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生记》 第1章 烂摊子 痛,痛得要死。 呜呜呜...... 受伤呢?更糟糕的是,她的耳边还充斥着压抑的哭声。 吵死个人了,她痛得要命,还有人在耳边哭丧,是谁这么折腾她?林清浅真想跳起来大吼一声,让哭泣的人赶快闭上嘴巴。 简直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吵什么吵,没看到还有她这个病人在吗? 不过,到底是谁在哭? 林清浅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不过她脑子还能思维。 她闭上眼睛认真回想一下自身情况,不对呀,她明明和同伴一起在一座超大的古墓群中,怎么会躺在这儿?冷静下来以后,她终于想起,这一次任务出错了。 当她和考古队员,以及一群战士到了古墓之中那间最大的一座通道时,有人触及到了机关,通道之中到处弥漫着毒气,脚下的土地开始塌陷,而头顶则有巨石落下,她作为队里的队医,虽然反应很快,却被边上一个吓疯了的考古队员拉住了。 她不忍心甩开队员的人,下意识想救人。队员却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紧紧抱住她不撒手,她往日的训练在此情况下,根本无法施展。 接着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她的耳边似乎还有考古队员们的呼喊声,以及同伴们惊呼声和寻找她名字的叫声。 那么危险,她居然没死? 林清浅心中有些悲凉,她虽然活了下来,但根据当时古墓中的情况,她也算是九死一生,估计应该受到了重伤。而且根据当时的情况,其他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几百人就这样没了!她想象都觉得不甘心。 “小姐,你的命好苦呀。”就在林清浅为伙伴感到难过的时候,耳边哭泣声改为诉苦声,“她们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你走得不明不白,大公子又被他们陷害,奴婢可怎么办才好?小姐你要保佑公子,要是大公子再出什么意外,奴婢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们。” 声音细细弱弱,但语气十分坚定。 怎么,家中出事呢?林清浅后背出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家在医药世家,凡是林家子弟从小就跟着长辈学医,长大以后,考的也都是医学院。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因为林家子嗣心齐,子女又争气,所以林家在上流社会绝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什么人敢对林家出手?林家得罪了谁?听小丫头哭诉,好像她这一次出事,也是被人陷害的。不对,小丫头是谁呀,这声音,她根本没有听过。 林清浅情急之下,猛得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顶颜色素淡的蚊帐,当她看清楚床上的装饰时,眼睛睁得更大了。床上所有用品居然全是古董,床也是。别问她为什么知道,作为时常参与大型考古活动的编外特殊人员,林清浅算得上是半个考古通。 她对古董的鉴赏能力甚至比一般学习考古的人要厉害得多。 特殊的工作养成了她波澜不惊的性子,她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屋子里的家具和物品还是古董,包括那个捧着脸跪在床前的丫头身上穿着也是古董。 排戏吗? 林清浅暗自否定,以她的身份,没有人敢和她开这样的玩笑。而且她记得很清楚,她在古墓中受伤了,受得还是重伤。以当时危险的程度,她能存活下来的机会很小。 想到当时的情景,林清浅有些懊恼,她就不该好心顾着他人,以她的身手,其实她还有机会逃脱..... “奴婢知道委屈小姐你了,可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大公子和夫人。也不知大公子和夫人能不能避开这一次祸端,老爷分明是下了狠心,想要大公子的命呀。”小丫头只顾着哭泣,还没有注意到林清浅已经苏醒,她边哭诉边低头,脸上那份伤心和担忧并没有假。 林清浅头痛得更厉害了。 她脑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涌进了大量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并不是她的。 她不敢动,也不能动,任由那些记忆在她的脑子里翻腾。 等所有的记忆接收完毕,她暗暗叹口气。 她果然是死了,不过,她的灵魂好似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身上。 这位姑娘和她同名,不过和她却不同命。 顾不上整理脑子里的记忆,她已经暗暗想要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 “小姐,奴婢先去前院看看,委屈你了。”小丫头狠狠地给她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爬起来抹着眼泪过去,走到床前想抓起床上的被褥将林清浅的脸盖上。 林清浅淡淡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啊!”丫头的眼神在空中和她对视上,没有防备之下,小丫头吓得直接惊叫起来。 “安静。”林清浅脸色平静,声音也很平静。 “小......小......小姐,你......”小丫头被她吓得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放心,我没死。”林清浅淡淡地说,“你刚刚说大公子出事?他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见她说话和平常一样冷淡,虽然觉得林清浅死了又活透着诡异,但当林清浅问话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认真回答,“二爷的五姨娘陷害大公子,说大公子闯进她屋子里调戏她。此事已经惊动了老爷,老爷和老夫人发怒,令人将大公子绑起来,夫人过去求情,也挨了打。小姐,你可千万要想法子救救大公子呀,否则大公子的命......” 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小丫头最后的话也没有说的太明了。 林清浅慢慢坐起,她脸色依旧十分平静。 丫头见状,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清浅脑子里已经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丫头口中所说的大公子,乃是她亲哥。 这个府中,也只有亲哥亲嫂子待她是真心,其余的人嘛,全都是吸血鬼。 所以说,大公子出事,她不能不管。 不过,她在府中虽然是三房的嫡系姑娘,在府里的地位却很低。 三房只剩下她和哥嫂相依为命,因为没有父母照拂,外家又不管事,所以她和哥哥在府里的地位十分尴尬。长房、二房得势,府中掌权的祖父祖母又不知为何厌恶他们兄妹,所以整个府中别说同辈瞧不起他们,就是府中一些得势的丫头婆子也不拿他们兄妹当一回事。 “小姐,怎么办?”小丫头见林清浅坐在床上发呆,忍不住出声询问。再不想法子救大公子,以长房和二房狠毒的性子,说不定会要了大公子的命。 反过来,就算主子不处罚大公子,可大公子调戏长辈妾室之名传出去,同样会要了大公子的命,流言蜚语更要命呀。 怎么办?怎么办? 第2章 下策 人,肯定要救。可怎么救,却是一个难题。 林清浅已经接受原主的记忆,知道府中所有主子一直在打压三房。 正如小丫头所言,大公子林渊这一次调戏姨娘的事,完全就是被府中一些人所陷害。既然老家伙们一致要将罪名坐实,那么她孤身一人过去救人,根本无济于事。 更何况在记忆中,原主也是被大房的堂姐陷害推进湖中才一命呜呼的。林清浅就是傻子也知道,她这时候过去救人,根本就等于羊入虎口。 人家费尽心思要她的命,她好不容易借尸还魂,还要主动送上门,不是傻子是什么? 依靠外力救人? 林清浅在脑子里细细搜索一圈,得了,根本找不到可靠的人。 林家是大户,老爷子是京城的四品官员,职务虽然不是什么实权,不过因为林家在京城里盘踞多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世家,所以一般人根本不会冒着得罪林家的风险来救人。 外家指望不上,又因为林渊这些年身体不好,没有机会出门应酬,所以认真追究下来,三房压根就没有贴己的亲朋好友。 至于大嫂娘家那边,好似也无用。 大嫂在娘家是庶出的姑娘,而且大嫂的姨娘并不得宠,也没有个兄弟帮衬。以大嫂父亲和正室娘子的小鸡肚肠,他们绝不会愿意插手林家的事。 林清浅思前想后,她觉得想要救人还要靠自己才行。 至于自己的能力,她苦笑。 就在她陷入沉思档口,墙外的大街上传来了喧闹声。 “外面发生何事?”林清浅淡淡地开口问。 小丫头初心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在如此危机时刻,主子还有心思问别的事。 “小姐,你忘记了。今日是太后从定国寺上香回京的日子。城中百姓们都在街上看热闹。”初心老实地回答。 “太后回京?”林清浅轻轻重复几个字,“街道离这儿远吗?” “啊?”初心发愣,显然跟不上林清浅的节奏。 “我问太后路经的街道离府里远吗?”林清浅有些不高兴。 “不远,从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巷子就到大街上。”初心察觉到她的不快,语速有些急促。 林清浅又恢复沉默,她在脑子里盘算开:如果能接触到太后,求太后救人倒是一个法子。只是太后位高权重,以她的身份,想请动这尊大神,难度太大。 让她放弃,林渊的性命说不准保不住,甚至以后连她的小命要会丢掉。 那些人能害她一次,就能害她两次,三次....... 无论是为了林渊,还是为了她自己,林清浅都觉得可以冒险一试。 “我出去走走。”打定好主意后,林清浅掀开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 初心觉得林清浅的反应与往日不同,正小心翼翼地观察林清浅。她看到林清浅下床,下意识赶紧抢着过去伺候。 “小姐是要去前院救大公子吗?”初心一边搀扶她,一边询问。 林清浅没有说话,她在初心帮助下,简单将衣物穿戴好,然后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并不大,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死去”,院子里此时除去初心和她,居然没有其他伺候的人。 “墙头外就是巷子吗?”林清浅看着高高的墙头再一次开口。 “是。”初心担忧地看着她,并不明白林清浅想干什么。 “你在府中守着,将门插上,谁也不许放进来。”林清浅淡淡地吩咐,“直到我回来。” “是,小姐。”初心老实地答应,忽然她又回过神,担忧地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你觉得单凭我就能将大公子救回来?那些人肯听我的?”林清浅淡淡地看着她。 初心用力摇摇头。 她打小就跟随者林清浅的身边,是三房的人。三房在府中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我得出门搬救兵才能救下大公子。你一定要将院子守好,别让人发现端倪,从而坏了我的大事。”林清浅担心小丫头沉不住气,故意吓唬她。 初心摇头再点头,“小姐,我一定将院子守好。只是你要如何出门?” 她很清楚,府里大部分下人并不待见三房,主子要出门找人,就必须走门口,只怕主子这边刚离开,那边就会有人将情况禀报给老爷,到时候,少不得又要生出事端。 “你只管看好院子,其余的事不用多管。记住了,无论前院传来什么消息,你都不许离开院子半步。”林清浅叮嘱她。 初心迟疑地点头。 林清浅将事情交代好,慢慢地走到了假山前。 这座假山靠近墙头,边上正好有一棵大树。 林清浅早就观察好地形,想好了离开的方法。大门和后门都不能走,她只能用非凡的手段离开了。 “小姐,小心。”初心在目瞪口呆盯着爬树的林清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站在大树下急得团团转。帮不上,她只好不停小声提醒林清浅。 翻墙是个大事,好在府中出了林渊这件事,守在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和婆子全都出去看热闹了。所以林清浅主仆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 林清浅顾不上小丫头,她已经爬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她累得气喘吁吁。 这具身体体质还真差!林清浅叹口气,以她以前的身手,别说借大树翻墙,就算徒手,她也能轻而易举翻过墙头。 古代的墙头还真高,她坐在墙头上有些发愁地看着巷子。 上来容易下去难,不借助外力,落下去少不得要受点罪。 对比林渊的性命,林清浅自然并不在乎一点儿小伤。 “小姐,可要小心呀。”初心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林清浅缓过力气以后,直接跳下了墙头。 从高处落地,想要不受伤,需要技巧。林清浅已经做好了落地的准备,不过事情还就那么巧。 就在她落下准备顺地翻滚以便减少伤害的时候,巷子里居然急匆匆过来几个人。 她直接砸在了路人身上。 或许是下意识行为,她砸下去的时候,路人居然伸出手接住了她。 下落的冲击力很大,来人双臂抱着她,蹭蹭地后退了两步。 “什么人?”一个男子冲着林清浅怒喝。 林清浅还躺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中,她叹口气挣扎下地,“多谢几位壮士相救,误会。我还有事要忙,别过。” 说完,她也不管几个男人什么反应,直接撒腿就跑。 “爷?”救人的汉子委屈地看着中间一位穿着白衣衫的男子。 第3章 告状 白衣男子看着林清浅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墙头,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此处是鸿胪寺林家的府邸,看那姑娘身上的衣着,她应该是府中不得宠的庶出姑娘。”他身边一个中年人微笑猜测。 庶出的姑娘?白衣男子玩味地轻笑起来。 其他几个人见他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那姑娘不像是出门玩耍,她脸色焦急,不过眼神却很冷静,应该是遇上什么麻烦。”中年男子接着分析。 其他几个人都有些愤恨不平。那姑娘不但莽撞,而且还眼瞎。 主子长得多俊美,小姑娘居然无视他们的主子直接跑掉,简直不可赦。 “往男人怀中扑,林家的门风不怎么样。”接人的男子愤恨不平地接一句。 “扑?”边上伙伴噗嗤笑出声,“明明是砸好不好?咱们几个动作快,那姑娘八成没有注意到我们过来。” “哼,谁知道。”年轻人不服,“她肯定是看上咱们爷,想赖上爷,故意蹲在墙头上等机会罢了。” “噗嗤。”其他几个人再也忍不住,都笑起来。 年轻人脸色更红了。他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这事以后肯定得成为伙伴口中的笑料。 “都别闹了。”中年男子说话似乎很有分量,“我们的动作快,小姑娘并没有留意到我们。” 白衣男子轻轻扫了众人一眼。 所有人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院子内的初心听到外面的议论,急得脸色涨红,她不清楚主子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听到墙外的议论声,她隐隐猜出一些。 墙外的男子太轻浮了,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居然那样猜测主子。 她的主子才不是那种不检点的人了。 可惜初心不敢在墙内反驳,担心引来府中人,她只能冲着墙头外狠狠地瞪了好几眼。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离去的林清浅并不知道,她走后会被几个男人调侃。 此时,她正头疼。 太后出行,场面很大。光是护卫的禁军,就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加上随行的宫娥和太监,人员就更多了。 更让她焦急的是,由于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很多,她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有挤到前面。 怎么办?林清浅很清楚,如果错过机会,林渊必死无疑。 她借了林渊妹妹的身体,那么她就有义务去救人。另外,林渊和她未来的生存有着息息相关的关系。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放过此次机会。 “冤枉,民女有冤,民女要伸冤,望太后给民女做主。”林清浅一咬牙,两只手奋力将挡在前面的人往边上拨,脚下则不住往前移动。 人多,自然很挤。挡在她前面的人被她往边上挤,个个都不乐意,有的人没有回头,甚至开始骂娘。 不过随着林清浅声音传出,众人顿时都来了精神。 有好戏可看了,这是谁家姑娘,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拦太后的轿子? 慌乱之中,林清浅凭借自己的身手,已经挤到了前面,她噗通跪在了大街中间。 众人一片哗然。 当大家看清楚林清浅的模样,很多人都倒吸一口,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向太后告状,等同于向皇上告御状,小姑娘受了什么冤屈,居然敢当街告状? “什么人?大胆!”大街上出现变故,前行的护卫不敢怠慢,直接过来驱赶。 “佛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民女有冤,恳请太后为民女申冤。”林清浅的声音很大,她想自己的声音能尽可能地传递太后的耳中。 “京城之中有府衙,你要告状,可去府衙击鼓鸣冤。当街扰乱,耽误太后的行程,你可知罪?”一个侍卫发怒。 “民女林清浅,是奉了菩萨的点化,才斗胆闯到太后面前申冤告状。”林清浅冷静地说。 “小丫头的胆子不小呀。” “有点儿意思。” “范师爷,你觉得她要告谁?” 说话的正是从林家后巷路过,和林清浅偶遇的几个人。 年轻男子看着林清浅的背影,眼中兴趣正浓。不知为何,当他看到林清浅倔强的背影是那样瘦弱,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他竟然心软了。“水白,还不去林家将长啸找来?” 围在他身边的几个男子闻言,个个目瞪口呆,爷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厉害了。 年轻男子却再也不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了那道消瘦的身影上。 常沐恍然大悟,身影一边往远处退,嘴里一边念叨,“小的这就去。” “大胆,一派胡言乱语。”领头的御林军脸色揾怒,他正生气。眼看奉旨保护太后出宫敬佛的任务就要圆满完成,哪知道小丫头会给他来这么一出。 “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小女如果不是因为得到菩萨的点化,岂敢冒然闯出,惊扰太后?求太后看在佛主的份上,为小女做主。”林清浅面色苍白,大声喊起来。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他们一开始是惊讶于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小丫头胆子怎么会这么大,竟然敢拦着太后的车舆。原来小丫头居然得到了佛主的点化来求太后为其伸冤? 不知道小丫头受了什么冤屈,要惊动太后?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太后,今今出去看看如何?”太后的车舆之中,一个穿着素雅的姑娘轻声询问。 太后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隐隐有些不耐烦。她信佛,不代表她没脑。 佛主点化?这话用来骗骗孩子还成。小丫头知道她刚从定国寺而归,就打着佛主的旗号跪到在她的面前。 多少年都没有人敢逼迫她,小丫头胆子不小! 陈今今见太后没有发话,立刻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她淡笑准备下车,和她并排坐的一个姑娘见状,也笑着开口,“等等,我也跟着过去瞧瞧。” 太后依旧没有说话,两个姑娘对视一笑,然后依次下了马车。 林清浅跪在地上不起,询问的侍卫首领渐渐不耐烦,“姑娘如有冤屈,可去衙门告状,如若耽误太后回宫的行程,你可担当得起?” “如果衙门能给小女一个公道的话,小女又岂敢当众求太后伸冤?”林清浅脸上不见半点儿惊慌,她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回答。 林清浅考虑很多,太后刚从定国寺烧香许愿回来,眼前又有许多围观的人,只要她咬定是经过菩萨点化来求太后,哪怕最后太后对她再不满意,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至于最后是否会吃苦头,对比性命来讲,她并不在乎。 围观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听她提及有天大的冤屈,不少人就冲着林清浅指指点点。 “民女是林家三房嫡女,名叫林清浅。民女要告的人乃是林家长辈鸿胪寺官员林大人,民女的祖父。”林清浅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她当众报出了状告的对象。 第4章 孽女 一声惊雷平地起! 长辈、祖父、鸿胪寺官员,随意拿出一个身份,也足够林清浅吃一壶。 古代重孝道,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儿女小辈的一身血肉都是长辈所赐,小辈对长辈别说忤逆,就是言语稍微怠慢些,在世人眼中也是不孝之人。 就更别像林清浅这样荒唐,居然还敢状告长辈。 围观的人听清楚以后,人群中就有不少年纪大的人小声骂起来。 “大逆不道。” “世风日下,为人子嗣却目无尊长,这样的女子要是放在我家,打死都不冤。” “林家出了这样的孽女,简直是家门不幸呀。” ...... 林清浅直直地跪在地上,对他人的议论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在乎太后此时的想法。 无疑,围观的人态度多少代表太后的意思,听说当今皇上十分孝顺。太后又是长者,对她的做法,估计也会深恶痛绝。 不过,即便知道太后会对她不喜,林清浅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好几条人命等着她救,就算明知太后会因此发怒打杀了她。以林清浅恩怨分明的个性,她也会抓住这次机会。 谁叫她占了林渊妹妹的身体呢? “林姑娘。”就在众人骚动不安的时候,从太后车舆上下来两个美人。两个美人身材都十分高挑,五官更是精致得很,很多人立刻看呆了。其中一个美人对着林清浅柔声和气地打了招呼。 林清浅早就看到两位美人从太后车舆上下来,暗暗猜测她们的身份。 她在林家虽然不得宠,不过身边的初心却是个小话痨,时常从别的人嘴里听来一些八卦。而她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所以林清浅多少能猜出她们的身份。 如果她猜测不错的话,眼前两个姑娘,想必一位是太后娘家的孙辈陈今今,另一位则是肃清王府中的孙辈赵无双郡主,听说这两位深得太后喜爱。 也对,如果不得太后喜爱,她们在那么多皇家贵女之中又如何脱颖而出,跟随太后到定国寺去拜佛。 “你有些莽撞了。”赵无双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少许的同情,太后和皇上都重孝道,眼前这位林姑娘的做法,在太后看来,无疑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偏偏姑娘还挑太后拜佛回来的路上告状,其行为多少带着些威逼的意味,太后...... “为人子嗣,当得孝敬长辈。”林清浅眼中多了几分水雾,语气有点儿伤感,音量却不减。她极力让更多的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别说,她开口的这两句吸引了很多的注意。小姑娘既然知道状告长辈不对,为何还要当街拦着太后告状?难不成中间真的有什么隐情? 当然也有的文人和年纪大的人对林清浅的话不以为然。 为人子嗣,当得孝敬长辈后还有一句,天下无不是的长辈,无论长辈做什么,都不是错,当众告状,还为自己找借口,这种人就该送到尼姑庵中度过余生。 “可圣人也曾说过,父慈子孝。长辈不慈,小辈又该如何?”林清浅直直跪着大声说,“小女身体羸弱,平日里性子也软和,在府中从不敢和姐妹们争任何东西。昨夜生死之中,得到佛主菩萨点化,死里逃生之后才斗胆求到了太后面前。” 生死之中死里逃生?众人很快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词。果然有隐情,很多人急得恨不得撬开林清浅的脑子看看,昨夜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女本不敢来告状,菩萨说,太后慈祥一心向佛,当今皇上孝敬长辈而又是明君,定然能怜悯小女,为小女做主。”林清浅声音不疾不徐,“所以小女就斗胆求到了太后面前。” “府中可曾发生什么事?”赵无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林家三房父母双亡,留下小女和大哥林渊二人相依为命。大哥身体羸弱,一直靠药石养着续命。都说久病父辈床前无孝子,如今反过来又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偌大的林府,每日需要消耗的物品和银子的确不少,但其他几房主子锦衣玉食,独独我们三房的人穿得不如下人,每日还要为了大哥吃药的银子去奔波劳累,说出来是不是很可笑?”林清浅的语气中充满了悲凉。 围观的人再一次发出了一片哗然。 林清浅了了几句,众人听明白她话中的意味。 原来林家长辈偏爱其他几房,冷落了三房兄妹。林家这位姑娘对长辈不满才闹出如今这么一出。 “长辈或许冷落了一些,不过我想林大人也不是故意如此。你或许想多了。”陈今今叹息。 林清浅所言,会让太后对她更加厌恶。 其实陈今今对林清浅也有些失望,她本以为林清浅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冒然当街告状,哪知道只是仅仅因为被长辈冷落就冲了出来。 她再看林清浅的眼神多少带了一些不快和不耐烦。 “如果仅仅是因为冷落,小女又岂敢冲撞太后?”林清浅凄凉一笑。她十分瘦削,可能身体不好,脸色十分苍白,没有半点儿血色。但她长得美,只是凄苦的笑容,也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陈今今没有开口追问,她微微皱眉,潜意识中觉得林清浅接下来的话,会石破惊天。可太后的意思...... “大房堂姐林楚云昨日邀我到湖边玩耍,她故意趁我不备,在背后用力推了我一把,导致我落水昏迷假死过去。大哥为了我,去找他们理论,还我一个公道,他们竟然栽赃陷害大哥,想同时要了我们兄妹两个人的性命。天下哪有这样的长辈?小女每日按时到祖母门前请安,大哥长期卧床不起,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他们这样,还算亲人吗?”林清浅咬牙切齿地说完。 围观的人再也顾不上太后,林清浅的话太让人震撼了。 如果林清浅说的是真话,那林家的长辈们果然够恶毒。 “小女假死之中得到了菩萨的指点,他告诉小女,小女命不该绝,要想伸冤,可找一心向佛的太后做主。小女这才斗胆冲撞太后。” 众多带着复杂的目光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都聚集到了太后车舆之中。 鬼神之说,自古有之,围观的众人也信。 陈今今和赵无双心中都叹息一声,林清浅即使真的有冤屈,她如此逼迫太后出手为她做主,事后,太后必然对她也会不喜。 “你说林家害你们兄妹,可有证据?”车舆之中的太后沉默许久的太后终于开口。 “有。”林清浅斩钉截铁地回答。 “呈上。”太后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任何感情。 “证据在府中,小女是偷偷跑出来的。其他人都以为小女已经死了,全在前厅看热闹。”林清浅暗暗焦急。 她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府中林渊的情况。 如果她回去晚了,来不及救下林渊,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第5章 信否 陈今今和赵无双听了她的话,眉头都微微皱起。 以太后的身份,岂能随意去林家? 车舆之中,又是一阵沉默。太后坐在车中,因为有帘子挡着,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饶是陈今今和赵无双得宠,她们也不敢擅自替太后做主,擅自答应林清浅的请求。 围观的人,又开始对林清浅指指点点,也有不少人改变了一开始对她的看法。 失去爹娘庇护的孩子的确很可怜,人群中特别是一些年纪大的女人对她多少有了一些同情。 站在主子身边的几个年轻侍卫这会儿终于回过味来。 中年男子的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主子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没想到主子竟然会为了一面之缘的林家姑娘出头? 年轻男子似乎没有察觉手下人看他的目光,他正饶有兴趣看着林清浅。 小姑娘挺有趣! 良久,太后终于再次出声,“菩萨点化吗?” 那语气似叹息似疑惑,然后却没有了下文。 林清浅暗自叹息一声,她就知道,想要糊弄太后并不容易。 “小女见到的是观音菩萨,菩萨的真容和寺庙中的塑像并不同。”她低着头语气艰难地说一句。 周围的人听闻,顿时来了精神,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菩萨。要是林清浅说的是真话,那这丫头的运气可太好了。 谁不想见识菩萨的真容?所有人都将热切的目光投向了太后的车舆。 赵无双和陈今今都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清浅一眼,在她们看来,林清浅所言,无非是林清浅求助的一种手段罢了。 太后又沉默。 林清浅低垂脑袋跪着,也没有再说什么。 站在人群中的年轻男子对她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就算是种手段,这丫头进退有度,可见是个聪明人。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也微微颔首,如果林清浅要是过于急迫的话,必然会引起太后的反感。她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后,选择低调,反倒是能引起太后的兴趣。 果然,片刻后,太后又一次开口,“可曾学过书画?” “小女略懂一二。”林清浅低眉顺眼地回答。 “空口无凭可不行。”赵无双轻笑,“你说见过菩萨,能否画出菩萨的画像?” “小女愿意一试。”林清浅答应。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而太后自始至终并没有阻止。 陈今今吩咐人给林清浅取来笔墨纸张,又让人从边上的茶楼之中搬来桌椅。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全都落在了林清浅身上。 林清浅看看笔墨和纸张,略显慌乱地落座。她沉思片刻,似乎在回想菩萨的模样。众人的议论声顿时都小了些,生怕打扰到她。 热闹的大街,这一刻居然显得十分安静,只有远处的闲人还在烦躁。 林清浅在现代的时候学过国画,也学过油画和水粉画、素描,虽然她没有在美术之路上走得远,但她画画的功底不错。 她拿起笔,蘸了墨以后,很快在纸上笔走龙蛇。 “这就好呢?”陈今今看到林清浅放下手里的笔,惊讶地问。 只是片刻时间,她就好呢? 林清浅轻轻点头,“好了。” 成功与否,只在此一张画上了。 太短的时间,她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赌一次。 赵无双走过去,靠近林清浅。当她看清楚林清浅画的画像,忍不住发出惊讶声。 陈今今站得远,并没有看清楚画像。不过,她看到了赵无双脸色的震惊,于是也忍不住走过去。 两个姑娘跟随在太后身边,早练就了沉稳的性子。 她们对视一眼后,也没有说话,赵无双过去将桌子上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拿起,然后亲自送到了太后手上。 太后在马车上,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她的神色。 所以,谁也不知太后此时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清浅说得没错,太后手中图上的观音像的确和庙宇中的不同。 寺庙中的观音像,虽然得到了大家普遍的认同。但在太后看来,手中这张画像上的观音更合心意。 画像上的观音,天庭饱满,眼中满是慈悲,让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看出她对世人充满了怜惜。虽然是寥寥几笔,那份神韵却实实在在。 这张画像,严格来说,比庙宇之中的菩萨更让人能接受,似乎菩萨合该如此。 “太后。”陈今今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太后发话,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让林清浅过来说话。”太后的声音很淡。 赵无双浑身顿觉得轻松不少,她性子很好,骨子里有种侠客的豪爽。林清浅身上既有软弱,又有刚强,她从没有在京城其他贵女身上见过。 往年林家也有女孩子进宫,可她从没有见过这位林姑娘,所以赵无双信林清浅所言,林府三房的确不得宠。 京城之中多少府邸看起来风光,后宅却是腌臜得很。林清浅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又如何会来求到太后头上?她有心想帮一把林清浅。 “是。”赵无双笑着过去告诉林清浅好消息。 “太后宅心仁厚,你在太后面前仔细回话。”赵无双训斥林清浅。 “是。”林清浅抬眼看了她一眼,轻声回答。 “别急,太后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千万别冒失。”赵无双又压低声音提醒她,她一边说一边挑眉看着她。 林清浅心中惊讶,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赵无双还能为她考虑,这份人情,她暂且记住了。她感激地道谢,声音同样很低,“多谢姑娘提醒。” 赵无双笑着不答话,两个人也来到了太后马车前。 “林清浅见过太后。”林清浅老老实实给太后行礼。 “你当真见过菩萨?”太后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是。”林清浅牢记赵无双的提醒,回答得言简意赅。至于见没见过菩萨,还不是她说了算。不,她必须见过。 “菩萨还曾言什么?” “缘来缘去,缘去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起,皆是缘分。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林清浅半点儿也不结巴。 “哀家为你做主,你当如是?”太后略一停顿问。 “只求太后还小女兄妹一个公道,能保命脱离林家。如果能活着离开京城,三房愿意舍弃一切。”林清浅眼泪流了出来。 陈今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赵无双却赞许地看了林清浅一眼,小姑娘果然很聪明,避重就轻,知道当机立断,懂得舍弃身外之物。 “你的父亲可是林如是?”太后再问。 “是。” “也罢,既然你求到哀家面前,哀家就当结了一个善缘。今今、无双,你们去林家走一趟,如果林府真如她所言,你们就还她一个公道吧。如果她胡言乱语,想要妖言惑众,你们可知如何去做?”太后的声音很严厉。 “今今明白。”陈今今抢先回答。 赵无双也低低地做了保证。 太后再无声音。 “回宫。”太监见状,连忙唱和。 林清浅连忙谢恩闪到了一旁。 第6章 腌臜 林清浅心中激动不已,有了太后懿旨,她可以确信,林渊和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八分的可能性。 至于剩下可能出现的两分意外,林清浅暗暗下定决心,不,绝对不能让意外发生。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么甘心才活半天又要丢掉小命? “林姑娘,走吧。”陈今今的神色稍显倨傲。 “陈小姐、郡主请。”林清浅侧过身体,将路让出。 赵无双知道她此刻肯定心急,可林清浅并没有乱了分寸,反而十分注意规矩,心中不禁对她又多了两分好感。 林府门高权重,围观的人即使知道几个姑娘去了林府后,林家肯定会十分热闹。 但没有人敢去凑热闹,大家一边议论,一边慢慢散去了。当然也不乏有机灵的人,偷偷跑去了林家,在外围守着。 “也不知找到了长啸没有。”中年男子随着年轻男子走进茶楼中,笑着开口。 其他几个侍卫都忍不住笑起来,年轻男子脸色未变,慢悠悠地进了茶楼,“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水白以后不用出门了。” 众人打了一个寒战,得了,这个玩笑开不得,要是水白知道他们趁他不在上眼药,回来后,水白还不捶死他们哥几个。 被几个兄弟调侃的水白,此时此刻正在林府胡搅蛮缠。 最起码,林家人将他定位如此。 林府几个主子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靖越王有一丝瓜葛,哪怕水白是靖越王府的侍卫,他们也不想结识。 靖越王地位十分特殊,靖越王的性子也最让人难以捉摸,朝中群臣没有人愿意招惹他。 水白跟随靖越王多年,手段和聪明都有。 他得了靖越王的吩咐,进了林家后,立刻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他来得匆忙,根本没有顾忌林家的脸面,是以强横的姿态进了林家。所以林家花厅之中发生的一切,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林大人还真是心狠,对林家子孙也能下那么大的狠手,水白还真想不明白,这位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林家三房大公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得罪了家中的长辈。 调戏长辈的小妾?好像是这个罪名! 水白目光扫过林渊单薄的身体,以及清正的目光后,暗暗摇头。追随主子多年,他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林渊目光坦荡,林少夫人悲愤委屈的目光,以及两个孩子愤恨的目光,无不显示,林渊是被人冤枉了。 水白虽然是靖越王的人,不过他只是靖越王身边的一个侍卫,还没有资格插手林家的家事。再说了,他和林渊不相识,根本没有立场出面维护林渊。 揣摩到主子用意的水白,也不敢让林家人折腾死林渊。 唉,这个差事不好办呀。 “妹妹,求祖父救救妹妹。”林渊气若悬丝,嘴里不停唠叨,“孙儿没有做任何辱没门风的事,还望祖父祖母派人查实。” “相公这些年来,一直扑在学业上,他的身子骨又一向不好,从没有踏入过东院。这次如果只是为了妹妹,才到东院找二叔罢了。他又怎么会冒犯卿姨娘?还望祖父和各位长辈认真查实,我愿意以性命担保,相公绝不会做出辱没家风的举动。”林少夫人眼睛红肿,眼中的愤恨显而易见,但为了林渊,她还是压住了火气,只是降低姿态求府中的各位长辈。 她一向是个聪明人,三房这些年在府中不招长辈待见,说得好听些是主子,其实过得还不如下人。 生活苦一些倒也罢了,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三房只剩下林清浅和林渊兄妹两个嫡系,另外还有一个庶出的二叔,林渊是兄长,他十分疼爱林清浅这个唯一的妹妹,就是她,也是真心将林清浅当妹妹看。可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夺去林清浅的性命? 林少夫人甚至暗暗怀疑,林清浅意外离世,和大房、二房有关,可惜她没有证据,无法找出真相。 更可悲的是,林渊不愿意接受林清浅离世的事实,居然不顾身体虚弱直接跑到东院来找人,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还闹出林渊调戏卿姨娘的闹剧。 林少夫人知道林渊的为人。 林渊为人清正,也不好女色,在林清浅出了意外的情况下,他又如何会和一个姨娘搅和在一起? “大人,少夫人说得对,公子绝不会做出辱没林家家风的事,其中肯定有误会,还望大人还公子一个清白。”一个穿着简朴的妇人硬着头皮为林渊说情。 “求祖父救救妹妹,她身上可是流着我们林家的血。”林渊急得快要发疯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他接受不了妹妹林清浅出任何事。 父母去世早,三房只剩下他和林清浅,加上一个庶出的弟弟林景行,兄妹三人感情十分要好,但情感上,林渊疼爱林清浅要更多些。 “林大人府上可真热闹。”水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浮生。 林浮生老脸一红,心中恼怒不已,只不过是个下人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可惜,他也能在心中埋怨一二,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常言说得好,宰相府里下人七品官,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满朝文武大臣最不愿意惹的靖越王府上的近身侍卫。 “家门不幸,惭愧呀。”林浮生摆手客气地回答,“听说靖越王最近要入京,我正打算上门拜访,不成想王爷早就已经到了京城。” “府上的是家事,我也不便插手。不过看到林公子如此模样,我倒是忍不住想要多言劝说林大人一二,希望大人不要嫌我啰嗦。”水白笑眯眯地开口,然后他也不管林浮生面上表情如何,直接说道下去。 “听说林大人治家有道,府上向来讲规矩,虽然说林公子的父母不在,但林大人以及几位叔伯却是嫡亲,想必平日里没少教导林公子。虎父无犬子,将门出英才,林公子的品行应该是随了大人和各位,我瞧着其中似乎好像真的有隐情,林大人不妨好好查实以后再做打算。虎毒不食子,林大人可千万别因为气急而乱了方寸,做下今后后悔莫及的事。传出去,对大人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 林浮生也是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他听得出水白对他的讥讽和威胁。 他心头的火气直往上冒,偏偏,他还不能冲着水白发火,那口气,就那么堵在了他的心口。 第7章 凶狠 这口气堵得他心口发甜。 水白似乎没有察觉到林浮生的不快,他的目光正饶有兴趣地落在林渊身上。 林渊顾不上身上痛得厉害,目光依旧急切地落在林浮生身上。 “回禀大人,小的和府中许多人沿着府中找了一番,并没有看到大人说得鸟儿。”林府的小厮不断进门来禀报。 林老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见识短,靖越王再尊贵又如何。有了封地的王爷,几乎不能回京,林家在京城中扎根,根本不需要忌惮靖越王的身份。因此,她们看着水白的眼神多少带上一些鄙夷和轻视之色。 水白暗暗冷笑,老虎不发威,就被人当成了病猫。王爷不在京城之中,倒是让一些人小瞧了去。不过,林家到底没有撕破脸,以水白的身份,他也不能因为几个妇人的目光就闹腾,否则传出去的话,只会跌了主子的脸面。 “是否弄错了?鸟儿并没有飞进府中?”林浮生不愿意得罪水白,心中虽然带着气,语气却还算客气。 水白脸皮厚,根本不知进退,“林大人不知,王爷养的这只鸟儿十分聪明。不是我夸赞,鸟儿比一般人还要识相了。王爷和我都是眼睁睁看着鸟儿飞进贵府中,王爷如今还在外面茶楼之中等我回话,要是我空手而归,王爷少不得又要不高兴。林大人给了我方便,在下感谢不尽。大人不如好人做到底,让在下和府中小厮再找一番如何?” 林浮生心头恼怒,明眼人都能看出,林家正在请家法,忙着解决家事。混账东西仗着靖越王的势,在府里耍威风,他是否还要忍下这口气? 懊恼之际,他又想到既然靖越王派人上门,要是他发怒,就等于落了靖越王面子...... 在官场上混久了,人就会瞻前顾后,林浮生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既然如此,你就和小厮一起到各处找找吧。不过,内院......” “在下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林大人放心,我不会进内院去。”水白轻笑接话。 林浮生闻言,满意地点头,那丫头的尸体还在院子里,家丑绝不可外扬。 水白心里暗暗焦急,他都磨蹭这么久了,王爷怎么还没有进府来?或者说,王爷是指望他一个人将林家公子救下来? “大人请。”林府管家亲自过来。 水白再无留下的借口,他暗想:我还在府中,林浮生再凶狠,也不能不顾忌到我,不,是王爷。这样一来,林渊暂时也算是性命无忧。也罢,暂且在府中随意溜达一圈,回来的时候再想办法就是。 想到这里,他笑着对林浮生拱了拱手,“大人,打扰了。” 说完,他笑眯眯跟随着管家一起出了院子。 “孽障。”林家大爷林觉连见院子里再无他人,重新呵斥林渊。 “求祖父、伯父救救清浅。”林渊身体极差,经过一番折腾,他光是说话,就喘得不行。 随着时间的流失,林渊心中也越来越绝望。 “求祖父、伯父看着故去的父亲、母亲面子上,再查一番,大哥绝不是下流之人。”