。便冷哼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 眼下并不是什么严寒天气,可是毕竟入了秋,而且她又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夜风一吹,便不禁连续打了几个寒颤。 “哈秋!” 蒙面男挪动身躯,略带嫌弃地避开她。花卿白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怀疑道: “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救了一匹比墨怀瑾还不可理喻了白眼狼?” 嗷嗷,还是去捡点木柴回来吧?不然自己得被冻死。 她爬起身来,刚走几步,蒙面男冷声问道: “你去哪里?” 花卿回头道: “我去哪里需要跟你报备吗?” “你要敢乱跑,我绝对会杀了你!” 花卿耸了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来杀我吧!” “你......” 蒙面男剧烈的咳嗽着,花卿刚迈腿准备跨出去,忽然整个身体就僵住了,仿佛抬起的腿不是自己,无半点知觉。 “喂,无脸男,你对我做了什么?” 蒙面男不说话,闭着眼睛倚着墙坐着。 花卿想动腿,可腿却不听使唤,她想弯下腰去把腿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也弯不了,手也动不了,除了一双眼睛可以来回转动,能开口说话外。 她要哭了,感觉自己就像一棵栽进土里的枯树一样,不得动弹。 “你个白眼狼是不是封了我的穴道?你快给我解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去哪?” 蒙面男淡声问道。 “我?我现在要去找华丞相和懿王爷告状,让他们派兵来灭了你!” “你要敢去,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花卿也不理他,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笨死了,她如果真要害他,她怎么可能带着他逃。可是他好像把他话当真了,封了她的穴道,还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她又不想跟他多废话。 两相僵持,蒙面男先崩不住了,他一挥手,随风卷起的草根飞中花卿身上的穴道,仿佛冻住的雪一下子化了,全身的血液来回流动,她的身体又能动了。 她害怕蒙面男再次封住她的穴道,连忙跑出去捡了木柴,还顺便挖了几个地瓜带了回来。 蒙面男一看,眯着眼道: “原来你的懿王是地瓜,华丞相是木柴啊?” 花卿白了他一眼。她是不喜欢墨怀瑾,可是她受不了别人说墨怀瑾是地瓜,毕竟,墨怀瑾不好吃,地瓜好吃啊!华丞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他是木柴呢! “你这个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要蒙着张脸了。因为你不会说话的嘴巴太臭了,不蒙着,容易口臭熏到别人!” 蒙面男两眼一翻,气结得背了过去!背过去后又觉得不对劲,便转过来对花卿道: “你过来!” 花卿刚把地瓜放到木柴旁边烤,一听到蒙面男没好气的叫她,淡淡地回了句: “干嘛?想杀了我?” 蒙面男懒得和她解释,单掌运用内力劈向她,仿佛一块磁石把她这块硬铁吸到他的掌中,他一回掌,花卿便凶重地落到他的怀中。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的那双眉毛让她不禁联想起那晚在懿王府带她飞离地面的那个男人。呸呸!他才不是那晚的那个男人!眼前的人肯定是因为长得丑,所以才蒙着个脸! 蒙面男这时解开了面巾,对着她的脸哈气,花卿直接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有病啊!干嘛对着我哈气?” “你不是说我嘴臭吗?” ...... 花卿瞬间无语,觉得眼前坐着的男人比她还幼稚。 她默默无言地坐到火堆旁边翻着地瓜。边上的男人这时又开口了。 “我叫萧珩。” “哦!” 她似无反应,萧珩眉头一拧,又吩咐道: “你过来!” “不去!” 花卿话语刚落,一转身便听到“当”的一声,随后便看到皱着眉头的萧珩把箭扔了。 “把我帮后背的毒血吸出来,我够不着。” 他的面容惨淡,白得骇人。明明是没有半点血气的脸,却美得惨绝人寰,仿佛生长在地狱里的天使,哦不,生长在天界的魔鬼。 “我凭什么帮你?” “你不帮我我就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呀!杀了我就更没人给你吸毒血了。” 她低着头又翻了一遍烘烤着的地瓜。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萧珩的额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让心地纯良的花卿不禁有些坐不住。 算了,谁让自己救的又是和墨怀瑾同款的不是省油的灯。 她将柴棍丢下,绕到萧珩的身后,低声道: “你把衣服解了。” 萧珩不声不响地将上衣的扣子解开,两肩一抖,黑色的上衣滑落至腰间,裸露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到处是狰狞的伤疤,像一条条蜈蚣,攀卧在他的背上。疤痕的形状很不规则,应该是不同的兵器所致。 花卿清楚地记得墨怀瑾的背,也有些刀剑伤,但不如眼前萧珩的骇人。 她下嘴去吮吸他那被毒箭刺中的后背伤口,一股股的血腥味令她作呕。 毒血吐在地上全是黑色,直到吐出的血液呈现出鲜红色时,她才停了下来。 她又将萧珩的蒙面巾拿到庙里的废巾里清洗,回来的时候萧珩已经把烤好的地瓜捡到了干草上,她看着光着上身的萧珩,不禁脸红。 她坐到萧珩的对面,把他的蒙面巾烤干后想帮萧珩包扎伤口,却发现蒙面巾根本不够长。无奈她只好又撕了一片自己衣服的袖子,这才勉强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了,只是,伤口的包扎布条不够美观呀! 折腾了大半宿,最后她实在扛不住困意,倚着墙合衣便睡着了。 门外,几声犬吠断断续续地吠着,入秋后的夜甚是清寂,一弯清泠泠的月悬在天边,身边还有着一颗比它还小的星相伴。萧珩看着熟睡的花卿,听着久不久便哔哩吧啦作响的火星,莫名地觉得心安。 惟愿此夜安宁,但此夜又怎会安宁? 第039章 黑衣人 “那里有座破庙,进去看看!” 从林间翻出来的黑衣人围着破庙,萧珩听见脚步声,瞬间把火灭了,又将花卿抱到自己铺好的叶子床上轻放好后,将黑衣往身上一披,系好扣子,便迎了出去。 月色下,弯如月的利刃透着如霜如雪的清光,身轻如燕来去自如的黑衣人看到那张清冷如霜的脸后,便操持着手中的弯刀向萧珩劈去。 一时打斗之声不绝于耳!花卿睡梦中听到打斗声不禁惊醒,她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干叶铺就的叶子床上,火扑灭了,透进来的月光照出火堆旁边的几个烤地瓜,却没照出蒙面的男人去了哪。 刀剑声和惨叫声又再次传入了花卿的耳中,她连忙起身,跑到门边刚拉开门便看到一把弯刀立于自己的脑袋上空,她顿时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双手举起抱住头。 一把碧剑透着寒冽的光见血封喉,花卿尚未抬头,黑衣人的脖颈已血流如柱,失去意识的黑衣人轰然倒地。 “你没事吧?” 萧珩收回自己的剑,低声问她。她惊魂甫定,抬起头发现头上的弯刀不见了,疾驰近前的萧珩正低着头看她,她有一瞬间恍惚失神,她摇了摇头道: “没事。” 她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一看,蒙面的黑衣人大概有七八个,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还配着同样的弯刀。如今已经七荤八素地躺倒于庙庭中,死相凄惨。 她再抬头,萧珩仿佛没见到这些尸体一般,转身进了庙。 花卿第一次看见死人,而且这么多死人,她不禁感到害怕,不禁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才转身跟着萧珩进了庙里。 萧珩又重新把木柴点燃,给她剥了地瓜递给她。 “既然醒了,就赶紧吃点吧,一会要上路了。” 上路?天呐?他该不会是想杀了自己灭口吧? 花卿害怕极了,她不自然地笑着,摸了摸耳垂道: “我不饿,不饿的。” 慌不择言地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紧张和害怕。 萧珩看到她身子微微有些抖,心想是不是刚刚的血腥场面吓到了她。 他低下头,没再勉强她,只是将剥好的地瓜送到自己的口中,悠然地咀嚼了起来。 花卿看着地瓜那金黄的色泽,细腻的纹理,闻起来甚是香甜的气息,不争气地猛噎口水。 “天哪,我太难了。生活太苦,我急切需要吃点甜的来安慰安慰自己。” 她的内心正可怜巴巴地自我怜悯道。可是她始终没敢内心的想法说出,氤氲的水汽在她的眼眶内打转,那双眼睛让萧珩忍不住想到了一种黏人的生物—猫。她的那双眼,又圆又亮,还水汪汪的,瞪着他吃地瓜,仿佛馋得要落下泪来。 萧珩又低头剥了一个,结果这时花卿出**了。 “萧珩,你别吃了,吃多了不利于消化,我帮你吃。” 她一脸的正义,从萧珩手中抢过来地瓜后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萧珩本来就没打算吃,剩余的两个,本来就是想留给她的。他没说话,转身便出了庙门,不多久拿了一截竹筒回来,递给她。 “喝水。” 花卿接过来喝了几口。此时门外有响动,萧珩对她道: “该上路了。” 花卿一副要哭的模样。萧珩正不解,此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都穿着夜行衣。 两人解开面巾,花卿才看到来人是一男一女。 “主人!” 两人行了礼,萧珩问道: “如今外面风声如何?” “城门已有重兵把守,出逃不易,追兵也快追上来了。” “嗯,知道了。” 花卿拿着竹筒,轻轻地放到地上。这时她注意到萧珩的皂鞋已经挪了几步,她以为他要走了,可是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她一抬头,便对上了萧珩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那双仿佛能把人洞穿的眼睛。 “你还坐着干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萧珩开口道。樱吹雪望了花卿一眼,她的模样有几分好笑,因为她那精致的脸蛋却配着粘着枯叶的发丝,和少了一截的衣袖。 “主人,我们不能带着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凶险,官府的人不会为难她的,让她留下吧!官府的人明天就能找到她,她不会有事的。” 花卿一听见官府,登时跳了起来。 “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才不要被他们带回去呢?” 何况她之所以落水,完全是华夫人推的她,而华夫人又是墨怀瑾未来的岳母,墨怀瑾会信她呢,还是会信华夫人呢?她不敢下此赌注。而且,她是真的想回南疆了。 “主人,她是懿王的女人,带着她,多有不便!” 杜佑在旁边补充道。花卿急了,忙跺脚道: “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讲。什么叫我是墨怀瑾的女人?我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的女人是华府的二小姐,不是我!真的,我发誓!” 花卿一副急于撇清的模样,忙伸出手指指着填发誓。 “带上她吧!等出了关再把她扔了。” 说完萧珩转身便走,花卿虽然很不喜欢他说的这句话,可是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看到身旁两个不太友善的侍从,加之萧珩这样一个头号闷葫芦,她内心全是郁结的气,气到嗓子疼。但她力量单薄,还等着萧珩带她出关,她又不好说什么,要是眼前的萧珩换作墨怀瑾,她早嚷嚷了。 如此想来,墨怀瑾还是有一个可爱的地方的,起码她心情不好可以随便嚷嚷,而且墨怀瑾对她,可以说得上有求必应。 其实离开墨怀瑾她也挺舍不得的,毕竟懿王府有许多好吃的,可以天天吃不重样的佳肴,紫鸢和绿箩对自己也不错,可墨怀瑾毕竟是有妇之夫,都快娶妻,他的未婚妻对自己也不友善,他那么有钱,她那点小月钱不还也没关系的吧?何况,在南疆,她救了他,就当扯平了。 她坐在马车上,长吁短叹的模样令萧珩捉摸不透。可是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捉弄她的心思,他只想早点到玉门关。 “吁......” 马车停了下来,杜佑掀开帘,对萧珩道: “主子,下来透透气吧!我和雪儿去给她买出关所需的行装。” 萧珩点了点头。杜佑和樱吹雪骑了马疾驰而去。 花卿下了马车,此时天色有些蒙蒙亮,太阳尚未出。山岚之间笼罩着无尽的雾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朦胧美感。 她蹲在路边,看到秋露凝集在枝丫上,她伸手弹碰,秋露便掉了下来,她又伸手再碰,秋露又掉了下来,一场无聊的游戏她玩得乐此不疲。 萧珩靠着马车坐着,看她像只找到了绣线团的猫,不停地挠着玩着,他愣了几秒,眼睛里的雾蔼难辩。等花卿反应过来身后有人时,他已经翻身上了车。 第040章 阿奴 花卿也跟着上了车,进到车内,花卿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模样笨拙。 萧珩侧身拿了摆放在一旁的包裹,面无表情地翻找着金创药。 花卿好奇包裹里是什么,便张望了会,结果却看到包裹被重新系上,萧珩一双白眼看着她。 她索然无味,心想也不知那一黑一白什么时候回来? 再抬头时,萧珩已经解开了扣子,衣服亦被他的臂力挣落。 这个人可真是奇怪,脸那么白,可身上的肌肤却是古铜色的。脸也精致得要命,若不是那两道剑眉,她兴许会将她认作女人,可他身上不说后背就是胸前都好多狰狞的刀疤剑伤,密密麻麻的。 她该怎么形容他的外貌呢?就感觉好似一古铜色的男人脸上抹了很多的粉底,明明脸上和身上不是一个色号,可是脖子却将他的上下贯连得没有一点突兀感。 说到脖子,额,妈呀,她忽然很想啃一下他的脖子,那突起的喉骨,简直比鸡鸭脖都诱人许多。 她定定地看着萧珩的脖子咽口水。一抬起头,萧珩那清冷如霜刀的眼神直直割向她: “看什么?!” 她绯红如霞的脸颊忙低下,半晌,结结巴巴地说了句: “我饿了。” 她的肚子还很配合地“咕噜噜”地奏起鼓来。萧珩虽仍是不悦,但脸上的神情却柔和了些。 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点了些金创药,想往背上抹,却始终够不着。 “我来帮你。” 没等他回应,花卿便绕到他身后,将昨日的包扎带解开,又从他的身旁拿过金创药,学着他的模样沾了些粉末往他身上涂抹。 “我有点想不明白,你明明有手下,为何要独自一人潜入华府作刺客?” “我去华府不是为了杀某个人。所以我并不是你口中的刺客。” 萧珩低声答道。 “那你去华府是为了什么?” “无可奉告。” 花卿上完药后又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他正穿着衣服,系着扣子,花卿又道: “不是为了杀人,难道是为了偷东西?” 花卿问完后没等萧珩回答她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我感觉你一点也不差钱,你武功那么高强,还跟着两个手下,不至于沦为盗贼吧?”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话很多。” 花卿瞬间无语。她双手捧着滚烫的双颊,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但萧珩本人就淡定得多,他虽然背上受了箭伤,可整个人仍坐得笔直。花卿想到他刚刚在车下,站在路旁,站姿直得就像古树形容的那般“玉树临风”,他是称得上这比喻的。 “其实你很像一个人。” 花卿讪讪地道,可萧珩对她的话语毫无半点兴趣,根本没搭她的腔,他一副清冷的表情,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坐在他身旁,简直如坠冰窖。 “我觉得你很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有次我在懿王府,想爬树翻墙逃走,可一个没踩稳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后来有个蒙面的男子救了我,他和你一样,功夫很好,站得很直。” 萧珩仍是不搭话,花卿又自顾自地说: “可你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深夜会给我送吃的,你才不会呢?” 一想到过了这么久都没吃东西,腹中也是空空如也,花卿便莫名觉得烦躁。 萧珩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深夜给她送过吃的了?他上次在懿王府救她,完全事出偶然,她没认出来他,他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可她竟然认为自己曾经给她送过吃的?那这误会可就大了。 可是他也懒得解释,继续端坐着,直到樱吹雪和杜佑两人回来。 “主人,我们刚刚打听了,边关加重了防守,而且,领头的还是懿王。” “什么?” 花卿吓得瞪大了眼睛。这墨怀瑾跑得也太快了吧,自己还没到边关,他倒先到了边关了。该不会他真的那么小气,为了自己的那点月钱,跑到边关来堵自己吧? 樱吹雪把买来的干粮分发给其余三人。 “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后我给你们易容。” 花卿早就饿扁了,拿到饼后便开始啃了起来,刚咬了两口,她莫名地觉得心酸。 这个饼的口感很不好啊,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她盯着萧珩,那个怪人吃饭和平常一样,都是冰冷的面孔,没有半点表情。 唉!她又莫名地想起墨怀瑾来,若是他在,码该有多好。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随墨怀瑾来中原的时候,她跟他抱怨饼太难吃了,墨怀瑾还快马加鞭给她找好吃的。可当下...... 她似笑非笑,樱吹雪看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萧珩,看到萧珩的眼光没有落在花卿身上,她才暗暗地放下心来。 简单吃完饭后,樱吹雪给花卿扔了一个包裹,花卿打开包裹一看,里面的服饰她见都没见过。 “去车里换上,这是北梁的服饰。” 花卿点了点头,爬上车钻到车里,等她把衣服换好时,车外的杜佑和萧珩也早已换好了装束。 花卿指着萧珩的胡子,笑道: “你长胡子了?” 哈哈哈哈......... “不得无礼!” 杜佑在旁大声呵斥道。若换作是墨怀瑾的手下,花卿早就不依不饶地嚷嚷了,可是眼前的三个人,对自己却并不十分友善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懂。 她安静地坐在地上,任由樱吹雪往她脸上涂抹,描画。 等樱吹雪说好了,可以出去了。花卿掀开帘走了出去,杜佑惊讶得张大了嘴! “怎么?你想吃鸡蛋啊?嘴巴长那么大?” 杜佑碰了一下在身旁的萧珩,指着花卿道: “主子你看。” 萧珩睥睨着眼扫了她一下,樱吹雪的易容术可真是高明。她将花卿易容成了另外一个人,是美人,不及她本人美,却又别有一番姿色,更绝的是,眼下的女子,根本找不出花卿的痕迹。 “以后,你就叫阿奴,想出关,就跟仔细了,我们走!” “阿?阿奴?” 花卿摸着头,对萧珩起的这个名字半天也参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为什么起这破名字啊?一点也不好听。 第041章 冰 “萧珩,我一直不知道你那两个手下叫什么?” “女的叫樱吹雪,你可以叫她雪姐姐,男的叫杜佑。” 花卿看向樱吹雪,只觉得她越看越觉得美。 “你说美人是不是会越长越美?就像小孩子越长越高一样?我感觉雪姐姐比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又漂亮了些。” 樱吹雪的马和萧珩的挨得有些许近,她把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说她不喜欢别的女人和萧珩太过亲昵,可是和萧珩亲昵的女人能在萧珩面前多说她几句好话,她还是很开心很受用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爱喋喋不休的女子,在我们扶桑国不受待见。” 花卿郁闷,真的很郁闷。本来她还想问问萧珩一些关于扶桑的风土人情的,结果倒好,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萧珩就直接把天给聊死了。 “榆木脑袋!” 花卿愤愤地说,萧珩却装作没听见。 入夜后,奔波了一天的他们在绿野河边扎了营。秋风吹来,刚将头饰摘下的花卿,满头的秀发扬在风中,她信手将发丝引至耳畔,低头取河中的水,月色之下水光潋滟将她的容貌照得像邻水的姣花。 河中叉鱼的杜佑故意将动作弄得大些,一个叉子猛地插入水中,鱼没叉到,倒是溅起了泼天的银浪,溅了花卿一身。 “哈哈哈哈......” 花卿忙用水袖擦起溅在脸上的水,可是却因为白日里樱吹雪给她化了妆,一擦,整张脸又是红又是白的,模样煞是好笑。 “杜佑你太过分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坐在河边,那我叉鱼没叉到,是我水平问题。你被溅了一身的水,那便是你的运气问题了。” 花卿看着自己手上五颜六色的颜料,又气又恼。她忙捧水把脸洗干净,然后蹭杜佑不备,从岸上捡了些石头往河里扔。 “哇哇,太棒了!” 她欢欣鼓舞地跳起来。 杜佑半举着手臂遮挡。 “你个小丫头片子,乱扔什么石子?没看到河里有人吗?真是刁蛮任性!” 花卿假装挖了一下耳朵,随后抱着臂道: “哦,不好意思,我只是在玩水,拿石子激浪花。至于石子会飞向哪嘛,这个我可管不了。可能是风向问题。” 说完花卿还吐了吐舌头,把杜佑气到要炸才华丽丽地转了身。 萧珩正在给他的战马喂草粮,那匹黑得发光发亮的汗血宝马,貌似十分享受它主人的爱抚,时不时地把脸蹭向萧珩。 花卿第一次看见萧珩笑,这个怪人,从不对人笑,竟然不对人笑,而对着一头马笑?这,也太诡异了吧? 不过,她得举起来承认,不论是那匹纯黑的汗血宝马,还是那脸白如霜雪的萧珩,都英俊得惨绝人寰。 “在想什么呢?” 樱吹雪温柔的声音在花卿的耳畔响起,花卿一转身,樱吹雪便递给了她一个水袋。 她拧开喝了几口。 “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 花卿附在她的耳边说: “雪姐姐,你觉不觉得你们殿下很奇怪?他从来不对人笑,却对着一匹马笑?” 樱吹雪听完“扑哧”一笑。她耐心地解释道: “那匹汗血宝马,是殿下生辰时,殿下的母妃送给他的。