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庸医》 第一章 刚穿越就摊上大事 这是一家临街的小药铺,铺面灰暗,阴森森的里面似乎没什么人。 街面上来往的行人寥寥,如果不仔细听,多半没几个人会留意到,此时正有一叠声的叹息从药铺子里传了出来。 …… 青年张丰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啥嗖的一下就穿越了,回到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大明王朝。 倒不是说他从来没想过穿越这件事,毕竟在某点上这只能算是相当常规的套路,只是特么的…… 穿的不是时候啊! 作为一个太监了足足五十本小说的资深网络扑街写手,眼看自己第五十一本立马就能大火,这咸鱼都已经翻身一半了,尼玛突然在这时候来搞个穿越——老天,你是觉得我张丰历练得还不够深厚还是咋的? 咸鱼终究还是咸鱼,即便是穿越了也依旧还是个咸鱼,瞅了瞅自己这间门可罗雀的小药铺,张丰欲哭无泪。 靠着原主的记忆,张丰大概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大名张丰益,虚岁二十二,老爹是一代名医张守恒,就是后世野史记载发明灵药“十八罗汉”的那个,可惜活了还不到五十岁,死的那年张丰益年仅十一,两年后母亲陈氏也因病离世,只给他留下了这一间小小的药铺,以及一个从小被张家收养,名字唤做来福的小跟班。 没金手指,没老爷爷,甚至连生活都得不到保障,这开局……真特么的不利! 他刚问过来福,就在上个月,咱大明的那位英明神武半辈子不上朝的神宗皇帝,终于满载着不甘和遗憾,两眼一闭与世长辞了。 这个“神宗”的庙号,是前几日才新鲜出炉的,上面或许隐约还带着些,新皇帝朱常洛泼洒而出的几滴泪痕,以及他心底近乎咆哮一般的呐喊: “爹啊,孩儿舍不得你啊……” “爹啊……你怎么就死了呢!!!” “爹……你安心的去吧。” 好读书不求甚解的张丰……张丰益,对于明朝的那些事儿,虽说算不上了如指掌,但基本的脉络还是晓得的,毕竟……毕竟前世也是混过起点的人呐,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过不了多久,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这位压抑了大半生的朱天子常洛,将会因为自身毫无顾忌的释放,外加盲目的服药问医,最终命丧在两枚香喷喷的“红丸”之下。 然后,后宫中某些个不甘平庸的女人,便会趁此上演一出绝对精彩的宫廷话剧,并且出场的角色阵容堪称豪华,内阁及六部的一二把手全都去给客串了把。 再然后,大明朝那个传奇的皇家宗师级木匠,便会隆重登场…… “可是这些,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就只是个破药铺子的小老板啊……连生计都没法完全落实,让我来这是要唱哪出?拯救大明?可是我特么……现在连外围都进不去啊!!” 张丰益呆立半晌,实在摸不透贼老天将他穿越至此的用意,脑中还混杂着前世那即将大火的第五十一本小说,滚来滚去地变成了一团乱麻。 唉,脑壳青痛…… “丰弟,丰弟……” 张丰益正满脑检索着有关明朝的一切,却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叠声的呼叫,这声音,记忆中似乎很熟悉。 忠实勤快的来福见自己的少爷仿佛正有些魂不守舍,于是不待吩咐便抢身至门口,将客人迎了进来。 “少爷,方大少爷来了。”来福隔着老远叫道,语气中似乎带着喜色。 张丰益总算知道来的是谁了,京城城南平邑伯方从敬的独子,富家纨绔方继藩是也,同时也是自己这家药铺平日里最大的主顾,换句话说,要不是有方继藩这个败家子三天两头来药铺“施舍”,张丰益估计都特么活不到现在。 然而张丰益脸上却并无笑容,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记忆里所搜寻出来的信息表明,这个叫方继藩的家伙之所以肯屈尊三天两头地到这来,绝对跟张丰益长得眉清目秀面容俊朗,有着莫大的关系。 前世曾听说,古代好多贵族子弟,都有那种……那种嗜好,甚至还曾经一度演变成了一股风气,心念及此的张丰益不由两腿一紧,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毕竟是衣食父母啊,张丰益即便再恶心反感,此时也不得不强装出一副笑脸来,起身招呼方大少入座,又连声叫来福奉茶。 “方少爷,您今天来……”张丰益一边琢磨着这二世祖的来意,一边继续整理着记忆中有关方家的一切信息。 这平邑伯方从敬的名字,张丰益前世从未在任何史料小说或者演义中听说过,所以绝对不会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既然身披爵位,后台自然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放眼当今的大明朝廷,方家最厉害的人物,莫过于当朝首辅方从哲,莫非,这个方从敬与当朝首辅,有着什么联系瓜葛? “咔~tui!” 方继藩翘着二郎腿,吐出老大一口浓痰,又伸手从桌上抓起一撮干野菊,凑近闻了闻,大剌剌笑道:“丰弟,你这是又在研制什么灵药么?这菊花……是做什么用的,闻着挺香啊。” “……” 张丰益脸色莫名有些发绿,好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呵呵”。 要说这原先的那位名医之子,还真特么是个人才,虽然对于医术仅仅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毕竟自家是开药铺的,所以一些常用的中草药,大半都还识得,对于老爹张守恒的毕生经典之作“十八罗汉”的配方,更是背的滚瓜烂熟,于是这位受迫于生计的药铺小老板,便开始有些超纲地发散起思维来。 结果就是,在过去的将近十年时间里,他灵活运用数术中的排列组合法,以自家药铺中常用的几十种中药打底,硬是“创造性”地发明了总共多达一百二十种的中药混成药丸,而其所用的辅料更是五花八门,几乎是但凡自然界有的东西,都曾被他拿来作为配方使用过。 而这其中用的最多的,还得算是各种牲畜禽鸟的粪便…… 天才!真特么是个天才! 纵观整个明朝史,制贩假药能达到如此地步的,恐怕也就他一人了吧。 这不能不说是一份无上的殊荣——在那个没有各种保健品充斥眼球的时代。 “丰弟,你上次给我的那种药丸还有没有,就是那种红色的,”方继藩见张丰益面色有些惫懒,心想多半是有些乏了,于是赶紧说正事,“之前那两颗昨儿被鸿胪寺丞李可灼要去了,我想着你这儿应该还有的吧?” 鸿胪寺丞官虽不大,却也是堂堂从六品,张丰益正惊讶于对方竟然毫不在意地直呼其名,突然间脑中一个焦雷炸响,令他霍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是鸿胪寺丞李可灼??” 对面的方继藩被他这举动给吓了一跳,见张丰益一脸惊慌之色,不由诧异,心想莫非丰弟跟这李可灼有仇? 张丰益已无暇去顾及其它,脑中来来回回地只有一个念头:李可灼……红丸……朱常洛嗝屁…… 卧槽! 如果面前这个方大少并不是在瞎扯犊子的话,那明末三大奇案里的“红丸案”,里面那两颗最终置泰昌帝于死地的红丸,竟然是出自于自己之手??? ……! ……! “mmp,想不到老子才刚穿越,就摊上了这么要命的大事!”张丰益累牛满面,仰天悲呼,其情悽耶惨耶,旁人望之好不心酸…… 第二章 朱天子常洛归天始末 “丰弟,丰弟,” 方继藩慌了神,赶紧扯了扯衣袍站了起来,绕到桌子对面,把住张丰益双臂使劲摇了摇。 然而张丰益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对于方继藩的深切呼唤毫无反应…… 完了完了,该不会是犯了失魂症了吧! 方继藩连忙转回头问来福:“你家少爷究竟是咋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来福虽然也是一脸焦急,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家少爷为何会这般模样,满头满脑的雾水:“小的也弄不清楚啊,只知道少爷自今儿晨起,就一直唉声叹气,嘴里说着些什么太监……大火……不是时候……反正小人一句也听不懂!” “太监?大火??不是时候???” 方继藩被这几个词给整懵了,他努力的思考了一番,试图凭借自己读过两年家学的文化水平,来解开这里面隐藏的秘密。 丰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说不定就是跟这个有关!! 其实说起来,来福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时间,在这间小小的药铺子里,三个大男人一起陷入了各自的沉思,空气突然变得寂静起来。 然而此时张丰益的脑海中,却正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各种前世所了解到的讯息一股脑儿的冲上了头顶,搅得他头都快要炸了…… 朱常洛好像是八月初一登的基……没错,是八月初一,然后…… 然后……妈的,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来着?哦对了,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先帝贵妃……好像是姓郑吧?对,郑贵妃! 郑贵妃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送给了他八名极品美人,个个貌似天仙,且琴棋书画歌舞乐艺样样精通。 朱常洛因为先朝的国本之争,本来不喜郑氏,可是当他一见到那八名女子……哟呵,“甚合朕意,甚合朕意也!” 受压迫将近四十年的老朱,终于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顾啦,管它呢先爽一把再说,于是“一夜之间,连幸数人”,结果搞得“圣容顿减,未十日,帝患病”。 然后好像没过几天,老朱就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这时候有个太监叫啥来着……无所谓了,反正就是跟后来魏忠贤一个职位的这么一个内侍宦官,说自己虽然看起来不男不女,但其实“奴婢亦曾修习医术,精研药石之道”,然后就给已经病得脱了相的老朱开了个方子,还亲自煎了药侍奉老朱喝了。 然后……然后老朱就扯开裤子,拉了个稀里哗啦昏天暗地……这下好了,老朱不仅下不了床,连特么直起身子都难了…… ……就这么一路折腾,老朱登基将近一个月,眼看就要不行了,然后老朱自己大概也很清楚,这回自己怕是要凉了,于是紧急召见内阁首辅方从哲,开始托孤安排后事…… 按照历史上一般的流程,后面本来应该是首辅大臣痛哭,先向皇帝说些司空见惯的安慰之言,接着再发誓竭尽全力辅佐新君,这么一折腾,等皇帝归了西新君继位,大家相安无事,该干嘛干嘛,可是那个天杀的鸿胪寺丞李可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搁那儿大声嚷嚷自己手里有仙丹,要进献给皇帝…… 妈的,你一个从六品的芝麻小官,瞎几把去凑什么热闹,连太医院都已经委婉宣布皇帝死刑了,你这时候去进献“仙丹”……这特么不是傻逼棒槌二百五是什么!! 本来都已经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老朱,一听有仙丹,赶紧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一把抓住方首辅的脖子,问仙丹在哪,咋不给朕送来…… 对于所谓的“仙丹”,方首辅心里本来是拒绝的,他脑子可不像李可灼那么二百五,知道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个噱头,平时还不咋的,这皇帝都这样了还来这套,到时候出了麻烦怕是连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老朱毕竟是皇帝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方首辅最后也只能无奈的下了通知,让李可灼带着仙丹进宫来,那天,好像是八月二十八…… 终于见到仙丹了,老朱眼前一亮,当时就吃了一颗,躺了会,感觉是不一样诶,精神多了,都想吃饭,“思饮膳”了。到了第二天更不得了,老朱居然都能下床活动筋骨了,心想这仙丹果然不同凡响,简直就是“年轻态,健康品”啊!于是赶紧连声呼叫老方,朕还要再吃一颗! 八月二十九,老朱同志不顾太医院以及大臣们的墙裂反对,吞下了李可灼进献的第二颗“仙丹”,结果……当晚便两腿一蹬,嗝屁了。 这下子方首辅可就慌了,虽说这仙丹并不是自己进献给皇帝的,而且自己当初对这事还委婉表示过反对,可俗话说“猫儿抓糍粑,脱不到爪爪”,这真要追查起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于是赶紧以天子的名义,拟了一份遗诏,声明这服仙丹之事,是老朱自己非要坚持的,我拉都拉不住…… 然后……然后这事情果然如老方所料,朝中那波向来以忠臣自居的东林党们,开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质疑来,吵吵了好久,连魏忠贤都当上司礼监秉笔太监了,这事居然都还没了结…… 最后的结果,好像是方首辅辞官归隐,李可灼流放边疆,这事儿才算慢慢平息了下来…… …… 理顺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张丰益总算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还好,这事还不至于要杀头,要不然自己这个穿越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送了命,那就真要被起点的那帮孙贼作者们笑掉大牙了。 因为这特么的,比太监掉五十本小说还要惨啊有木有!! 活动了一下脖子,瞥眼见到身旁那两个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家伙,张丰益忍不住抽抽了一下。 “你俩干嘛呢,cos‘思考者’啊?” 方继藩本来正脑中一团糟,以他那肚子里仅仅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墨水,把那几个词组分析来分析去,到最后依旧还停留在“是不是有太监要放火,丰弟无意中得知了此事,然后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马上去报官”这个层面上。 其实能分析到这里,也算是难为他了,所以当张丰益开口说话,他第一个醒了过来。 “啊?丰弟你说什么,什么是‘渴死思考者’……”方继藩一脸迷糊,继而又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难道太监放火,是为了要渴死思考者?……那思考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 张丰益愕然,本来他正在担心,会不会因为一不留神嘴欠说了句二十一世纪的老梗,而使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败露,哪知道这位方大少的理解竟然跑偏的如此厉害……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 没有了性命之忧的张丰益,快速分析了一下自己以后的出路,然后努力酝酿出一种很暧昧的眼神,看向方继藩,柔声说:“哥哥,丰益准备配制几种新的灵药,不知哥哥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第三章 哥哥,请听我说,这个叫做保健品 张丰益的这一声哥哥,叫的方继藩骨头都要酥了…… “使得使得,丰弟精心研制的灵药,哥哥自然是要试的,”方继藩脸笑的跟朵大喇叭花似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上了,“不知丰弟这次研制,要几日时光?” 张丰益想了想,没直接回答方继藩,而是转过头去问来福:“今天是什么日子?” 生来便有些愚钝的来福,直到这时方才回过了神来,先啊了一声,待弄清楚自家少爷的问题后,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 算了。张丰益暂时压下心中的无名火,吩咐来福:“去后屋把黄历取来。” 来福哦了一声,两脚一碰,呲溜一下便没了身影,转瞬之间便抱着本历书从后屋走了出来,放到了张丰益身前。 嗬,这小子,脑子不好使,腿脚倒挺利索! 张丰益总算是发现了来福身上的又一个优点,点了点头,接着又问方继藩:“哥哥,今天是初几来着?” 方继藩自然是要比来福强上许多,只见他扯了扯衣袖,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今天是八月二十九,小月,明天就该九月初一了。” “……” 张丰益没想到今天便是八月二十九,这意味着,过不了几个时辰,自己就该为朱天子常洛默哀了。 暗暗叹息了一声,张丰益摇了摇头,拿起了面前的黄历。 明朝官方所印制的黄历,与后世张丰益所见到了黄历大致没什么不同,只是在每本历书的封面上都印有一则告示,意思大致是说每本黄历都必须盖有钦天监的印信,否则便视同私历,盗印者如被查获,将被处以斩首的重刑,而密告者则可获得赏银五十两。 张丰益不禁心内腹诽,连历法都要收归国有,大明朝的朝令禁制还真是不一般呐! 由于朱常洛才刚登基不久,按例新年号得等到第二年才会正式使用,所以黄历上印的仍旧是万历的年号,张丰益快速翻到八月的那一篇,找到二十九那天,只见黄历上写着: 冲蛇,煞西,有血光,忌远行,宜诵经解灾。 还真不是什么好日子! 又往后翻了翻,一直到九月初五,才总算找到一个大吉之日。 “好了。” 张丰益合上历书,抬起头对一脸懵逼的方继藩说道:“下月初五,请哥哥到这儿来取吧。” 方继藩奇道:“丰弟,没想到你这研制灵药,还得看黄历啊?” 张丰益点了点头:“我打算研制的,乃是‘蕴天地之灵气,藵四海之精华,男人吃了强精补肾,女子食之美容养颜’的旷世之作,所以自然要诸事皆宜之日,方可沟通天地阴阳以大成。” 听了张丰益这一番高深莫测的话,方继藩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终于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丰弟你这是要淬炼仙丹啊!” 我日…… 听见仙丹两个字,张丰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不是不是,想那仙丹乃是仙界才可能有的东西,我等凡夫俗子,怎能淬炼的出来……”张丰益赶紧解释道。 谁知方继藩却皱起了眉头,疑惑地说道:“不对啊,我记得上次你给我那两颗红丸的时候,就说过那可是上品仙丹来的,炼制极为不易……” “咳咳……” 张丰益心中此时仿佛有十万匹草泥马奔过……张守恒呀张守恒,你好歹也是一代名医,怎么也不好好教育一下儿子啊,你瞧瞧这畜生都干的是些什么啊哎哟喂……我特么现在想圆都圆不回来了啊!! “呵呵,呵呵呵,那个,我上次是跟哥哥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你竟敢戏弄我!”方继藩霎时变了脸色,眉毛倒竖,看这样子,像是要动手打人了。 “不是……哥哥,你听我说,”张丰益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这厮是说翻脸就翻脸,于是一边脸带着笑,一边快速组织着语言,“我上次说的仙丹,并不是指那种仙界之物,其实它还有另外一种称呼,叫做……保健品。” “保健品?”方继藩脸上怒气渐消。 “是的,保健品。”张丰益这脑洞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头头是道地扯起犊子来,“虽然此物并非仙丹,但是却对身体大有裨益,对于我们这凡身肉胎来说,也可以算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仙丹了。” 方继藩闻言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至此眉头方渐渐舒展开来。 张丰益暗暗伸手抚了抚胸口,好险! 妈的,这没金手指,还真是不好混啊……差点就给玩现了! 啪……啪…… 方继藩重重拍了拍张丰益肩膀,点着头道:“丰弟,我信得过你。那我就回家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从身上取下一个绸布钱袋,掂了掂,放在了桌上:“哥哥今天出来的匆忙,身上就只这一百两银子,算是定金。” 张丰益心中大喜,脸上却仍旧只带着淡淡的笑:“那就谢谢哥哥了。哥哥且放心,等到初五那天,丰益一定双手将保健品奉上。” 方继藩点了点头,又拉着张丰益调笑了几句,这才起身大踏步出门去了。 呼! 眼看那厮走远,张丰益一下子瘫坐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憋屈了这么半天,张丰益现在郁闷得只想骂娘,然而眼光一瞥见桌上那袋银子,心情又瞬间好了不少。 打开钱袋,两枚亮闪闪的大银锭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张丰益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番。 一个五十两。 另一个还是五十两。 还真是一百两啊!看来方家的这位大少爷烦是烦了点,出手倒是真大方。 要知道一百两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虽说明朝后期货币通胀的厉害,白银的购买力较之明初下降了好几倍,但是普通人家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至少单靠这么个小药铺卖中药,是肯定不成的。 怀抱着这两枚大大的银锭子,张丰益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实。 第一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迈出去了,接下来,就该是大展拳脚,力争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大明闯出一片天地的时候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保健品,到底要怎么制作呢? 张丰益看着满屋子的药材,再次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第四章 人穷就得多读书 作为二十一世纪网文界知名的扑街选手,张丰益对于中医药的了解,可说是稀松得紧,其水平恐怕比之原主还尚且不及,所以对于如何制作真正意义上的保健品,他现在可谓是脑中空空一筹莫展。 毕竟,一个连常用中草药都认不出几种的白板青铜,你还能指望他一蹦跶就上王者?? 就算开了天挂也绝对没可能啊…… 不过好在,对于如何提炼各种中药的成分,并将他们混合制成药丸,之前的那个“天才”原主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所以想要上王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认识并了解足够多的中药,并搞清楚它们各自的特性和药理。 也就是说,张丰益现在缺的,其实是中医的理论知识,所以…… 你说巧不巧,咱这可是家医馆啊,老爹还是一代名医,家里能缺医学典籍?别的咱不敢说,至少那本中草药百科全书《本草纲目》,肯定是有的。 要知道,李时珍的这部呕心沥血之作,在当时的医学界那可是享誉四海流传甚广,人气度丝毫不亚于后世网络里,老爷子身上的那张皮啊! 人穷就得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找准方向的张丰益二话不说,窜起身来一溜烟朝后屋跑去。 “少爷,您慢着点,前面有坑!” 来福不明白少爷这又是咋的了,刚才还安生地坐那冥想,咋突然说跑就跑了呢?以前可从没这样过呀,难道真的是犯了癔症之类的毛病? 虽然想不明白,不过他倒是没忘了提醒自家少爷防坑,只是…… 已经晚了。 “哎哟喂……狗日的,有坑你不早说!!” 张丰益揉着腰,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来福一脸委屈,心说我哪晓得你会一声不吭地就跑了,也不说叫上我…… “少爷,夜壶在后屋的床底下,马桶在……” “闭嘴!少爷我又不急!” 来福脸上显得更委屈了,不急你跑个什么啊跑…… 张丰益两手扶着腰,脚步慢了下来,掀开后堂门帘看了看,略想了想,挺身向左拐去。 你还别说,这间药铺外面看着挺小,但其实里面纵深还挺大,除去前方的药铺门脸,后面还有大大小小三间房,当然了,条件也不是很好,所以别说是分什么东西厢房了,有的房间甚至连一点光线都没有,乌漆嘛黑的,瞅着还真有那么点瘆人。 记忆中,这间房原本好像是给来福住的,后来双亲死后,张丰益便给来福换了个好一点的房间,然后将老爹的医学笔记医书典籍什么的,全都给扔到了这里面锁了起来。 少年“天才”张丰益,向来是从不看任何医书的…… …… 提着油灯在黑屋子里翻了半天,最后在墙角旮旯一个木匣子里,张丰益总算是找着了李老爷子的那部巨著, 本来张丰益以为,《本草纲目》不过是一本书嘛,一只手应该完全拿得动才对,哪晓得……特么竟然是一个系列!总共二十多本书叠在一起,厚度都特么快赶上两本《新编新华字典》了…… 怪不得要用个木匣子装呢! 张丰益一首提着油灯,一手夹着木匣子,回到了前厅。 来福迎了上来,将木匣子接了过去,放到了桌案上。 “少爷您这是??” “读书。”张丰益吹灭油灯,放在一旁,随后打开木匣,拿出书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咚…… “少爷……您别吓我啊,”来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家少爷的双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呜呜,是不是来福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少爷生气了……呜呜,少爷我求求您,您别这样了好不好……来福,来福今后一定什么都听少爷的……求求您别再折磨来福了……呜呜……” “……!” “……!” “我特么……” 张丰益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脸懵逼懵逼懵逼…… 这特么都哪跟哪啊!! 