三房庶出的林景行眼神中带着凶狠。 接二连三的变故压得他喘不过起,只要不是傻子,稍微动动脑子,都能想到三房两个嫡系接连出事,是一场陷害。 他已经失去了妹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大哥。如果最后....... 他想到最差的结果,他会不惜用自己的命拉上几个垫背的,三房不能就这么被人欺负了。 “那丫头已经死透了。你口口求祖父救人,无非是想掩盖自己的罪行。林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混账不要脸的东西。”林家二爷林觉新恨不得冲上去直接要了林渊的命。 林渊调戏的姨娘可是他的女人,侄儿和伯伯的女人有染,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相公绝不会做出苟且之事,二伯最好是查实以后再说。”余归晚愤恨地反驳。 “查实?人证物证都在,还需查什么?”二房林城冷笑反问。 “祖父,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不能轻描淡写的绕过他,否则的话,恐怕不能服众,传出去,林家人的脸面如何保全?”大房的长子林耀附和。 “孽障。”林老夫人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她恶狠狠地瞪了林渊一眼,转眼又看着林浮生,“老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请家法吧。” “只凭一个姨娘的话,就定下我爹的罪,我不服。”林渊大儿子林宗思气呼呼地呼喊。 他年纪小,却跟着林渊启蒙,他知道廉耻道德,但不能容忍自己敬爱的父亲被人欺辱。 “对,我也不服。”林景行愤怒地附和。 林浮生本还顾忌水白在府中,短时间内,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但三房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好一个不服,人证物证都在,你们不服也得服。今日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规矩。来人,家法伺候,林渊不知廉耻,调戏长辈姨娘,打五十大板。林宗思和林景行以下犯上,对长辈不敬,各打二十大板。” 此言一出,三房的人全都愣住了。 林浮生这是想要了整个三房男丁的命呀。所谓的家法板子,可不是普通的木板,而是一头装了铁板,即便身体强壮的人,也禁不住十板子。祖宗用家法,无非是用来警示晚辈。他们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府中谁真正受过家法。 而林浮生一出手就要五十大板,连林宗思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要二十板子,他分明就是想要了他们的命呀。 到底有何深仇大恨,非要了他们三房的命? “是,父亲。”林觉新冷笑一声,挥挥手,立刻有下人将家法拿出来。 第一个接受挨打的人是林渊。 林渊愤怒极了,他彻底绝望了。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整个三房和清浅。“祖父,是想要整个三房断根吗?” “孽障,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还在一个劲怨天尤人。打。”林浮生被一个小辈质问,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慢着,在行刑之前,我希望整个三房脱离林家,包括清浅。”林渊绝望之下,想为自己孩子留个退路,“错是因为我一人而起,还希望祖父收回刚刚对思宗和景行的惩罚,我愿意一个人接受所有的惩罚。” “大哥。” “爹。” “相公。” 林渊只是身体不好,脑子并不笨,他不为所动,只是冷然盯着林浮生,“希望祖父看在已故的父亲面子上。” “他们......” “好,我答应。”林浮生也冷冷地盯着林渊,本该是相濡以沫的祖孙,此时却如仇敌一般,谁的目光之中都没有半点儿温情。 “来人,请族老。”随着林浮生的话,三房所有人,心中那点儿期待全没有了。连族老都请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府里早就准备将他们三房除族了。 第8章 救人 “各位族老,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今日我们也会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林觉连拱手对林家族老解释,“林家子嗣以后还会出仕,不能因为林渊一人不检点,而让所有林家子弟受到牵连。” “说得有道理。”一个族老摇头晃脑附和,他看都没有看地上林渊一眼。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人德行连累林家所有子弟,就算我们怜惜林渊,放过他一次,只怕林家其他人也不会答应。”另一个族老跟着说。 “一人犯错,不至于牵累其他人。大人做得对,一人做事一人当,家法处置林渊即可,其他人就不要追究了。”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族老,看着林渊的眼神之中倒是带了几分怜惜。不过,他也不想犯众怒。 几个族老和林府所有主子都赞成将三房除族,所以事情很快办妥。 水白出来的时候,正巧又碰上了这出大戏。 说实在话,水白心中十分恼怒,他没想到林浮生如此迫不及待,最后连脸面都不要,就直接下了处罚。同时,他也十分好奇,林浮生为何对林渊如此心狠。 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便插手了。 “水白,既然鸟儿已经找到,本官就不送了。”林浮生看到水白肩上的老鹰,心里总算舒服些。还算好,虽然丢了脸,不过水白并不是故意到府中来闹事。 “慢着,除族的事,正好请这位大人做个见证。”林渊冷静以后,态度忽然坚定下来。 水白吃了一惊,林浮生和其他两房的人却气得脸色铁青。 林渊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混蛋竟然想将家丑闹开传出去。 也罢,反正水白已经撞破了,也无需藏着掖着。 “林公子看得起在下,在下就勉为其难做个见证好了。”水白正愁如何找个借口留下,林渊的话,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林家人不愿意也罢,不高兴也罢,反正水白高高兴兴地留下了。 有人见证,除族的契约就分成了四份,一份留在族里,一份给了三房,水白是见证人,也得了一份,最后一份则送到了府衙去报备。 至此,三房的人彻底死了心。 送到府衙报备,就等于官方承认两方再无瓜葛。林家长辈到底有多恨三房,才将事情做得如此绝,连半点儿退路都没有给三房留。 “我林渊一向坐得端,行的正。今日接受家法,是因为不能忤逆长辈,但罪名我却不会承认,因为我根本没有做愧对祖宗愧对天地的事,我林渊无愧于天地。”林渊长叹一声,不忘为自己正名。 “大哥,我愿意代替你接受惩罚。”林景行两行热泪不住往下流。 “妾身愿意为夫君分担。” “奴婢愿意代替大公子接受家法。” “奴才愿意为主子接受家法。” 几个丫头和几个小厮哭着围住了林渊和余归晚,争着要顶罪。 水白见他们身上的衣着明显比府中其他人身上的衣物要破旧,心中又是微微一叹。 三房在府中的地位真够可怜啊! “胡闹,你们等会离开这里,带着清浅和我一起去南方庄子里去。”林渊哽咽交待后事,“景行,家中一切就拜托给你了。夫人,你好生照看两个孩子。” “大哥。” “夫君。” 又是一阵哭喊声。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请家法。”一道娇蛮的声音怒骂。 水白抬头一看,原来是站在老夫人身后的一个姑娘出声。 小姑娘身穿一身嫩绿色的衣裙,头上只有几个珍珠花点缀,看着漂亮得很。但她脸上那狰狞鄙夷之色,却硬生生破坏了那份甜美。 自古以来,美人多毒蝎之心,水白似笑非笑白了她一眼。 几个凶狠的小厮立刻过去,“公子,得罪了。” 语气半点儿尊重也没有。 “你们动手试试?”林景行急了,他一步站在了林渊面前。 “大胆。”林浮生怒火中烧,有水白这个外人在,他严重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正愁火气不知如何发是好,林景行的举动无疑为他找到了发火的借口。 “想护着这个畜生,看你有没有这么能耐。”林耀一挥手,一群小厮立刻冲着林景行而去。 “二弟。”林渊急了,但他顾不上和小厮打斗的林景行,自己已经被几个强壮的护卫放倒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看起来是那样狼狈。 几个忠心的小厮想冲过去护着他,也被林家其他小厮拦住了,余归晚想过去,又要顾着怀中的两个孩子。 院子中顿时一片混乱。 行刑的小厮接受到主子递过去的眼神,立刻将林渊翻过身,让他趴在地上,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板子,狠狠地打了下来。 水白见状,心中又是一叹,他没有立场救人,而林渊身体太过虚弱,估计用不了几大板子,林渊就会丢了命。 “不......”林渊闭上眼睛,其余的人都被小厮拦着。一板子下来,疼痛并没有预期到来,有人扑在了他的后背上,替他挡住了这一大板子。 他回头看到了魏姨娘。 “姨娘。”林渊终于哭出声音。 魏姨娘不说话,她顾不上避嫌,像只护犊子的老虎,死死地将林渊护住了。 “姨娘,你让开。”林渊哭得很厉害。父母去世早,魏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但他一直将其当母亲一般尊敬。 小厮并没有因为他们情真意切而住手,手中的板子一个劲往下落,林渊挣扎想要将魏姨娘推开,魏姨娘却很固执,半分也没有让,所有板子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和小厮纠缠的几个忠心奴婢和下人,包括林景行,全都哭了。又有一个小厮扑了过去。 由于挣扎,魏姨娘避之不及,被打在了正后胸部分,她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林景行扑了过去,一个小厮则扑在了林渊身上,场面十分混乱,又是那么悲壮,但林家几个主子却显得无动于衷,只有一个族老不忍,直接闭上了眼睛。 “好好护着大公子和夫人他们,你发誓。”魏姨娘双目涣散,紧紧地盯着林景行。“姨娘无用,没有护住小姐,就是到了地下也无颜见老爷夫人呀。” “娘。”林景行再也忍不住,悲痛地大哭起来。 “你发誓。”魏姨娘紧紧地拦住他的袖子。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林景行哭得声音都变了。 “姨娘。”林渊咳出一口血,眼睛也充血。 “大公子,你一定要好好的。”这是魏姨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姨娘。”余归晚拉着两个儿子给她磕头。 小厮手中的板子继续往下落,场面再一次混乱起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关键时刻,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太后懿旨,郡主和陈姑娘为三房伸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太后,谁惊动了太后? 林渊和林景行却激动得抬头看过去。当他们看清楚进来的人果然是林清浅的时候,林渊一下晕过去了。 第9章 力证 “大哥。”林清浅虽然没有见过林渊,可当她第一眼见到林渊时,骨子中的那种熟悉感和亲情感一下就涌了出来,眼泪情不自禁就流了出来。 “相公。”余归晚也扑了过去,双膝跪在林渊身边,凄惨地叫起来。 林景行则跪在了魏姨娘身边,他看着毫发无损的林清浅,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不可能,不可能。”大房姑娘林楚云瞪着双眼,目光紧紧落在了林清浅身上,“你明明死透了,怎么会从外面出来。来人呀,有鬼,打出去。” “小姐。”一个丫头扑到林清浅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我明明亲眼看到你死了,你怎么会?”二房姑娘林楚婵也惊叫起来,一副见鬼模样。 林家其他人看着林清浅的目光中,多少透着惊讶,每个人似乎都石化了。 他们都是亲眼见证林清浅死透的,可眼前的林清浅又是哪来的? “你们将我推下鱼池,我死得冤,我怎么会甘心?”林清浅毕竟是死里逃生,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加上头发凌乱,根本来不及梳理,看起来十分狼狈。 林楚云和林楚婵本来就心虚,她们见状,心里被林清浅吓得怦怦跳。 “我死不瞑目,在地府中遇上菩萨。菩萨点化我,所以我求了太后为我做主,如今找你们索命来了。”林清浅故意压低声音,用阴森的语气吓唬她们。 “不是我,不是我,是大姐害你。你要索命,直接找她去。”林楚婵吓坏了,她闭上眼睛大叫。 “闭嘴。”林楚云大怒,她看到了林清浅身后的影子。 鬼没有影子,也不能站在阳光下。虽然匪夷所思,但不可否认的是,林清浅真的活过来了。 死丫头不但活过来,居然还逃出府去找了帮手来。 更可恶的是,林楚婵是个没脑子,林清浅随口吓唬她一下,就将她给供出来了。 “她是真凶不假,但你也不是无辜,最起码你也是个帮凶。”林清浅趁热打铁,她不搭理林楚云,冷笑开口,“知道我为什么是个鬼魂,还能站在阳光下,还会有影子吗?那是因为,菩萨见我可怜,有冤在身,特意给了我一口仙气。只要大仇得报,我还得回地府去,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我好不甘心呀。” “小姐,你死得好惨呀。”文心抱着她大哭。 “妹妹。”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不但害了姑姑,还要害我爹,我不会放过你们。”小小的林思宗愤怒地指着林家人发狠。 你凶狠地目光根本不像个孩子,更像受伤的野狼。 “你满口胡言。别说你不是鬼,就算是真的鬼。我也不怕,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贪玩落水,想赖在我头上,那也得看我答不答应。”林楚云十分镇定,她鄙夷地看着林清浅。 就算是鬼又如何,活着她是赢家,死了的人,还能拿她如何? “大姐,她真的没死?”林楚婵也反应过来,她迟疑地指着林清浅问。 “蠢货。”林楚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自己落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是你自己不小心,就算是真的死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林楚婵的胆子大起来,她鼓起勇气狠狠地瞪了林清浅一眼。 “我到底有没有死,你不是亲自证实过?”林清浅轻笑,“你们够心狠,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你们,让你们要狠下心要我的命。不过你们可能没有想到,我会水。本来我被你们从背后推下水以后,我完全可以游上岸,可你们是真狠,居然还用东西击打了我的头部,导致我昏迷落水,你们说,我如何甘心?” 林楚云冷笑看着她,她看林清浅的目光就如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我猜猜看,是你林楚云让人出谋划策,还是你林楚婵亲自动手击打我的脑袋?”林清浅一会儿看看林楚云,一会儿看看林楚婵。 比镇定是吧,她就从来没有输过。 “你别胡说,我可没有动手。”林楚婵摇头。 她亲眼看到林清浅没气,林清浅又说得那么玄乎,她搞不清楚,林清浅到底是人还是鬼,“你这是栽赃陷害。” “谁会拿自己的命去栽赃陷害人?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落水,你们就在岸上,却没有人救我?”林清浅冷笑问。 “是你自己贪玩落水,我们在另一处说话,等注意到你不见,才喊人。”林楚云十分冷静,“我知道你平时嫉妒我们,但大家姐妹一场,我们害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你们打没打人,看看我的后脑勺不就行了。”林清浅不会上她的圈套。 林楚婵闻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早知道,就不该让人打她的后脑勺。 “劳烦郡主和陈小姐找人为我验伤。”林清浅转身大声说。 林家人正纳闷,他们只看到林清浅进了院子,并没有看到赵无双和陈今今,正怀疑林清浅是故意唬人。 谁知,林清浅话音刚落下,他们就看到赵无双和陈今今进了院子。两个姑娘身边还跟着宫中的几个太监和宫娥。 “验伤。”赵无双板着脸吩咐。她和陈今今在外面听得很清楚。刚刚,林楚婵脱口而出的话,她们同样也听得很分明,虽然林楚婵最后改口了,但话已经出口,她们又不是傻子。 一个宫娥过去,仔细查看了林清浅的后脑勺,果然让她找到了一处伤口。说是伤口,其实并没有破,而是肿了一大块,看形状,分明是被棍子之类重击而形成的肿块。 “郡主,陈姑娘,我没有说谎吧?”林清浅认真看着赵无双和陈今今问。“如果两位姑娘还不信我会水,我愿意再一次跳进湖中验证一番。” “你根本就不会水,你说谎。”林楚婵大吼。 林清浅看都不看她,只是盯着赵无双和陈今今。 “好,只要你会水,我们给你做主。”赵无双有些发怒,她看到了魏姨娘的尸体,以及三房,无论主子还是下人,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她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 “我不会武功,要是我落水以后,林家人使出暗器,我根本说不清。我不信他们任何人。”林清浅轻轻地说。 “你们跟着林姑娘去湖边,其余的人都在院子里不得随意走动。”赵无双直接吩咐下去。 林家人顿时个个脸上变得十分难看,赵无双分明是在打他们的脸。 “两位姑娘请上座。”林浮生连忙亲自招呼。没办法,虽然赵无双和陈今今只是两个姑娘,但她们是代表太后而来,林浮生这个四品官员可不敢放肆。 “不用了。”赵无双没有给他面子。“尽快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太后还在宫中听回话了。” 第10章 洗冤 相比之下,陈今今要更圆滑一些。 她客气地回答,“林大人客气了。” 说完,她果然落座。 林浮生心中焦急,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他心中同样有疑惑,明明林清浅已经死透了,又怎么会活过来?昨晚,他亲手验过。 林楚云要镇定得多,她和林清浅一起长大,林清浅没有脑子,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那蠢货根本不会水,她可以确定。 逞能想要陷害她,最好直接死在湖中。一次死不成,那就再死一次。这一次可没有人害她! 林楚云越想越兴奋。 可惜,打脸来得很快。 似乎只是过了片刻的时间,林家人就再一次看到浑身湿哒哒的林清浅出现在众人面前。 “回禀郡主和姑娘,林姑娘在湖中游了一圈,她果真会水。如果是失足落水的话,必然不会有任何闪失。”一个太监上前禀报。 “小姐。”文心看林清浅浑身湿透,虽然不至于走光,但多少还是有些不雅,她连忙请示,“奴婢回去给小姐取衣服。” 林清浅在水里泡一会儿,脸色更加苍白。因为此时正是午时,阳光比较火热,她并不觉得冷。不过,她也不会拒绝丫头的一番好意。 她轻轻点头。 “林大人,此事如何说?太后还等着回话了。”赵无双厌恶地瞥了林楚云一眼。 往年林家进宫的都是这位大小姐,平日看着林楚云为人温和,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连堂妹都不放过。回去后,一定要对要太后禀明才行。 林老夫人等人大惊,林清浅不会水,她们作为内宅妇人,十分清楚这点儿。可如今,一身湿漉漉的林清浅就站在她们眼前,而且宫中人绝无偏向林清浅的可能。难道,眼前的人真的是鬼魂?林清浅真的在地府中遇到过菩萨? 鬼神之说,古人尤其相信。更何况林家几位女眷,本就心虚。 别说几位女眷看林清浅的眼神中透着害怕,就是林耀等人看着林清浅的眼神也带着狐疑。 “还请两位姑娘为我伸冤。”林清浅眼中带泪可怜楚楚地看着赵无双和陈今今。 “林大人。”赵无双再一次出声。 陈今今也淡淡地看着林浮生,“林大人为人一向清正,这次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回慈宁宫也不好交待。” 林家几个男人,额头顿时开始冒汗。 “两位姑娘稍安,我这就询问。几个丫头一起昨晚一起在湖边纳凉,本以为清浅丫头落水只是个意外,哪知道其中还有隐情。来人,将昨晚在湖边的人全都找来问话。”林浮生先安抚好赵无双和陈今今,又摆出一副正直公正的态度。 赵无双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陈今今却含笑点头,“大人果然爽快。” 三房的人,个个义愤填膺,不过此时谁也没有说话。 林渊身体不好,他经过一夜的惊吓和过度伤心,身体更差了。他半躺在地上,看着林清浅,眼中有泪,嘴角却微微勾起。 活着,活着就好。 他可不认为林清浅真的是从地府中归来的鬼魂,他刚刚接触到林清浅的手,清浅的手是热的。 只有活人的身体才是温热的。 林楚婵吓得脸色苍白,她不时偷看一旁的林楚云。 林楚云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中暗骂她无脑无用。 昨晚纳凉的丫头全都被集中在院子中,跪成了一排。她们全都瑟瑟发抖,无一例外。这份心虚,毫无疑问,昨夜的事情并不简单。 “昨夜,三姑娘到底如何落水?她脑后的伤又是如何而来?谁欺主,还不赶紧认罪。”林觉连大声呵斥下人。 林清浅闻言,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奴婢该死,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对姑娘下了黑手。”一个不起眼的圆脸丫头跪在人群之中哭起来。 不等众人发问,她跪走到林清浅面前,“奴婢该死,三姑娘你饶过奴婢吧?” “采莲,你为何要如此做?”林楚云装模作样发怒。 “奴婢一向和初心不对盘。那丫头总是针对奴婢,偏偏前几日,奴婢在路上遇上三姑娘,三姑娘称赞了别人几句,可独独落下奴婢,害得奴婢回去后一直被同伴笑话。奴婢忍不下这口气,就......老爷、小姐,奴婢只是一时气愤不过才做了错事,求主子饶过奴婢吧。”彩云不住磕头。 “只是几句闲言碎语,就让你对主子起了歹心,你可真狠。”林楚云气得浑身发抖。 林清浅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采莲是林楚云身边的大丫头,来的还真巧。这边,她刚证明自己是被人陷害,那边凶手就不打自招了。 “昨晚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死人吗?”林景行大怒。 “奴婢亲眼看到了采莲姐动手,可是奴婢不敢说。”又一个丫头哭着跪出来。 “奴婢也看到了。”再出一个。 “死丫头,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平日里,我教导你的话,你全都当成了耳旁风不成。”一个婆子大哭冲到了采莲面前,对着她打了好几巴掌。 “娘,我错了。你求求三姑娘,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采莲哭得更加伤心。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站出来为主子顶罪,基本上就等于是个死人了。 不过,谁不怕死,她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林清浅胆子小,又死要面子,如果她和老娘当着众人面求林清浅,林清浅或许为了面子而放她一条生路。 “你自己作死,还求主子干什么?三姑娘的命多精贵,你一条贱命如何和三姑娘比?”婆子一边哭嚎,一边拍打采莲,眼神却不时瞥向林清浅。 “闺女犯错,娘老子也不是好东西。”林清浅轻飘飘一句话,打破了她们母女所有的希望。而且听林清浅的意思,她好像还要追究婆子一家的责任。 “不,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要杀要剐,奴婢都认了。但此事,奴婢的爹娘谁全都不知情,三姑娘千万别牵连无辜的人。”采莲盯着林清浅咬着牙说。 “你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抹去所有?子不教父之过,女儿犯错,不就是你老子娘没有将你教导好?就是你的主子,也难逃其咎吧?”林清浅冷冷地回答。 “三妹,你?”林楚云见她咄咄逼人,竟然还点名要追究她的责任,她忍不住大怒。 “我说得不对吗?奴大欺主固然不假,但你林楚云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坚持我是自己落水吗?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主仆是故意窜通想害我?”林清浅冷笑回答,她可不是原主,怕林楚云,“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你也不用瞪我,我根本不会惧你。我连命都丢过一次,凭什么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 一边说,她一边慢慢踱步逼近林楚云。 林楚云吃惊地盯着林清浅,此时,林清浅在她的眼中如恶魔一般可恶。由于心中有鬼,林清浅不住逼近,她就忍不住往后退。 第11章 代价 “胡闹。”就在林楚云被逼得节节败退时,一道怒喝声响起,“楚云也是被贱婢蒙蔽才误认为你是自己落水。自家姐妹,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如此咄咄逼人,往日学得规矩哪去呢?” 林清浅轻轻扭头看着勃然大怒的林老夫人,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容。 那笑容十分不正常,有几分讥讽,又有几分委屈和轻视,当老夫人的目光和她对上后,林老夫人忽然说不出话来。 “清浅,老夫人说得对,你们是姐妹。姐妹更要相互守望才对。这次是楚云做姐姐的不对,糊里糊涂就被人给蒙骗,偏信她人一言之词。好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就原谅她一二可好?”大房夫人张氏皮笑肉不笑看着林清浅。 “凭什么?”林清浅还真没打算给任何人面子,“在你们的眼中,我林清浅的一条命还比不得林楚云的一句道歉?老夫人的规矩还真有趣!郡主,陈小姐,我说得对不对?” 陈今今微微皱起眉,她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林清浅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林清浅对长辈不敬,以及咄咄逼人的态度,她并不喜。 而赵无双和陈今今的态度恰恰相反,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是郡主,又是皇家子嗣,所以形式上更要霸道些,她对林清浅倒是十分欣赏。在她看来,一味的善良,说白了就是个傻蛋。 林清浅被林家害得差点儿丢掉性命,要是性子软绵,被林家说几句话哄了过去,她才不愿意帮林清浅了。 不过,好在林清浅没有让她失望。 所以,她帮定林清浅了。 “林老夫人的规矩令本郡主大开眼界呀,等回宫以后,本郡主一定一五一十讲给太后听听,让她老人家也跟着乐呵乐呵。” 林家所有人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毫无疑问,他们知道,赵无双在太后面前绝对不会为他们林家美言半句。 林浮生只是迟疑一下,就理清楚其中的主次。三房飞不出他的手掌心,无论如何,暂时稳住赵无双才对,绝不能让林家在太后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楚云,你偏信身边丫头一面之词,却差点儿害得自己的妹妹含冤而死。错的确在你,你还不向清浅道歉。” “我......”林楚云不服,但她更惧怕林浮生这个大家长。 张氏和林觉连偷偷给她使眼色,林楚云见状,咬咬牙远远地对林清浅行了半礼,“妹妹,对不起。是姐姐太大意,被人蒙蔽了。” “既然如此,拿来吧。”林清浅对她伸出手。 林家众人...... “你这是何意?”林岳气呼呼瞪了林清浅一眼。 “口头道歉在于我来说,太缥缈,半点儿也不实惠。既然是道歉,还是实在一些。我们三房最缺的就是银子,我也不贪心,一千两银子。”林清浅淡淡地回答。 陈今今闻言,对林清浅更加看不上了。林清浅怎么能像商贾之家一般市侩? 赵无双却忍不住笑出声,她对林清浅更加欣赏了。原来,道歉还可以这样玩。是呀,银子什么的最实在了。 “你的规矩哪去呢?如此市侩到底跟谁学的?”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一辈子最好面子,林清浅却让她在太后身边最得宠两位姑娘面前丢掉了所有的颜面。 “老夫人的规矩是对谁而言?”林清浅淡淡地问,“在林府中,大房、二房生病用的药材、银子,全都可以走公中,偏偏到了三房,却要三房的人自己从私房出。这就是老夫人的规矩?大房嫡女身边的丫头要我这个三房嫡女的性命,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可以将事情揭过去,这也是老夫人所立下的规矩?” “放肆!”老夫人气得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以前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成天胆战心惊,生怕惹老夫人不高兴,最后也抵不过人心,那我为什么不能肆意而活?反正无论如何做,所有人也不喜三房不是。”林清浅寸步不让。 “妹妹,我们三房已经被除族,算不得林家人。”林景行激动地叫起来。 “原来如此。”林清浅冷冷地看着林浮生,“郡主,陈小姐,我一条命要一千两银子的赔偿,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赵无双笑眯眯地接话,“今日本郡主可算是开了眼界,原来林家的规矩如此与众不同。” 老夫人的脸顿时一片涨红,她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心中对林清浅更多了几分怨恨和不喜。 得到赵无双肯定以后,林清浅又淡淡地看着林浮生和林兆新几个。 林家几位男丁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气,可林清浅却半点儿也不惧,就那么直直地和他们对上了。 半晌,林浮生明白她绝不会退缩后,他终于败下阵,“一千两银子赔偿,等会儿从公中出。” “郡主,陈小姐,你们听到了吧。这就是差别。”林清浅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无双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林浮生也不禁涨红了脸。他暗暗后悔,冲动之下,说错了话。林清浅要的是林楚云赔偿,他让公中出,无疑,是从侧面证实,林清浅刚才所言不虚。 “我的事情暂且算是勉强解决。我们再来谈谈大哥的冤屈。”林清浅趁热打铁,半点儿没有给林家人反应的机会,“你们说大哥调戏二房的姨娘,可有证据?” “你一个丫头,最好不要掺和这种事情之中。”林浮生硬邦邦地呵斥她。 “我也不想掺和,但三房没有长辈。我们无父无母,受了什么委屈,只能靠自己了。大哥是三房的主心骨,可惜他现如今成了当事人,根本无法自证清白。所以,于情于理,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能出头也得为他出头啊。我总不能眼睁睁他被人冤枉,白白丢掉性命。”林清浅的语气一直很淡,偏偏所有人却从中感受到她态度的坚定。 “魏姨娘是我们三房的人,她是父亲的人,我更不能让她死不瞑目。”林清浅语气越来越冷,神色也越来越凶悍,“林大人不敢让我说话,是不是因为心虚?” “一派胡言。”林兆新指着她叫嚣,“林渊没有尊卑,见色起意,居然对长辈的妾室起了歹心,其罪当诛。” “你眼中的美人,在大哥眼中不过是蛇蝎、粉红骷髅罢了。”林清浅毫不畏惧,半点儿不客气的还击。 “你如何花言巧语为林渊狡辩也无济于事,昨晚林渊闯进姨娘房中,许多人都可以作证。”林城也恼了,他不客气和林清浅对上。 “大哥。”林清浅不理会林城,只是转身静静地看着林渊和余归晚,“大哥和大嫂觉得面子与性命和整个三房的名声相比,哪个更重要?” 林渊猛得抬头看着她,脸色通红。 余归晚也涨红了脸。 “魏姨娘是为大哥丢了性命,如今郡主和陈小姐在,可以为大哥伸冤。大哥和大嫂无论如何选,我都不会有怨言。不过,大哥,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三房无大家长,除族以后,剩下的不是妇孺就是幼子,你可要想好了。”林清浅叹口气说。 赵无双和陈今今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林清浅所言,林家人倒是想到了一个结果,林浮生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第12章 妥协 片刻之后,林渊脸上的红晕褪去,他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许多。 他在余归晚的搀扶下,给赵无双跪下,“林渊被人冤枉,还望两位姑娘能为林渊做主。” “林渊,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调戏薛姨娘,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你有何脸面狡辩?”林城指着林渊骂。 “那么多人也有可能都是眼瞎。”林清浅淡淡地插一句。 赵无双噗嗤笑出声,她是真的越来越喜欢林清浅的性子了。林家三房这位姑娘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要是早点儿遇上,说不准她还能和林清浅成为朋友了。 “你......”如果不是碍于有外人在,林城会好好教林清浅,让她学会怎么做人。 “郡主、陈小姐,能否给我笔墨纸张,我自可证明清白。”林渊一边咳嗽一边说。 赵无双微微颔首,轻声吩咐身边的丫头给他找来了一套笔墨纸砚。 余归晚亲自为他研磨,林渊拿起来毫不犹豫落笔。 林家其他人又开始紧张起来,他们都不知林渊用意。 林渊的动作很快,片刻之后,不等纸张上的墨干了,纸张就被送到了赵无双手中。 赵无双接过纸张,和陈今今一起看起来。两个姑娘只是一眼,却是满脸通红。 林家其他人恨不得将纸张夺过去看个究竟,但又不敢放肆,个个心中如猫儿抓一般难受。 “林大人真是治家有方呀,令人佩服,回宫后,我一定一字不漏在太后面前转述。”赵无双语气中充满愤怒。 “郡主,小畜生目无尊长,最擅长花言巧语,郡主和姑娘千万别被他给骗了。”林兆新抢先开口。 “在你眼中,本郡主就是个笨蛋吗?随便就会被人蒙骗?”赵无双怒到极点忍不住轻笑起来。 林兆新心中觉得如此,但他哪敢和赵无双叫板。赵无双发怒,他只好不甘地闭上嘴巴。 “林大人如果觉得本郡主是在偏袒林渊,那就自己看吧。”赵无双让身边的丫头将纸张送到了林浮生手上。 林浮生接过纸条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畜生,你才是鬼迷心窍,居然被一个妇人骗得团团转。”看完后,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狠狠地给了身边林兆新一脚。 林兆新猝不及防,在外力冲击下,立刻倒在地上。他这么大年纪,被父亲当着全家人面,以及还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踹倒在地,羞愧可想而知。 “爹。”他委屈地看着林浮生。 “老爷,你发什么火?”老夫人急了。而二房夫人周氏则亲自过去和儿子一起将林兆新搀扶起来。 “畜生,你自己看。”林浮生将纸张扔在了林兆新面前。 林兆新正扶着腰哼哼,林城低头捡起地上的纸张瞄了一眼,随即,他惊呼起来,“怎么会?” 林清浅冷眼看着他们表演,三房被除族,对于她来说是好事。林家就是个魔窟,三房再继续留在林府,像今日的事情必然会重现,最后有可能被人吞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就算是走,她也得为今后生活筹谋好才行,必须将属于自己的一切争取到手。 那边老夫人等人也看到了林渊所写的纸条,纸条上的字并不多,“不能人事。” 女眷看清楚后,个个涨红了脸,而男人则狠狠地瞪了林渊一眼。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林家再不济,一个姨娘房中也有个大丫头和一个二等丫头。让一个外男强硬闯进去,这规矩可真有意思。”林清浅低声插上一句,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她就算压低声音,也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老夫人被她气得又差点儿晕过去。 林清浅根本没打算就这么了了,她可不管其他人脸色如何难看,“本以为府中只有大哥身体不好,手无缚鸡之力,原来二房的丫头姨娘的身体也如此之差。不过,林二爷喜欢戴绿帽子,最好看清楚奸夫是谁再发怒比较好,省得被人戴了绿帽子,还要被人戏耍。” 她一口一个绿帽子,林兆新被她气得差点儿吐出心口的老血。 在场的人,谁都清楚,她是借机讥讽林家不要脸,故意陷害林渊。 赵无双表情更冷,的确如此。林渊身体这么差,别说去调戏一个姨娘,就是走几步都喘得厉害,那个姨娘难道是死人才会让他上下其手?再者说,屋子里还有婢女在了。 虽然林清浅的话说得难听,但林家几个主子却无言以对。这事,他们心中本来就有鬼。 “来人,将红衣那个贱人给我找来。”林兆新恼羞成怒。不管事情是不是他设计出来的,林清浅有太后作为依仗,他们也得捏着鼻子将事情圆过去才行。 水白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三房这位姑娘不但聪慧得很,而且十分凶狠。不错! “家门不幸呀。”林老夫人呼天唤地。 “老爷,是我没有理好内宅。”秦氏羞愧地认错。 林兆新不说话,一张脸难看得很,事到如今,他成了林家最难看的人。 院子里出现了暂时的沉默,林浮生不甘,但也只能一个劲招呼赵无双和陈今今用点心。 一会儿,去捉拿薛姨娘的人回来。“不好了,老爷,薛姨娘上吊自杀,她身边的丫头也一头撞死了。” 回来的人,脸上全都带着惊慌。 林清浅嘴角微微勾起,她早就猜到了结果。 三房其他人则有些愤怒,还用说嘛,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真相浮现出来的时候死了人,不难让人想到杀人灭口。 赵无双脸色更加难看了。 “就算当事者死了,但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林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她淡淡地看着林浮生问,对于林浮生这个人,她心中多少有些厌恶。 陈今今也有些不耐烦,她同样看不起林家人。连至亲都能下手的人,这样的人家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不过,她对林清浅同样没有什么好感,一个姑娘,伶牙俐齿,咄咄逼人本来就不怎么讨喜不是? “这事既然已经清楚,我瞧着也不用劳烦官府了。林大人,你觉得如何?” “是,老夫羞愧,平日里只顾着公事,没想到后宅却不宁,让两位姑娘看了笑话。”林浮生脑子转得很快,他转身看着林渊,又摆出长辈的架势,“林渊,你和清浅受了委屈,二房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你们放心。既然是误会,除族的事暂且作废,我这就让人从衙门撤了备案。” “慢着,林大人。”林渊忍着痛阻止,“离族是我主动要求的,这事就这样定了。但姨娘是因为此事而去,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你们也得给我一个交待。” 林浮生见他居然拒绝,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林家其他的人脸色也各异,林城等几个小辈恨不得上去再一次狠狠揍林渊一顿。 “林大人,趁着郡主和陈小姐在,不妨谈谈如何分家和赔偿的事。”林清浅的话更是让所有人炸了毛。 第13章 离府 “你们不后悔?”林浮生板着脸喝问,摆出了长辈的架势。 “林渊,虽然你受了一点儿委屈,但大人已经答应给你一个公道,你就别倔强了。”心软的那个族老轻声劝说林渊。 “我心已定,不用再改。离府以后,我们三房会离开京城回母亲的庄子去。”林渊态度十分坚决,“多谢老祖挂心,其实我们父母不在,我又是一个药罐子,再继续留在府中,拖累大家不合适。” 赵无双见状,心里暗暗叹息。林家三房个个人品都不错,林浮生错过这样的子嗣,今后不怕后悔吗? “留不留,又有什么意思?留在府中,大哥的药石费用还不都是我们三房自己筹备。手中无银,如今府里连个阿狗阿猫都敢算计我们,还不如就此离去。老祖也看到了,三房人人身上穿着都是陈年旧衣,而其他两房,别说主子,就是一些大丫头、婆子,哪个穿得不比我们好?”林景行有些愤怒地开口。 他平日中并不是多话的人,但今天魏姨娘的离世,以及发生的一桩桩事,让他心中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他如果不开口讥讽几句,会被憋死的。 “郡主、陈小姐,一事不劳二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两位贵人能多留下片刻,为我们做个见证。”林清浅也开口,不过她没搭理林府的人,而是直接看着赵无双和陈今今,“正如二哥所言,这么多年来,大哥用的药,几乎都是母亲和大嫂留下的嫁妆抵上的。不怕两位笑话,大嫂和几个丫头私下里也接了一些活,以补贴房中的亏空。” “你是在怨恨我吗?”林浮生气到了极点。 “这个府不是只有三房,偌大的府中哪一日不需要开支?”林老夫人也怒了,她恨三房一个个不顾脸面,在外人面前就将府中的私事抖出来。“难道你要我将公中所有的银子全都给你们才甘心?” “我们不贪心,只要赔偿的银子、三房自己的下人和平日里的被褥、衣服。”林清浅说,看都没有看林浮生和老夫人一眼,更没有任何的辩解。 “你确定?”赵无双惊讶地问。按照林清浅的要求,三房几乎等于净身出户,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我确定。”林清浅苦笑,“不怕郡主笑话,我怕呀,这还在天子脚下,我们兄妹二人就差点儿丢了性命。离府以后,天高皇帝远,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候,要是出个匪徒什么的,运气差,连个伸冤的机会都没有。而就算运气好,又到哪里去找像郡主和陈小姐这样热心公正的人为我们做主?” 林家人闻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但谁都是一言未发。林清浅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她担心林家在背后对三房下黑手。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三房几个人只怕早就死透了。 “天下之大无非王土,本郡主还就不信,有人狗胆包天,还想越过王法去。你到底目的地以后,可以让人给我来书信,一年一次,本郡主倒是要瞧瞧,谁有那个胆子作乱。”赵无双冷笑和林清浅说话,眼神却瞥向了林浮生。 于是林浮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赵无双这是在敲打他呀。 “多谢郡主仗义相助。”林清浅感激地给赵无双行了一礼。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林清浅真想和赵无双成为朋友。 有陈今今在一旁作对比,不难看出,赵无双的性子属于爱憎分明、嫉恶如仇一类。和这种人做朋友,不用担心她在背后对你捅刀子。 “属于三房的东西和人,你只管带走。”林浮生里子面子全没有了,他觉得也不用再装下去,只想尽快将林清浅这个瘟神先送走。 只有将三房的事情处理干净,赵无双和陈今今才会离开林府。 至于今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大房和二房的人见状,心里有些不满,但谁也不敢在此时多言。 分家分得很快。 在赵无双和陈今今做主之下,三房的人拿到了三千两银子,其中两千两银子,是分别对林清浅和林渊受到的冤屈做出的赔偿,而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则是魏姨娘的安葬费。 如果不是赵无双坚持,就是魏姨娘这一千两银子,林家也没打算出。 林清浅看着林景行愤怒的模样,又看看魏姨娘狼狈的尸体,她心里发酸,但也无能为力。魏姨娘的身份只是三房的一个姨娘,连半个主子都不算。 哪怕林家一两银子不出,三房也没有办法。 三房手中下人的契约并不多。 除去余归晚身边的丫头和奶娘,也只有当年父母为他们准备的小厮和丫头,此外还有跟随林清浅母亲多年的平婆子一家了。 十来个下人的卖身契就被林渊和林清浅拿在手中,根本不用林府多操心。至于分得的东西,就更少得可怜了。 由于忠心的下人多少都受了伤。 林清浅他们用箱子装了一些旧衣服和少得可怜的首饰,这些首饰要么是当年三夫人留下的,要么是余归晚的嫁妆。 由于林渊这些年吃药用的银子都是三房自己出,说实在话,余归晚和林清浅手中贵重的首饰已经都被卖得差不多了。她们手中那点儿首饰,别说林家几个主子看不上眼,就是林府稍微得宠的大丫头都不会放在眼中。 林浮生等人丢了脸,也不打算再挣脸面,板着脸看三房将几个箱子和被褥抬出去,连句挽留和场面的话都没有说。 赵无双气不过,她当着林家人的面问林清浅,“你们打算去哪里?” “母亲在江南有个庄子,我们打算去江南。”林清浅微笑回答。 “就那么点儿银子,你带着这么多人,银子可够?”赵无双皱眉问。 “我们有手有脚,只要不是太懒,总能活下去。今日郡主和陈小姐对我们的照拂,清浅会铭记在心。”林清浅的语气中带着感激。 “多谢郡主、陈小姐。”余归晚也带着孩子给两位姑娘行了礼。 “算了,你既然是得了佛缘的人,本郡主就沾沾你的喜气。”