那匹马跟着殿下,征战杀伐已经将近十年了,感情自是不一般的。” “不,不是马的问题,他那个人就是很奇怪。不苟言笑,像块冰一样。” 樱吹雪看向萧珩,喂完马的他已掀帘进入了帐中,她回头冲花卿一笑。 “他是块冰,可这世界上,却多的是火。” 说完她便转身去接过士兵带回来的猎物,坐到了火堆旁。 他是块冰,可这世界上,却多的是火?花卿挠了挠头,一个人揪着小辫子在帐蓬外来来回回地逛。 “喂,小丫头片子,快过来帮忙!” 杜佑把鱼架在火上边烤边召唤她。 “我有名有姓,我叫花卿。” 她正想跨步过去,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你叫阿奴。” 花卿回头一看,萧珩正掀帘走出来。冰霜一样的脸。 “喂,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有名有姓,为什么要用你给我起的名字?” 萧珩背着手踱到火堆旁,蹲下,拿起干枯的树枝,正想往火堆里扔,一听到花卿的质疑,便举着树枝指着花卿向四周的士兵询问道: “你们说,她叫什么?” “阿奴!” “阿奴!” “她叫阿奴!” ...... 有些士兵听不懂刚刚萧珩说了什么,但是听见杜佑喊了句“阿奴”,又有几个士兵喊“阿奴”,他们便以为“阿奴”是个口号,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得到众口一辞地帮腔,萧珩甚是满意地将干树枝扔进火堆里。 “听到没有?你叫阿奴!” 他的话语里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可是花卿却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过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凭什么给我改名字?” 花卿坐到萧珩的旁边,一脸凶狠地盯着萧珩责骂道。 “我没给你改名字,你本来就叫阿奴!不信,等明天回到扶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人肯定是跟你串通好的,和你的这帮手下一样,没有原则地倒向你!我不管,我叫花卿,你快叫我花卿!” “好的,阿奴。” 本来就围着火堆坐,花卿只觉得脸滚烫烫的,心也似火燎,她感觉自己都要炸了。 可是!萧珩居然举着烤得香气四溢的鱼来回闻了又闻?简直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发脾气了。 “要不要吃?” 她赌气,背过身去。她满以为萧珩会向墨怀瑾一样哄她,可他并没有!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烤鱼还喝着士兵孝敬他的酒,要不是她回头看,他几乎都要把整条鱼吃完了! 她连忙把鱼抢过来,抢完后又背过身去啃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他们带的辛辣调味料太辣,还是边关外的风沙较为容易迷人眼,她的眼里聚集了厚厚的水雾,她觉得委屈,可是又不敢吭声,她才不要在这陌生的地方,在这一堆不是好人的地方掉眼泪,让人看笑话。 樱吹雪递给她一个水袋。 “给,你慢点吃,鱼刺多,小心卡住了。刚刚士兵们猎杀了一头野羊,一会等羊排熟了,你再吃一点。羊排撒上我们扶桑国的安息子,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 第042章 月色 “谢谢雪姐姐。” 花卿感觉心情好点了,把头仰起来没让眼泪掉落。又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才咕噜噜地喝起水来。 “雪姐姐,你知道回南疆的路怎么走吗?” “南疆?” 花卿点了点头。樱吹雪看了一眼萧珩,回头笑道: “我们现在在北梁和扶桑的边界,明天回扶桑,你要从扶桑往西走,就要经过戎契和云苍国,如果往西走,就要经过北梁,中原才能到达南疆。说实话,你要回南疆,一个弱女子,长途跋涉的,一路上有多少凶险?倒不如先随我们回扶桑,等殿下忙完他手中的事,你再央他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花卿正想着说万一萧珩和墨怀瑾一样,不肯送她回去可怎么办?话还没出口,樱吹雪便轻拍了一下她。 “你闻到了吗?羊排的香味。” 花卿使劲嗅了嗅,果然,空气中飘着一阵又一阵的肉香味,像是混合了某种香料的味道,一直挑逗着她的嗅觉。 樱吹雪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木签子,转交给花卿,一脸笑意道: “你尝尝。” 花卿看着那烤得焦焦脆脆的羊排,咽了又咽口水,最终还是没能把持住,接过来背过身去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 野羊本来有很重的膻味,可是花卿口中的羊排根本就没什么膻味,而且肉质鲜嫩多汁,口感焦香无比,粗盐的痕迹早已被火候蒸烤得无影无踪,惟留下咸淡合适的口感,混入了安息子的馥郁,简直就是人间极品,不,人间极肉。 她毫不犹豫,银齿铮铮地啃完了两个羊排,吃完了,就连手指尖残余的油汁也不肯放过,于是,下意识回头的她,便看到萧珩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景象—自己吸吮着手指的模样。 “额,我没带方巾,所以......” 她一时半会编不出更好的借口,便随便撒了个谎,可是说着说着她又忘了下句怎么接,便智商捉急地想挠头,结果那沾满油的手还没碰到自己的发,便被萧珩给擒住了。 萧珩从自己的胸前抽出了一块方帕,塞进她手里。 “明明旁边就是一条河。你若是没吃饱,可以继续吃点,毕竟,杜佑白天吃太饱,他的那份饭我也没打算让他吃。” 花卿本来满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听到萧珩说杜佑,便想起白日里杜佑对自己说萧珩是太子殿下,萧珩嫌他话太多,说的我看你是吃太饱了,晚上的饭就别吃了。 她下意识地去寻视杜佑,只见杜佑坐在火堆旁边烤着羊肉串和羊排,烤完了就分给士兵,所以,他真的没给杜佑饭吃啊? 那杜佑也太惨了! 看来,眼前的这块冰不能得罪。她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了,我吃饱了。” 既而她便溜到河边去洗手,洗完了又把萧珩给她的方帕洗了一遍。 当她回到火堆旁,萧珩正襟危坐在火堆旁,一声不吭。这块冰真是奇怪,站得直就算了,坐也要坐那么直,不嫌累得慌么? 她把那块方帕举着烤火,人虽坐着,眼睛却不老实,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萧珩,她以为萧珩没发现,毕竟他目不斜视,可是当他举着酒袋喝了一口酒后,却匪里匪气地说了句: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她心虽虚但嘴却硬。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看你了?” 萧珩冷冷地转过身来,目光死死地盯向她,她抖了个激灵。 “你真是爱臭美,你以为皮囊有几分好看我就盯着你看了?我看的又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月亮。诺,你看,今夜是上弦月。” 萧珩没说话,又低着头自顾自地饮了几口酒。士兵酒足饭饱后都散了,樱吹雪和杜佑也离了火堆,像是十分有默契地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人。 花卿并没想太多,只是心里好生羡慕他们,毕竟,他们都是有帐篷睡的人,而自己却只能守着火堆了。 刚刚还挺讨厌这块冰,可眼下她却并不希望这块冰走,毕竟,他一旦走了,那这偌大的外场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她蹲着手抱着腰,手执树枝搅动着眼前的火堆,这时萧珩却倏而站起身走了,她莫名就慌了。 “喂,你别走啊!” 萧珩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却忽然红了脸,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与萧珩四目相对的时候自己都会脸发烫,自己的心有时漏跳半拍,有时却跳得老快老快了。她羞得低下头,习惯性地去看自己的鞋袜。 “你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萧珩有些不习惯她突如其来的柔软声调,眯着眼,看了一眼天边白得发光发亮的上弦月道: “不妨碍你看月亮了。” 花卿却突然站起来,对着萧珩道: “不妨碍,不妨碍。看你和看月亮都是一样一样的。” 天呐,她总不能就盯着火堆和月亮看吧,有个能活动的人看一眼也是好的呀! 萧珩却突然皱了眉,花卿看不懂他的表情,只是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 “你怎么了?” 花卿关切地问,萧珩指着花卿的裙角,花卿这才低下头来。 “啊!救命!救命!” 萧珩看着边跺脚边起舞的花卿,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似乎很笨拙,自己说不妨碍她月亮,她却突如其来的站起来,明明她自己就在火堆旁,却从未察觉到裙角的摆幅太大,掠到了火舌,被点燃了还浑然不觉。一味地忙着跟自己解释,说她并不介意自己留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还在扑打着裙角的火焰,他纵身一跃,抱起少女,飞了起来,没一会便飞到了河边,他记得她会游泳,看着她裙角的未完全扑灭的火焰便直接把她投入到了河里。 浪花溅起,花卿冒出一个头来,她抹了一把脸,咳了几声。萧珩又踩着水飞到了河面上,把她捞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又回到了火堆旁边了。 “哈秋!” 她冷得发抖。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水里,又怎么从水里回来的,只知道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但萧珩身上却无半点湿。 萧珩转过身来,提起她的脚,她却将角骤然缩了回来,甚是戒备的看着萧珩。 萧珩抬眼看了一下她,湿漉漉的发尾还坠着水,脸上的凝珠亦未干,像极了雨后的白莲。 他再次将她的脚握了过来,她纵然想挣扎,渠道始终拗不过他的力道。 “不想骨折就乖乖的别乱动。” 他的话语总是冷冷的,又带着威胁的语气,让人不容抗拒。 花卿没在闹,他将她的鞋袜除去后,查探完伤势后不禁眉头一皱。 第043章 沙棘 萧珩横腰把花卿抱了起来,花卿惊了,毕竟她一个脚穿鞋,一个脚没穿。 “你要做什么?我鞋还没穿。” 萧珩却不说话,抱着她走到营帐前。 “雪儿,睡了吗?” 樱吹雪听见萧珩喊自己,便掀开了被,挑起了帐帘。 “这是......” “阿奴的脚被烧伤了,找一下润玉膏给她擦一下。” 樱吹雪把帘子挂起,让了位置给萧珩将花卿放入。而樱吹雪则急急忙忙地翻找起润玉膏来。 当她举着一瓶润玉膏,解开瓶盖后,萧珩已经放下人走了。 花卿浑身湿漉漉地她没敢整个身子往里坐,仍半倚着营帐的帘门,秋风一吹,她又止不住打喷嚏。 樱吹雪忍不住叹了口气。 “把裙脚撩开,我看看。” 花卿听话地拉起了裙角,樱吹雪看到她的伤势后表情和萧珩一样一样的,花卿忍不住好奇自己的脚到底伤成了什么样,低头一看,妈呀,好大一个水泡,旁边还跟着些许小水泡。 她伸出手,想抓。却被樱吹雪擒住。 “你要做什么?” “抓破水泡呀!” “不可以,你乖乖的,我把药给你涂了,过几天就好了。” “哦,好吧!” 虽然她看着那水泡还是觉得别扭,可还总算听话。樱吹雪觉得花卿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知书达礼的少女,倒是她性格却天真浪漫无邪,甚至有些小孩子心性。 “那我今晚,可以宿在雪姐姐的营帐里吗?” 她小心翼翼地发问,樱吹雪点了点头道: “当然可以。” 她转身又找了身衣裳,扔给花卿道: “把衣裳换了,小心着凉了。” 花卿听话地换了。等到她和樱吹雪同床共枕时,忍不住当着樱吹雪的面再次说道: “雪姐姐,你真的长得太漂亮了。” 樱吹雪只是柔柔地笑着,轻轻哄道: “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翌日清晨,他们一行人又整装上路,花卿坐在萧珩的马上,跟萧珩说: “大冰块,我想和雪姐姐骑同一匹马或自己骑一匹马!” 她近乎嫌弃的语言让萧珩尬了几秒。萧珩冷冷地道: “没人愿意跟着你胡闹,你别耽误了别人的行程。” “可你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闷死了,我和雪姐姐说说话,或者我自己随便骑,我保证我会努力跟上你们。” 萧珩一路不搭话,半路上稍作休整再次出发时,花卿才看到队伍里多了一匹马,萧珩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花卿看向他,不明所以。 “看我干嘛,你不是想自己骑吗?乌翼给你。” 花卿兴奋极了,连忙点头笑道: “好。” 杜佑郁闷极了,明明在南疆,萧珩还让他和雪儿把眼前的小丫头片子送到懿王的身边,连正眼都不瞧人家一眼,现在怎么连自己的坐骑也给她骑了? 而且雪儿对这小丫头片子也太好了吧?不应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拔刀相向才对吗?雪儿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 哦,这小丫头片子估计都没开化,还是个小毛孩状态,所以雪儿没把这类少女归入情敌类?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只是小丫头片子的骑术也算是了得,竟然能和太子殿下一较高下。 “驾!” 花卿驱驰着黑翼,疾驰地奔了起来,萧珩也不甘示弱,在后面紧紧跟着,眼见萧珩的马就要超过自己了,黑翼仿佛不甘受辱,竟拼了命地往前奔。 殿下虽然不骑咱,可咱毕竟是头好马,绝不能给殿下抹黑,这是一匹纯黑汗血宝马的最高觉悟。 所以一众士兵看见的便是纯黑的汗血宝马撒欢地往前奔,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却只能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在身后努力地跟着。 简直,无比欢乐。 骑着骑着,花卿发现不远处有几株树,细细的叶子,火红色的果实缀满了枝桠。 “吁,那是什么?” 萧珩顺着花卿的手指望去,此时樱吹雪和杜佑也勒停了马。 “主子,是沙棘。” “沙棘?” 花卿从未见过这种植物,杜佑却欢喜得翻身下了马,跑去摘了几粒,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花卿转身对萧珩笑着说: “原来是好吃的!” 她很是开心,杜佑很快折了几枝,分给了花卿,萧珩和樱吹雪,又转身给士兵们摘了些,分发下去。 花卿看到那缀满枝桠的沙棘果不禁咧开嘴笑,直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 萧珩看向她,她跨坐在汗血宝马身上,绯红色的裙装,裙裾随风轻扬,中分梳理的长发,发顶两段对衬缀着饱满感的发髻,发髻的上方有精美的麻花辫编织,长发向着腰际披坠,额前坠着一款带有扶桑特色的额饰,红色的玛瑙,更称得她肤色白皙,五官绝伦无比,又与她的服饰相互呼应,浑然一体。 她摘着火红色的沙棘果,往嘴里送,迸溅出的浆汁酸得她眉头一皱。 “哇,这也太酸了吧!” 她吐着舌头,模样可爱极了。樱吹雪嘱咐道: “你挑颜色深的,颜色深的甜。” 花卿看向萧珩,他悠然自得地吃着沙棘果,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我想吃你的。” 她笃定萧珩的沙棘果不酸,萧珩把自己手中的沙棘果给了她。她接过来,摘了几粒送进嘴里。 我!的!天!呐! 呸呸呸,酸死了。 这大冰块简直不是人。这么酸他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还给你,不好吃。” 萧珩接过,又摘了几粒吃了起来,表情仍是自然得很。 花卿又看了一眼樱吹雪,樱吹雪的表情也极自然,她凌乱了。 “雪姐姐,这个沙棘果你不觉得酸吗?” “酸呀!挺酸的。” 花卿条件反射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酸的食物他们吃起来如此怡然自得。 “阿奴,你吃不习惯吗?沙棘果酸酸甜甜的,挺好吃的。翻过了眼前的边翠山,就是我们的国家了。我们扶桑,嗜酸如命,什么酸奶,酸鱼,酸瓜,你到了就知道了。” 嗜酸如命?花卿听完瞬间石化,感觉自己的牙都要酸掉了。 第044章 不复相见 休息的时候,花卿把乌翼牵到了饮马河边,她蹲在地上,捧着个脸看乌翼喝水,心里高兴极了。 等乌翼喝完了水,她又牵乌翼到草地上吃草,边翠山真是块神奇的地方,在荒漠的边界,居然水草肥美。 她看着乌翼吃草,忽然想起以前家里有头大水牛,也是这样啃啮着地上的草,边啃啮边吞,就是不停地吃草的模样,吃上半天才能把胃撑饱。 可是大水牛吃草呆呆萌萌的,乌翼吃草却像只小兔子,就是不停地啃呀啃呀,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她忍不住跑过去摸乌翼的长马脸,又将脸贴在乌翼的脸边,这才发现,乌翼的马脸真的好长啊! 她贴着贴着,才感觉不对,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一扭头,才发现萧珩站在枯树下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乌翼喝水的时候。” “啊?” 额,那岂不是她后来的种种傻样他都瞧见了?天呐,真想拿把泥涂抹遮住自己的脸,简直没脸见他。 “吃点东西吧?” 她伸手去接,把萧珩给她的布袋打开,摊到地上,里面有果子和牛肉干。 她拿起牛肉干咬了一口,不禁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 “牛肉干?从哪来的?好好吃。” “我去看看乌翼。” 她点头如捣蒜,她才不管他去做什么呢,她的眼前只有这馋得她流口水的牛肉干而已! 啊!她是如此的感恩这片大草原,养育了这么好的牛,她又是如此的感恩这头牛,把自己的肉养得这么好吃。她更是感恩萧珩,可以不计前嫌,把好吃的牛肉干留给她。 不,就是这吹过她的风她也得感谢,不然牛肉干嘛,没有风怎么干得了? 她很开心,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被春风拂过一般舒畅。 萧珩在喂着马,不经意间转身看见她那超级夸张的吃货表情,不禁愣了,他是真的难以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对食物如此热衷,也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容易打发的女子,只要给她吃够了,吃舒服了,她的脸上就天天挂着花一般的笑脸。 他更难理解的是,为何自己会喜欢这样的笑脸。 “你也过来一起吃吧?还有很多呢!” 她举着牛肉干,想递给他,他却神思恍惚。她在他跟前晃动着举起的牛肉干,好不容易吸引到他的视线,他却没走过去接,直接翻身上了马,对着草地上盘膝而坐的花卿道: “收拾一下,准备走吧?扶桑就在眼前了。” “萧珩,你说扶桑真的如雪姐姐所说只有酸奶,酸瓜一类的吗?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特别好吃的食物了?” 坐于马背上的萧珩牵着缰绳看着她道: “你再不收拾上马,等到了扶桑,你可能连酸奶都吃不到。” 花卿吓得赶紧将食物包裹了起来,然后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她拿着食袋,跑到马的身旁,爬上了马背,坐在萧珩的后面,双手环过萧珩的腰道: “你可不能丢我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 “你也知道害怕。” “怕,当然怕了。自己死了无所谓啊,可我死了以后就没人养我阿娘了。” 萧珩心里处于横空状态,一种悸动刚浮起却又很快被理智所取替,他将她环住自己的手解了下来。 “你越界了。” 四个字一出,花卿臊得耳根也跟着脸颊迅速烧红了起来。 “我怕摔倒所以才抱了你,刚刚没多想,也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我自然不会多想,但你要坐好了。” 他缰绳一抖,乌翼带着两人迅速跟上了队伍。 樱吹雪看见花卿双颊绯红,手紧紧地拽住萧珩的衣袂,心想她应该也不是那般没有章法的女子,且萧珩是有正妻的人,花卿又生得这般标致,总不至于沦落成做别人的妾吧? 可是别人的妾和萧珩的妾又不同,萧珩未来是要接管扶桑的储君,早晚有一日,他会登临大统,成为一呼百应的君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也一样,宁为君王妾,不为凡夫妻,谁知她花卿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花卿,花卿这时却贴在萧珩的耳畔不知说什么,只见萧珩翻身下马,又骑回了他早先的枣红色大马。 一路上两行人相顾无言,樱吹雪和杜佑并列而驰,花卿和萧珩却一前一后,黄沙漫天。 “雪儿,你说主子真的要把那小丫头片子带回东宫啊?” 樱吹雪淡淡地回了杜佑一句: “你没看到她在回宫的队伍里?” “那太子妃不得醋上天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蠢吗?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杜佑被她怼得无言以复。他能明显感觉到樱吹雪变了,可是他又说不上来她到底变在哪里。就是感觉很怪异。 而花卿,一个人骑着乌翼驰骋在塞北的荒漠上,她从未见过如此大面积的黄沙,也从未遇见过下沙。可是马蹄扬起的黄沙确实像是在下雨,若非乌翼跑得快,她真的极有可能满身是沙。 这里看起来没有海洋,那么蛤蜊是没有得吃的了,即便有河流,产量也不高,而且谁知道扶桑人会怎样吃蛤蜊? 她母亲会将蛤蜊取了肉煮成粥给她吃,也会蒸蛋给她吃,而墨怀瑾的花样就更多了,说起墨怀瑾她就更难以释怀了,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再吃上一顿他老人家做的饭菜了,如果他没有订婚,如果他没有那位名叫华曲曲的未婚妻,如果华曲曲的母亲华夫人不曾将她推入河中,如果他不是位王爷,那该有多好! 或许她真的会不计较他的烦,不计较他的不害臊,一辈子和他相看两相厌,不看却想念地生活下去,可是如今,只能她独自一人默默想念了,不,确切地说是怀念,因为,他们这辈子都不复相见了。 想想就难过。她不经意间瞥了眼萧珩,忍不住想起樱吹雪说的扶桑国嗜酸如命,如果扶桑国有蛤蜊的话,那会是怎样的一道菜呢?估计会是酸菜蛤蜊吧! 想想心就累。 第045章 太子妃 让花卿感到更心累的是,连酸菜蛤蜊都没有! 樱吹雪果真没诓她,等到了扶桑国的皇宫,宫娥们端着食具鱼贯而入,她看到了真正的扶桑国食物她才感到害怕。 