来福你特么叫丧哪……呸呸呸,你特么再不起来,老子…… “去你丫的……” 张丰益好不容易从来福手中挣脱出一条腿,随后二话不说,一脚便将来福踹翻在地。 “来福,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 张丰益看着依旧嚎啕大哭的来福,渐渐来了怒气。 “呜……少爷……呜……你是不是刚才……呜……掉坑里……摔到头了,要不然……呜……怎么老是说些……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张丰益奇道:“我特么说什么了我!” “你说……少爷您说,您要读书!”来福总算慢慢止了哭泣,说话稍微连贯了些。 “啊!然后呢?读书怎么了,至于你哭成这样?”张丰益满脸问号,满心郁闷,“得亏现在没客人,要不然就你这哭法,别人还特么以为少爷我归天了呢!” 来福两眼不离张丰益,慢慢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您真的没事??”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能有啥事?”张丰益没好气地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福瞬间破涕为笑,两手在脸上一通乱抹,眼泪鼻涕溅的哪哪都是,“主要是少爷您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奇怪,是根本就没正常过,刚才又说要读书……少爷你原来可是最讨厌读书的,所以来福以为……以为……” “以为我得了癔症,甚至已经疯了?” 来福抿了抿嘴,眼光避了开去,紧接着又低下了头。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来福甚至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张丰益并没有显得很生气,相反,他脸上甚至还显现出了一股慈祥。 “来福,没想到你心里面这么在意少爷我……唉,都怪少爷没本事,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苦……” “少爷,您……您是打算……不要来福了吗?”来福激动起来,哇的一声…… “不许哭!” 张丰益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跟这货讲话咋就那么费劲呢…… 来福果真闭上了嘴,两眼委屈地看着他。 张丰益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来福,我的意思是说,你我虽名为主仆,但其实情同兄弟,这么多年……从今往后,咱们便以兄弟相称,你也别叫我少爷了……” “您还是不要我……”来福哇的一声…… 我特么…… “反正你记住,咱们以后吃则同吃,睡……还是睡各自的,但是来福,相信我,用不了多久,少爷我一定会带着你飞黄腾达!记住了吗?”张丰益沉声说道,颇有点语重心长。 来福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是少爷嘛,这句话少爷每年都会说一次的,少爷终于又回来的…… “记住了。” …… 都看到这了,各位小哥哥小姐姐们是不是也该……投个推荐票啥的! 第五章 一切都是懵懵懂懂 整整三天,张丰益闭门不出,抱着那一匣子本草纲目,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心看了起来。 三更睡五更起,就连吃饭喝水,张丰益的目光也始终落在书本之上,未曾有片刻远离。 时间不等人啊,当初自己可是拍胸脯保证过的,要是到了初五,方继藩见不到保健品,那厮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为了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张丰益可说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只是…… 这古人写的书……也太特么难念了!! 繁体字也就罢了,大体都还能认得出,偶尔有几个有不认识的,就算靠猜也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从右到左竖着写我也能忍,稍微改一下阅读习惯这没什么;可是这没标点符号……是真特么的要命啊! 所以第一天,张丰益一个整天居然才看完了五本书…… 第二天,稍微快了些,毕竟多少习惯了点古人的阅读方式,看完了十本。 第三天,张丰益只用了一个上午,便把剩下的那十来本书全看完了。 回过头来,张丰益再次打开第一本书,开始进行重点记忆。 其实要说起来,适合用来制作保健品的中草药,总共也没多少种,因为并不是每一种药,都可以拿来瞎几把鼓捣的。 《本草纲目》中有提到:凡药共分上品,中品和下品,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轻身益气,不老延年…… 也就是说,可以肆无忌惮拿来制作保健品的中草药,范围也就在这一百二十种以内了,所以张丰益决定,重点关注这一百二十种上品药,争取在半天时间里将它们嚼烂吃透。 好在《本草纲目》里,是附有药图的,否则即便是张丰益记住了每种药的所有信息,但是不清楚他们具体长什么样子,那……指不定啥时候就把萝卜当人参用了。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张丰益对于自己的职业操守,一向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 三天的光阴,就这么悄悄地从书页间溜走,在这期间来福除了来添过几次灯油,以及告知少爷皇帝驾崩的消息,其余时候都只是安静地站立一旁,生怕搅扰到少爷用功。 泰昌帝朱常洛终究没能逃脱自己的宿命,于九月初一凌晨,在乾清宫溘然长逝,享年三十八岁。 皇帝驾崩,死因虽然显得蹊跷,但此时最重要的事情,乃是赶紧奉迎新君继位登基,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众文武大臣们,暂时倒还未对方首辅发难。 因为就在泰昌帝朱常洛死去的当天,大明后宫中,发生了明朝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荒唐案例,“移宫案”。 其实在张丰益看来,移宫案的主角,也就是那个朱常洛的妃子李选侍,实在是有些不够聪明。 李选侍何许人也,她既非储君朱由校的生母,也不是朱由校的奶妈,不过就是在小朱同学的生母王选侍死了以后,以母亲身份照看过小朱同学一年而已,于是她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朱常洛刚死,她便霸着乾清宫不想走,这下可就犯了众怒了。 要知道,乾清宫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帝平时住的宫殿啊,就连太后都不允许住在那里,你李选侍算个什么东西,说破了天,充其量也就是个先帝遗妃罢了,居然还敢光明正大地赖在这儿不走?! 于是内阁六部也好,三司九卿也罢,这会儿全都站到了一条阵线上,纷纷强烈要求李侍滚出乾清宫,自己爱上哪上哪,反正不能呆在皇帝的寝宫里,措辞极为强烈。 李选侍一看,哟呵,都特么跟我作对是吧,行行行,好好好,搬就搬滚就滚,但是你们做了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 然后李选侍当即便从乾清宫搬了出去,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按说这下子大臣们该满意了吧,然而等大伙到了乾清宫一看……你妹啊! 死气沉沉的乾清宫里,不仅先帝遗体没了,本该继位登基的储君朱由校,也找不见身影,整个宫殿一片空荡荡…… 李选侍你个疯女人,是想造反吗? 面对一大帮子前来问责的朝廷重臣,李选侍哼哼冷笑:想要先帝遗体,可以,但是如果想让朱由校登基,那你们就必须先答应让我做太后,否则一切免谈! 众大臣们闻言,冷汗嗖的一下就下来了,这特么不就是典型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吗?而且挟的还特么是一大一小一生一死两个天子…… 怎么办?? 向来人精儿似的各部大臣们,这时却纷纷没了主意,就算是有,那也不敢轻易用啊,投鼠忌器懂不懂…… 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叫作王安的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想出了一个办法,说自己可以设法混进里面,偷偷将小皇帝偷出来。 众大臣一听高兴坏了,忙说使得使得,就这么办吧,要不然再这么僵下去,我们这身子骨可就要熬不住了…… 王安说干就干,凭着平日里自己在太监宫女中的威信,很轻松地便从后门混了进去,并且还在宫女们的指引下,找到了小朱天子的所在。 眼看就要成功了,王安不禁大喜,心想此事若成,那我王安可就是新皇登基最大的功臣了,日后必然受皇帝重用啊! 谁知刚进到房中,一个叫李进忠的太监,上来拦住了他。 李进忠又是何许人也,其实也不过就是李选侍身边一个比较信任的太监而已,不过这家伙日后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做魏忠贤…… 话说李进忠奉了李选侍的命令,要他好生在里面陪着小朱同学,防着有人潜入闹事,没想到还真被那女人给说中了。 不过李进忠可并非等闲之辈啊,先前之所以唯李选侍之命是从,那是因为他没有机会,不得已只能做个听话的小太监,可是如今,一个天大的机会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于是,心思敏捷的李进忠,一见到王安,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说自己日盼夜盼,总算将您给盼来了,我这就协助您护送天子登基…… 正在屋中愉快地看着太监们表演傀儡戏的朱由校,懵懵懂懂的便被王李二人背着从后门走了去,然后汇合了已经累得东倒西歪的众大臣们,一溜烟的往文华殿赶去。 懵懵懂懂的朱由校,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登了基,懵懵懂懂的变成了大明的皇帝。 此时的他绝对想不到,日后自己更是懵懵懂懂地,跟一个江湖卖保健品的成了兄弟…… 第六章 千古良方 万历四十八年九月初三,夜幕降临,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窗外透进来的丝丝寒意,令秉烛夜读的张丰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寒意愈来愈浓,张丰益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没一会儿,忍不住又哆嗦了……好几下。 “不是才九月吗,怎么感觉像是要入冬了?” 张丰益心里大奇,按说九月的天气,不会这么冷才对啊! 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万历四十八年,这会应该还处于小冰河时期才对,冬天是要来的早一些,我咋把这茬给忘了…… 来福回后屋取来一件半旧的袍子,轻轻用手梭了梭,然后小心翼翼的给少爷披上,生怕弄出的动静太大,惊扰到少爷。 经过三日来的挑灯苦读,张丰益此时,其实已经将那一百二十种上品中药全部记牢,这部《本草纲目》……暂时已经没用了。 回头看了看来福,笑了笑表示感谢。 “来福,天不早了,你先进去歇着吧,我这儿其实没什么事……” “没事的少爷,您忘了,来福之前不都是这样陪着少爷您熬夜的么。”来福赶紧说道,“少爷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有什么事吩咐来福一声就行。” 张丰益又劝了几句,见来福执意不肯,也就罢了。 转回头来,闭上眼细细回顾了一遍之前所记忆的内容,确认无误后,方才又睁开了眼。 “笃,笃,……” 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梨木桌面,张丰益开始思考,到底该用哪几种药材,来制作这第一种出自自己之手,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保健品。 “笃,笃,……” 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张丰益依然没什么头绪,脑中虽然留有原主的那一百二十种“灵药”配方,但那些……都特么是什么玩意啊!! 你见过用牛粪和马尾草,外加一点黄连,放在一起捣成泥,再搓吧搓吧,搓成一颗颗小丸,放太阳底下晒至半干,然后便装进盒子里摆上柜台,美其名曰牛黄丹,专治虚火燥热之症,有药到病除之效……的吗? ……要说这个牛黄丹,其实已经算是比较靠谱一点的了,在那一百二十种“灵药”里,有一种名叫“赛黄金”的药丸,那才真的是…… 牛粪马粪鸡屎粪……几乎你能想到的所有动物的粪便,都是这“赛黄金”的配料…… 张丰益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视粪土如黄金”…… 大佬诶,请收下我卑微的膝盖!! 一想到这么多年,富家公子方少爷,吃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张丰益忍不住就想笑…… 过分了过分了,作为一名大夫,是不应该嘲笑自己的病人顾客的,所以…… 哈哈哈……先让我笑会儿…… 嘿嘿嘿…… 肆无忌惮的笑声,惊动了一旁悄然侍立的来福,只见他一脸懵逼的看了过来,随即显现出一片焦急之色……完了完了,少爷这是又发病了……我苦命的少爷哎…… 张丰益看了看来福,突然说道:“来福,明儿个你就去把……把……那堆东西扔了吧。” “什么东西啊少爷?”来福脸上依旧惊疑不定,只顾拿眼瞅着张丰益。 张丰益横了他一眼:“就是那堆……用来做‘赛黄金’的东西。” “啊?”来福脸上布满了疑惑,“少爷您不打算做‘赛黄金’啦?您不是说过,这是咱们铺里卖得最好的一种药吗,方少爷可是每三天都会来买一次的……” 张丰益摆了摆手,很是义正言辞地说道:“来福,少爷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尤其是方大少爷……其实,咱们之前所做的药丸,全都是假的。” “啊?全都是假的??”来福一脸震惊,“那……那……” “嗯,弄虚作假是不对的,所以来福,不仅‘赛黄金’的配料要扔,之前少爷我所做的所有药丸,你一起都给扔了吧。” “……” 好半天,来福才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应道:“好的少爷,那咱们以后……” “放心,少爷我已经想好了一种新药,这药是以纯草药来熬制,专门用于滋阴补肾,绝对是千古良方,连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做……六!味!地!黄!丸!” 张丰益想了这半天,实在是毫无头绪,于是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创制药品配方的打算,回想了一下前世所知道的那些补药,最后发现还能清楚记得配方的,就只有这个大名鼎鼎的绝世“圣”药了…… 同仁堂的诸位贤达们,请原谅我剽窃了你们的研究成果,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张丰益心里有些惭愧,毕竟是偷了人家的配方,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现在是大明哎,离这药面世还差着好几百年呐,所以我才是第一个知道这配方的人,何来剽窃一说…… 一番诡论说服自己,张丰益不由心安理得起来,然后从桌上取过笔墨纸砚,挥毫写下这个早生了几百年的配方: 熟地黄160g? 山萸肉80g? 牡丹皮60g? 山药80g? 茯苓60g? 泽泻60g 写毕,张丰益放下毛笔,吹干纸上的墨水,拿起来再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配方,估计也就只有我才看得懂了吧,毕竟除了我之外,有谁能知道160g是多少两…… 搞定了配方,接下来就该是配药了。这配方上的六味药,都不算名贵,没记错的话,自家的铺子里就应该会有。 张丰益一手拿着药方,一手端起烛台,在来福全程注视的目光中,走到药柜前,将装着这些药的屉子全都拿了出来,一字排开,摆在了柜台上。 见果真凑齐了药方,张丰益不由面露喜色,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旁边的小秤,看了下,却又瞬间犯了难。 尼玛,这秤……我不会用啊! 张丰益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把小木秤,发现它跟后世所见到过的木秤,完全不一样,上面的星刻就像是随意点上去的一样,完全找不着规律。 唔…… 心念一转,张丰益突然将秤往柜台一放,转头叫来福:“来帮我称一下,我告诉你每种要多少。” 来福应了一声,麻利地拿起秤来,说道:“少爷,您以前拿药,不是从来都不用这戥子么……” 这玩意儿原来叫戥子啊! 张丰益一脸平静,波澜不惊地道:“我说过了,我如今要配置的,乃是千古良方,自然容不得半点差错……熟地黄,四两三钱;山茱萸,二两二钱……”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第七章 那时候纯朴的人儿 清晨起来,那雨却是停了,万道霞光飞来,映照出檐壁上的水珠儿晶莹剔透,几个赶早进城卖菜的菜农,晃悠着担子从街的那头走来,篓子里的新鲜韭菜细嫩青翠,甚是悦目,看得久了似乎连那灰败的街道也跟着春意盎然起来。 张丰益背负着双手伫立门前,静静地看着沿街叫卖的人们,一脸的悠然自得。 古代的空气就是好啊,深深地吸了一口满脸陶醉,感觉周身的毛孔全都张开了似的,说不出的通透舒畅! 已经是穿越来的第五天了,张丰益这才是第一次走出药铺的门,面对这浩渺璀璨又错综复杂的大明世界,心中不免有丝惶恐,有丝好奇,然而更多的,却是对于未来有无数种可能的殷切期待。 身为男儿,总是要有一番抱负的……总不能白白穿越一回啥也不干吧,那岂不辜负了老天爷的这份恩赐! 张丰益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以后一定要……研制出更多的保健药品,然后大大地推广,多多地赚富人的钱! 我要做华夏历史上的保健药品第一人! 想到这里,张丰益双臂向上一振,胸中豪情顿生,就如同…… “少爷,饭做好了。”门内传来来福的声音。 “好嘞~”张丰益唰滴收了气势,呲溜一转身,回到了屋中,在铺子靠里紧挨着后屋摆放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古往今来,凡欲成大事者,都是先从填饱肚子开始的…… 张丰益深以为然,尽管菜只萝卜韭菜,饭是陈年糙米,但毕竟能填饱肚子不是么,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只是有一点…… 来福这厮的手艺,也实在是太特么差劲了!! 喂猪呢这是!? 唉,看来等以后有钱了,有必要专门去请个年轻点的厨娘来做饭…… “来福,”张丰益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等会吃完饭,你陪我出去一趟。” 来福端着碗站在一旁,将饭菜唏哩呼噜地扒拉进嘴里,放下碗问道:“少爷您今天不读书了吗?” 张丰益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丢,习惯性地满桌子瞥了瞥,发现没有,又转过头看向铺子前头的梨木桌。 “少爷您是在找这个吗?”来福从身上拿出两张黄纸来,轻轻放在张丰益面前。 那黄纸是平日里用来包药用的,又厚又硬,粗糙的紧,张丰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来便往嘴上擦。 这吃完东西不擦嘴,张丰益是真的不习惯,那种感觉,就跟上完大号不擦屁屁一样糟糕,而更糟糕的是,古代人擦屁屁还真的不是用纸,而是一根叫做厕箸的肮脏东西…… 咦~好恶心!! 感受着嘴唇与糙纸来回摩擦所带来的奇妙享受,张丰益看了看门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说:“今儿咱们要办正事儿,待会你先陪我去买些蜂蜜回来——你知道哪儿有卖的吧?” 要制作这六味地黄丸,药材虽然找齐了,并且也已经将它们磨成了粉混在了一起,但是想要将它们炼制成丸,则还需要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那就是能使药粉充分糅合凝固在一起的粘稠剂,就比如之前的那个“牛黄丹”,里面的牛粪,就是起的这个作用。 张丰益自然是不屑去用这么下作的东西,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蜂蜜最适合,毕竟蜂蜜本身就是一种大补之物,乃至后世的许多保健品里,几乎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张丰益说完,来福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见了他这幅模样,张丰益知道自己问错人了……来福啊来福,你可长点心吧,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跟着少爷去混世界啊…… 来福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少爷心里的地位又矮了一截,依旧半傻半天真地问道:“少爷您买蜂蜜做什么?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还死贵死贵的,听说最近又涨价了,要三钱银子一斤。” 张丰益奇道:“来福,你连哪儿能买到蜂蜜都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蜂蜜涨价的?” 来福道:“我是听隔壁潘大娘家的女儿小翠说的。” “哦!小翠哦~”张丰益意味深长地看着来福,嘴角微翘,“你跟她很熟是吧?” 没想到来福居然红了脸,说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我也只是在她那里买……买过几次……几次豆腐而已,不熟。” 张丰益想起来了,隔壁潘大娘家倒的确是卖豆腐的,但是对这个小翠,却也的确是没什么印象。不过看来福这“羞答答来回话”的表情,要说他跟小翠之间没点什么,鬼才相信! “走吧,来福。”张丰益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站了起来,“我陪你去潘大娘家找小翠。” 来福啊了一声,脸依旧红红的,问找小翠干嘛? “找小翠当然是问路啊,还能干嘛?”张丰益似笑非笑地说道,心里面突然有些感慨,这古代的普通老百姓,心思就是单纯,哪像后世的那些网文作者们,想着法儿拖着不更新不说,还动不动就跟你皮一下…… 等来福收拾好桌椅碗筷,张丰益拿起放在柜台后面的油纸伞,先一步出了门。 手握油纸伞,独自走在这悠长的青石板路上,张丰突然有一种回到江南的感觉,下过雨的路面湿滑,来往的行人脚步轻慢,张丰益放眼四顾,却没能发现有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转眼就到了潘大娘的豆腐店,张丰益探头朝里面望了望,只见到一个纤细的少女背影,应该就是小翠了。 来福总算是关好铺门赶了过来,二话不说,扭头便朝里面大声喊小翠…… 我日……来福你个蠢货!你丫的就不能斯文一点么!! 张丰益叹息着摇了摇头……驴一样的东西,人小翠能看上你吗? 谁知小翠却回转身来,甜甜地哎了一声,步子轻快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张并不显得十分俏丽的小脸,但笑容很甜,未施脂粉,透着一股子小家碧玉的清灵柔和,给人的感觉虽不惊艳,却很舒适。 张丰益这是第一次正面打量真实的古代女子,细看起来,倒是跟后世明朝古装戏里的装扮差不多。上身着桃红色短衫,往下是一条浅黄色百褶月华长裙,腰间束着深色绸带,就那么往那轻轻一站,清澈的目光看着你,古朴而又纯粹的气息,一下子就把人真切地带进了明朝的世界中来。 其实回到这个时代,挺好。 第八章 我见外了吗? “来福,张大哥,你们这是要出门啊?” 小翠拿了张粗布手帕擦了擦手,嘴角带着浅笑,大大方方地问道,丝毫没有传说中,古代女子那种扭扭捏捏,偶尔跟外人说句话还得声若蚊蝇,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 张丰益不禁感叹,后世的史学家们真是害死人啊,你瞧这小翠,欢实跳脱,哪有他们所说的“脸飞红霞,未语先羞”的模样。 只不过这一开口就叫张大哥……不是应该叫公子郎君之类的吗?咱们真的有这么熟吗小翠…… 张丰益微笑着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却没成想竟让身旁的来福抢了先…… “是啊小翠。我家少爷想上街去买点蜂蜜,你知道哪儿有卖的吗?”来福傻呵呵地笑道。 张丰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就你能耐,我特么自己不知道问么!! “小翠姑娘,”张丰益努力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学着后世电视剧中的书生语气,文质彬彬地说道,“冒昧相询,倘若姑娘知晓,还望不吝告知。” “嘻嘻嘻……” 谁知小翠听完,竟咯咯笑了起来,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子乱颤,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似的,娇滴滴的模样还真挺勾人。 这…… 张丰益倒也罢了,毕竟连后世的蛇精脸都已经看腻,所以气场显得很是平稳,但一旁的来福,却是连眼睛都看直了,嘴角慢慢流出了哈喇子。 真特么丢人…… “咳,咳,”张丰益狠狠地瞪了来福一眼,然后眉毛一掀,声音依旧温文尔雅,“姑娘为何发笑?” 话刚出口,没想到小翠笑得更厉害了。 “……”张丰益愕然,一脸尴尬。 你个小丫头片子,笑个鸡毛啊笑! “张大哥,你……”小翠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喘息着说,“你说话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文绉绉的,像个酸秀才,小妹听着好不习惯。” 