赵无双叹口气,转身命令身边的丫头给林清浅拿来二百两银子,“拿去买两辆骡车,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你们病的病,弱的弱,要是光靠两条腿,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到江南了。” “这?”余归晚有些不知所措。 “谢郡主。”林清浅再给她行礼,“倘若,我说是如果,如果哪一日,有能力回报郡主,清浅绝不会推辞。” “好,我记住了。”赵无双大笑起来。 两个人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惺惺相惜之意了。 赵无双此举,无疑又打了林浮生父子的脸。 林浮生心中有气,却不敢哼一声。 “无双,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太后还等着回话了。”陈今今笑眯眯地催促,心中对林清浅多少有些不屑。 “好,回宫。”赵无双笑嘻嘻地说,“别忘记了,到了江南以后给我写信。” “清浅定不会忘记。”林清浅拱手道谢。她的确担心林家对他们兄妹再次下手,有了赵无双的承诺,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第14章 情深 林家人心里再有气,还是客客气气地将赵无双和陈今今送出了大门。 “林大人不用客气,我自己走。”水白静静地看了一场大戏,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别看他没有官职,但他根本不惧怕林浮生。 “不送。”林浮生没心情招呼他。 “林公子,放心,我会好好为你保存这份除族契约文书的。但愿哪一日能看到林公子辉煌腾达名扬四海,那我可就赚了。”水白趁林浮生还没有进府,竟然主动和林渊招呼上了。 “多谢公子吉言。”林渊并不认识水白,但他对水白的印象不错,如果没有水白,他可能支撑不到林清浅回来。 说起来,水白也算是他半个救命恩人了。 “只是我这身体实在太不争气,只怕会让阁下失望了。”林渊拱手尴尬地回答。 “只要有人在,就总有希望不是。”水白笑嘻嘻地安慰他。 “这位公子说得好,大哥,你可不能灰心呀。”林景行也安慰林渊。 他的眼睛发红,精神也比较差,但他十分关系林渊的身体。 “就此别过,日后如果有缘,定还会相见。”水白客气两句后,笑眯眯抓住肩上的老鹰走了。 再也没有外人在场,林浮生的脸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日后就算是饿死,也别再求到府中来。” “林大人放心,既然我们再无瓜葛,日后就算是饿死,我们也会离得林家远些。”林渊的语气带着少许的讥讽和冷意。终于可以离开,再也不用过以前那种如履覆冰的日子,妻儿弟妹也不用再受任何委屈了。 林渊忽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林浮生见他们几个相谈甚欢,再也顾不上维持什么交情,他冷着脸转身进了府。 林家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多话,年轻一辈几个没有长辈们的隐忍,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之色。 水白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林家小辈们的反应,在他眼中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 随着林府大门关上,林渊兄妹和水白也就此分别。 林清浅偷偷叹口气,出了林家,京城里还有一些麻烦需要处理,然后他们才能心无旁贷地离开京城。 这些年因为林渊身体不好,加上林府基本上不管三房,三房几位主子根本没有多少私房钱。好在无论如何艰难,林渊还是坚持不许任何人卖掉京城中南城一处小院子。 那个院子,是他的母亲当年特意为林清浅置办下的嫁妆。 事到如今,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小院子居然会成为他们在京城中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去城南。”林清浅发话。 几个丫头连忙答应。 初心背着包裹,她是除林清浅外唯一没有受伤的人,其余跟随林清浅兄妹出来的下人,则个个身上都带了伤。 大家相互搀扶,常白忍着痛出去雇了几辆牛车过来,又将箱子等物品搬上去。 林渊身体弱,加上两个孩子年纪小,林景行则又多雇了一辆骡车。 最后比较麻烦的是魏姨娘的尸体,没有任何人愿意拉一具尸体。 “五两银子。”林清浅开出了天价。 没有办法,虽然是初秋,但中午的温度很热,魏姨娘如果不尽快入土的话,尸体会很快腐烂,发出异味。 林景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五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而姨娘还没有安葬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有一个人接了活。 他们的动静不小,又有死人。很快就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一行人赶紧往城南去。 折腾好久,过了午时后,大家终于到了城南的院子。 城南的院子不大,两进的房子,后面一进是正房,三间的屋子,边上还有东西厢房。 林清浅让林渊一家住进了正房,而她选择了西厢房,东厢房则给了林景行。 “我住前面去。”林景行不愿意。 “二哥,事到如今,我们还要那么穷讲究干什么?虽然说住的有些不方便,但也不过是几日的事。等京城里安排妥当,我们就离开了。”林清浅叹口气说,“前面也比较挤,他们几个都伤了,你过去反倒是更不方便。” “前面只有三间房可以住人,厨房又在那边,他们也住不开。”林渊一边咳嗽一边劝说。“这儿不是林家,没有那么多规矩。” 林景行含泪点头,让身边的小厮将自己的物品送进了东厢房。 屋子暂且安排好以后,留在院子这边的安婆子夫妻立刻忙碌起来。 在三房中当差的人,一半是当年林渊母亲陪嫁带过来的人,像平婆子和安婆子一家就是。而初心和文心,则是从小就被买来,她们几乎是和林清浅一起长大的,忠心可想而知。剩余的则是余归晚的陪嫁,其他杂役都是林家人,他们一个也没有带出来。 “去买一些祛瘀的外伤药,再请个郎中过来瞧瞧。”林清浅拿出几两银子给安珀。 安珀话比较少,但做事十分稳当,他答应一声,不敢耽搁,连忙出门去了。 林清浅又拿了银子给安珀的大儿子安信,“去棺材铺买一口上好的棺材。” “妹妹。”林景行想劝说一二,他们兄妹如今没有营生的事,又几乎是净身出户,大哥林渊不能离开药物。银子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林景行想安信买一口中等棺材就行。 但魏姨娘是他的母亲,他心中又有一丝犹豫。 “姨娘打小就跟随在母亲身边,娘临终的时候,将我们托付给姨娘,可见在娘的心目中,姨娘就是她的姐妹。”林清浅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阻止了他。 “咳咳咳。”林渊也挣扎坐起来,对于魏姨娘,他不但感激不尽,而且还有深深的内疚感,“让父亲、母亲和姨娘一起合葬吧。” 林景行大吃一惊,余归晚也吃惊地看着他。 只有林清浅面色如常,她知道古代十分看中尊卑。但魏姨娘所为,在她看来,已经完全属于大义了。没有平妻身份,让魏姨娘与父母合葬,也算是成全了她。 “这?与理不符。”林景行为难地说,以他的身份,当然愿意姨娘和父亲合葬,但要是传出去,也会让林渊和林清浅被人笑话,所以,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不过总体来说,他内心的快乐要更多一些。 他知道自己不对,但他还是忍不住。 “出了林家,就不必遵照林家的规矩。以后,我们当家的是大哥,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哥还是尽早适应比较好。还有,大哥不能外出,我不方便外出,所以,找墓地的事情还是交给二哥了。”林清浅正色说。 “多谢大哥。”林景行顿时泪流满面,大哥和妹妹对他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在心中。 第15章 雪中送炭 林家很绝情,绝情得让人发指。 在林清浅兄妹在城南院子里还没有安顿好,下午的时候,林家就有人过来通知他们,让他们兄妹到林家祖坟去将林如是夫妻的棺木迁走。 林景行气得不行,他们刚离开林家,林家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一点儿情面都没有。哪怕他们是林家养得猫狗,一同生活了那么久,也该有点儿感情才是,林家太冷血了。 林景行心中将林家又记了一笔。 “明日上午,我们自当过去,你们回去回话吧。”林渊身体虽然不好,但作为一家之主,他还是硬撑着出来接待林家人。 “既然公子明白了,那小的也就不用多费口舌,小的这就回去回话。”来人是林家的管家。 此人最是小人,也最会看人眼色。 三房在林府的时候,就没少受到他的刁难。 平婆子看到他眼中带有鄙夷之色,心中的气不打一处出。反正已经离开林府,她也就不用担心会不会给主子惹事。 管家刚走出前院,就被一盆脏水当头浇上了。 “放肆......”林管家还想耍威风。 “滚。”平婆子不客气地冲着他吐了一口口水。 “再不滚,浇的可不就是冷水了。”初心插着腰嚷嚷。 林管家见对方人多,知道自己落不了好,他狠狠瞪了平婆子和初心一眼说,“滚出林府后,你们连狗都不如,真当自己还是主子。等着有朝一日,非得让你们哭喊求着爷。” “平妈妈,掌嘴。”就在初心和平婆子被他小人嘴脸气得发抖之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管家刚要开骂,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林清浅。 他可不怕三房这位姑娘,这位主的性子如面团一般,胆子不但小,而且人还比较笨。否则的话,她也不会被大小姐和二小姐耍得团团转。 林管家还当林清浅是以前的性子,他的脸上不禁带上了几分孤傲的神色。 “就算我们出了林家,我们也是清白人家。你不过是林府的一条狗,随时能被人发卖的东西,居然也敢在他人面前自称爷。林府没有规矩,但我这儿却有规矩。”林清浅的声音十分淡。 林管家冷笑一声,呵,这位还真当是主子了。 什么玩意! 人狂妄起来,往往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在林管家看来,既然林清浅不识抬举,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给林清浅留脸面,“我就是一条狗,那也只能是林家的一条狗,可我要是走出去,别人也得给我三分薄面。不知道三姑娘听过没有,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姑娘出了林家,可千万别再摆小姐的架子,否则的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呵呵,最后被人算计落入什么腌臜之地,可千万别指望老爷他们救你。” 这话可就诛心了,好好清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和腌臜之地沾边,林管家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 平婆子和初心再也忍不住,两个一个随手捡起墙根的一把扫帚,一个则冲过去直接给了林管家几个耳光。 别看三房失势,但三房下人一半是懂些拳脚功夫的,其中平婆子还算得上是高手。而林管家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哪吃过什么苦头。 当即,平婆子几个耳光甩过去,林管家两边的腮帮子就肿起来了。 他带过来的小厮见状,想过去帮忙,却被初心拿着扫帚打得抱头鼠窜。 林管家刚要发火开骂,平婆子冷笑一声,随手折了边上一根花枝对着他继续开打,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枝条打人,柔中带刚,打在身上,简直痛得要命。林管家再也顾不上骂人,一边双手护着脑袋,一边往外窜,平婆子看他逃出门外,也没有再继续追赶。 小厮见状,赶紧连滚带爬也滚出了校园。 “贱蹄子,活该被赶出林府,以后你们保管死无葬身之地。”逃得远些,林管家终于开骂。 “找死。”平婆子又怒。 “小姐,你甭搭理这种小人。”初心连忙安慰林清浅。 林清浅淡淡地吩咐,“关门。” 然后,她转身往后院走去。 “小姐的性子变得更冷了。”初心叹口气丢下手里的扫帚。 平婆子微微皱起眉头,林清浅几乎是她看着长大。林清浅什么样的性子,她如何不知。 说实在话,林清浅的性子何止是变得更冷,在她看来,主子的性子好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林清浅知道反抗,胆子似乎也变大了,可性子看起来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你不用和小人计较。”林清浅回去后,林渊看她脸上不好,一边咳嗽一边安慰她。 林清浅点点头,又担心林渊心思重,复又开口反过来安慰他,“狗咬人,总不能要人咬狗。大哥放心,我不会自作践,和一个奴才计较。” 林渊闻言,欣慰地点点头。 林景行阴沉脸,心里却是气得要死,但他身上有伤,家中又一团乱,他腾不出手去教训林管家那个小人,不好为林清浅出气。所以,他气自己无能。 “公子、小姐,药买回来了。”安珀提着几包药匆匆进门来。 “我看看。”林清浅招呼一声。 安珀慌忙将药递过去,一边顺便解释,“小的去了济世堂,李公子知道公子受伤,急得不行。但他被几个病人缠着,走不开,又有大户人家过来请他过去坐诊,所以他就先给抓了药,说忙过了会尽快赶来。这些药,李公子也没有收银子。” “我们欠李家恩惠太多。”林渊叹口气。 林清浅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已经打开药包。 李家的确很用心,几副化瘀止血的内服药方,药材用得十分精巧,就是外伤用得金疮药,品质也不错。 林景行见林清浅将打开,还用鼻子闻了闻,心中顿时有些奇怪。 清浅什么时候对药材如此有兴趣? “受内伤的,可以喝些汤药,外伤尽快撒上药粉包扎好。让他们几个别硬撑着,这几日需要用人,京城之中事情办妥了,我们要立刻启程去南方。”林清浅装作没看到他狐疑的目光,面色自若地吩咐,“叫他们别耽误事。” “是,小姐。”安珀答应一声,临走前忍不住又多了几句嘴,“大公子用的药,李公子说明日他会亲自带过来。” “有心了。”林渊继续叹息。这些年来,如果不是离家照拂,他估计早就没有命在了。三房的日子过得艰难,有他这个病人在,早就入不敷出。 钱不能买命,但有时候却可以续命。一文钱能逼死英雄汉!三房的人都记着李家的好。 “大恩不言谢,大哥不用自责。李家惦记父亲当年结下的善缘,我们又承受他们的恩情。大哥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我们到了江南安顿下来,攒了银子托人送过来就是。”林清浅安慰他。 林渊再叹一口,微微点头,算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但他的面色却不是很好。 林清浅知道林渊心中有心结,觉得是他拖累了整个三房。不过,有些事,并不是开导就能说得通的,等到了江南,大家日子好起来,林渊的心结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第16章 龌龊 因为搬出来的下人,大多身上都受了伤,能用得上的人少。所以事情办得有些急,不过安珀夫妻办事比较稳妥,到了晚上的时候,棺木和丧事用的东西就全都买齐了。 棺木用的是上好的楠木,一副棺木就花了百十两银子。对于落魄的三房来说,也算是大手笔了。 晚上的时候,林景行不顾身体伤痛,一个人跪在了魏姨娘面前守夜。 他的小厮观言受伤颇重,但他也忍着身上的痛,跪在了林景行的身后陪他。 林清浅进去给魏姨娘磕了头,又在火盆中烧了一些纸钱,然后看着林景行,“二哥,节哀。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过得好,才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我懂。”林景行痴痴地看着魏姨娘的尸体,眼中一滴泪也没有。 林清浅见状,不禁担心起来。 她跪在林景行身边拍拍他,“大哥身体弱,我又是个女孩子,思宗和觉予太年幼,今后家中事还要指望二哥出面。姨娘走了,别忘记,你还有我们。姨娘比谁都希望我们几个过得好,所以二哥想哭的话,只能今晚在姨娘面前大哭一场,今后再不许哭了。” 说完,她也不管林景行的反应,直接站起来出去了。 一会儿,屋中终于传来林景行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清浅站在墙角边听了一会儿,微微叹口气,然后转身去了林渊房中。 “二弟他?”屋内,林渊也没有睡着,脸上全是泪水。 他身体弱,不能为魏姨娘守夜,心中的愧疚更深。 “能哭出来未必是坏事。”林清浅叹口气说,“明日还得找风水地,虽然匆忙一些,不过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反而要你们两个小的操心费心。这些本该是我去操劳才是。”林渊一边咳嗽一边恨恨地捶着自己的胸。 “相公。”余归晚焦急地想要劝阻他。 “爹。”林思宗则连忙过去抓住他的手。 “我们本是兄妹,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对于我们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大哥要是再见外的话,不但会让二哥心寒,也会让我难过。”林清浅声音很冷,但语气十分坚定,不难听出她有些生气了。 这样的反应完全超乎林渊和余归晚的意料,夫妻两个一起惊讶地看着林清浅。 “大哥首要的任务就是保重身体,大嫂只管照顾好大哥,至于家中的琐事和需要外面周旋的事,有我和二哥,你们不用操心。”林清浅站起来,“如果大哥连自己都不爱惜身体,那么今日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林渊羞愧难当。 林清浅摸了摸林宗思的脑袋,淡淡地说,“最艰难的都熬过去了,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话似乎是在说给林宗思听,但林渊和余归晚都听出来,她其实是在说给他们听。 林清浅说完以后,就出了林渊的门。 “相公,妹妹好像变得与往日不同了。”余归晚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清浅远去的背影,她倒不是对林清浅的身份抱有怀疑,而是感慨一场变故逼得林清浅坚强起来。 “是我拖累了你们。”林渊更难过。如果不是他太弱,撑起这个家的本该是他,但现在一切却全都靠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 “相公。”余归晚不赞同地看着他。 林渊顿时无语,他叹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前屋林景行的哭声已经变小了,但还有,那份压抑的哭声却更加让人难受。 这一夜,三房的人谁也没有睡踏实。 第二日,事情比想象得更难。 清早的时候,林景行眼睛红肿,不过精神还算好,他已经恢复冷静。 兄妹两个人吃过早饭,就往林家祖坟赶去。 林景行负责去找风水地,天气热,棺木不能放家中太久。 而林清浅则负责去迁坟,虽然林渊和林景行都不放心,却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让她带着几个忠心的下人过去了。 林家祖坟在京城的郊外一座山头,怎么说,林家也算是大家族,祖坟的排场还是有的。 林清浅过去的时候,林氏一族族长见到她,冷哼一声,“林渊呢?三房的男丁全都死绝了,需要你一个丫头出面?” “族长。”一个老者叹口气出声阻止。 林清浅冷冷瞥了他一眼,她来的时候心中就做好了准备,林家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可她林清浅,什么时候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怎么林族长不知道我们三房已经脱离了林氏一族?管得太宽会遭天谴的。”林清浅似笑非笑看着他。 “伶牙俐齿......”族长大怒,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怼过,因为愤怒,他一张老脸几乎变成了红紫色。 “我不是林氏一族的人,就算伶牙俐齿,也与你们林家无关。我们彼此相看两厌,又何必说些无关的闲话。招呼我打了,接下来,我看还是办正事比较好。”林清浅气死人不偿命。 “死丫头......”一个林氏族人看不得林清浅的无礼,冲上去就想打人。 安珀等人立刻过去护着。 林清浅摆手阻止身边的人,冷笑开口,“他不敢。这场官司,我们是过了明路,还惊动了太后,作保的人是靖越王身边的人,要是我今日出了任何差池,有的是人帮着我们收拾林氏一族。” 族长闻言,浑身一颤。 他明知林清浅是狐假虎威,借着太后和靖越王的身份在压制他,但他根本不敢赌。如果林清浅在林氏一族这儿吃了大亏,难保这丫头不会豁出去再闹起来。上位者或许不在乎一个丫头的死活,却会在意脸面。 他不敢赌。 “滚。”憋到最后,他只能吐出一个字。 林清浅不想和他费嘴皮子,领着自己的人,转身出去了。 起坟是大事,请来的道士做了法事以后,安珀等人才开始动手。 几个下人七手八脚齐动手,一会儿,一口上好的大红棺木就露出了。 林如是是夫妻合葬,安珀是三房的老人,见到棺木,他领着下人直接跪下大哭起来。 林清浅没工夫哭,也不想哭。可在众人渲染之下,不知不觉,她的腿也弯了跪在了地上,眼中的泪水更是不要钱地往下流。 她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这份感情根本不属于自己,她很清楚。 她默默地在心中念叨,“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我会代替你为家中亲人遮风挡雨。” 众人哭了好一会儿,林清浅止住心中悲伤,吩咐众人将棺木抬起往山下运。 自始至终,林氏一族也没有人露面。林清浅更不在意他们。 到了山脚下,一个不大的孩子骑着牛出现,他窜到林清浅面前。 初心连忙拦着孩子,生怕他伤害到林清浅。 “我曾爷爷,就是老四爷让我过来偷偷告诉你一声,林家买通了人,不愿意让你们将人安葬在京城附近,你要小心。”说完,他也不管林清浅有没有听进去,然后就慌里慌张爬上牛背,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走了。 第17章 转机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常沐怒骂。 “先回家吧。”林清浅叹口气。 如果没猜错的话,林景行回去时,应该是一无所获。 按理说,起的棺木再回家,是十分不吉利的。 本来林景行已经联系到附近的庙宇,用二百两的香油银子,让寺庙的主持答应,林如是夫妻棺木可以暂时在寺庙中放置几日。 不过,事到如今,林清浅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哪怕是出家人,也逃离不了红尘俗事。 以三房的能力,哪有底气和林氏一族相比? “小姐,二公子已经找到了寺庙暂时安置老爷夫人的棺木。”安珀心中也没有底气,不过他不死心。 林清浅点头,“你去问问吧。” 安珀答应一声,飞快地向庙宇方向跑去。 一炷香后,他终于回来。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林清浅不用再问,已经知道结果。 果然,安珀脸色愤怒解释,“主持说庙宇之中来了贵客,不便放置棺木。” “秃驴也欺人太甚。”常沐气得恨不得过去和和尚拼命。 林清浅毫不犹豫,“回去吧。” 事到如今,大家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听她吩咐。一群人垂头丧气,催着牛车往前去。 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刚走了不到一里路,一个精瘦的和尚就从后面追上来。“施主,请留步。” “怎么?贵客走呢?你们又反悔呢?”常沐冷笑问。 和尚满头大汗,被他质问得面红耳赤。 “常沐,不得无礼。”林清浅呵斥。 常沐答应一声,老实站在一旁,看着和尚的目光却带着浓浓的敌意。 “实在是因为庙宇之中来了贵客,主持生怕你们冲撞了贵客,从而引祸端。如今贵客已经离去,主持就立刻吩咐小僧过来请施主过去,房间已经安顿好了,香烛也准备停当。至于怠慢施主,小僧在此给施主赔个不是。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掌,给林清浅打了一个稽首。 常沐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一些。 林清浅站着没动,她心里暗暗揣测,今日到寺庙中做客的贵客到底是谁。 她可不是三岁娃娃,被和尚三言两语就骗了。 主持之所以答应让他们暂时安置棺木,可不是因为三房面子大,更不是因为出家人慈悲为怀,而是因为林景行花了二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安置棺木的房间也不过是寺庙一处废弃破房子,听说那处只是冬季用来放置柴火的地方罢了。 反悔?只怕是因为客人的缘故。 “劳烦问一句,今日到上门做客的是哪一位贵客?”林清浅轻声问。她向来信奉,人敬一尺,她回报别人一丈。 人情,当然是欠别人越少越好。 林清浅不是自高自大的人,但她也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目前,她处于人生低谷,或许还不上贵人的人情,但谁又能保证,今后,她帮不上忙? 再说,总得知道是谁帮了她吧。 “贵客是私访出行,到寺庙不过是随性而为。小僧不敢透露,还望女施主见谅。”僧人合掌垂目回答。 他不愿意说,林清浅也不再问。 既然对方不愿意透露出身份,那她就当不知道好了。如果有缘分的话,日后总会知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最后终于将棺木搬进了庙宇之中。 常问兄弟被留下来守棺木,林清浅则带着其余的人一起回去了。 无论是林如是夫妻的棺木,还是魏姨娘的棺木,都不能长时间放置在外面。 死者入土为安,可不是说着玩来着。 林清浅回到家中的时候,林景行过来没有回来。 她对林渊没有隐瞒,将今日遇上的事情详细解释了一番。 “如果他们做得太绝,我们也只能带棺木一起回江南,这样也好,省得我们离开之后,还心挂两场,放心不下这边。”林渊有些伤感。 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是他性格软弱,他只是看得清楚,想的明白罢了。 林清浅没有说话,余归晚也没有说话。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一向听林渊的。 带棺木,还带了两具棺木上路,说起来容易,可真的做起来,还不知如何难了。 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余归晚看看林渊,心又变得平实了。有人在,还怕什么困难? 林景行中午没有回来吃饭,林渊和林清浅担忧得几乎也没有动筷子。 下午的时候,林景行终于回来。 他一脸疲惫,不等林渊和林清浅发问,就将事情交待明白了,“我找到了掮客,找到几处风水比较好的地方。但那些地方不知何故,全都被人定下来了。原本明明是空的。我琢磨不对劲,猜想或许是林家在作梗,到了中午,我已经灰心了,正想回来找大哥和妹妹商量一番,看作何打算。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转机,下午的时候,一个以前相熟的掮客过来告诉我,他朋友家手中有处好风水地,只是他想要良田换,却是不愿意卖的。问我们手中是否有良田。” 林清浅见他满头大汗,不动声色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林景行也不客气,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干了,然后继续解释,“我琢磨,要不,我就花点银子买一处良田,然后和此人换不就是了。不过,我又担心那处风水地有问题,就特意过去看了。到了那儿一瞧,还真不错。是一处小山头,坐北朝阳,前面有河水,正应了靠山傍水之意。为了不出岔子,我干脆花了五百两银子,在掮客那边买了一处庄子。说来也巧,正好有人要卖小庄子,我就买下了,然后和风水地的主人见了面,最后商谈好了。这是地契。”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递给了林清浅。 “你看中即可。”事到如今,林渊也没有法子。而且他知道,林景行虽然性格有些偏激,但大事方面,却还是十分稳重的。 林清浅不放心,让林景行带着她又去了一趟风水地。 当她真正亲眼看到风水地的时候,却忍不住发愣。 她发愣,不是因为风水地不好,反而是因为此处太好了。此地正如林景行所言,青山绿水,墓地选在南坡,背后的山就是依靠,前面则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清泉小河,加上不远处的弯曲延伸的小路,此处完全算得上真正的风水宝地。 林清浅虽然不学风水,但她以前跟着不少老家伙考古呀,所以她接触多了,多少对风水之说有一定的了解。 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山脚下还有几十亩开垦好的田地,虽然是旱田,但加上一座山头,五百两银子交换,他们是占了大便宜。 事出反常必有妖,谁都不是傻子。林清浅又认真看了风水隔绝,还拉着林景行绕着山头走了一圈,她发现山头西坡上还种了不少果树以后,心里更加怀疑了。 不过,风水的确没有问题,既然是占便宜,她暂时先放下心中的狐疑。 第18章 高德 三房的丧事办得有些冷清,因为魏姨娘的身份不够高,而且和三房交好的人也没有几个人。 林渊是个病秧子,幼年时期身体就不好,这些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结交朋友。 林清浅胆小,一直生活在大房和二房两个姑娘的阴影下,她性子比较沉闷,所以她同样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剩下的林景行,更是一言难尽。他是庶出的身份,注定不会结交到正经的朋友,首先,各府嫡出的公子哥看不上他,同样,庶出的公子,几乎被各家主母养废了,他们也入不了林景行的眼。 三房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早年就失去父母的庇护,魏姨娘又是林渊母亲身边的人,大户人家嫡庶有别,林渊和林清浅却是真正将林景行当亲兄弟相处。 所以,在这种状态下,兄妹三人就是朋友,一起结伴成长。 至于亲戚,在三房被赶出林府后,谁还愿意和三个无依无靠的弱鸡相交。 林渊看着清冷的家中,只有他们兄妹三人,加上余归晚和两个孩子跪在灵堂前,心里更加觉得憋屈得慌。 林清浅倒是看得开,常言说得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看到以后? 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有她,势必要将三房的生活撑起来。 不过,好在三房也并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 晚上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人急匆匆而来。 他们身边的小厮抱着包裹,包裹之中散发出浓浓的药味,进了灵堂后,两个人也没有看轻魏姨娘的身份,恭恭敬敬磕头烧了纸钱。 林渊身体弱,不能回礼,于是林景行磕头回礼。 林景行对上门而来的李家父子,心中除去感激,还有难得的尊敬。 当年,李家父子的确得到过林如是的帮助,但那点儿帮助对于李家这些年回馈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李家父子是真君子! “昨日晚上得到消息后,本就该来看看。但贵人府中来找,我们父子却是不敢不去。”李世海面露愧色,“还望大公子见谅。” “我们和林家脱离关系,你们父子还能过来,已经难能可贵。行医者父母心,病人需要,自当在前。”林渊正色回答。 林清浅是女眷,其实应该回避外男才是。 不过三房人丁少,从林家搬出来又十分匆忙,所以兄妹三人倒也没有讲究那么多。 林渊和李家父子说话的时候,林清浅就静静地坐在边上,她并没有以主人的姿态说话,而是选择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观察。 李仲明察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清浅身上穿着白色孝服,脑门上缠着白布,她本就长得好,以前因为穿着不如大房和二房的两个姐姐,甚至连两房庶出的姑娘衣物首饰都比她好,她虽然不会计较,却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见人更是羞愧得不敢抬头。 李仲明见过她几次,对她印象却不深。 没想到灵堂一眼,却让他惊艳不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林清浅长得如此漂亮。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孝服白色的孝服看起来简单,但穿在林清浅的身上,却让她多了几分柔弱清雅之美。 林清浅见他盯着自己发呆,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冷意。 或许李仲明察觉到她的不快,慌忙转移了目光。 “李老爷、李公子,请便。”就在此时,余归晚身边的丫头紫菀手拿白布过来递给李家父子,上门的客人,手臂是要系上白布的。 紫菀的出现,无疑是缓解了李仲明的尴尬,他抢着伸出手接过白布条。 “奴婢来。”紫菀不拿他当外人,主动过去将白布系在了李仲明手臂上,然后才老实地退下去。 林清浅坐在没动,神色也没变,似乎刚刚的怒意只是瞬间而过。 李仲明不敢再放肆,端着坐正听林渊和李世海说话。 “大公子幼年受寒,病情久拖成疾,汤药是万万不可断的。”李世海叹息,“我们来的时候,抓了一个月的方剂,大公子先暂时喝着。听说大公子要离开京城回江南?” “又得劳烦你们。江南那边,母亲当年给我们留下一个庄子。也有人守着,留在京城之中,家中病的病,弱得弱,我们也没有什么营生的法子,还不如去江南。”林渊叹息。“江南气候好,也适合我。” “既然大公子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回去后也会好好准备一下,我先给大公子准备半年需要的草药,只要保存得当,草药也不会坏。半年过后,想必几位已经能安顿好了,也不需要我这边再送草药。” “这如何能行?”林渊有些窘迫,“这些年没少得到你们父子照拂,我们心中一直记着,却无以为报。如今要离开,你们还为我想得那么周全,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大公子千万别这样说,如果当年不是林三老爷仗义,哪有我们李家的今天。”李世海慌张摆手。 “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咱们先别提。大公子还是想想今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你们病的病,弱得弱,剩下的又是女流,一路上,你们必然不易。天高路远,我们就是有心相助,也无济于事。人力出不了,我们也只能出点儿微薄之力了。这三百两银子,你们先拿着,因为药堂之中才进了一批药材,其中不乏还有几株贵重药材,所以,我们也只能拿出这点儿了。还希望大公子不要嫌弃。”李仲明从怀中掏出三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使不得。”林渊慌忙推却。 “这些年来,你们对我们已经照顾许多。你们过得也不容易,药草我们收下了,但银子却万万不能收。”林渊因为激动,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大公子是存心想让我们父子寝食难安?”李世海更激动,“大公子要是不收下银票,就是嫌弃我们给的银子不够。”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重,不过很管用。 因为林渊根本不知如何拒绝。 “大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言语,我定当竭尽全力而助。”李世海正色补充一句。 林渊夫妻和林景行顿时感动不已,林清浅神色让人捉摸不透,李仲明偷看她一眼,越发觉得看不懂她了。 林家即使没有多少宾客来吊唁,但毕竟家中在办丧事。李家父子并没有在林家待得太久,片刻后,他们就告辞回去了。 “这些年,我们欠李家太多了。”林渊感叹。 “爹,等我长大后,一定回报他们。”林宗思年纪小,但被余归晚和林渊教导得好,小小年纪就知道仁义廉耻。 “大哥,草药多少有些味道,放我房间吧。”林清浅淡淡地开口。 林渊和林景行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林清浅只好解释一下,“家中屋子少,各处都挤得很。人多,即便上门的客人少,但谁也保不住这几天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人上门来。我一个人住,屋子宽敞,又是闺房,即使有人上门来,也不好进我的屋子。” 林景行点头赞许,“还是妹妹考虑得周到。” 第19章 节外生枝 林渊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林清浅吩咐初心和文心过来,将草药包裹抱着送进了自己的房中。 天色暗下来,院子里挂上了白色的灯笼,昏暗的烛光下,四周显得十分幽暗。 林渊身体差,早早就回房歇息,余归晚则要照顾他,还有两个幼小的孩子照顾,也不能守夜。她有些担心,幼子觉予前日似乎受到了惊吓,这几日总是恹恹的,没有半点儿精神。 余归晚有些后悔,傍晚李家过来的时候,她就该让李家父子看看才对。 林清浅想留下来陪林景行守夜,但林景行死活不答应,板着脸让她回房去了。 林清浅见他眼中悲戚很重,心里叹口气,答应他回房去了。 “将草药拿过来。”回到房中,林清浅淡淡地吩咐丫头。 初心答应一声,过去将包裹抱过来。 文心却有些担心,她不明白,这么晚了,小姐为什么还要看草药。 林清浅坐在桌子旁,将草药包打开,细细看了检查了一番。 初心和文心见她神色凝重,又见她反复将草药放在鼻尖闻,心里都不禁紧张起来。 “小姐,可是草药有什么问题?”初心紧张地问。 文心见状,立刻主动站到了门槛边。 林清浅瞥了她们一眼,淡然地回答,“就你们多心,夏季虽然已经过去,但天气还是热。我就是想看看,这些草药中有没有发霉的。都是入口的东西,总得小心一些才是。” “济世堂在京城之中口碑一向不错,李家又对公子多有照拂,多年来,他们可从没有给过差的药材。”初心小心地回答。 “大公子喝的汤药一直都是在李家抓的药材?”林清浅忽然问。 “是呀,都十来年了。”初心老实地回答。 “大哥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怎么不去别处找郎中看看?”林清浅叹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姐,你忘记了。开初的时候,大公子也找别的郎中看过,可是公子吃了别的汤药,病情不但没有见好,反而更重了。而且,咱们三房底子薄,公中开始还愿意给银子,后来全是靠小姐和夫人卖了首饰贴补,哪有机会请名医看?说起来,李家算是贴补了我们十来年了。”初心惊讶地看着林清浅。 这些都不是秘密,小姐一直都知道呀。 “别用见鬼似的眼神看着我。”林清浅瞪了她一眼,“掉进湖中,死里逃生算是活过来了。可是我的脑袋受了撞击以后,以前的事情我几乎全都记不起来了。你们也别在两位公子和夫人面前多嘴,省得他们跟着担心。” “小姐。”初心吓得伸手将想检查她的脑袋,“奴婢该死,居然不知道小姐伤得这么重。不行,明日该找郎中过来瞧瞧才是。” “小姐。”文心也忍不住担心地看过来,人却还是站在门边没有动。 林清浅见状,心里暗暗赞赏。 文心,为人稳重而且细心,以后能好好培养成左右臂。 “大惊小怪,只是失去记忆,又不是没命。要我说,记不得以前的事也好,省得烦心伤心。”林清浅长舒一口气说。 “小姐,你的脑袋还痛不痛?”初心不敢动手,只能眼巴巴看着她的脑袋。 “痛,不过不是很厉害。”林清浅慢悠悠地回答,“对了,这些年是谁给大哥熬药?” “是紫菀和秦妈妈,她们母女手脚麻利,又是夫人贴身的人。以前府中人多手杂,夫人信任她,所以就将熬药的差事交给了她们母女。”文心回答。 林清浅点头,“以后,她们过来取药就给按份给她们。” 文心和初心答应了。 林清浅就吩咐她们给自己端来热水洗漱。 初心欢天喜地出去,文心却偷偷看了林清浅一眼。 林清浅装作没有看到她偷偷的眼神,慢条斯理将桌子上的草药收拾妥当。 洗漱完毕以后,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放松了呼吸。 一会儿,守在边上的两个丫头也睡下了。 林清浅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心里正翻腾着了。 三房的人对李家感恩戴德,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其实李家对林渊一直包藏祸心。 虽然这两日,日子过得比较乱。但林清浅只是一眼,就看到了林渊的不对劲。 林渊双唇暗黑,眼圈也发青,即使没有为他把脉,林清浅通过望,也看出林渊模样像是中毒。 她的医术极好,为人活泼而且善于交际,更因为在现代的林家底蕴深厚,位高权重,她能比别人接触到更多名医。她学得杂,不过她的天赋也高。不是吹牛,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今后她林清浅或许在杏坛上也会是以一代名医的身份出现。 林渊的症状像中毒,如果不是这几日事情太多,她早就亲自为林渊看诊了。 李家大手笔,能用十几年的时间折腾一个人,林清浅想不明白,既然李家想整死林渊,为什么不干脆点,直接换了一味毒药毒死林渊呢? 一个郎中想要害死一个人,有的是方法不是?用十多年时间去害一个人,想想也说不通。 除非,李家对林渊恨之入骨,不想他早点死,而是要让他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 想到一个可能,林清浅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不行,明日一定要找机会为两个小侄子好好看看。 就在林清浅胡思乱想之际,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声。 “出了什么事?”没等林清浅发话,初心已经下床出去查看了,而文心则小心翼翼守在床边。 片刻之后,院子里的声音更大了。 林清浅本来就没有入睡,外面声音那么大,她干脆坐起来。 文心上前伺候,她摆摆手,就倚在床头等消息。 好在初心回来得很快,“余老夫人出了事,她身边的丫头过来求救。” 她说得简略,但林清浅一听就明白了。 初心所说的余老夫人指的是余归晚的亲母,而余老夫人其实也只是三房对她的尊称。其实,她只不过是余家的一个贵妾罢了。 通常来说,林渊再不得宠,那也是林家三房正儿八经嫡出的公子,怎么也轮不到娶一个庶出的姑娘。当年,老夫人还只是个普通的妾室,根本不是什么贵妾。 可惜,当年三房没有长辈撑腰,林渊又是病秧子,林老夫人为他安排的婚姻,他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拒绝。 余家也算给林渊一点儿面子,在两人定亲之前,就将余老夫人抬为贵妾。 不过,余家可没有人羡慕余归晚,谁不知道林渊是京城之中有名的病秧子。 一个快要死的人,就算是嫡子,也没有姑娘喜欢。 好在余归晚性子好,她嫁给林渊之后,非但没有嫌弃林渊,反而尽心尽力照顾他,连带对林清浅和林景行也很好,颇有长嫂的风范。 “出了什么事?”林清浅问。 “不清楚,人去见夫人了。”初心回答,她心里直叹气。三房目前来说,自身都难保,老夫人出事,夫人怎么办? 第20章 怎一个乱 林清浅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再说。 余老夫人是余归晚的亲母,准备地说,她在余家,被人称为兰姨娘。要是她出了事,余归晚心里绝不会踏实。 这些年来,余老夫人对林家其实颇有照顾。 她是个姨娘,每个月的月银,也只有二两银子,能攒下银子实属不易。老夫人原来出自商贾之家,当年傍身的银子有些。而这些银子最终也给了余归晚和林渊。 于情于理,林清浅也不能放置她不管。 她有不妙的感觉,他们兄妹三人刚被林家赶出府,那边老夫人就紧跟着出事。别怪她多想,她总觉得老夫人出事,和林家这边有关。 初心和文心见她起来,连忙过去伺候她穿衣。 林清浅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了林渊的房里。 她住在西厢房,林渊就在主屋之中,两边离得很近。 等她出了房门后,就听到正房中传来余归晚压抑的哭声,还有林渊气得拍桌子的声音。 林清浅站在门口故意发出动静,屋子里的哭声就停下了。 “我进去了。”林清浅轻声开口。 “进来吧。”林渊在屋子里答应一声。 随即,房门就被打开。 “奴婢见过小姐。”开门的是紫苏,小丫头是余归晚陪嫁的丫头之一。 林清浅见她眼睛红肿,眼眶中还有泪水,心里暗暗猜测,余家老夫人必然是出了大事才对。 林清浅冲着她微微点头,然后进了屋里。 “天杀的,姨娘给他生了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见小姐出了林家,就要将姨娘发卖出去,老爷和夫人的心怎么那么狠。”余归晚身边的奶娘秦婆子声音忽然升高,她显然是气坏了。 “小姐,怎么办?”紫菀抹着眼泪问主子。 涉及到亲母的事情,余归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已经失去平日里的冷静和沉稳。 她顾不上身边的人,正眼泪汪汪看着林渊,似乎等林渊给她出主意。 “知道他们要将姨娘卖到哪里去?”林渊到底是男人,气愤之余,他还能保持该有的冷静。 “花婆子进的府。”来者焦急地回答,“小姐、姑爷,要是去晚了,只怕会节外生枝。” “大哥。”林清浅出声。 林渊和余归晚这才注意到她过来,文心见屋子里的丫头个个脸色慌张气愤,无人给林清浅搬凳子,她沉默地过去搬了一张凳子给了林清浅。 林清浅落座,轻声询问,“姨娘犯了什么错被发卖?” 