如果说,中原国的食物吊足了她的胃口,一不小心就让她垂涎三尺的话,那么扶桑国的食物,真真是足以让她倒胃。 白白的乳酪甜饼,白白的厚重酸奶,颜色焦灼的羊排,还有一堆看不明白的酸菜鱼,酸瓜肉...... 一点绿色都没有,一点讲究都没有!简直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她忽然开始怀念起中原的食物来,深情的怀念。 诸如什么荔枝肉,蟹酿橙,诗礼银杏,西湖醋鱼,莼羹鲈脍,干炸响铃,糖醋排骨,狮子头,荷花鱼排,桂花酱鸡,素蒸鸭,茭白鲊,酒炊淮白鱼,仙湖醉蟹...... 更别说什么梅花糕,木樨糕,莲子糕,栗子糕,枣蓉糕,翠玉豆糕,豌豆黄,酿春卷,如意卷,芝麻卷,芸豆卷,芙蓉香蕉卷,金丝烧麦,凤尾烧麦,金丝酥雀,菊花佛手酥,梅花酥,核桃酪,合意饼,乞巧饼以及蜜饯菱角,蜜饯樱桃,蜜饯海棠,蜜饯银杏,蜜饯金枣,奶霜杏仁,奶白枣宝,冰糖核桃,蜂蜜花生,怪味花生,怪味腰果,芝麻南糖,水晶软糖...... 中原,一个适合长肉的国家,简直太想念了!垂涎三尺的想念! 她又扫视了一眼桌面上的饭菜,莫名其妙地想念起墨怀瑾来,那个喜欢口头占她便宜却会做饭来补偿她的人,如果他在,该有多好!他总是能利用十分有限的食材做出无限的美味。 只是,眼下她该吃点什么好!她到底该吃点什么好! 没有绿色真是让人无从下口,她纠结得肠子都快要打结了。 她左右环顾,只见樱吹雪端起酸奶喝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甜饼,看樱吹雪吃的有滋有味的,她便也跟着如此吃。 咦,味道还算可以,并不算难吃。只是卖相不如中原国的食物精致而已,口感倒还算得上不错的。 而且这个酸奶貌似还加了糖,酸酸甜甜的,煞是好喝。甜饼上面也铺了厚厚一层奶酪,吃起来酥香甜软,好吃极了。 她把酸奶一饮而尽,旁边的侍女又给她加满。她伸手去抓羊排,感觉这羊排搭配着酸奶亦是美味异常。一口羊排一口酸奶,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只是,酸菜鱼是什么鬼?酸瓜肉又是什么鬼?还有旁边的一大锅乱炖又是什么鬼?她的筷子一连试了三个菜,味道太诡异了,她想吐掉,又觉得失礼得很,便只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感觉喉咙火辣辣的,肠胃来回翻搅,明明吃的是鱼和肉,却仿佛硬吞了块肥肉,感觉太难受了。 侍女看她很不舒服的样子,忙给她递了杯酸奶,她接过一饮而尽,终于感觉好多了,只是,她再也没有食用的兴致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萧珩他们吃饭,眼里的落寞一圈圈地放大,萧珩似乎微有察觉,转身洗了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方帕擦拭后,对樱吹雪道: “阿奴跟着你,我一会还要去见父皇,阿奴的一切事宜就交与你去办了。” 樱吹雪答道: “请殿下放心!” 萧珩瞥了花卿一眼,转身便走了。 花卿跟随樱吹雪回了她的住处,两人刚坐定,门外便有侍女进来传话。 “小姐,太子妃到了。” 樱吹雪连忙站起身,走到门边迎接。 太子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到樱吹雪毕恭毕敬地向自己行礼,心里还颇为受用,花卿听不懂侍女所说的话,也就没起来。 “咳咳,这位是?” 太子妃问话,樱吹雪这才反应过来花卿还坐着。 “回太子妃,这位是殿下在中原结交的朋友,当时殿下有难,是她救了殿下,她叫阿奴。” 说完,她又忙用中原话对花卿说: “这是太子妃。” 太子妃?萧珩的夫人?他都有夫人了?花卿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太子妃,模样算得上端庄,但算不上特别漂亮,和樱吹雪比起来差远了。 “阿奴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金安。” 太子妃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是她行了礼太子妃却是看得见的。 她摆了摆手,对樱吹雪道: “你许久未归,本宫倒是挂念着很。这一路上可还顺遂?” “皆安,谢太子妃惦记。” “我看这个阿奴倒是挺有眼缘,她既是太子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太子刚回,肯定先去见父皇了,也无过多精力来安排她的事宜,倒不如把她交与我,我来招待。” 樱吹雪感觉有些为难,一时半会倒也不答话,太子妃又直言道: “妹妹可是有啥顾虑?” 樱吹雪顿了顿。 “顾虑肯定是有的。一则太子妃金贵,阿奴虽是太子的朋友,可并不懂我们扶桑的规矩,怕冲撞了太子妃。二则阿奴不通我们扶桑的言语,整个东宫,也就太子,杜佑和我懂中原话,太子和杜佑皆为男性,倒不如把阿奴留与我来安排比较妥帖。” 太子妃自从嫁过来后,太子便未曾正眼看她一眼,她掐指算了算时间,自己嫁给萧珩已经快八个月了,可这八个月,萧珩总是在做任务,关乎扶桑前途命运的任务,即便回到宫中,和她同床共枕,他都疲惫到不行,一沾床便睡着。 她很是心焦。 毕竟,八个月了,尚未圆房。皇宫中已出现了对她不利的言论。她靠着自己北梁嫡公主的身份嫁到扶桑乘宠不假,可如果不为萧珩诞下子嗣,将来萧珩登临大统,广纳妃嫔,她的地位将不保,她如何不心焦?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阿奴,真是粉雕玉琢的相貌,身段也风流,比起樱吹雪还要出色几分。 她想招待阿奴,最初是想讨好太子,可眼下见到阿奴的相貌后,她却多出了一份警惕。 但凡妻子,都不敢把如此尤物留在自己丈夫的身边,更何况一个地位尚且未保的她? 第046章 东宫夜 可是眼下,樱吹雪却不肯把阿奴交付与她,而且樱吹雪给出的解释亦合情合理,自己在东宫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可不能冒进,于是太子妃笑道: “还是妹妹想的妥帖。那就有劳妹妹费心了,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托人来找我。” “多谢!” 樱吹雪毕恭毕敬地将太子妃送走,花卿愣是一句话也没听明白。 “雪姐姐,萧珩他已经娶妻了?” 樱吹雪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个大冰块,居然也会有人看上他?” “阿奴,这里是东宫,虽说你不是扶桑人,东宫除了我和殿下还有杜佑外,没人会说中原话,可是你也要当心,毕竟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乱说,尤其不可妄议朝政以及当今的圣上,太子及太子妃等皇亲国戚。” 花卿听话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雪姐姐对她说的话,让她不禁想起绿箩和紫鸢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感觉雪姐姐和绿箩紫鸢是一样的,起码不会害她。 她就在樱吹雪的住处住下了,晚上洗澡,抬腿时才看见自己脚上的伤,她心想完了,雪姐姐之前嘱咐过自己,不能让脚沾水的。 她连忙起身换上衣服,想去找樱吹雪拿润玉膏,结果跑到樱吹雪的住处,侍女便拦下了她,说着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我想见雪姐姐!” 侍女同样听不懂她的话。她急了,连忙撩起自己的裙角,指着自己的脚边比划边说: “我来找药!” 可侍女却拼命地摇着手,她郁闷了,她再次说: “我想见雪姐姐,樱吹雪。” 侍女面面相觑,双方僵持不下,她们没让她进去,她说的话他们又听不懂,完了。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其中一个侍女对另一个侍女说: “让她进去看一下不就好了?让她进去看一下她就知道小姐不在了。” 另一个侍女心想也对哦!于是两个人让了道,还把房门打开让她进去了。 她进到里面才发现,樱吹雪不在。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外面两个侍女疯狂摆手的意思,她们是想告诉她,樱吹雪不在。 既然雪姐姐不在,那就明天再来找她好了。她转身出了门,对着门外的两个侍女道了声“谢”,两个侍女听不懂她说什么,也就没理会。 真是太寂寞了,比懿王府寂寞多了。这里东西又不好吃,侍女们还听不懂自己的话,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 她怀疑自己被华夫人推入河中时,脑子进了河水。 她莫名地感觉难过,完全不想回房中,就在庭院里来来回回地逛。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此时此景,此景此夜,她莫名地想念南疆,她本想溜出中原回南疆,结果却跑得更远了。 花卿啊花卿,下次能不能不要再栽进饭菜里,显得自己像个饭桶啊? 也不知在外呆了多久,她百无聊赖地绕廊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看到墙边飞入几个黑影。 她吓得直捂住了嘴,躲在亭台的柱子后面。看到黑衣人朝着最高的楼阁飞去,她也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当她赶到最高的楼阁前,萧珩已经被黑衣人围起来了。他只穿了白色的内衣,头发披散在肩上,手上亦无兵刃。 她记得来时大门有护卫,她正打算转身去给他搬救兵,她从楼梯一梯梯往下跑时,只闻得身后刀剑“噼啪”往下掉。 当她终于下完楼梯,提起裙子往前跑,没跑几步就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你要去哪?” 她只觉得声音熟悉,一抬头,萧珩那清冷如仙的模样倒入她的瞳孔。 她不敢相信地回头,梯上的外场哪还有什么黑衣人,她不敢置信地问: “那些黑衣人,都被你......” 她用手比划作出抹脖子状,萧珩点了点头,她顿时觉得恐怖极了,明明有五六个黑衣人,她从梯上跑下来也不过二十个阶梯,只是二十个阶梯的功夫,他就把那五六个黑衣人全杀了? “我还打算跑去给你搬救兵。” “不必了,你回去吧!” 她“哦”了一声,刚走两步,又回头问: “为什么总有人追杀你?之前从丞相府出来的时候,就遇到过黑衣人追杀,可那是在中原。如今你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管辖的地域,你还贵为太子,竟然还有人敢跑到东宫来刺杀你?” “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话很多,若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萧珩背过手,一步步地朝着步梯行去。 “喂,你等等。” 他身子瞬间僵住,极不自然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语气冷冷地问: “你有何事?” 花卿提起了裙子,走上了步梯,靠近他道: “你有没有药?” “你有病吧?” 花卿听不出他口气里的不满,只是拼命地点头。 “对,我本来想去找雪姐姐讨要润玉膏的,可她并不在宫中,我和她的侍女说,她们也听不懂我的话,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瓶润玉膏?” 萧珩暗自叹了口气,吩咐道: “跟我来!” “谢谢太子殿下!” 她喊他太子殿下令他为之一愣,可他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上到东宫的永宁殿前,才发现萧珩真没有吹嘘,那些刺客都七荤八素地躺在地上了。这时殿的两周冲出两排侍卫来,见到萧珩纷纷下跪。 “清理干净!” “遵命!” 花卿跟在萧珩的身后,没听明白萧珩说什么,转身却无意间俯瞰到了整个东宫的全貌。 “哇,这里好美。” 永宁殿是东宫最高的楼阁,位置也位于东宫的中央,左右对称着广阳、碧云、缀雨、梦溪等殿,又兼之净心、吟霜、星辉、钟毓等楼。还有零星散落的斋榭,又广植花草树木于其中。只是夜深,花卿并不曾窥得玉兰、海棠等花,更不知菊花台上的菊花已层层金染。她只看到华灯熠熠,点缀着参差朦胧的夜,树影婆娑,月影皎洁。 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的夜,很明亮,很好看,仅此而已。 第024章 妙人 樱吹雪换了一身衣裳,重新化了妆,昭王喜欢烈焰红唇,她便将唇染得鲜艳欲滴,昭王喜欢魅惑万千,她便将黛眉重描,一双含情目媚眼如丝。 “白云,昭王回来了吗?” 她问身旁的侍女,身旁的侍女低首回道: “回美人,昭王的侍卫传话回来说昭王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到府。” “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云领命,刚转身走了几步,樱吹雪又把她叫住,道: “等等,替我去华府送个帖子,就说我明天会和昭王一同前往拜望华老夫人。” “诺!” 待白云走远,樱吹雪拈了把团扇便静悄悄地倚窗而坐。昭王喜欢她平日里矜持的模样,夜里的放浪。她又何尝不知? 一切,不过演戏而已,她虽不想演出,可是一想起,想到那天天与刺客厮杀的萧珩,想起他身上的使命,她却只能含笑演下去。 曾经,她多希望她有一天能和现在一样,坐在窗边等心爱的那个人,等他归来,为他卸下面纱,笑靥如花。 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美人,昭王进了前院了。” “知道了。” 她照着镜子将面纱系好,转身没走几步便撞到昭王的怀里,一双宽厚大手抱住了她的双臂,径直地将她拉入怀里。 “嗯哼,昭王,你回来了。” 她跌倒闷哼的一声,直叫入昭王的心里去,香玉在怀,挠得昭王心里痒痒的。 昭王低头看着樱吹雪,眉如远黛,秋波流转,白色的面纱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伸手去揭开她那神秘的面纱。 “昭王,不要。” “玉儿,让本王好好瞧瞧,你躲本王躲了好几天了,本王想你想得心慌,来,给本王看一眼。” 樱吹雪眉眼里带着盈盈笑意,却仍是没有解开面纱。她推了一把昭王,半嗔半笑地说: “如玉喜欢昭王,是喜欢昭王本人,而绝非相貌,如玉亦希望,昭王对如玉有此真心。” 昭王又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哄道: “玉儿,本王当然是喜欢你这个人了,不然也不会......” 他想说什么,似乎又意识到有些话不该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 “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本王心里最重要的女人。” “当真?” 昭王指着天立誓: “当真。如有虚言,苍天在上,本王......” 樱吹雪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什么时候开始学起别人立毒誓了,我要你好好的,属不属于我都在其次,你明白的。” “玉儿你真好。” 昭王心里一阵感动,樱吹雪这时才让他抱了一会,良久才道: “昭王,我想明日去拜会华老夫人。” “为何?” “因为华丞相深得皇上宠信,他又得高权重,他日或许对你有用。” 昭王又将樱吹雪拥得更紧。 “本王的玉儿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又处处事事为本王着想,本王能得此红颜,即便将来得不到天下,又有何憾!” 樱吹雪正声道: “昭王文韬武略,智勇无双,兼有济天下之心,若万民能遇昭王您这样的仁主,那是万民的造化,也是天下的福运。玉儿心里早已笃定,要做明君背后的女人,昭王,您明白玉儿的心吗?” 昭王听后心里良久的感动,只是没过多久,似心有烦忧,不禁叹了口气。他丢开樱吹雪的手,背着手踱了几步。 “可是懿王回来了。” 樱吹雪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 “懿王?他不是死在边疆了吗?” 昭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摩挲着身前的檀香木椅背道: “没有,他不仅没有死,还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民间传言:神女现,天下变。江山易,社稷安。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白袂飘飘,神仙一样的容貌,进宫时,皇上都看痴了。所以,大家都认为所谓的神女,就是懿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还有人说,最后一句,指的可能是懿王。因为是懿王把她带回来的。” 樱吹雪心里不禁对杜佑刮目相看,她虽足不出户,但这四句童谣,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杜佑的手笔。 “竟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嘛!不过,这四句童谣出了也好,懿王早有谋反之心,可皇兄却念及手足亲情对他庇护有加,现在民间都在传这童谣,相信不出两日必能传到皇兄的耳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希望这次,皇兄能看透懿王的狼子野心。” 樱吹雪心里充斥着各种鄙夷,昭王立帝之心,昭然若揭,反而那懿王,倒是有些令她看不透。她带着面纱,她脸上的表情昭王无法琢磨。她柔声道: “昭王所言极是。那如玉明天拜访华老夫人可是明举了。” “哦,如何说?” 樱吹雪捏着手帕反复把玩道: “昭王是不是忘了,懿王,有一个未婚妻,名叫华曲曲。” 昭王拍了一下大腿,猛然醒悟。他指着樱吹雪,一副以她为豪的模样。 “玉儿,你不仅长得美,还是个妙人!” 第025章 王府 懿王府到处悬灯挂彩,仆人们皆喜气洋洋,因为,他们的懿王爷要回来了!而且还听说带了个神仙一般相貌的美人儿回来!懿王携美人归,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这如何能叫人不兴奋? “快!你们几个动作麻利点,王爷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把这扫得干净些。” “是!” 懿王府的大管家福总管满脸的喜气,他的眉发皆有些花白了,看起来有些年纪了。 福总管作为看着墨怀瑾长大的一辈,早已将墨怀瑾当成了自己的大孙子,听说这个“大孙子”就要带着媳妇儿回来了,甭提他老人家有多高兴了,若非眉毛有一定的长度,只怕要把眉毛笑弯到地上了。 “轱辘”“轱辘”的车轮滚动声传来,福总管抬眼一望,那不是素问灵枢那一黑一白两兄妹嘛,兄妹俩骑的高头大马在前,懿王的马车跟随在后。 “快,快,去接驾。” 福总管手摆得殷勤,他一面忙遣小厮和侍女前去接驾后,一面又和众多侍人齐扑扑地跪倒了一片。他带头喊道: “恭迎王爷回府!” 声响如雷鸣。 坐在马车内的花卿自然是听到了。她本想骑马,可是想起昨天骑马进都城,一众百姓都盯着马背上的她和墨怀瑾看,就像观猴似的,咦,不喜欢。所以她今天从宫里跟随墨怀瑾回府,为避免尴尬,只好躲在车里了。 说到入宫,她本来想跟着灵枢的,可是墨怀瑾却对她说: “书童要时刻跟在本王的身边,端茶送水,磨墨铺张,甚至要替本王跑腿。” 她以为这就是书童的本职工作,于是便信以为真,寸步不离地跟在墨怀瑾身边。 可邪门的是,她给墨怀瑾端茶,墨怀瑾没喝,只说了句:“你尝尝”。她觉得味道挺好的,不知为何墨怀瑾不喝,难道王爷的嘴都比较挑? 后来她又给他夹了菜,他却当着皇帝的面夹回去给她,又说了同一句“你尝尝”。她吃了一口,感觉还挺好的,便转过身对墨怀瑾说了句: “你放心,没毒的。而且好吃着呢!” 因为宴会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她话一出,宴会上的众人便都向她投来奇异的目光,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偷吃了一口蜂蜜,被村里的乡亲当成了贼,又像是自己偷了娘亲的裙子穿,恬不知耻地走出了家门,却被乡亲们取笑了一般,总之,尬到她微笑的脸都要炸裂。 于是,后来的后来,她也就老实了。 她一推开帘,看到马车外跪倒一片的仆人吓得直放下了帘,她不明白城里的人为什么动不动就跪拜,他们都还活着呢!又没死,为何要朝着他们向拜死去的祖宗一样拜。真是不喜欢。 “王,王爷,一会你自己先下去吧!我晚点下。” 墨怀瑾挑了挑眉,一副为难的模样。 “这,以前我的书童可是跟我寸步不离的,我下车他便下车,我吃饭他便站立在旁等着,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做我的书童,可不能做得比上一任差啊?” “啊?” 完蛋了,当初就不该为了一口蟹酿橙把自己卖了。 等车停稳了,仆人把车帘掀开,搬来小板凳,懿王便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车,花卿坐在车内,下又不是,留又不是。 墨怀瑾站在车下,递了手上去。 “下来吧!” “哦!好的,王爷!” 墨怀瑾眉眼里都是笑意,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吩咐道: “都平身吧!” “谢王爷!” 福总管迎了过来,说道: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嗯,福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福总管宽慰地笑了。 “不辛苦,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这位仙女是?” 福总管注意到墨怀瑾身后的花卿,因为墨怀瑾亲自接她下车,还一脸的柔情,他又听传言说他家王爷带回了一个神仙一般的美人儿,所以看到花卿,怎么能不表现表现? 墨怀瑾牵过花卿的手,花卿感觉仿佛碰到了一只烫手山芋,想挣脱,却被反握,抬头对上墨怀瑾那别有深意的笑脸。 唉,忘了,自己是个书童,想到这一点,花卿再次老实了。 “来,花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福叔,王府的总管,也是我的长辈,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花卿朝前,站定后对着福总管深深地掬了个躬。 “福叔好。” 旁边的一众侍卫和侍女,不禁掩嘴偷笑,花卿这表现分明就是一副见男方家长的模样啊!啊啊啊!王爷还一脸的温柔,还摸了一下花卿的头,替花卿顺了一下发,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单身的感觉到了伤害。 福叔一脸笑意盈盈,还了个礼。 “花小姐好,来了王府就当回了家,我们王府人都很好的,和王爷一样。” 花卿前几句听得还好,最后一句“和王爷一样”,这,王府对“人都很好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墨怀瑾好吗?