嗯??? “是啊,少爷。”来福这时也终于擦掉了嘴角的哈喇子,顺着小翠的话,对张丰益道,“你以前都叫人家翠儿妹妹,现在却唤作姑娘,这……这太生分了!” “……?” 翠儿妹妹?? 我有这样叫过吗? 我怎么不记得? “呵,呵,呵……,翠儿妹妹,大哥逗你玩呢,你看你刚才笑得有多开心……是吧来福?”张丰益就坡下驴,一声妹妹张口就来。 来福一愣,随后哈哈一笑:“少爷你好坏哦……” 我特么…… 张丰益忍不住就想朝来福发火,这时却听小翠甜甜地说道:“张大哥,你要买蜂蜜,前边的街口酱油铺里就有卖的。正好我娘刚叫我去打点酱油回来,要不我带你们去吧?” 张丰益闻言,心说那感情好啊,有佳人为伴,路上也就不寂寞了…… “那就有劳……翠儿妹妹了。”张丰益对着小翠作了一揖。 “张大哥你又来了!”小翠忙还了一揖,嘴角带着些嗔怪,说道,“你要是再这么见外,我就不带你们去了。” 我……见外了吗? 看着小翠娇滴滴的小脸,张丰益不禁心中暗笑:我要是不见外起来,你怕是要受不了啊! 小翠说完便进去了,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又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个小陶壶,估计是装酱油用的。 张丰益一拍脑袋,自己咋忘了带呢,这年头但凡买点液体状的东西,好像一般都得自己带容器。 回头看了眼来福……算了,这货从见到小翠开始,眼睛就特么没从她身上挪开过,于是张丰益打消了让他回去取陶壶的念头。 大不了,老子买一整罐蜂蜜不就行了么! 耽搁了这一会儿,街上变得更热闹起来了,三人一路慢行,朝着街口酱油铺而去。 一路上,来福跟小翠落在后面,两个人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倒把张丰益给冷落在了一旁。 张丰益心里颇不是滋味,小翠啊小翠,你不是说你只是来打酱油的吗,现在怎么搞的我反倒成了灯泡了…… 倍感无聊的张丰益,不由得游目四顾,开始打量起这明朝的街市来。 古代的街市,并不像现在的城市每天都人来人往的很热闹,只有在逢集的时候,才会有许多来摆摊做买卖的人。今天恰逢开集,所以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儿,卖布匹的,卖针线的,卖糖葫芦的,走街卖艺耍杂耍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位有学问的读书人,买只香囊吧,十文钱一个……” “……”尼玛,读书人跟香囊能有啥关系!? “公子,来看看墨吧,我这儿可都是上好的正宗愉麋墨,愉麋墨您听说过吧,过去那可都是贡墨,只有万岁爷爷才可以使用的……您若是用了我这儿的墨,保你金榜题名,状元高中……” 张丰益乐了,没想到这古人做生意还真有一套,你不经意往他摊子上瞥一眼,他立马就会想着法儿将你留下,各种忽悠各种哄,嘴里都能说出花儿来。 嗯,这样的人若是用来搞推销……效果应该会挺不错吧? 张丰益突然来了想法,毕竟嘛,虽然方家那位大少爷每次出手是不含糊,但是也不能总指着他一个人宰啊!要想把生意做大,这首先就得靠吆喝,方继藩作为京城有名的浪荡子,结交的勋贵富少们自然不少,看来得想想办法,让这个二愣子帮忙去做做推销啥的…… 张丰益伸手从摊子上拿起一方墨来,问老板:“这墨怎么卖的?” 那老板是个中年胖子,颌下两丛胡须,面色红润,看着倒像是个富家员外,不像是走街串巷经风雨的生意人,不过那两只小眼睛倒是挺精神的,看人的眼神中透着丝精明。 “公子好眼力,您手上这块,算得上是我这儿品相最好的了,不贵,才一两银子。”老板满脸堆着笑,声音听上去还挺有磁性。 张丰益嘴角一撇,丫的跟我这儿装呢,一两银子,欺负我没读过历史还是咋的? “你这根本就不是愉麋墨,再说了,就算是愉麋墨,那也值不了这个价钱。” 作为一辈子没用过毛笔的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张丰益自然是分辨不出好墨坏墨愉麋墨的,不过俗话说“卖家十分价,买家还三分”,甭管这东西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先随便挑个毛病把价钱压下来再说。况且,张丰益也是读过历史的,知道这愉麋墨在汉朝才有那么点地位,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就已经不那么有名气了。 果然,中年胖老板犹豫了片刻,然后像是肉痛似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既是与公子有缘,那我就让两成,八钱银子您看如何?” 张丰益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老板低下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的脸,想了想,随后抬起头问:“那公子您愿意出多少?” 张丰益仍旧没说话,伸出另一只手来,比了个三。 “三钱银子?那可不成……这也太少了,这价钱卖给您,我连本钱都找不回来!要不公子您再添点,五钱银子如何?” 张丰益摇了摇头,手上依然比着三。 才这么会儿工夫,老板就已经足足降了一半价钱,这说明张丰益手中的这方墨,恐怕连一钱银子都不值…… 胖老板这会儿像是死了爹娘一般,脸色唰地变得酱紫,不知道的人,肯定还以为是张丰益把他咋了呢。 踟蹰了半天,老板终于一咬牙:“唉,三钱就三钱,就当我亏钱交了公子这个朋友……以后记得常来啊!” 呵呵,我信你个鬼,你个死大胖子,奸滴很。 张丰益心内腹诽,嘴上却笑着说道:“一定一定。” 付了帐,张丰益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到来福跟小翠,二人不知啥时候竟走到前面去了。 拿着墨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二人。来福见看见他手中的墨,不由好奇。 “少爷,您买块墨做什么?” 张丰益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九章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随手将墨放入怀中,张丰益看了一眼二人,却发现翠儿妹妹秀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与来福的距离也拉开了一些。 这是咋的了?刚才不还有说有笑的么? “来福,你刚才做什么了?”张丰益皱着眉头问道。 来福支支吾吾地道:“少爷,我没……没干什么啊!” “没干?” “我,我,”来福抓耳捞腮了好一阵,这才说道,“我就说了句,那边有个小姐长得好看……” 张丰益明白了,感情这小翠酱油还没打到,倒先吃起醋来了。 呵,这小妮子! 张丰益不由瞥了一眼来福,见这货还在使劲挠着头,一脸急色,估计是闹不明白小翠为啥突然就生气了。 呵呵,女孩的心思,就凭你来福那驴一样的榆木脑袋,能猜到才怪了! 不过来福啊来福,你丫倒还真挺有福的…… 张丰益微笑不语,径自走向了不远处的酱油铺,只听得身后传来女孩的一声轻哼,知道是小翠跟上来了。 “小翠,”张丰益停了下来,觉得还是应该替来福说点什么,刚张开嘴,突然视线一晃,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张大哥,怎么了?”小翠问道。 张丰益没回头,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不远处,嘴里喃喃说道:“那边那位小姐,长得可真好看啊!” “张大哥你……你怎么……” 没理会小翠都说了些什么,张丰益此时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前方的那道靓丽身影上了。 美女啊,绝对的美女! 前世的张丰益虽说是个单身,但是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不说别的,就他那二手电脑硬盘里,就存着好几十个g呢!可是前面的这位……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还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张丰益满脑子搜寻,却找不到一个词语,可以准确形容她的容貌,千思万想,最后只化为一句: 卧槽!这女的太特么漂亮了! 许是感受到了张丰益那炽热的目光,那女子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要命了! 张丰益的心脏很不争气的快速跳动起来,他努力地强迫自己,要淡定,不断提醒自己前世什么没见过,要保持平稳气场……然而没卵用,胸中犹如万马奔腾而过,咚咚咚的都特么快窒息了! 女子见了他这幅模样,不由露出浅笑,视线下移,最终落在了张丰益手中的那柄油纸伞上。 张丰益此时早已不知魂归何处,完全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中的伞,然后神叨叨地来了句:“世事难料,未雨绸缪。” 女子听了,倒也不觉为异,脸带微笑点头为礼,随后转过头对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说道: “秀儿,我们走吧。” 说完再不看张丰益一眼,袅袅婷婷地向前走了开去。 张丰益原本还打算与对方攀谈几句,混个熟脸,要是还能顺便弄清楚“小姐芳龄几何”“家住何处”“是否仍待字闺中”这些问题,那就更好了,没成想人家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心中不免好一阵失落。 不过,听她的口音,完全不像是本地人士,听起来倒像是苏杭一带的口音,莫非这女子,是苏州的? 张丰益前世虽不是苏州人,但他曾在苏州学习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对当地的口音,很是熟悉。 说到口音,张丰益突然想起,前世的相关学术界,曾经对于明朝时期的官话有过一些争论,主要是对《洪武正韵》所依据的语音来源,到底是基于江淮话还是中原官话,大家有一些分歧。 当时主流的观点是,明朝的官话,应该是以江淮话,也就是南京以及周边的方言口音为基准,略有变化而已,甚至还有了一个专门的别称,叫做凤阳官话,大概是因为朱元璋老家是凤阳的缘故吧。 然而反对者却又提出了另外一种观点,说当时的主流官话应该是河洛话。主要的依据是,南京作为明朝的首都,时间并不长,而且当时的朝廷官员们,也大都说的是中原官话,也就是河洛话,所以明朝的官话,应该也是近似于河洛话的,至少在迁都以后,河洛话的地位肯定是要高于江淮话的。 如果张丰益此时能够穿越回去,他一定会朝着这些人大吼一声:都特么别争了,天启朝以前虽然我不确定,但是从天启朝开始,身处京城北京的人,都特么说的是河南话,只不过带了点吴侬软语那种软糯的味道,没有后世河南话那么生硬罢了! 明朝的官话到底源自哪里,张丰益其实并不关心,他现在唯一想听见的,只有苏州话。 然而那如同仙女一般的女子,此时却早已经去的远了。 张丰益回过头来,本想继续跟小翠聊一聊来福,却发现这小妮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走进了酱油铺,眼前只剩下一个一脸呆愣的来福。 “愣着干嘛,进去啊!”张丰益瞪了来福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来福哦了一声,刚要迈开双腿,却见他又停了下来,凑进了些,问张丰益:“少爷,我是没说错吧,那小姐是长得很好看啊,小翠怎么就不理我了呢……” “闭嘴!” 张丰益懒得再理会这头笨驴,脚一抬一溜烟地走进了酱油铺子。 此时小翠已经打好了酱油,见张丰益进来,也没看他一眼,板着脸不说话。 张丰益知道这小妮子正在气头上,也就没去自讨没趣了,径直走到柜台前,问老板:“劳驾问一下,您这儿有蜂蜜卖吗?” 老板忙点头应道:“有的,不知这位公子您要多少?” “价钱几何?” “三百钱一斤。” 张丰益四下里看了看,随后在位于柜台后方的木架上,发现了一坛坛外面写着个“蜜”字的小坛罐,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十几坛之多,于是问道:“我若是买一整坛呢?” “一坛刚好十斤,正好三吊钱。” 张丰益明白,这三吊钱就等于三两银子,也就是说多买少买,价钱都一样。 “行,那就给我来一坛。”说完张丰益便伸手去摸钱袋。 “公子您说的是一整坛?好嘞,我这就给您拿!”老板脸上露出笑容,显得很是高兴的样子,手脚十分利索的便从架子上取下一坛蜂蜜来。 好久都没人来整坛整坛地买蜂蜜了,这陡然来了个大主顾,老板对张丰益的态度,可谓是相当的好。 张丰益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毕竟那时候的蜂蜜,产量可谓是相当的低,物以稀为贵,所以价格自然不菲,向来都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一般人平时最多也就买个一斤半斤的,拿回家当药引子用。 张丰益拿出之前方继藩所给的那银锭来,正要付账,这时却从门外飘过来一道陌生声音。 “张家小哥,来买蜂蜜啊。怎么,是又想出什么绝世妙方了?” 张丰益心中一凛,听这语气,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第十章 炼蜜 循声望去,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身青布直?,头戴方巾,论模样倒还算不赖,颇有点士人的风度。 张丰益努力搜寻了一下记忆,发现应该不认识这个人才对,但是听他刚才的称呼,似乎又对自己很是熟悉。 你到底谁啊? 张丰益正在愣神之际,却见酱油铺老板主动朝那人迎了出去,很是热情地打着招呼:“陈老爷,多日不见,您可是愈见生福了。” 那陈老爷倒也和气,对着老板拱了拱手,说道:“郝掌柜生意好生兴隆啊。” 郝掌柜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这小本买卖,就图个饱暖而已,跟陈老板您自然是没法相比了。” 张丰益见二人你来我往,聊得好不热乎,便去一旁扯过来福,低声问:“这陈老爷是谁?” 来福诧异:“少爷,这是前街的‘济仁堂’药铺的老板陈济仁陈老爷啊,您不记得了?” 张丰益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于是又问:“我以前跟他很熟吗?” 却见来福摇了摇头:“跟少爷您是不熟,但是他当年跟老爷可是经常来往的啊,少爷你真不记得了?” 张丰益看了一眼来福,心道:张守恒死的那年,张丰益才十一岁,那么小年纪,哪能清楚记得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来福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这厮咋就记住了呢! 张丰益正纳罕着呢,这时寒暄的两人已经说完了场面话,开始直奔主题了。 “陈老爷,您今天来,也是来买蜂蜜的么?”郝掌柜问。 陈济仁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却又转过头看向张丰益,笑道:“张家小哥,你买这一坛子蜂蜜,是要准备拿去炼蜜么?” 炼蜜?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张丰益穿越以后头一回听见这个词,不由有些好奇。 前世社会中“炼蜜”这个词倒也挺流行,不过彼蜜却非此蜜也,一般都是指刚出校门的女大学生们,凭借着自己的姿色,来进行一些不太道德的活动,从而达到自己的职业目标和创业目标,这么样的一个过程,就叫做炼蜜。 张丰益想了想,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您怎么知道我是要拿来炼蜜?” 陈济仁抖搂了一下袖子,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最近不是一直都在淬药制丹么,如果不是用来炼蜜,你又怎舍得买这么大一坛子蜂蜜。” 张丰益有些糊涂了,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这炼蜜还跟制作药丹有关。难不成,这制作药丹,普通蜂蜜竟还不管用? 陈济仁正说话间,郝掌柜已经从架子上又取下来一坛子蜂蜜,放在柜台上。 张丰益瞥眼一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上前几步,半倚着柜台,看向陈济仁:“那这样说来,您老买这蜂蜜,也是用来炼蜜了?” 陈济仁笑了笑,没说是与不是,回过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言道:“这炼蜜啊可是门学问,没有个三年五载的习练,炼出来的蜜不是太老就是太嫩,这样的蜜,是做不成丹的。” 真的假的? 张丰益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如果真如陈济仁所说的那样,那自己这保健品事业,可眼看就要夭折了。 难道真的要像过去一样,走回用牛粪的老路? 不行,绝对不行!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张丰益心中的打算是要成为一个保健品商人,而不是一个骗子,所以这牛粪……是坚决不能再用了。 “陈老爷这话,是说给晚辈听的吧!那这样说来,陈老爷想必是炼蜜高手了?”张丰益站直身体,拱了拱手说道。 陈济仁转回头来,道了声不敢:“高手倒是说不上,不过也算炼过十来年蜜,虽说算不得数一数二,但用来做丹……却也够了。” “前辈可否指教一二?”张丰益行了一礼,问道。 这陈济仁既与张守恒相识,张丰益叫他一声前辈,倒也是理所应当。不过从陈济仁说话的语气来看,两家的关系,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好。 陈济仁这个人,虽说或许也懂些医术,但观其体态,一看就是个市侩商人,连说话中都透着精明,跟自己那个只知道一门心思研究医学的便宜老爹,完全就不是一类人,所以他结识张守恒,多半不会是交流医学心得什么的,而是另有所图。 张丰益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随后只见陈济仁呵呵一笑,主动握住张丰益的手,很是亲切地道:“贤侄不用拘礼,想当年我与你父亲二人,可谓是情同兄弟,实乃莫逆之交啊!你父亲一生精研医学药石之道,医术精湛,我向来甚为钦佩,尤其是他毕生所创的那一剂‘十八罗汉’,可说是绝世良方啊!” 啧啧啧,居然连称呼都改了,张家小哥一下子变成贤侄了! 果然,你个老狐狸,原来是打着我家“十八罗汉”配方的主意! 虽然没有明说,但老狐狸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如果张丰益想要得到炼蜜之法,那就必须得拿“十八罗汉”的配方来换。 不愧是做生意的,算的真特么精!要知道虽然这炼蜜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但毕竟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许多药铺里的老中医应该都知晓此法,算不上有多大价值,可张守恒的那一剂“十八罗汉”,那可是老张毕生心血的结晶啊,现在除了张丰益以外,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配方里面的内容,其价值可见一斑。 张丰益来来回回地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决定成全老狐狸,因为从目前的处境来看,这或许是唯一办法,毕竟今天可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不能做出炼蜜,那“六味地黄丸”便成不了丹,到了初五方继藩见不到“保健品”,那…… 况且,这“十八罗汉”虽说是绝世良药,但却仅仅适用于劳力伤寒、肠胃疾患等症,并不具备保健功能,说白了就是一处方药,需要经过医生诊断以后,方可对症下药,张丰益不懂医术,自然也无法诊病开方,所以这药方于他而言,可说是毫无用处。 不过张丰益倒也没打算就如此贱卖,转念了几番,最后直接告诉陈济仁,如果他能将炼蜜之法倾囊相授,并且再给自己一坛炼好的蜂蜜,那自己就将“十八罗汉”的配方告诉他。 对于这个交易,陈济仁自然是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甚至还为张丰益付了那坛蜂蜜的银子。 “走吧贤侄,我这就带你去取炼好的蜂蜜,并亲自为你演示炼蜜之法。”陈济仁乐呵呵地道,脸笑的跟朵花似的。 张丰益点了点头,回头叫上来福,抱起那坛蜂蜜,跟在陈济仁身后,径直往“济仁堂”而去。 …… ps:日……日常求票。 第十一章 白费功夫 这炼蜜之法,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将蜂蜜放入铁锅中加热罢了。但是具体需要多大的火候,以及应该加热到什么程度,这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了,而且制作不同的药丹,炼蜜的程度也有所不同,这就需要经过多次的实验,才可能熟练掌握。 所以这炼蜜之法其实没什么诀窍,关键在“经验”二字,而这正是张丰益目前所缺的。 却说三人出了酱油铺,转过街口,进入了另一条街道。这条街道比张家药铺所在的那条,明显宽阔了许多,应该算是老北京城的一条主干道了吧,就是不知道这是通往哪个门。 明朝迁都北京以后,逐渐扩大了城市的规模,在原有的城市基础上,又向南扩建了一座新城,谓之外城,而把原本的城市称为内城,内外城之间以一道城墙相隔,原本的数道内城城门,便成了进出内外城的必经之处。 而这其中人流量最大的,便是正阳门,宣武门,以及崇文门。 张丰益一路走一路看,不多时便到了济仁堂。陈济仁先引二人至后厅喝茶,随后亲自捧了三个半尺来高的青花瓷瓶,放在了张丰益面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同样都是开药铺的,你看看人家,随手就拿出个三个瓷器来,而张丰益家里,像这么大的瓷器一个也没有,基本都只是些陶壶陶罐之类的。 要知道,虽然陶器瓷器都是用陶土烧制而成的,但两者的价格,那可真是天差地别,这从后世的收藏界便可看出一二。 “贤侄,这三个瓷瓶里面,便是已经炼制好的蜜了。”陈济仁指着瓷瓶,对张丰益说道。 张丰益闻言取下瓶封,一一看过,却发现三个瓶子的蜂蜜,颜色有点不太一样。第一瓶颜色较浅,跟普通蜂蜜似乎没什么差别;第二瓶和第三瓶颜色逐次加深,感觉上似乎是要比第一瓶粘稠一些。 陈济仁笑了笑,对张丰益解释道:“这第一个瓷瓶里,是嫩蜜,另外两瓶,分别是中蜜和老蜜,我这里刚好每种都有一些,你先拿去用吧。” 张丰益点了点头,将瓷瓶收起,交与来福,随即回过头来问:“那炼蜜之法呢?” 陈济仁呵呵一笑,转身从背后的书桌上拿过纸墨笔砚来:“贤侄只要写出‘十八罗汉’的配方,我立马就为你演示炼蜜之法。” “演示完再写,也是一样的。”张丰益神情淡然地说道。 “依我看,贤侄还是先写出来的好。”陈济仁将笔墨往张丰益面前一放,随即坐了下来,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就在这候着,贤侄什么时候写完,我就什么时候开始炼蜜。” “……” mlgb,你个老东西! 张丰益心中大骂,这老狐狸也忒特么狡猾了! “既然这样,”张丰益站了起来,抖了抖袖子,“那我还是去别的药铺看看,我想这‘十八罗汉’的配方,应该会有人感兴趣才对。” 说完作势便要走。 然而还没等张丰益把脚抬起来呢,陈济仁便急忙窜起来拉住了他的手:“呵呵,贤侄,怪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陪个不是!来,坐,坐!” 张丰益纹丝不动,既没往外走,却也没坐回去,双眼注视着对方,等待着下文。 却见陈济仁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说道:“这样吧,贤侄你先写出一半配方,待我演示完炼蜜之法,你再写出另外的那一半,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张丰益回答的很干脆。 陈济仁见张丰益答应了,不由松了口气,于是当即站起身来,亲自给张丰益研墨。 张丰益提起笔来,刷刷刷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陈济仁探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捞蚕济人施沙壁,天深暮幽晓寂寂, 凿脑偷字怀帝恨,沃草厉马来戈壁。” 读了一遍,只觉晦涩难通,不由问道:“贤侄,这几句话作何解?” 张丰益心中暗笑,面上却显得很严肃:“这几句话,乃是先父所留,丰益也不知是何意。只是先父曾道,这几句话里大有玄机,其中应该暗含着一个先古流传下来的绝品名方,只是……唉,先父至死也未能将其参透。” 陈济仁听如此说,忙又看了过去,嘴里念念有词:“绝品名方……那会是什么呢?捞蚕济人施沙壁……捞蚕?难道这药方其中一味药便是蚕沙?施沙壁却又作何解……” “……%¥*#@……”张丰益两手微颤面皮紧绷,一边继续写着,一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好了,配方中的前九味药,已经写完了。”张丰益放下笔来,看向陈济仁。后者拿起来看了看,点了点头。 “跟我来……” 熬制蜂蜜并不费时,陈济仁一边炼蜜,一边细细作着讲解,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张丰益拿着刚炼制出来的一瓶中蜜,随同陈济仁一道,回到了厅中。 “这炼蜜之法,贤侄该学会了吧!”陈济仁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问道。 张丰益点了点头。这陈济仁倒像是没有藏私,对于炼蜜的诸多细节,均说的很详细,需要注意的问题也都一一作了说明,虽然张丰益也不至于说看了一遍就能顺利地炼出蜜来,但总是比自己瞎琢磨要好上太多了。 见陈济仁依旧直直地看着自己,张丰益心中了然,将手中的蜜递给来福,二话不说,拿起笔来刷刷刷便将配方中剩下的九味药写了出来,随即双手一抱拳,便要告辞。 陈济仁如获至宝般,将配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见二人要走,假意挽留了一番,随后乐呵呵地将二人送了出来。 