来的丫头怯怯地看了余归晚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企口。 “姑娘问你话了。”余归晚发怒。 小丫头见她生气,这才慌张回答,“姨娘听说小姐和姑爷被赶出林家,姑爷差点儿被林家打死,立刻就慌了。她担心小姐和姑爷在外没有着落,就将最后养老的一点儿银子拿出来,准备送给小姐和姑爷。没想到,夫人房中正失窃,夫人为此大怒,立刻在府中挨个搜查起来。谁知道,就搜到了姨娘的头上。姨娘喊冤,可不知为何,夫人丢失的几样首饰就混在姨娘准备的银票中,于是夫人和老爷全都发怒,就......” “姨娘不会做那种腌臜之事。”余归晚激动站起来。 林渊和林清浅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无需多说什么,两个人全都明白,余归晚的母亲还是因为他们受到了迁怒。 “来的时候,花婆子可曾离开?”林清浅细声继续问。 “奴婢来的时候,那婆子刚进府。”小丫头焦急地回答。 林清浅站起来,“走,去余府。” “我也去。”余归晚激动地也跟着站起来。 林清浅迟疑一下,然后点点头。 林渊有心无力,他叹口气安慰妻子,“到了那儿,别急。闹翻了,总归对姨娘不利。” 余归晚流着泪点头,“相公,我明白。” “妹妹,无论如何,想办法将姨娘接过来。”林渊愧疚地看着林清浅。 林清浅再点头,“我收拾一下,嫂子稍等片刻。” 余归晚心全乱了,根本听不进她说什么,只是胡乱点头。 林清浅进了自己的屋子,让文心将银票带上,又让安珀跟上。 晚上没有车,几个人只能靠步行。几个人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余家。 好在余府离院子并不是太远,一炷香时间,他们就到了余府门口。 余归晚直接就要进府去。 “站住,没有帖子,不能进府。”守门的小厮鼻孔朝天拦住了他们。 “大胆奴才。”余归晚气得发抖。 林清浅却波澜不惊,捧高踩低的人多得去,她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居然连五小姐都敢拦,活腻了是不是?”紫苏开口骂。 “哟,我好怕呀。”小厮冷笑,“你还不知道吧?兰姨娘在府中行窃,被夫人揪出来了。人赃俱获!兰姨娘本该送官坐牢,不过夫人老爷心善,饶了她这一回,只是要将她发卖出去。只是府中有人不服,所以五小姐嘛,也就被府中除名了。老爷夫人吩咐过,今后府中再无五小姐。” 余归晚听了小厮的话以后,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紫苏连忙扶住了她。 被家族除名,余归晚顿时悲从心中来。她恨自己父亲太绝情,更恨余夫人的狠毒。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事情的经过,但她自己的母亲,她很了解。母亲绝对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她这边刚被林家赶出来,那边姨娘就出事,就是没脑子,她也知道,姨娘因为她而被人陷害了。 “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林清浅愿意花银子赎人。”林清浅淡淡地开口。 小厮用鄙夷地目光看了她一眼,身影却没有动。 一个落魄的小姐还想吩咐他做事,什么玩意! “你进去告诉你家老爷,人在做天在看,得饶人处且饶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既然他愿意给姨娘一条生路,那么姨娘被亲女儿赎回,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如果今日我们接不到人,明日余家的名声受损可别怨我们。”林清浅语速很慢,“听清楚了吗?” 最后一句,她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小厮看着她发愣,似乎是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 “你最好一个字不漏地禀告给你家主子。你们也不用怀疑,我说到必然做到,想必余大人和夫人也知道,我们告到太后面前,那么去个衙门什么的,我就更不惧了。顺便告诉你家主子,我们愿意多出一些银子赎人。” “还愣着干什么?没耳朵吗?耽误了事,让你吃不了兜子走。”文心也发了狠。 “要是传出你家夫人伪善的消息,不知道你家主子会不会怪你?”余归晚也反应过来,她忍着心里的悲痛,也发了狠。 小厮吓了一跳,他迟疑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进了府。 余归晚看着被关上的大门,再也撑不住,抱着紫苏就小声哭起来。从今日开始,她再也没有娘家了。 第21章 条件 林清浅没有说话,她有些私心,倒是觉得兰姨娘被余家赶出来,是一件好事。 余归晚是庶出的姑娘,又排行第五,没有出嫁之前,她在余家并不得宠。而相比之下,兰姨娘在府中比她更不得宠,兰姨娘贵妾的身份,并不是余大人有多喜欢她,说白了,她之所以被抬成贵妾,无非是余家给林家一点儿脸面而已。 再过几日,三房就要离开京城,余归晚就是不说,林清浅也知道她放心不下兰姨娘。 兰姨娘这些年对林家付出很多,如果离开时,能将兰姨娘带走的话,今后余归晚心中也不会留有心病。 不过这些话,这会儿不适合说,林清浅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夫人,姨娘离开余家倒也好。这些年,姨娘受了多少苦。再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京城,要是姨娘还留在余府,夫人少不得又要为她担心。如今姨娘可以离开余府,夫人正好将姨娘一起带走。”紫苏气愤之余,抱着主子安慰。 余归晚是个传统的女人,紫苏的话,让她心一动。不过,随即,她又迟疑羞涩地看了林清浅一眼。 紫苏的提议,余归晚当然赞同。如果姨娘能跟着她一起离开京城,她对京城之中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父亲?想到那个貌岸道然的父亲,余归晚一阵苦笑。 不过,她有些担心。三房脱离林家后,他们也算是自立门户。家中无长辈,她是长嫂,勉强算是个能主事的人。 不过,要是带上姨娘的话,林家兄妹会不会有看法? 林清浅暂时顾不上揣测她的心思。 她心里正琢磨,余家最后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 如果余家大张口,特别是那个难缠的夫人要是折腾,胡编乱造出一笔银子要兰姨娘赔偿,她还真会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目前来说,三房最缺的就是银子呀。 她不是余家人,明知兰姨娘被人陷害,但她没有证据也是枉然,短时间内,想要为兰姨娘翻身,简直难于上青天。 林清浅不是托大的人,她信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祖宗留下的古训,总没有错。当然,如果有机会,她也乐意当场就报仇。 三房没有底气,更没有能力为兰姨娘撑腰。所以,这个哑巴亏,兰姨娘是吃定了。 也不知小厮进去后有没有添油加醋胡编乱造。 反正余家大门好久才重新打开。 小厮再出来,眼神中依旧还有鄙夷之色,不过他的语气却没有一开始的尖酸刻薄。 “老爷、夫人让你们几个进去。”说完,他再也没有搭理余归晚和林清浅。 紫苏气得脸色涨红,她刚要发火,林清浅却已经拉着余归晚进了大门。 紫苏只好狠狠地瞪了小厮一眼,最后到底没有开口骂人。 “呸,什么东西。”小厮冲着她们的背影吐了一口。 林清浅听见了,不过没有什么反应。她懒得和一个小人计较! 余归晚则没有心情和小厮计较,姑嫂二人带着下人,匆匆进了余家的花厅。 花厅内烛火通明,余大人和夫人就坐在上首,边上则站着几个年轻男女。 这几个人,林清浅脑子里有印象,他们是余归晚名义上的兄弟姐妹嫂子。 “孽障。”没等余归晚开口,余大人就冲着余归晚开骂。 “爹。”余归晚脸色僵住,眼中多了几分愤怒。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兰姨娘身上。 往日的兰姨娘性情开朗,喜爱打扮。但此时,她跌坐在地上,衣服被扯得歪歪斜斜,身上还有血迹,特别是额头上还有鲜血往下流,半张脸都被血盖住了,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姨娘。”余归晚再也忍不住,大哭扑了过去,她抱着兰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清浅的目光却落在兰姨娘有些变形的双手上。 余家果然够狠,要将人发卖出去,居然还打折了兰姨娘的一双手。 “你过来干什么?”兰姨娘腮帮子和嘴一片青色,她本来目光涣散,人懵懵懂懂的有些不清醒。 余归晚的哭声,让她迷糊的脑子顿时变得清醒过来。 “孽障,你还有脸哭。”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贼生出来的玩意,骨子里说不定也有贼性。” “咱们的脸都被她们这对贱皮子给丢尽了。” ...... 余家几个小姐、姨娘七嘴八舌指着余归晚骂起来。 林清浅根本不看她们,她淡淡地看着余大人,“如果嫂子骨子里有贼性,各位别忘记了,你们身上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余大人,你也甭气,夫人和嫂子没有什么血脉,口无遮拦能说得过去,不过大人还是想好了说比较好。毕竟在别人看来,每一个孽障都是有老子的。” 余大人...... “好个伶牙俐齿,难怪林家容不得你。”余夫人脸色阴沉,她如毒蛇一般盯着林清浅。 “多谢夫人关心。不过女人操心太多,容易伤心伤肺,会老得快,短命的。特别是心思恶毒的女人更是如此。夫人,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林清浅优雅地回答。 “林清浅,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法子?”余夫人大怒。 “怎么会?余家家大业大,余大人位高权重,夫人作为余府的女主人,也算是厉害人物,清浅有自知之明,我不过是个小角色,在两位眼中,估计连蝼蚁都不到。不过,我一直坚信,天子脚下,王法一定大于家法,国法一定大过私刑,我想这个道理,余大人比我更清楚。是不是?”林清浅不卑不亢地回答。 余大人闻言,脸上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这话让他怎么接? 不过,林清浅的表现,让他有些忌惮。一个当街拦着太后告状的女子,要是在他这儿吃了亏,估计林清浅真的能豁出去闹。余家倒不是怕林清浅,但如果因为一个小女子,而让余家名声受损的话,他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余大人,夫人,既然已经决定将嫂子扫地出门,断绝关系,所以,你们也不用将她当余家人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也别为她而感到丢脸。明人不说暗话,大人和夫人要多少银子,才让我们将人领走?”林清浅有些不耐烦。 余大人和余夫人,心中想过千万种方法,他们也幻想过,林清浅和余归晚进了府会如何求他们。 可万万没有想到,林清浅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余夫人心有不甘,想刁难她。 林清浅却抢先开了口,“想必小厮已经将我的话传给大人和夫人,大人何不给句痛快话。” 余大人闻言,眼睛又是一紧,林清浅还敢威胁他。 可偏偏他还就在意余家的名声,所以,他还就得忍下这口气。 “贱人偷了本夫人五百两银子,发卖的银子,本夫人也不要多,五十两。”余夫人没等余大人说话,就报出了价格。“首饰既然找到,本夫人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我没有拿。”兰姨娘不认罪,她愤恨地瞪着余夫人。 余夫人嘴角勾起,满脸不屑,“贼就是贼,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做贼。” “余大人一开始就准备向牙婆讨要丢失的银子吗?”林清浅淡然地问,自始至终,她都是将余大人一人当成了对手。 第22章 妥帖 余夫人见林清浅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心里暗恨,“此一时彼一时。亲闺女买贼亲娘,不该补上亲娘留下的窟窿吗?毕竟,名声要是传出去,对你们也不利。老爷惦记往日的情义,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但.....” “作为当家主母,后宅混乱,传出去,我相信别人更愿意在背后议论余夫人管家无力,余大人后宅不宁。”林清浅打断了她的话。 “姨娘的规矩是夫人教导的,主屋为上。兰姨娘赤手空拳一个弱女子,居然能从夫人房中取出大笔贵重首饰,而夫人身边一干的丫头婆子居然无一人发现。我说余大人,不是我多管闲事。要是换成我的话,早就该将那么一群下人给发卖出去了。一群废物,养着多费粮食。”她说话的语速平稳,细细听起来还有些调侃的意味,似乎没有一点儿发狠的迹象。 余大人和余夫人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余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则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林清浅。 虽然说,首饰、银票当众从兰姨娘屋中搜出来。但如果认真推敲的话,事情经过也不是一点儿破绽没有。 “余大人,你说是不是?”林清浅不识相,顺势又追问一句。 “姨娘身上伤势这么重,你们这是存心想打死她吗?”余归晚抱着兰姨娘,心中对亲爹最后的一点儿念想也消失了。 “她是自作自受。” “一个贱人,值得我娘惦记,当真是笑话。你自作贱,不要将别人想得和你一样。” “一个妾室罢了,做错了事,难不成正室还不能教她规矩?” “没有规矩哪有方圆。” 屋子里,余家一干小辈又开始七嘴八舌叫起来。 余归晚气得浑身发抖,但她也不知如何反驳。按照大乾律法,正室可以随意买卖妾,别说余夫人找了理由,就算余夫人没有半分理由,她也可以随意将兰姨娘发卖出去。 这是国家给正室的体面。 林清浅对律法不熟悉,不过她善于观察。她见余归晚虽然恼怒,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就猜到余家对发卖兰姨娘必然有充分的理由。 这就有些难办了! “余大人重情重义,余夫人贤惠善良,我相信二位心中也不忍真的将兰姨娘往死路上逼。夫人要是不愿意退步,这事......”她选择退让一步。 明日魏姨娘要出殡,不能耽搁时间。 再继续和余家磨嘴皮子,要是赶上宵禁那就麻烦了。 “三百两算是对夫人的补偿,卖身的银子,就照外面的价。”余大人忽然改口。 “爹。”余家小辈不服。 余夫人脸色也很难看,不过男人已经开口,她也不好反驳,让余大人脸上无光。 “交了银子,她不许从府里带走任何东西。五丫头必须和府中断绝关系。”余夫人冷笑开口。 林清浅不好替余归晚做主,她静静地等余归晚做决定。 “好,我答应。”余归晚答应得干脆利索,半点儿也没有迟疑。 林清浅暗暗点头,她喜欢余归晚的性子。 余归晚看似温柔,性子软绵,但大事上却很果断。要是余归晚不乐意和余家断绝关系,林清浅还真不好逼她答应下来。 “果然是贱人生的种。爹生养了你,你居然半点儿留恋都没有。”一个长相酷似余大人的年轻男子指着余归晚开骂。 “我留恋,你们就不将我赶出去呢?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你们想要的?”余归晚眼睛红肿,咬牙切齿地回答。 “卖身契。”林清浅让文心交了银子,她见余家只是写了断绝书给余归晚,却没有给兰姨娘的卖身契,就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们。 余大人脸色一顿,余夫人恼怒,她拿起笔写了卖身契,然后按上手印,扔给了林清浅。 “两份。”林清浅淡淡地要求,“我算是第三方。” “你.....”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林清浅不怕她,“以后我是要嫁人的。” “给她一份。”余大人见余归晚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心中更加恼怒。他冲着余夫人吼了一声。 余夫人恼羞成怒,将所有的怨气又算在了林清浅的身上。因为不想再看到林清浅和余归晚,她还是让人重新写了两份断绝书和一份补充性的卖身契,扔给了林清浅。 东西到手,林清浅也不想继续留下。 “娘,我们回家。”余归晚亲自将兰姨娘搀扶起来。 “余大人,最后一句忠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林清浅随意站起来,随手将几张纸递给了文心。 文心连忙将纸张收好。 余大人和余夫人的脸色顿时一片黑紫。他们不是羞愧,而是被林清浅给气坏了。 林清浅不搭理他们,她心中有些焦急。 看情形,兰姨娘伤得不轻,天色太晚,外面的医馆已经全都关上了。也不知道兰姨娘到底伤得如何,能不成撑到明日? 几个人匆匆离开余府,余家的人,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们。 没有车,回去只能靠两条腿。 文心见状,干脆蹲下,将兰姨娘背上了。 只是,她们出来的本就晚,在余府又耽搁不短的时间。 出了余府,外面的大街空荡荡,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快点,宵禁了。要是被逮住,少不得又要惹上麻烦。”余归晚急得脑门直冒汗。 林清浅心里也急,不过她面色却不显,只是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尽管如此,几个人刚拐过一条街,还是被一队巡街的禁军拦住了。 “什么人?抓起来。”禁军十分蛮横,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们,领头的那个就直接下令抓人。 “大人,我们是城中百姓,因为家中有人生病,才逼不得已出来找郎中看诊。这不,因此耽搁了时辰,还望大人通融一番。”安珀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想要塞给领头。 “放肆,竟然但行贿。看你们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有人生病?家中男丁哪里去呢?竟然让一干女流出面?”领头的人不好糊弄,也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他没有听进安珀的解释,反而越发凶狠起来。 林清浅心里暗叫倒霉,对方质问,她也没有被吓住。 “家中正办丧事,大哥常年卧床不起,不能出面。二哥正在守灵,家中长辈出了意外,只能我和嫂子两个女流出面。大人如果不信,可派人跟着我们前去。我们的院子拐过这条街就到了。”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也很淡然,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是那样清晰。 领头军人冷笑一声开口,“家中用得起下人,还需要你们两个女流出面吗?爷瞧着,你们不像是良家妇人,反倒像是奸细。” 罪名有点儿大,余归晚发慌,一个劲解释。 林清浅心里有些恼火,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这些禁军也太气人了,说不准真要遇上麻烦。 要是错过了明日魏姨娘的出殡,可怎么办? “抓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安珀也有些慌,他下意识就想护主。他的举动无疑更是激怒了对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靖越王府从宫中回府路过,他们是我的朋友,只是普通百姓,并不是什么奸细。” 也不知道水白是从哪里冒出来,他手中举起一块腰牌出现在林清浅面前。 第23章 提防 禁军头领看清楚水白手中腰牌后,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好了,收起兵器。” 他身后的禁军听了,立刻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兵器收起。 接着,一顶轿子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抬脚的是四个精瘦的年轻人,他们肩上抬着一顶轿子,脚下却半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 幽静的大街上,他们就那么唐突的出现了,犹如幽灵一般。 “小的见过王爷。”头领紧张地过去行礼。 “陈世伟?”轿子中的声音低沉,带有磁性,听起来十分年轻。 “王爷知道小的?”头领有些惊讶,他虽然身上有点儿小职,不过放在几十万禁军之中,根本不够看。 他万万没有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靖越王居然知道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名字。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肩负保护圣上的责任,意义重大。各位尽心尽职办事,有你们在,圣上也就安心了。” “小的愧不敢当,保护圣上,守卫京城,乃是小的们职责,小的不敢托大。”领头越发谨慎。靖越王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之中又有谁敢小看这位年轻的王爷呢? “嗯。”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轿子中人的情绪。 “几位大人也是职责所在,虽然你们事出有因外出,不过还是尽快回去,少在外面逗留。”水白笑嘻嘻地对林家几个人说。 “多谢大人,我们这就回去。”余归晚屈膝行礼,心中对水白颇有好感。 这位大人是个热心肠的人,在林家已经帮了他们一次,这一次又亏了他。 林清浅没有说话,她只是跟着余归晚,也是冲着轿子方向行礼。她心中却是在暗暗猜想,靖越王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水白是靖越王身边的人,他出来为她姑嫂解围,定然是得了靖越王的同意。 靖越王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帮她们姑嫂? 可怜的靖越王根本不知道,他一时的同情心泛滥,居然会引起林清浅对他的怀疑。 轿子在众人注视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宵禁乃是圣上定下律法,几位事出有因,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还是尽快回去,不要再在外面随意走动。”头领狐疑地看了林家人一眼,然后严厉地训斥。 “大人,我们这就回去。”安珀急得额头上全是汗水,转危为安,他一颗心也就定了。 林清浅几个人不敢多说,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禁军则继续四处巡逻。 寂静的夜色中,他们整齐的脚步,无端让人听起来觉得有些心慌。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小院子中,林景行和林渊因为担心,坐在小厅中正等她们。 兄弟二人看到她们平安归来,都不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们又看到了文心身后的兰姨娘,两个人惊得立刻过去。 兰姨娘已经晕过去了,她静静地趴在文心背后,双手无力地垂在边上。如果不是紫苏在背后托着,文心根本背不住她。 文心虽然练武,但背后多了一个人,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早就累得满头大汗。 “家中拥挤,让兰姨和我一起住吧。觉予和思宗年纪小,大哥也需要人照顾,我屋子里有文心和初心,兰姨在我屋中,也有人照顾。”林清浅开口。 “怎么回事?”林景行惊讶地问。 “先让平妈妈给兰姨看看,别的稍后再说。”林清浅叹口气说,“一言难尽,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那边,林渊和余归晚对视一眼后,也觉得林清浅说的方法比较好。 家中人多房间少,并没有多余的房间,也只能将人安排在林清浅屋中了。 常言说,久病成医。 因为林渊身体不好,两个孩子也比较虚弱,平婆婆愣是学了一点儿医术。疑难杂症她看不了,不过一些小病,她倒也知道怎么应付。更何况,她本就会武,对一般的外伤也能处理。 “怎么样?”余归晚带着哭腔问。 “还算好,都是外伤,体内没有伤,不过两只手全都被打断了,奴婢处理不来,明日还需要专门请郎中上门来。”平妈妈担忧地回答。“奴婢先将她的手腕简单包扎一下,再熬一些散淤的汤药送来。” “去吧。”余归晚嘤嘤地哭起来,在家中,她不敢哭得大声,生怕林渊为她担忧。 “大嫂,兰姨能平安出来,就是一件喜事。吉人自有天相,她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转。”林清浅安慰她,“天色太晚,明日还要早起,你赶紧回去歇息吧。你不回去,大哥定然也不会歇息。” 余归晚有些不放心兰姨娘,不过林清浅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她。 “姨娘那就麻烦妹妹了。”余归晚带着歉意说。 “嫂子,我们是一家人。兰姨是嫂子的亲娘,在我和哥哥看来,她也是我们的家人。”林清浅正色说。 一句话成功打散了余归晚心中那点儿不安,她感动地拉着林清浅的手,想说几句贴己的话,却不知说什么,眼泪一个劲往下落。 林清浅安慰了她几句,余归晚这才离开她的房间。 没有外人在,林清浅慢慢落座,手指也搭在了兰姨娘的手腕上。 “小姐,你懂医术?”初心惊讶地问。 文心瞪了她一眼后,低低地警告她,“闭嘴。” 林清浅收回手,还算好,兰姨娘的确没有内伤。至于外伤,看着厉害,慢慢调养,淤血总会散去。倒是兰姨娘的手,有些麻烦了。 骨头是被打折的,所以断的比较整齐,并没有碎骨。林清浅决定等办完丧事以后,她再帮着处理。 “小姐,奴婢将榻收拾好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文心过来劝她。 “屋子里无论发生什么,到外面,你们绝对不能多嘴。就是在两位公子和嫂子面前,也不许漏出口风。如果有人套话,不管是谁,只要涉及到屋内的时候,都不许泄露一个字。”林清浅严厉地盯着两个丫头。 她不担心文心,文心沉稳细心,这丫头早就发现她的不同,却没有点出来,反而处处为她着想。所以她不担心文心被人套话。 她担心的是初心,小丫头对她忠心耿耿,可性子活泼,对三房所有人都没有半点儿提防。林清浅不想节外生枝,她懂医术,必须暂时保密,最起码在抓到内鬼之前,这个秘密不能透露出去。 “小姐,你怀疑?”初心活泼又不傻,林清浅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提防家中人。 “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露出异样。好好跟着文心学学,别遇上什么事,就咋咋呼呼,你呀,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林清浅白了她一眼。 初心已经惊呆了,她一向觉得三房的人最好,从没有林家另外几房的勾心斗角。想到三房之中也有小人存在,她真的有些慌了。 第24章 出殡 好在初心虽然活泼,但人并不傻。 她对林清浅十分忠心,林清浅半开玩笑式的叮嘱,她还是老老实实听进去了。 一会儿,平妈妈端了一碗药进来。 “小姐,奴婢伺候老夫人,你早点儿歇息吧。”平妈妈将药放在桌子上,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屋里有初心和文心,你身上有伤,先回去睡吧。自己身上的伤也得注意些,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林清浅淡淡地回答。 “妈妈,让我来吧。”文心过去。 平妈妈身上的伤都是外伤,不过身上淤青很重,只是家中琐事太多,她根本无法歇着。林清浅的关心,让她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在平妈妈看来,一场变故,让林清浅变得稳重起来。不是说原本林清浅不好,而是因为林清浅的胆子太小,又十分好面子,这样的性子,让她在林府吃了不少苦头,连带着,两位公子也跟着她吃了不少次亏。 平妈妈绝没有想到,一向胆小的林清浅居然当街拦太后告状。 “奴婢不累。”她含泪回答。 “歇着吧。让初心照顾兰姨。初心年轻,精神足。”林清浅摆手。 平妈妈见状,只好行礼出去了。 “小姐,难道你怀疑......”初心有些草木皆兵。林清浅对平妈妈的态度,让她十分紧张。 她很小就被夫人买下,从小就跟着平妈妈练武。要是平妈妈是内鬼的话,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又胡言乱语。”文心气得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平妈妈身上有伤,小姐是贴心关心她,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味了。小姐的意思是觉得咱们三房有人嘴巴不严,所以林家那边对三房的事,才大事小事全都了如指掌。” 初心委屈地看了林清浅一眼。 林清浅则似笑非笑看着她。 初心立刻败下阵,“奴婢人蠢,小姐千万别恼奴婢。” “是蠢,真知道蠢,就少说多看多做事,少给小姐惹麻烦。”文心看着她,气不打一处出。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林清浅的变化她看在眼中,而林清浅的提醒,也让她意识到,三房之中可能真的有人充当了林府的眼线。 既然主子想在离京之际挖出眼线,那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主子达到目的。 只是....... 想到这儿,她偷偷地看了林清浅一眼。 文心自以为自己偷看的动作十分隐蔽,可林清浅还是感觉到了。 不过,林清浅没有点破。 任凭文心再聪明,文心也猜不到她的来历。至于她的变化,她根本没打算隐藏。对朝夕相处的人隐瞒性子变化,根本不可能。 她可以大大方方展现自己本来的性子,至于文心怎么怀疑,并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床上兰姨娘无意识的呻吟一声。 林清浅主仆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起吸引过去。 “兰姨,觉得怎么样?”林清浅过去,坐在床沿上。 “你......你是林家小姐?”兰姨娘头脑发胀,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她半眯着眼睛,勉强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兰姨,是我。不过,我们已经从林家脱离出来。兰姨今后也是自由身,所以这称呼上今后得改改。以后,你就叫我清浅可好?我们就叫你兰姨。”林清浅见她挣扎要起身,立刻将边上一床薄被塞在了她的后背垫着。 “我......”兰姨娘一张嘴,眼泪就忍不住下来。 “你身上有伤,不能多想。先将药喝下早点儿歇息。今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家中人多院子小,只能委屈兰姨和我挤挤了。”林清浅笑着打断她的话。 文心立刻很有眼色将汤药端过来。 兰姨娘双手都断了,文心用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喂她。 兰姨娘喝完汤药后,林清浅就让歇息。或许是太累的缘故,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接着林清浅洗漱过后,也睡下了。 但这一夜,又有谁能睡着? 夜很短,林清浅觉得自己刚合上眼,人就被初心叫起来了。 “小姐,该起床了,已经过了四更。”初心压低声音。 林清浅难得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 文心拿了衣服过来。伺候她梳妆。 家中办丧事,其实也用不着打扮。 一身白色的孝服,头发则用白色布条缠起来,林清浅很快就收拾妥当。 “天亮了吗?我过去送送魏姨娘。相识一场不容易。前些日子,她还和我坐在一起说起绣品。可如今她却走了。”兰姨娘呜呜地哭起来。 文心和初心见状,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林清浅心里也难受,她本来并不打算惊动兰姨娘。不过既然兰姨娘开口,兰姨娘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拒绝。 “初心,等会儿你负责照顾兰姨。”她吩咐身边的丫头。 “奴婢一定照顾好老夫人。”初心连忙答应一声。 前面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和尚念经的声音,还有一阵哭声。 两个丫头见她有些烦躁,连忙过去伺候兰姨娘穿衣。 兰姨娘断了手,虽然有两个丫头伺候,不过到底不方便。等几个人收拾妥当出去,到了灵堂一见,家中除去她们几个,其余的人几乎全在前厅。 林景行和林渊,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拿着哭丧棒正磕头,余归晚在一旁抹眼泪。平妈妈和安婆子哭得十分厉害,魏姨娘虽然是姨娘,但当年和她们一样,都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几个人几乎是和夫人一起长大的。那份感情,比谁都要来得深厚。 看到魏姨娘的棺木,她们又想到已经故去的夫人,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兰姨娘进了灵堂,忍不住也跟着大哭起来。 她年轻时见过林渊的母亲,不过只是远远见过,两人彼此之间并不熟。以她余府姨娘的身份,当年她根本无法接近那位三夫人。这些年来,因为三房的不易,她和魏姨娘倒是接触得比较多。两个人都是善良的人,无论是身世还是身份,又比较接近,所以两个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算是知心朋友。 她哭得情真意切,林清浅被她感染,眼睛立刻也跟着红了。 在林家一片哭声中,天色终于完全亮了。 林清浅是一群人中最冷静的一个。在众人悲痛不已的时候,她已经抹去眼泪,安排家中的饭食。 众人虽然没有心情吃饭,不过在她的劝慰下,大家多少还是吃了一些。 辰时,在僧人的诵经下,棺木终于开始出殡。 第25章 准备离京 众人胡乱吃了几口以后,大家重新聚集在前院,然后开始出殡。 “来迟了一步。”李家父子赶过来。“早上去贵人府上,复诊后才过来。” 李仲明主动解释他们为什么来迟了。 “你们有心了。”林渊一边咳嗽一边说。 京城之中贵人多讲究,李家要是在这边吊唁后再去贵人府中,贵人府上多少会不痛快。而且李家昨日已经来过,其实今日并不需要再过来。 李家将事事考虑周到以后才过来,是因为他们有心。 “我们父子一起跟着墓地看看,也算是再见恩人一次。”李世海一阵唏嘘。 人生无常,林如是当年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他透过林渊仿佛看到了当年林如是中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游行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造化弄人呀! “大哥,起棺吧。”林清浅淡淡提醒林渊。 看到李家父子,她就忍不住暗暗猜想,李家父子害林渊的用意。难道李家是为了银子,被林家收买呢? 还有林家,为什么要如此痛恨三房? 仅仅因为林渊父子身体不好,成为林家的负累?不过,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些猜想。 她听林渊提过,父亲林如是当年是个大才子,如果不是因为了出了意外,他将会是林家的骄傲。当年父亲祖父没有去世之前,三房在府中最得宠。 林家对三房改变态度,是在老爷子和林如是去世之后。林渊虽然是个病秧子,不过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开始的时候花了府中几千两银子罢了。 后期,都是靠三房东凑西凑和李家的相助,按理说,为了几千两银子,林家就算对三房再不喜,也不会对三房痛下杀手。 如果不是她无意中占了原主的身体,前日,三房恐怕真的在劫难逃。如果她和林渊全都死了,或许此次林家对三房的陷害中,觉予、余归晚和几个忠心的下人可能都会没命,也许是重伤。 为了银子,林家如此心狠,说不过去。看林家的态度,三房好似和他们半点儿也没有血亲关系,而是他们的仇敌似的。 至于李家,这些年来李家倒贴三房大笔银子,光是药石就贴补了不少。所以李家为此赚足了好名声,出去走走,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夸赞济世堂仁善仗义? 林家不会愿意花费这么多银子让李家为他们做事。 她越想越乱,脸色却越加平静。 李仲明偷看她一眼,他发现林清浅似乎比以前更吸引人。以前的林清浅胆小,从不敢见人。这些年来,他见到林清浅的次数屈手可指。每次见面,小丫头也是低着头从没有张口说话,哪怕林清浅模样十分漂亮,他也不喜欢林清浅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态度。 但眼前的林清浅,自信而沉稳,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似的,就算她不开口,身上那份通透的气质也让人着迷。 他有些看呆了。 “李公子,我家老夫人昨日受了一些外伤,两只手都折了,你和李老爷能不能过去给瞧瞧?夫人昨夜担心得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了。”就在林清浅对李仲明孟浪的眼神要动怒的时候,余归晚屋中的秦婆子过来。 李仲明的目光立刻被其吸引过去。 林清浅转身吩咐常白,“你留在家中,好好照顾大公子。” 常白答应一声,连忙过去搀扶住林渊。 “二弟,一切都靠你了。”林渊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只是出来一小会,他就支撑不住。所以他不能跟着众人一起出殡。 “大哥,你养好身体就成,一切有我。”林景行经过打击,人成长了许多。 林渊对魏姨娘有愧疚,加上父母的墓穴也要重新落葬,而他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前往,心里的遗憾和焦急可想而知。 虽然三房没有交好的朋友,但有几个忠心的下人,加上李家父子和请来做法事的僧人,丧事办得并不冷清。 林景行买下的坟地,风水非常好,林清浅随着众人一起登上了山头。 林景行看着父母的棺木,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余归晚是女眷,哭得更伤心。 林清浅有些另类,她眼睛虽然也红了,但她却哭不出声。她干脆低头,只是不停烧纸。 众人也没有觉得异常,都以为她是难过到了极点不知如何表达。 折腾到午时,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林清浅和林景行、余归晚领着家中下人,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头。 一行人这才下山。 李家父子没有直接回去,而是随着林家人一起回到了院子里。 “我们父子并不擅长接骨,不过好在老夫人的断骨伤口比较齐整,没有任何碎骨。所以,我们回去后,让人送一些要药膏过来,大体不会有大碍。”李世海回到林家,就张罗给兰姨娘看诊。“其余的伤都是外皮上,并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腑,我在给老夫人开些散淤的方子即可。” “伤筋断骨说大可大,说小也小。吃了药敷上膏药,以后还得靠养。要是养不好,就会落下病根。今后手腕不能用力,一些精细的活也不能再接了。”李仲明叹口气,有些遗憾地说。 “能做些简单的事,我已经满足了。多谢李郎中、李公子。”兰姨娘心胸比较宽广,反过来安慰他们。 “娘。”余归晚眼睛红肿,“人能平安无事就好,手能接上,已经是万幸了。” 或许是太操劳的缘故,林渊精神有些不佳,他在屋子里只是坐了一会儿,整个人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沉沉。 林清浅见状,心里的冷意更甚。 李家,暂时她动不了。但有朝一日,她有能力,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觉予这几日没有精神,似乎受到了惊吓。劳烦李叔也帮瞧瞧。”余归晚惦记小儿子。 李仲明闻言,立刻催她将孩子抱出来。 一会儿,没有精神的觉予就被秦婆子抱出来了。 “爹、娘、姑姑、二叔。”觉予连屋子里的人还没叫完,眼睛就往一起眯。 林清浅心里顿时咯噔,小孩子受惊的确会显得无精打采。觉予的眼神涣散无光,嘴唇存白色,显然不对劲。 “我看看。”李仲明热心过去给觉予把脉。 “是爹病了,觉予没病。”林觉予声音细细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孩子还是尽力为自己辩护。 “没病,觉予没病。”李仲明笑着回答,手却还是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众人都紧张地开着他,片刻后,李仲明笑着解释,“有些受惊了,等会开一副药喝下就好。” 余归晚和林渊听了,这才放心,夫妻两个连声感谢。 因为家中办得是丧事,李家父子也没有留下吃饭。 林家人再三挽留后,没有留住人。自家也安排简单吃了一顿午饭。 “大哥、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江南?”放下碗筷,林清浅就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林景行和林渊都很吃惊,他们虽然打算离开京城,但绝没有林清浅这样焦急。 “姨娘才下葬,最迟也得等五七以后才能走。”林渊叹口气说。 林清浅闻言,心中有些焦急,但一时,她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让众人立刻离开。 “也罢,离开之前,得安排好一切才行,还有一些必带的东西也得准备一下。”林清浅叹口气。 ------题外话------ 收藏冷冷清清,心里忽然开始发慌。 第26章 同盟者 林清浅虽然对觉予身体状况担心不已,不过在没有完全确定内鬼是谁时,她也不会贸然出手。 “嫂子,大哥,等觉予醒了。我让文心过来将觉予抱过去让兰姨瞧瞧,兰姨早上醒来的时候还问起过他。我屋子小,兰姨又卧病在床,不宜多人过去。” 余归晚闻言点头,“等他醒了,我会让人将他送过去。母亲那边,就有劳妹妹操心了。” “嫂子,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如此见外。”林清浅轻笑。“倒是嫂子受累了,家中事多而又繁琐,一切都需要嫂子打点,嫂子要多注意身体才行。” 余归晚眼睛一红,她是女人,夫君身体不好,她又是长嫂,身边还有两个幼子,这些年说不累是假的。能得到林清浅一句肯定,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了。 林渊在一旁闻言,心中微叹。 他不是不知道余归晚的操劳,但他这个做夫君身体不争气,又能说什么? 林清浅察觉到林渊脸上露出困倦之色,就站起身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回到屋中,发现兰姨娘坐在凳子上正发呆。 “兰姨,身体可觉得好些呢?”林清浅主动过去打了招呼。 “好,好多了。”兰姨声音有些嘶哑,早上的时候,她哭得撕心裂肺,这会儿还没有缓过劲来。 兰姨娘面对林清浅的时候,在称呼上还是转变不过来。 “兰姨,你是长辈,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林清浅压低声音说。 她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家中出了内奸的事,不是她想瞒着林渊和余归晚,而是林清浅第一怀疑的人选就出自余归晚房中。 加上李家的参与,林清浅不打算打草惊蛇。 以前的林清浅虽然因为余归晚的缘故,对兰姨娘也算敬重。但林清浅是林家嫡女,她接受的教导,尊卑有别,占了主导,所以林清浅对兰姨娘只能算是尊敬有加,却敬而远之。 兰姨娘是人精,哪看不出林清浅对她的疏远,所以每一次兰姨娘来林家,也不是很愿意和林清浅过多接触。 严格来说,两个人属于两个阶级,勉强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关系。 但眼前的林清浅对兰姨娘尊敬之中却带着亲昵,这是和原本的态度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说实在话,兰姨娘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性格大变的林清浅。 林清浅也懒得解释自己的改变,她只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对付暗中的人。 其实她心中已经找好了人选,一个就是兰姨娘。兰姨娘虽然不是林家的人,但兰姨娘护犊子,余归晚是她亲生的闺女,这么多年,兰姨娘对他们三房的照顾也有目共睹。其次,人老更精,兰姨娘作为长辈出手,有时比她说出的话更有分量。 而另一个人选则是林景行,不过,因为魏姨娘的去世,以及家中的烂摊子,林景行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 因此,林清浅暂时还没有找到机会和林景行通气。 “林家小姐,你说。”兰姨娘有些别扭。 “兰姨,你还是叫我清浅吧。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不用那么生疏。”林清浅正色说,“我是从心底将兰姨当成可以信赖的长辈,才特意找你商量一些事情。” 兰姨娘见她神色认真,心中一动。 初心和文心见状,立刻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个丫头不动声色,端着做针线的小匾子,又搬了小凳子坐在了外面。 