她表面“嗯”了一声,心里却在说“我信你个鬼。” 可怜墨怀瑾不明其中因由,笑得一脸温柔。 福叔侧身作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身后跟着一众人往里进,其他侍女侍卫都散了。走在曲廊中,墨怀瑾对福总管说: “福叔,以后花卿就是我的书童了,你让侍女去给她收拾个房间,然后挑两个侍女给她。” 福叔一听,书童?为什么是书童?挑两个侍女给她?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笑着揖道: “王爷,卑职正打算和你商量此事呢!原打算让花卿先住倚翠阁的,但是含章公主这几日听说你回来了,也就从宫里出来了,在这小住。然后素问灵枢兄妹俩住了绯烟阁,其余的和王爷的澄鉴阁相去甚远,花小姐既然是王爷的书童,卑职有一提议,不知是否妥当。” “说来听听。” “王爷的澄鉴阁规模都比其余楼阁广大,花小姐既是王爷的书童,不如就让花小姐入住澄鉴阁吧!澄鉴阁有正殿有偏殿,王爷住正殿,那就让花小姐住偏殿吧!” 福叔想,书童向来都是男童,哪有一个待嫁的女子做书童的。王爷此举,定有深意,何况王爷从来不近女色,以前他以为王爷就是不喜欢女人,现在他明白了,王爷并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那些女人不够美,如今这个小花卿,不论相貌,身段都是绝伦的。 如果王爷真对花卿有意,让花卿住进王爷的澄鉴阁,以后玉成好事,王爷也会念着他这点好。如果王爷将来取的正妃不是她,那么他安排花卿住的也是偏殿,不是正殿,王妃也犯不着忌恨他,如此一来,他方能将自己择出,讨喜不讨嫌。 花卿刚想说,自己可以住远点,若墨怀瑾叫她,多走几步路好了,可是话还没出,墨怀瑾便大手一挥,说道: “就这么办吧!” 第026章 含章 搬进去就搬进去,不就住得近点嘛!谁怕谁啊! 紫鸢和绿箩从外行进,见到花卿鞠了个躬。 “紫鸢见过小姐。” “绿箩见过小姐。” 紫鸢一身紫衣,绿箩一身绿衣,紫鸢长得媚些,绿箩看着清新可人。花卿连忙还礼道: “姐姐们千万别多礼,我也不过就是个书童,和你们自然是一样的。” 紫鸢笑道: “自是不同的。要知道,素问小姐也只有一个侍女呢,王爷把我俩都指派给你,你自然是不同的。” 素问只有一个侍女?花卿愣了一下,笑道: “可能素问姐姐自理能力强吧!不像我,只会吃。嘿嘿。” 紫鸢和绿箩听了不禁掩嘴笑,两人暗暗心想还好跟了一个没什么心眼的主子,不然担心受累的还是自己。在来的路上,两人还在隐隐担忧花卿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呢,这下见到她如此单纯,不禁长舒了口气,但是紫鸢却还是隐隐地有些担忧。于是劝道: “小姐,以后在王府里说话要格外注意了,有些话只能对我们说,千万别让外面人知道了。有些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小心被别人利用了。” 绿箩忙打断道: “紫鸢姐姐,今天才初次见面,你就开始给小姐上课了?天呐,小姐你平常要伺候王爷,回来还要听紫鸢姐姐讲课了。哈哈......” “伺候王爷?” 花卿犯糊涂了,当书童怎么就成了伺候王爷了?正疑问间,门外一阵响动。 绿箩小跑了几步,侧身看了一下,又跑了回来,小声道: “王爷来了。” 花卿看见绿箩和紫鸢两人恭谨地站在一旁,神情紧张的模样,她也有点吓到了,弹了弹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在墨怀瑾进来之前,连忙站到绿箩和紫鸢的旁边。 墨怀瑾一进来看到三人,穿着紫绿黄的衣裳,因为花卿退得有点后,所以看不见脸,本来绿箩想把她推出来的,可是王爷进来了。结果就是墨怀瑾扫了一眼三人,然后在房间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才问向三人: “花卿呢?” “啊?” 花卿从行列里走了出来,低声道: “我在这。” 她也没说“回王爷”,本能地说了一句“我在这”。绿箩和紫鸢更笃定花卿和王爷关系不一般,其实,她们真想多了,其实,花卿只是不懂规矩而已。 墨怀瑾箭步走了过去,伸手拉着她的手,却被她推开,墨怀瑾也不生气,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后,背着手说道: “花卿,本王要用膳了,陪本王用膳去。” “哦!” 墨怀瑾抬腿便走,花卿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墨怀瑾心想自己是不是走太快了,便想干脆停下来等她一下,结果花卿并没有反应过来墨怀瑾停下了,低着头小碎步追着墨怀瑾的她直接撞到了墨怀瑾后背上,撞了不说,她还用手推了墨怀瑾一把,以为是什么挡住了自己。墨怀瑾一转身,伸手抓住她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莫名被墨怀瑾吓了一跳。 墨怀瑾叹了口气,因为身旁有侍卫,又不好说什么,又怕花卿尴尬,连忙松开了手,只是一句: “走路要小心。” 花卿摸了一下头,答道: “哦,好。” 她侧身去看站立在门外的侍卫,脸上有一丝浅显的笑意,当她捕捉到这一信息,整张脸就红透了,丢人丢到王府来了。尴尬得...... 墨怀瑾又继续往前走,她发现墨怀瑾似乎走得慢了些,起码能和她步调一致了,走着走着,她心里便感觉轻松了些。 绕过回廊,进入膳厅,花卿发现餐桌上坐着一个长得十分英气的少女。年纪看起来和素问差不多,但是气质却比素问要突出得多。 “皇兄,你们来了。” 墨含章站起身,简单地点了一下头,墨怀瑾却转身对花卿说: “花卿,这是含章公主,我同胞妹妹。” “花卿见过含章公主。” “免礼,在懿王府,不必见外。” 花卿手心里全是汗,天呐,好不容易见一个自己喜欢的姐姐,结果人家是个公主,还想和她好好玩耍呢,看来这次是不能够了,贫贱村民百事哀。唉! 墨怀瑾和墨含章落了座,花卿站到墨怀瑾的身旁,既然是书童,就要有书童的觉悟,就像出门前紫鸢和绿箩说的,伺候王爷的,反正自己也就是个伺候王爷的,那就站在一旁伺候他吧! 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下手,茶有人倒,筷子有人提前备好,就连远一点的菜,也有侍女帮忙夹好。尴尬,她像棵枯木一样站在满是萧瑟的秋风中,没有叶子也凌乱了。 墨怀瑾伸手拉开自己旁边的凳子,吩咐了一句: “坐吧!” 花卿正在神游,墨怀瑾看她并未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我?” “难不成本王身边还有别人吗?” 哎哟,王爷,你当旁边的侍女是空气啊!如此目中无人。 花卿心里骂了一遍墨怀瑾目中无人,又夸了一遍墨怀瑾简直太帅了,因为她早就想坐下来了,一桌子的好菜啊!怎能轻易放弃! 她利索地落了座。微笑地朝着墨怀瑾和墨含章点了点头,刚拿起筷子,她又犯难了,因为在她跟前的菜都是她不爱吃的,她爱吃的都在墨怀瑾和墨含章的跟前,她又不能呆坐着,只能一片又一片地吃着菜叶。 墨怀瑾貌似看穿了这一切,夹了一筷子荔枝肉放入花卿的碗里。 “尝尝。” “好。” 花卿心里欢喜雀跃得不得了,她本来就爱吃肉。天呐,什么叫清香绵软,什么叫鲜嫩多汁,什么叫清甜可口,这是什么神仙食物,这色泽,这滋味,这,简直也太好吃了吧! 墨怀瑾看到她一脸满足还回味无穷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她吃完了又眼巴巴地看着墨怀瑾,墨怀瑾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又很快就吃完了,后来墨怀瑾干脆叫侍女把荔枝肉换到她跟前了。结果便是,墨含章和墨怀瑾还没吃完她便开始打饱嗝了。 第027章 伤人 “皇兄,你带回来的这书童感觉不一般呀!” 墨含章打趣道。墨怀瑾轻轻咳了两声,然后柔声道: “花卿还小,还在长身体,所以让她多吃点。书童嘛,搬书磨墨也是很费力气的。” 墨怀瑾说完,怡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墨含章听言,笑了,答道: “自然,自然。” 但是墨含章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见她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花卿,仿佛在观看一件制造精美的工艺品。 她微微笑着,心想眼前的花卿果然是一个神仙一样的美人,也没什么脂粉气,自然而不造作,难怪皇兄会喜欢。 福总管从外往里行进,低声在墨怀瑾耳边说了几句,花卿清清楚楚地听见福总管说华府的二小姐华曲曲来了,在门外求见。 墨怀瑾先是皱眉,而后说了一句: “让她在门外等着吧!” 墨含章一听,会心一笑,问道: “皇兄,可是华府的二小姐求见?” 墨怀瑾微微地点了点头。墨含章将筷子搁下,答道: “让我去会会她。” 说完起身便走。众人皆知懿王府是都城名媛踏破门槛想进来的地方,亦知无数名媛被轰出了懿王府,众人皆以为是懿王爷所为,殊不知,其实一切皆是墨含章所为。 等墨含章前脚出了膳厅,墨怀瑾便转身对花卿说: “走吧!陪我去书房。” “书房?那个什么华府二小姐,你不见她了吗?” “你想本王去见她吗?” 花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摇头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华府二小姐是谁,谈何想墨怀瑾去见她?她又点了点头,是因为她觉得对方既然主动找上门来,来的又是懿王府,找的定然是懿王爷。所以,别人这么诚心地来拜访,不见总归不好吧? 墨怀瑾看她的反应有些迟钝,心想这丫头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你若想本王去见她,本王现在就去见她,但你要跟着,你若不想本王去见她,就陪着本王去书房,二选一,你自己选。” 花卿听完,迷糊了一阵,而后才反应过来,居然两种结果都要她陪着,她气道: “墨怀瑾,你耍赖!” 话刚出口,她迅速意识到自己心里口快地把人家王爷的全名叫出来了,而此时仆人还尚未走开,都在一旁等着收拾残局,她顿时刷红了脸,而后抢白道: “见与不见,都是你的事,如何让我替你选择?王爷你太懒了。” 仆人在旁听了都替她捏了把冷汗,先直呼王爷全名不说,现在又说王爷懒,这样的笨脑袋,放在皇上身边,估计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墨怀瑾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把花卿犯了忌讳这事放心上,相反,他笑得很开心,他就喜欢花卿没大没小的样子。 他低头看着花卿道: “请问,你是第一天认识本王吗?” “自然不是。” “那本王平时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 花卿已经彻底无语了。 对啊,正儿八经根本就不适合墨怀瑾本人,居然他让她二选一,那便让他得罪人好了。打定主意后,她她艰难无比地挤出了个笑容,道: “王爷,小人陪你去书房。” 墨怀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摆着谱伸出了一只胳膊,看花卿纹丝不动,他低头叹了口气,道: “扶着。” 花卿这才赶忙靠近将他扶了起来,嘴里说着“诺”,心里却一顿咒骂,这臭不要脸的老男人,年龄比自己大几岁,长得比自己壮实,却还要自己去搀扶。 她眼底有多不屑,懿王的心里就乐得有多欢。 一排下人小心翼翼地尾随着二人,直至到了书房的前门,众人知王爷忌讳,才没有继续往里行进。 花卿像模像样地扶着墨怀瑾,走过石径小路,推开木门,向书房走了进去。 她前脚刚踏了进去,后脚便转身把书房的门关了,一回头,却对上墨怀瑾那双黑如点漆的双眸。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把花卿逼到了门上,他的手还搀扶在门墙上,把花卿护死在自己的胸和门墙间。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他开口道: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关门?难道对本王图谋不轨?” 花卿从他的臂弯下溜走,随即翻了个白眼,冷冷地道: “我去给你打盆水来,你好好照照自己。” 墨怀瑾听后一愣,随即便伸手拽住了花卿,低头看向她。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懿王爷,虽然你长得很帅,可是,你性格那么古怪,应该不会有人喜欢你吧?” 墨怀瑾眉毛一挑,插着腰,叹了口气道: “你确定?” “当然!天下女孩子又不笨,怎么会喜欢像你这样如此没内涵的男人。嘴又贱性格又不讨喜,反正我不喜欢。” 花卿感觉似乎感觉还没过够嘴瘾,她还继续补刀道: “若我哪天喜欢上你,我就用头代替脚来走路!” “你不觉得你这番话很伤人吗?好,很好,花卿,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后悔。” 墨怀瑾很是生气,他开了门,迈过门槛停立了一会,最终头也没回,直接摔门而去。 花卿听得门“砰”地一声,直愣愣地出神。 第028章 撕画 花卿看墨怀瑾头也不回地走了,才发现自己刚说话过火了,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好了,说什么用头来走路,这回好了,墨怀瑾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不理她。 她来回在书房走路,正挤破脑袋的想该怎么办,该如何拉下脸来去和墨怀瑾道歉。 这时敲门声响起了,她满怀期待地跑过去拉开门,没看清来人便急匆匆地说了句: “墨怀瑾,你.....” “来了”两个字在看到眼前的侍女时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 侍女向她行礼后道: “花小姐,王爷请您去观澜亭。” 观澜亭?墨怀瑾请她去观澜亭做什么?侍女这时候说了句: “请跟我来。” 花卿便连忙跟了过去,一路上想着如何和墨怀瑾认错,又心想墨怀瑾应该不怪她吧?他那个人脸皮那么厚,偶尔说一两句过火的话他应该不至于恼火吧?可是,自己说的话很伤他自尊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 呸呸呸,那个贱王爷,会难过?而且,他难过关你花卿什么事? 花卿胡思乱想了一路,可心底打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找个机会拉下脸来和墨怀瑾道歉。 结果刚到观澜亭她就傻眼了。 这个贱王爷,竟然在教一个病美人作画! “曲曲,这里,还有这里。” 病美人嫣然一笑,回头百媚千娇地说了句: “对呢,我怎么没想到呢,果真好多了。” 侍女向前,微微行礼,对墨怀瑾说: “王爷,花卿带到。” 说完后侍女便退下了。 花卿很不舒服地咳嗽了两声,两人听见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墨怀瑾仿佛没见到她,抬起头又低了下去,继续和华曲曲有说有笑,而华曲曲,则是暗中观察墨怀瑾的态度。见墨怀瑾没有搭理花卿之意,心里甚是得意。 “这位是?” 墨怀瑾漫不经心地答道: “花卿,我从南疆带回来的书童。” “书童?” “嗯。叫她过来伺候我们的,我们继续。” 华曲曲柔声答了一个“好”,然后微微一笑对花卿说了句: “那就有劳花卿了。” 花卿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很是别扭,她不知何缘故,对眼前的女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内心不喜,但是因为墨怀瑾在身边,她感觉墨怀瑾一直在观察着她,她又不想被他看低,便硬扯出一个笑容。 “应该的。” 花卿转到华曲曲的旁边,替她收拾桌子上散乱的纸张,她看了一眼华曲曲作的画,略显秀气,但是不够格局。便略有缺憾地叹了口气,墨怀瑾听见后抬眼望了一下她,她感知后连忙转身去磨墨,没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华曲曲又继续作画,又继续和墨怀瑾有说有笑,花卿感觉空气都是扎心的碎玻璃,呼吸进肺里,每一口都扎得她肝疼。华曲曲那娇脆欲滴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王爷,这个可好?” “极好。” “那曲曲将这幅画赠与你可好?” “得美人所赠,乃怀瑾之幸也。” 花卿在旁边听了,感觉五脏之内,有一股中午吃的汤水反复汹涌,似要冲破喉咙夺唇而出,她不停地深呼吸,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淡定要淡定,贱小姐贱王爷配一脸,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吐,祝他们天长地久好了。 “花卿,你也过来画一幅。” 花卿闻言,“哦”了一声,然后走到对面落座,她抬头看向墨怀瑾,墨怀瑾眼里皆是挑衅意,她越看越来气,低头执起笔便开始画。 墨怀瑾不禁感到好奇,花卿在画什么,只看到她越的表情像是画得很开心,华曲曲画才作了一半,花卿却已经收笔了。墨怀瑾近前一看,这不是写意的乌龟吗? 而且那乌龟,四仰八叉,甚是难看。 华曲曲专注地作着画,花卿看见她的墨快没了,便过去给她添,磨墨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墨怀瑾,那平日里白皙若雪,粉嫩若桃的脸,此时近乎猪肝色,实在是,和她画的乌龟一样难看。 华曲曲终于搁笔,墨怀瑾吩咐道: “花卿,将曲曲作的画送回书房裱起来。” “啊?” 花卿正在发愣,听到墨怀瑾的话后,不由得吓了一跳,忘了自己正在研墨,本能地丢开手,结果墨汁溅出,贱到了华曲曲的脸上和衣裳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花卿忙道歉,还本能地伸手想去给她擦拭,却忘了自己的手上有墨,华曲曲看见后,忙转过身不让她碰,又连忙抬起手将脸遮住,唯恐墨怀瑾看见了自己的丑态。 墨怀瑾斜看了花卿一眼,转身吩咐道: “来人啊,带华小姐去换洗。” 侍女过来将华曲曲带走了,墨怀瑾转身看向花卿,一股无名火往上冲,他气道: “笨手笨脚的,还不快去!” 花卿心里委屈极了,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他墨怀瑾又不是没看到,为什么花卿对华曲曲便温柔备至,对自己却是大声呵斥?他感觉委屈极了。 她迅速将华曲曲作的画迅速卷了起来,墨怀瑾看见后便扶着额,他有些心累地说: “不是说你懂画吗?有点常识也知道,笔刚走完,墨尚未干,你这样随手一卷,这画不就毁了?” 花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将画撕了,回道: “毁了就毁了,又不是什么珍品,那么小家子气的画,无半点格局,无半点意趣,你还要将它裱起来,你们皇族就这点审美吗?” 墨怀瑾心里又气又恼,气的是这怎么说也是华曲曲作的画,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别人的画撕了。恼的是,他怎么就喜欢这副模样的花卿。 “我本来想过来跟你道歉的,你今天这样,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了。你放心,不就一幅画吗?我给你赔,赔十幅,画得比她还好。你不是喜欢她吗?去陪她呀!等我把画赔完了,我就回我的南疆去,以免污了你的眼。” 花卿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跑了,墨怀瑾回头看向那幅乌龟图,嘴角一勾,作的画真是有意思,乌龟的丑态活灵活现,其中还透露出可爱,一如她花卿本人。 第029章 太后 花卿回到住处,越想越气。将自己头上的珠花胡乱扯下,扔向一边,脱了鞋便上了床,闷“哼”了一声,抱着双膝把头埋了。 紫鸢和绿箩听见声响,知道她回来了,便走进了房间,只看到花卿抱着膝埋着头。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紫鸢问道,花卿这时才抬起头来,想跟他们实话实说,又觉得如果说自己是生墨怀瑾气的话,紫鸢和绿箩都不会帮自己,想想也就算了。 “紫鸢,绿箩,帮我把笔墨纸砚备好吧!” “笔墨纸砚?” 花卿点了点头,她笃定了自己要赔墨怀瑾十幅画,于是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靠窗的案几前坐了下来。 她照着铜镜将自己散乱的发重新束好,另一边,紫鸢和绿箩帮她把笔墨纸张都备好了。 正在铺张,绿箩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你今天去见华府的二小姐了?” “华府的二小姐?就是王爷口中的那个什么弯弯还是曲曲?” 花卿反问道,因为她也不知道华府的二小姐是谁,若说她今天见过人的话,她见过的也不过就是华曲曲一个人。 绿箩忙接上话说: “对对对,就是她。小姐,在她面前,你可要当心了。” 花卿本来刚拿起了笔,听见绿箩的话,便瞬间没了兴致,复将毛笔搁下,问道: “为什么要当心她?” 紫鸢在旁帮忙解释道: “小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二小姐与我们王爷乃是有婚约的人,是王爷的未婚妻,将来懿王府的王妃。”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素问说墨怀瑾有婚约在身,也难怪墨怀瑾会叫自己去伺候她,原来,墨怀瑾和她竟是这样的关系。 “哦,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招惹她就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明明刚刚她把人家的画撕了,此时却仿佛失忆了一般。 她再次拿起毛病,又放下,问向紫鸢和绿箩两人。 “对了,你说华曲曲是华府的二小姐,华府是什么地方,既然她是二小姐,那大小姐呢?” 绿箩想说,却被紫鸢拖住,绿箩宽慰紫鸢道: “紫鸢姐姐,小姐是我们的主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紫鸢心想也是,别说她们的秘密是主子,就连命,也同样是她的,便不再管绿箩说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小姐,华府是华丞相的住处,中原国,皇权和相权并重,所以,华丞相其实是中原国的第二个皇帝,虽然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但却是这么个理。” 花卿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华丞相的原配夫人听说出身不是很好,但两人感情很好,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原配夫人在诞下华大小姐后不久,夫人和孩子皆一起失踪了。