路过前方药铺的时候,张丰益随意的看了看,发现这里的药品比之自家药铺,着实丰富多了,前来看病抓药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哼,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我张丰益便能开一间比这大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大药房来,专门售卖保健品。 刚要收回视线,眼光不经意一扫,对面药柜子上某处几个金黄色大字,突然映入张丰益眼帘,令张丰益全身猛地一颤,脑中嗡嗡直响。 “六……六味……地黄丸??” !! 察觉到张丰益脸色有异,一旁的陈济仁不由问道:“怎么了贤侄,这六味地黄丸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张丰益语无伦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中一团乱麻。 来福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在来福看来,少爷这估计是又发病了…… 这尼玛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里会有六味地黄丸?难道这六味地黄丸,并不是后世发明的?那……那……我这一通忙活,岂不是……白费了? 张丰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回过头,问陈济仁道:“这六味地黄丸,是何时所创?” 只见陈济仁满脸疑惑之色,随口说道:“这是汉时名医张仲景所创啊,《伤寒杂病论》中就有记载。” 张丰益闻言,只觉眼前一黑,若不是来福扶着,差点没栽倒在地。 沃草厉马来戈壁啊…… 第十二章 凌波微步丸 唉,创业艰难。 在大明创业,更难! 因为对中医的不了解,从而闹了个大乌龙的张丰益,不由有些垂头丧气。 想想后世小说中,人家的穿越者都是王霸之气一振,立马便有各方人才来投,最不济的,那也能凭着自己某方面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知识技能,混得风生水起,怎么一到了自己穿越,咋就突然变得这么难呢? 如果这是在写小说的话,张丰益说不定又该想着太监算了,因为太特么憋屈了啊有不有! 然而这并不是小说,这是活生生的现实穿越啊,所以哪怕前途再难,张丰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毕竟他可是屡败屡战,连续太监了五十本小说,居然还能接着写第五十一本的超级有韧性的人啊! 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乍眼一看,确实是有些不要脸,但是……但是锲而不舍加不要脸,这不正是敢为天下先的创业家精神么! 所以回到自家药铺的张丰益,先洗了把脸,又上了趟茅厕,然后精神奕奕地对来福道:“走,咱哥俩下馆子去。” “……” 对于少爷这几天来的异常,来福竟然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了,所以尽管张丰益前一秒还在别人的药铺里跟死了爹娘似的要死要活,而现在却突然就画风一转,竟然说要去下馆子,来福心中虽然诧异,但却什么也没说。 主要是怕说多了,会刺激到少爷,加重少爷的病情啊…… …… “少爷,菜快凉了……” 离张家药铺不远的一间小饭馆里,来福看了看桌上精致可口的菜肴,吞了吞口水,最后忍不住对已经陷入沉思好久的张丰益说道。 然而张丰益却没有一点反应,犹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眼,一动不动。 来福忍不住再次吞了一大口水,毕竟已经好久都没见过荤腥了,诱人的菜香味不断飘来,勾得心里的馋虫似乎都要从嘴里钻出来了。 可是少爷没动筷,来福自然也就只能干等着,继续在煎熬中忍受折磨…… “有了!” 张丰益突然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将正目不转睛看着饭菜发呆的来福,吓了好一大跳! “少爷,什么有了?”来福好奇地问道。 张丰益不答,拿起面前的碗筷:“先吃饭,先吃饭,这菜都凉了……” 一听见“吃饭”二字,来福也就咻地甩开了脑中的一切,端起碗来,直扑桌上的饭菜而去…… 回到药铺,张丰益二话不说,直接扑向药柜,从里面拿出少许枸杞、松子、菊花来,用药杵捣烂磨细,再加入之前所准备好的那六味药材粉末,混合在一起。 看着眼前这一摊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药粉,张丰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拍拍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这发散思维的确是个好东西,用六味地黄丸打底,然后往里面添加一些百无禁忌的药材,甚至是食品,这不就是一款全新的具有保健功能的药品了吗!! 后世的保健品商们,不都是这样干的么! 发现了新大陆的张丰益,不禁开始筹划起“研制”更多的新品来。 “嗯,后世除了六味地黄丸以外,还有什么中成药是比较有名的?”张丰益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乌鸡白凤丸??这个倒是不错,女人吃这个正好,只是不知道这种药现在有了没? 想到这里,张丰益便坐不住了,随口吩咐了一声让来福看好店门,转过身拔腿便往门外走…… 西三街……北六街……东五街……南十街,张丰益绕着这外城跑了一圈,各处医馆药铺都找遍了,依然没找着那“乌鸡白凤丸”的影子。 看来这药目前还没面世啊! 摇了摇头,张丰益本打算放弃,却在回去的路上,于一家小药铺里,有了新的发现。 这家药铺,看上去就跟张丰益的药铺子一样,铺面灰暗,生意冷清,张丰益原本是不打算进去的,毕竟连那些传承几十上百年的老字号都没有这种药,那这里面,想来肯定是不会有了,所以张丰益只是在门外稍稍瞥了一眼,便打算离开。 可是好巧不巧的,在这间药铺的柜台之上,正好摆着一个小瓷瓶,瓶身上“白凤丸”三个大字十分的醒目,令张丰益一下子便定住了。 走进了再看,确实是写的“白凤丸”,张丰益不禁大喜,叫来药铺掌柜一问,这才知道,却原来这“白凤丸”跟“乌鸡丸”,是不同的两种药,妇人吃了大有裨益,但就是不怎么好卖。 不好卖??? 怕是你的销售模式有问题吧!! 最后张丰益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将那一瓶“白凤丸”全买了下来,在药铺掌柜眉开眼笑的欢送声中,快步回到了自家药铺。 找药材,磨粉,找药材…… 加蜂蜜,搅拌,制丹…… 如此周而复始,到了天黑,桌面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大片成品药丸,而药柜里本就不多的那几种药材,此时已经全部见底了。 望着自己辛苦制作出来的成品,张丰益嘴角一列,呵呵傻笑起来。 来福赶紧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确定了少爷没事,这才指着桌上那一片密密麻麻,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这就是您之前说的那个六……六……” 张丰益看了来福一眼,收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来福,以后再也不许提‘六味地黄丸’这几个字,记住了吗?” 来福啊了一声,问:“那这些……” “这些都是少爷我殚精竭虑,开了无数脑洞才发明出来的新药。”张丰益看着眼前的药丸,一脸得色,“这些比较大一点的,是以九味中药精制而成,叫做‘九转金身丹’,是男女皆可服用的。” “那这些呢?”来福指着那些明显要小上许多的药丸,问道。 “这些么……唔……”张丰益想了想说道,“这些药须是女子方可服用,就叫做‘凌波微步丸’吧……” “凌波微步丸?” 来福喃喃念叨了几遍,突然一抬头: “少爷,好名字啊!” 第十三章 夜半打斗声 万历四十八年九月初四,夜,无风。 破旧的小药铺中,张丰益正在认真的清点着这半日的成果,总计获得“九转金身丹”二十八粒,“凌波微步丸”四十四粒,用两个大碗装着,在油灯的照耀下,似乎闪动着金色的光。 点了点头,张丰益转身从柜台下方找出来两个小瓷瓶,晃了晃,里面也不知是装的什么,沙沙直响。找了张干净的黄纸,将瓷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股药香味骤然弥散而开。 这东西,难道就是…… 十八罗汉? 手指捻了点药粉,凑到油灯前细细看了看,张丰益突然间有点后悔了。 这十八罗汉,那可是张守恒历经三十余年,经过无数次临床印证,删减多次,才最终研制成型的一道治病良方啊,如今就这样被自己给卖与了他人……似乎是有点大逆不道哈! 虽然爹不是亲爹,儿子不是亲儿子,但张丰益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特么的就是个混账不孝子! 想到这里,张丰益将这一纸药粉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放进了原本用来装本草纲目的那个木匣子,随后恭恭敬敬地将之放入了药柜最上方。 呼! 做完这一切,心里似乎是要好受多了。 回过头来,张丰益拿过那两个小瓷瓶,用小毛刷将里面刷了干净,这才分别将两种丹药给装了进去……自然是不能全数装下的,最后只装好了一瓶六颗“九转金身丹”,和一瓶十二颗“凌波微步丸”。 这两瓶,是给方继藩方大少爷准备的,自然是要好好包装一番。本来张丰益想把剩下的药丸也都这样用瓷瓶装好,可是找遍了整个药铺,却也没能再找出来一个瓷器。 小陶壶倒是有几个,不过……档次太低了,怎能彰显得出这药的珍贵? 还是等明天先去买几个瓷瓶才说吧…… 已是深夜,来福收拾好了桌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伸手准备去关铺门,突然从房顶上,传来一声异响。 “咔!” 这声音短暂、干脆,听着像是瓦片碎裂的声音,来福不禁停了手,抬头往上看去。 “怎么啦来福?”张丰益也察觉出不对来,眼睛一个劲往上瞟。 “咔!” 又是一声脆响传来。 “少爷,上面有人!”来福压低了嗓门,小声说道,神情中溢满戒备。 张丰益一听,双手赶紧护住面前的瓷瓶,随后支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上方的动静。 “乒乒……” 是兵刃的碰撞声! 卧槽,都动上兵器了,这事可不得了! “乓乓……” 声音一下子落到了屋外,张丰益身子不由紧绷起来,脚下有点发虚。瞥眼看了下来福,这厮胆子倒是挺大,竟猫着身子将脑袋凑出了门外。 “少爷,是两个人,正拿着刀对砍!”来福缩回头来,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我特么知道!”张丰益紧着喉咙低吼了一声,“赶紧关门啊!笨蛋!” 来福哦了一声,终于哐当把门关上了,张丰益稍稍松了口气。 “乒乒……乓乓……”屋外的打斗似乎变得激烈起来,兵刃相撞声不绝传来,间或还混杂着“哼,哈,喝,嘿……”各种喊叫声。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以及一连串远去的脚步声,屋外立时又安静了下来。 妈耶,怕是死了人了…… 张丰益感觉自己心跳动的厉害,要是门外真的死了人,官府一追查起来,那……那自己这小老百姓,怕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 “来福,去看看死人了没?”张丰益颤抖着声音叫道。 来福点了点头,慢慢伸出手,拉开了门栓。 “嘭!” 来福刚要开门,谁知那门却被人从外面一下子给撞了开来,接着滚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东西。 “少爷,这人没死!”来福被吓得不轻,跳起身来,挥着手里的门栓便要朝那人打下去。 张丰益一看,卧槽这还了得?这一棒子下去那人不死也得死了,于是忙叫道:“来福住手!” 来福惊惧之间,一时可能没听清,于是转回头来问:“少爷你说啥?” 不过虽然说着话,但他手里的门栓却没往回收,眼看着就要砸到地上那家伙的头上。 却在这时,地上那个本来一动不动的家伙,突然便弹起身来,一拳便往来福的脑袋上打了过去,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没力气还是咋的,那拳头竟然打偏了,蹭着来福的肩膀往一旁溜了开去。 紧接着,那人便又倒下了,躺在地上直哼唧。 一旁的来福……也倒下了,躺在地上直哼唧。看来对方这一拳虽然打偏了,但却也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这样看来,这家伙……竟是个高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了这步田地,张丰益此时反倒慢慢镇定了下来,先走过去扶起来福,查看了下除了皮肤有点淤青,别的倒是没什么大碍,于是搬了张凳子让来福坐下,随后走到了那个还在哼唧的家伙面前。 “小兄弟……”在张丰益猝不及防的瞬间,那人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嘴里一面往外喷着血,一面断断续续地说道,“快……快禀报……大……大人,白……白莲……造反……锦衣……内……内……呃!” 啥玩意儿?? 张丰益神经一下子竖了起来,虽然只听见了有限的几个字词,但是结合他曾经所知道的历史,可是肯定的是,对方说的,怕不是白莲教要造反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情可就大了!! 至于后面他所说的,“锦衣……内”什么的,就不知道啥意思了。 张丰益正待再问,却发现那人早已两腿一蹬,洗洗睡了。 “唉,唉……你这人怎么……要死也别死这儿啊!”张丰益抓住他双臂使劲摇了摇,然而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伸手一探鼻息,确实已经死得透了。 “mmp!” 张丰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心里几欲抓狂。 连特么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让他给碰上,这……这……贼老天,你他妈给我等着!!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张丰益,低下头快速分析了一番,随后翻过那人的身体,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起来。 “咦?北镇抚司……卧槽!” 看着从对方腰间搜出来的木制腰牌,张丰益的脸色瞬间大变,双手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个人……特么的竟然是锦衣卫的?? 第十四章 问路 完了完了! 这下子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要知道,锦衣卫那可不是一般人啊,既是天子禁卫,又执掌巡察缉捕,跟后世的那个军统简直如出一辙,杀个把人跟特么玩儿似的! 想想看,像这么一个恐怖如斯的人,如今竟然死在了自己的药铺里,这要是传了出去……到时候怕是自己连审都不用审,当场就会被绣春刀给削成两片! 对哦,绣春刀! 张丰益赶紧跑到门外,捡起那人掉在地上的兵器一看,发现不过就是把普通的大铁剑而已,跟传说中的绣春刀沾不上半点关系。 身上不着飞鱼服,腰间未佩绣春刀,难道说…… 锦衣卫如今都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张丰益摇了摇头,断然否定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心中暗自揣摩了一下,最后觉得对方也许是在执行秘密公干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还有的转圜,毕竟秘密公干嘛,死上个把人简直太特么正常了好么……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好现场,然后立即去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将这件事给如实上报上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张丰益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方继藩那有些欠揍的面孔来。 事不宜迟,张丰益叮嘱来福好好看着铺子,自己没回来之前,连一直苍蝇也不能放进去,随后在来福战战兢兢地目光中,拿起那块北镇抚司的腰牌便夺门而去。 刚跑了几步,张丰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特么的……好像不认识去平邑伯府的路啊! 这大半夜的,到处都关门闭户黑灯瞎火的,连特么找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嗯,要说完全找不到人那倒也不至于,就比如下午张丰益满城找乌鸡白凤丸时,所经过的那家宜春院,想必此时应该正是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候…… 想到这里,张丰益脚下立马转了个弯,换了个方向,以大约70迈的速度,飞快地朝宜春院跑去。 …… 明朝时候的北京城,烟花柳巷虽说不少,但却远远没有后世螨清“八大胡同”那般繁荣璀璨名声远扬,在这前门楼子附近,这宜春院已算得上是档次比较高级的风月场所了,来这儿寻欢作乐的,不乏官宦子弟勋贵富少之流。每到夜幕降临,里面便开始传来各种莺歌燕舞之声,丝竹管弦之乐,喧嚣在一起,那可真是声闻里许之外,惊起睡梦中人。 张丰益便是一路听着乐器的弹奏声,以及姑娘们的浪笑声,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宜春院的。门口忙着招揽客人的莺莺燕燕们,陡然看见跑的满头大汗的张丰益,不由纷纷乐的咯咯直笑。 “哎哟喂~”老鸨子尖着嗓子,拔高了声音,扭着水桶一般的腰身,朝着张丰益迎了过去,“我说这位公子,您这是相中哪位姑娘了,瞧您这给急得!来,公子爷,让奴家给您擦擦汗!” 眼瞅着那肥的跟头母猪也似的老鸨子,挥舞着手里那不知擦过多少汗的丝质手帕贴了上来,张丰益浑身突地一个激灵,差点没给吓尿了! 别……别过来! 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啊! “嬷嬷,就让小婵来伺候这位公子吧。” 就在张丰益四肢瘫软,快要魂飞魄散之际,这时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在此时的张丰益看来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这话音刚落,身前那犹如一堵城墙般横在自己眼前的肥婆子,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身体,一边用手帕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很随意地回头说道:“那好吧。小婵,你可要好好服侍公子。” 说完便一扭一扭地走了开去,继续挥舞着那满是汗渍的手帕,大声吆喝着迎向别的客人们。 张丰益惊魂稍定,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这才转回头来,看向那个叫做小婵的……姑娘。 嗯,倒不算长得难看,不过却也没漂亮到哪儿去,单论姿色,比之小翠似乎还略逊了一筹,不过细看之下,这小婵姑娘虽说脸上也是布满了风尘之色,但是那看人的眼神……似乎跟别的姑娘们有点不太一样。 具体是那里不一样,张丰益倒也说不上来……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问路要紧。 张丰益清了清嗓子,还没张口呢,谁知那小婵姑娘却先笑了笑,直接说出一句令他大为惊讶的话来。 “公子前来此处,应该不是为了买笑寻欢吧!” 张丰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敢问公子,到这是找要什么人么?”小婵又问。 张丰益摇了摇头:“不是找人,是问路。” “问路?” 小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公子您可真会说笑话,到这种地方来问路……”小婵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竟瞬间羞红了脸,“公子说的是……投‘石’问路么?” 妈耶!! 张丰益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古代的烟花女子,都这么……这么会飙车的吗!! “小婵姑娘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咯咯……那在公子看来,小婵说的,是哪个意思啊?”小婵幽幽地说道,神情古怪,那模样看着就像是……路边调戏良家女子的痞少一般。 “咳咳……小婵姑娘,请问平邑伯府怎么走?” 张丰益眼看这车怎么都像是要翻了,于是赶紧来了个急刹,神情回归自然,颇有礼貌地问道。 画风被他突然这么一转,那小婵也就跟着把眼神收了收,脸上露出些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微带着些失望的神色来。 “公子原来是要去平邑伯府啊!”小婵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指着右边的一条大马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便是正阳门,进了城门转右,走二十来步,左手第一条巷子里门口有两座石狮的大宅子,便是平邑伯府了。” 这说的倒也真够清楚了。 张丰益大概记忆了一下路线,随即便对着小婵抱了抱拳:“多谢姑娘指引。” 小婵此时已不再是刚才肆意调笑的模样,眼神清冽,见张丰益颇有礼数,不像是个登徒浪子,于是对着张丰益福了一福算是回礼,随后直起身来,又问:“公子现在便要去伯府吗?” 张丰益点了点头:“正是。” 小婵打量了张丰益一番,见他只孤身一人,穿着也非什么有权有势之人,于是说道:“公子这个时辰去,怕是进不了城门了。” 张丰益听闻此言,立时想起,古时候似乎的确有宵禁一说,到了晚上某个时辰以后,除了一些特权阶层,或是拿着朝廷颁发的通行证件,一般是不允许随意进出城门的。 像张丰益这种无权无势,又无公职在身的小老百姓,此时那是肯定进不去内城的。 x的!这下子……该怎么办?? 第十五章 宜春院 一想到自家药铺里面,那具锦衣卫的尸体还硬邦邦地在那摆着呢,张丰益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焦急之色。 一旁的小婵见了张丰益这等神色,不禁问道:“公子深夜去平邑伯府,不知有何急事?” 张丰益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上似乎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 这小娘皮该不会以为,我去伯府是要干啥坏事吧? 这宜春院里鱼龙混杂,说不定便有锦衣卫的人混迹其中,为免嫌疑,我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想到这里,张丰益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焦躁,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正常些,然后云淡风轻一般地说道:“我去伯府,是为了送药。” “送药?原来公子还是位医师啊!”小婵笑着说道,但脸上的怀疑之色却仍未消减。 你娘的,没完了是吧!特么不去拉客做生意,专门搁这儿查我水表是吧! 张丰益忍不住便要暴躁起来,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医师,我只是一个小药铺的掌柜而已。” 小婵点着头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公子送的是何药?” 特么的,还来? “壮阳药,给方大少爷的。”张丰益咬着牙说道,如果他手中有刀,此时小婵恐怕早已横尸街头了。 谁知小婵听了“壮阳药”三个字,脸上竟似微微有些泛红,倒像是有些.……害羞了? ……一个风尘女子,竟然还特么害起羞来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张丰益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冷冷地道。 “公子可是姓张?”小婵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张丰益,不过脸上的那抹怀疑之色,却总算是消散了开来, 嗯?? 这小娘皮……貌似竟然听说过我?? 我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记忆中,似乎以前并没有逛窑子的嗜好啊?? “公子切莫惊慌,”小婵见张丰益满脸警惕之色,忙解释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之前听方大少爷说的,说您乃是名医之后,医术高超……” “你认识方继藩?”张丰益惊问道。 只见小婵微微一笑,慢慢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止是我认识,这宜春院上上下下的姑娘小姐们,想来都应该认识那位方大少爷才对。” 呃…… 这倒是有点出乎张丰益的意料之外,因为在他看来,像方继藩这类有那种……那种特殊嗜好的人,应该很少会对女人感兴趣才对,没想到这位方大少爷,竟然还是位男女通吃不挑食的主。 “既是如此,那姑娘若是没别的事,在下可就先告辞了,方大少爷还等着我去给他送药呢。” 张丰益说完,转过身便要走,谁知却被那个烦人的小婵再一次给叫住了。 “张公子且慢,方大少爷此时,其实就在这宜春院中。” “啊?” “公子若是不信,小婵这就陪公子一同入内找他。” “啊!” “今日方大少爷是点的秋菊姐姐相陪,我带你去秋菊姐姐那儿一看便知。” “啊。那……有劳姑娘前方带路。” 张丰益见对方不像是说谎,而且也似乎没必要对他说谎,于是便跟在小婵的身后,慢慢走进了宜春院的大门。 