兰姨娘见状,心中一动,她感动地看着林清浅,“既然姑娘信得过我,今后我就托大,叫你一声清浅了。” 林清浅听她改口,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我心底从没有看轻过兰姨,只是林府的规矩多,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当然再多的解释,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是我掩饰自己太懦弱的借口。兰姨不怪我,我心中惭愧得很,今后,我一定会好好改。” “姑娘别自责,林家.....”提到林家,兰姨娘也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我们如今已经脱离了林家,林家好与坏,再和我们无关。我们不提他们也罢。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兰姨认真听着就好,等会儿别大声嚷嚷。” 兰姨娘闻言,顿时惊讶地看着她。 “三房这边出了内奸,大哥身体弱,我怀疑是李家在药材中动了手脚。除此之外,林家有没有人插手,暂且我还不能确定。”林清浅压低声音说。 “什么?”兰姨被她刺激得差点儿跳起来。 “别动。”林清浅按住她。 “姑娘,不,清浅,你说的是真的?”兰姨激动得浑身打颤。 “大体错不了。李家给大哥低价的药材绝对有问题,我闻过了。药材之中并无几种药材,但闻起来,药材之中却有淡淡的的味道。”林清浅解释,“我怀疑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我们拿着药材找李家讨个说法去。”兰姨娘激动不已。 “兰姨,别急。公道自然要讨回,不过不是现在。李家用十来年的时间谋算大哥,我盘算,他们背后或许有人。如今,大嫂房中的人手脚好似也不干净,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李家畜生也不如。当年如果不是林三爷出手帮了他们一把,哪有他们如今的风光?”兰姨娘咬牙切齿地咒骂,“他们如此恩将仇报,就不怕遭到天打雷劈吗?” “兰姨不觉得林家对我们的态度也很奇怪吗?”林清浅苦笑,“三房就算花费公中的银子多了些,也不至于让林家对我们恨之入骨,更不至于让他们费尽心思,去算计谋算我和大哥的性命。三房长辈不在,作为孙辈,他们只要和我们分家就成不是?” “你的意思是,林家和李家都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兰姨惊讶得脱口而出。 林清浅点头。 兰姨...... 半晌,兰姨娘缓缓开口,“姑娘觉得到底是谁如此恨你们?” “不知。”林清浅再摇头,“能让林家忌惮的人,身份应该不差。也正因为不知,所以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以三房现在的能力,别说讨个说法,就是自保,只怕都很难。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等李家将药送来以后,一切就明白了。” 兰姨娘不愧是从宅斗中磨练出来的战斗精英,她经过开初的惊讶,很快就镇定下来。 林清浅接到她犹豫又疑惑的眼神后,叹口气主动解释,“我懂些医术,以后我会慢慢解释。当前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好好想想,要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 第27章 比想得严重 兰姨娘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能将希望放在下午时,李家送来的药材之中不要发现任何问题,一切是林清浅伤心之余的猜测。 “等吧。”良久,她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兰姨娘从大悲到急速冷静下来,林清浅表示很满意,她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怀着怀疑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兰姨娘就觉得犹如过了十多年。她的心忽上忽下,受到林清浅的影响,忍不住也往最坏处想。 如果林清浅的猜想一切都是真的,该如何? 兰姨娘仔细想了想,她觉得最好的打算还是离京。 离开京城,就算林家和李家联手,或者说暗处有人要对付闺女女婿一家,也不用像目前这样担心。江南离京城千里之遥,那些人就算手再长,也分身乏力。 听说江南的庄子是林夫人留下的,是她亲手操办起来的。所以,庄子里的人手脚已经干净,不会出现卖主求荣的人。 想到背主,她又担心起来。林清浅说了,闺女身边出现了手脚不干净的人,那个人是谁? 她忍不住又开始暗自揣测起来。 “小姐,兰夫人的药和予公子的药,李家派人送过来了。”文心从外面进来禀报。 “拿过来。”林清浅淡淡地吩咐。 兰姨娘惊得猛得站起来,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予公子的药被夫人房中的秦妈妈拿去,兰夫人的药,初心已经过去取了。”文心规矩地回答。 林清浅点头。 正说着,初心掀开帘子进来,她手上果然拿着药包。 “快,快给你家姑娘看看。”兰姨娘恨不得扑过去亲自查看一番。可惜她对药材根本不熟悉。 初心将药放在桌子上,文心则神态自若地守在了门口把风。 林清浅先打开一个药包查看,一眼扫过去,药材的配置并无问题,都是祛瘀、补骨的好药。不过李家还送了一盒药膏。 药膏呈黑色,打开一看,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根本看不清药膏中到底用了什么药材。 林清浅将药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放下。 “怎样?”兰姨娘的心吊了起来。 “汤药的药材没问题。不过,膏药却有些问题。”林清浅放下手中的膏药。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还有些愤怒。李家到底在怨恨三房什么,竟然连外姓的兰姨娘都不愿意放过? 膏药外敷不会出人命,但用了之后,断骨却不容易长好。 “小姐,奴婢进来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道声音,接着林清浅和兰姨娘就看到紫菀和紫苏抱着觉予进门。 “哎哟,乖乖哟。”兰姨娘看到觉予,连忙站起来。 可惜她断了双手无法接过孩子,只能遗憾地看着。 “觉予暂时放在我房中,你们将草药拿过来,让文心熬药。”林清浅笑眯眯地吩咐,她又当着两个丫头的面吩咐,“对了,去将二公子找来。” “是,小姐。”文心答应一声。 “姑娘找二公子有事?”兰姨娘一边逗弄孩子,一边问林清浅。 林清浅无故在两个婢女面前提及林景行,联想到余归晚房中有人手脚不干净,兰姨娘立刻配合她。 “等姨娘的五七过后,我们就得离开京城。期间虽然有个把月时间,可要准备的东西也多,我找二哥过来商量一下,看看手里还有多少银子,还需要采购哪些物品。”林清浅叹口气解释。 兰姨娘闻言也忍不住跟着叹口气。 她攒下的银子全都被余家留下,她如今只剩一个单单的人在了。 “小姐,奴婢回去后对夫人也说一声?”紫菀主动提及。 “你家姑爷身体弱,别让夫人操心了。都是些琐事,有姑娘和二爷操劳就是。”兰姨娘不高兴地训斥紫菀,似乎对她擅自做主有些不喜。 紫菀脸色羞红,连忙低着头道歉。 “姑娘,这是予公子喜欢的糕点。”紫菀将一碟糕点放在递给了初心,“公子玩累了,就会找糕点。” “好了,你们回去吧。房中事多,你们多点儿眼色,别让夫人累着。”兰姨娘不高兴地开口。 紫苏和紫菀闻言,连忙答应一声离开了。 “二公子稍后就到。”两个婢女出门,文心正好抱着药包回来。 三个婢女相互打了招呼后,才各自散去。 林清浅打开文心递过去的药材包,认真检查起来。 “如何?”兰姨娘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林清浅正奇怪了,药包之中居然无任何不妥之处。她对姨娘轻轻摇了摇头。 “外祖母、姑姑,我请你吃米糕。”林觉予感觉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哄两个长辈。 糕点?林清浅的注意力一下落在了糕点上。 所谓的糕点,其实就是放了鸡蛋和蜂蜜的米糕,此外还加了蜜枣、核桃等干果,颜色搭配艳丽,口感上绵软而不腻人。 特别是其中的桂花香,更是让人闻了就垂涎欲滴。 这种糕点特别适合小孩子和体弱的人吃,三房没有底蕴,底气不足,没有多余的银子外出购买各种糕点,好在秦妈妈和紫菀会做糕点,闲空之余就会做各种简单的小糕点给主子们打打牙祭。 觉予和林渊就特别喜欢桌子上这种米糕。 由于经费不足,林清浅几个都很节省,总是将糕点让给觉予和林渊吃。 但林清浅此时发现,她想法有些左了。林渊身体弱,需要长期用药,但觉予还是个孩子,虽然先天有些不足,但一直并没有用药。所以背后下手之人,想要害孩子,那么只能另开蹊径,而入口的东西最容易得手。 “觉予真是好孩子。”林清浅轻笑,“这几日我日夜需要盘账,耗费的体力和精力还真不是一般大。这些糕点可不就解决了我的急需。”兰姨娘闻言,顿时吃惊地看着林清浅。林清浅是什么样性子,这些年下来,她多少有些了解。三房这位姑娘以前虽然性子弱了些,不过并不是自私自利的人。林清浅只要有好东西,也总是会紧着林渊和两个孩子,因此,兰姨娘一直对这位姑娘有好感。 林清浅今天居然会哄着孩子将糕点让出来,那么唯一可能性,那就是这些糕点有问题。 林清浅对上兰姨娘诧异吃惊愤怒的眼神后,轻轻点了头。一切都在不言中,兰姨娘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背后之人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害了林渊之后,竟然连孩子都不愿意放过。 “外祖母,你怎么呢?”觉予看到兰姨娘发抖,吃惊地问。 “她的双手断了,痛得厉害。觉予,你送的糕点正好哄哄她。”林清浅笑着说。 觉予懂事地开口,“外祖母和姑姑喜欢,觉予就不吃了,全给你们留着。” 林清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夸赞了几句。 得了夸奖的觉予兴奋得脸色发红,暗自决定以后有了糕点,就全都送过来。 第28章 兄妹联手 “小姐,二公子来了。”门外,文心禀报。 接着林景行就掀了帘子进门。 林景行先给兰姨娘行了礼,然后才落座。 “二叔,吃糕点。”小脸红扑扑的觉予笑眯眯推销自己喜爱的糕点。 “觉予真乖,不过二叔可不喜欢甜的糕点。这些,你自己留着。”林景行疼爱地看了他一眼拒绝。 “觉予,你先到二叔房中睡会,等会儿再过来可好?我和二叔,还有外祖母有事商谈。”林清浅没有全瞒着觉予,在一定程度上,她也没有完全将觉予当孩子看。 “我带弟弟过去。”没等觉予答应,林宗思却进来了。 他同样也先给在座的几位长辈行了礼,然后规矩站在一旁。从孩子的态度和站姿上,不难看出他平时的规矩很好。 “好。”林清浅看他清瘦的个子,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这份感情好像既属于原主,又好像是发自她的内心。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但看起来都要比实际年纪小得多,郎中曾断言,两个孩子是因为先天不足造成。 林渊为此十分自责。 不过,如今林清浅知道,两个孩子先天不足有之,但更多的却是后天造成的。 由于林渊身体不好,林清浅的娇弱,余归晚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家事和林渊身上,所以对孩子难免有些疏忽,疏忽之下,身边的人想要对孩子动手脚,简直是太容易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得尽快离开京城。想都背主之人,林清浅的眼神更冷了。 只有离开京城,她才可以安心处置那几个背主的人。否则的话,留在京城之中如果她动手的话,只会让暗处的人狗急跳墙,再找别的法子对三房动手。 那时候,可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走水路固然好,但大哥身体不好,船上潮湿,对他身体休养不利。而且有几段路走船也不是特别方便。我觉得,离京之初,我们不如买两头骡子和两辆车,这样一来,也能方便些。”林景行来时,就知道林清浅找他过来的用意,“此外,随行的人选也得斟酌一番。” “二哥的意思?”林清浅示意他。 “我的意思是先挑选几个身体强壮的人跟着,剩下的人如果愿意的话,等我们到江南安顿下来,再让他们过去。妹妹,你看如何?”林景行踌躇地说出自己打算。 三房不济,不过当年夫人和父亲也是意气风发过,所以他们房中,能用的人也不少。 出了林家,他们带出来的人,又全是身边信得过、得力的人,让谁跟着,林景行其实也很为难。 “先别急。”林清浅叹口气。 她也不管林景行是否能接受,给林景行做了心理建设后,就将最近发现和猜想告诉了林景行。 “我杀了他们。”林景行听完,气得两眼发红,冲动之下,他真的想杀了林家和李家父子。 林家虽然是亲人,却比虎狼还要毒,竟然不顾亲情对三房一而再出手。而李家更是白眼狼,如果当年不是父亲出手帮他们一把,哪有李家如今的气候?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恨他们三房? “如今之际,我觉得得尽快离开京城。”林清浅叹口气接着说,“以我们如今的能力,别说去找林家质问,就是李家,也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药材之中有几味药不对,但拿出来,又有几个人能信。那几位不对劲的药材,都是补药,就说灵芝吧,说出去,谁会相信有人愿意用灵芝杀人?” “灵芝也能杀人?”兰姨娘惊讶地问。 林景行也疑惑地看着林清浅。 林清浅苦笑解释,“是药三分毒,灵芝用得不当,也可以杀人。一个长久虚弱的,用大量的灵芝,会出现急症。除此之外,李家给的药之中,几味药还用雷公藤熏过,虽然不是直接用了雷公藤,但熏过后,长久用,也同样会导致人中毒。” 灵芝如果使用不当,用的剂量太大,会让人出现急性肾管炎,现代新闻早有报道过,但对古人如何解释,林清浅也不知如何才能说得清楚。 所以,她只能笼统地解释了几句。 林景行对她的解释却深信不疑。 “这些糕点也有问题,里面用上了甘草,却又加了少量的甘遂。甘遂药性很强,和甘草相克,即使放得量极少,不过对于孩子来说,伤害还是很大。”林清浅指着桌上的糕点说。 “紫菀一家?”林景行更加吃惊。在他印象中,秦妈妈,也就是紫菀一家,都是余归晚的陪嫁,秦妈妈照顾思宗和觉予向来尽心尽力,男人办事也从没有出过差池。就是紫菀,性子有些傲气,不过这些年来,她也是时刻针线不离手,抓紧一切时间忙绣品,为的就是多赚一些银子贴补三房。 这样尽心尽职的一家人,暗地里居然包藏祸心,就算林景行亲耳听了林清浅的话,心中还是有些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不过,林景行也不会怀疑林清浅说谎。林清浅是亲妹妹,这点儿他分得很清。 “离京,尽快离开京城。”林景行急了,恨不得立刻就离开京城。 “大哥不会同意,姨娘的五七还没有过。”林清浅叹息。 “姨娘一直希望我们过得好好的,她不会怪我们。”林景行哽咽。 他知道对不住姨娘,但活着的人,比故去的人更重要。在知道有人要对付他们时,他哪还能坐得住? “至于大哥那边,我来想办法。”林景行咬牙说,“还有,这两天,我们要尽快将马车和随行人定下来。” “二哥觉得哪些人可信?我脑袋撞到石块上,有些事忘了。” “平妈妈和安妈妈一家都是夫人的陪嫁,她们两家人可信。观言是我的小厮,他也可信。”林景行解释,随即他扫了一眼在外面把风的文心和初心,用意不言而喻,这两个丫头也可信。 “就算要离京,也要走得不动声色。大哥房中不平静,所以我们得想好法子,即使走得急些,也不能让人怀疑我们。”林清浅皱眉。 这是个难题,三房被人盯着,想要走,哪那么容易? “我有办法,你不用管。”林景行忽然平静下来。 林清浅一下盯住了他,林景行眼神并没有躲避,他强调,“妹妹找平妈妈和安妈妈,只管将要远行的东西和人定下来即可,其他的你不用管,最多三日,我们就可以离京。” “这么急?”兰姨娘有些发慌。 “兰姨也看到了,三房已经被人逼得差点儿走上绝路。如果再继续留在京城中,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再对我们动手。我倒是不怕,可大哥身体等不得,还有宗思和觉予年纪太小,更等不得。我们不能赌,也不敢去赌。” “好,人选和物品我来准备。”林景行的意思,正是林清浅的打算。 留在京城之中,他们的危险就多一分。 虽然说林家最近没有对他们再出手,但以后呢?谁能知道? 第29章 试探人心 兄妹两人和兰姨娘又商量一番后,决定将安婆子和平妈妈一起找来。 两个妈妈进门后,林清浅吩咐她们按照清单去购买一些物品,又将五百两银子交给他们。 “两位妈妈,明日将所有人叫过来,我问问,谁不愿意去江南的,可以留在京城。安妈妈和安珀可能要委屈些,你们夫妻今后得留在京城之中。”林清浅直言不讳。 “老奴一家愿意随主子回江南。”安婆子急了。 主子回江南,他们一家还留在京城干什么?再说,他们也不放心几位主子。 “妈妈别急,先听我说。”林清浅和声细气地说,然后将清单交给了平妈妈,让她尽快安排。她则单独将安婆子留下了。 也不知她对安婆子说了什么,反正安婆子从她房中出去的时候,红了眼睛。 余归晚房中的人见了,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第二日,林清浅和林景行就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 “大哥,我、二哥和兰姨一起商讨一番。”林清浅担心林渊多心,先解释一番,“我们这次去江南,带不了那么多人。所以,我想问问,有谁不愿意去江南的,我们不如给了他们卖身契放了自由,也算是全了我们主仆一场。” “也好。”林渊和余归晚都没有意见。其实,夫妻两个早就觉得,他们根本带不了这么多人一起去江南。 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路上花费肯定不小。 可如今三房的底气不足,手中的银子更是捉襟见肘,放人那是必须的。 可放谁?夫妻两人却说不好。 随他们离开林府的,除去平婆子一家就是几位主子身边伺候的人,放了谁,好像都不妥。 “老奴一家一直追随夫人,老奴发过誓,只要老夫人的后代在一日,我们就绝不会离开主子。”平婆婆和安婆子一家首先表态。 林渊兄妹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安婆子和平婆子很小就是他们母亲身边的人,虽然是下人,但他们兄妹对这二人其实一直很尊敬。 她们的家在江南,所以于情于理,肯定不能赶走她们。 “小姐,我们是随你一起长大的。我们的命就是小姐的,要是小姐不要我们,我们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初心哭得稀里哗啦。 文心也红了眼睛,“小姐要是嫌奴婢碍手碍***婢就是死也要追着主子去江南。” “二少爷,小的也不离开。”观言慌了,看架势,他怎么觉得自己不占优势。可他也是从小和主子一起长大,就算吃再多的苦头,他也不会离开主子。 “夫人,我们是跟着你一起从余府到了林家,所以无论如何夫人也不能丢下我们。”秦嬷嬷哭得声音也大起来。 “求夫人别丢下奴婢。离开主子,奴婢一个亲人也没有,奴婢一定不给主子添麻烦。”紫苏平日里不是多话的人,但此时此刻,她也慌了。 她虽然是余归晚身边的丫头,不过,她并不是太得宠。 相比之下,紫菀可比她聪明伶俐多了。 众人的表现,让几位主子又是一阵唏嘘。 林渊和余归晚则有些为难地看着林清浅。 林清浅和兰姨娘、林景行都有些惊讶于秦妈妈一家的反应。按理说,他们开出的条件不错,试想,天下有几个下人不愿意得到自由身? 平妈妈和安婆子一家都是老人,对主子重情倒是可以理解,而像观言、初心和文心,又是和主子一起长大的,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 可秦妈妈一家为什么不愿意抓住机会呢? 林清浅衡量过自己一方实力后,其实已经打算暂时放过他们一家。至于秦妈妈一家对三房的伤害,林清浅觉得还是等自己有了实力以后再回报。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秦妈妈居然放过这样的机会。 从秦妈妈一家人的反应,林清浅心中猜想,他们还是不知悔改,想要继续做人眼线。或者说,背后之人心太狠,秦妈妈不敢赌。 可不管如何,既然天堂有路不走,这一家人偏偏要选择完地狱爬,那就别怪她林清浅心狠手辣了。 众人哭成一团,女眷一个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几个男人也都红了眼睛。 林清浅兄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将大部分都带上。 京城中这处院子还需要人守,而且林如是夫妻和魏姨娘的坟墓也在京城这边,所以京城肯定要留人看守。 这样一来,逢年过节清明什么的,也好有人去坟地烧纸添坟。 最后这个人选落在了安珀夫妻身上。 “山坡有一大片果园,每年需要人打理。你们一家可以全部留下。”林清浅和声细气地解释。 “小姐信得过老奴,老奴定然不会辜负小姐。院子和果园,还有老爷夫人和姨娘的墓地,老奴夫妻会看守好。不过,几位主子身边离不得人,几个小子和丫头年纪虽然不大,不过有公子和小姐的教导,他们多少也能抵得上一些用处,还望小姐将他们一起带上。”安珀一个汉子,眼睛也红了。 林清浅其实想到安婆子夫妻会拒绝让孩子留下,不过真听他们主动提及,心中还是十分感动。 “这样吧,你们两人年纪也不小了,南山的坡地也大。你们也打理不过来,让安信一家留下陪你们,这样我们也好放心离去。” 她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方法。 安婆子一愣,随即立刻给她磕头感谢主子的体贴周到。 至此,去江南的人几乎都定下来了。 选来选去,最后留下的只是安珀夫妇和大儿子一家,其余的人,一个不落准备全都带走。 人员确定下来后,安珀和常问就一起去了牙行,买回三头骡子和马车。 在古代,车和骡子的价格并不便宜,林清浅给他们的五百两银子,在买了三口牲口和车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物品家中都有,几乎不用购买,一切就等魏姨娘五七过后,大家就即可动身去江南。 第三天,过了午时,一家人等着林景行回来吃饭,可林景行始终不见踪影。 林渊心急,担心他出事,就派了人出去到街上去找。 林景行早上过了辰时,因为要离开京城,所以特意去书院和夫子、相熟要好的几位同窗告别。如果他要是在书院中留饭的话,绝对会拍人回来禀报一声。 所以,闷声不响不见人影后,林渊才会如此焦急。 派出去的又过了好久才回来。几个回来的时候,身上还都带着伤,其中林景行伤得最重,他身上的外衣全都烂了,两只胳膊上全是血,更严重的是,一条腿还有些瘸。 “怎么回事?”林渊顿时被惊得脸色一片苍白。 第30章 被迫离开京城 “二哥。”林清浅也有些惊讶。“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的是林景行身边的观言。 观言伤势也很重,情况其实并不林景行差多少,在林渊和林清浅犀利的眼神下,他哆哆嗦嗦回答,“今日二公子去了书院后,见了夫子就准备回家。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却遇上了林府的几个公子。他们出言不逊,二公子气不过,也就回了他们几句。哪知道,他们是故意找茬,竟然在大街上直接让人打了二公子。围观的人不少,二公子闹着去了衙门,衙门.....” 提到衙门,观言委屈得差点儿掉下眼泪,“林家那边不要脸,说二公子和他们同根同源,就算离了府,身上也还流着林家的血。三房要是真的有志气,就该将血肉还给他们。他们还说,以后见我们一次就打一次,直到我们还了他们的血肉。” “欺人太甚。”林渊气急攻心,既然喷出一口血。 “相公。” “老爷。” “爹。” 屋子里顿时乱了一团。 “大哥。”林景行急了,林清浅没敢上前,只是吩咐文心给林渊递了一杯温水。 “离京,必须离京。”林景行暴怒,“要么离京,要么,我就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离京?林渊和余归晚没有多想,林景行模样实在是太凄惨了。想到故去的魏姨娘,夫妻两个心里实在是难过极了。当然,他们也就没有怀疑林景行愤怒之下的言词。 林景行在林府的时候,性子就有些急躁,也有些羁傲不逊。 林渊担心他被林家羞辱过后,冲动之下真的去找林府算账。 “等姨娘过了过了五七,我们就离开京城。这些日子,家中谁都不许独自出门。”林渊边咳嗽边下了命令。 林清浅和林渊不同,林景行一开口,她就猜到了林景行的用意。 或许林景行挨打,也是故意凑上去的。她从没有听林景行提过同窗,因为林景行是庶出的缘故,加上林府其位同龄人也在同一个书院读书,所以一直以来,林景行在书院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偏偏林景行也不屑和那些看不上眼的为伍,加上他成天忙着出府卖绣品,平时和书院中的人接触的就更少了。 早上林景行说要去书院的时候,林清浅还没有多想,可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明白了林景行是在用苦肉计。 果然,似乎为了验证她所想。 林渊的话音一落,林景行就变得更加暴躁起来,“姨娘?那些畜生做的事,你扯上姨娘干什么?要是你真的为我好,就该早日离开京城才对。难不成,你想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折磨死?还是说,你对自己这条命根本就不在乎?” “二弟?”林渊和余归晚都傻眼了。 林景行虽然性子急,但在魏姨娘的教导下,对他们夫妻向来十分敬重,从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一句重话。可今日....... 想到魏姨娘所做的一切,想到林景行所受到的委屈,林渊忽然羞愧难当。 林景行所受的一切,其实都是替了他。 “离京,立刻离京。”林景行似乎受到的打击不小,整个人的情绪十分愤怒不稳。 林渊有些为难地看了林清浅一眼。 林清浅叹口气说,“我支持二哥,明日离京。” “妹妹,你?”林渊不赞同地看着她。 “大哥你也看到了,林家一而再再而三对我们下手,而且每一次下的都是狠手。前几次我们都幸运得避开了,可谁又能知道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们能否还有前几次这样的好运气呢?为了大哥嫂子和二哥,以及宗思和觉予的安全着想,我还是赞同二哥的做法。”林清浅缓缓道来,“当然,我也知道大哥顾虑什么。不过,姨娘是为了大哥而去,在她的心底,她一定希望大哥、二哥这辈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如果大哥因为她而让自己和二哥陷入危险境中去,她在地下也会不安。” “大哥不惧生死,总该为妹妹和两个孩子想想吧。我们是男人,倒是不在乎什么,可清浅是姑娘家,还有宗思和觉予,他们年纪那么小,要是他们不死心再下狠手,你觉得我们还能躲过去吗?”林景行哽咽,“我不怕死,可我不能让妹妹和大哥侄子陷入危险境地中去,我不能让姨娘白白......” 说到后面,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走了也好。”兰姨娘长叹一口气,林家兄妹的情义让她感到动容。大户人家,嫡庶之间能如此和睦相处,实属难得。对为了林渊而去的魏姨娘,她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也只有心胸那样开阔的人才能教导处林景行这样重情重义的儿子! 一家几口人,大多数都同意,林渊顿时失去方寸。 他身体弱,病了这么多年,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家人的累赘,如果不是因为弟弟妹妹弱,两个孩子还小,他几乎都撑不下了。有时候,人活着其实比死了还要累。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害了家中其他的亲人。 “好。明日离京。”他红着眼睛松口。 林清浅偷偷松了口气,吩咐人将林景行搀扶进了屋子,她则张罗上饭。 吃完饭以后,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路途遥远,加上人员多,车辆少,所以林清浅打算一路上简装出行。 每个人衣物多少都要带,最起码换洗的衣物要准备停当。一年四季的衣物,主子每个人每套带了四身,其他人则带了两身,全都自个背着。 干粮也要准备,林清浅不放心外面卖的东西。平婆子带着家里的女眷,干脆蒸了馒头。 安珀和常问则到外面买了一些点心,以备路上孩子和林渊饿了吃。 路途遥远,一路上少不得要路过荒郊野岭。出于安全考虑,林清浅又让常问和安珀买了几把剑配给了常白、安义等人。就是她也偷偷藏了一把匕首防身。 这样一来,银子又七七八八花了不少出去。 这一夜,大家几乎忙了一夜没合眼。 第二日清晨,所有人用完了早饭以后,大家就七手八脚开始忙着准备出发。 林渊带着一家老小跪在父母和魏姨娘的牌位前,恭恭敬敬烧了香,兰姨娘和余归晚又哭了一场以后,大家终于坐上了车。 安婆子夫妻带着大儿子一家,看到他们离去的车,忍不住大哭一场。 “等等,等一等。”就在林家一行人出了城门时,几个人匆匆追过来。 “李公子,四叔?”车辆停稳以后,林渊掀开马车帘子,看到来人以后,忍不住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走得这样急?”李仲明责怪地开口。 “如果不是听人说起,我都不知道你们家中发生的事情。”老者也忍不住责怪他们。“这一去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你们怎么能不打招呼就离开?” 第31章 真假心 林清浅静静地站在边上,根据记忆,她脑子里对说话的中年男子还真有些印象。 这位的父亲是林家庶出的一个公子,和林浮生同辈。只是,因为庶出的缘故,当年他没少被林浮生欺负。 林如是没有去世的时候,和他们的关系倒是挺不错。所以这些年来,虽然他们搬出林家以后,很少再和林家有接触,对他们三房却多有相助。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他们没少照顾三房。 凡是对三房有恩情的人,林清浅心中都记着。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是她做人的信条,目前来说,三房无力回报他人给予的好意,但总有一天,三房总能回报这份恩情。 林清浅有这份信心。 “走得急,来不及派人过去。”林渊羞愧地说。其实,他们脱离林家的事情没有告知三爷爷,也是担心他们会拖累那边,要是林家将仇恨记在那边,三爷爷那边日子也会不好过。“情非得已,但请三爷爷谅解。” “你们和你们的父亲一样倔强。认为自己对的,向来不愿意为难别人。可这一别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父亲和我们心中都不好受呀。”四叔眼中有了湿润。 不是他们不愿意帮忙,他们当年搬出林家以后,就特意选择出城去,在离京城不远的镇上住。目的就是不想和林府再有任何瓜葛,所以林渊兄妹被赶出府的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既然你们去意已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你们几个身上又有伤,路上少不得要花费。这点儿银子你们带上,万一路上遇上什么事,也能解决一些燃眉之急。”林四叔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 “不,这些银票我们不能收。”林渊将银票往外推,“这些年来,你们没少帮我们兄妹几个。你们过得也不容易,四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 “心领什么?银子拿上才是正事。”四叔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一把抢过银票,然后强硬塞给了林渊。 林渊身体弱,下车站都有些费力。他有心想拒绝,却力不从心,一时不禁焦急万分。 “毅哥,这不行,我们真不能收。”林景行也推辞拒绝接受银票。 “都是爷们,婆婆妈妈干什么?银子又不是给你们,你们不怕苦,可你瞧瞧,你们还带着女眷和孩子,你们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清浅和两个孩子考虑一二吧。”林毅大气地说,而且每一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林清浅内心很想告诉他,其实她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弱。 不过,林清浅不是矫情的人,别人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还是能分得清。 一味拒绝别人的好意,同样会伤人。所以,她倒是愿意留下银子! “多谢四叔、大哥。”林清浅第一次主动开口。 “瞧瞧,你们两个当兄长的还不如做妹妹的。”林毅嗔怪说。 林清浅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林渊和林景行也不好再说什么。 兄弟二人再三谢过四叔和林毅后,银票才转交了林清浅手上。 林四叔有些诧异地看了林清浅一眼,又忍不住偷看了余归晚的反应。 好在余归晚脸上并无不快之色,叔侄两个心中都不禁感叹林渊找了一个好媳妇。 站在一旁的李仲明一直没有开口,虽然那边是庶出,但人家也姓林,两房说得是家务事。他插嘴并不好,对于人情世故,李仲明比谁都做得好。 “你们走得太急,所以这些药只够吃一个月的量,等你们到了江南安定下来,我就派人顺道带过去。”李仲明说完,他身后的小厮立刻将提着的两个大包裹准备递给林景行。 “李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林清浅苦笑,“可这些草药,我们却不能接受。你看看,我们出来的人多,车却只有三辆。加上行李,哪还有地方放草药。草药是精细东西,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一起,我也不放心。这么草药带上,最后反而不便。” “横竖李公子给的药草还有些,路上可以吃一段时间,等到了江南以后,再让人向你们讨要就是。有你们给的方子,如果缺了药,多少也可以到药房去抓一些回来暂时顶上。”林景行也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客气的拒绝了。 李仲明见他们兄妹一唱一和拒绝,心中微微一惊。 难道林家兄妹发现他在药材之中动了手脚?不过,当他看到林清浅和林景行眼中的感激时,他又打消了念头。 “药材都配好了,你们要是不带上,拿回去,也是浪费。”李仲明身边的药童显然不痛快。 林清浅心中冷笑,以前三房是瞎了才认为李家是好人。连李仲明身边的小厮,对三房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施恩,这样的人能交心才怪。 “这?”林清浅似乎十分为难。 “放我车上吧。”林渊不知情,对弟弟妹妹拒绝李家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你们车上本来就挤得很,还是放我那边吧。”林景行叹口气说。 药童闻言,连忙提着包裹过去。可是等他打开车上帘子一看,顿时傻眼了。果然如林景行所言,第三辆车上装的是行李,还挤了好几个女人,别说放两个大包裹,就是一个,好像都不可能。 “算了,不过是些草药罢了。”李仲明叹息,“草药可以不带,不过大公子的汤药却是不能停。” “省的。”余归晚感激地答应。 “每年清明,我们会过去给三叔添坟烧纸,你们不用担心。”林毅看天色不早,哪怕心中不舍,还是催着他们上了车。 “多谢。”林家兄妹都红了眼睛。 林四叔对他们摆摆手,红着眼睛催促他们上了车。 车的确很挤,就连林景行都被挤在车夫身边坐着。 常白几个就成了车夫。 双方恋恋不舍,在林四叔、林毅和李仲明送别的目光中,车越走越远,最后化成了黑点儿消失不见。 林四叔、林毅才和李仲明相互告别后各自分开了。 “公子,这些药材怎么办?”药童提着包裹有些吃力地问。 “找地方烧了或者埋了就是。”李仲明半眯着眼睛回答。 “找个借口,不要让大公子喝药。”林清浅半闭着眼睛假寐,随口吩咐下去。 平妈妈闻言,顿时吃惊地看着她,小姐是什么意思?大公子那样的身体,药岂能随意断了? “想法子瞒过其他人。”兰姨娘也开口。 “小姐,药材可是有什么不妥?”平妈妈忽然开口问。 “你们几个心中有数即可,万不可在别人面前露出端倪,哪怕是家人面前也不行。”林清浅淡淡地吩咐下去。 因为人多,她这辆车上除去坐了兰姨娘和初心文心,还挤了平妈妈和她的大儿媳以及一个小孙子。 平妈妈和她的儿媳妇,她信得过。 第32章 被拒 平妈妈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她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大公子身体虚,夫人一人操劳太累,以后吃的方面,你多留意些。”平妈妈叮嘱自己的大儿媳妇。 大儿媳妇也是从江南而来,打小就跟着平妈妈,她对三房几个感情可想而知了。在知道有人吃里扒外做出背主之事,落霞气得恨不得立刻过去找人算账。 小姐虽然明说是谁背主,但稍微想想,也能猜到那么几个人。 平妈妈见林清浅并没有避开兰姨娘,就猜到一早兰姨娘就知道了此事。 她心中暗恨,暗暗发誓,等逮住那几个人,肯定得用非常手段将人给处置了。 小姐心善,那些腌臜之事就由她来做好。 出行的开始,女眷坐在马车上,还比较兴奋。但接连七八日赶路下来,众人已经被颠簸得头昏脑胀,个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散开了。 正常人已经感觉不适,可想而知作为病秧子的林渊了。 两个孩子中,宗思恹恹的,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但还算可以。但觉予精神就显得差了许多,小家伙最近几日几乎一直在昏睡,吃的更是寥寥几口。 一行人七八日下来,住店吃饭花费也比较多,唯一好一点儿的就是因为坐车太累太虚,林渊的药停好几日,秦妈妈们也没有机会做“拿手”的糕点。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病弱的林渊实在撑不下去了。 林景行和林清浅见状,到了一处镇上,立刻找了一家客栈准备歇息两天再走。 店家看到他们人数众多,本来还很高兴。 不过当他看到病得只剩一口气的林渊被常沐背下马车时,立刻脸色剧变拒绝了他们这一批人。 “公子、小姐,你们就行行好吧。我们这客栈是小本经营,经不起折腾。不是老朽不仗义,要是让你们进了客栈,别的客人忌讳,我们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掌柜直接拒绝。 林景行怒火烧心,却不敢翻脸。他听得出掌柜的意思,分明就是担心林渊死在他们客栈中。 林清浅下车,扭头看了林景行一眼。 林景行终于压住心中火气,又好生解释一番,“大哥只是先天不足,加上一路上受不了车上的颠簸,他身体并无大碍,并不是什么传染之症。你看我们,老的老,弱的弱,一路上也累得不行,还望掌柜行个方便。” “不成,真的不成。公子还是另找别家吧。”掌柜见有人往这边张望,还有人对着下人背上公子指指点点,他再看一眼眯着眼睛虚弱的小孩子,有些动摇的心顿时又狠下来。他不能因为一时之气,给客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可以多加些银子。”林景行急了。 “你们就是加再多的银子也不行。公子,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掌柜开始不耐烦了。 “你们.....”林景行气愤不已,他想要发火,又担心林渊和觉予的身体吃不消,最后还得求店家。 “走吧。”林清浅叹口气。 站在店家的角度来看,他们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 “我们再找别的家客栈试试,大不了多加一些银子就是。”余归晚眼睛红了起来。 她心生交瘁,夫君、孩子,她个个都担心,作为一个女流却又毫无办法。 偏偏这种焦虑,她还不能和任何人说。 林景行没有办法,只好再让人去找。 这回他学聪明了,先派了人去找客栈,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想法很好,事实上效果却很差。 常白把一个包裹先放进了客栈,可客栈掌柜和小二见到林渊和觉予过后,人家直接将包裹扔出门了,嘴里还直嚷嚷晦气。 林景行受不了这个气,刚要发火。 一旁的秦妈妈却已经抢下开始指着掌柜破口大骂。 掌柜和小二大怒,作为本地的地头蛇,他们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 眼看双方矛盾一触即发,林清浅忽然出来,她板着脸训斥秦妈妈,“人家开门做生意,愿意让谁进门就让谁进门,你出口不逊,平时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呢?亏你还是家中的老人,怎能如此不懂事?” “姑娘?”秦妈妈惊讶地看着她。 她搞不明白,她是为了主子争面子,为什么林清浅还要责备她? 林清浅脸色如冰,“道歉。” “妹妹。”余归晚也有些不知所措。林清浅的性子一向软绵,怎么忽然之间就发了火? 兰姨娘见闺女犯傻,心里暗叹。都是她的错,有那样的身份,最后连累孩子没有接受正规的学习,才导致余归晚养成了如今这样犹豫不决、拖拉的性子。 “主子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余地。”兰姨娘为闺女补救。 “别......别.....吵。”常沐背上的林渊有些焦急。 “抱歉,店家。我们这就离去,还望大叔和几位小哥别将此事放在心上。”林清浅给对面几个横眉竖眼的几个人赔了不是。 常言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林清浅作为主子主动道歉,而且她还是个漂亮的姑娘,掌柜和小二心头的火气终于消散了。 “姑娘是个懂规矩的人,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但开门做生意,总得有些讲究是不是?”掌柜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姑娘都叫他大叔了,他就好心做好事,给他们一些提点吧,“你们这架势,估计在镇上是找不到房子了。咱们镇子不小,接近水口,人口多,来往的商客也多。客栈每日几乎都是客满,几位要想找到住的地方,不妨去乡下找个空置的房子对付几晚,只要几位愿意花银子,村里人也不会太讲究。” “多谢大叔提点。”林清浅再此向他道谢。 掌柜摇摇头,和客栈的伙计们一起进了客栈。 “妹妹,我们真的打算去乡下?”林景行担忧地问。 “大哥的身体撑不住了,如果能在村里找个房子也好,大家暂时在那边多住几日,等大哥病情安稳一些,我们再上路也不迟。”林清浅回答。 “妹妹说得极是。”余归晚赞同林清浅的主意,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好像要下雨。 这样的天气,肯定不适合出行。 林渊这几日的状态太差了,无论如何也得先安顿下来再说。 林景行看了林渊一眼,又看看觉予,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为了不耽误时辰,林景行先在大街上拦了人打听离镇子上最近的村子在哪里。 打听明白后,一行人重新坐上了车往前行。 离镇上最近的村子也要走五六里路,好在有车坐,不多时他们就到了村口。 还没有进村子,接着大家就嘈杂声和女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题外话------ 冷冷清清的收藏,冷冷清清的人气...... 第33章 初出手 “去看看。”林清浅吩咐。 坐在前头的安义听了,答应一声跳下马车就跑远了。 “村子也太破了些。”秦妈妈下车后,又忍不住唠叨。 平妈妈脸色如常,有些不快地白了她一眼,“你呀,平时也是个稳重的人。今日怎么能如此莽撞?” “我怎么呢?”秦妈妈无缘无故被责备,顿时不快。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在镇子上,我娘也是因为担心大公子的身体,才急躁了些。平妈妈,你就别生气了。”紫菀笑盈盈地为她的老娘求情。 “我不是生气。”平妈妈压低声音,似乎是担心惊动主子,“我们出门在外,能少惹事就别惹事,遇上事也得想着如何化干戈为玉帛,绝不能给主子添堵。小姐为什么当着那么多训斥你?那还是为了你好。” 秦妈妈暗暗撇了撇嘴,为她好?为她好能当着那么多人让她难堪下不了台? “你也甭不以为然。你想,能在镇子上开那么大的客栈,能是笨人?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以为我们还是在京城之中?出门在外,外乡人被当地人欺负,就算是告到衙门去,再有理,也是外乡人吃亏。小姐还不是担心你和人家起了冲突,和对方打起来吃亏去。”平妈妈摆出一副姐妹好的架势。 听她这么分析,秦妈妈的心总算是好过了些。不过,她心里却在冷笑,打起来?巴不得打起来了。平妈妈所言,她何尝不知。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想借本地人的手,给林家兄妹找点儿麻烦。要是闹起来,最好能打死一两个,最后也省得她费心思去折腾。 平妈妈“苦口婆心”开导一二后,也没有再继续废话惹人厌。 秦妈妈和紫菀更没有多想,还真以为平妈妈是为了她们考虑。 “回禀二公子、小姐,村里一个孩童落水快不行了,村民们正忙着救人了。”安义回来得很快。 孩童落水? 林清浅坐在马车上,略一思索,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她压低声音和兰姨娘说了几句后,初心就跳下马车去找林景行。 “这个法子真的管用?”林景行上了马车后,听了林清浅的主意后,有些踌躇。 能救人当然好,可是作为外乡人,如果救不了人,只怕最后会惹上麻烦事。 “我也是年幼时听人说过,成不成,我也说不准。不过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试试能救回一个孩子一条命,也算是一件大功德。”兰姨娘的嗓门忽然提高了。 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秦妈妈眼神又带了几分冷意。 