而华丞相又娶了续弦,现在的这位华夫人,是中原五大望族卢陵崔氏的嫡长女,这位崔氏当时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女儿嫁过来的,这个女儿,就是华曲曲,有传言说,丞相和崔氏珠胎暗结,所以才弃了原配夫人和大小姐,这也是丞相被人诟病的地方。” 花卿听了,只是沉默,她不想理会这一切,毕竟,等她十幅画作完,她就要回南疆了,可因为华曲曲将来是要做墨怀瑾的王妃的,所以她忍不住多打听几句,好替墨怀瑾把关。这样,也不枉和墨怀瑾相识一场。 想起自己刚刚把人家的画撕了,她便忍不住皱眉。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便提起笔作起画来,而对窗外的风雨,置若罔闻。 墨含章从懿王府离开后,便去了乾寿宫见了太后。 “母后,你在做什么呢?” 墨含章看见太后拿着一把剪刀在修剪梅枝,便快步走了过去,太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一看是墨含章,便愈加的开心了。 “含章,你过来把母后看看,这梅枝修剪得好不好?” 墨含章接过太后手里的剪刀,搁到侍女捧着的盘子里,然后拉过太后在太后耳边轻声道: “母后,含章有私密话要对你说。” 太后扬手,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应诺而去,含章便搀扶着太后走回了房间,落座。 “母后,懿皇兄从南疆回来后变了好多呀!” “说到我就来气,你说瑾儿回来吧,去见了皇上却不来见我,难道在他心目中,他皇兄比我还重要?” “不是啦,母后,皇兄之所以去见皇上,不是因为皇上比你重要,而是社稷为重,家为轻,这不是你以前一直教导我们的嘛?” 太后叹了口气,自己随手执拿起一把扇子扇起风来。 “你说他都回来两天了,怎么还不来看我?我还听说,他带了个神仙一般的美人儿回来,可是真的?” 墨含章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母后,懿皇兄不来看你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出在他带回来的那个神仙一般的美人身上。” “哦?” “那美人叫花卿。含章听说,懿皇兄在南疆差点身亡,是花卿救了他,后来灵枢素问兄妹找到他时,他便想带花卿回来,母后你猜怎么着?” 太后朝她翻了个白眼,急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 “花卿不肯跟皇兄回来,后来皇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人骗到中原来,还让花卿当他的书童。” “书童?” 太后满心疑问,墨含章却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 “对啊!书童。然后他竟然安排花卿住在澄鉴阁的侧殿,他住正殿,懿王府那么大,他哪都没让花卿去住,直接毫不避嫌地让花卿和他住一起,还有呢!” 太后越听越兴奋,墨含章说得也听开心。 “今天我本来和懿皇兄一起吃饭的,结果等了他一柱香的时间他才到,等他到的时候,他竟然又带着花卿,而且还让花卿和我们一起用膳,他还不停地给花卿夹菜,嗨笑眯眯地对我说,花卿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太后听了,不禁笑得眉眼弯弯。这真是个好消息,她的瑾儿终于想开了,终于知道要女人了。 “那,那个花卿如何?” “母后,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030章 汤面 花卿回到房间后便专注地作画,紫鸢和绿箩将饭端进来给她,喊她吃饭,她却有点小脾气地说: “不吃不吃,赶快拿走!” 紫鸢无奈地叹了口气。劝慰道: “王爷也没说罚你作画,你这何苦来着?王爷也没说明日便要你完成这些画作,小姐你先歇一歇,把饭吃了再画吧?” “不要!” 紫鸢和绿箩来回劝,她觉得烦死了,便将两人推出了门,她把门关上又继续作起画来。 墨怀瑾走到门口,紫鸢和绿箩看见了,忙弯腰正准备向他行礼,他却竖着手指“嘘”了一声,像是怕花卿听见,发现他来了,他知道此时的花卿心里有气。 毕竟,他在南疆可没少挨这小丫头的打,他才不要在王府招惹她呢,若她在王府对他动手,那他王爷的老脸,往哪搁呀? 所以他只是来看她一眼,他只是想过来看看花卿吃饭了没有,结果不出他所料,这小丫头片子,根本没吃饭。 他背着手走了,紫鸢和绿箩则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王爷怎么刚来就走了啊?而且也不和花卿说话,花卿又像是发现了他,可是根本不搭理他,当他空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鸢和绿箩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了,明明是主仆,可怎么看上去却不像主仆,反而像小两口闹别扭啊? 墨怀瑾刚走过前苑,便吩咐一路相随的福总管道: “你去送一送二小姐,就说我有事,不送她了。” “王爷有要事?” 墨怀瑾听见声音,转身便看见换了一身粉色衣裳的华曲曲行了过来。华曲曲近前,微微躬身向墨怀瑾行了个礼。 “哦,本王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送你了。” 华曲曲听后,言道: “军务要紧,王爷无须挂念曲曲。本来曲曲想邀请王爷到华府坐坐的,看来只有下一次了。” 挂念?挂念个鬼!墨怀瑾脑子里装的全是正在作画的花卿好嘛!他始终没说话,没表态,脸上一副甚是礼貌,内心却爱搭不理的笑,福总管读出了其中意味,连忙圆场道: “二小姐,我送你出去吧。” 华曲曲又朝着福总管行了个礼,点头道: “那就有劳福总管了。” 临走前,华曲曲依依不舍地看着墨怀瑾,以墨怀瑾今日的表现,她误以为墨怀瑾会留她或送她,可是墨怀瑾却始终没看她一眼,她有些落寞,但福总管已经在前引路,纵有不舍,也只能抬腿走了。 墨怀瑾在书苑的客厅接见了胡可征大将军,这位大将军几次与他出生入死,感情自是与他人不同。简单寒暄后,胡可征告诉他,据探子来报,扶桑国的太子萧珩已秘密潜入中原国,要诸事小心。 墨怀瑾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待大将军走后,夜已深了,出门已是月光如水照淄衣。 墨怀瑾抬头,发现澄鉴殿的灯仍亮着,便循着灯光走了过去,窗内,案几上已有几幅成品,而花卿仍专心致志地作着画,而侍女紫鸢和绿箩,早已困到不行,趴在凳子上睡着了,桌上搁着饭菜,仍是端来的模样,看来花卿,一口饭也没吃过。 他晃晃悠悠走向了厨房,厨房唯有一个小厮在看守,小厮看到王爷进来了,唬得连忙跪倒在地,平常小偷小摸惯了,总爱沾点王府的便宜,他以为无人可知,一向不入庖厨的王爷却这时候进来了,他如何不惊? 难道,自己小偷小摸的事,被王爷知道了?可是,整个王府,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就是那侍女,偶尔也会顺走含章公主殿里的几件看起来不起眼,但能换钱的东西。 “小人毛衣鱼见过王爷!” 小厮额上一排密密麻麻的细汗,沾得头发有点湿。 “免礼,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小厮虽然捉摸不透王爷想做什么,但听到王爷叫自己下去,便如闻特赦般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诺!” 小厮仿佛脚底抹了油一般,瞬间溜开。墨怀瑾挽起袖子,把锅碗瓢盆洗净,找了布袋装裹好的面粉,又挑了几项食材,仔细择洗干净,放置一旁备用。 他熟练地将面团揉至光滑,放至盆中盖上纱布醒发,又趁醒面之时,切菜生火。 本是习武之人他有的是功夫,面条在他手上仿佛抛出的玉练,经过反复提拉后,一根粗细均匀,晶莹剔透,仿佛机杼里用来纺织的棉线。 锅中鸡汤已熬制香浓,一掀开锅盖,鸡汤已煮至如牛奶般的浓白,仿佛若泉水般,不停地冒着泡,“咕噜噜”地往上涌。 他将面条放入,用筷子小心搅动,煮了片刻,便加入时令的青菜,调入少许盐,又撒了把葱花, 这才起了锅。 花卿中午虽然吃得饱,可是晚饭却没吃,又一直在作画,甚是疲饿。她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浓香,仿佛是肉香,又仿佛是面香,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死墨怀瑾臭墨怀瑾,欺负人!看到那个什么二小姐魂都被勾去了,什么华曲曲,我还华弯弯呢?什么玩意? 自己也是,撕人家画作什么? 肚子“咕噜噜”地叫,她回头看了一晚,紫鸢和绿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起身走向门外,低头跨门槛的时候,发现门槛外居然端端正正地放了一个木托,木托内是一碗香菇鸡汤面!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呀呀呀,她开心坏了,好激动好激动,她忙将木托端了起来,左右巡视了一圈,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奇怪了,这是谁送来的?为什么放门外?不过既然是放在自己门外的,那应该就是送给自己的吧? 那,这怎么好意思呢?她眉毛挑了挑,便笑边咬着唇。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又叫了,她对着空气喊了声“谢啦!”然后便开开心心地端着面回去吃了。 而回廊处,隐隐约约地走来了一个人,透过窗,看见花卿正在大快朵颐,不禁嘴角微微往上扬。 第031章 手梳 次日,花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醒,紫鸢和绿箩在旁叫她她应了一声后转个身又睡了。 紫鸢不禁叹了口气,问向绿箩: “昨晚的面是谁送来的?”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小姐已经吃完了。等小姐醒了再问吧。” 两人看向床上呼呼而睡的花卿不禁又相对叹气,绿箩说: “还好王爷一早便去上早朝了,不然小姐到这个点都没醒,可怎么是好。” “可不是嘛!” 花卿昨晚实在是太累了,吃了碗面,感觉又饱又暖,舒服极了,一时便忘了自己夸下的海口要还墨怀瑾十幅画,躺回床上便睡了。 梦里自己正在吃着蛤蜊,明明是在家里坐着吃蛤蜊,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到了海边,更不知自己怎么站在海中,只觉得海浪有点大,自己有些站不稳,又迷迷糊糊中看到水里有人,她定睛去看了眼水中的人。 “墨怀瑾,你不能死!” 她大喊一声,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慌不定地看着四周,似在找寻什么。 “墨怀瑾,他人呢?” 她急急忙忙地下了床,着急着穿鞋,紫鸢和绿箩被她突然惊醒的喊叫声吓到了,回过神来时她已急急忙忙地要穿鞋走了。 “小姐,你别着急,先把外套穿上,九月的天气有些凉了,马虎不得。” 她才不管天气冷热,她只知道她现在只想立刻并且马上找到墨怀瑾,她一手推开了侍女,径直地向门外跑去,跑到石墙砌成的拱门,刚想穿过去,却猝不及防地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墨怀瑾,她本能地想退后,可后面是门槛,若非墨怀瑾眼疾手快,她势必会磕到墨怀瑾的下巴。 墨怀瑾低头看着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花卿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她喊道: “墨怀瑾,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她伸手去环住墨怀瑾的腰,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抱墨怀瑾,把墨怀瑾感动得无以复加。 “咳咳,我怎么会有事。” 他红着脸将花卿推开,花卿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主动抱了人家,回头一看,旁边还有侍卫,侍卫可能怕她尴尬,连忙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真心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花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墨怀瑾一双丹凤眼微微眯了眯,仔细看向花卿时,发现她头也没梳,心内不禁叹了口气。 “你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我梦到你死了,可我,并不想要你死,我害怕,所以我就跑出来找你了。” 花卿两只手来回交织,甚是不安,看得墨怀瑾一脸的心疼。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放心我好着呢。” 然后又偷偷附在花卿的耳边说: “你刚刚急得要哭,是因为起床没看见我,然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担心我,你担心我死了是不是?” 花卿点头如捣蒜,表示赞同。墨怀瑾看她乖巧的模样,心里满满的成就感,花卿这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终于被他驯化了呀,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过来坐下。” 墨怀瑾吩咐道,花卿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她坐定于石凳上,墨怀瑾用手当梳子帮她把头发理顺了,又取下了她的发带和发簪,重新给她梳发。 花卿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墨怀瑾梳着梳着,花卿便把他的手攥住,问道: “你在做什么?” “给你梳头发,你头发乱了。” “哦!” 对哦,自己昨晚和衣就睡,早上起来没梳头,不乱才奇怪呢,可是旁边侍卫并没有走呀,她忙拽住他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 墨怀瑾看她憋红的脸,越看越觉得可爱。 “你担心我的安危,给你梳一下头也不为过。” 重要的是,你第一次主动抱了我,可他只能在心里说。 “我当然担心你的安危了,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还怎么吃蟹酿橙啊,而且我还怎么回南疆啊?” 毕竟她身无分文,南疆路途又遥远。 墨怀瑾心里感到很受伤。 “你担心我,难道就是为了吃的和回南疆,就没有点别的?” “那是自然的!” 墨怀瑾气得转身便走,一抬头,却看到站在对面静静看着他俩的太后和含章。 “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一脸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她转身去看花卿,好一个人儿,皮肤嫩得似乎掐一下就要出水,唇胭脂样的红,巧鼻凤眼,眉如远山,粉扑扑的双颊如春日的桃花含粉,五官是说不上的吸人眼球,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就是花卿?” 太后指着花卿问,花卿还来不及反应,墨怀瑾抢白道: “是的母后,她叫花卿,是儿臣从南疆带回来的书童。花卿,还不过来见过太后?” 太......太后? 这个世界上怎么多太后?南疆一个太后,中原又一个太后?她猛咽了一口口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花卿,见过太后。” 墨怀瑾看见太后一直上下来回地打量着花卿,不禁道: “母后,你和含章先随便逛逛,花卿刚睡醒,有点饿了,我带她去吃点东西。” “墨怀瑾,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我不饿,不饿的。” 墨怀瑾心里一直骂花卿是个笨蛋,但脸上还是硬憋出了一个笑,迷死人不偿命那种。 “我说你饿了,你就是饿了。” 含章听后,连忙拽过太后的胳膊道: “母后,芙蕖苑的池塘最近新增了好多鱼儿,我带你去看看。” 太后颇为夸张的答道: “哦,好极了,哀家正想去看看呢,走。” 太后和含章一行人走了,原地只留下花卿和墨怀瑾,墨怀瑾气还没消,冷着脸道: “回你的房间呆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花卿反问道: “为什么呀?我凭什么听你的呀?” 墨怀瑾似笑非笑地答道: “你是我的书童,拿了我给的月钱,当然得听我的。” “墨怀瑾你是不是忘了,我答应做你的书童,前提是我要吃到蟹酿橙,你还说中原有的是好吃的,你刚刚也说我饿了,要带我去吃好吃的,那么请问,好吃的在哪?你先履行你之前的承诺,我再考虑要不要听你的。” 墨怀瑾看着她,感到好气又好笑,连声说: “好好好,你想吃蟹酿橙是吧?我现在就吩咐厨娘去做,你给我回房间等着。” “是,我现在就回房间等着。” 她朝墨怀瑾做了个鬼脸便往澄鉴宫走去,丢下一个被气得浑身冒烟却又无可奈何的墨怀瑾。 太后和含章并没有朝芙蕖苑行去,而是走向澄鉴宫。绿箩和紫鸢两个人本在院落里摘花玩,看到太后和公主走进偏殿,吓得直接“扑通”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 “奴婢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 太后也不理会两个侍女,和含章径直地朝着殿内行去,含章跟在太后身后,看到窗边的案几上有几幅画,便指着画对太后说: “母后,你看。” 太后走了过去,认真端详起花卿的画来,越看越喜欢,转身便叫侍女把紫鸢和绿箩叫进来。 紫鸢和绿箩此时额上已是细密的汗,本来两人执勤的时间在外面摘花玩,就已经是过错,此际又被太后唤入,两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二人行至太后跟前,行了个礼后,便一直低着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哀家问你们,这可是花卿画的?” 紫鸢行礼道: “答太后,这确实为小姐所画。” “哦?” 看太后似有疑惑,绿箩又补充道: “小姐昨天回来说要给王爷画十幅画,她昨晚一个人画到很晚,直至子时才入睡呢。醒来后,又嚷着说要找王爷,一早就出了门了,也不知几时归。她若知道太后来了,肯定高兴极了。” 两个丫鬟不知道的是,太后早就见过花卿了,她和含章过来时,就远远地看见墨怀瑾站着给坐在石凳上的花卿梳头,她作为墨怀瑾的母后,还没见墨怀瑾对哪个女子如此亲昵呢。 她又心想,花卿能为墨怀瑾作画到凌晨,证明花卿心里是有墨怀瑾的,想到此,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其实,太后你想多了,花卿之所以作画到子时,也不过是和墨怀瑾置气,想早点把那夸下海口的十幅画画出来,甩给墨怀瑾,好一走了之啊! 太后挥了挥手道: “嗯,知道了,含章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第032章 挠墙 太后看四下无人,便对含章说: “你说你懿皇兄对那小书童有几分真心?” “母后你刚刚不都眼见为实了吗?” 太后叹了口气,含章不解,问道: “母后为何叹气?” “你懿皇兄向来片叶不沾身,现在好不容易因祸得福得了这个小书童,哀家今日看到她,也喜欢得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懿皇兄和华府有婚约在身。这小书童,怕是要辜负了。” 花卿本想回屋,刚走到侧殿门口想推门,却听见里面太后和含章正在对话。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南疆渔村的小村女,能来到中原,能被他们皇室如此抬爱,都是因为墨怀瑾的缘故,她又如何不知? 只是,她毕竟年龄不大,知道自己对墨怀瑾有些异样的情愫,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何况,墨怀瑾向来嘴贫,她也分不清他具体哪句真哪句假,她好不容易捕捉到墨怀瑾对自己的好是异于常人,可是转身,墨怀瑾就拥着那个曲曲还是弯弯作起画来了。 她早就知道墨怀瑾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不是吗?素问见到她的时候就说过墨怀瑾有婚约在身,自己也听王府的家奴说过,现在又听见墨怀瑾的母后和胞妹说着同样的话,而且,貌似自己还成了墨怀瑾婚姻的绊脚石了,她如何能安? 她还有四幅画没画完,墨怀瑾也还缺她一道蟹酿橙,就算要走,这两件事也得先办妥吧?尤其是,那道把她吸引到南疆来的蟹酿橙,不吃定然不快啊! 只是,她现在如何回房间呢?墨怀瑾让她回房间乖乖地等着,自己也有画没画完。 她来回踱着步,里面的谈话声似乎没结束,咦,有了。 “小花猫,别跑!” 她故意将嗓音提高,来回在门外跑着装作追逐的样子,待太后和墨含章两人从门内开门行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外院来回寻着,找着。 “咦?太后?公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花卿你在做什么?” 含章看着她额角有汗的模样,不解地问。 “哦,刚刚有只小花猫淘气撕碎了我的裙角,我正找它呢,找到它要打一顿它的屁屁才是。” 太后听了只觉得好笑。 “你一个小书童,不好好侍奉懿王爷,跑到这寻一只小花猫打屁屁,合适吗?裙子破了,换一身就是,不够了,哀家赏你。” 花卿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恭谨地道: “太后您有所不知,懿王爷今日要去华府看华府二小姐呢,所以,我才有空在这寻猫捉狗的。不过太后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猫抱回去好好管教,保证它下次不再调皮了,不行的话我就给小花猫剪指甲,剪指甲。” 太后摇着头道: “好了好了,别瞎闹了,这还是在王府,猫啊狗啊有人天天喂着,要是在外面,你把小花猫的指甲剪了,它还怎么抓耗子呀!” 太后又叹了口气,花卿连忙竖起了大拇指。 “太后英明,花卿之前都没想到呢!百姓能有您这么位体恤民间疾苦的太后真是江山社稷的福气。” 花卿的脸上一副真诚的笑容,半点不掺假,哄得太后十分开心。太后心想难怪墨怀瑾那么喜欢她,那小嘴也太甜了。其实,太后你想多了,她只是在你跟前嘴甜,在你儿子跟前说话,她的话简直能让你儿子气到爆炸好嘛! “好了,不早了,哀家也要回去了。” 花卿在身后,恭恭敬敬地说了句: “恭送太后!” 花卿回到房间,便继续作画了。 墨怀瑾此番果然信守承诺,果真就命下人给她端了十道蟹酿橙过来。 十个侍女捧着十个盅站在她面前,那场面,说不出来的壮观。她兴奋得心都要跃到嗓子眼上了。 “花小姐,这是王爷命我等给您送来的蟹酿橙,您请慢用。” 