两世为人,张丰益这还是特么的头一回进这种风月场所,果然跟电视里演的一样,里面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太特么的吵了,这喧闹声听起来就跟个菜市场似的,卖肉的连声吆喝,找着买主后便又曲意逢迎笑声不断,买肉的左挑右选评头论足,找着看上眼的便开始上下其手打包带走,剩下一些卖相不佳的晾在那里无人问津,过不多久便会爬满苍蝇惨遭遗弃。 张丰益不禁看了看前方的小婵姑娘,却不知她是属于卖相较好的,还是说是那种快要进垃圾桶的。 跟着小婵上了二楼,只见左右两边全是一间间首尾相接的姑娘房,房中不时传来一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奇妙声音,这让头一次身临其境的张丰益不由的有些血脉贲张。 走过了差不多十来间屋子,前方的小婵姑娘总算是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已经到了。 张丰益抬头一看,眼前的这间屋子与刚才所见到的那些,似乎并没什么不同,此时房门却是紧闭,倒是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不知道里面的两人办完事了没。 张丰益正想着是不是该敲个门什么的,却见身旁的小婵低下了头轻轻地将左耳贴在门前,细细地听着里头的动静,然后抬起头来,像是确认好了一般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秋菊姐姐,方大少爷在里面吗?”隔着房门,小婵向着里头轻声问道。 “是小婵妹妹吗?”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想来便是那秋菊了,“方大少爷像是有些累了,正在歇息,有什么事吗?” 小婵转回头看了张丰益一眼,随即回过头再次对着里面说道:“秋菊姐姐,若是方大少爷醒着的话,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有位张公子给他送东西来了。” 里面像是答应了一声,随即便听见有男人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张公子,哪个张公子?是丰弟来了吗?” 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似乎是在穿衣服。 过不多久,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里面现出了一张很是憔悴的脸。 “丰弟,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见到张丰益,方继藩似乎显得很是高兴,“来,进来说话。婵儿也进来。” 张丰益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也就通着小婵一起,进入了房间。 四下里略略打量了一番,见这房间布置的倒也挺别致,想来这秋菊在这院里应该算是卖相较佳的那一类了,张丰益不由抬眼朝她看了过去,倒是也没觉着这秋菊有多么好来,只不过比起小婵,似乎是要媚上了许多。 尤其那双勾魂眼,当真是令人心猿意马,怪不得这方继藩看起来如此憔悴呢,怕不是都已经梅开几度了吧? “丰弟,这么晚来找我,是灵药已经炼制成功了吗?”方继藩斜倚在软塌上,由着身后的秋菊给他捏肩捶背,这话却是对着张丰益说的。 张丰益赶紧从怀中拿出那一瓶九转金身丹来,上前两步,亲自递到方继藩手中,嘴里说道:“托哥哥洪福,丰益经过这几日的潜心钻研,总算是将这灵药给炼制了出来,哥哥要不要现在就服一粒试试?” 方继藩取下瓶封,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凑近闻了一下,只觉一股浓烈的药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顿觉神清气爽。 “确实是好药啊!”方继藩感叹道,又忽然想起那日张丰益所说的“男人吃了强精补肾”的话来,于是舔了舔嘴唇,而后迫不及待地便吞了一粒下去。 对于这九转金身丹的药效,张丰益自然是毫不担心,毕竟前世的他,也是吃过那“六味地黄丸”的,知道这药对于滋阴补肾,的确是有着奇效。他现在心中所想的,是要怎么样将药铺中发生的事告诉方继藩。 毕竟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宜春院人多眼杂,确实不是个说事儿的好地方。 “哥哥,”张丰益心里快速计较了一番,已有了主意,伸手入怀,将那锦衣卫腰牌攥住,然后故意将头凑进了些,颇有些神秘地对方继藩道,“我这儿还有一样东西,想请哥哥品鉴一下。” 第十六章 赚大发了 张丰益话还没说完呢,却见对面的方继藩突然连连摆手,双目紧闭,紧接着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 张丰益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莫非是这药丸有什么问题不成?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否则的话…… 张丰益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两眼紧紧盯着方继藩那张憔悴脸,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秋菊和小婵也察觉到了异状,两人聚拢到了一起,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方继藩,一脸担忧之色。 这方大少爷若是没事也就罢了,要真出了什么事,两人以后的命运那还真难说的紧,至少那个一身肥膘的老鸨子,决计是不会放过她们的了。 屋外靡靡之音依旧,而屋中……却突然安静得可怕,气氛霎时变得诡异至极。 此时的方继藩还不知道,自己的安危与否,已在不知不觉中竟将所有人的命运立时联系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方继藩终于再次睁开双眼,并散开了紧皱的眉头,房中立时便响起了数道如释重负的叹息。 张丰益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迫不及待地问方继藩:“哥哥,现在感觉如何?” 方继藩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站了起来,对着张丰益哈哈一笑:“丰弟,你炼制的这……这保健品果然不同凡响,虽说刚吃下去的时候腹中有些灼痛,但是你看我现在,不但不觉疲累,反而感觉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真他娘的想再战它三千回合。” 听了这话,再看了看方继藩明显好了许多的脸色,张丰益不禁愕然。 尼玛,这药……效果这么猛的吗!! 张丰益回想了一下前世所吃的“六味地黄丸”,发现就算是吃完一个疗程,都没有方继藩现在吃一颗的效果来得好。 这特么哪是什么“六味地黄丸”啊,这特么分明就是伟哥啊有木有!! “大少爷,您……您没事了?” 见方继藩气色如常,并不像有事的样子,一旁的秋菊赶紧扭着身子缠绕了过来,抱着方继藩粗壮的胳膊问道。 方继藩伸手捏了捏姑娘的小脸蛋,咧开嘴嘿嘿一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说完一把便将秋菊抱了过去,上下其手起来。 被方继藩这一通撩拨,秋菊此时已是媚眼如丝,气息纷乱,好在她脑中尚存有一丝清明,于是赶紧推拒道:“大少爷,不要啊……大少爷,张公子还在呢!” 方继藩听了这话,总算是将手收了回来,转回头一脸笑意地看向张丰益。 “呵呵……丰弟,你这药可有名字?”方继藩问。 张丰益见问,忙说道:“这药丹是以九味名贵中药,再加以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淬炼而成,哥哥方才也试过了,这药丹确实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所以丰益打算名之以‘九转金身丹’,哥哥觉得如何?” “九转金身丹?嗯,确实是好名字,听着很是霸气。” 方继藩称赞了一句,然后再次拿起身旁的药瓶看了看,又问:“这九转金身丹,拢共就只这些么?” 张丰益原想说其实不止这些,但又转念一想,觉得要是照实说了,便体现不出这药的珍贵来,于是改口说道:“好教哥哥得知,上次哥哥给的那一百两纹银,丰益全都拿去买了制炼这九转金身丹的药材,但那些药材实在太过名贵,丰益倾尽所有,最后也只制得十二枚药丹。除了哥哥手上这瓶,丰益家中还存有一瓶。” “嗯。”方继藩点了点头,“这九转金身丹确实颇有神效,那一百两倒是花的不冤。” 说完便伸手去腰间摸了摸,发现身上不曾带钱,于是对张丰益道:“明日我派人再拿一百两……不,一千两银子给你,你再去买足够炼制十瓶丹药的药材来,替我炼制成丹。” 张丰益一听,心下不禁大喜,毕竟就算按五十两一瓶来计算,十瓶也只需五百两银子即可,现在方继藩却说要给自己一千两,那么里面多出来的五百两,应该算是打赏给自己的辛苦费了。 哈哈……这下赚大发了! 张丰益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制作这九转金身丹,即便是所有成本加在一起,那也绝对超不过一两银子一粒,其实就算是卖五十两一瓶,都已经是暴利中的暴利了。 不过张丰益却并不打算收下那多出来的五百两,毕竟要是照这个卖法,方继藩家里即便是再有钱,估计也折腾不了多久,“薅羊毛不能只往一只羊身上薅”的道理,张丰益自然是懂得。 “哥哥是不是算错了,丰益适才说过,一百两银子可以做出两瓶九转金身丹来,哥哥要十瓶,五百两银子已经足矣,又何须一千两?” 张丰益装出一副很是坦诚的样子说道。 果然,话刚说完,便见方继藩露出一副你瞧不起我的样子来: “这里面有五百两银子,是哥哥我赏给你的,总不能让丰弟你白忙活吧!” 见了方继藩这幅模样,张丰益觉得差不多是时候拉他下水了,于是说道:“哥哥若是不想让我白忙活,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既能有银子买来药材继续炼制这九转金身丹,又无须让哥哥如此破费。” 此话一出,方继藩果然来了些兴趣:“你倒是说说看。” 张丰益心里不禁暗喜,看来自己马上就会有一个免费的推销员了。整理了一下说辞,随即侃侃说道:“哥哥且看,丰益制作这九转金身丹,成本不过是五十两银子一瓶,倘若我们以七八十两银子一瓶的价格卖出,那岂不是每瓶可以赚出个二三十两银子来?这样一来,只要卖的好,那丰益继续炼制药丹的钱不就有了么?” “嗯,似乎……有些道理。”方继藩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大概听懂了张丰益所说的话。 “况且,”张丰益抓住时机,又从怀中将那瓶“凌波微步丸”拿了出来,从中倒出一粒来,继续说道,“丰益将制作九转金身丹所剩下的余料,再配以几种稍次一些的药材,又研制出了一种新的保健药丸来,专门用于女子调养身体,颇具滋阴补血美容养颜之功效,就是我手上这个。” “这是……” 一听见可以“滋阴补血美容养颜”,一旁的秋菊小婵二人,忙颠颠地将头凑了过来,看向张丰益手中的那枚浅黄色药丸。 “这个叫做‘凌波微步丸’。”张丰益笑着道,“此种药丸虽不及九转金身丹那般具有神效,但若是长期服用,也必然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秋、婵二人一听,看向药丸的目光霎时变得炽热了起来。 “凌波微步丸?凌波仙子,微步云端,真是好名字!” “张公子乃名医之后,自古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九转金身丹便已非同凡物,这凌波微步丸既也是出自公子之手,想必亦是不俗,就只不知,公子这药丸……何价?” 竟然都已经开始问价钱了,看来这二人是想把它给买下来了。 真是想啥来啥啊,张丰益心中不禁乐开了花……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毕竟这是用九转金身丹的余料来做的,所以成本也不过就每瓶几两银子而已。” 说到此处,张丰益又转过头看向方继藩,接着道:“这瓶凌波微步丸既是用余料所制,现在理当归哥哥所有。” 方继藩倒也没有推辞,从张丰益手中拿过瓷瓶,点着头长长地嗯了一声,嘴里说道:“既然成本不过才几两银子,依我看十两一瓶售出,较为妥当。” 张丰益赶紧翘起大拇指,奉承了一句:“哥哥英明,丰益咋就没想到呢!” 方继藩听了,心里似是颇为受用,见身边的二女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高兴便随手将手中的那瓶凌波微步丸给了她们。 “谢大少爷!” “谢张公子!” 秋、婵二人欢天喜地地连声道谢,自去一旁忙着分食丹药去了。 回过头来,张丰益继续之前的话题,问方继藩:“丰益刚才所说的办法,哥哥觉得如何?” 方继藩想了想说道:“这办法倒是可以,只是这九转金身丹如此珍贵,一般人怕是买不起吧?” 张丰益不由大奇,这货的脑袋咋又突然变得这么灵光了,居然自己便想到了这一层! “哥哥所言甚是。想这九转金身丹既非凡物,那自然是身份尊贵之人才能享用,只是丰益不过乃一介草民,等闲怕是结交不了那些贵人了,也就只哥哥胸襟博大,不嫌弃丰益身份卑微,丰益实在是感激涕零得紧。” 张丰益这番话,说得可谓是相当的“情真意切”,对面的方继藩果然上钩了,只见他猛地一拍胸脯,颇为自负地说道:“丰弟切莫担心,一切有哥哥在呢。其实要说呢他们也的确是不会到你那去买东西,但只要我出马,我敢说在这内城外城,就没有人敢不给我方继藩面子的,再说这九转金身丹的确是好东西啊,只要试过一次,到时候很可能他们还会抢着去买呢!” 吹,接着吹! 还内城外城都得给你面子,你方大少爷这是挺牛逼哈! 虽然觉得方继藩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不过毕竟也算是答应帮忙做推销了,张丰益心中对他确实挺感激的,于是满带着真诚的一恭到底,对方继藩道:“那就有劳哥哥了!” 见张丰益居然行此大礼,方继藩忙起身相扶:“丰弟不必如此,你我二人……” 话未说完,这时却突然从张丰益怀中掉出一个东西来,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是……锦衣卫的腰牌?”方继藩捡起东西一看,不由脸色大变,忙问张丰益这腰牌是从何而来。 看见那腰牌,张丰益一拍脑袋,暗道一声糟糕,我怎么把正事都给忘了! 也不知道药铺那边怎么样了,耽搁了这么久,不会有啥变故吧?? !! 第十七章 镇抚使 “哥哥,事关重大,您看是不是……” 张丰益朝一旁的二女瞟了一眼。 方继藩会意,当即叫过秋菊小婵来,吩咐二人去门外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 待两人走后,张丰益这才上前,低声将药铺中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方继藩。 “什么!有人被杀死在药铺门外,而且还是锦衣卫的?” “千真万确,丰益适才所说的,句句属实!”张丰益指天发誓道。 方继藩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之色,沉吟道:“如果确如你所说,那人最后说了‘白莲教造反’的话,那这件事可就大了。事不宜迟,我得马上派人把消息报上去。” 说完一马当先,蹭蹭蹭地便出了房门,张丰益赶紧跟了过去。 下了楼,却见方继藩叫来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耳语了一番,这才转回头来对张丰益道:“走,咱们先回药铺去看看。” 张丰益当即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暗暗称奇,看方继藩这一番行事,竟出乎意料地干净利落,哪还有半分脑残纨绔的模样。 随同方继藩一起回到了药铺,张丰益见铺门紧闭,里面没有丝毫动静传出,心中不免忐忑,于是大声呼唤来福开门。 门开了,里面露出来福那张煞白煞白的脸。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见到张丰益,来福显得很是激动,毕竟让他独自守着个死人……光是想想都觉得瘆人得慌。 张丰益给了来福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即问道:“我出去这段时间,有什么人来过没有?” 来福摇了摇头,随即闪身站到一旁,让两位少爷进门。 张丰益正想叫来福去泡些茶来,却见方继藩一言不发,快步走到那具尸体旁,附身查看起其身上的刀伤来。 “伤口光滑,正中要害,可说是一刀毙命……行凶那人是个高手!” 方继藩说完,又返身走至屋外,蹲在地上仔细查看起来。 “对方只有一个人,右脚有些微跛。” “是左手持刀。” 查看完现场,方继藩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回到了铺中。 张丰益:“……” 尼玛,是我眼花了吗? 这是方继藩?那个不学无术整天吃着“赛黄金”的伯府大少爷? 看看这一连串福尔摩斯式的推理,精准流畅,完全不符合人设啊好不! 张丰益一时有些错乱,不知道哪个才是方继藩的真面目,正思索间,突地想起,那边柜台上还摆着好几十颗没装完的九转金身丹呢,这要是不小心给这厮看见了…… 那可就解释不清了啊。毕竟刚才都特么已经说了,这药拢共就只做了十二枚…… 想到这里,张丰益的脸上冷汗嗖一下便冒了出来,瞥眼见方继藩拿着那块腰牌犹自在那想着些什么,于是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前,悄悄将那两碗药丸放进药柜里关了起来。 呼! 偷偷朝那边看了一眼,见方继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张丰益不由放下心来。 以后跟这厮打交道,看来得小心些了。 正打算离开柜台这里,来福却又突然靠了过来,一脸不解地问:“少爷,方少爷这是在干嘛啊?” 张丰益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想要干嘛。 两人正疑惑间,却见大门外突然闯进十几个人来,个个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进屋后一言不发,迅速将那具尸体围了起来。 见了这般阵仗,来福两眼大睁,都特么惊呆了! 张丰益眼神抽搐,也特么惊呆了! 然而方继藩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对于这些进来的人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却在此时,从大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大约四五十岁,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面色冷峻,不怒自威,虽只穿了身家常锦服,但气场却当真是不小。 张丰益立即断定,这绝逼是个大人物! 谁知方继藩一见来人,竟立马迎了上去,对着那人叫了声爹。 爹? !! 卧槽,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平邑伯……方从敬? 张丰益赶紧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躬身行礼:“小民张丰益见过伯爷,不知伯爷驾到,有失远迎!” 刚抬起头,便见一道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跟着便听见浑厚的声音响起:“你便是这药铺的掌柜么?” 张丰益忙再次躬身,回道:“正是小民。” “是你传信给藩儿的?” 张丰益:“是的。” “嗯。”方从敬点了点头,目光缓和了下来,随即不再理会张丰益,转过身走向那具尸体。 “爹,”方继藩跟了过去,指着尸体上那一处伤口说道,“孩儿已经验检过了,这是全身唯一的一处刀伤,凶手应该是左手持刀,从左至右划过,割破了他胸前的大动脉,一刀便将其毙命。” 方从敬闻言,细细查看了一下伤口,随即缓缓摇了摇头:“这不是刀伤。凶手用的,应该是剑。” “剑?” 方继藩闻言一愣,不由再次看了看伤口,一脸迷惑。 却听方从敬说道:“藩儿,你不妨再验检一下这道伤口,看看有何特别之处。” “伤口宽约两厘,长六尺左右,深约两指”方继藩一面看,嘴里一面说道,“切口平整,边缘光滑……” “就是这样。”方从敬突然开口说道,“刀重剑轻,若凶手是用刀,则伤口处必然遭受重力,其形当如锯齿,绝计不会出现如此光滑的边缘来。” “可是爹,”方继藩似乎仍有疑问,“如果像您所说的,凶手用的是剑,剑走轻灵,又怎么可能削出如此大的一道伤口?” 方从敬沉吟了片刻,这才回答道:“你说的没错,一般来讲,用剑者多是走轻灵的路子,很少有这般大力劈砍的剑术,不过当世之中,却有那么一个人,将刀法融入于剑术之中,自创出一套绝世的幻剑之术来。” “那人是谁?”方继藩问道。 方从敬不答,反问方继藩道:“那块腰牌呢,给我看看。” 方继藩忙掏出腰牌递了过去。 方从敬接过腰牌,略略看了看,随即用手握住木牌边缘轻轻一捏,只见那并不甚厚的小木牌子,啪的一声分开成了两片,随后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对折起来的薄纸。 方继藩忙俯下身捡起,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炭笔写着三个大字,不过字迹很是潦草,辨认了半天,方才认出。 “令狐冲?什么意思?难道是个人名?”方继藩将纸片交与自己的父亲,不解地问道。 听见令狐冲三个字,另一边正百无聊奈数蚂蚁的张丰益不禁浑身震颤了一下。 尼玛,这画风有点不对啊,怎么歪着歪着突然便歪到武侠的路子上面去了?? 连令狐冲都出来了,该不会还有什么任我行东方不败之类的吧!! 嗯,说不定还能弄本辟邪剑谱啥的来练一练呢…… 张丰益忙朝着那边看了过去,想听听接下来他们怎么说。 只见方从敬点了点头,说道:“这便是那个会使幻剑之术的高手了。这个令狐冲,如此身手竟然委身与白莲教,实在是可惜了。” 说完这番话,突然转过身去,命令众人道:“即刻传令至各地卫所,让他们协助捉拿白莲逆贼令狐冲,记住务必要留其性命。” 围在尸体旁的那十几人当即躬身领命,鱼贯而去。 发布完命令,方从敬又回过头来,对方继藩道:“这里没你事了,你就跟我一起回府吧。” 方继藩不敢违抗,点头应是,随即便低着头跟在父亲身后,出门而去。 原本挤满了人的小药铺中,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一脸呆愣的来福跟张丰益。嗯,还有那具依旧躺在地上的尸体。 擦……就这么走了?? 连尸体也不要了吗?? 张丰益郁闷至极,心想这锦衣卫办事也太特么不靠谱了! 正想着要怎么处理那具尸体,这时突然又从门外走进四五个人来,二话不说的便将那尸体抬了出去,随后一个像是头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拿出一块银锭往张丰益面前一放,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镇抚使大人赏赐给你的。大人说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你就当从来也没见过,明白吗?” 张丰益知道,这是要拿钱堵住自己的嘴,以防止消息外泄,于是立马点头说道:“明白。请大人放心,小民保证会守口如瓶。” “嗯。”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呼! 长出了口气,张丰益拿起面前的银子一看,不过才五十两,不由撇了撇嘴。 担惊受怕了这半天,最后才给了这么点钱,你儿子买瓶药都不止五十两了…… 张丰益心中腹诽,浑没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信息。 过了一会儿…… “卧槽……镇抚使!这平邑伯方从敬,竟然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一股冷汗霎时从他背上流了下来…… 第十八章 老板,给我来几个女人 这北镇抚司是干什么的,张丰益是再清楚不过了,可以这样说,正是有了北镇抚司的存在,本来只是作为天子禁卫的锦衣卫,才有了与东厂平起平坐的资格。 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张丰益觉得自己现在居然还能活着,这简直也太特么幸运了! 方从敬作为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在锦衣卫已算得上是高层中的高层了,虽然从官阶上来讲,在他上面还有指挥佥事指挥同知,以及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指挥使大人,但作为锦衣卫中最大的实权部门,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其实是具有相当的话语权的。 与这样的一个人沾染上了关系,也不知道将来是福还是祸。 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个晚上,张丰益最终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一大早,彻夜未眠的张丰益,早早地便拉着睡眼惺忪的来福出了门。 “少爷,”来福打着哈欠,一副梦犹未醒的样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买瓷器。”张丰益头也不回地道。 “买磁器?哦。”来福像是明白了什么,于是快走两步,“那我先去找小翠问问,看哪有卖的。” “回来!” 见这货直不楞登地便朝豆腐铺子跑去,张丰益赶紧将他给叫住了。 来福立定转身,一脸不解之色:“咋了少爷?” “……” 还咋了?你丫昨天才把人家给得罪了,今儿就指望人家会理你?你当自己是王思聪呐来福…… 对这个脑中缺根筋的憨货,张丰益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想了想,觉得还是别伤他自尊了,于是说道:“我昨天不是出来逛了一圈了么,知道哪儿有卖的,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来福哦了一声,也就打消了去找小翠的念头,不过在经过潘大娘豆腐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朝里面瞥了几眼,只是却遗憾地没能看到小翠。 “少爷。”来福闷着头走了一会儿,突然叫了张丰益一声。 “啥事?”张丰益没回头。 