也不知道几位主子如何商量,林景行下了马车,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林渊说一声,就直奔前方而去。 “我们也过去看看。”林清浅担心他性子急,扶着兰姨娘也下了车。 她要过去看热闹,初心、文心肯定得跟着。 余归晚见状,派人问了两句后,心里有些担心,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母亲,她同样也看不得孩子夭折,要是法子管用,救下一条命,的确功德无量。 余归晚没有反对,就相当于同意了。林清浅和兰姨娘领着两个丫头匆匆前去。 安正和观言生怕她们出事,也匆匆追了上去。 “这法子真的管用?” “别,人没有救回来,孩子还得再遭罪。” “娃,我的孩子呀。” ....... 林清浅扶着兰姨娘挤进了人群中,然后就看到一个汉子正满头大汗背着一个孩子满场跑,孩子头朝下,脸色苍白。 几个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其余的人则对着孩子和妇人指指点点,也有心软的女人跟着一起掉眼泪。 林景行正和两个中年人在交涉,中年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拿不定主意。 “公子,你说的法子真的管用吗?”中年男子不确定地再追问一句。 “说实在话,我也不知。只是家中长辈见人用过罢了。”林景行尴尬地回答。 “最坏的结果还能比现在还坏吗?”林清浅上前淡淡地开口,“我们无冤无仇,总不能害你们。当然,这种方法,我们也只是听人说过,却没有真正动手实践过。你们愿意相信尝试一番,或者拒绝,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后果和我们无关。” 中年扭头看到林清浅那张漂亮的脸,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法子,落水时间不能太久,否则无用。”兰姨娘也开了口。 兰姨娘虽然是半徐老娘,但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中年人看了一眼,又是一惊。天啦,今天咋来了这么多贵人? “娃,我的娃呀。” “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 “按照这位公子说得去做,能否救活就看孩子的造化了。”一位老者忽然开口。 老者或许是主事的人,他一发话,中年男子立刻有了主心骨。 他匆匆过去,背着孩子跑得满头大汗的汉子终于停下来。 安义立刻上前,按照主子所教,先检查孩子口中是否有异物,然后双手交叠放在孩子胸口开始挤压,时不时还低下头给孩子渡气。 好一会儿,孩子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坐在地上的妇人哭得更厉害了。村里人掉眼泪的人也更多起来。 “小姐。”初心有些紧张,生怕村民不讲理,孩子救不活,要拿她们撒气。 “姑娘别紧张,我们村的村民并不是不讲理之人。刚刚虎子就没有什么希望,正如姑娘所言,我曾孙这条命得看天意。”老者察觉到初心紧张,连忙解释。 林清浅暗自松口气,其实她也担心遇上不讲理的人。多管闲事未必是好事,要是她孤身一人,她还真不怕村民闹事。但车上还有两个病秧子,折腾不起呀! “再等等看,或许会有转机。”林清浅盯着孩子看。 老者老泪纵横,闻言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别说,林清浅他们的运气不错,片刻之后,本无任何希望的孩子居然咳嗽一声后,有了反应。 林景行吊着的心顿时放进了肚子里,“兰姨,你说的法子果然管用。” 兰姨娘心中更是直念叨阿弥陀佛,她对林清浅更加好奇起来。以前,她从没听过,林清浅懂医。要是林清浅懂医的话,这些年怎么不给兄长看诊呢?又怎么才发现林渊吃的药材之中被人动了手脚呢? “虎子,我的娃呀。”场中几个妇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公子、妇人、小姐,你们救了孩子一条命,就是咱杨家的救命恩人。如果贵客不嫌弃的话,能否上门坐坐喝杯茶?”老者看了一眼孩子后,激动地问。 “上门坐坐就算了。不瞒几位,我们本准备去江南,但路上兄长体弱有些撑不住,就想在村里找空宅暂时住上一段时间。等兄长身体好了些,我们再继续赶路。”林景行连忙顺杆子爬,“有劳几位帮问问,村子里是否有空闲的房屋,我们人多,如果院子大一些,会更好。我们愿意给租金。” 第34章 安顿 空宅子?老者一愣。 “空宅子有倒是有,只是地方太杂乱,太破旧,只怕贵人住不惯。”中年男子反应要比老者快。 老者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靠近后山处有几座空宅子,都是以前的老宅子。因为靠近山边,冬季野兽多,不少人就迁到了村子这边来。不过那边还有零散的几户人家住,这会儿还没到冬季,野兽也不会下山来。”男子不好意思地解释。 “糊涂,怎么能让贵人住那里?”老者发怒。 “大叔没关系。”林景行笑着开口,“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家兄身体不好,靠近山根空气新鲜,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我们也不会住得太久。”林清浅笑眯眯地补充一句,“清静的地方的确很适合病人。我们并不讲究。” 老者看了远处的三辆车,心里更觉得惶恐。不过,眼前的恩人平易近人,也没有镇上那些有钱人的扯高气扬,如果他们愿意住在那边倒也可以。 “成,先带他们过去看看。如果他们愿意的话,瓜娃子,你领着一些人,赶紧将那边房子收拾一下,也好让他们晚上安顿下来。”老者发话。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中年男子面红耳赤地连声答应。 林清浅不禁暗笑,她猜想男子肯定是因为被老者叫了小名而觉得丢人。 “请几位跟我来。”中年男子恭敬地说。 林景行谢过,连忙和安义、观言跟上了。 “孩子落水,身上还是湿的。小孩子年纪小,受了惊吓,最好能让庄子里的郎中给瞧瞧,别受了凉夜里发热。”林清浅看那边女子还在抱着孩子哭,就轻声提醒她们。 几个妇人一愣,随即年纪大的那位拍着腿训斥,“赶紧找他三伯去。” “不用找,我在这儿了。”一个瘦削的男子挤了进去。 林清浅见状,就扶着兰姨娘又回到了车辆那儿。 “怎样?”余归晚见她们回来,连忙过来打听。 “老天保佑,孩子可算是救活了。”兰姨娘高兴地回答。 余归晚顿时松了一口,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二哥去看房子了,如果不出意外,晚上我们就可以住下。”林清浅也笑眯眯地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余归晚双手合掌,“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林清浅也笑了,她不放心林渊和林觉予,趁着马车上没有外人,就顺势上了车。 “小姐,你慢点儿。”紫菀十分体贴地过来护着她。 林清浅淡笑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言。 马车里的林渊和觉予,两个人都还没有睡,但精神都不行,父子二人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有紫菀在外面盯着,林清浅并没有做出格的举动。她可不傻,到了外面,秦妈妈和紫菀还如此紧盯不舍,只能说明,这一家人背后肯定有所依仗。 也或许,一路上还有人跟着一起出了京城。在没有确定之前,林清浅不会让她们知道自己懂医的秘密。 一路上都忍了,也不差几天。林清浅已经打算好了,趁在村里的时候,她会将这一家人彻底处置了。 她之所以这么谨慎,那是因为,有平妈妈一家帮忙盯着,她们发现,每到一个新的落脚处,秦家人总是偷偷在外面留个记号。 记号留给谁?林清浅他们并不知。 不过,她不会给这种吃里扒外人的机会了。 “大哥,感觉如何?”林清浅轻轻地问。 “还算好。”林渊笑着回答,“身上有点儿不得力,但并没有大碍。你们不用担心。” 林清浅微笑点点头,扭头又逗觉予,“觉予,你还想睡吗?” 小家伙轻轻点点头,“嗯,想睡。觉予好困呀。” “二叔给我们找房子去了,晚上咱们睡房子。”林清浅笑眯眯地哄他。 “二叔好厉害。” 一问一答,温馨的话从马车上传出,让外面的余归晚顿时红了眼睛。 她感谢林景行,也感谢林清浅。外人都说,她这个长嫂,将下面的弟妹拉扯大,是三房的功臣。其实外人又岂知,如果没有林景行和林清浅帮衬,她说不定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林景行很快就回来,回来时欢天喜地,“房子虽然破旧了,但好好收拾一下,也能住人。靠近山边清静,适合大哥休养。” “那就好。”余归晚受他感染,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观言和安义在那收拾,我们赶紧过去。”林景行笑着催促。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上了车,车就开始动起来。 后村的路不太好,车辆勉强进去。 “哎哟,这样破的地方,夫人和老爷怎么住?两位小公子也吃不消呀。”没等其他人说话,秦妈妈就忍不住高声埋怨起来。 站在一旁的那位中年人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 “这儿不错,破是破了些,但清静,最适合相公休养。别人能住,我们当然也能住,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余归晚的语气有些重,不过有外人在,她也没有过多责备秦妈妈的大惊小怪。 “大叔有劳了。”林清浅和林景行过去谢过中年人。 “几位不嫌弃就后。我这就回村子,让人过来帮忙,保准一会儿就将房子收拾利索。”他说完,就大步跑远了。 “二公子,我们这就开始收拾。”平妈妈等人并没有抱怨。 房子是真的破,边上的屋子,上面的屋顶都塌了,还有一处,半边的墙也歪了,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不过主子都不嫌弃,他们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常问几人更是话不多,已经动手开始干起来。 秦妈妈见自家儿子和男人也搭手开始干活,表情终于有些讪讪的,没有再大惊小怪。 这边正忙着,中年男子就领着二十多个人过来,这些人,有男有女,有的人还背着草。 “他们都是做惯了事,修修屋顶,人多也比较快。”中年男子搓着手不还意思地说。 “里正,草放哪儿?”有人喊。 “大叔原来是里正,失敬、失敬。”林景行连忙抱拳打了招呼。 “都是大伙抬起来的。”里正摆手笑着回答。他见林景行客气,也就更放开了。 于是在他的招呼下,过来的男人有的爬上屋顶开始修整,有的忙着在下面和泥。女人们的手脚麻利地将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了。 这边是老屋,有的是村民的祖屋,有的是离去的村民废弃的。 林景行不想白住,拉住里正商谈租金的事。 “租金就不要了。”里正摆手,“这一处是我家的,边上则是三叔家的,还有另一处无主。我要是收了你们的租金,我的这两条腿也就别想要了。你们救下虎子,我和三叔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第35章 手段(一) 村民忙起来,林家的下人也没有闲着。 不过因为进村的时候,时辰就不早。等一切忙结束,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林家一路上住的都是客栈,出来得又很匆忙,带的东西并不是太多。 被褥什么的都有,屋子里却没有床,好在村民给力,里正和虎子家更是大方,他们将家中准备打家具的木板全都抬过来,在几间屋子里搭了几张简易的床。 有的村民见状,暗暗揣测,猜想林清浅一行人是不是因为落魄了,才这么寒酸。 不过,林家下人多,个个身手又十分利索,谁也不敢主动得罪他们。 “村子里可有油灯或者蜡烛卖?锅碗瓢盆有没有卖?”平妈妈主管家中一切俗务,看着空荡荡的家,她一时也有些慌了。 没有锅灶碗,怎么给主子做晚饭?明日的早饭又该怎么办? 还要熬药了! “我们村都是见天吃饭,家家户户手头不是很宽松,谁家有那个闲钱去买油灯、蜡烛?”里正苦笑回答,“你们缺少吃饭的家伙,我家中还有一口破了口子的大锅,如果你们不嫌弃,先给你们送过来救急。” “谢谢里正。”家中情况容不得林景行矫情,他略有些羞涩的答应了里正的好意。 里正见他不嫌弃,偷偷松口气后,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哎哟,老爷,你慢点儿。”家中连坐的凳子都没有,只有铺好的木板。 红杏、初心几个丫头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车中的被褥搬出来铺在了木板上。 “爹。”觉予听到秦妈妈夸张的叫声,立刻关心自己的父亲。身体略好的林宗思则已经过去扶住了林渊。 “这样挺好。”林渊苍白的脸上半点儿血色也没有。“房子能否够住?” “这边三座院子连着,院墙中间的矮墙已经倒了,方便得很,够用了。”林景行回答。 为了保护林渊,他特意将林渊一家安排在正中间院子里,而林清浅和兰姨娘则带着几个丫头住进了墙头稍好的西边院子,他负责守着东边院子。 众人刚收拾停当,里正就去而复还,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虎子一家。 他们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妇人手中则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简单的蔬菜。 虎子父亲,一个高大的汉子性子比较爽直,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乡下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送了你们一些黑面和米,今天晚上先凑合一下吧。” 妇人则满脸堆笑,将篮子递过去,“自己地里长大的蔬菜,邻居又给了一些,还望夫人小姐不要嫌弃。” “多谢。”林清浅笑眯眯回答。 几个人见林渊脸色不好,想到林景行所言,家中兄长身体不好,大家客气了几句后,里正和虎子一家就识趣地离开了。 “这么点黑面哪够?”紫苑叹息,“老爷哪能咽得下这种粗粮?” “将黑面摊成面饼,米和青菜一起熬成咸粥。”林清浅检查了一下里正送来的东西,然后吩咐,“鸡蛋煮了。” 紫菀见她没有到搭理自己,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 话说,她怎么觉得林清浅死而复生后,性子就变得特别令人难以捉摸? 在林清浅的安排下,平妈妈等人立刻有条不紊地干起来。 严格来说,里正送来的食材,根本不够他们这么多人消耗,好在他们一直都准备了干粮。 平妈妈烧了一锅的咸米饭,又将包裹中的干馒头热了热。 饭很快就好,连清炒的小菜都没有。 林清浅将煮熟的几个蛋分给了林渊和孩子,兰姨娘也得到了一个。 “不,我就不用了。我只是断了手,又不是要命的重病,我吃粥就可以了。”兰姨娘既心疼女婿,也心疼两个外孙,哪舍得和他们抢食吃。 “只是对付这一晚上。既然要在村子里生活一段时间,明日一早,我们肯定得派人去镇上买一些粮食和蔬菜回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兰姨对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马虎。要是留下病根,以后再想调理,那就难得多了。”林清浅将鸡蛋放进了她的碗中。 “娘,妹妹是一番好意,你听着就是。”好不容易正大光明称呼兰姨娘为娘,余归晚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用担心没了规矩让人诟病。 “好,我吃。”兰姨娘见两个孩子也一个劲哄她,她眼中含着泪吃了一个鸡 林景行和林渊看到林清浅端着大碗,面不改色吃着黑面饼,心中都是一酸。 兄弟两个想法一致,等到了江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唯一的妹妹吃苦了。 当年父母离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林清浅,他们不能对不起父母。 主子都没有嫌弃饭食差,几个下人更没有怨言地吃了晚饭。 乡村的夜晚十分平静,三个院子里只有里正赞助式的送了一根蜡烛。大家不敢浪费,将蜡烛放在了林渊房中,然后其余的人就各自散去了。 所谓乐极生悲,大家各自回房刚准备歇息,忽然听到兰姨娘房间里传来一声哀嚎声。 “怎么呢,娘?”余归晚还没有来得及脱下衣服,她听到兰姨娘的叫声,连忙过去查看。 “怎么办?怎么办?娘惹了大祸了。”兰姨娘呆呆地坐在木板上哭泣。 “娘,出了什么事?” “怎么呢?”林景行是男人,不好直接进屋,急得在外面不住打转 “我打翻了洗脚水,忘记边上还放着包裹了。包裹里是女婿的药。”兰姨娘哭得十分伤心,但还是将话说明白了。 “这?”林景行表现得十分到位,他急得额头直冒汗。 可能由于碍于兰姨娘是长辈,他虽然焦急,却没有开口训人。 “哎哟,这可怎么好?”秦妈妈惊呼,“老爷可离不开那些药。”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紫菀也急了。 余归晚则傻眼了,一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手上虽然有李家给的药单,但药单中用的药材不少都是贵重药材,其中人参和灵芝占了主要。药材不能用,以他们手上那点儿银子,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都是我的错,我就是祸害呀。让我去死吧。”兰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清浅似乎被这场变故惊呆了,她傻傻地站在一旁半天没有反应。 “咳咳咳,娘,你不用自责。一切都是天意,再说我只是身体虚弱了些,还能撑住。等歇息一段日子,我们到了江南,一切就好了。”林渊在常沐的搀扶下也出来了。 “谁那么大意,居然将草药放在地上?”秦妈妈似乎不死心。 “我将草药放在了板子上。”插话的是秦妈妈的儿子。 “是我不好,将木板踢翻了。”兰姨娘还在自责不已。 “好了,大公子都说事情过去。兰姨,你也是无心之举,屋子里黑,没有烛火,也没有家具,说到大意,其实责任在我。我明知兰姨双手不方便,却没有吩咐人将草药收拾好,才导致姨娘踢翻木板。”林清浅将责任往自己头上揽。 “小姐。”初心哭了,“是奴婢懒,没有及时收拾。” 文心则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事到如今,谁也别埋怨。好在李家给了药单,明日去药堂抓药就是。”林景行皱着眉头叹口气说。 第36章 手段(二) 兰姨娘见众人都将责任往身上揽,并没有人责怪她,哭得更伤心了。 林清浅叹口气,没办法,只能过去小声劝说。 兰姨娘惹了这么大祸,几位主子不但没有责备她,反而还要安慰她。 秦妈妈和紫菀脸上都露出了不甘的神色,只是月色下,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她们的表情。 在林清浅和余归晚细细开导下,兰姨娘终于哭着睡着了。 “妹妹,辛苦你了。”出了屋后,余归晚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凄苦和委屈之色。 她岂能不怨,那可是她夫君救命的药材。可她又能如何?兰姨娘是她的亲母,一心一意为她筹谋的亲母,她根本怨不起来。 “嫂子不用担心。我们手上有药单,大哥吃惯了的药,我们照着药单抓药就是。这只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发生。但既然发生,我们只能面对,而不是抱怨。横竖只是花银子的事,虽然我们手头有些紧,不过这些年,我们的日子过得一直不都是苦巴巴的。大不了,我们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派人去江南庄子里取钱,然后再继续南行。”林清浅柔声安慰她,“兰姨心思重,嫂子背后一定要好好安慰她。你们是母女,一些贴己的话,也只能嫂子去说。” “谢谢你,妹妹。”余归晚抱着她,觉得整颗心都暖了。 秦妈妈和紫菀在一旁看了,原本心中的一点儿怀疑顿时消散了。 果然是一场意外!也罢,出门的时候,林家带出的药草并不多,老天爷帮了姓林的一把,她们得找机会问问大人该如何做才好。 这一晚,所有人都没有睡踏实。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常白和安义就驾车去了镇上。 这一早上,留下来的人其实也很尴尬。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米下锅。 好在没过辰时,常白和安义就回来了。没有盘缠去江南,大家已经做好长住村子的打算,因此,两个人买回来的米面比较多。 肥肉、盐、锅碗铲子什么的,也都买了一些回来。 “大哥、嫂子,你们将药单拿出来,我们先誊写一份,省的不小心弄丢了。等会儿我和二哥再去一趟镇上,一来去药铺买药,二来,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绣品可以接下。”林清浅主动去找了林渊商量事。 “我的身体没有大碍,药暂时停一段日子。”林渊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不同意。”林景行一脚踏进门。 “我也不同意。”林清浅脸色也冷下来,“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是大哥任性丢掉药,那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就全废了。” “可是......”林渊十分为难。 药材需要多少银子,家中情况如何,他虽然不问世事,但多少也明白。依照他们目前的状态,就算是不吃不喝,手中的银子也不够他吃一个月的药。 “银子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银子,我和二哥会想办法,大哥就别操心了。”林清浅板着脸说。 “能找到一些大的绣品最好。”余归晚感激地看着他们。 “我会留意的,嫂子。”林清浅答应了。 早饭十分简单,馒头稀饭,昨晚里正送来的小菜还有些,平妈妈就炒了端上去。 一家人只有一个菜,说起来有些寒酸。但谁都明白,要想省下药钱,就必须省吃俭用。 人生地不熟,他们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赚钱路子,也只能从口中省了。 众人匆匆吃过早饭,依旧是常白和安义赶车。 林清浅出去,带上了文心和初心。 秦妈妈和紫菀看着远去的车辆,心中暗暗鄙视。都活到这份上,还装主子,哼,等完成主子交待以后,他们一家就可以吃香喝辣的,再也不用跟着林家吃苦。 “妹妹打算怎么做?”车中,林景行终于忍不住问。 “镇子上的药材贵,我们只管要高年份的人参和灵芝即可。银子不够,可以卖人呀。”林清浅的声音有些低。 坐在前面赶车的安义和常白都吃了一惊。 “既然敢吃里扒外背主,既然敢在药材中下毒,那么不回敬他们一二,他们还真当我们是傻子了。”林清浅冷笑。 马车颠簸了一下。 “小心一点。”林景行训斥他们一声。 常白和安义答应一声,立刻稳重起来。但他们的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听二公子和小姐的意思,家中出了背主之人,那人还给大公子下毒。这么说,这些年来,大公子根本不是因为病情恶化,而是因为中毒? 凶手到底是谁? 两个人也不笨,这次随行的人,不是安义一家,就是常白一家,此外剩下就是观言、初心、文心和秦妈妈一家,对了,还有紫苏。背主之人,肯定不是他们两家,初心和文心也被排除在外,这样一来,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回去后别让人看出来。”林清浅在车中叮嘱一句。 两个小厮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村子离镇上近,车很快就到了镇上。 街上人多,兄妹两个也不再商谈。 两个人先逛了街,又问了人去了一趟绣品店,接着,兄妹两个人才去了药铺。 有李家给的药单,抓药其实很简单。 不过,抓药的药童却显得有些为难,“两位请稍等,你们要的药材有几味比较贵重,我做不了主。我这就去找掌柜的问问。” 林景行点点头,药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后院。 一会儿,一个精瘦的老者匆匆从后院出来。 他一露面,就用打量的目光看了林景行和林清浅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二位要整颗的人参,还需两百年以上,光是人参这一味药就珍贵得很。要是再加上百年以上的灵芝,价格可不便宜呀。” “多少银子,不妨报个价。不瞒掌柜的,我们这是等着救命了。”林景行叹口气解释。 “百年以上的人参,在我们这样小的镇上,并不多见。说来也巧,铺子里前几日刚得到一株三百年年份的人参,不过一株全参最便宜也得五百两银子。百年的灵芝,最少得三百两银子。”掌柜痛快地给出了价格。 的确不便宜,不过,掌柜也没有宰人。 林清浅兄妹对视一眼后,林景行开口,“这样的价格的确很合理,不过我们手头也不是很宽绰。掌柜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时间筹备?” “百年以上人参已经不错,只要放出风,我也留不住。不过二位既然是救命,又提前打了招呼,这样吧,我最多为两位留三天。三日后,两位不来,我们就不会再等,只能出手给他人了。”掌柜叹口气说。 林清浅和林景行对视一眼,他们还真来对了地方。眼前这位掌柜算是忠厚之人,他们与之算是萍水相逢,没想到掌柜居然还能给出一个承诺。 掌柜也不是吹牛,天下有钱人多的去。 无论是百年老参还是百年灵芝,有钱人都会抢着要。 不过,兄妹两个来药铺的用意其实并不在老参和灵芝上。他们要的就是掌柜这句话罢了。 第37章 手段(三) 兄妹两个和掌柜再三确认以后,才神色沮丧地离开了药铺。 “要回去吗?”出了药铺,林景行问林清浅。 “我去做成衣的店铺瞧瞧。”林清浅压低声音说,“觉予身体弱,我想还想买一点儿红布给他做个五毒兜兜压压。” 小孩子穿红色的兜兜,上面绣上五毒,据说可以辟邪。林清浅要看成衣,林景行随行的话,就不太合适了。 “我再去买些粗粮,要是有水缸,也得买上一两口。”林景行叹口气说。 手里的银子少,可不管如何,既然打算长住,那么生活的一些必需品就得添上。一大家的人口,要不是虎子家送了水桶过来应急,一家人连水都喝不上。 “水桶要买,如果有浴桶,也买一个吧。”林林总总算下来,兄妹两个这个也觉得缺,那个也缺,他们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为了节省时间,兄妹二人商量好,等会儿各自手头事情办妥了后,就在进镇子路口的大树下接头。 兄妹分头以后,林清浅也不急去成衣店,她十分随意地在街上逛,显得十分悠闲。 倒是她身后的初心显得急躁了些。 “小姐,可是累呢?”走了一段路后,林清浅就不住捶起了自己的腿,脸上也冒出密密的汗珠。 初秋的天气虽然不是特别热,但秋老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文心和初心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两个丫头不停劝林清浅,让她先找个茶铺喝杯水再走。 “面前有个茶铺,坐下喝杯茶就去成衣店。”林清浅没多少精神。 两个丫头也看到路边卖凉茶的地方,心中都有些微酸。 大的茶楼,她们不能去,可路边卖凉茶的地方也太简陋了。 “咦,前面好像也有一家药铺,我们先过去瞧瞧。”林清浅忽然看到拐角处,还有一家药铺。 药铺并不大,不过胜在铺子安排得井井有条。 林清浅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小姐,不是已经谈妥了吗?”初心疑惑地问。 “我瞧着兰姨身上的伤好像并没有见好,家中人多,天气早晚又开始变凉,要是谁有个头疼脑热,哪能每次出来找郎中看诊。平妈妈懂些药理,我们买一些常用的药备着,有备无患。”林清浅懒洋洋地解释。 “就你废话多。”文心见林清浅没有精神,顿时恼了。 “奴婢.....”初心偷偷看了林清浅一眼,笑嘻嘻地闭上嘴。她平时话就多,文心早就说,只有小姐能受得了她,要是换别的主子,她早就被主子发卖出去了。 哼,除去小姐,她才不要别的主子了。 小姐是天下最好的主子。 林清浅不管身边两个丫头吵闹,顾不上喝茶,直接去了药铺。 药铺里很整洁,对比前面的大药铺,这儿却显得小得多了。 “你们可擅长看烫伤?”林清浅刚进铺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两个穿着同色衣服的小厮就闯了进来。 一进门,小厮就直奔主题。 “巧了,东家最擅长的就是金疡术。”药童自豪地回答。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后,态度立刻改变,立刻让药童请东家露面。 药铺看诊的郎中就是东家,也是药铺的掌柜,靠着祖传的手艺,开了这家小小的药铺。 林清浅忽然开口,“铺子里可有两百年以上的老参和灵芝?” “老参和灵芝,本药铺都没有。”药童轻轻地摇头,他或许觉得林清浅因此看轻药铺,忍不住又解释一句,“年份久的老参和灵芝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药材,一般的药铺未必有。姑娘想买的话,不妨去镇北的陈家药铺碰碰运气。” “小哥是本分人,不瞒你说,其实我们刚从那边过来。”林清浅笑着补上一句,“可惜走得急,忘记还有些药没有买,正巧看到了你家药铺。我顺便再买几味常用的药材回去备用。” “成,姑娘要什么药?其他药材,我们药铺还是比较齐全的。”漂亮的人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药童看她和气,并没有看轻他,于是态度也变得热情起来。 “小哥,我家小公子被烫伤,有些急。有劳你先将东家请出来。”一个小厮急了。 “明明是我们先来。”文心不高兴。 初心有些诧异地看了文心一眼,没有说话。 “东家在后院有事,这位姑娘先来,只是抓几味药。几位稍等。”药童客气地解释。 “我家公子身份尊贵,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另一个小厮脸色变了。 “如果不是有必要,谁又会到药铺中来?总该讲个先来后到吧。”也不知为何,一向稳重的文心这一次居然咄咄逼人。 小厮脸色顿时沉下来。 “算了。”林清浅脾气好,阻止了文心吵闹,“出门在外不容易,烫伤可大可小。我们也不是急用,等会儿反正还要经过镇中的药铺,不过是几味普通的药材而已,想必这位小哥也不会在意。” 她给足了面子与小厮,同时也给了药童台阶。 药童心里有些不乐意,蚊子再小那也是肉。明明这位姑娘先进门,后来的人出言不逊。虽然心里不高兴,不过药童也没有摆脸色。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多谢姑娘体谅。刚刚兄弟出言不逊不占理,实在是因为,家中主子烫伤太严重,还在客栈中等郎中上门看诊了。”林清浅退让一步,高个子小厮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道谢。 “对对,是小的太莽撞,姑娘别和小的计较。”另一个小厮连忙跟着道歉。 林清浅微微一笑,客气几句,就带着两个丫头走出了药铺。 “奴婢太冲动,请小姐责罚。”出门以后,文心连忙负荆请罪。 “无碍。”林清浅叹口气,没有追究。“去成衣铺。” 初心、文心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成衣铺子离药铺很近,林清浅进去,掌柜就热情地亲自迎上去。姑娘衣着虽然是旧料子,但样式却不常见,做工、布料也上乘,一看就知道她出自小康之家。 加上林清浅身边还有两个婢女,掌柜半点儿也不敢怠慢。 “找大红色的棉布,还要为长辈挑选几身新衣服。”林清浅淡淡地报出目的。 掌柜一听她要几身新衣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姑娘算是来对地方了。我这小店虽然小,但其中的布料却很齐全,进的都是今年的新料子,不瞒姑娘说,因为地点偏僻了些,价格上也是镇子上最低的一家。姑娘在这儿买布,绝对不会吃亏。”掌柜极力推荐自己的新品。 “能否去后面看?”林清浅显出很累的模样问。 掌柜点头,“可以,姑娘请。” 第38章 手段(四) 到了后院,林清浅特意挑选了几块布料,其中一块大红色的棉布,她看了有些爱不释手,“就这块了,我想为家中小侄子做两件肚兜,上面要绣上五毒,掌柜的能否快速赶出来?” 掌柜有些惊讶,小姑娘身边有丫头,怎么还要到铺子里来做这种贴身的衣物?通常大户人家都会讲究,像孩子这种贴身之物,绝不会假手于人。 “小侄子身体弱,前些日子受到惊吓,一直没什么精神。我想要在肚兜里放些提神的药粉。药材磨成粉,容易散味。店家不远处就是药铺,方便些。”林清浅似乎看到他眼中的疑惑,淡笑解释几句。 掌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成,孩子的肚兜小,就算绣上五毒,也很快。姑娘稍等,最多半个时辰就好。”掌柜热情地说。 “初心,你去药铺买些白芷、山柰、公丁香、陈皮过来。”林清浅吩咐。 “是,小姐。”初心答应一声就准备出门了。 “原来姑娘家中也讲究这些。我们这儿会放些艾草、雄黄之类的,可以驱虫。”掌柜笑着解释。 “初心,那就再买些艾草和雄黄回来。”林清浅又吩咐。 初心答应一声,出了门。 掌柜见林清浅平和近人,心中对她好感又重了些。 “掌柜,你们这儿有后门吗?”林清浅问,“我想出去转转,立刻回来。” 掌柜有些迟疑。 “我守着。”文心柔柔地开口。 掌柜见有人留下,也就不再担心林清浅是个骗子了。 “后面左转,一道小门就能出去。”掌柜热情地说。 林清浅微微点头,谢过掌柜去了后门处。 文心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却狠下心没有拦住她。 成衣店后门是条巷子,穿过巷子,就是镇上的大街。 林清浅目不斜视,好似很随意逛着,一会儿她拦着人问了镇上大的客栈有哪几家。 镇子就那么大,一个镇上比较好的客栈更是寥寥无几。 林清浅首先找到镇上最大的那家客栈。 她的运气不错,在楼下,她就看到了在药铺中遇上的那两个小厮。 林清浅缓缓上前,“我有治烫伤的方子,不留疤痕。不过我要和你家主子先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 “你?”小厮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林清浅从掌柜家出来的时候,借了一顶帷帽,小厮并没有认出一面之缘的她。 “我不想别人知道此事。当然你们信不信由你们自己决定。”林清浅淡然地说。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小厮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后,高个子小厮忽然开口,“姑娘楼上请。” 林清浅不声不响跟着他们上了楼。 到了楼上,小厮并没有将她领去见主人,反而是将她带到了一处略显简单的房间之中。 “姑娘稍等,我去禀报主人。”小厮拱手对她说。 林清浅微微点头,并没有将头上的帷帽拿下来。 一个小厮出去请示主人,另一个则站在外面守着。 林清浅知道他是对自己不放心。 不过,她有自己的目的,小厮对她的提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好在高个子小厮办事能力不错,他出去一会儿,门就再一次被推开了。 “公子,就是这位姑娘。”小厮公子的对一位年轻人说。 年轻人也就十八九岁,身体瘦削,眉清目秀,眼睛很大也很亮,浑身透着浓浓的书香气。他进门后,就毫无顾忌地打量起林清浅来。 可惜,林清浅藏在了帷帽下,他根本看不清林清浅的五官。 “坐下谈。”林清浅反客为主。 年轻人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他轻笑起来,“姑娘能治烫伤,不会留疤痕?” “不会。”林清浅轻声回答。 “姑娘放心,只要姑娘能治好我家外甥,诊金多少好说。”年轻人漫不经心地说。 “你们是从平阳而来?”林清浅淡笑问。 “不错。” “我们一家遇上些麻烦,所以我要的诊金就是希望公子能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将我们一家带走。”林清浅说出条件。“应该很麻烦,所以公子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多麻烦?”年轻人好奇地问,“既然是大麻烦,你又如何确定我就能为你们善后?” “对方想对我们赶尽杀绝,算不算大麻烦?”林清浅叹口气说,“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你们,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放心,到了平阳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算结束。” “你用全家人的性命和我做交易,你不觉对于我来说,很不公平。”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郎中。” “公不公平,那得看公子对小外甥重视到何种程度。公子觉得值,那就公平。公子觉得不值,那就不公平,我们也不用继续商讨下去。”林清浅淡淡地回答。 “公子不好了,小公子发热,开始抽搐,郎中无他法,夫人急得昏了过去。”年轻人刚要开口,从门外就冲进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婢女。 “什么?”年轻男子脸色剧变。 他顾不上问清楚,站起身就往外冲。 林清浅闻言,忍不住叹口气。 烫伤的人发热抽搐,说明热毒攻心,是身体对炎症的自然反应。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这家人请来的郎中用的药并不对症。 如果烫伤处开始溃烂的话,会出人命的。 “跟我走。”就在林清浅叹息之际,走到门口年轻人居然又回来。他不顾男女大防,拉着林清浅就往外拖。 “清场。”林清浅抓住椅子不松手。 “你?”年轻人发怒,火烧眉毛,她居然还敢讲条件?他不能赌,万一这个姑娘没有本事救人,总得留下几个郎中备用才行。 “清场。”林清浅十分坚持。 年轻人脸上怒色更深。 他抓着林清浅手腕的手忽然收紧,林清浅甩不掉,“公子应该明白,千万别逼郎中看病。” 她在威胁自己,年轻公子脸上的怒意再深几分。 他盯着林清浅好一会儿,林清浅却不为所动。 “让那边所有的郎中退出去,给足诊金。”好一会儿,年轻公子终于发话。 小厮答应一声,赶紧小跑过去。 “一套银针。”林清浅开始说话,“用最快的时间找来土龙和糖。” “照着她的话去做。”年轻人在没有半点儿迟疑。 “平时倒泔水的地方,土龙最多。”林清浅再补充一句。 土龙就是蚯蚓,年轻人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还惦记着土龙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不过还是按照她吩咐去交待了下人。 第39章 手段(五) 林清浅默默地随着年轻人来到了一间上房。 一路上,他们居然一个人也没有遇上。林清浅暗暗思忖,年轻人十分有魄力,在没有确定自己的能力,就按照她的要求清场,连路上都考虑到了,可见还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如果最后能成功合作,那么一路上,他们会省掉许多麻烦。 房间之中还算安静,林清浅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容貌极其貌美的夫人,正俯在床前哭泣,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嬷嬷和一个丫头,她们眼睛也是红红的。床上躺着的孩子看起来有七八岁,孩子左边脸上,一片水泡,明晃晃,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容貌。 右边脸也呈红肿,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 如果不是被子起伏,都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九弟,郎中请来了吗?”伏在床边的美妇人听到声音,猛得扭头看过去。 “夫人。”美妇人身边的婆子轻声安慰她。 “郎中呢?”美妇人没看到心目中的郎中,顿时惊得站起来,“再找不到郎中,我儿怎么办?” “夫人,莫急。我来试试。”林清浅忽然出声。 “不急?”美妇人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是何人?你说得倒是轻巧,孩子和你无关,你当然不会心疼。” 病人家属情绪激动之际,基本上是逮着谁,就迁怒谁。林清浅在现代见过太过这样的人了。只是那时候,她名气太大,几乎没有人敢迁怒与她罢了。 没想到了,到了古代,她接的第一个病例,就被家属迁怒了。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还有些无奈。 林清浅不会和情绪激动的人计较,她淡淡地回答,“孩子发热抽搐,说明热毒攻心,烫伤处开始溃烂,如果再拖延下去,孩子可就悬了。夫人还要站着这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吗?” “你就是郎中?”美妇人惊讶地睁圆了双眼。 “一盆烧开的热水,让人将细软的白纱布、棉花、放在热水中煮,烘干,然后端过来,还要一把夹子。我要净手。”林清浅不耐烦说任何废话。 她不知道暗处有没有人跟着她,林景行不会遇上什么意外,她担心的是如果暗处的人选择跟踪的是她,那么她出来这么久,或许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美妇人被她的态度惹得更加发怒,“六弟,你怎么着了这样一个人过来?” “姐,你别急。她善于治疗烫伤。” “她?她是女孩子,年纪这么轻?那么多郎中都束手无策,她能有什么法子?”美妇人暴怒。 “有志不在年高,谁又规定郎中就一定是男人?”林清浅冷冷地反驳,“既然别的郎中束手无策,孩子已经出现了抽搐发热症状,那么夫人是打算就这样拖下去,眼睁睁看着孩子受罪?” “你?” “公子,看来我们之间所谈要作废了。告辞。”林清浅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你真的有办法?”美妇人喃喃地问。 “你愿意给别人机会,为什么不愿意孩子一次机会?仅仅因为我是女人?”林清浅不耐烦地连续反问,“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在这人待太久。愿不愿意试试,给个痛快话。” “还愣着干什么?照这位姑娘说得去做。”男子发怒,直接下了决定。 “公子,银针到了。”高个子小厮进来,提着一个药箱。 林清浅见美妇人失去方寸,没有反对。于是,她接过银针,直接走到床边查看起来。 这时,有丫头也端了一盆温水过来。 林清浅立刻过去洗手。 她洗得极其认真,孩子是脸上和前胸都有烫伤,在没有办法彻底消毒之前,她只能尽可能做好自己的个人卫生。 美妇人和公子见状,不禁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丫头见她洗好手,立刻取了帕子给她擦手。 林清浅摇摇头,用力将手上的水珠甩掉,她等手上的水自然干得差不多后,才将手搭在了孩子的手腕上。 孩子的脉搏微弱而缓慢,有些涩,就是手腕上的温度要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用过什么药?用了多久。” “早上喝了汤药,方子在这。”美妇人身边的婆子慌张地回答。 林清浅示意她将方子打开,然后看了一眼后没有说话。 美妇人见她好久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又开始沉不住气。 公子看到连忙冲着她轻轻摇头。 “小公子。”忽然,床上的孩子开始抽搐。 美妇人见状,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婆子和婢女则慌得叫了起来。 林清浅不慌不忙,从袋子上取了银针,找准几处穴位,慢慢地扎了下去。 说来也怪,随着她几针下去,孩子居然立刻安静下来,也没有再抽搐。 美妇人松了一口气,终于撑不住被婆子扶坐在了边上凳子上。 “笔墨纸砚,我开个方子,等汤药凉了,立刻给他喂下去。药喝下去半个时辰后,就会退热。晚上的时候,再给他喝一次。如果明日这个时辰,我没有过来,那就再喂一次汤药。”林清浅吩咐。 年轻人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林清浅拿起笔,很快写好了药单递过去。 “我要一个炉子。”林清浅发话。“不能直接用红糖。” 年轻人知道心急,连忙吩咐下去。 “银针不要动,等我回来。期间他不会醒,无碍。”林清浅吩咐后,就跟着小厮出去了。 红糖熬成白糖,其中需要加入活性炭。林清浅不愿意人看到,她一个人很快就熬好了大半碗的白糖。 没有活性碳,她就找了厨房中的炭火代替。 熬白糖的过程稍微有些长。不过林清浅不在意,等她端着一碗慢慢冷却的白糖出去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年轻公子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林清浅没有搭理她,而是将找来的土龙用冷开水洗干净以后,再倒上了白糖。 公子惊讶地发现,土龙浇上白糖以后,就开始翻腾,然后慢慢地化成了浓汁。 林清浅端着碗立刻返回患者的房间。 “你回来呢?”美妇人再看到她,眼睛忍不住发亮。 林清浅没有拔下孩子身上的银针,相反还在他身上又下了几针。然后她用夹子夹住盆里煮过的棉花团,用力挤压,将棉花团中的水挤出后,又用棉花团沾上晚上的浓汁,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孩子烫伤处。 大半碗的浓汁,最后被用得干干净净。 “明日早上按照这个方法再用一次。”林清浅一边吩咐,一边将孩子身上的银针取出。 “等他醒了,喂他喝下汤药,明日他的情况会好转许多。”林清浅转身要离开。 “姑娘,等等。”美妇人客气地叫住她。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林清浅医术要比之前请来的任何一位郎中高。