花卿猛地咽了咽口水,假装矜持,摆摆手道: “嗯,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一众侍女应声退下,花卿跟到了门口,急忙把大门关上,然后像只猫闻到了腥一般地扑向了桌上的蟹酿橙。 蟹酿橙,蟹酿橙,我来啦! 她心里极其的高兴,若她是只猴或者是只狐狸,兴许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呢? 她也不坐,半蹲在椅子上,便打开了盅,盅内放着一个小碟,碟内放着一只橙子。 她提起橙子的根部,才发现橙子被厨娘用花刀切成了两部分,上面略短,下面略长,上面像个盖子,盖住了底下被填入馅料的橙盅。 橙盅里面是流着馥郁橙香的蟹肉汁,她心想肯定是厨娘当时取完了橙肉后炸了些橙汁留在了底部。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勺,满腔的蟹肉香气扑鼻而来,其中又混合了橙香,酒香。细腻的蟹肉口感绵密,橙汁又赋予了它多一层馨甜,而酒,又勾兑了几分浪漫。层层口感,馥郁馨香,她只一口,便被这道菜给折服了。 好吃,她的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像只偷腥的猫,甚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味。 “紫鸢,你去给我寻一壶菊花酒来。” “小姐,要菊花酒做什么?”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喝菊花酒,只是觉得菊花酒和这道菜很配而已。 “我就是想喝而已,你去吧!快去快回,难得王爷不在,我们仨关上门来一起吃。” 紫鸢应诺急急地走了,绿箩坐下来,花卿递了一个盅给她,又给了她一只勺子,绿箩吃着吃着,也同样说道: “要是有菊花酒就好了。” “是吧?我也觉得该配菊花酒。” 两人吃不多口,便搁了勺子,等紫鸢的菊花酒回来,紫鸢去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手里拎了好几瓶菊花酒。 花卿应景地拿了几只茶杯,把菊花酒打开,倒了三杯。 “来来来,我们喝点小酒。” 三人各执一杯,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三人吃了多长时间,谁也不记得了,只是模模糊糊之中,墨怀瑾推门而入,看到杯盘狼藉的餐桌,以及三个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哭的三人,不禁皱了皱眉。 花卿,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他几个箭步走向花卿,花卿看到他走近,大喊道: “墨怀瑾,你回来了?” 墨怀瑾还没搀扶起她,她却自己站起来了,微微颤颤地走向墙边,不停地挠着墙道: “墨怀瑾,我要吃蛤蜊!都城有什么好的,我要回南疆吃蛤蜊!” 说完她两腿一软,似乎要倒到地上,墨怀瑾眼疾手快将她扶了起来,她醉眼惺忪地道: “臭墨怀瑾,你去陪你的曲曲还是弯弯去吧!我不要蟹酿橙了,蟹酿橙一点也不好吃,还要配着酒,可我又喝不了酒,叫我怎么吃嘛!我不要做你的书童了,我要回南疆,我要回南疆吃蛤蜊。” 说完她挣扎着要自己走,墨怀瑾被她的语言激得又好气又心疼。他将她横抱起来,转身看向紫鸢和绿箩,对近身的侍卫说: “叫下人给她们送醒酒汤。” “是。” 花卿窝在墨怀瑾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拿墨怀瑾的衣服擦鼻涕。 墨怀瑾心里只道是想尽力满足花卿的口腹之欲,却不晓得她除了吃蟹酿橙外,还喝了酒,看来花卿这小丫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会吃。 “王爷,昭王求见!” “没看到本王有事要忙吗?让他在前厅等着。” 侍卫忙退到一边,说“是。” 只是黄昏,尚未入夜,墨怀瑾抱着花卿在王府来回走动,花卿还一副嘴里满是胡话,手也到处乱摸的模样,墨怀瑾也不生气,只是安安稳稳地抱着她向自己的正殿行去,这,如何让人不多想? 第033章 假醉 “懿王呢?” 昭王在前厅来回踱着步,时而抬头观赏几番他自己看不懂,却也会裱几幅回王府挂着好附庸风雅的画。 侍卫参拜道: “回昭王,懿王此时仍有要务要忙,让您稍等片刻,他处理完要务后便来。” “哦?” 昭王似乎有些怒意,旁边的樱吹雪笑道: “昭王,既然懿王有要务,我们就先回去吧?改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此时侍女刚好行来奉茶,昭王拿起茶杯便往地上一摔,额上青筋隐隐。吓得奉茶的侍女连忙跪倒在地,连喊: “请昭王恕罪。” 樱吹雪行至昭王的身边,以手替他揉了揉胸口,在他耳边轻语道: “昭王,这是懿王府,你的所做所为别人都看在眼里呢!小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昭王叹了口重气道: “但是懿王也太不像话了,本王是他的皇兄,亲自登门来见他,他却借口有事怠慢于本王,他能有什么事,不就陪着那小书童玩耍嘛?整个京城都知道的,看来那个小书童真是个妖女,本王今天就要把她赶出懿王府。” 昭王越说越气愤,他冷哼了一声,一副义气填膺的姿态,作势向门外行去。 此时墨怀瑾还在澄鉴殿内,看着喝醉了酒的花卿不知从何哄起,好不容易把她哄到床上去,刚准备拉过被子让她睡觉,她却忽然坐起身来。嘴里还喃喃道: “好吃,真好吃。” 一会又指着墨怀瑾大声嚷嚷道: “墨怀瑾,你为什么跑到我梦里来?出去出去,快出去,哄你的曲曲还是弯弯去!” 说完又开始哭,边哭边喊着: “我要回南疆。” 如果说一开始墨怀瑾还有耐心哄她,此刻就是想耐心哄他也哄不下来了。算了,若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能哄好的话,那门前池塘的鱼估计都能上天了。 他正想放弃,一看到花卿那泪眼婆娑的模样,心里便信心,生疼。 “好好好,你别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 若非此刻花卿的双靥胭脂般的红,墨怀瑾会忍不住怀疑她是否真醉,她反问“真的”时候,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那好,等我把画赔给你,你送我回南疆。” 墨怀瑾听后一愣,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她却下意识地把墨怀瑾的手打落,墨怀瑾的脸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当他看到她那双丝毫不参杂任何杂质的双眼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时,他才下意识地开口反问道: , “你没醉。” 他忽然感到伤心,他以为她醉酒,担心了半天,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想让她休息,甚至想把昭王赶跑后给她去做她喜欢吃的蛤蜊,可她竟然没醉。 她没醉就算了,可她竟然装醉来骗他,目的也不过是想回南疆。 花卿有些心虚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我醉了。” 墨怀瑾忽然有些发疯似的扑向她,她下意识地往后倒,可奈何他人高马大,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她搂入怀中。 “你就那么讨厌我?” 花卿挣扎着,推开他后还向后走了几步。 “王爷自重。王爷是有婚约的人,花卿以后也还要嫁人。不如就送花卿回去......” 墨怀瑾笑了,表情里藏不住的苦涩。 “有婚约如何?你要嫁人又如何?现在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你今晚宿在本王的寝宫。明日整个都城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即便你不认本王,你身上也有本王的烙印,一辈子也抹不掉。” “我是你的书童,在你寝宫怎么了,清者自清,而且,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说你要书童,我就过来了,但你偌大个王府,哪里会缺什么书童。我不辞而别,我母亲从云苍回来后,肯定会担心我,我真的不能在这逗留太长的时间,希望王爷能理解。” “我不理解!你是在意我有婚约在身是不是?本王不想娶的女人,夹塞给本王本王会要吗?” 花卿还是第一次听见墨怀瑾如此生气,可她脑子里还在绕着弯。 “要不要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回去了,回去把欠你的画画完,我就走。” “谁允许你走了?” 花卿刚想走,就把墨怀瑾扼住手腕给扯了回来,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墨怀瑾心疼地松开了她的手。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王爷别忘了,王爷与我,只是雇佣关系。” 花卿径直地向门外走去,墨怀瑾心里难过到极点。 花卿刚打开门,昭王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便显露在她跟前,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昭王指着花卿道: “妖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勾引起懿王来了。” 花卿听后大怒,吼道: “你给我闭嘴!谁是妖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懿王了?起开!哼!” 昭王吓得瞪大了眼,又瞪大着眼睛看花卿消失于他的视线。 看来,这小书童不是个善茬啊? “喂,不是,我说懿王,你新得来的这个小妖女挺辣呀!” “不会说话就自己滚。” 墨怀瑾甩了甩衣袖,径直地往殿外行去了。只留下昭王一人尬在原地,昭王来来回回看着自己的左右手。 这,简直太丢人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敢冲着他发火,再怎么说,他也是昭王啊!一个昭王的身份都能压死那只不懂事的小妖女。 而且,懿王还叫他滚!还念不念手足亲情了。 问题是,他现在是滚出去呢还是留在原地呢?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呆着也很无聊啊!可是滚出去的要是让颜如玉看见自己这么声名扫地,那如玉可怎么看自己? 他强装淡定,镇定自若地走出了门,对着门外的侍卫说: “今晚月色不错,本王四处走走!”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夹着尾巴的狼。 华府,华丞相在花园里端坐,对着月色独酌。 两个侍女提着灯在前照着,一边走一边不忘提醒跟在身后的华府二小姐。 “小姐,注意脚下。” 华丞相听见声音后,侧过头来看,只见华曲曲朝着自己行来。 “父亲,您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了。” 华丞相不搭话,两个侍女离去,华曲曲坐到华丞相的身旁,顺手给他斟了一小杯。 “父亲,这是最后一杯了,可别贪杯了,给母亲知道,母亲又得说你了。” 华丞相笑得苦苦,却也不搭话。自从那个人带着她和他心爱的女儿消失后,他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尤其在家,每次开口,似乎每句话都压着千万斤的石头。 华曲曲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华丞相,毕竟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父亲就是如今这般模样。 “父亲,明儿可以陪我去趟懿王府吗?” 华丞相又是不言。 “父亲,明儿你就陪女儿去一趟懿王府嘛!懿王刚回来,又新作了几幅画,女儿瞧着甚是喜欢,却也点评不出来什么,你是当今的画圣,你去给他点评点评,如何?” 华丞相将酒盏放下,开口道: “我已经封笔十几年了,且懿王的画,岂是我等臣子可随意点评的,你愿意去你就自己去,为父明日还有别的事。” 第034章 翻墙 可是华曲曲并不想放过此次机会。 “父亲,你就答应女儿这一次吧?从小到大,女儿也没求过你什么,你就答应女儿这一个请求好不好?” 华丞相又只是低着头喝酒。华曲曲见他不说话,乖巧地道: “父亲没有说话我就当是默许了,谢谢父亲!” 她像是怕他反悔,连忙站起身走了,父亲能默许她的请求,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花卿回到房中,便执起笔画了起来。可是一直画到凌晨,她还是没作完一幅画,真是邪了门了。 早已习惯花卿和王爷拌嘴的紫鸢和绿箩,此时已回榻上睡觉去了。偌大的偏殿就剩几盏孤灯陪着她,心里的落寞,简直比李白描绘的那白发三千丈还要长。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画好了,于是她搁了笔,站起身来像偏殿外行去。 白日里的王府总是异常热闹,不像此际,万籁俱寂,只有清泠泠的月光和她的形影相吊。 看到月光下树影泼墨似地盖了一地,她心里就开始有点毛了,呆在王府简直太寂寞了。 她好想出去,可是王府门外有侍卫守着。不如翻墙吧? 小时候翻墙的事可没少干! 说干就干,可是王府的石墙比平常人家的墙高出许多不说,就连墙边也没几棵像样的树,只有矮矮的可供欣赏的花卉,还有一颗满身是刺的刺树,那棵刺树倒是长得挺高。 花卿伸手去碰了一下那棵刺树,发现那刺树的刺居然能一颗一颗掰下来。她忽然就来了兴致,一颗又一颗地掰着。 墨怀瑾本来觉得花卿这几日脾气挺大的,便给她煮了碗雪耳莲子羹,想替她去去火。他趁四下无人把莲子羹端到了她房间的门口,歪头向里看,发现花卿并不在。 这么晚不在寝殿去哪了?他甚是担心,连忙搁下盛着甜汤的碗,转身便出了侧殿。 他本想叫来侍卫赶紧出去搜寻,结果没走几脚便发现花卿那小丫头正倚着一株开白花的刺树,在那掰刺,他觉得匪夷所思极了。 那小丫头片子既然真的一粒刺一粒刺的往下掰,真是脑子有病,更脑子有病的是他,他竟然看着那小丫头片子掰着刺。 堂堂一介王爷,什么时候如此清闲了,她愿意掰刺就让她掰去吧!王爷本人,忙得很! 他嘴角一勾,背着手便走了。 花卿掰着掰着掰累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布料挺好的呀,墨怀瑾家就是有钱,衣服的布料是她这辈子穿过最好的了。想必这么好的布料做的衣裳,衣裳本身就挺结实的吧? 所以,区区一棵刺树嘛!怕什么! 她攀上刺树,脚一蹬便往上爬。可是她只是把下半部分的刺去掉了,上面的刺她可没去掉,她把手缩进衣服袖子里,继续往上攀岩,这样不就扎不到了! 哇哇哇,花卿本尊我本人真是太机智了!可惜她高兴了没两分钟,袖子滑溜溜的布料一个没沾稳树身,她便华丽丽地摔下来了! “救命啊!” 往下摔的时候树干旁边没清理的刺扎得她生疼。 她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往下滑,直至四仰八叉地倒到地上像一只肚子朝上的乌龟一样,被前来的墨怀瑾看笑话,结果一阵清风徐来,身后一双大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带得飞了起来。 那感觉,简直就是在荡秋千。 当她落定于王府的屋顶,她转身,看到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她下意识地想给他摘下面纱。 黑衣男子却转过身去,没让她继续。 她有点尴尬,细如蚊子的声音说了句: “谢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转身欲飞走,花卿眼疾手快将他拽住,他回过眸来,那魅惑人的眼睛看得花卿一怔。 “我......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男子不语,却也不走。 “你刚刚救了我不假,可是,你把我带到那么高的屋顶来,屋顶前后也没棵树,屋顶也修得这么光滑,没个下脚的地方,我实在,没法下去啊!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送下去可好?” 男子走近她,将她横腰抱了起来,完蛋了,是心动的感觉! 花卿,你未来是要嫁云泽哥哥的人,怎么能对一个蒙着面的男子怦然心动,万一他撕开神秘面纱里面是歪鼻龅牙呢?不敢以正面示人,要么就是做贼了,要么就是长得丑! 而花卿满心眼的认为,他是因为长得丑! 蒙面男子将花卿带回了地面,把她放下后,又背过手去不看她。 花卿刚刚一直在胡思乱想,也没留意到自己已经下到地里了,等蒙面男子将她放下,她才反应过来。 “喂,你别走啊!” “你还有什么事?” “我让你带我离开屋顶,是让你带我到王府的外面,不是让你带我回王府的内院啊?你把我送回来,那我这墙不就白翻了?” 蒙面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再搭理她,纵身一跃,离开了。 花卿看到蒙面男子离去的身影,不禁心里黯淡万分,真是叫人沮丧! 算了,明天再想办法溜出去吧! 她又回到了偏殿,发现自己作画的案几旁边多了一碗雪耳莲子羹,她不禁欣喜万分! 难道,是刚刚那个蒙面男子给自己送来的? 她雀跃得很,刚刚还在想人家是做贼或是长得丑才蒙着脸呢,原来是做好事不想留名啊,真是一个极可爱的人! 你放心,你已经是我花卿心里头的大英雄了,下次再遇,你即便歪鼻龅牙,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第二天,华曲曲一早便领着华丞相过来了,王府侍卫向内通传华丞相携爱女来访,墨怀瑾不禁皱眉。 他把剑扔给灵枢,对素问说: “去把花卿叫到前厅来。” 素问点头应命,她听说昨晚王爷把花卿抱回了正殿,两人在一起在正殿逗留了很长的时辰,后来被昭王撞见,昭王指着花卿的鼻子骂花卿是妖女,王爷还为此生气,说昭王不会说话就自己滚。 既然生米已经是熟饭了,她又有什么好抢的了,她素问,打从一开始就不想与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男人,没了王爷,也还会有别人。 素问离去后,墨怀瑾便向前厅行去,看见福总管领着华丞相和华曲曲,华丞相和华曲曲见到他后,连忙行礼: “微臣拜见懿王爷!” “曲曲拜见王爷!” 墨怀瑾连忙搀扶起华丞相,华曲曲也等着墨怀瑾来搀扶,但墨怀瑾始终没搀扶她,她微微笑着直起身,只听得墨怀瑾说: “华丞相无需多礼,小王有失远迎,还望丞相莫要怪罪。请!” 礼貌,客气,谦卑。深得华丞相和华曲曲之心。 三人刚于厅内坐定,侍女便奉上茶来。 墨怀瑾捻着茶盖慢悠悠地浮着杯内碧绿的茶梗,心情看起来貌似不错。 “懿王归来,微臣本该早日的登门探访,但政务繁忙,实是抽不开身,今日方得片刻闲暇,便斜着小女过来探望了,还望懿王莫怪。” “华丞相费心了。” 华曲曲有些坐不住了,照他们这样开场这样絮叨下去,估计能絮叨到下午。 正想开口询问作画的事,素问领着花卿前来了。 素问弯腰拜道: “素问拜见王爷,丞相,二小姐。王爷,花小姐到了。” 花卿跟在后面也学着素问的模样弯腰屈膝拜道: “花卿拜见王爷,丞相,二小姐。” 墨怀瑾忽然有点想笑,这还是花卿第一次像模像样地拜见他,那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此刻温柔得像个淑女。 华丞相听说懿王最近甚是宠爱一位小书童,这名小书童名唤花卿,便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的女子,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 “花小姐,容老夫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年芳龄几许?” “答丞相,花卿再过一个月,就及笄了,也就是十五岁了。” 华丞相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心里那一瞬间燃起的希望火焰瞬间又被扑灭了。 也对,真娘离开自己已经快十四年了,若真娘和女儿还活着,这么多年了,他养的那支队伍,也该找到她们了。 何况,花卿比清语还大一岁。清语今年也不过十四岁,是他误会了。 “丞相,华丞相?” “父亲!” 懿王和华曲曲同时唤他,他才反应过来。 “哦,老夫刚刚失态了,请王爷见谅。只是,花卿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若花小姐愿意,华府随时欢迎花小姐上门作客。” 花卿一愣,我长得像华丞相的一位故人? “嗨,花卿小时候也经常被人说长得像谁谁谁呢,反正大家都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像也正常。” 华曲曲掩嘴轻笑,柔声道: “这位花姐姐性格真是爽朗可爱。” 花卿硬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在想,我信你个鬼。 “烦请丞相移步到观澜亭,我的小书童花卿很是喜欢绘画,近日新作了几幅画,丞相是当今的画圣,不如就给她指点一二?” 华曲曲郁闷了,她父亲过来本是给墨怀瑾看画的,怎么就落成了给墨怀瑾的书童看画了呀? 但是华丞相却欣然应允,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总之,他对眼前的花卿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看花卿的画嘛,自然是欣喜且不想抗拒的。 第035章 拜师 素问已经走了。花卿看见墨怀瑾像模像样地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华丞相走在前面,又看到一出门福总管就开始引路,而墨怀瑾故意走慢了几步,停在花卿的旁边,花卿喃喃道: “墨怀瑾,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丞相真的是当今的画圣?” 墨怀瑾认真地点了点头,花卿“哦”了一声,心想好吧!那就多逗留一两天也无妨,本来就差一幅画就完工了。 华曲曲听见花卿和墨怀瑾两人在她的身后窃窃私语,心里有些暗暗不爽,她故意放慢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的柔笑。 “花姐姐,走快点啦!” “哦,好,这就来。” 华曲曲装作一副颇为喜欢花卿的模样,可心里却对这个小书童厌恶极了,花卿心里明镜似的,她喜欢演自己就陪着她演呗! 两人并排行着,虽然脸上都挂着笑,可却各自心怀鬼胎。倒是行在跟前的华丞相和行在身后的墨怀瑾两人,心情甚好。 一行人到了观澜亭,紫鸢和绿箩早已把花卿所作的九幅画铺就。 华曲曲看向那九幅画,技法皆在自己之上,便忍不住问向墨怀瑾: “王爷,前日我所作的画可还在?” 墨怀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花卿却抢白道: “在的,王爷特地嘱咐我挂在书房里,以慰藉相思之情呢,二小姐若不信,可随我到书房。” 