来福耷拉着脑袋,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您说小翠她……她不会再也不理我了吧?” “不会。”张丰益还是没回头。 “那……那昨天她为啥突然就生气了呢,就因为我说了那位小姐长得好看?可是这人家长得好不好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这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嘛!”来福像是心里憋屈,将脚下的一块碎石踢出老远。 听见这话,张丰益总算是回过了头来,看了来福一眼,随即嗐了一声,说道:“因为她们都是女人啊!这女人嘛,互相看不顺眼很正常。” “啊?”来福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由愣住了。 “呃……”张丰益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以后别在小翠面前评价其他的女人,就行了。” “哦,我知道了。” “可是为啥呀?”来福仍然想不明白。 “……” 好你个刨根问底的来福! 张丰益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人这种动物,是说不明白的,别说是在这思想还未解放的明朝了,就算是到了思想高度解放的二十一世纪,也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清到底什么是女人。 “因为……女人,终究只是女人!” 张丰益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废话来,一旁的来福听了,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复杂了,心里大概想,少爷这是咋了,女人那肯定是女人啊,难道女人还能变成男人还是咋的? “刚出炉的热包子哎,又大又圆……” 街边包子铺传过来的叫卖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听着这叫卖声,张丰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妈的早饭还没吃呢! “来福,去买几个包子过来。”张丰益拿出些铜板来递与来福。 来福随口哦了一声,拿了钱直愣愣地走到包子铺:“老板,给我来几个女人……” 这话一出,张丰益立马惊呆了,包子铺老板也惊呆了! 这厮……怕不是个疯子吧? 来福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在问着价钱:“多少钱一个啊?” 包子铺老板一脸谨慎地道:“客官,我这儿可没您要的东西啊!要不,您去后街的丽香楼看看?” 来福一听,立时便皱起了眉头:“你刚才不还在吆喝吗,说你这儿的又大又圆……” “客官,客官,”包子铺老板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一脸冷汗,“我这儿卖的是包子,包子!您看这儿,又大又圆的是包子,不是您说的……那东西。” 来福像是有些不耐烦了:“你这老板也真是的,我说的就是包子啊,什么这东西那东西的……到底怎么卖的?” “包子……两文钱一个。”老板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 “给我来五个。”来福回头看向张丰益,“够了吗,少爷?” 张丰益憋住笑,点了点头:“我要两个就够,剩下三个够你吃不?” “够。” 拿了包子,两人边吃边走,此时天已大亮,沿途各家店铺纷纷开了铺门,吆喝声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经过刚才那段小插曲,张丰益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好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各家店铺的名字。 这家叫“仙客来”,那家叫“六必居”,卖布的叫个“同丰裕”,卖瓷器的叫个“烧品轩”…… 张丰益不由开始琢磨,是不是也该给自家药铺取个响亮点的名字了。 可是叫啥好呢? 药铺取名,一般都是什么什么堂,比如“同仁堂”、“保和堂”、“济仁堂”之类的,张丰益自然也只能往这个方向去考虑,心里面想了几个名字,觉得都不太满意,关键是好像都没啥气势…… 要不干脆就叫“任天堂”算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张丰益脑海中,立时便闪现出一个头戴红色帽子身穿蓝色背带裤的中年大叔来。 顶砖头的马大叔,蹦蹦跳跳吃蘑菇…… 嗯,有点意思! 就叫“任天堂”了。 拿定主意的张丰益,心情愉快地走进了“烧品轩”…… 第十九章 匠人,是一种财富! 好大的一家瓷器店! 看着店内琳琅满目的各种式样各种彩的瓷器,张丰益不由心生感叹。 说起这明朝年间的瓷器,那当真是处于一个井喷发展的时代,后世收藏界所谓的斗彩五彩,釉上彩釉下彩,都是在这一时期达到了顶峰。 张丰益对于瓷器其实并没什么研究,大致也就是听说过制瓷有官窑民窑之分,还知道青花瓷在此时应该已经是相当普及,至少眼前的这家“烧品轩”,里面摆放的瓷器,一多半便是以青花为主。 按照一般的理解,官窑所烧制的瓷器,既然带着个“官”字,那品质上自然便是要好上一些,市场价格应该也会相应的贵上许多,但其实到了明朝后期,官窑民窑,制瓷的技术其实已经没什么差别,有时甚至还会出现民窑制品要强于官窑的例子来。 这家瓷器店中,官窑、民窑出品的瓷器都有,张丰益问了价钱,果然是出自官窑的要高上许多,像张丰益所想要买的那种小瓷瓶,民窑最便宜的,竟然不过才20文钱,也就才值十来个包子而已,不过便宜没好货,那家伙一看就感觉粗糙得紧,根本上不得台面。 有鉴于后世那所谓的营销学,张丰益觉得,还是得给自家的保健品弄个好一点的包装,于是最后以一百文一个的价钱,一下子买了整整两大木箱,总计五十个的官窑青花小瓷瓶来。 张丰益让来福客串了一把挑夫,将两大箱瓷器给弄回了药铺。 刚坐下没多久,方大少派来送银子的人便到了,满满的一大箱纹银,数了数,确实是一千两,看来方继藩仍然坚持多给了自己五百两。 送走了来人,张丰益两腿就那么往地上一蹲,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那一箱子白银发起了呆。 这个方大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啊! 有鉴于昨夜那厮的惊人表现,张丰益心里其实是有些惶恐的,他怕要是哪天方继藩发现,自己给他的药丹,其实根本就不值钱,那…… 一想到他父亲还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张丰益一张脸更是变得煞白。 要不,现在就去找方继藩,把药丹的真相说出来? ……不行不行,这不摆明了是在戏耍他么,上次“仙丹”的事情就差点挨揍,这要是再来一次,估计被打个半身不遂都是轻的…… 不管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走一步看一步吧,至于将来……爱咋滴咋滴,大不了…… 张丰益正想的有些歪了,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脚下踏着双草鞋,怯生生地走到了柜台前。 见来了客人,来福忙去到了柜台里面招呼起来。 “店家,能帮我抓一副这方子上的药吗?”少年有些惶恐地拿出一张药方来,放在了柜台上。 来福拿过方子一看,见上面开的都是些普通药材,于是便没惊动沉思中的少爷,自己拿了戥子,将方子里的药配齐了,找了张黄纸给包了起来。 “多少钱?”少年问道。 “八十文。”来福打了打算盘。 那少年闻言,手上拿出个布袋子,从里面倒出些铜板来数了数,随即咬着嘴唇,小声问道:“能便宜点吗?我总共只有五十文钱。” “这……” 来福看了看少年的样子,明显是一副贫苦人家打扮,心里便有心相让,只是少爷没发话,他自己倒也不敢做主,不由转头看向张丰益。 “少爷,少爷。”见少爷还在沉思,来福不禁轻轻叫了几声。 张丰益回过神来,看向来福:“咋了?”眼光一瞥,这才发现柜台前站着的少年。 来福将方才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少爷,我看这小兄弟也不像是坏人,要不咱们就少收他些钱吧?” 谁知张丰益却摇了摇头:“不!” 来福没想到少爷竟然这么不近人情,直接便一口回绝了,不由得一愣,心想少爷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张丰益走到少年跟前,拿起柜台上的药方看了看,见都是些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的普通药材,于是问那少年:“你抓的这副药,是自己吃吗?” 少年摇了摇头:“这是给我师父抓的。” 又抬起头来,一脸乞求地道:“您就是掌柜的吧,我求求您了,您就行行好便宜点吧!” 张丰益看了看少年,依旧摇了摇头。 少年见他执意不肯,只好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五十枚铜板小心放好,转过身便要走。 “等等。”张丰益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少年回过头来问道,心想不是不肯么,还叫我干嘛! 张丰益笑了笑,拿起柜台上的那包药来,塞到少年手里:“我说不给你便宜,是因为我打算免费送给你。” 少年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待明白过来,不由大喜,对着张丰益鞠了一躬,嘴里一个劲地道着谢:“谢谢掌柜的,小三子感激不尽……” 张丰益忙将他扶了起来,瞥眼见他眼中竟似已有泪珠滚动,不由大奇。 不就一副药吗,至于的吗这是? 张丰益将他叫至一旁坐下,问起缘由,这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少年名叫文三,从小便是个孤儿,一直以来是他的师父将他抚养长大,前几日师父病了,干不了活,文三请来大夫给师父开了个方子,谁知由于自己囊中羞涩,连跑了十几家药铺,竟没一家肯卖药给他,心下很是着急,如今见张丰益居然愿意免费相赠,自然是感激万分了…… 听了文三的述说,张丰益不由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但这徒弟倒是还挺有孝心的,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张丰益问道:“你师父是做什么的?” 文三见问,忙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师父一辈子好做木工,是个木匠。” 张丰益点头哦了一声,心道原来如此。这年头匠人的地位并不高,本来便挣不了什么钱,这再要是病了开不了工,生活的确会变得很困难。 当然了,像朱由校这种皇室木匠,那又另当别论了! 张丰益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匠人们做点什么,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后世曾经流传过这么一句深刻的话: 匠人,是一种财富! 于是张丰益对文三说道,以后若还需要抓什么药,直接到这里来取就行了,照样分文不收。 末了,张丰益又从身上取出十两银子来,塞进文三的手里,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好师父。 文三……不由惊呆了! 一是被那亮闪闪的银锭子给吓得,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平时手上最多也不过就一两百铜钱而已,那还是去年在王员外家里做活时,主人家一高兴打赏的。二则,他也是从来没见过有像张丰益这么大方的人,一出手就是十两,十两啊,他们师徒俩就算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也至少得干上一年多,才能挣得出这么多钱来! 虽然很是眼馋,但文三知道,自己绝不能收下这些钱。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作为一个匠人,可以穷,但是不能没有骨气! 见文三坚决不肯收下这银子,张丰益不禁笑道:“文三小兄弟,你就拿着吧,这钱也并不是白给你们的,说不定我啥时候就要请你们帮我做点木工活,这钱就当是定金吧,你看好不?” 听这样说,文三才颤抖着将银子接了过去,眼中满含热泪。 “少爷以后要是用的着我文三的,只要招呼一声,我立马便到!” 呵呵……张丰益心中暗喜:十两银子,便买来两个专业匠人,这买卖划算啊…… 第二十章 操心劳力事还多 送走了满心欢喜的文三,张丰益回过头便开始考虑起药铺的后续经营来。 药铺名字有了,主销的产品也有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后续的产品制作问题。首先那九种必须的药材那肯定是要买的,而且最好能有一个比较稳定的药材供应渠道,毕竟原材料供应的稳定与否,会直接影响到后面的生产制作与销售,所以马虎不得。 关于这个时代药材的来源渠道,张丰益从原主的记忆中倒是提取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一般来讲,古时候但凡是售卖药材的铺子,都可以称之为药铺,但其实这药铺与药铺之间,也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其一便是像张丰益的这间铺子,当年他老爹张守恒还在世的时候,是会在铺中为人诊病开方的,像这种有坐诊医生的药铺,其实可以称之为医馆,只不过后来老张头死了以后,才转变成了只是单纯卖药的药铺而已。 先前张丰益学习炼蜜之术的那家“仁济堂”,就是一间真正意义上的医馆了。 而即便是单纯卖药的铺子之间,那也有不同之处,比如规模大小,又或是职能不同,总体而言大概可以分为以下三种: 一是只做零售的,就像张丰益的这间铺子。 二是批发兼零售的,铺面较大,备有仓库,一般称之为药栈。 三是代客购销的,也就是那种纯粹的中间商人,经手的药材大都是过路货,一般只需要有一个可以短暂存放货物的小仓库就行,像这种地方就叫做药行,平日里接待的大都是些采药客行脚商之类的,而客人要在此进购药材的话,需要预先交付定金。 张丰益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那九种制作“九转金身丹”的药材,还是去药栈批发好一些,毕竟药栈看上去是要正规许多,药材的品质也更加有保障。虽然要说起来,药行的价格才是最低的,但那地方的药材来源又杂又乱,品质参差不齐,最重要的是张丰益现在也不差那几个钱,所以张丰益决定找一家口碑信誉都还过得去的药栈,看看能不能与之进行长期的合作。 至于那“凌波微步丸”……目前也只能从之前那家药铺进货了。 前世从未做过生意的张丰益,本来还以为开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这一亲自经手,才晓得原来里面竟然有这么多事,不说别的,就光是进购原材料,便有这么多的学问,早知道前世就不写小说了,就算是去街边摆个小摊,那至少也能淘换点生意经不是么! 唉,写小说死路一条,世人诚不欺我也…… 接下来的这几日,张丰益都是在一通焦头烂额的忙碌中度过的。白天要进购药材,制作药丹,到了晚上,还得拿起医书挑灯夜读,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充(苦)实(逼)。 张丰益之所以决定再次拿起医书,倒不是说他想要继承名医父亲的衣钵什么的,而是有鉴于上次误将“六味地黄丸”认作是后世发明,于是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嗯,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想要看看古人还有没有别的知名补方,也不仅限于补身体气血,其他诸如美容啊祛斑啊甚至润肤护发之类的,都在他的寻找范围之类。 毕竟,生意若要长久健康发展,不持续研发新品是不行的,就算是强如阿里巴巴,那不也整天都在琢磨着搞些新花样么! 来福这几日也没闲着,除了帮着少爷干些粗活杂活,另外还得暂时兼顾起售货员的差事来,因为就在前两天,药铺里终于迎来了一些尊贵的客人。 这些人,自然都是方继藩所介绍去的了,看来之前他所说的关于内城外城都得给他几分面子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在吹牛。 不过在张丰益看来,这些人看的,恐怕不是你方大少的面子,多半怕是忌惮你爹的身份,不得不奉迎一下而已。 毕竟,谁也不想有朝一日,一家人正吃着火锅唱着歌呢,突然就被请到北镇抚司喝茶去了…… 虽然说现在的锦衣卫,骨子里倒也还没坏到哪儿去,毕竟那个九千岁魏公公不还没上台呢么,大肆陷害忠臣良将拘捕朝廷大员的事还没出现,但这种可能性毕竟还是存在的不是么! 不过话说回来,天启朝那个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大佬田尔耕,这时候也不知道进了锦衣卫没有。 朱由校继位登基也有好几日了,目前看来,似乎一切还都风平浪静,全国上下也没闹饥荒民变什么的,辽东的战火也暂时平息了下来,看起来一片风调雨顺国泰明安的样子。 然而张丰益却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罢了。 因为朝中那波闲不住的东林党们,要开始出来就泰昌帝的死,找方从哲等人的麻烦了。 一开始,大臣们攻击的对象,还仅仅只是鸿胪寺丞李可灼,以及那个给老朱吃泻药的太监二人,大臣们一通讨论之后,给二人定了个盲目用药、进药错误之罪。可是没过多久,战火便烧到了方首辅的身上了。 大臣们攻击的点在于,这方从哲在老朱皇帝死去的当天,竟然拟了遗旨赏赐进献红丸的李可灼,这就显得有些蹊跷了。毕竟你要是说那红丸如果最后救活了老朱皇帝的命,那你赏赐李可灼自然无可厚非,可这老朱皇帝明明就是在吃了红丸之后才死的,即便说皇帝的死跟这鬼东西没有关系,那你也不用急着给李可灼打赏啊,而且还是用的老朱皇帝的名义! 用一个死人的名义,来打赏一个很有可能是要了他命的人,方从哲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么! 这…… 你们说的真特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无奈之下的方首辅,只好跟天启皇帝商量了一下,最后下旨罚了李可灼一年的俸禄。 啧啧,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方首辅你当我们东林党都是三岁小孩吗!! 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的智商啊老方!! 感觉严重受到侮辱的东林党大臣们,直接上了两道令人瞩目的奏疏,明确指出: “从哲纵无弑君之心,却有弑君之罪。欲辞弑之名,难免弑之实。” 这话说的可谓是相当的重了,这明摆着是打算跟方首辅刚正面的节奏啊! 而且你细琢磨这话,说的倒还真特么有点道理,让人辩都没办法辩解。当然了,这倒不是说就能凭此给老方来个死罪啥的,但你既然犯了这么大的过失,难道还有脸继续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坐下去吗? 呵呵,这要是换了我们东林党人,早就该羞愧地抹脖子自尽了! 方首辅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毕竟自己这张脸要不要倒无所谓,可是这还关系着新皇帝的脸面啊!你们这帮东林党人估计早就算计好了,在这等着我呢! 算你们狠! 方首辅最后不得不上疏请辞,叹着气离开了北京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张丰益现在所关心的,是这段历史,还会不会照着原来的这般轨迹发展,毕竟要说起来,自己才是这案子最根本的源头…… 老方啊老方,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要知道这有些东西,该放手时就得放手,要不然,牵连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人了啊! “张大哥,张大哥……”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急切地呼喊,打断了张丰益的思绪。 第二十一章 真心痛 是小翠! 张丰益刚反应过来,正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来福嗖的一下便抢至了门口,身形快得跟道闪电似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见小翠一脸着急之色,来福不由连声问道。 “我……我娘她……”小翠满是惊慌,急得像是要掉下泪来,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张丰益快步走了过来,道:“小翠别急,慢慢说,潘大娘到底怎么了?” 小翠哽咽着说道:“张大哥,我娘她晕倒了……” 张丰益一听,忙道:“快带我去看看!请过大夫了吗?” 说完便当先朝着豆腐店走去,来福忙拉了小翠跟上。 情急之中,小翠也就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嫌了,任由来福拉着往前跑,嘴里慌乱地说着:“还没来得及……我娘突然晕倒……我一害怕就来找你们了。” 说话间,几人便已走进豆腐店,只见铺子当中横卧着一个中年妇人,双手捂着胸口,身旁豆腐撒了一地。 张丰益赶紧跑了过去,轻轻扳过妇人的头来,却见她牙关紧咬双目紧闭,脸色显得无比苍白,额头上还有冷汗溢出,似乎正在经受着无比强烈的痛楚。 再看了看她紧捂住心口的双手,张丰益不由心中一凛,看这样子,这潘大娘像是突发心梗而导致的休克啊! 对于这个心梗,张丰益可说是了解甚深,原因无他,主要是前世的时候,网文界时有发生作者猝死的案例,而导致猝死的罪魁祸首,正是心梗。 长期熬夜码字,再加上抽烟,以及编辑读者日常催更的压力,可以说网文作者中,十个有九个心脏功能都不是太好,绝对是发生心梗的高危人群之一。有鉴于此,张丰益曾经在网上查阅了相当多的关于心梗的预防、识别以及急救措施,还曾在“好大夫在线”上咨询了好些个挂着名医头衔的医生,以备不时之需…… 唉,写小说,真的是死路一条…… 叫了数声,见潘大娘毫无回应,张丰益忙伸手去探了探鼻息,略感微弱,不过倒还不甚要紧,又瞥了眼她胸口,也还在微微起伏,说明机体功能暂时还算稳定,应该不至于猝死。 于是回过头来叫来福:“快去请个好点的大夫来!” 来福应了一声,转身呲溜一下,闪电般冲了出去。 张丰益想了想,又对小翠道:“翠儿妹妹,麻烦你去找点东西来,咱们把大娘的腿稍微垫高一些。” 小翠一听,忙跑进后屋里,将睡觉用的木枕抱了出来,问:“张大哥,这个可以吗?” 张丰益点了点头,蹲下身来轻轻将潘大娘双腿抬起,示意小翠将木枕置于其下,这才又将其放了回去。 “好了,大娘暂时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 站起身来,张丰益回头看向小翠,缓声说道。 一听这话,小翠脸上那紧缩的眉头,总算是稍稍舒展了一些。 “小翠,你娘晕倒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说喊疼或者是突然流汗什么的?” 张丰益想要确定潘大娘到底是不是发生心梗,毕竟能导致人突然休克的原因其实有很多种,不单单只心梗而已。 小翠像是认真回想了一下,随后说道:“这个我也没怎么留意。当时我娘正做着豆腐,我在后屋洗衣服,突然听见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就跑出来一看,这才发现我娘晕倒了……” “这样啊……”张丰益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娘之前有这样晕倒过吗?或是经常感觉心口疼什么的?” 小翠摇了摇头:“我娘虽然身体一直都不大好,但却也没晕倒过,倒是叫过几次腰疼,贴了些膏药也就没事了,至于心口……我还真不知道。” 张丰益点了点头,照这样看来,潘大娘是突发心梗的可能性是最高的了。 张丰益曾查过资料,心梗心绞痛一类的病症,在古代的名称叫做“真心痛”,人一旦犯上这种病,即便是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但身体机能特别是心脏功能会受到很大伤害,基本上不能再进行繁杂的体力劳动了。这种病在医学高度发达的后世,也是属于一种疑难杂症,更别说是医学水平相对还比较低下的明朝了,治愈的可能性可说是小之又小。 想到这里,张丰益不由看了小翠一眼,心想要是潘大娘真的倒下了,光靠小翠一个人来撑持这豆腐店,怕是相当困难了! 张丰益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小翠,这时来福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先生,您快给瞧瞧,”张丰益忙闪身让大夫近前,急切地说道,“晚辈适才粗略看了看,怀疑是不是犯了真心痛一类的病症,麻烦您给仔细断断。” 那大夫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应该是有些水平的,点了点头,即刻便开始望闻问切起来。 鼓捣了一阵,老大夫皱起眉头,再一次给潘大娘诊了诊脉,随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张丰益说道:“这位夫人确实是因突犯心口绞痛,从而导致昏厥,观其脉象体征,也的确是真心痛的典型症状。” 说完问来福要来笔墨,边开方子边说道:“真心痛,若手足青未至节,或冷未至厥,则此病未深,犹有可救。老夫先开一剂血府逐瘀汤 ,可活血散瘀、行气止痛,先服两日,若心口疼痛减轻,则再加以‘苏合香丸’同服,当半月可愈。” 写罢,将方子递与张丰益,又道:“那苏合香丸所用药材颇为名贵,药行中多有售假,若公子信得过,老夫两日后亲自送至府上如何?” 张丰益想了想,觉得这样最好,于是抱拳行礼:“那就有劳先生了。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老大夫同样抱了抱拳,说道:“不敢。老夫复姓诸葛,单名一个邨字。” 嗯?诸葛村? 这名字可真是……令人不由得便想起那王司徒来。 张丰益正有些走神,这时却见那诸葛老先生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取下瓶口塞着的布条,将瓷瓶放至潘大娘的鼻口,摇了摇,里面顿时传出一股强烈的恶臭来。 