美妇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低头。“之前是我不好,还望姑娘不要计较。” “我不会计较。”林清浅淡淡地回答。 “姑娘能否留在这儿,等孩子好了以后再离开?” “不行。”林清浅直接拒绝。 第40章 手段(六) “诊金不是问题。”美妇人急了。 林清浅沉默地摇了摇头。 “姐,你别急。我和这位姑娘谈谈。”公子笑着说。 美妇人欲言又止,不过最后到底没有说什么。 林清浅和公子来到一处僻静的房子里,两个人重新落座。 “姑娘,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公子轻笑问。 林清浅缓缓取下头上的帷帽,一张绝美的容颜露了出来。 男子可能没想到林清浅长得如此好,更没想到林清浅的年纪会如此年轻。 看她也只有十五六岁,不成想,竟然练就了一身高超的医术。 “姑娘可否详细说说你的麻烦?”他轻笑问。 “准确地说,敌人藏在暗处,我暂时还没有将其找出来。不过没关系,不用三天,我一定将人给找出来。”林清浅淡淡地回答。 “要人手?” “不用,我自有办法将其逼出来。不过等会儿公子给我抓几味药,再给我准备一些这家客栈的点心和一副银针。” 她半点儿也不客气地说。 男子点头,“姑娘尽管吩咐。” 林清浅写了一张单子给男子,男子扫了一眼后,立刻让人为她准备了一些。 一会儿,有人送来点心。这些点心十分精致,根本不像出自小镇子上。 “是客栈中招牌点心。”男子见她迟疑,懒洋洋地解释一句。 林清浅微微点头,每样只取了两块,然后用油纸包上,再用线系好。 “这家客栈是我的,有什么事来这儿见掌柜的即可。我只等你三日,三日不来,我自会离去。” 林清浅点头,两个人之间是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就该有规矩。 她提着点心疾步走出了客栈。 “将周老接来,传出风声就说是周老先给了方子。”等她走了以后,男子轻声吩咐。 门外立刻有人答应一声。 做戏做全套,林清浅顺道去一处杂货店买了一些女子用的草纸,还让店家用布包裹好,才穿过巷子重新回到了成衣铺。 “小姐。”初心见她回来,差点儿掉下眼泪。 她回来听文心说林清浅一个人出去后,差点儿将文心打了一顿。要是主子出了什么事,就算她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好在主子平安回来了。 “出去买了点儿东西。”林清浅淡淡地回答,“东西可做好呢?” “好了。”文心眼睛也忍不住发红,将手中的两个红灿灿的小肚兜递给林清浅看。 林清浅接过红肚兜闻了闻,肚兜果然有一股好闻的药草味道。 “姑娘还需要什么?”掌柜做成了一笔生意,十分高兴,态度十分热情。 “以后再有需要,一定找掌柜。”林清浅客气地回答。 主仆收拾好后,在掌柜殷勤的目光中回去了。 临近中午,街上的。人都神色匆匆,林清浅主仆也没有心思再看热闹。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镇口,人还没到,她们老远就看到了路旁大树下自家的车。 “买了一些零碎的家用,水缸下午的时候,他们送去。一口大些,一口小的,还有浴桶。”林景行见到林清浅,微笑解释一句。 “趁着做兜兜的时候,我去买了一点儿私人物品,还去客栈买了几块点心给大哥、侄子。”林清浅也欢快地解释。 兄妹两个亲热地上了车,开始往回赶。 坐在车中,空间小,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不怕外面的人听到。林清浅将自己遇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说了自己的打算。 “不去江南?”林景行惊讶地问。 林清浅摇摇头,“不去,也去不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处。我们赌不起。如果去了江南,即便在自己的庄子里,也难保有人下手。不如先找个地方躲几年,等两个孩子长大些,大哥的身体彻底好转以后,我们再图打算也不迟。” “要是......” “虽然我没有问患者的家境,但在药铺之中,我看到两个小厮底盘扎实,脚下走路毫无声息,可见是高手。而且他们身上虽然穿着下人的服饰,但布料却是最上乘的,可见,他们的主家肯定不是非凡之人。最重要的是,听口音,他们出自平阳。平阳是靖越王的封地,我们在蜀地找个地方落脚,退一步讲,就算敌人找到我们的落脚处,在靖越王的地盘上,他们也得掂量着点来。”林清浅细细解释。 林景行本来还有些犹豫,听了她的分析,反而很快冷静下来。 林清浅说得对,不管什么,家人的性命最重要。 他们从京城出来,已经算是背井离乡。至于是去江南,还是去别的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该清理的,这两天就清理了吧。”林清浅淡淡地说。 林景行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兄妹两个细细商讨了一番后,觉得事不宜迟,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渊和觉予的身体太弱,都拖不得。 “小姐、二公子,你们总算回来了。”平妈妈站在路口一直在等他们回来。“大公子见你们去了那么久,在家中已经念叨了好几次。” “二哥买了水缸和家用,我给觉予买了肚兜,还给大哥和两个小侄子买了一些点心。”林清浅笑眯眯地回答。 几个人进了门以后,林清浅让文心将点心打开,递给了病恹恹的觉予,顺便给孩子看了兜兜。 小孩子对吃的和穿的会特别在意,没有什么精神的觉予见了,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容。 “这个奴婢来吧。”紫菀见初心手中还有一个包裹,伸手就想接过。 “这个是小姐的东西。”初心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 紫菀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接着委屈地解释,“奴婢本以为家中手头紧,还以为小姐是为家中买的家用,没想到居然是小姐自己的物品,奴婢逾越了,还望小姐责罚。” 兰姨娘听她当众挑唆,心里气得要命。 她脸色沉下来,开口训斥,“姑娘是女孩子,总得有些自己私密的东西。我们从京城出来的急,几乎什么都没带。姑娘为自己准备些东西,你也看着眼红不成?” “老夫人,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见初心从镇子上刚回来,不想她累着罢了。”紫菀噗通跪在了地上,“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说完,她不停地给林清浅磕头。 兰姨娘见状,气得更加心疼。如果这一幕被外人看到,还不知别人会在背后说什么闲话呢?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林清浅为人刻薄,对下人太狠毒。 好个贱蹄子,居然还想坏姑娘的名声。 “算了,你也是一番好意。”林清浅根本不会将紫菀这点儿小伎俩放在心上。“起来吧。” “谢小姐。”紫菀变得老实多了。 “药买了吗?妹妹?”余归晚根本没有心思计较这点儿小事,她满心满眼都是林渊和觉予。 “我们去药铺问了。我们的运气还不错,药铺中有一棵三百年左右年份的老参,灵芝也有百年。只是价格上比较贵,我和二哥身上的银子根本不够。”林清浅解释。 “我们说好,回来凑钱,然后再去,让掌柜给我们留三日。”林景行也跟着解释。 第41章 手段(六) 余归晚听了他们的解释,不但没觉得高兴,反而心头更加忧患起来。 三房出门带的银子,因为来的时候买了三头骡子和三辆车,加上一路上的花费,林林总总下来,已经花了不少。如果将所有的银子全都凑了用,那以后要如何? 作为长嫂,她实在不好意开口,要林景行和林清浅将身上所有的银子全都拿出来。 “将骡子卖了吧。”林景行说出打算,“光是老参和灵芝,就需要好几百两银子,这还不算其他的费用。路上我们也花费了一些,横竖我们得留在这儿生活一段时间,骡子和车暂且卖了维持家用。” “那怎么行?”余归晚有些急。 没有骡子和车,他们怎么回江南。家中老的老,少的少,弱的弱,步行上路根本不可能。 林清浅微笑安慰她,“嫂子别急,我和二哥商量了。骡子和车暂且卖了不要紧,明日就要安义先去江南。今年江南的租子还没有送到京城。安义去江南将其拿回来,他一个人脚程快,快去快回,也就用一个月。趁这段时间,大哥和觉予正好好好调养一下身体。租金拿回来,我们再去牙行买车和骡子就是。” “这个办法妥帖。”兰姨娘在边上帮腔。 林渊叹口气,他心里难受。弟弟妹妹商量事情,只要涉及到他,他都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拒绝,但他知道家中所有人都不会同意停了他的药。 可除此之外,他根本毫无办法解决家中的短缺。 “就这么说定了。卖两辆车和骡子,剩下一头放在家中。”林景行最后决定。 一家人商量好了以后,林清浅就提着包裹回自己的房中去了。 “将包裹打开,你们为我做两条月事带。”林清浅淡淡地吩咐。 “小姐,你?”初心高兴极了,主子十五岁,但因为这些年来身体亏欠太多,一直都没有来月事。如今既然来了,说明她的身体在好转。 “少废话。”文心凶巴巴训了她一句。 “我?”初心委屈,她不过是为主子高兴而已,为什么又要挨骂。 林清浅慢悠悠地拿出草纸折叠。 一会儿,紫菀和秦妈妈从门外进来。 这对母女一进门就看到了包裹,也看到了林清浅手上的草纸,以及初心、文心手上的活。她们立刻明白,林清浅买的私密物品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母女两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小姐,死丫头不知深浅,做事莽撞,老奴带她过来给小姐赔个不是。还望小姐千万别为这个笨丫头气坏了身体。”秦妈妈开口就将所有的错,算在了紫菀身上。 林清浅早在她们进门的时候,就手忙脚乱将草纸用布盖上了。她羞得满脸通红,不耐烦地回答,“我不会和她计较,你们回吧。大嫂身边不能离人。” 秦妈妈见她不痛快,还以为她果然是被紫菀气着了。 秦妈妈也不敢继续留下来招她嫌,说了几声,就带着紫菀离去了。 “贱人。”文心气得一不小心,让针扎了手,她连忙将手放在嘴里吮吸。 “小姐,你好厉害。”初心目瞪口呆看着林清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主子为什么买了这么多私密的东西。 一会儿兰姨娘进来,她满脸气愤,“那两个东西又来干什么?” “不死心而已。”林清浅对她招招手。 兰姨娘就坐在她身边。 林清浅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说了她和林景行商量的结果。 兰姨娘的眼睛顿时睁圆了。 中午,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午饭后,林清浅觉得体乏,就和兰姨娘结伴回去睡午觉。 林景行和安义、常沐几个却没有闲着,下去一起去镇上卖骡子和车,安义则准备好了包裹,打算下午直接从镇上离开去江南。 林清浅回到房子里并没有睡下,她拿出从公子哥那儿得到的药粉,开始慢慢配置。 “这是?”兰姨娘惊讶地问。 “有几味是续骨用,给兰姨用。另外一些则有大用途。”林清浅轻笑。 林景行到了晚上才回来,不过因为骡子和车卖的太迟,没赶上去买老参和灵芝。 三头骡子和车,卖了两匹,剩下一匹被安义驾走了。 家中因为此事,人人心情都不太好。 天刚黑,所有人就全都睡下了。 夜晚的村子十分寂静,特别是靠近山根这一处,根本就没有人家,很快三座院子里再无半点儿声息。 三更时,下人住的院子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后山走去。 到了离院子稍远处的林子边上,一个穿着黑衣的人静静站在那儿等着。 “爷。”从院子出来的人,是秦妈妈的大儿子秦满生,此刻他正点头哈腰看着黑衣人。 “何事?”黑衣人不耐烦地问。 “他们将家中骡子和车卖了两辆,还买回来一大堆的家用,打算在这个村子长住一段日子。卖骡子是为了凑银子去镇上药房中买老参和灵芝。对了,安义那小子今日下去动身去江南了,要去那边拿租子回来。”秦满生满脸殷勤。 “别断了药。”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包药递给了他。 秦满生连忙接住,人却没有离开。 “事成之后,少不得你一家的好处。” “多谢爷,还望爷在大人面前为我们多美言几句。”秦满生激动地看着黑衣人。 “赶紧回去,别让林家人发现了。” “小的这就回去。”秦满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片刻之后,黑衣人冷冷地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不用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开口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最后一句,当然骂的是秦满生。 随着他话音落下,林景行慢慢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身边跟着常白和安正。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黑衣人诧异地问。 “今天。”他不动,林景行也不动。 “既然如此,那就别回去了。少了几个人,林家那个病秧子和你那个美人妹妹,不知作何想。”黑衣人冷笑。 “是呀,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林景行也笑了起来。 “小子,别太猖狂,就算你们三人联手,也赢不了我。”黑衣人大笑,非常自信。 “如果加上一个我呢?”不远处,两道身影慢悠悠地过来。 “妹妹,你怎么也来了?”林景行看到林清浅,顿时急了。 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本想和你们再好好玩玩,既然如此,杂家不妨再做一次狠人。” “你是宫中人?”听他不加掩饰露出真正的声音,林清浅猜想的了一个结果,而且这个人还自称为杂家。 三房怎么会惹上宫中的人? 第42章 天衣无缝 “宫中之人想要我们的命,岂会这么麻烦?”林景行冷冷地问。 黑衣人狂笑,“套我的话,你还嫩了些。想知道是谁要了你们的命,到地下问林如是去吧。” 林清浅和林景行全都一愣。 林如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背后的人居然恨到要将三房斩草除根? 更可疑的是,对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三房所有人的命,为何还要采用阴私的手段来对付三房? “要怪就怪林如是多管闲事,管了不该管的闲事。”黑衣人冷笑,“本来还想逗你们玩玩,到了江南再要了你们的命。既然你们急着送死,那杂家就在此送你们一场吧。” 他的话音一落,手里就多了一把剑,接着整个人腾飞而起,直冲林景行而去。 林景行不敢大意,立刻提着剑应身而上。 他此时无比感谢林清浅的周到,在离开京城时,为家中配上了几把剑。 安正和常白也手拿武器紧跟而上。 文心担心得眼睛都不敢眨。在场的人中,只有林清浅不会武功,她得护住林清浅。 今夜的月色不错,一直躲在云中的月亮此刻也冒了出来。 林景行、常白和安正的武功都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黑衣人的武功却远远高于他们,不过几招而已,林景行三人就露出落败的迹象。 一直站在外围的林清浅身体忽然动起来,她直面冲着黑衣人而去。 文心大吃一惊,林景行更是吓得心要跳出嗓子眼。 “妹妹,逃。”林景行冲着林清浅大叫。 “逃?今日你们一个也逃不掉。”黑衣人怪笑,笑声十分刺耳。 林清浅不为所动,她眼看着对方的剑直逼自己而来,却没有躲,而是手冲着黑衣人一扬。 “妹妹。”林景行痛苦得声音都变了调,以他的速度根本救不了林清浅。 好在文心一直十分小心,她一把拉住林清浅快速往后退。 就在这时,一场意外忽然发生,腾飞而起的黑衣人忽然重重砸在了地上,然后动也不动。 “妹妹。”惊魂未定的林景行终于窜到了林清浅面前。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林清浅顾不上兄妹情长,急着从黑衣人身上找线索。 以黑衣人武功之高,她猜想,黑衣人应该没有同伙结伴而来。但黑衣人肯定有和同伴联系的方法。 如果黑衣人真的是宫中之人,那么最多不过三日,他的同伴在没有接到消息后,就一定会赶过来查看。 事不宜迟! 林清浅不敢浪费半点儿时间。 她走到黑衣人身边蹲下身体,冷冷地问,“到底是什么人派你来?” 黑衣人挣扎想起身,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却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要是能动一下,算我输。”林清浅懒洋洋地问。“到底是何人派你而来?” 她狠狠对准黑衣人的脸蛋踩了一脚。 黑衣人鼻梁差点儿被她踩断了,他用阴冷的声音威胁林清浅,“赶紧将杂家放开,杂家的主子,你们吃罪不起。” “吃罪不起又能怎么样?你们已经准备要了我们的命,即使我们放了你,又能改变什么?”林景行更狠,他想到刚刚惊险的一幕,想到这个人差点儿要了林清浅的命,他不禁也狠了起来,手里的剑用力往下一插,剑穿过黑衣人的右肩插入到了地下。 “好,杂家捉了一辈子鸟,没想到最后一时大意,竟然被鸟儿抓瞎了眼睛。”黑衣人古怪地笑起来。 林清浅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想问一句,当年我爹的死是不是也是你们做的?” 石破天惊!林景行闻言,顿时眼睛充血,他猛一扭头,然后盯着林清浅。 年轻时的林如是意气风发,是春闱的金科状元,他在翰林院中虽然只是个从五品官员,但他博古通今,满腹经纶,做人又左右逢源,家世不错,本人才学过人,又会做人,可以说,今后他的仕途会越走越好。 但就在林景四岁的时,一个晚上,林如是出去和同僚喝酒应酬,却由于醉酒而失去性命。 当时林老爷子也怀疑林如是是被人下毒,可仵作过来查过,也找了郎中看过,最后无一人不说是一场意外。 夫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多久,就跟着林如是去了,接着是林渊...... 想到三房接二连三出事有可能都是被人下了毒手,林景行就恨不得要了黑衣人的性命。 “想知道,那就去地府问林如是。”黑衣人怪笑一声后,用力一咬,一股黑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再看他,再无半点儿声息。 “你给我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爹到底是不是你们害死的?母亲是不是也是你们还是的?还有大哥的顽疾?”林景行站在边上呜呜地哭起来。 他从没有这样悲伤过,哪怕是魏姨娘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得这样肆意过。 安正红着眼睛蹲下身体,想要去搜黑衣人的身。 “别动。”林清浅忽然喝住安正,她顺手还拉住了一旁有些癫狂的林景行往后退了好几步。 “天啦。”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黑衣人在他们的眼前化成了一滩水。 而插在黑衣人肩部的那把剑则通身变成了漆黑。 好霸道的毒!如果不是林清浅警惕,要是安正去搜身,整个人也会因此中毒而身亡。 “立刻回去,我们连夜启程。明日一早立刻将秦家卖掉。” “背主的东西,只是卖掉,太便宜他们了。”常白气愤不过。 “来不及了,从现在开始,咱们得争分夺秒。”林清浅喃喃自语,主家只能买卖下人,却不能打杀下人,否则也是要吃官司。 她的冷静提醒了林景行,林景行顾不上悲痛,那把剑不能要了。林清浅用布包住剑,吩咐常白挖了坑,将剑深埋了。 主仆几个人快速下山。 他们回到家中,兰姨娘根本没有睡着。 她和初心静静地坐在屋子里,苦苦的等候消息。 看到林清浅平安回来,兰姨娘和初心都十分高兴。 “立刻收拾东西,马上动身去镇上。”林清浅急匆匆地说。 已经过了三更,等家中所有人收拾好以后,再上路,天色也就差不多亮了。 “别发呆,赶紧收拾。”文心也跟着催促。 “可是,骡子和车只剩下一辆。”初心发慌。 “这些不用你管,小姐已经安排妥当了。”文心瞪了她一眼。 初心闻言,赶紧忙着收拾。 林清浅领着兰姨娘则直接去了中间院子找林渊夫妇。 “小姐,出了什么事?”紫苏和腊梅当值,紫苏见林清浅、兰姨娘和林景行一起过去,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催老爷和夫人起床。”林清浅吩咐。 紫苏老实,还没有反应过来,安婆子的闺女腊梅已经过去叫门了。 片刻之后,屋子里的蜡烛亮了起来。 第43章 善后 “娘、二叔、妹妹,怎么呢?”屋子里响起一阵嘈杂声,不大一会儿,穿戴整齐的余归晚出门来迎接。 “屋子里说话。”林清浅脸上并没有露出急躁的神色,她又吩咐腊梅等,“立刻将家中行礼收拾好,我们等会儿马上要出发。” “怎么那么急?”余归晚吃惊地问。家中刚买了许多家用,怎么闷声不响就要离开? 余归晚知道林清浅和林景行不是行事莽撞之人,他们急着连夜要离开,肯定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意外。 女人遇上事情,总是有些心慌,余归晚心中着急,却并没有阻止林清浅的吩咐,反而也叮嘱身边的紫苏进去催两个孩子起床。 紫苏更慌,她脚步匆忙地进了西屋。 兰姨娘看到闺女脸上露出疲倦和担忧之色,怜惜地安慰她,“别担心,姑娘和二爷做得很好,你只管听他们安排就是。” 余归晚用力点点头。 几个人进了屋,屋内的林渊也已经穿戴整齐,他坐在床上,歪在一床被子上。 “可是出了什么事?”他见林清浅他们进屋,忍不住开口问。 林景行点头,“是,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们需要连夜离开。” 他不等林渊继续问,就竹筒倒豆子,将在京城里的发现和猜测三言两语全都说了。 余归晚和林渊听完,夫妻二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三房对李家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来,李家反过来对三房帮助多多,李家怎么可能会害他们? 林清浅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在背后筹谋的人,背景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他们可能出自宫中。” 林渊又是一愣。 宫中的主子太多,天子和太子不可能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剩下的要么就是哪位嫔妃,或者是哪位皇子,林渊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他们三房在宫中到底得罪了谁。 “想不通就别想。事到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既然他们出自宫中,那么我们就不能去江南庄子了。”林清浅叹口气。“我和二哥决定找个地方暂且住下再说。虽然说,天下之大,无非王土。不过这么多年来,背后之人并不敢明着对付我们,说明他们也有顾忌之处。所以,我们找到落脚的地方以后,再做打算吧。” “京城那边暂且不要给消息了,庄子那边也断了。”林景行红了眼睛。 他们兄妹出身富贵人家,命运却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他们从小比起别人来说,算是命运多舛。老天对他们何其不公! “紫菀一家在哪里?”余归晚浑身发抖,李家在京城,下手的人在京城,她没有办法对付。但眼前背主的一家人,她却可以撒气。 “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村子,进了镇子再说。我已经联系到一个朋友,想法子将我们带离。至于背主的人,就交给我。龌龊之人,别脏了嫂子的眼睛。”林清浅叹口气说。 “听姑娘的,你照顾好女婿就好。”兰姨娘吩咐闺女。 “背主之人留不得。”林渊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他身体不好不错,到他到底是出自于富贵之家。 世家该有的手段,他都有。 “大哥放心,我和妹妹已经想好了处置他们的法子。你们准备一下,我和妹妹先过去瞧瞧。”林景行说。 林渊颔首同意。 林清浅和林景行从林渊房中出去后,直接来到了西边破旧的院子里。 人还有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杂乱的声音。 “小姐、二公子。”常沐和平妈妈看到他们进来,赶紧给他们行礼。 “问出什么没有?”林景行问。 “腌臜货,嘴挺硬,只是一个劲嚷嚷要见大爷和夫人。”平妈妈气愤地回答。 “东西准备好了吗?”林清浅问。 “早就备好了。”常白恭敬地回答。 林清浅和林景行进了屋子,一眼看到秦妈妈一家被五花大绑踹到在地上。 秦妈妈看到林清浅和林景行,激动地冲着他们呜呜叫着,只是他们一家嘴里全都被塞了破布,根本说不出话来。 林清浅示意常白将紫菀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小姐,你可要为奴婢一家做主呀。”紫苑可以说话,立刻跪在地上移到了林清浅面前开始哭诉。 林清浅静静地看着紫苑,紫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怯意,她呜呜地一边哭泣一边述说,“小姐,平妈妈说的,奴婢一家什么都不知,她定然是受了别人的蒙骗才往奴婢身上怀疑。” “今晚得到的药藏在了哪里?”林景行讥笑地看着地上用力挣扎的秦满生。 秦满生闻言,眼中顿时露出几分恐惧之色。 常问过去一把将他嘴里的破布拔出来,秦满生立刻叫冤屈,“二公子说的话,小的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等会儿将药吞下去就行。”林景行冷笑。 听了他的话,秦满生额头立刻冒出密密的汗珠。 “小姐,二爷,药熬好了。”正说着,月梅端来几碗汤药进来。 秦满生见状,吓得在地上直翻滚,紫菀则不停摇头,“小姐,二爷,这些年,奴婢一家尽心尽职伺候大爷和夫人,从不敢疏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害奴婢一家?” “果然是伶牙俐齿。”林清浅轻笑。“好个尽心尽职。你们放心,这些药就是从你们包裹中搜出来的。不知对身体有没有滋补的作用?对了,该从谁开始呢?” 林清浅目光在他们一家身上扫了一圈。 秦家也有小儿,才六七岁,也在此列之中。秦妈妈见她眼神中透露出认真,并无开玩笑之色,立刻惊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奴婢一家都是冤枉的,你们妄想霸占大爷和夫人的东西,所以才对我们出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关键时刻,紫苑没有被吓唬住,反而倒打一耙。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你这种丫头。”林清浅摇头,“你当真以为李仲明会娶你?” 李仲明三个字好像有魔力,紫苑惊得眼睛都圆了,她一下忘记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不说也没有关系,你们这样的货色,最多算是炮灰。你们知道的,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我想知道的,你们这样的角色,还够不着那些秘密。”林清浅叹口气,“后山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想必你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和他们废话。”林景行更狠,“将药给他们一家灌下去。” “我说,我说。”秦满生最没用,第一个服软。 第44章 善后 秦妈妈连滚带爬跪在了林清浅面前,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林清浅让平妈妈将她口中的破布取出。 “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被猪油蒙了心,见财起意才做了恶事。小姐、二公子,你们要怪,就怪老奴,求你们放过紫苑、满生他们。”秦妈妈将所有的罪,往自己身上揽,“老奴错了,老奴对不住大爷和夫人呀。” “你什么时候开始和李仲明联手?”林清浅冷冷地看着紫苑问。 完了,她什么都知道!此时紫苑的脑子里只有这几个字。 “什么人找了你们?”林景行也开口。“为什么连觉予都不放过?” 一连串的问题,急得秦家人全慌了。 秦妈妈本想将所有罪责,全都往自己身上揽,可林清浅和林景行的问题,让她知道,这对兄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似乎统统都知道,甚至有可能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你们在京城就知道了是不是?”紫苑想到一个可能性,有些疯狂地问。 “是我在问你。”林清浅冷冷地看着她。 紫苑在她冷冰冰的眼神下,浑身似乎无法躲藏,她跌坐在地上,将身体缩成了一团。 “听说思春的女人脑子最容易进水,原来果真如此。以你的身份,你觉得李仲明真的会娶你?”林清浅轻笑,“你觉得你和林家大小姐相比如何?” “不,他不会。”林清浅的话似乎刺激到了紫菀,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林清浅,冲着林清浅疯狂地叫起来。 文心过去,对准她肚子狠狠地踢了一脚。 紫菀痛得立刻缩成了一团,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老奴全说,全都说,小姐、二爷发发善心,饶过他们,一切都是老奴的错。”秦妈妈大哭起来,“老奴也不想背主,可他们找到了老奴,以满生和柱子的性命为要挟,如果老奴不听他们的,老奴一家可就全没了......” “谁找了你们?”林景行步步紧逼。 “是林家大爷和老爷。”秦妈妈低下头惊慌地回答。 果然如此,虽然林清浅和林景行心中都有猜测,但真相浮出的时候,兄妹两人的心情还是很难受。林家简直畜生不如,可悲的是,这种畜生一般的东西居然是他们的血亲。 林清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秦家最多是棋子,真相他们知道的并不多。 哪怕她看得出紫菀和李仲明之间关系暧昧,估计紫菀也不知道李仲明为什么要做出恩将仇报的举动。 “喂药吧。”林清浅轻声吩咐下去。 “小姐,老奴知道错了。你饶了我们吧。”秦妈妈大哭。 “别人都说三小姐心善心软,原来大家都是瞎了眼睛。要是京城那些人知道三小姐其实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们更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紫菀见没有指望,干脆破口大骂起来。 “背主的东西还敢骂小姐,贱人。”初心过去不客气狠狠地给了她两个大耳光。 文心冷笑一声,则顺势狠狠地给了她一脚。 林清浅身边的两个丫头都练过武,紫菀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平妈妈和常问也不说话,让月梅几个端了药直接灌给了秦家几个。 林清浅对秦家那个孩子有些心软。 平妈妈却不管,过去直接将一碗药也给孩子灌下了。 秦妈妈见状,拼命挣扎。无奈她嘴里重新被塞上破布,全身又被捆绑起来,她根本说不话来,也阻止不了。 林清浅有些不忍心,干脆出了屋子。 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的行礼全都被大家收拾好了。 一会儿,安义回来,同行的还有安正。两辆车全都在,加上家中一辆,骡子根本没有卖掉。 林清浅让常沐和常白去村里告诉里正和虎子一家,他们要离去的消息,让他们自行处理屋子里留下的所有家用。 一行人匆匆离开了村里,没有惊动别人。 等里正和虎子一家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远去了。 林清浅到了镇子上,天色正好亮了。 一行人干脆在街上找了店铺,要了馒头和稀饭吃了一顿,接下来,常沐父子则找了牙行的人过来。 “这几个人手脚有些不干净,所以要发卖出去。”林景行对牙行的人说。 秦妈妈一家都惊恐地看着他,一个劲摇头。 牙行的人像挑牲口一般,将秦家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还算满意。一家六口人,两个年纪大一些的不算太老,姑娘和小媳妇容貌上乘,能卖个好价钱,至于最小的孩子,可以压价。 至于这些人被主家发卖的原因,掮客表示没有任何兴趣。做他们这一行,见过太多被发卖出来的下人。原因多种,但大多都是因为这些人不守本分,犯了主家的大忌。 掮客很快就报出了自己的价格。 林清浅和林景行急着离开镇子,所以价格上,他们并不在意。 一笔生意很快就谈拢了。 为了腾出银子,林景行和林清浅又将车子和骡子也全都卖给了掮客。 “找个别处去买几头牛。”林清浅故意压低声音,但足够秦家人和掮客能听到。 林景行配合地对她摇摇头。 林清浅顿时装出后悔的模样,似乎是懊恼自己失口了。 等掮客走了以后,常问和常沐找了竹竿,做成了架子,将林渊抬起,两个孩子则被安正和安义背上。其余人负责背行李,然后沿着路慢慢地走出了镇子。 “将那几个人处置了,给林家善后。”林清浅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一行人离开镇子后,对面酒楼的二楼上,正有人看着他们。 “爷,要不要追上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水白笑嘻嘻地问。他个人觉得王爷最近有些不对劲,爷好心为林家做了那么多,林家居然还不知。这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风格,他不喜欢。 靖越王冷冷地瞥了水白一眼。 水白不知死活,依旧笑嘻嘻地说,“要不要将林家那位姑娘带回去?” 其余几个侍卫闻言,全都不动声色往后悄悄退了几步,免得等会儿被伤及池鱼。 “爷要是将林姑娘带回去,不知想容姑娘会不会生气?”水白还在嘀咕。 众人大惊失色,恨不得上前去堵上他的嘴巴。 靖越王微微一笑。 水白以为主子对他所言有兴趣,还想继续说下去。 忽然,靖越王脸色一变,冷声吩咐,“自己去刑房受罚,一百军棍,木青,你负责监督。” “爷......”水白委屈,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好像逾越了。他用眼神求饶,希望主子看在他一片赤诚的份上饶过他。 靖越王扭头,开始吃早点。 只是众人看到他咬包子的狠劲,个个都更加小心了。 第45章 脱身 林清浅在掮客和秦家人面前“不小心”透露要买牛车的秘密,其实是故意糊弄秦妈妈一家。背后之人和宫中有关,林清浅兄妹三人都不敢大意。 他们不知道背后还有没有人盯着,就算此时没有人盯着他们,但是保不准过些日子,宫中还会有人追来。 权宜之计,能多给敌人一点儿错误信息,糊弄一下也好。 林清浅让常问在镇子上买了两辆手推车,出了镇子后,林渊父子和一些比较重的行礼就包揽了手推车。 余归晚母女则跟着众多人步行。 一行人中老的老,幼的幼,还有病秧子,走到中午,也不过走了八九里路。中午的时候,大家走得累了,干脆在路边找了一处地方暂时歇息。 平妈妈给大家分了干粮,众人也不嫌弃,都默默地抱着干粮吃起来。 林渊父子身体弱,吃的是点心。 路过的人看见纷纷对他们投了诧异的目光。 林家兄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吃完干粮以后,他们就急着继续赶路。 即使如此心急,到了晚上,他们也不过走了接近二十里路。 当夜色降临后,三两马车悄无声息到了他们歇脚处。 林清浅和领头的人说了几句后,招呼大家快速上了车。 “昨日小儿喝了汤药以后,再没有出现惊厥和高热,姑娘能否过去再帮看看?”第二次见面,霍卿月的态度发生很大变化。 她眼中的热切显然易见。 “姐,姑娘,为了避开麻烦,只能麻烦你们家人住在船尾几间。我已经吩咐人,不许闲杂人员靠近船尾,每日的饭食,我也安排了专门人送。”相比之下,霍久岑做事更显得滴水不漏。 “是我太心急了些。姑娘别在意。”霍卿月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是母亲心头肉,夫人担心自己的孩子无可厚非,我能理解。”林清浅淡笑回答。“就算夫人不开口,我也打算先去看看小公子。” 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十分舒心,霍卿月脸上的笑容不禁又多了几分。 “那就麻烦姑娘了。”霍久岑笑眯眯地客气。 林清浅微微点头,先站了起来。 霍卿月连忙跟着站起来,亲自给她带路。 三个人进了船上中间一处房间后,林清浅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孩子。或许因为不舒服,孩子正哼哼唧唧不高兴。 “娘,好难受。”小公子看到母亲和舅舅进门,立刻开始撒娇。 “娘的宝贝。”霍卿月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到了床边,将他小心翼翼半楼进怀中,“娘将给你治伤的神医带来,等会儿你可不许使性子。” 小公子抬起头偷偷瞄了林清浅一眼后,没有说话。 林清浅并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她淡淡地吩咐,“伸出手。” “不。”安泽霖瞪了她一眼。 “乖儿子。”霍卿月哄他。 “不要。”安泽霖十分坚持。 霍久岑或许担心安泽霖的态度激怒林清浅,他板着脸训斥外甥,“不治伤,以后就顶着一脸疤痕,你不怕出门惹人笑话?如果不是这位姑娘,你脸上到现在还是水泡了。” 安泽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林清浅。 林清浅见他不反对,就当他同意了。 她伸出手搭在了安泽霖的手腕上。 安泽霖狠狠瞪着她,不过也没有挣扎。 林清浅收回手,又检查了安泽霖身上和脸上的水泡。经过一天一夜,安泽霖身上和脸上所有水泡几乎全都焉了,变成了硬硬的外皮贴着。 “不能撕开死皮,今夜可能有点儿痒,明日就会好转,三日后,死皮脱落,新皮会重新长出来。”林清浅不会和孩子计较,她解释得这么多,为的就是宽慰大人的心。 果然,霍久岑和霍卿月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姑娘辛苦了,晚上我们为姑娘洗尘。”霍卿月的心情开阔,以往豁朗的性子又回来了。 “夫人客气了,洗尘就免了吧。不瞒两位说,家兄和侄子因为遭人算计,身体一向虚弱。如果船上准备了药材,我想买些可行?”林清浅问。 “出门在外,一些简单的药材,船上一直都备着。姑娘需要什么药材,列出单子即可。如果缺少药材的话,到了下个码头,我再让人补充。”霍久岑轻笑回答。 双方虽然是利用关系,但小姑娘只要治好他的外甥,这份人情他愿意偿还。 “多谢。”林清浅的语气也真挚了许多。 片刻后,林清浅从霍家兄妹房间中出去,直接回房。 林景行和林渊在船尾房间中正焦急等待。 他们上了船以后,林清浅就被霍久岑请过去,也不知林清浅给人看病的过程十分顺利。 “小姐,你回来呢?”初心守在门边,看到林清浅过来,高兴地迎上去。 林景行和林渊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林清浅身上。 “妹妹,顺利吗?”林景行先开口。 “别担心,一切顺利。”林清浅轻笑回答,“坐船去平阳,需要一个月时间,途中靠近码头补给的时候,我们小心谨慎别露面即可,其余时候,大家不用太拘谨。” 林渊咳嗽几声后说,“虽说你救了人,但到底是别人家的船只。算计我们的人又不知是谁,大家全都安稳些,如果没有必要,最好不要出去。” 余归晚叹口气点头附和,“是这个理,我们一大家的人,吃的用的都没有准备,总不能平白无故白吃别人的。等会儿得给主家送些银子过去。” “成,这事明日我就去办。”林景行点头附和。 林清浅淡笑,琐事有兄嫂操心,她不会多嘴。 霍久岑比林家人想象得要圆滑许多,这边林清浅几个刚把房间分配好,那边就有人给他们送来了晚饭。 六个菜,馒头白米饭,中规中矩,不算丰盛,但绝不小气。六道菜中四道是荤菜,分量很足。 余归晚见状,心中微叹,她有些担忧。这样的伙食,也不知一个月要多少银子。不是她小气,实在是英雄气短,手中银两不足,她硬气不起来。 林清浅没有这么多顾虑,霍家实在,她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偿还。 第二日,林景行给霍久岑送去一百两银子。 霍久岑推辞,但林景行十分坚持。 霍久岑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不过因此,他心中对林家倒是多了几分好感。能知恩图报,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家,本性不会坏。 第46章回报 事实证明,林清浅开出的药十分有效。 三日之后,安泽霖脸上、身上的结疤的硬皮就完全脱落了,新长出的皮与原来的肤色不同,呈现出一片粉红色。 安泽霖原本的皮肤十分白皙,这样一来,没有烫伤部分白嫩得很,另一部分则粉红粉红的,两部分一对比,他就像长了一张阴阳脸一般。 安泽霖是个熊孩子,他在家中一向得宠,从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当他闹着得到铜镜,看清楚自己脸蛋时,霍卿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就哇哇大哭起来,“不活了,我不活了。娘和舅舅给我找了一个什么庸医,她害得我这般,我以后再也不能出门,我不活了。” 说完,他用力挣扎,就准备往外冲。 门外就是船舷,船正在江中行驶,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婆子丫头慌忙将他拦住。 霍卿月更是被他唬得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我的儿,你如此心急要不得。新长出的肌肤可不就是这样,你暂且再多等一段时辰,过不了多久,烫伤处就全好了。” “庸医。”安泽霖大哭。 “姑娘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被家中长辈宠坏了。”霍久岑尴尬地看着身边的林清浅解释。 林清浅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她神色淡淡,霍久岑也看不出她心中的悲喜。她静静地站在船舱门外,安泽霖哭闹骂她的时候,她站着好久没有动。 安泽霖不听母亲的劝告,哭得撕心裂肺。 他哭,霍卿月也跟着哭。 门外的霍久岑看得脑门青筋鼓起,姐姐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是何等的公正,做事向来赏罚分明,如今做了母亲,却如此纵容孩子,要是这样下去,只怕孩子会废了。 可他却不能进去训斥霍卿月,因为一些原因,如果不出现奇迹,霍卿月这辈子可能只有安泽霖这个独子了。 想到安家的是是非非,他不禁轻轻叹口气。 当务之急,也只能让林姑娘委屈些了。 就在他纠结之际,林清浅忽然一脚踏进门内。 “林姑娘。”霍卿月虽然疼爱孩子,却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估计林清浅已经听到安泽霖哭闹时的咒骂,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和歉意。“小儿无礼,还望姑娘别和他计较。” 林清浅轻轻点头,她当然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过,安泽霖这样的熊孩子,她心中对其也没有任何喜欢之意。 孩子是父母教导出来的,霍卿月如何教育孩子,还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指手画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林清浅绝对不会去做。 “滚出去,庸医。”安泽霖坐在地上对她横眉冷对。 “泪水是咸的,落在烫伤处,对烫伤并无好处。”林清浅的语气很淡。 “泽霖,娘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岂能对救命恩人如此无礼?”霍卿月忍不住发怒。 “她算哪门子救命恩人?”安泽霖不服。 “舅舅和你娘不知请了多少郎中给你看诊,你当时浑身发热抽搐,那些郎中全都束手无策。如果不是林姑娘出手,你这条命在不在都不好说。”霍久岑声音也冷了几分。 安泽霖有些怕这个笑面虎似的舅舅,不过他不愿意就这样服输,被舅舅和母亲联手训斥,他面子有些挂不住。他不敢反驳长辈的话,看着林清浅的眼神还是十分凶狠,就像个小狼崽。 “瓶子里的药膏可以祛疤痕,用不用在你。”林清浅看他的眼神更淡,并没有因为他的长辈在,就顺着他,也没有因为他是个孩子就有所顾忌。 “委屈姑娘了。”霍卿月难堪至极,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对林清浅,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可儿子娇嫩,她又舍不得多言,两难之际,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夫人言重了。”林清浅淡笑,“一会儿我会去药房抓药,不瞒两位,我们出门在外,身上并无多少银两,所以药钱,我能否用别的方法代替?” “姑娘救了犬子一命,区区一点儿药材,哪能要你们银子。”霍卿月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她有些好奇,眼前的小姑娘看似年纪不大,做事却滴水不漏,和她见过的任何名门贵女都不同,偏偏小姑娘浑身的气质和处事的态度,最为投她的眼缘。 “夫人误会了。”林清浅听出她的好意,不过霍卿月的确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不是来诉苦,以求得几分药材,更不是挟恩相报。她给霍家看烫伤,霍家给她善后,双方两清。 看得出,霍家是大户,不过,她并不打算欠霍家的人情。 这点儿,她的想法和霍卿月的本意有些相同。而且,别以为边上的霍久岑没有说话,她就会因为霍久岑好说话。 