相思之情,墨怀瑾笑向花卿的脸在花卿看来却有些狰狞,尤其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似乎要剜掉她的舌头一般。 明明是她自己撕掉了人家的画,却一本正经地撒谎,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是忘了这九幅画是因何缘故而作的了吧? 花卿看到墨怀瑾那似笑却满是怨气的眼,慌忙转过身,却看到华曲曲羞红了脸低着头道: “花小姐怪会取笑曲曲。” 华丞相看着花卿的画怔怔地出神,他平生阅画无数,但能画到他心里去的,细数来也就眼前的这个小书童而已。 “王爷,花小姐,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已封笔十几年,目内早已无颜色,但与花小姐却甚是投缘。我刚看了花小姐的画,花小姐于绘画方面是颇有慧根的,唯技法还略缺火候。既是投缘,微臣此生亦不再泼墨,不如就倾囊相授,将微臣此生所学悉数教与花小姐,不知王爷与花小姐意下如何?” 墨怀瑾听后心中一喜。 “丞相的意思是愿意收花卿为徒?” 华丞相捻着须点了点头,表情现出极端自然的微笑。墨怀瑾轻轻咳了两声,转身对花卿说: “花卿,还不拜见师父?” 花卿“啊”了一声,墨怀瑾却嫌她慢,拱手对华丞相道: “那小王就替书童谢过华丞相了,既是拜师,便要有正式的仪式,小王这就命福总管安排下去。” 花卿愣住了,华丞相却摆了摆手,含笑着看向花卿,柔声道: “花小姐,你可愿意?” 花卿也说不上来愿不愿意,渔村以外的人都好奇怪啊,南疆太后收她为义女,还跟南疆皇帝请了懿旨封她为嘉德帝姬,现在来了中原,中原的华丞相居然又要收她为徒弟? 这,怎么好事都让自己拣着了?南疆太后收自己为义女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怎么着也算是救了柔福帝姬,可是华丞相,为何要收自己为徒弟? 她想不明白。她眼睛提溜溜地转着,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这,不太好吧?” 她转身去看墨怀瑾,墨怀瑾却一副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不识抬举的表情。算了,认命吧!反正她对眼前的华丞相也没多反感。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礼: “师父在上,请受花卿一拜!” “好好好,好徒儿,快快请起!” 华丞相欣喜万分,那种对花卿的喜爱太过真挚,以至于华曲曲认为老爹就是老爹,作戏也作得太真了。 华曲曲以为华丞相之所以收花卿为徒,不过是在讨好王爷,根本就不是什么花卿天资聪颖,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对花卿恭恭敬敬地拜自己的父亲为师这件事,充满了鄙夷。 结果她微妙的表情被华丞相给捕捉到了,华丞相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曲曲,以后要多跟花卿学习。” “好,女儿知道了。” 墨怀瑾对于华丞相收徒一事感到十分的高兴,也格外的上心,他又传唤进了福总管,想吩咐一下拜师仪式的事情,华丞相却摆了摆手道: “王爷,此事就交给微臣来操办吧!过两日便是家母的寿辰,我想于家母七十寿辰之日顺便举行收徒仪式,让华府来个双喜临门,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墨怀瑾抚掌道: “甚好!” “那微臣斗胆请王爷携花卿届时光临寒舍,其余的交给微臣来办即可。” 墨怀瑾说好,华曲曲心中只是郁闷,收个徒怎么能算是一喜呢?要算喜,也是自己的婚姻大事才是。她满心满眼装着的都是墨怀瑾,可墨怀瑾眼里却只有花卿。 墨怀瑾又陪着华丞相在王府里逛圈,两人聊了一堆她听也听不懂的事情,她昨晚想翻墙出去,本就没睡好,这时已经边走边打呵欠了。 墨怀瑾微有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将手放下,端着姿态跟着,走在路上因实在是困极了不停地点着头,她勉强地睁着眼,跟着。 好不容易王府传了饭,因为有外客,所以菜式也多了几样。她看着各色精致的菜肴猛咽了咽口水,许是因为困了,加之今天忙了一天她甚是乏累,那些平日里她看着都流口水的菜肴此际就摆在她跟前,但她却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捱到把华丞相和华曲曲送走,她转身问向墨怀瑾: “为什么要我拜华丞相为师?” “他是当今的画圣,有画圣教你绘画不好吗?” “可是我只差一幅画就要走了,我估计等不到两天后的拜师宴。” 墨怀瑾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喊着要走,但他真的很生气。 “来人啊,花小姐有些不舒服,把她送回她的住处!没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让她出来!” 花卿听后瞪大双眼看着他,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把她禁足了? “喂,墨怀瑾你别走!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墨怀瑾一寸一寸地逼近她,吓得她一哆嗦,直接瘫坐在廊沿上。 “你讲道理了吗?你才来王府几天,就嚷嚷着要走,钱也收了,饭也吃了,本王的便宜也占够了,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 花卿瞧见身旁的侍女掩嘴偷笑,她一下子臊红了脸。 “什么叫占你便宜,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哦,花小姐的意思是本王占你便宜了?” 花卿一副急于抢白急于解释却无处说起的模样,整张脸憋得红润异常。墨怀瑾叹了口重气道: “算了,本王不跟你计较,反正昨晚我们......” “墨怀瑾你在胡说什么!” 花卿急得跳脚,算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往住处奔去。 墨怀瑾的脸上却勾起了弯弯的笑意。 第036章 发烧 次日,墨怀瑾早早地出了门,等他回到府中时,觉得王府竟然平静异常。 他信步像花卿的住处走去,平静异常!推开门,平静异常!再走几步,还是平静异常! 绿箩和紫鸢看见墨怀瑾行了进来,正要行礼,却被墨怀瑾制止住,因为他忽然看到床上还在睡懒觉的小花卿正迷迷糊糊的睡着觉,一只脚还压着被子,可千万不能吵醒她。 他轻轻地靠近床边,把她的腿抬起,放到被子底下,却被花卿突然拉住手。她迷迷糊糊地喊着: “母亲,母亲,花卿不淘气了,不让把蛤蜊粥端走,花卿好饿,花卿饿......” 墨怀瑾真是服了,花卿喜欢睡懒觉,喜欢说梦话,还喜欢说着一切跟蛤蜊有关的梦话! 难不成上辈子她是什么鸟?专拣蛤蜊吃的?这是和蛤蜊有多大愁啊! 他又定睛一看,花卿都流口水了,咦,虽然很嫌弃,可是他还是用衣角帮她擦拭着口水,这小丫头片子的脸怎么这么烫啊?脸也红彤彤的,她也没怎么盖被子,真是奇了怪了。 他将手探向她的额头,仿佛手碰到了开水。 “绿箩紫鸢!” 绿箩和紫鸢听见叫喊,忙跟了过来。 “奴婢在!” “小姐这是怎么了?额头这么烫!你们怎么照顾的?快去传太医。” 两人连忙辞去。绿箩紫鸢万万没想到,平常爱吃爱喝爱折腾的花卿会突然病倒,看她日上三竿没起,还以为她是嗜睡呢?毕竟,她又不是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只是,王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来人!打盆水过来!” 侍女又忙着去打水,等端水过来的时候,墨怀瑾似乎略有嫌慢的叹了口气,但好在没冲丫头发火。 墨怀瑾亲自把毛巾洗了拧干敷在花卿头上,反复换了几条毛巾后,福总管才和紫鸢急急忙忙地领着太医前来。 “太医快,看看这丫头怎么了!” 太医由于一路跑过来,此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本来想喘口气,可听墨怀瑾这么一催,只好坐定,拉了几根红线,给花卿诊脉。 墨怀瑾却一脸的焦急,烦躁,真是烦躁,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才禁足一天就病倒了! 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转身拱手对墨怀瑾说: “王爷,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加上近日奔波劳累,失于调理,又偶感风寒所致,一会微臣开两幅汤药煎了给小姐喝下,这两日注意休息也就好了。” 墨怀瑾一开始听太医说的那堆种种病因,莫名头大,可最终听见说喝完药休息一下也就没事了,也就长舒了口气。他拱手道: “有劳太医了。” 福总管领着太医出去了,紫鸢忙跪地道: “王爷,奴婢有罪!没照看好小姐,请王爷责罚!” “你下去吧!这也不关你们的事,以后小心点服侍就是。” “多谢王爷!” 紫鸢起身走了。花卿其实在墨怀瑾进来后不久,听见他发飙便已经醒了,只是她不想理他,谁让墨怀瑾幽囚着她,不让她出门,更别说让她回南疆了。 只是,想是一回事,可身体却表现得很诚实啊! “咳咳咳咳......” 她莫名地想咳嗽,而且咳嗽的时候转了个身,后来又觉得翻身还不如不翻爽,又转了回来,鼻子此际又痒了,便用手揉了揉,莫名地烦躁,更烦躁的是,她一睁开眼睛,墨怀瑾那双并不小的眼睛正定定地盯着她! 吓死个人! “喂,我生病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一睁开眼就看到你的脸尤其你那双眼睛很吓人好不好?” 墨怀瑾又假装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本能地把他的手拍下。 “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你正常情况是希望每天醒来的时候看到我的,尤其看到我这张英俊的脸!” 花卿听了心里一顿鄙夷。 “臭不要脸到极点。” 墨怀瑾倒也不生气,他背起手来,在床边来回走了几下道: “你可能真的烧糊涂了,所以想不起来我对你有多重要,之前你睡醒,可是没洗漱就冲到前苑去找我的,又是哭又是抱的,你真的烧到想不起来了?” 花卿重新躺回被子里,把被子拉上盖过脸,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某人,真是臭不要脸到极点! 此后的两日,墨怀瑾一直呆在花卿的房间,即便花卿朝着他扔枕头,扔茶杯都赶不出去。 “我还没嫁人,你可不可以不要缠着我!你天天呆我房间,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娶你!” 花卿彻底无语,墨怀瑾又继续补刀: “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睡你房间怎么了,以后还要......” 花卿一听,直接用手掐了他的大腿,他“哎哟哎哟”地叫喊了起来。 “放手,疼!” “我叫你胡说。” 墨怀瑾也不恼,直接双手一叉,枕于脑后,躺在花卿的床上,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床,花卿要躺下来,只能挨着他,后来花卿真的生气了,直接整个人把他当床,直接睡了上去。 不睡不知道,一睡吓一跳,墨怀瑾的骨头跟别人真是不一样啊,一点都不匀称,两腿中间跟石头一样,硬梆梆的,顶着自己很不舒服。 算了,下来吧!可是墨怀瑾那头猪居然靠过来在她耳边吹气,真是要命,她最害怕别人在她耳根说话或吹气了,又痒又难受,而且墨怀瑾吹气就算了,还啃着自己的后脖,妈蛋,墨怀瑾这是把她当鸭脖啃了? “墨......墨怀瑾你干嘛?” “卿卿......” 咦,好恶心,墨怀瑾竟然叫她卿卿,还啃得她臭得要死!真是忍无可忍! 她翻身回去,却看到墨怀瑾那仿佛喝醉了的眼神,他还是想啃她! “呜呜呜呜......墨怀瑾,我不好吃!” 虽然她使出了浑身力气,但奈何对方人高马大,她根本撂不倒他! 怎么办?怎么办? 再这样啃下去嘴巴和脸尤其是脖子都得肿啊!她才不要成为别人的鸭脖! 她忽然温柔地邪媚一笑,对墨怀瑾说道: “让我来!” 墨怀瑾凌乱了,这小丫头片子是开窍了?可是更让她凌乱地在背后,这小丫头翻身压过自己后,便照着自己的一顿脸猛地揍了起来,他正恍惚间,花卿已经翻身下床,跑到门边,敲门道: “救命啊!救命啊!王爷晕倒了!” 一开始花卿喊救命墨怀瑾压根就没往心上放,因为他知道即便花卿喊破喉咙王府上下也没人敢进来,可是最后一句“王爷晕倒了”那问题就大了。 他连忙翻身下床,跑到门边把花卿拽了回来,花卿却还要去捶门,两人一拉一扯,然后便华丽丽地摔倒了,两具躯体交缠叠于门内。 好巧不巧,门开了!好巧不巧,来人还是灵枢和含章公主!好巧不巧,花卿在下王爷在上!好巧不巧,衣衫早已飞散了一大片!好巧不巧,花卿双腿还盘着墨怀瑾的腰!她还一心想着制服墨怀瑾! 可,误会大了! 花卿看到突然开了的门,看到侍卫一众诧异的眼神。转过头来看向墨怀瑾,他微微笑着,还咳了两声。 她想起来,只是,动作也太不雅观了。 “你们快来,快来把王爷扶起来,我起不来!” 墨怀瑾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灵枢,警告! 灵枢装作没听见花卿所说的话,打了个哈哈,又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今晚风真大,这么重的门也被吹开了,唉,我还要去看看别的地方门有没有被吹开。” 灵枢说完还很体贴地把门关上。含章却羞红了脸,她是刚好在外赏月,可没想到听见花卿呼喊,便急着跟了过来了,结果便看到了这一幕。还好灵枢精明,不然也不知道懿皇兄会不会嫌她碍事? 花卿看到那刚被打开的门又重新合上了,瞬间欲哭无泪。 墨怀瑾的唇又往她脸上落,她慌忙推开: “墨怀瑾,我警告你!不准你再啃我!” “我啃你?” “你啃我就算了,还抹我一身的口水,臭死了!” ...... 第037章 刺客 到华府华老夫人大寿这一天,华府到处悬灯挂彩,甚是热闹。 华丞相和继室站在门外,招待宾客,脸上是说不尽的喜悦。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里面请!” ...... “华丞相,恭喜恭喜,今日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 “华夫人真是好气质,听说华小姐长得倾国倾城,又知书达礼,可是随了夫人了。” “听说华小姐许配给了懿王爷呢!” “那可真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呀!” ...... 花卿和墨怀瑾坐在马车内,听到外人如此说,她莫名感觉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墨怀瑾想牵她的手,却被她打落,她气急了,死墨怀瑾臭墨怀瑾连续几晚把她当猪头啃了,弄得她脖子上全是印。 紫鸢和绿箩还边给她擦药膏边安抚她道: “等生了小王爷就好了。” ......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也打不过他! 花卿白了墨怀瑾一路,墨怀瑾只是感觉好笑。 等两人下了马车,华丞相和华夫人早已立定在马车前等着他们了。 “微臣拜见懿王爷!” “臣妇拜见懿王爷!” 墨怀瑾赶紧搀扶起: “丞相及夫人无须多礼。” 花卿又恭恭敬敬地朝着华丞相和华夫人行了一拜: “花卿拜见师父,师娘!” “好徒儿,快快请起,来,里面请。” 墨怀瑾伸手去抓过花卿,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府,花卿又本能地拍了他一巴掌,墨怀瑾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要是想全部人的眼光都看过来,你就闹吧!” 花卿瞬间蔫了。要死了,当初就不敢为了他那晚蟹酿橙,不辞千里跟着他!现在好了,现在成了荔枝木上的烤鸭,里外皆煎熬! 华夫人走在后面,她看到花卿那双眼睛和她的仪态后,心慌到不行,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一位故人了,难怪老爷嚷着要收她为徒。 可是老爷竟然说收她为徒,那想来花卿并不是当年真娘带走的那个孩子。 只是,她心里还是很不爽,这么个野丫头仗着自己长得像真娘,便让老爷认她做徒弟,又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对王爷眉来眼去,让王爷当着众人的面,牵着她进门,那种感觉,仿佛她才是未来的王妃!那曲曲呢?她的宝贝女儿曲曲又算什么? 这个花卿,也太有心计了!寻着机会她定然饶不了她! 花卿和墨怀瑾跟着华丞相进到内殿,见了华老夫人。华老夫人见到花卿不禁问: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花卿一脸的懵,怎么这些长辈都喜欢问自己年龄,好尴尬,好尴尬! 看到花卿一脸的羞赧,华老夫人才自觉自己失语了,华丞相在旁打了个圆场。 “母亲,花卿她快十五了。” “哦”,华老夫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再无光泽。 “也不知那孩子现今过得怎样?” “母亲你放心,清语吉人天相,定会好好活着的。” 因为有外客在,华老夫人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她看花卿的眼神,总是不太一样。 许是因为老人家都啰嗦,还都喜欢讲一些晚辈不喜欢听的故事,墨怀瑾没听几句就困了,可花卿却一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华老夫人说过的景见过的人她都在梦中见过似的。 “懿王爷,皇上和皇后来了!丞相让我通知您一声。” “好,知道了。” 传话的小厮走了之后,墨怀瑾便和花卿扶着华老夫人告别,往前门行去。 前门早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其中有些宾客从来没得见过皇上皇后的,此刻垫着脚尖往路上看去,但因有护卫在旁,倒也没人敢逾矩,而且逾矩是要掉脑袋的,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眼尖,远远地就看见墨怀瑾一对搀扶着华老夫人走了出来。 “皇上,您瞧!” 皇上顺着皇后的手指,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越发小了。 “懿王居然把当日的小书童带过来了?” 皇上来了几分兴致,等花卿三人到了跟前,花卿三人齐齐地参拜了皇上和皇后,皇上甚是开心,对华老太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旁边的人便开始不淡定了。 华府真是不简单,华老夫人的寿宴竟然请得动皇上。 可那王爷的小书童更不简单!不仅让王爷携着她进来,连皇后都带了礼物来给她! 皇后看到花卿高领下掩藏着的点点印记,不禁掩鼻而笑。 “花卿,本宫听说,你的画连丞相看了都赞不绝口,还因此要收你为徒,你若得闲,让懿王带你入宫,我们多聚聚,本宫也喜欢绘画,正好可以切磋切磋。”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花卿收了皇后送的礼,并只好硬着头皮说: “好,一定!” 花卿其实并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合,她也不懂应酬,好在她扶着华老夫人出来时,墨怀瑾和她分立华老夫人两边,没再缠着她。 而且皇上和皇后来了之后,墨怀瑾便和皇上走了,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是墨怀瑾的眼光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瞥。 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个引他注目的冰糖葫芦桩,她满身挂着的都是冰糖葫芦一样!一想到墨怀瑾晚上啃自己的嘴巴,她便浑身不自在! 反正皇后也被华曲曲叫走了,她可不想被墨怀瑾继续盯着,她朝墨怀瑾做了个鬼脸,转身却碰上了华夫人。 “花卿,我刚刚在曲桥上丢了块手帕,你可以帮我去找找吗?” 华夫人一脸的急切模样。花卿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华府可真大,她跟着华夫人,生怕自己迷了路,可越走越感觉到庭院之深,本来一开始自己身处热闹繁华之处,可是跟着华夫人走着走着,除了站列看守着华府的侍卫外,其余闲人一律未见。 “花卿,你今年几岁了?家住何处?” 又是同一个问题!中原人真是奇怪,老喜欢问她年龄! “回师娘,花卿只差不到一个月就十五了。家住南疆的一个小渔村呢,很偏僻的一个地方。” 华夫人“哦”了一声,走到桥上,看着底下绿得像翡翠的湖水,脑筋不停地转着。 “那你从南疆来到中原,可还习惯?懿王对你可还好?” 花卿连忙摇头。 “不好,他对我一点都不好,平常喜欢气我,生气时还喜欢啃我,可我又不好吃!” “啃你?” 花卿解开了衣领的扣子。 “诺,师娘你看,他啃我脖子。” 华夫人近前一看,满脸通红,她内心很生气,可是表面却仍很淡定,她帮花卿把衣领的扣子系上。 “花卿,这件事情以后不要跟别人提,知道了吗?” 花卿乖巧地点了点头。 华夫人又装作继续寻找手帕的模样,走到她之前命人动过手脚的木桥处,忙唤花卿道: “花卿,你看湖面上是不是浮着一块手帕?” 花卿近前一看,答道: “没有啊?” 这时远处有侍卫带着弓箭冲了过来,边跑边喊: “有刺客!” 华夫人惊得满头大汗,一手扯过花卿把她拎到那块松动的木板前,柔声道: “你探头下去看看,真的有。” 花卿身子前倾,低下头去看,可寻了许久,也没见到,河面一直很平静。 “夫人,你是不是......” “眼花”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感觉有一股外力推向她,她随着身前的木板从上往下降。 “嘣......” “来人啊!快来人啊!刺客在这!快点抓刺客!” 华夫人指着花卿落水的位置对外叫喊,很快桥上便围了一圈,弓箭手纷纷对着河面开始进行扫射,一时河面箭雨纷飞,河水被激打得起一两米高。 华夫人看见刚刚花卿落水的位置开始泛红,心里开始稍安。 “来人,把刺客捞上来!” 华夫人一听,顿时面如死灰。 “且慢!今日是老太太七十大寿,且有圣驾在此,你们谁敢前去禀报?要是惊动了圣驾,丞相怪罪下来,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领头的侍卫忙低头道不是。 “那依夫人的意思?” “派几个人在这盯着,等老太太生辰一过,明日再打捞!” “是!” 她心想的是等晚上无人了,自己再暗中安排把花卿处理掉,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家中地下室被人打开了。 当侍卫告诉华丞相家中密室被盗,华丞相连忙赶去密室时,才发现密室机关尽毁,而军机图早已不知去向! 