收回瓷瓶,诸葛邨点头说道:“现在可以将夫人移至塌上了,不过切记要轻手些,勿过于晃动,否则极可能使病情加重。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夫人当可醒来。老夫这便告辞了。” 张丰益一听,忙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来,塞进诸葛老先生的手里。 “公子这是何意?”诸葛邨奇道。 “这是给先生的诊金啊,”张丰益微笑说道,“还有那苏合香丸既然名贵,想来价钱自是不菲,总不能让先生给垫付吧!” 诸葛邨道:“即便那苏合香丸再名贵,可那也用不了十两银子,公子请收回去吧。” “先生收下吧。” “公子拿回去吧。” “先生收下吧。” “公子要是不拿,那我就放在那边桌上了。”说完当真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将那银锭子往桌上一放,转过身就要走。 这诸葛邨,倒还真算得上是个德行兼备的好医生啊!张丰益心里感叹道,也不知来福这厮是从哪请来的,张丰益考虑晚饭是不是该给来福加个鸡腿啥的…… “先生且慢,”张丰益赶紧追了上去,拿起银子再次往对方手里一塞,“晚辈给先生银子,其实是另有所求。” 诸葛邨闻言,不由问道:“何事?” “是这样,”张丰益想了想说道,“晚辈其实是这隔壁药铺的掌柜,只因家父英年早逝,无人教导,晚辈对于行医诊病,所知可谓是浅陋的紧,所以想时常向先生讨教一些医学药石之道,这银子,就当是先生的授课之资如何?” 这倒是张丰益的心里话,毕竟比起自己一个人翻阅医书,这要是有个老师教的话,那自然是要有用的多了。 那诸葛邨听了此言,也没说同没同意,脸上却现出一股惊讶之色来。 第二十二章 女顾客上门 “呵呵,原来你竟是张公守恒的公子!”诸葛邨捻须笑道。 嗯? 听他这意思,似乎竟又是张守恒的熟人? 这名医张守恒,看来交际还挺广泛的嘛! “前辈认识我爹?” 张丰益似乎确实是有些惊到了,竟然忘了此处不应用“我爹”这种字眼,而应该称“先父”…… “我与你父亲倒也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交往不深,不过对于他的医术医德,向来佩服得紧,只可惜……唉!” 诸葛邨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张丰益冷眼旁观,觉得倒不似作伪,想来这位德才兼备的老先生,的确是真情流露。 “既然如此,”张丰益再次向诸葛邨行了一礼,“还望诸葛前辈看在先父面上,指点晚辈一二。” 诸葛邨捻须半晌,最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张丰益不由大喜,当即磕下头去:“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诸葛邨见状,忙伸手扶起他来,嘴里连说着不可不可。 “张贤侄,你父亲医术高我何止百倍,似我这等平庸之辈,怎敢收张公之子为徒,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我答应指点你医术,乃是代张公传艺而已,所以拜师收徒一事,切莫再提!” 张丰益闻言先是一愣,转念一想随即了然。 这诸葛邨,看来的确是位品德高尚之人啊,既说是代人传艺,那也就是说张丰益继承的,乃是自己老爹的衣钵,与诸葛邨毫无关系。 这可是一种相当无私的表现了! 要知道在古时,世人对于师徒名分看得极重,人一旦为徒,那么以后出师,则必须打出师傅旗号,以说明自己继承的乃是师父的衣钵,这样一来,纵然你有再好的家学渊源,那也跟自己毫无相干了。 张丰益颇为动容地说道;“诸葛先生当真是高风亮节,晚辈能有幸接受先生的教导,真是幸何如焉!先生既不肯受晚辈这一拜,那这区区十两银子,先生总不会再拒绝了吧,要不然晚辈这心里,可就实在过不去了!” “这……”诸葛邨脸现为难之色,迟疑半晌,这才勉强说道:“好吧,我就收下这银子。” 张丰益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肯收银子那就好办了。 诸葛邨随手将银子放入囊中,转身道辞,张丰益忙叫来福送老先生回去,自己也亲自送至门外。 “好了,你们不用送了,照顾病人要紧。老夫住处离此不远,自己回去便是。” 来福闻言,回头看向自己少爷,两眼眨个不停,意思大概是说,你看人家自己都不让送了,要不咱就别送了吧。 来福的心思张丰益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厮八成是想着赶紧回去在小翠面前多表现表现,顺便看看能不能再讨好讨好小翠她妈,也就是潘大娘,争取早日成为她的半个儿。 呵,这个来福,你说他呆头呆脑的吧,有些事儿倒是想的比谁都明白,鬼精鬼精的。 不忍拂了来福的意,张丰益只好向诸葛先生告了罪,带着来福回到了豆腐店中。二人先将潘大娘小心地抬至后屋躺下,小翠打来了热水,给母亲擦了脸,来福跑前跑后,抢着端水递帕,忙得是不亦乐乎。 张丰益见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拿出诸葛邨所开的那张血府逐瘀汤的药方来,先回药铺按方把药给凑齐了,本想着是不是自己先把药给煎好在送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作为古人的小翠,对于如何熬制药汤,肯定会比自己这个穿越者更加有经验。 所幸的是,经过自己的暗自摸索,再加上来福的从旁解释,张丰益总算会使这戥子了,要不然恐怕就连抓药这件事都做不了。 回到豆腐店把药交给小翠,张丰益没急着回药铺,而是一直等到潘大娘醒过来并喝完了药,这才拉着依依不舍的来福回去了。 刚进药铺,张丰益突然发现,药铺里不知何时竟来了个人。 要说这药铺里来个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几天每天都有经方大少介绍而来的尊贵客人,指名要买那“九转金身丹”。 不知道是药效果真有用,还是方继藩的面子实在太大,前来药铺买“九转金身丹”的客人是越来越多,就这几天的工夫,九转金身丹都已经卖出去十好几瓶了,每瓶收银八十两,转眼就差不多有一千两银子入账了。 这钱也太特么好挣了!所以张丰益方才对诸葛邨一出手就是十两,那是因为十两对他而言,真的只是小钱而已。 呵呵,有点膨胀了,淡定,淡定! 面对如此暴利的生意,张丰益又怎能淡定的下来,他心里巴不得来买“九转金身丹”的人越多越好。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却绝对不会是来买“九转金身丹”的。 因为,那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打扮的很妖艳的女人! 这种打扮的女人张丰益曾经见过,就是在上回送药给方大少的那家宜春院里。 张丰益几乎可以认定,这女的,多半便是那宜春院里的姑娘。 “这位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张丰益拿出生意人所特有的礼貌来,很是客气地问道。 那姑娘还未说话,先便吃吃一笑,一个媚眼嗖的就抛了过来。 “公子便是这家药铺的掌柜么?”终于是开口了,不过这声音,听上去咋这么销(騒)魂(气)蚀(冲)骨(天)呢! 张丰益闻言不由笑了:“怎么,小姐以为不像么?” 姑娘媚着眼摇了摇头:“不像,确实不像。” “那姑娘以为,在下是做什么的?”张丰益闲来无事,倒似是跟姑娘逗起乐来了。 “像公子这般俊俏模样,又生的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要么像是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才子,要么像是个……像是个……” 姑娘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眼神闪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后面的话不太好说出口。 “像是个擦脂抹粉、搔首弄姿的戏子,姑娘想说的是这句话吧?在下见姑娘有些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不如就替姑娘说了吧。” 张丰益乐呵呵地说道,脸上没有半分气恼之色。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人家这是在夸我长得帅呐! 不得不说,这位小姐,你很有眼光! “小女子得罪了,还请公子莫怪!”姑娘欠下身来,朝着张丰益福了一福。 “姑娘无须多礼,既是诚言以告,又何罪之有呢!” 张丰益抬手略施,觉得这玩笑话儿也讲得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 “姑娘来此,是看病呢,还是抓药?” “依公子看呢?”媚眼再度抛了过来。 张丰益视若无睹,淡定说道:“姑娘若是抓药,我这里倒是可以,若是要瞧病,那就只好去别家药铺了。” “噢~,公子的意思,是您不会替人瞧病?” “正是。” “公子说笑了吧?这里不是名医张守恒的医馆吗?” “不错。” “那您应该就是名医之子了,又怎会不懂诊病开方呢?” “姑娘究竟是不是来买药的?”张丰益渐渐有些不耐烦了,说了这半天,还是没搞清楚这女的要干嘛,净特么瞎扯犊子了。 见张丰益变了脸色,那女的也不以为意,轻轻撩了撩披肩的秀丽长发,嘴角依旧带着浅笑:“我是听说,名医张守恒的公子,创制出了一种名叫‘凌波微步丸’的奇药,女子食了大有裨益,不知是真是假?” 一听是来买“凌波微步丸的”,张丰益脸色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呵呵,确有此事。这‘凌波微步丸’是专为女子设计的,益气补血,美容养颜……姑娘要买多少?” “啧啧啧,公子您可真会做生意,还没说价钱呢,就问人家要买多少!” “呵呵,十两银子一瓶。” “这么贵啊!公子可否便宜一些,奴家日后可以报答公子的哦!”媚眼又一次抛了过来。 尼玛…… 这位……小姐,求求你别再乱抛媚眼了行不行! 老子都特么快受不了了啊啊啊! “那姑娘觉得多少钱合适呢?”张丰益只觉得心中一阵燥热,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女人伸出一双细嫩光滑的手来,五指微张,对着张丰益比划了一下。 尼玛,这直接是要对半砍的节奏啊! “这……姑娘你这也太为难我了吧!要不然咱们各让一步,八两一瓶如何?”张丰益觉得有些蛋疼。 “公子~~”女人拖长了音调,柔软的身躯微摆,脸上露出俏滴滴的模样,分明就是要开始发嗲了。 “好了好了,姑娘不必如此,五两银子卖与你便是!”张丰益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多谢公子!”见张丰益松了口,女人瞬间回复了正常,当着张丰益的面直接伸手入怀,像是要取银子来付账。 掏了几下,女人却又抬起头来看向张丰益,身子跟着靠了过来,柔声说道:“这衣服像是束的紧了些,公子您能帮奴家掏一下银子吗?” “……” 这怎么又开始浪起来了!! 张丰益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两眼看向女人腰间,瞅准那绸布钱袋子,伸手快速取了出来,交到女人手上。 “吃吃……公子是嫌奴家身上脏么?”娇笑声就在耳边响起,一阵醉人的香气不断传了过来,令张丰益不由得有些心旌摇荡。 “姑娘慢走!”银货两讫,张丰益赶紧撤开了身子,返身进了柜台里面。 “呵呵,奴家名叫如月,公子要是有空,不妨来宜春院看看奴家,奴家盼着与公子花前月下,共度良宵……” 尼玛……还来! 糟了……糟了糟了! 张丰益没理会那个叫如月的女人还说了些什么,转过身快速朝后屋跑去…… 第二十三章 画风完全不对 待张丰益回到前堂,那如月却是已经走了。来福凑了上来,看了眼自家少爷,突然问道: “少爷,您怎么换了条裤子?” “咳咳……换条裤子怎么了。裤子脏了就得换嘛,这叫讲卫生懂不懂?”张丰益脸上很是有些不自然,说话便没啥好气。 来福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这“讲卫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过他倒是憋住了没有再问下去,毕竟少爷最近时不时地就会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早就已经习惯了…… 张丰益见来福仍旧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点心虚起来,于是转换了话题道:“来福,我倒还想问问你呢,刚才那小姐来买药,你没事躲那么远干嘛?啊?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的?忘了‘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了?” 来福一听这话,脑袋往后一缩,小声说道:“少爷,不是您说的吗,心中既然有了小翠,就不能再去看别的女人……” 张丰益闻言一愣:我有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来福啊,这谈恋爱归谈恋爱,但生意咱还是要做的嘛!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小翠,就把来买药的女客人全都往外推啊!” 张丰益苦口婆心地说道,随即看了来福一眼,知道这货听不明白,于是便举了个他能听明白的例子:“就比如说,小翠喜欢你,但她同时也得卖豆腐啊,你见过小翠因为顾忌男女有别,就把去买豆腐的男客人往外推的吗?” 来福低下头像是想了想,随即抬起头来,像是悟到了什么似的叫了声:“对哦!” 嗯,孺子可教…… “少爷,得亏您提醒我,我这就去找小翠,让她以后别再卖豆腐给那些男的了!”来福一脸庆幸之色,不住点头,说完便要出门去找小翠。 我特么……是这个意思? 来福你这脑回路……是鹅卵石做的吧,真特么清奇! “你给我站那别动!” 张丰益被这货弄得是哭笑不得,狠狠揉了揉额头两侧,正想着到底要怎样才能跟这货讲明白,突然间灵光一闪,立时便有了个新的主意。 “来福,你是打算从今以后,再也不跟别的女人说话了吗?”张丰益问。 来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也不想让小翠卖豆腐给别的男人?”张丰益又问。 来福依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现在就去跟小翠说,就说是我说的,请她来咱们铺里帮忙卖药。到时候你专门负责男顾客,小翠负责女的,这样一来,咱们生意也做了,你的担心也没了,那问题不就解决了吗!而且,”说到这里,张丰益颇有深意地看了来福一眼,“到时候你还可以天天跟小翠待在一块,岂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倒的确是个几全齐美的办法,既解决了药铺人手不足的问题,同时潘大娘和小翠也不用再起早贪黑地做豆腐来卖。讲真的,这年头卖豆腐其实真的挣不了几个钱,也就大概可以填饱肚子的样子,还十分的辛苦,潘大娘之所以发生心梗,不就是因为长期劳累所造成的吗? 另外就是药铺这边,张丰益要负责制作药丹,同时还要习读医书,平时销售的任务就全压在了来福一个人的肩上。现在客人少,来福一个人倒还应付的过来,但随着九转金身丹和凌波微步丸逐渐打开市场,以后来药铺买药的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光靠来福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况且这厮又死活不肯招呼女性顾客,所以如果能将小翠招聘过来,来福的压力自然就轻的多了。 嗯,还有就是,咱这不是想促成小两口这段美好的姻缘么!到时候俩人再添几个大胖小子,那咱药铺可就人丁兴旺了哎…… 张丰益的这番话,说的当真是浅显易懂,来福听了以后,竟然没多大功夫就明白了。 “少爷您这办法好倒是好,可是小翠过来了,那潘大娘咋办呢,现在又还病着,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啊?” 张丰益瞥了他一眼,见这货眼睛眨啊眨的,这表情张丰益太熟悉了,这厮明明就是想让潘大娘跟着一起过来,只不过不好开口罢了。 你个死来福,又跟你家少爷来这套,抖机灵呐这是? 张丰益没急着回答,双手抱胸,身体往柜台边上一靠,慢悠悠地反问来福:“那~你~觉~得~该~咋~办?” 来福还跟那儿装呢:“我不知道该咋办啊,要不咱还是算了吧少爷。” 张丰益霎了霎眼,微微一笑:“好,那咱就算了。” “啊?真的算啦!”来福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来。 “嗯。” 见张丰益似乎真的不打算让小翠过来,来福不禁急了:“不是……少爷,咱们把潘大娘一起给接过来不就行了么?哎哟……” 张丰益扬起手就给了来福一个爆枣,哼哼地说道:“知道了还在这跟我装!还不快去!” 来福缩了缩脖子,一只手揉着脑袋,弓着身子一溜烟地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丰益正拿着本医书在看,这时却见来福带着小翠一起回来了。 看见小翠,张丰益心里不禁一喜:这是同意了? “小翠……” “张大哥,”小翠来到张丰益身前,先对着他福了一福,这才说道,“您让来福传的话,我都知道了,谢谢您这么替我们着想!” 张丰益一听这话,不禁一愣。 几个意思?是不愿意么? 却听小翠继续说道:“我娘说,既然张大哥肯帮助咱们,那咱们也不能不识抬举,从今往后……小翠就是您的人了!” 妈呀! 张丰益一听,差点连魂都给吓没了,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给跪了! ……这特么都哪跟哪啊!! 我几时有这个意思了?? 来福你特么到底是怎么传的话呀哎哟喂,现在怎么弄得像是,本少爷成了那趁人之危巧夺民女的奸恶之徒了?? 我说来福你丫的怎么哭丧着个脸呢,是不是还在心里偷偷咒骂着本少爷??嗯?? 眼见这画风都跑偏到逆行车道上了,张丰益赶紧猛打了一番方向盘,努力争取在不翻车的前提下将形势给逆转回来。 于是接下来他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请翻页) 第二十四章 讲故事 “翠儿妹妹,你……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原本是想……这样吧,我先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从前有一少年,长的是玉树临风英俊不凡,可惜家中贫寒,不得不替人放牛为生。有一天,少年在去放牛的途中,偶然遇见了一位少女大呼求救,少年是个热心肠,忙过去看个究竟,这才发现原来是女孩的母亲不小心摔伤了,急需救治,少年忙将女孩的母亲放至牛背上,驼到附近的郎中家里,掏出自己的钱来买了药给女孩母亲敷上。” 说到这里,张丰益悄悄瞥了二人一眼,见两人似是对这故事有些兴趣,于是便继续往下说去。 “因为救治及时,女孩的母亲总算没有大碍,于是少女便想要报答那少年,结果给他金银不要,给他米面也不要,少女不由纳罕,于是便问那少年。” “那少年起初本是不求有什么回报的,但是看了少女几眼以后,却说道,明日此时,你到那山中去等我。” “少女闻言,心下不由踟蹰,这荒山野岭的,这少年该不会是没安什么好心吧!于是偷偷瞥了少年几眼,见对方面色如常,依旧是一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一咬牙,便答应了少年。” “到了第二天,少女如期而至,远远看见少年牵着牛在那里等候,虽衣着简陋,但却面如春风气度不凡,心想以身相许倒也未尝不能接受,于是便有些羞答答地走至近前,低了头不敢看他。” “正在少女心头嘭嘭狂跳之际,却忽然感觉手中似乎被塞进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原来是根牵牛绳。” “少女不由诧异,抬起头看向那少年,欲言又止。却见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叫你来,只是想让你帮忙放一下牛而已,切莫胡思乱想哦!’” “少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竟露出些许失望之色来,比起牵着身后的那头蠢牛,觉得那还不如以身相许呢,于是便向那少年说道:‘小妹实在不懂该如何放牛,不如还是以身相许吧!’” “谁知那少年竟很是决然地摇了摇头:‘不行’。” “少女不禁大奇,问道:‘这却又是为何,难道是我长得难看么?’” 说到此处,张丰益突然停了下来,装作口渴去倒了杯水来喝了。 小翠与来福二人正听得起劲呢,眼看这故事就要到高朝处了,张丰益却停住了不说,不由捉急,竟异口同声问道:“这究竟是为何啊?” 见了两人这幅模样,张丰益不由心中暗笑,掐高潮那可是写小说必备的技能,前世都已经玩烂的东西了,没想到到了古代依然有用。 看来还是古人好糊弄啊,就这么个破故事,居然都听得津津有味的,要是现在有网络小说的话,估计随便写一写都会是神作啊! 好不容易喝完了茶,张丰益有清了清嗓子,这才一字一句地道: “少女连番追问之下,却见那少年幽幽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笨蛋,那是因为……咱们是兄妹啊!’” “啊!” “啊!” “他们……竟然是兄妹?” “原来他们是兄妹?” 小翠与来福二人,一前一后的感叹道。 张丰益笑了笑,随即走到小翠面前,语重心长般地对她说道:“是啊小翠,你既然叫我一声张大哥,那我们就是兄妹啊,妹妹有困难,做兄长的帮忙扶助一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以后别再说什么谁是谁的人这种话了好吗?怪扎心的!” 小翠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了,张大哥,是小妹误会您的意思了。”说完又转过头瞪了来福一眼:“都怪来福,传个话都不清不楚的,真是头蠢牛!” 张丰益哈哈一笑:“那翠儿妹妹你,愿意帮我看住这头蠢牛了么?” 小翠闻言,刹那间羞红了脸,这才明白张丰益讲这个故事的真正用意,偷偷看了看旁边依然一脸茫然的来福,嘴里轻哼了一声:“看顾这头蠢牛有什么意思!张大哥您刚才不也说了吗,牵着他到还不如以……” 说到这里,小翠突然间回过味来,敢情自己这是被戏弄了啊! 张丰益也突然发觉了这个问题,不禁暗道一声糟糕,编故事编得好像过头了,这下怕是要玩现! “翠儿妹妹,那只是一个故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张丰益赶紧解释道。 小翠脸现嗔怒之色,跺了跺脚,眼含泪珠儿,满是委屈地说道:“果然,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糟糕,这是真生气了啊…… 到了这会儿,张丰益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时没了主意。不过一旁的来福却是听懂了这句话,于是忙指着自己,朝着小翠一个劲地说道:“我是好东西,我是好东西……” 张丰益……不由惊呆了! 这头蠢驴!这不是找死了么! 谁知小翠听见来福的话,竟然瞬间破涕为笑,转过身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儿,嘴里幽幽的念叨了句:“真是头蠢驴……” 擦完眼泪,只见小翠深吸了口气,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转回头来,面色如常地对张丰益道:“张大哥,我可以到药铺来帮忙做事,不过我娘现在还病着,需要人照顾,所以暂时还不能过来。” 张丰益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于是赶紧说道:“这个自然。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照顾潘大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找我,或是找来福。我这边也正准备换一个大一点的铺面,到时候咱们一起搬过去。” 小翠点了点头:“那行,平时只要我娘没什么事,我也会来这边帮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丰益忙让来福去送送,来福自然是理会的,窜着身地便跑到了小翠身旁。 谁知小翠却白了他一眼:“我不用你送。你还是赶紧回去帮张大哥做事吧,平时多跟张大哥学学,别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样怎能教我瞧得上……” 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小翠脸上立马飞起两道红霞来,随即不再多说一个字,腰身一摆,快速地出门而去。 来福搔了搔头,一时没明白小翠是什么意思,于是转过身问张丰益:“少爷,小翠说让我跟您学,到底是学啥呀?” 张丰益不由一呆,这个么…… 估计是想让你学学,该怎么样撩妹吧…… 张丰益自然是不敢说出实话了,于是也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转回头来,却又暗暗叹了口气。不是哥不教你,而是哥也不知道怎么在这古代撩妹啊!前世那些网上惯常用的手段,也不知道在这还行不行得通,怕是得要实践一下才晓得! 一想到撩妹,张丰益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说着苏州口音,举止飘然似仙的靓丽身影来。 也不知道以后能否有缘再相见…… 破旧的小药铺中,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矫情起来。 第二十五章 买房,纳税 有了小翠的加入,药铺的各项生意总算是步入了正轨,销售额与日俱增,不过短短十日,每日收银便已突破千两大关,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九转金身丹”的功劳。 要说这明末的上层阶级,还真他娘的有钱,八十两一瓶的丹药,人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有的甚至还一次买个三五瓶,一箱一箱的白银像流水似的进了药铺,都快没有地方存放了。 唉,这年头没个银票之类的纸钞,还真特么的不方便,这么多的白银,光存放就是个大难题。 必须换一个大一点的铺子了! 这几日,张丰益暂时停下了配制药丸,四处奔波,总算是打听到了一处好地方。 