华丞相急急忙忙地发号施令: “抓住刺客!要是刺客跑了,你们提头来见!” 当华丞相领着侍卫赶到桥边时,华丞相发现华夫人跟前的木桥少了两块木板。 “来人,放箭!” 华夫人也不阻拦,脸上的神情很是不自然。放完箭后,华丞相又命众侍卫: “捞!” 只听得“扑通”“扑通”的声音,又见着无数的水花飞溅。 “丞相,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 华夫人急了,指着花卿刚刚落水的地: “从这里顺着水流方向搜,搜不出来治你们的罪!” 侍卫懵了,顺着水流方向搜,华夫人当刺客是鱼啊?是鱼有时候也会逆流而上的啊? 可毕竟人家才是主子,他们除了“是”字外,并不敢多说一个字。 水里的侍卫把整条河都搅浑了,还是没找到人。当他们湿漉漉地站定于华丞相跟前时,华丞相那阴森可怖的脸只骂了一句: “一群饭桶!” 随后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华夫人连忙过来搀扶,给他揉背揉胸,好言好气地劝慰: “老爷,当心身体!” “走开!” 华丞相一甩手,华夫人失去重力摔向了地上。这时一个侍卫疾驰奔了过来,扑通倒地,急促道: “报!丞相,懿王爷的随身书童不见了!” “什么?” 花卿不见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 一众侍卫转身寻去了。摔坐在地上的华夫人这时爬了起来,别有用心地道: “老爷,怎么会这么巧?那花卿和刺客是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他们是一伙的?” “一个妇道人家,回你的房间去好好教育好你的女儿,其它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 华丞相气得肝疼,他生平最讨厌别人嚼舌根,何况还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嚼舌根。 但眼下,他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去寻皇上和懿王禀明情况了。 第038章 毒血 天渐渐地沉了,开始落叶的乔木,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疲惫地卧立在路旁,任由傍晚的风来回晃荡。 这蒙面男也太沉了! 花卿搀扶着蒙面男进了破庙里,刚进到庙里,蒙面男便向墙内摔去,重重地倚着墙壁滑坐下去。 “喂,小心!” 花卿话语刚落,蒙面男的眉毛便骤然一拧。 花卿忙就前,看到他那擦向地面的手掌赫然擦出的血迹,不禁叹了口气。 “你看你,就不能慢点坐!手掌都摔破了!” 蒙面男转过身去,低声道: “滚!” 花卿震惊了! “喂,虽然你在水里帮我挡了两箭,可是我好歹游到水底帮你解开系住你腿部的水草,我还把你捞起来,扶你到这,你竟然叫我滚?” 她眉毛一拧,整个模样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蒙面男不再说话,花卿气他的不可理喻。便冷哼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 眼下并不是什么严寒天气,可是毕竟入了秋,而且她又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夜风一吹,便不禁连续打了几个寒颤。 “哈秋!” 蒙面男挪动身躯,略带嫌弃地避开她。花卿白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怀疑道: “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救了一匹比墨怀瑾还不可理喻了白眼狼?” 嗷嗷,还是去捡点木柴回来吧?不然自己得被冻死。 她爬起身来,刚走几步,蒙面男冷声问道: “你去哪里?” 花卿回头道: “我去哪里需要跟你报备吗?” “你要敢乱跑,我绝对会杀了你!” 花卿耸了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来杀我吧!” “你......” 蒙面男剧烈的咳嗽着,花卿刚迈腿准备跨出去,忽然整个身体就僵住了,仿佛抬起的腿不是自己,无半点知觉。 “喂,无脸男,你对我做了什么?” 蒙面男不说话,闭着眼睛倚着墙坐着。 花卿想动腿,可腿却不听使唤,她想弯下腰去把腿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也弯不了,手也动不了,除了一双眼睛可以来回转动,能开口说话外。 她要哭了,感觉自己就像一棵栽进土里的枯树一样,不得动弹。 “你个白眼狼是不是封了我的穴道?你快给我解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去哪?” 蒙面男淡声问道。 “我?我现在要去找华丞相和懿王爷告状,让他们派兵来灭了你!” “你要敢去,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花卿也不理他,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笨死了,她如果真要害他,她怎么可能带着他逃。可是他好像把他话当真了,封了她的穴道,还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她又不想跟他多废话。 两相僵持,蒙面男先崩不住了,他一挥手,随风卷起的草根飞中花卿身上的穴道,仿佛冻住的雪一下子化了,全身的血液来回流动,她的身体又能动了。 她害怕蒙面男再次封住她的穴道,连忙跑出去捡了木柴,还顺便挖了几个地瓜带了回来。 蒙面男一看,眯着眼道: “原来你的懿王是地瓜,华丞相是木柴啊?” 花卿白了他一眼。她是不喜欢墨怀瑾,可是她受不了别人说墨怀瑾是地瓜,毕竟,墨怀瑾不好吃,地瓜好吃啊!华丞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他是木柴呢! “你这个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要蒙着张脸了。因为你不会说话的嘴巴太臭了,不蒙着,容易口臭熏到别人!” 蒙面男两眼一翻,气结得背了过去!背过去后又觉得不对劲,便转过来对花卿道: “你过来!” 花卿刚把地瓜放到木柴旁边烤,一听到蒙面男没好气的叫她,淡淡地回了句: “干嘛?想杀了我?” 蒙面男懒得和她解释,单掌运用内力劈向她,仿佛一块磁石把她这块硬铁吸到他的掌中,他一回掌,花卿便凶重地落到他的怀中。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的那双眉毛让她不禁联想起那晚在懿王府带她飞离地面的那个男人。呸呸!他才不是那晚的那个男人!眼前的人肯定是因为长得丑,所以才蒙着个脸! 蒙面男这时解开了面巾,对着她的脸哈气,花卿直接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有病啊!干嘛对着我哈气?” “你不是说我嘴臭吗?” ...... 花卿瞬间无语,觉得眼前坐着的男人比她还幼稚。 她默默无言地坐到火堆旁边翻着地瓜。边上的男人这时又开口了。 “我叫萧珩。” “哦!” 她似无反应,萧珩眉头一拧,又吩咐道: “你过来!” “不去!” 花卿话语刚落,一转身便听到“当”的一声,随后便看到皱着眉头的萧珩把箭扔了。 “把我帮后背的毒血吸出来,我够不着。” 他的面容惨淡,白得骇人。明明是没有半点血气的脸,却美得惨绝人寰,仿佛生长在地狱里的天使,哦不,生长在天界的魔鬼。 “我凭什么帮你?” “你不帮我我就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呀!杀了我就更没人给你吸毒血了。” 她低着头又翻了一遍烘烤着的地瓜。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萧珩的额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让心地纯良的花卿不禁有些坐不住。 算了,谁让自己救的又是和墨怀瑾同款的不是省油的灯。 她将柴棍丢下,绕到萧珩的身后,低声道: “你把衣服解了。” 萧珩不声不响地将上衣的扣子解开,两肩一抖,黑色的上衣滑落至腰间,裸露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到处是狰狞的伤疤,像一条条蜈蚣,攀卧在他的背上。疤痕的形状很不规则,应该是不同的兵器所致。 花卿清楚地记得墨怀瑾的背,也有些刀剑伤,但不如眼前萧珩的骇人。 她下嘴去吮吸他那被毒箭刺中的后背伤口,一股股的血腥味令她作呕。 毒血吐在地上全是黑色,直到吐出的血液呈现出鲜红色时,她才停了下来。 她又将萧珩的蒙面巾拿到庙里的废巾里清洗,回来的时候萧珩已经把烤好的地瓜捡到了干草上,她看着光着上身的萧珩,不禁脸红。 她坐到萧珩的对面,把他的蒙面巾烤干后想帮萧珩包扎伤口,却发现蒙面巾根本不够长。无奈她只好又撕了一片自己衣服的袖子,这才勉强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了,只是,伤口的包扎布条不够美观呀! 折腾了大半宿,最后她实在扛不住困意,倚着墙合衣便睡着了。 门外,几声犬吠断断续续地吠着,入秋后的夜甚是清寂,一弯清泠泠的月悬在天边,身边还有着一颗比它还小的星相伴。萧珩看着熟睡的花卿,听着久不久便哔哩吧啦作响的火星,莫名地觉得心安。 惟愿此夜安宁,但此夜又怎会安宁? 第039章 出城 “那里有座破庙,进去看看!” 从林间翻出来的黑衣人围着破庙,萧珩听见脚步声,瞬间把火灭了,又将花卿抱到自己铺好的叶子床上轻放好后,将黑衣往身上一披,系好扣子,便迎了出去。 月色下,弯如月的利刃透着如霜如雪的清光,身轻如燕来去自如的黑衣人看到那张清冷如霜的脸后,便操持着手中的弯刀向萧珩劈去。 一时打斗之声不绝于耳!花卿睡梦中听到打斗声不禁惊醒,她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干叶铺就的叶子床上,火扑灭了,透进来的月光照出火堆旁边的几个烤地瓜,却没照出蒙面的男人去了哪。 刀剑声和惨叫声又再次传入了花卿的耳中,她连忙起身,跑到门边刚拉开门便看到一把弯刀立于自己的脑袋上空,她顿时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双手举起抱住头。 一把碧剑透着寒冽的光见血封喉,花卿尚未抬头,黑衣人的脖颈已血流如柱,失去意识的黑衣人轰然倒地。 “你没事吧?” 萧珩收回自己的剑,低声问她。她惊魂甫定,抬起头发现头上的弯刀不见了,疾驰近前的萧珩正低着头看她,她有一瞬间恍惚失神,她摇了摇头道: “没事。” 她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一看,蒙面的黑衣人大概有七八个,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还配着同样的弯刀。如今已经七荤八素地躺倒于庙庭中,死相凄惨。 她再抬头,萧珩仿佛没见到这些尸体一般,转身进了庙。 花卿第一次看见死人,而且这么多死人,她不禁感到害怕,不禁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才转身跟着萧珩进了庙里。 萧珩又重新把木柴点燃,给她剥了地瓜递给她。 “既然醒了,就赶紧吃点吧,一会要上路了。” 上路?天呐?他该不会是想杀了自己灭口吧? 花卿害怕极了,她不自然地笑着,摸了摸耳垂道: “我不饿,不饿的。” 慌不择言地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紧张和害怕。 萧珩看到她身子微微有些抖,心想是不是刚刚的血腥场面吓到了她。 他低下头,没再勉强她,只是将剥好的地瓜送到自己的口中,悠然地咀嚼了起来。 花卿看着地瓜那金黄的色泽,细腻的纹理,闻起来甚是香甜的气息,不争气地猛噎口水。 “天哪,我太难了。生活太苦,我急切需要吃点甜的来安慰安慰自己。” 她的内心正可怜巴巴地自我怜悯道。可是她始终没敢内心的想法说出,氤氲的水汽在她的眼眶内打转,那双眼睛让萧珩忍不住想到了一种黏人的生物—猫。她的那双眼,又圆又亮,还水汪汪的,瞪着他吃地瓜,仿佛馋得要落下泪来。 萧珩又低头剥了一个,结果这时花卿出**了。 “萧珩,你别吃了,吃多了不利于消化,我帮你吃。” 她一脸的正义,从萧珩手中抢过来地瓜后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萧珩本来就没打算吃,剩余的两个,本来就是想留给她的。他没说话,转身便出了庙门,不多久拿了一截竹筒回来,递给她。 “喝水。” 花卿接过来喝了几口。此时门外有响动,萧珩对她道: “该上路了。” 花卿一副要哭的模样。萧珩正不解,此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都穿着夜行衣。 两人解开面巾,花卿才看到来人是一男一女。 “主人!” 两人行了礼,萧珩问道: “如今外面风声如何?” “城门已有重兵把守,出逃不易,追兵也快追上来了。” “嗯,知道了。” 花卿拿着竹筒,轻轻地放到地上。这时她注意到萧珩的皂鞋已经挪了几步,她以为他要走了,可是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她一抬头,便对上了萧珩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那双仿佛能把人洞穿的眼睛。 “你还坐着干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萧珩开口道。樱吹雪望了花卿一眼,她的模样有几分好笑,因为她那精致的脸蛋却配着粘着枯叶的发丝,和少了一截的衣袖。 “主人,我们不能带着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凶险,官府的人不会为难她的,让她留下吧!官府的人明天就能找到她,她不会有事的。” 花卿一听见官府,登时跳了起来。 “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才不要被他们带回去呢?” 何况她之所以落水,完全是华夫人推的她,而华夫人又是墨怀瑾未来的岳母,墨怀瑾会信她呢,还是会信华夫人呢?她不敢下此赌注。而且,她是真的想回南疆了。 “主人,她是懿王的女人,带着她,多有不便!” 杜佑在旁边补充道。花卿急了,忙跺脚道: “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讲。什么叫我是墨怀瑾的女人?我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的女人是华府的二小姐,不是我!真的,我发誓!” 花卿一副急于撇清的模样,忙伸出手指指着填发誓。 “带上她吧!等出了关再把她扔了。” 说完萧珩转身便走,花卿虽然很不喜欢他说的这句话,可是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看到身旁两个不太友善的侍从,加之萧珩这样一个头号闷葫芦,她内心全是郁结的气,气到嗓子疼。但她力量单薄,还等着萧珩带她出关,她又不好说什么,要是眼前的萧珩换作墨怀瑾,她早嚷嚷了。 如此想来,墨怀瑾还是有一个可爱的地方的,起码她心情不好可以随便嚷嚷,而且墨怀瑾对她,可以说得上有求必应。 其实离开墨怀瑾她也挺舍不得的,毕竟懿王府有许多好吃的,可以天天吃不重样的佳肴,紫鸢和绿箩对自己也不错,可墨怀瑾毕竟是有妇之夫,都快娶妻,他的未婚妻对自己也不友善,他那么有钱,她那点小月钱不还也没关系的吧?何况,在南疆,她救了他,就当扯平了。 她坐在马车上,长吁短叹的模样令萧珩捉摸不透。可是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捉弄她的心思,他只想早点到玉门关。 “吁......” 马车停了下来,杜佑掀开帘,对萧珩道: “主子,下来透透气吧!我和雪儿去给她买出关所需的行装。” 萧珩点了点头。杜佑和樱吹雪骑了马疾驰而去。 花卿下了马车,此时天色有些蒙蒙亮,太阳尚未出。山岚之间笼罩着无尽的雾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朦胧美感。 她蹲在路边,看到秋露凝集在枝丫上,她伸手弹碰,秋露便掉了下来,她又伸手再碰,秋露又掉了下来,一场无聊的游戏她玩得乐此不疲。 萧珩靠着马车坐着,看她像只找到了绣线团的猫,不停地挠着玩着,他愣了几秒,眼睛里的雾蔼难辩。等花卿反应过来身后有人时,他已经翻身上了车。 第040章 阿奴 花卿也跟着上了车,进到车内,花卿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模样笨拙。 萧珩侧身拿了摆放在一旁的包裹,面无表情地翻找着金创药。 花卿好奇包裹里是什么,便张望了会,结果却看到包裹被重新系上,萧珩一双白眼看着她。 她索然无味,心想也不知那一黑一白什么时候回来? 再抬头时,萧珩已经解开了扣子,衣服亦被他的臂力挣落。 这个人可真是奇怪,脸那么白,可身上的肌肤却是古铜色的。脸也精致得要命,若不是那两道剑眉,她兴许会将她认作女人,可他身上不说后背就是胸前都好多狰狞的刀疤剑伤,密密麻麻的。 她该怎么形容他的外貌呢?就感觉好似一古铜色的男人脸上抹了很多的粉底,明明脸上和身上不是一个色号,可是脖子却将他的上下贯连得没有一点突兀感。 说到脖子,额,妈呀,她忽然很想啃一下他的脖子,那突起的喉骨,简直比鸡鸭脖都诱人许多。 她定定地看着萧珩的脖子咽口水。一抬起头,萧珩那清冷如霜刀的眼神直直割向她: “看什么?!” 她绯红如霞的脸颊忙低下,半晌,结结巴巴地说了句: “我饿了。” 她的肚子还很配合地“咕噜噜”地奏起鼓来。萧珩虽仍是不悦,但脸上的神情却柔和了些。 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点了些金创药,想往背上抹,却始终够不着。 “我来帮你。” 没等他回应,花卿便绕到他身后,将昨日的包扎带解开,又从他的身旁拿过金创药,学着他的模样沾了些粉末往他身上涂抹。 “我有点想不明白,你明明有手下,为何要独自一人潜入华府作刺客?” “我去华府不是为了杀某个人。所以我并不是你口中的刺客。” 萧珩低声答道。 “那你去华府是为了什么?” “无可奉告。” 花卿上完药后又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他正穿着衣服,系着扣子,花卿又道: “不是为了杀人,难道是为了偷东西?” 花卿问完后没等萧珩回答她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我感觉你一点也不差钱,你武功那么高强,还跟着两个手下,不至于沦为盗贼吧?”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话很多。” 花卿瞬间无语。她双手捧着滚烫的双颊,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但萧珩本人就淡定得多,他虽然背上受了箭伤,可整个人仍坐得笔直。花卿想到他刚刚在车下,站在路旁,站姿直得就像古树形容的那般“玉树临风”,他是称得上这比喻的。 “其实你很像一个人。” 花卿讪讪地道,可萧珩对她的话语毫无半点兴趣,根本没搭她的腔,他一副清冷的表情,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坐在他身旁,简直如坠冰窖。 “我觉得你很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有次我在懿王府,想爬树翻墙逃走,可一个没踩稳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后来有个蒙面的男子救了我,他和你一样,功夫很好,站得很直。” 萧珩仍是不搭话,花卿又自顾自地说: “可你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深夜会给我送吃的,你才不会呢?” 一想到过了这么久都没吃东西,腹中也是空空如也,花卿便莫名觉得烦躁。 萧珩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深夜给她送过吃的了?他上次在懿王府救她,完全事出偶然,她没认出来他,他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可她竟然认为自己曾经给她送过吃的?那这误会可就大了。 可是他也懒得解释,继续端坐着,直到樱吹雪和杜佑两人回来。 “主人,我们刚刚打听了,边关加重了防守,而且,领头的还是懿王。” “什么?” 花卿吓得瞪大了眼睛。这墨怀瑾跑得也太快了吧,自己还没到边关,他倒先到了边关了。该不会他真的那么小气,为了自己的那点月钱,跑到边关来堵自己吧? 樱吹雪把买来的干粮分发给其余三人。 “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后我给你们易容。” 花卿早就饿扁了,拿到饼后便开始啃了起来,刚咬了两口,她莫名地觉得心酸。 这个饼的口感很不好啊,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她盯着萧珩,那个怪人吃饭和平常一样,都是冰冷的面孔,没有半点表情。 唉!她又莫名地想起墨怀瑾来,若是他在,码该有多好。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随墨怀瑾来中原的时候,她跟他抱怨饼太难吃了,墨怀瑾还快马加鞭给她找好吃的。可当下...... 她似笑非笑,樱吹雪看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萧珩,看到萧珩的眼光没有落在花卿身上,她才暗暗地放下心来。 简单吃完饭后,樱吹雪给花卿扔了一个包裹,花卿打开包裹一看,里面的服饰她见都没见过。 “去车里换上,这是北梁的服饰。” 花卿点了点头,爬上车钻到车里,等她把衣服换好时,车外的杜佑和萧珩也早已换好了装束。 花卿指着萧珩的胡子,笑道: “你长胡子了?” 哈哈哈哈......... “不得无礼!” 杜佑在旁大声呵斥道。若换作是墨怀瑾的手下,花卿早就不依不饶地嚷嚷了,可是眼前的三个人,对自己却并不十分友善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懂。 她安静地坐在地上,任由樱吹雪往她脸上涂抹,描画。 等樱吹雪说好了,可以出去了。花卿掀开帘走了出去,杜佑惊讶得张大了嘴! “怎么?你想吃鸡蛋啊?嘴巴长那么大?” 杜佑碰了一下在身旁的萧珩,指着花卿道: “主子你看。” 萧珩睥睨着眼扫了她一下,樱吹雪的易容术可真是高明。她将花卿易容成了另外一个人,是美人,不及她本人美,却又别有一番姿色,更绝的是,眼下的女子,根本找不出花卿的痕迹。 “以后,你就叫阿奴,想出关,就跟仔细了,我们走!” “阿?阿奴?” 花卿摸着头,对萧珩起的这个名字半天也参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为什么起这破名字啊?一点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