那是一个后世老北京很常见的四合院,两进院落,有房二十八间,虽然这种规模在京城其实算不上什么,但建筑面积也不算小了,廊桥庭院,香花草木,应有尽有,另外在前门临街处还有三间独立铺面,虽不与四合院相连,但却归属同一人。此处原为一京城富商所有,不知何故如今竟急着将其作价贱卖。 像这种不大不小的四合院,其实是并不好卖的,普通人买不起,而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们却又看不上,也只有像张丰益这种突然间一夜暴富的人,才会对其感兴趣。 古代的房屋买卖,也是有一定的手续的,其中必不可少的,便是中间人,也可以叫做见证人,这是为了防止买卖双方日后反悔,于是来做个见证,另外还有一个,便是“官牙”。 官牙,也称作牙人,主要是负责帮官府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比如收取费用,监督契约签署,并敦促买卖双方纳税的具有官方背景的这么一类人。普通人平时若想要摆摊开店做生意,或是买卖房屋,如果没有官牙参与,那就相当于没有经过政府批准,是属于完全不合法的,日后一旦查出,不仅要加倍罚款,而且还极有可能没收你的店铺或是房屋。 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很是繁琐,张丰益虽然知道古代有这么个规矩,但是亲身经历起来,着实是有些焦头烂额。好在一路有官牙提醒该怎么做,倒也没出什么岔子,只不过是多让那牙人赚去了一二百两银子罢了。 签署契约,缴纳契税,加盖印章,一系列流程走完,张丰益总算是拿到了房本“红契”,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去税课司报到,更改铺面、商品等信息,并依法缴纳了当月税款。 天启皇帝刚上台那会,由于东林党们的坚持,这会儿的商业税其实相当的低,各种税额加起来还不到百分之三,而且政府的收税力度也不大,也就这京城还算是比较正规,毕竟是天子脚下嘛,要是到了苏杭一带,每年照章纳税的商人,几乎可说是没有。 所以这个年代的商人,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这种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了魏忠贤上台,才慢慢停了下来。 张丰益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从小便受过良好的思想教育,所以偷税漏税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毕竟嘛,要是所有人都不缴税,国库里没有银子,那国家拿什么来建设民生赈济灾民?部队又用什么去打仗?没看见现在辽东那边的建州奴正虎视眈眈么? 况且,这商税税率,本身就已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了,这会不交,非要等到魏忠贤派出人来,逼的你们倾家荡产,你们就高兴了! 张丰益前世对于明朝覆灭的原因,也曾经有过一番深入的思考,虽然说里面有着这样那样多个方面的原因,但是归根结底,便是国库空虚,所以崇祯帝虽然努力想要把国家建设好,但奈何手中没钱啊,没钱便修不了水利,没钱便赈济不了灾民,没钱便只能大量裁撤基层公务员,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没钱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努尔哈赤占据整个辽东,兵临山海关前。 于是灾民没了活路纷纷造反了,基层公务员丢了饭碗也揭竿而起了,前线的将士们穷到连饭都吃不上,原本想借个几万两银子解解急,最后却逼得连巡抚都得自杀来谢罪,都到这个地步了,谁特么还有心思来打仗?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眼看李自成都要攻入北京了,崇祯帝想急调地方部队来京师增援,便亲自厚着脸皮去问大臣们借钱,结果一个二个哭天喊地,说自己祖上可是数代贫农啊,平日里又两袖清风,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来的银子? 因为这些“穷人”们的一毛不拔,城很快破了,皇帝也被逼得自尽了,于是李自成率着威武之师,几天时间便从那些“穷人”们的手中,搜出几千万两白银来。 瞧瞧,这就是东林党所一贯坚持的,为此不惜与皇帝撕破脸皮的,所谓的“不与民争利”“藏富于民”! 一个gdp总量位居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几乎等同于欧美国家总和,科技也处于领先地位的大明朝,居然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难怪后世那么多人想要为魏忠贤平反,足可见魏忠贤建议重开矿税商税,对于国库里只剩下老鼠的大明来说,是多么的有必要! 该死的迂腐而又自私的东林党们,你们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张丰益还沉浸在前世的愤恨中无法自拔,浑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然成了明朝大商人中的一员,是跟东林党所代表的阶层,位属于同一阵营才对。 买房加上纳税,张丰益一下子花掉了将近七千两白银,手里面只剩下了不过三四千两银子了,但张丰益毫不在乎,毕竟用不了半个月,这些钱便会再一次回到自己的怀里来。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那便是这“九转金身丹”,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药效?张丰益为此,甚至还拿着这“九转金身丹”的药方,请教过诸葛邨,老先生看后,只说这虽为大补之方,但其效甚缓,需常年服用方得益处。 于是张丰益最后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恐怕真的,具有增幅药效的金手指属性!只是不知道到底能增幅多少,还有就是这种金手指属性是一直不变呢,还是说是可以进化的? 张丰益决定用试验来进行验证。 第二十六章 “惨无人道”的实验 看了这么多天的医书,张丰益虽说医术没提高多少,但医书里记载的各种各样的方子,不管是用来治病的处方,还是用来保健养生的补方,倒是都记下了不少。所以他打算从里面选出一道药方,来进行他所谓的关于药效增幅的实验。 可是选什么方子好呢? 首先处方那肯定算了,毕竟这必须得对症,方能看出其药效的高低来,所以不太适合用来进行实验。那补方呢?这个好像也不大适合,毕竟中医里面的补方,似乎都不是那种可以快速见效的,而且根据每个人体制的不同,其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无法提供一个可以用来进行观测对照的数值,所以也不宜用于实验。 想来想去,最后张丰益发现,还是用泄方比较好,毕竟这个所体现出来的效果比较容易观测,只需要看一下拉了几天肚子就可以了。 嗯,还是泄方好! 想到这里,张丰益赶紧请来诸葛邨,以排泄不通为由,让老先生开了个泄泻的方子,然后又叫来福拿着方子将药给配齐煎好。 这一剂药的药效,是准备作为实验的基准数据来进行参照的,所以张丰益全程没有参与,要的就是那种自然的效果。 随后张丰益将那药方的药量减半,再自己动手亲自配了一副。 实验材料确定了,接下来就该是选择实验对象了。既然是进行实验,自然是不太好去找外人的,毕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麻烦了。所以其实也就只剩下了三个人选:小翠,来福,以及张丰益自己。 要说呢,这进行临床药理实验,以自己作为载体或许得到的数据要更准确些,毕竟是亲身经历嘛,拉肚子拉到什么程度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拉到连床都下不了,张丰益立马决然而然地摇了摇头。 抬头看了看剩下的两个人选,小翠是个姑娘,自然是不能拿来进行这么惨无人道的实验,于是…… 嘿嘿嘿…… 张丰益慢慢走向来福,手上端着来福刚煎好的药汤,一脸贱笑。 “少爷,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少爷手上的那碗药汤,又见了少爷这幅神情,来福的脸瞬间白了,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退去。 “来福乖,帮少爷试试药!”张丰益脸上的笑容更贱了。 “呵呵……少爷,这药挺好的……咱就不试了吧!”来福颤着声说道。 张丰益见来福这么不配合,不由叹了口气,扭过头叫了声:“小翠!” 小翠笑嘻嘻地跑了过来:“什么事张大哥?” 张丰益指着来福:“帮我摁住这头犟驴,我要亲自侍奉来福喝药!” 小翠哎了一声,摆头看着来福,两眼就那么一瞪,一旁正悄悄往后退地来福,立马便一动也不敢动了。 “哎……这就对了嘛,讳疾忌医可不好。”张丰益呵呵笑着,将手中的药碗凑到来福嘴边,“不就喝个药嘛,根本不算个事,嘴一张,两眼一闭,就过去了。” “@#¥!” 来福的心里流着泪,知道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于是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般哭丧着脸,嘴巴一张,咕噜咕噜地把药给喝了下去。 “少爷,来福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请记得每年清明……” “呸呸呸!”张丰益赶紧打断了来福的话,“就是个泻药而已,哪有那么严重,看你都扯到生死上面去了!” 来福像是根本没听见张丰益说了些什么,脸上依旧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小翠,你扶着来福去那边坐一下吧,今天卖药的事交给我一个人就行。” 张丰益回到柜台里面,乐呵呵地说道,眼角带着笑,像是丝毫也没打算顾忌一下来福的感受。 嗯,好像是有点残忍…… 小翠答应了一声,两手扶住来福的胳膊,慢慢地走向一旁的长木凳子,动作极其温柔,温顺得就像是个刚过门的小媳妇。 看着小翠这般温柔模样,来福的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安慰,觉得就算遭点罪也值得了,然而坐下没多久,还沉浸在幸福之中满脸陶醉的来福,突然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紧接着嗖地往后面跑去……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半个时辰后,来福摇摆着身子走了回来,小翠依然坐在那里,微笑着等他。 “小翠,”来福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刚叫了一声,突然肚子一响,脸色瞬间紧绷,转过身又一次嗖地往后面跑去……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来来回回折腾了大概半天的工夫,来福总算是止了泻意,扶着墙从后面走了回来。 “哎哟……”来福一边走,一边哼唧着。 张丰益一看,这才半天的工夫,就没事了?看来诸葛邨开的这方子,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了。 鉴于来福才刚泻了半天,身体还得有个恢复的过程,于是张丰益决定,还是等明天再让来福服下那另一副药,也就是那副虽然药量减半,但却是由张丰益亲手配制煎熬出来的泻药。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来福再一次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强行灌药,然后这一拉……竟然拉了整整五天,来福整个人都拉变形了,这才勉强停了下来,躺在床上直哼唧…… 数据出来了,张丰益赶紧对比着计算了一下:别人开的一副药,来福拉了半天;自己开的半副药,来福拉了五天,这样的话…… 卧槽!药效竟然相差二十倍!! 拿到结果的张丰益,不由惊呆了! 这特么的……也太逆天了吧! 这尼玛……自己这是要变神医的节奏啊! 张丰益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来,或许在他看来,只要是每种药的药效提高了,那治疗效果自然就会变的更好。 呵呵,亏得他读了那么多医书,竟然还能有如此肤浅的认识,当真是有当庸医的潜质! 张丰益还在为拥有如此牛逼的金手指而欣喜若狂,浑没意识到,自己已然走进了一个误区…… 第二十七章 把生意做进青楼(上) 自从上次药铺死人事件以后,方继藩已经好久都没露面,那十瓶九转金身丹,张丰益也就只能自己送去平邑伯府了。 可是到了伯府一问,这方大少爷竟然已经出门快半个来月了,也不知道去了哪,甚至连平邑伯方从敬,也是整天都不见身影。 张丰益一时不由有些好奇,这两父子神神秘秘的,搞啥呢! 想不明白,张丰益也就懒得去想了,将手中的九转金身丹交与门房,让他代为转交,随后也就走了。 回来的时候,张丰益顺道去宜春院看了看,一来是想着看看方大少是不是搁这儿呆着呢,还有就是,他带了一些凌波微步丸过来,想送给院里的姑娘们,让她们帮忙做做宣传啥的。 不得不说,一门心思想着把生意做进青楼的,张丰益倒还真特么是头一份。 这古代的青楼,一般除了那一两个头牌靠着客人打赏,还能攒下些银子,其余的普通姑娘们,手里向来是没什么钱的,就像之前的那个小婵和秋菊,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上次那瓶凌波微步丸应该早就吃完了才对,可是却始终没见二人再来买过,想来便是因为没钱的缘故了。 对了,还有那个如月,虽说是来买过一瓶,不过看她使出浑身解数也要砍到半价的样子,估计怕也是好不到哪儿去,也就是比小婵秋菊稍微好一些罢了。 张丰益如此想着。可他却是忘了,这古代的青楼女子,一般是不被允许随意出门的,除非是那种大红大紫的头牌姑娘,或许会稍微自由一些,但就算是被允许出门,也肯定是会有专人跟着的。 毕竟嘛,这年头但凡出来卖的,大多都并非出于自愿,所以这要是一个不留神让人给跑了,那可不就亏大发了么! 由于张丰益去的时候是白天,这个点正是姑娘们蒙头睡觉的时候,所以宜春院里也就几个杂役在那扫地什么的,偶尔也见着一两个姑娘打着哈欠从楼上走过,估计也是刚睡醒连牙都还没刷的那种。 整个院子显得静悄悄的,跟夜里的喧嚣热闹比起来,完全是另外的一种景象。 张丰益进去已经好半天了,总算是有人上来招呼了一下,听见说是要找姑娘,那人忙去把老鸨请了出来。 还是那个肥猪也似的老女人,一路打着哈欠,抖搂着她那张也不知道洗没洗过的淡黄手绢,像堵城墙似的走了过来。 “哟,这位公子,您可真够早的,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啊?”老鸨子瞅着张丰益,觉得像是有些眼熟,但见他穿着朴素,又是大白天的,说话便也就不怎么热情了。 张丰益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捏了捏鼻子,不苟言笑:“我找小婵。” 老鸨子手绢一扬,看了他一眼:“哟,那可真不巧的很了,这小婵姑娘,已经让人给赎了身,早就不在我这儿了。” 张丰益闻言不禁愕然,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婵,竟还有人愿意花钱为她赎身,这小妮子倒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对于已经离开自家院子的姑娘,老鸨子明显着有些不耐烦:“半个月前的事了。公子您要不再叫个别的姑娘?我这儿好的姑娘多得是,哪个不比那小婵好!” 张丰益呵呵笑了笑,随口说那就叫秋菊姑娘来吧,心里却在想,这小婵是半个月前走的,而方大少也是半个月前出的门,莫不是,给小婵赎身的那位,竟然就是方大少?难道两人私奔了? 这听起来也太特么诡异了,所以张丰益断然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也许这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毕竟像方大少这种“酒醒常在花间睡,酒醉还来花下眠”的潇洒公子,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小婵,而放弃这整片百花园呢,况且那小婵实在也不怎么样啊!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张丰益在大厅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此时那老鸨子早已派人去叫秋菊去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刚刚梳洗完的秋菊姑娘,扭着身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张公子?原来是您呐!”秋菊乍一见张丰益,脸上不由露出些惊喜的神色来。 老鸨子见了秋菊这幅模样,眼珠子不禁转了转,看来这张公子还真是院里的熟客啊,于是换了副笑脸,凑过来说道:“公子爷,秋菊姑娘来了,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 张丰益还未说话,那秋菊却抢着对老鸨子说道:“蓝嬷嬷,不如您先去歇着吧,秋菊会伺候好张公子的。” 那蓝嬷嬷看了二人一眼,扭过头正要走,这时张丰益却突然叫住了她:“蓝嬷嬷请留步。” 这话一出,蓝嬷嬷不禁停下了身子,再次转回头来,看向张丰益。一旁的秋菊也看了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么?”蓝嬷嬷问道。 张丰益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小圆凳子:“蓝嬷嬷过来坐一坐吧,在下有话要说。” 蓝嬷嬷不由再次打量了张丰益一眼,心想这小子难道也是来给姑娘赎身的? “不知公子想要说些什么。”蓝嬷嬷走了过来,却并未坐下,一脸谨慎之色,“我可先说好了,这秋菊姑娘可是我院里的红人儿,公子若是想为她赎身,那价钱可就高了!” 却见张丰益摇了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蓝嬷嬷先坐下来嘛,在下不是来给秋菊姑娘赎身的。” “那就好。”蓝嬷嬷一听这话,顿时再次露出笑脸,一屁股坐了下来,“公子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张丰益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两瓶凌波微步丸来,放在面前的桌上,随后看向蓝嬷嬷:“蓝老板可知这是何物?” 蓝嬷嬷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瓷瓶,摇了摇头。 张丰益笑了笑,又问:“那蓝老板可曾听说过,‘凌波微步丸’这几个字?” 此话一出,只见那蓝嬷嬷眼皮不自然的抖了一下,于是张丰益可以肯定,这老鸨子是知道这凌波微步丸的。 “公子到我这来,莫非是来卖药的么?”蓝嬷嬷有些变了脸色。 “当然不是,”张丰益笑了笑,“这两瓶凌波微步丸,原本是想拿过来送给小婵姑娘和秋菊姑娘的,如今小婵姑娘既然已经离去,那……” 说到这里,张丰益拿起其中一瓶药丸来,递给蓝嬷嬷:“这瓶凌波微步丸,就送给蓝老板您了。” 蓝嬷嬷接过小瓷瓶,脸上不由现出丝喜色:“我听说这东西可是要十两银子一瓶,公子当真肯送我?” 张丰益呵呵笑道:“区区十两银子而已,那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其实……” 说到这里,张丰益忍者恶心,主动朝那肥婆靠了过去,颇有些神秘地说道:“其实我今天来,除了送药以外,我还给蓝老板送银子来了。” 蓝嬷嬷闻言一愣,不由朝他看了过去:“此话怎讲?” 第二十八章 把生意做进青楼(下) 张丰益拿起剩下的那瓶凌波微步丸,想了想说到:“蓝老板既然知道这药是十两银子一瓶,那您可知道,这药是出自何人之手么?” 蓝嬷嬷摇了摇头:“这个却是不知。我只是听说院里有些姑娘曾经去买过一些,好像说那人还是什么名医之子……” “蓝嬷嬷,”一旁的秋菊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岔道,“这位张公子便是那位名医之子,您手上的这瓶凌波微步丸,正是出自张公子之手。” 蓝嬷嬷闻言,不禁再次看了眼张丰益,脸上满是疑问之色。 张丰益点了点头,笑着将手中的瓷瓶递给秋菊,问:“秋菊姑娘,你吃了这凌波微步丸,感觉如何?” “上次吃了公子给的那瓶药,奴家确实是感觉身子通泰了许多,腰不酸了,背不疼了,就连胃口都像是好了些。”秋菊接过药瓶,一脸欣喜,很是配合地说道。 张丰益不由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想起前世所看过的一部电影,心里不禁有点小感叹:看来这秋菊不光会打官司,这冷不丁打起辅助来,竟然也是一等一的好! 回过头看向蓝嬷嬷,见对方正一脸认真的打量着手里的小瓷瓶,张丰益不由笑道:“蓝嬷嬷,关于这药的好处我就不多说了,您回去后自个儿试一试就会知道。现在我想跟您谈的,是合作销售共同盈利的事。” “合作销售?那是什么?” 对于这个从张丰益嘴里蹦出来的新词,蓝嬷嬷表示一脸诧异,不过后面那个“共同盈利”她还是能理解的,所以心里便来了些兴趣。 “呃……”张丰益一时语塞,这种后世常见的销售模式,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其实就是类似于加盟代理,过程不复杂,就是不知道在古代这个应该叫做什么。 “蓝老板您看,这凌波微步丸如此受姑娘们喜欢,如果您把东西往这一摆,我想您院里的姑娘多半会争着抢着来找您买,这岂不是给您添了一桩好生意?您这宜春院人气儿兴旺,每天人来人往的,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富家子弟之类的,这区区十两银子对他们而言,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随手一丢毫不在乎的东西,虽然这东西客人们是不会感兴趣的,但是您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们买给姑娘们啊,这样一来,您赚了银子,姑娘们得了药丸,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事情么?” 张丰益一口气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个蓝嬷嬷听明白了没有。 只见蓝嬷嬷两个眼珠子一个劲地乱转着,大概是在考虑张丰益的这番话是否靠谱,没过一会儿,便见她双目一凝,随即又微微眯起,对张丰益道:“你这法子倒也有些意思,不过我倒要问问,如果真的照这法子卖出去药了,那咱们之间又该怎么算呢?” 张丰益呵呵一笑:“我说过了,我是给蓝老板送银子来的,一切依蓝老板的意思就行!” 蓝嬷嬷眨了眨眼,像是快速盘算了一下,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试一试,如果真如公子所说,是个赚钱的法子的话,倒时候咱们再谈以后的事,公子您看成吗?” “没问题。”张丰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等下我回去就让人先送两箱凌波微步丸过来,蓝老板您只管先卖着,什么时候卖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再结账。” “就这么定了。”蓝嬷嬷将两手一拍,满脸喜色,随后一叠声叫人上茶来。 “事不宜迟,在下这便回药铺安排,就先行告辞了。”张丰益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转过身便要出门。 “哟,张公子,怎么才来就要走啊,奴家可是想您得紧呢!”一道妖媚的声音突然从楼上飘下,令正准备出门的张丰益两腿不由地一颤。 “呵,呵,呵,”张丰益转回头来,一脸的不自然,“如月姑娘,好久不见。” 如月走下楼来,薄如蝉翼般的衣袂飘飘,带过来一阵醉人的香风……特么的真让人受不了啊! “公子既然来了,却为何不来看看奴家,亏得奴家日日夜夜都念着公子……” “如月姐姐,张公子是来和嬷嬷谈正事的。”秋菊见张丰益一脸闪躲之色,知道他不欲跟如月多做纠缠,于是便笑着对如月这般说道。 “是啊如月,”一旁的蓝嬷嬷竟然也是一脸的柔和之色,对于这个自己院里的姑娘态度居然是出奇的好,“张公子的确是来谈正事的,等办完了事,再让公子来看你也不迟。” 如月听了,身子一扭,慢慢在旁坐了下来,眼望张丰益,小嘴儿一嘬,朱唇轻启:“既是如此,那奴家能否问问,公子和嬷嬷谈的,是什么事么?” “这个嘛……”张丰益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妖精的勾人目光,脑中不自觉地便开始有些晕眩,于是赶紧转过头看向蓝嬷嬷,瞬间提神醒脑,“姑娘若想知道,不如直接问嬷嬷吧。” 如月见此,不得不转身看向蓝嬷嬷,笑问:“嬷嬷,方便说与如月听听么?” 蓝嬷嬷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可是咱宜春院的招牌,嬷嬷这后半辈子可还都指着你呐!” 于是便将方才张丰益所说的那番话悉数跟她说了,末了竟还询问了一下她的意见,看来这如月在这宜春院里,果真是正当红的大头牌之一。 “公子这法儿当真是妙,令如月大开眼界!想不到公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这做生意的头脑竟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月真是从心儿里爱死公子您了……” “咳咳……”张丰益见这如月的媚功说来就来,不得不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如月姑娘要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回去了,等办完了事,再来……再来……” “再来与奴家花前月下,共度良宵是吗?”如月吃吃笑道。 张丰益感觉额头已经渗出了一浪又一浪的汗水,于是赶紧微一敛手,告了声罪,转过身三两步迈出了大门,急匆匆而去。 mlgb!这个女人,嘴上功夫当真了得! 张丰益感觉,自己迟早要死在这个妖精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