霍久岑这样的人,她向来敬而远之,不想和太过精明的人做朋友,但她也不会得罪这种人。货银两讫是最好的选择。 “恕我直言,看夫人的气色,脸色虚黄,眼睛浮肿,说话的气息不是太稳,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夫人应该有气血两虚之症。”林清浅按照自己的打算来,“女子气血两虚,怀上子嗣概率极小,如果长期放任下去,精力会不济不说,最后耗费的还是本人的寿元。” “你有法子?”霍卿月还没有说话,霍久岑就忍不住追问起来。 林清浅所言,完全对症。小姑娘刚上船,没有人告诉过林清浅,霍卿月的病情。 这次霍家将霍卿月接回去,一来是家中亲人挂念霍卿月,二来也是因为霍卿月病情。 江南名医甚多,可霍卿月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却无一人能彻底将她身体调养好。安家对霍卿月再有愧疚又能如何,如果不是安家自己糊涂,霍卿月的身体又如何如此糟糕?愧疚能换来霍卿月健康的身体吗? 想到这儿,霍久岑忍不住抬眼看了霍卿月一眼。 霍卿月此时的神色有些惊讶,更多的则是落寞。 霍久岑见状,心中对安家的埋怨更多了几分。姐姐受伤的不仅仅是身体,其实更是一种心病。 “虽然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有办法,不过如果夫人和公子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宁愿一试。”林清浅淡淡地回答。 “你真的能治好我娘的病?”坐在地上找存在感的安泽霖忽然骨碌爬起来,冲到了林清浅面前。 一半白皙水嫩,一半粉红的阴阳脸上全是焦急和渴望,林清浅的心忽然软了下来。熊孩子虽然熊了些,但孝心可嘉,这样的孩子,就算熊也不算坏,可以一救。 “不试试,谁又知道?”林清浅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安泽霖闻言,一张阴阳脸忍不住又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他用哀怨的目光瞪了林清浅一眼后,不屑地埋怨,“没有真本事,就知道吹牛。” “泽霖,不得无礼。”霍卿月训斥孩子。 安泽霖不想惹母亲生气,气呼呼站到了一旁,目光则继续盯着林清浅。 “就算是吹牛,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敢在主家面前吹。”林清浅不在意孩子的态度,笑得十分坦然。 第47章 相处 “姑娘有心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姑娘能治好我的顽疾,自是喜事一件。如果不成,也只能说是天意。不过姑娘这片心意,我们一定会铭记在心。”霍卿月情绪有些激动。 林清浅不是磨叽的人,她也不解释,成不成,不是光靠嘴皮子。 “劳烦夫人伸手。”她淡笑说。 霍卿月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她边上的丫头和婆子个个情绪也很激动。 安泽霖不放心,干脆就站在自己母亲边上盯着林清浅。 林清浅给霍卿月试脉后,立刻拿起笔写了一份方子,“三天,三天过后,我再给夫人试脉。” “有劳姑娘费心了。”霍卿月情绪稳定后,并没有说过多的感激话。她性子和林清浅有些接近,大恩不言谢,真正的感激,用的是行动而不是语言。 “娘看了那么多江南名医,她能管用?”等林清浅走后,安泽霖忍不住小声嘀咕。 “人不可貌相。你因为身上的烫伤而发热,差点儿丢了性命,但她只是用了一副药,就让你退热,而且瞧着你脸上的疤痕也变淡许多。你说呢?”霍久岑笑眯眯地反问。 “我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可不要以貌取人。”霍卿月摸着儿子的头念叨,“对比江南那些郎中,娘对这位林姑娘倒是更信任些。” “你还嫩了些,好好跟着你娘多学学。”霍久岑正色教导他,“你刚刚以孩子手段耍赖试探她,也是不妥。虽然他们落魄需要我们出手相护,不过真正有本事的郎中,手段穷出不层,如果她恼了你,在你药中随意加一两味药,让你的脸上多几处疤痕,我们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她敢?”安泽霖不服。 霍卿月轻轻摇头,“别看她年纪轻,但她的医术的确十分厉害。那么多名医对你的烫伤都束手无策,她治好你的烫伤,只是让你留下几处疤痕,谁又能说什么?” 安泽霖...... 他忽然有些后怕。 林清浅回房后,余归晚和林渊还在为银子而担忧。 “大哥、嫂子,我取了药回来,明日开始,大哥和两个侄子就按照我开的药喝。”林清浅扬起手中的药包笑着告诉他们好消息。 “药抓来呢?”余归晚和兰姨娘都惊喜不已,林渊却有些难受,正是因为他无能,才让底下的弟弟妹妹为家中的生计而忙碌。 “大哥,你不用为银子而发愁。这些药我并不是白拿。”林清浅见他闷闷不乐,微笑告诉他好消息,“行程中,如果船上有人病重,我会出手救治。” “这敢情好。”兰姨娘高兴不已。 余归晚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林渊心中对她会医术一直心存疑惑,不过林清浅没有主动提及,他也不问,只是心中到底还有些不安。 林清浅很清楚他心底的不安,可她并不想对林渊多解释。她将手中的药包给安心,让她去厨房借个炉子,将药熬好送过来。 别说,林清浅的医术的确很好,三剂药下去,不但霍卿月感到身上轻快许多,就是林渊父子,精神和体力也明显好了许多。 余归晚大喜,心中再无忧虑,又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林渊和儿子身上。 “林姑娘,喝下药后,三天来,我的睡眠好了许多。以前睡得浅不说,往往还会梦中惊醒。如今,却是一觉到天明,我从没有像如今这样舒畅过。姑娘当真是医术高明,比那些沽名钓誉的所谓名医,医术不知要高明多少。”三天后,林清浅再去复诊,霍卿月和霍久岑对她又客气许多。 “我再给夫人看看。”面对对方的恭维,林清浅并没有像别人一样惶恐,从而谦虚。她淡笑看着霍卿月解释,“一个月的行程,足以让夫人的身体调养过来。等药停下后,我再给夫人开一些药膳,半年过后,夫人的身体就会彻底好转。” “有劳姑娘。”霍卿月的眼神带着善意。 “我说到做到,你医好了我娘和我,今后你就是我们安家的贵客。”安泽霖脸色严肃地开口。 林清浅轻笑,并没有将他当孩子看,“我给夫人治病,夫人给我药材,两清。” 安泽霖..... 心累,居然不领情,安泽霖一口气堵在心口好难受。 霍久岑见状,忍不住抿嘴轻笑。 霍卿月也笑了起来,“林姑娘救了小儿一命,区区几分药材又算什么。姑娘别看小儿年纪小,无论安家或者霍家,一向是一诺千金。今后姑娘如果去了江南,还请一定去安家一聚。” “多谢夫人。”对方示好,林清浅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去江南吗?也许今后真的会去...... 林清浅给她换了药方,又给她扎了几针后,再留下几分药膳方子,然后就走了。 迫不及待,走得没有丝毫犹豫。 “先前你对人不客气,人家如今可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霍卿月好笑地看着儿子纠结的模样调侃。 “女人就爱计较,她不乐意和我交好,我就吃亏一点儿,主动去找她好了。”安泽霖傻乎乎地笑着回答。 “女人爱计较?”霍卿月瞪他。 “娘除外。”安泽霖慌忙改口。 霍久岑大笑不已,“倒是有趣的人。你要是太过殷勤,小心吓跑了她。” “我又不傻。”安泽霖很傲娇。 熊孩子说到做到,当日下午,就主动去了林清浅房中,打的借口不是去找林清浅,而是找小伙伴而来。 于是,林宗思和林觉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玩伴。 余归晚和林渊也是大家出身,现如今虽然落难,不过该有的气势还有。很快,安泽霖就发现,林家两个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学问却很不错,两个小子的父亲更是厉害得很。 霍卿月知道后,特意让霍久岑过去。 也不知霍久岑说了什么,不久后,林渊每日上午就给三个孩子一起辅导了功课。 林渊讲学不像书院中的夫子一样迂腐,他妙趣横生,加上林景行不时插言讨论,一向厌学贪玩的安泽霖居然喜欢上了学习。 这样一来,霍久岑和霍卿月更是大喜,他们对林家兄妹更重视了几分,每日送过来的饭食也更加精致了。 再过几日,霍久岑闲暇无事也喜欢过去,通过相处,他发现林渊和林景行二人不光学问不错,为人处世也十分光明磊落,如果不是时运不好,这对兄弟绝对是人中之龙。 眼高于顶的霍久岑不禁也放低姿态,真心将他们当成了朋友相看。 可即便如此,林清浅却低调简出,安泽霖和霍久岑去了无数次,见到她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第48章 分开 大家闺秀深居简出很平常,霍卿月有心和她交好,但林清浅不愿意深交,她也只能偷偷叹息一声。以她的身份,她倒也不会降低自己的身份,死皮赖脸巴上去。 “他们出自京城林家?”霍卿月惊讶地向霍久岑再一次确认一遍。 霍久岑对于林家兄妹的出身其实也很纳闷,“林家三房一支,据京城传来消息,三房这些年在林家吃了不少苦。他们被林家设计冤枉后,是林姑娘在大街上拦下太后才救下林渊一命。至此以后,三房和林家彻底撕破脸,主动请缨除族。” “除族?”霍卿月大吃一惊。 “所以说,林家兄妹三人倒是有趣得很,特别是那位林姑娘,姐姐可不能因为她是女流之辈而小看了她。”霍久岑轻笑。 霍卿月胡乱点头,“我从没有小看她,别说她的医术高明,就是她浑身的气势,看着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京城林家,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不过倒是听人提及过,中庸之辈,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女子。” “他们在京城中宣称要去江南,不过不知为何要改了主意去平阳?”霍久岑微微皱眉。 “林家出手?”霍卿月的脸色难看,从林家想到了自己家中一团糟。 男人可能不会在意后宅之事,但她作为女人,却很清楚,女人之间的斗争,特别是涉及到子嗣利益,那绝对算得上是风霜刀剑,而且还是杀人不见血的斗争。 林家三房不得宠,父母不在世,即使有血缘在,另外两房也难免没有别的心思。 “林姑娘医术高明,为何林家大公子卧床那么多年,还要请别的郎中上门看诊?”霍卿月还有些疑惑。 “如果林渊身体强壮,三房兄妹三人命还在吗?”霍久岑轻笑。 霍卿月若有所思。 “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兄妹三人遇上的麻烦不仅仅来自于林家,有可能还有别的隐情。江城本打算为他们善后,但那边已经有人为他们抹去了痕迹。”霍久岑笑眯眯的陈述,“这样一来,反倒是我们欠了他们的人情。” “到了平阳,你多出点儿力补上人情。虽然说他们可能惹上了麻烦,不过能结交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也好。”霍卿月叹口气说。 名医多得是,霍家并非非林清浅不可。在霍久岑看来,林清浅未必是容易好说话的人,而且不止为何,他觉得林清浅并不想和他交好。 有趣的是这个人!至于人情吗,自然还是要补上的。 时间飞逝,转眼就过了二十多天,再过十来天,就可达到目的地。 “南平是都江的交汇口,这儿虽然是一处州城,但南来北往的商客很多,有时候运气好,还可以遇上从西域传来的有趣物品,我们船只要在这儿停留两日,两位林公子有没有兴趣到南平转转?”霍久岑一早就出现在林渊面前。 “不去了。”经过二十多天的调养,林渊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身上的毒,已经彻底被林清浅清除,他整个人的精神非常足,“我们兄妹就不给霍公子添麻烦了。” 霍久岑轻笑,“可惜了,要是遇上有趣的玩意,我给你们带一些回来。” “商客之间有交易?”林清浅忽然出现。 霍久岑淡笑点头,“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运气好,还会遇上一些稀罕物。姑娘有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公子出去转转。”林清浅毫不做作。 “成,等船靠岸就可以过去。”林清浅愿意下船进城,完全出乎霍久岑的意料之外。 “稍等。”林清浅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门。 等她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一身男装,身边的安心也换了一身小厮的衫子。 霍久岑了然,对林清浅的细心多了几分赞赏。 “妹妹。”林景行有心担心。 林清浅安慰他,“只是转转,不会惹麻烦。” 林景行认真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将眉毛描得十分粗,脸色也变得暗淡,甚至嘴角和眼角好像都发生了一点儿改变,如果不是太熟悉的人,根本不会发现她就是林清浅。于是,他也就放心了。 林清浅拿了一些银子,混在霍家一群人之中下了船。 她穿得不起眼,因为化妆,整个人也变得不起眼,混在霍家人之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她。 进了城以后,霍家小厮们开始四处采购,为船只补给。林清浅就带着安心离开,想四处逛逛。 霍久岑有心想和她一起,不过他很有眼色,他见林清浅似乎无心和他在一起,他淡笑答应林清浅的要求,并没有死皮赖脸跟上。 南平南城中的确十分热闹,南来北往的商客的确很多,从众人的服饰和口音差别就能看出。 商客多,临时的棚子中商品也是琳琅满目。 林清浅饶有兴趣买了一些小吃点心,又买了一些孩子玩的小玩意,不大一会儿,安心怀中就抱了许多东西。 “这些是种子?”林清浅蹲在一处棚子面前问。 “一些是从西域过来的种子,还有些是本地的种子,公子想要哪种,我给你拿?”卖种子的是个胖掌柜,“不是我吹,整个南平,再没有地方比我这儿种植齐全的地方了。我祖上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南来北往的商客,我熟人很多。” 言下之意,他货源很多。 林清浅不想听他吹,她饶有兴趣从中挑选了几样种子,“就这些吧,我都要了。” “公子好眼光,这些都是从西域和别处来的种子。价格方面可能有些贵。”掌柜笑眯眯地开口。 安心有些恼怒,她感觉胖掌柜是欺负她们是外地口音,想要就地起价。 “报个价。”林清浅好脾气地询问。 “所有种子加在一起,二两银子。”掌柜笑眯眯地报出价格。 “就这么点儿东西,你就要了我们二两银子?”安心气愤瞪着他。 “公子,我可没有欺客。这些种子并不是本地所产,进来的价格本来就不低。”掌柜觉得自己冤。 “给银子。”林清浅催促。 安心叹口气,只好拿出二两银子递过去。 掌柜见状,连忙用小布袋将种子分门别类给她装好了。 林清浅自己提着布袋笑眯眯地吩咐,“回去。” 安心连忙跟上。 主仆回到船上的时候,霍久岑和其他的小厮还没有回来,一会儿,听说霍卿月带着安泽霖也下船进城去玩了。 林清浅回到房间,将买回来的小玩意给了两个侄子,又将点心和吃的分了,而种子,她则吩咐安心放在自己的行礼之中。 两日后,船再一次驶入江中,一切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十天后,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好舍不得你们。你们跟着我一起去外祖家吧?”安泽霖一手拉着林宗思,一手拖着林觉予,怎么也舍不得分开。 “你们可有落脚处?”另一边,霍久岑也关心地询问。 “暂时住在客栈。”林渊按照兄妹商量好的回答,“然后再去衙门备案,找个村子落户。”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一路上托霍公子的照顾才能平安到达这儿。我们就此别过。”林景行也拱手道谢。 第49章 落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霍久岑和霍卿月也不好多说什么。 安泽霖虽然舍不得小伙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伙伴离开码头。“明明有了我们的帮助,她的日子会更好过些,为什么还要拒绝?她也太小气了,我以前只是戏言罢了,都说会记住她的好,她还计较。” 霍久岑好笑地看着他小大人似的发表感叹,“每个人立场不同,想的不同,做法也不同。或许是因为他们惹上的麻烦太大,她不愿意拖累我们。” 原来如此!安泽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那么倔强的姑娘遇上麻烦,可怎么办哟?“舅舅,你一定要帮帮他们。” 霍久岑微笑摸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离开码头的林家此刻正忙落脚的地方。 天色已晚,如果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可能要麻烦了。 林清浅、林渊和林景行路上商讨过,他们人多,身上的银子不足,到平阳也是被逼无奈,所以他们打算一切从简而来。 去平阳城中生活并不是上选,反倒不如找个离平阳城近些的村子韬光养晦,等两个孩子成人以后再做打算。 落脚的镇子因为离平阳城不远,所以比起一般的镇子要大得多。夜色降临,街上各家商铺都挂起了灯笼,大街上行人不少,小贩子的叫卖声更是彼此起伏,显得十分热闹。 林家兄妹一边走一边观察。 余归晚和兰姨娘目光多是停留在一些绣品铺子上,手中银子的不断减少,让她们迫切希望能找到一些赚钱的方法。 林渊和林景行是男人,他们更关注的是衙门在哪,从明日开始,他们就得寻找落脚的村子。如果真的落户的话,他们首先就得去衙门,将户籍迁入。 林清浅最随意,她左手牵着林宗思,右手拉着林觉予,不时为两个孩子买上一些小零嘴。 林渊和余归晚十分讲究规矩,将两个孩子教导得很好。在大街上当众吃东西,以前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但林清浅不讲究,她不但给两个孩子买,自己时不时也会品尝几口。 这样一来,就算余归晚想要教育两个孩子,看到她的行为,也忍住没有开口。 镇子上有好几家客栈,林家一行人众多,算是大客户。 林景行和林渊商量一番,干脆包下一家客栈最后面的一个小院子。 得到房间,安正等人七手八脚将背上的行李放进了屋子内。 等安顿好,平婆子和常沐又去外面买了一些包子和馒头回来,大家简单吃点儿后,就各自休息了。 第二日,林清浅兄妹三人直接去了衙门,想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适合他们落脚的村落,以便尽快落户。 “还望小哥指点一二。”林景行进了衙门后,趁无人之际,偷偷塞了二两银子给办事的主薄。 “你们看中镇子哪个方向的村子?”主薄收了银子,态度果然好了许多。 “镇北。”林清浅抢先回答。“如果有靠近大山的村子更好。” 选择镇北,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定下的。镇北离平阳更近些,别看是同一个镇子,镇南和镇北的村子之间距离还是不小的。 林渊和林景行对她的选择没有异议。 “镇北偏东有五六个村子都靠近大山。”主账对他们的选择有些诧异。一般来说,靠近山脚的村子,百姓生活都要差一些。毕竟有了大山,相对来说,百姓能耕作的土地就少了些。而且山上会有野兽,到了冬季,安全方面没有任何保障。 饿极了的野兽在冬季了袭击村子,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这三位浑身透着贵气,看起来并不是穷苦之人,怎么会选择靠近大山的村子?主薄看在二两银子的份上,很有道德地将利弊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家中有病人,需要静养,山脚下空气清新又安静,最适合静养。再说,我们选择的是靠近镇子不远的村子,平日里采买也不算困难。”林清浅笑眯眯地解释。 原来如此!主薄听完她的解释,也不再多嘴,他向林家兄妹推荐了几个符合条件的村子。 “有劳小哥,我们打算先去看看几个村子,过两日再来定夺如何?”林渊拱手问。 “成。”主薄痛快答应。 兄妹三人回客栈,告诉余归晚等人一声后,就带着安正、观言和安心出门了。 由于不知道几个村子到底离镇子上有多远,林景行干脆雇了一辆车,让车把式为他们带路。 “几位爷想要找靠山近,村子里人朴实的地,你们还真找对人了。小的就是这一片地的人,四村八乡的情况没有比小的更熟悉了。镇北靠山的村子,没有十个多个,也有八九个。其中比较大的有六个,咱们杨家村也算在内。”车把式年纪不大,是个话唠。 或许是因为常年载人的缘故,他十分亲近人。一开始,他见林清浅兄妹三人穿得好,浑身透着贵气,还有些拘谨,等林清浅兄妹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他彻底放飞了自我。 接下来的路上,几乎不用林清浅多嘴,他就将周围几个村子的情况全都报了一遍。 “几位瞧见了没有,前面就是小的住的村——杨家村。不是小的多嘴,几位千万别去那边的两个村子。离这儿不远的那个村子,叫黄家村,那里的人最是难缠,别说女人泼辣,就是男人,也是胡搅蛮缠,周围的村子就没有几个愿意和他们打交道的。右手的那边村子也不好,住的大多数都是杂姓人,本村的人少,胆子也小,里正走出去,别的村都看不上。”车把式对自己的村十分自豪,言语之间,全是炫耀。 “你们村愿意接受外乡人?”林清浅笑眯眯地问。 车把式一下哑了。 他做不了主,说实在话,外乡人落户本地的村落,本村人十之八九会排斥。毕竟村里多了人,土地和资源就会减少,再说,不是一个祖宗生的人,搁在一处,大家心里也不得味。 “随便看看吧。”林渊发话。 车把式理亏,只能诺诺的答应了。 林渊的随意,让兄妹三个人一个下午几乎全在路上过了。 晚上回到村子里后,兄妹三个人才坐下来商量。 “老鹰嘴那儿不错,都是外姓人,谁也不嫌弃谁。”林景行首先表态。 “如果遇上事,外姓人人心不齐,想要人出头,只怕不易。”林渊是从长远方面考虑,“虽然杨家村的人比较排外,不过人心换人心,只要真心相处,几年后,总是能融入其中。我们还不知何时回江南......” 说到最后,林渊脸上满是惆怅。 “妹妹,你怎么想?”林景行不能和林渊争辩,他干脆询问林清浅的想法。 林渊也不是不讲理的兄长,他更在意林清浅的想法。 “我比较喜欢老鹰嘴。”林清浅十分干脆,连理由都没有解释。 林景行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林渊身上。 林渊思索一会儿,半晌才出声,“那就老鹰嘴吧。” 第50章 租房 兄妹三人商量定下以后,又将结果告诉了兰姨娘和余归晚。 “你们定下就成。有宗族的村子固然好,可我们是外姓人,就算我们不争不抢,也很难融入村子。反倒不如在一个没有人管的村子里自在。”兰姨娘看得开,“再说,关系都是处出来的。今后左邻右舍要是遇上啥事,我们搭把手,人家也不会外了我们。” “娘说得是。”余归晚笑得很勉强,她不是对林渊选择的村子有意见,而是因为家中的积蓄几乎空了而发愁。 生活,生是一回事,活,又是另一回事。虽然相公林渊和孩子的身体中的毒排出来,可因为以前耗空了身体,父子还需调养。还有一大家的人,每一日光是张口吃饭,也得一大笔银子。更何况,二叔年纪也快弱冠,接下来就要找媳妇。 这些暂且还可以放放,可他们要是落户在村子里,就必须有田地和房产,余归晚盘算手中的银子,心中越想越没有底。 她考虑到的,林清浅和林景行也考虑到了。 “我手中还有些银子,先盖一些草房暂住,等安顿下来以后,我就带着安正他们出去找活干,只要不怕苦,赚钱的法子总是有的。”林景行当哥嫂的面说出打算。 “我手中也余下一些银子。”林清浅接着开口,“先在村子里找一些空房租下来,赚钱的法子,我已经有了,你们不用操心。等安顿下来以后,我们再协商。” “妹妹有赚钱的法子?”林景行吃惊地看着她,他暗想,难不成清浅打算坐诊开药铺?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开药铺的本钱可不少,他们如今手里的银子加起来,也只有几百两而已。 几百两银子,对于乡下人来说,可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是放眼家中人口来看,真心不够用呀。 “一边租房,一边盖房。”林清浅一锤定音。 林渊和林景行一向宠着她,兄弟两人都不知她心中打什么主意。 想到林清浅一路上冷静机智的表现,兄弟两个很默契地没有询问。 兄妹商量好了以后,第二日,林景行和林渊就去了衙门落户。 “比老鹰嘴村好的村子还有好几个。”这一次,主薄的态度比起第一次要好得多,“杨家村就不错,村民老实而且土地多,又护短。你们要是去了杨家村,今后万一遇上什么事,也有人照料一二。两位公子,怎么样,要不要换呢?” “多谢大人关照,杨家村好处多不假,但我们只是外乡人。”林渊客气地回答。 后面的解释还没有说完,主薄又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担心杨家村的人排外,那我可以为你们作保。杨家村有我的几门亲戚,我作保的话,他们总得给我几分薄面。” 林景行和林渊心里微微吃惊,蹊跷,实在是蹊跷。与其说,主薄是在为他们推荐好住处,还不如说,主薄是在极力讨好他们。 不过是昨日和今日的区别,主薄态度改变得也太快了吧? “不瞒大人说,回去后,我们家人一起商量一番,一家人全都喜欢老鹰嘴。老鹰嘴后面就是重重大山,那儿环境比较幽静,更适合家中病人休养。”林景行客气地回答。 主薄见他们兄弟十分坚持,心中暗暗焦急。 他如此殷勤,可不是真的为林家兄弟二人着想,而是上面有人压下来。 也是,林家兄弟浑身看起来自透着贵气,能认识上面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罢了,既然劝说不了,那就从别的方面多照顾就是。 “既然你们喜欢老鹰嘴村,那就老鹰嘴吧。两位公子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主薄客气地问。 “能否将户籍定为从江南而来?”林渊问。 “你们是打算去江南,按理说可以这样写。”主薄半点儿也没有刁难他们。 “多谢大人关照。”林渊大喜。 “过几日我们还得在村子里买些地基盖房子,少不得还要麻烦大人。”林景行为今后打基础、拉人情。 “那好说。两位公子看中哪块地,到时候让人过来传个话,我让人过去丈量一番就可定下来。”主薄微笑答应。 林渊和林景行又再三谢过他后,才心满意足拿着户籍出去了。 有了户籍,兄弟二人没有半点儿耽搁,离开衙门就去老鹰嘴村落户。 果然是外乡人的聚集地,村中的里正见他们去,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儿不快,只是看了户籍一眼后,就答应了。 “劳烦里正,村中可有谁家有多余的院子出租,我们想暂时租下。”林景行客气地问。 “乡下的房子紧张,谁家能有多余的房子?你们还要一个院子,那就更不好找了。”里正叹口气回答。 林渊和林景行听了,心中都一惊。 没有房子暂住,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噩耗。他们身上的银子不多,人口多,要是一直住在客栈之中,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们想在村子里买下一处地基盖房。”林渊退一步要求。 里正见他们身上穿的是细布,浑身又透着儒雅的贵气,因此不敢怠慢他们二人,“村子里的地基紧张。村子不大,好点的地方全都被人选择盖上了房子。”里正显得十分为难。 “我瞧着那边一处就不错。”林景行指着山脚下一处荒地说。 里正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发现他们说的是尾后的一处荒地,叹口气说,“那边是荒地,又在村子的最后面,最接近山脚。要是冬季下来猛兽可怎么好?” “不怕,我们盖房子时,将院墙盖得结实些就行。”林景行笑着回答。 “既然如此,你们报与官府,等衙役过来丈量了土地即可。”里正果真好说话,双方解释清楚以后,他根本没有为难林家兄弟。 兄弟两人得到答复后,心中喜忧各半,地基没有问题,可住处还没有着落了。 “两位公子找房子,如果不嫌弃住的是草房子,老鹰嘴村没有,我们村有。”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车把式见他们烦忧,大胆的进言。“村里有户人家去了镇上,院子就空了,边上还有几家祖屋也空了,你们人多也不用担心。” “大哥,你看?”林景行一个人不敢做主。 “两个村几乎挨着一处,到他们村租房也成。”林渊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只要房子合适就成。” “房子虽然老点,但结实,两位公子看了肯定满意。”车把式嘴巴咧开,他又为村子里创收了,里正得夸他。 说去就去,车把式拉着兄弟两个人很快就进了杨家村。 作为村子里人,车把式从进了村子后,就热情洋溢地不住和人打招呼。 等林景行和林渊看到车把式介绍的房子后,心中都有些叹息。 果然是泥房草房,不过两座小院子果然还算结实,兄弟二人考虑到手中的积蓄,虽然对住处有些挑剔,不过最后还是答应租房子。 车把式大喜,赶紧将里正找来。 第51章 生存问题 杨家村的里正,从气势上看,要比老鹰嘴村的里正强大的多。警惕性也强,他丝毫没有老鹰嘴村里正的敷衍,也没有因为林渊兄弟两人的气质而放软态度,“两位公子的情况,三子已经说明白了。明人不说暗话,这处院子的主人走的时候,一切托给了我做主。你们想要租房,打算租几个月?” “最多六个月,如果六个月后来不及搬走,我们再另付租金。”林渊给出一个保守的数字。新房子建成,还需要去湿透风,如今已经是深秋了,也不知道冬季里能不能赶上住人? “两位公子是短租,一个月算五百文。” 这个数字在村子里不算贵,但也不算低。 杨三在边上粗略算一下,两位公子租下六个月,那也是三两银子,空房子放着也是放着,两处房子,那就是六两银子,我的老天呀,他赶车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呀。 “好,就按照里正说的,不过,得写下条子。”林景行觉得价格还算合理。 里正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有了协议,就不怕中间出现什么变故了。 在双方签订了协议后,林渊兄弟两人拿到了两处院子的钥匙。 “里面的家具都没有动,虽然破旧了些,不过也能将就用。两位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留用。如果不想用,我就让人搬走。”里正微笑说。 “我们来的匆忙,来不及带家具。这些就留用了。”林渊看了家具,虽然破旧些,不过还都能用。再说,如果不用的话,屋子里就太空了,他们睡在哪里? 林景行看着几张用破板搭起的床,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他自己无所谓,但他担心林渊和林清浅是否能适应,还有大嫂和兰姨...... 可担心又能如何,如今囊中羞涩,他连开口的底气都没有。 里正交待几句,很有眼色离开。 既然有了落脚处,林景行和林渊也就不想再浪费银子了。 兄弟两个匆匆回到客栈,将房子和地基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趁天还没有黑,赶紧买些粮食和锅碗瓢盆回去,安顿下来,这些缺少不了。水桶、浴桶什么的,也少不了。”林清浅在纸上写写画画。 “蔬菜也得买些。”余归晚补充一句。 几个人商量一番,在纸上写上要买的东西,然后让平婆子夫妻出去准备了。 翌日,一大家人买了一些早点吃了后,就雇了几辆车,将所有的行李全都带上,昨日下午买的东西也带上。 林景行和林渊又去了衙门一趟,想请主薄尽快派人手过去丈量地基。兄弟两人都有些心急,想趁着天气没有彻底冷下来,及早将房子盖好。 “你们盖房子可有人手?”主薄十分热心。 “初来乍到,说实在话,我们兄弟还真摸不着庙门。”林渊尴尬地回答。 “我和两位有缘,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我倒是认识一些工匠,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主薄十分热心。 林渊...... 林景行...... 主薄的热情让兄弟两人生疑,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常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和主薄并没有任何交情,主薄如此热心....... 主薄见他们兄弟并没有接话,心里暗暗叫苦。他好歹大小也算是人上人,别的不说,就这罗阳镇上,除去县令和师爷,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林家兄弟看起来贵气十足,不过虎落平阳,如果不是上面有人压着,他哪会将林家兄弟放在眼中。偏偏对方好像还不领这份人情,你说气人不气人。 心里气得半死,主薄脸上却还是满面春风,“要是工匠做得不好,你们可以不用给银子,我作保,要是你们盖的是青砖瓦房,需要青砖的话,我也认识几个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林渊和林景行还拒绝的话,就等于是不识抬举。 “多谢大人,那就劳烦大人了。盖房子的事情,我们不懂,到底盖什么样的房子,我们也还没有来得及商量。如果到时候需要青砖,还要再劳烦大人了。”林渊客气地拱手道谢。 “如果合适的话,大人能否让工匠和我们见个面?”林景行问。 “下午丈量地基的时候,我就让人过去。”主薄高兴不已,有惊无险,虽然艰难了些,丢人了些,不过最后总算是完成了上面的交待。 林渊和林景行怀着深深的疑惑出了衙门。 “大哥,你觉得此事如何?”路上,林景行轻声问。 兄弟二人坐的是还是杨三的牛车,林渊不想说过多的话,他摇摇头轻声回答,“这事总归对我们无害。” 林景行想了想,觉得也是。 兄弟两个人也就不再说什么。 等他们回到杨家村租借的院子,发觉平妈妈等人已经将院落收拾干净了。 安正、常白几个甚至还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厨房,而原本两个院子里的厨房,已经被收拾成了下人暂时住的房间。 两处院子里,正房都有三间,两边还都有东西两间房,加上一个灶房。 林家人口众多,这点儿房间显得就有些拥挤了。 林渊一家占了一处院子,安排了紫苏、红杏和常白兄弟过去守着。 林清浅和兰姨娘住在边上院子里的主屋,两个丫头,加上腊梅。 林景行带着观言住在边上厢房中,对面则住着平婆子夫妻,边上另一间灶房改建的屋子,成了安正、安义兄弟的住处。 房间都不大,不过满满当当全都安排下去了。 林渊将主薄的好意告知家人后,林清浅沉思一会儿说,“直接盖砖瓦房。” “妹妹......”余归晚一听急了。 “我和二哥手上的银子,留出一百两作为家用,还剩下四百五十两银子。这些银子盖个二进的院子足够了。不过我们人多,二进的房子肯定不够用,所以,我打算直接盖三进的房子,银子不够,我已经想到办法赚钱。你们不用着急。”林清浅轻声慢语解释。 “妹妹有什么法子?”余归晚吃惊地问。 “家中人手多,我打算明日开始,到镇子上去做点儿小买卖。”林清浅回答。 小买卖?那就是作小商贩,余归晚顿时哑然。 她虽然是庶出的姑娘,但始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排在最后。即使是为了生计,一时之间,余归晚的思想也很难转变。 “从今往后,林家子弟可以读书,三代以后才可以参加科举。你们都要记住,我们林家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和京城再无一丝瓜葛。”林渊脸色严肃下了命令。 林清浅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再说话,她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特色,对于家人,她总是多几分纵容。 第52章 小生意 “安正、常白,你们去镇上多买些豆子,要颗粒饱满的那种,板油肉或者肥肉,石磨,再买一匹骡子和车,还要两个炉子和两块铁板样的锅。”林清浅细细嘱托,“白纱布,数量都多来些。” “妹妹想卖豆腐?”林渊猜到她的用意。 林清浅轻轻摇头,“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豆花?”兰姨娘再猜。 林清浅还是笑,“明日大家就知道了,这门生意,如果被人识破模仿的话,我就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会再想别的办法。不过,度过整个冬季,应该是没有问题。” 众人见她卖关子,心里都入猫抓一般痒痒。余归晚心里更是担忧不已,如此一来,百十多两的银子又没了。这份银子却是从余下的四百多两银子里出的,想到家中要盖房子,她一颗心忽上忽下,十分难受。 不过余归晚并不怨林清浅,如今他们手中的银子,大多是林清浅和林景行得到的赔偿,一路上的花销和迁坟用去大半,剩下这点儿银子,还是因为卖了牲口和车剩下的。 林渊和林景行也知道,他们如今的情况,容不得坐吃山空。 林清浅有主意,就让她折腾好了。 兄弟两人想到以前虽然三房落魄,但林清浅从小到大也是娇养的姑娘,可如今她却要为一家人的生计发愁。 两个人心中难免有些痛楚。 下午,林家刚吃完饭,衙役就找上门了。 主薄居然亲自领着人过来,林家刚安顿下来,家中并没有茶叶招待客人,只能用白开水招待主薄。 主薄见状,心中又暗暗吃惊。按理说,林家兄妹认识上面的人,家中不应该如此落魄才是。不过,即便如此,主薄也不敢小瞧了他们。 “你们看中了哪块地,一起过去看看。这是盖房子的工匠,想怎么盖,和他说说。”主薄介绍身边带着一个老者。 “请问老丈贵姓?”林渊客气地问。 “公子客气了,小老儿姓张,人称张大。”老者目光炯炯,十分有神,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那我就称你为张大叔。”林渊没有摆谱,林家准备入乡随俗,做人最好低调一些。 “折煞小老儿了。”张大嘴里客气,脸上的笑容却多了几分。出门在外,谁不想遇上一个好主顾。他名气大,几乎不接乡下的活,如果不是主薄和师爷亲自作保,他根本不会跑这一趟。 不过,还算好,主家算是个仁善之家,不枉他跑这一趟。 盖房子是大事,林清浅没有掺和,兄妹三人上午就画了图纸等着,让大哥和二哥出面就好。 张大接到图纸一看,十分满意。图纸设计合情合理,也中规中矩,盖的时候,省去不少麻烦。 “还得去地基看看。”他客气地要求。 “那是。”林渊微笑答应。 衙役正好要丈量土地,于是一行人直接去了老鹰嘴村。 老鹰嘴村和杨家村,其实也就隔了一里多路,林家选择的又是靠近右侧的地方,所以离杨家村更近。 林渊兄弟领着主薄离去后不久,安正和常白两个人就回来了。 两个人办事十分麻利,大豆买了三袋,一台不大的石磨,加上一些白纱布和药材,一个碾子。 “将豆子泡上。”林清浅吩咐,“全都泡上。” 全都泡上?平妈妈等人吃了一惊。 三袋豆子,要是全泡上,全做豆腐的话,做出的豆腐数量可不少。 “去村子里买些箩筐回来。”林清浅再吩咐。 “妹妹,要是做豆腐的话,用不了这么多豆子。”余归晚不得不上去提醒她。 林清浅点头,“我心中有数,嫂子放心好了。” 兰姨娘见状,担心林清浅认为余归晚多管闲事,连忙上前打圆场,“听姑娘的没错。” 余归晚见状,只好放弃劝说。 林清浅检查了豆子以后,又去搬弄药材,她挑了一些香叶、茴香、八角、陈皮、桂皮等药材,吩咐安心和初心,将其磨成粉。 林清浅不喜欢下厨,好在家中人手多,根本不需要她动手。 她只管吩咐下去,自有人去做。 等药材磨成粉以后,林清浅在一旁指导,让平妈妈和腊梅动手,加上面粉、盐炒好,最后加上冷开水煮开,就成了简易的酱料。 等酱料好了后,林清浅尝了尝,不是酿制出来的酱料,鲜味不足,比起现代小摊子上用的酱料,还少了酱油。不过对于古代来说,这份酱料却是独一无二的。 家中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林渊和林景行回来了。 兄弟两人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主薄仗义,荒地才算了二两银子一亩,我们要五亩地,他建议多要些,说可以开荒种菜,以后房子要扩建,也省事。我和大哥就买了十亩,主薄做主,边上多了几亩,也没有算银子。”林景行笑眯眯地说。 “真的?”兰姨娘高兴地问。 林渊含笑回答,“是,主薄的确很仗义。” 即使其中有猫腻,但他们不吃亏,林渊和林景行还是很高兴。至于其中有什么隐情,他们只能以静制动。 “妹妹果然是要做豆腐。”林景行看到安义提着一桶豆子去了石磨边,忍不住轻笑说。 “是,也不是。”林清浅还是老话。 林景行含笑看着她,目光中全是纵容。 余归晚叹口气,算了,就算豆腐卖不完,家中人口多,天气早晚也凉爽,大不了自家吃就是。 晚上,大家吃完晚饭后,下人全都忙起来。 三房在京城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开伙。所以平妈妈几个全都会做豆腐。 “小姐,你回房休息,这儿交给老奴了。”平妈妈舍不得林清浅受苦,屋子里烟熏火燎,呛着姑娘怎么办? “我要的豆腐不同。”林清浅谈笑。 平妈妈几个听了,立刻打起精神来。 林清浅做出的豆制品果然既是豆腐,又不算豆腐。 别人家的豆腐白白嫩嫩,拿在手里也是颤巍巍。她做出的豆腐却是各种各样,有的是很薄的豆腐皮,有的比一指稍微薄些,最重要的是,她用到了各种各样的药材腌制卤,所以出锅后的豆皮、豆块闻起来都十分香。 三袋的豆子做出的豆皮、豆块比较多,最后两锅果然是白嫩嫩的豆腐。但林清浅吩咐人将豆腐切成了方块,用盐水煮了后,就放在冷开水中浸泡。 “香,没想到豆腐还可以这样做。”兰姨娘眉眼都是笑。刚刚林清浅让大家空口尝了,没想到豆制品是那样香。 “都去睡吧,明日早上,我和二哥去平阳城试试,平妈妈带人去镇上卖。”林清浅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明日下午,如果我和二哥赶不回来,你们就照着今日所做,继续做豆腐。做得多,就算卖不完,也没有关系,我还有法子。” “怎么还要去平阳?”林渊吃惊地问。 “平阳离村子才二十里多路,有车,很快就到。城中有钱人多,销路要好些。”林清浅笑着说。 第53章 再遇 卤豆干需要时间,大家忙了大半夜,等厨房中收拾停当以后,所有人立刻去了屋子里歇息。 第二日,天色微亮,林清浅就起床了,家中其他人比她起得更早。 “妹妹,你这身?”余归晚看到林清浅换上了男装,吃惊地问。 “出门做生意,这样方便些。”林清浅淡笑回答,“等生意稳定下来,就可以直接交给常沐他们。” “也罢。”余归晚眼眶发热,是她做长嫂的无用,才逼得弟弟妹妹为生计奔波。 林清浅和林景行快速地吃了早饭,安正、平婆子几人先挑了担子去了镇上。 家中做的豆腐、豆干,大头在林清浅这边。 车上放的东西筐比较多,林清浅和安心只好记在车后用力扶着筐,而林景行则和常白坐在前头,常白负责赶车。 从村子去平阳城有官道,骡子买的不错,常白驾驶技术不错,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稳稳当当地到了平阳城门口。 进城每个人需要交两文钱,林景行交了铜钱后,车就进了城。 由于是第一次进城,无论是林景行还是林清浅,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摆摊。 “请问这位大姐,平阳城中酒楼最多的地方在哪?有钱人居住的地方在哪?”林清浅下车后,笑眯眯拦住了一个中年女子。 凡是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年纪小,林清浅穿着男装,看起来斯斯文文,如此清秀的小哥却叫她大姐,被拦路的女子喜得嘴巴合不拢,立刻热情而周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街上可否摆摊?”林清浅再问。 “摆摊要出银子,你们交了税,就可以。” 林清浅谢过她后,重新上了车。 “妹妹,去酒楼吗?”林景行问。 林清浅点头,一锤定音,“先去酒楼。” 平阳城内果然比较繁华,商业中心的酒楼鳞次栉比,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家。林清浅见状,心里暗暗高兴,酒楼多,生意才会越好。 兄妹二人对平阳城不熟,干脆看到大一些的酒楼就直接进去。 推销这种事,常白肯定不会让两个主子出面,他用油纸包了一些样品就进了酒楼。 第一次做生意,林景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林清浅安慰他,“平阳城这么大,大大小小的酒楼不少,这家不成,还有下一家,总有识货的人家。” “妹妹说得对,是我太小心眼了。”林景行苦笑回答。 林景行坐在车上,忍不住有些烦躁。他虽然聪慧,但到底还是从大家出来,以前家中做生意,他偶然也会出头露面帮着跑腿,不过,他也是从中找一些可靠的雇主而已,并不需要他真正的抛头露面参与。这一次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参与到生意中,心中的烦闷和期待可想而知了。 不大一会儿,常白就从酒楼中出来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生意不成?”林景行诧异地问。 “店家倒是看中了东西,却将价格压得很低。一斤五香豆干才给五文钱。”常白愤恨不平地回答。 林景行闻言,脸色也变得不好了。豆子虽然不值钱,可一斤豆子也要三文钱,一斤豆子才出不到三斤的豆干,如果从表面算起,好像是赚了。可是五香豆干之中,还用了其他的香料和药材,加上一家人的劳作,这个价格实在算不上太好。 “换下一家。”林景行咬着牙吩咐。 五文钱的价格?这个价格,林清浅同样看不上。只是,她的心情不像林景行那样郁闷。在商言商,另一个词还叫就地还价。 豆腐干固然奇缺,不过平阳城的商客众多,又是临近沿海的城市,因此城内的食材丰富。在店家看来,豆腐干无非是豆腐的一种,所以出了和豆腐差不多的价格,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边上有卖炒货还有点心的,我想买些。”林清浅淡淡地说。 林景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答应,“妹妹喜欢什么,直接买了就是。从家里出来得早,买些点心垫垫肚子也好。” 他以为林清浅嘴馋了。 林清浅其实有自己的打算,她买点心和炒货,可不是为了嘴馋。不过,她的计划还不算完整,暂时她不打算告诉别人。再说了,目前做的豆腐生意,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小本生意,她并不打算长期做下去。 他们兄妹拖家带口要想在平阳城扎根生活,光是一个劲低调生活并不可取。 谁也说不准背后之人什么时候查出他们兄妹的行踪,平阳城有靖越王坐镇,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太可靠。毕竟,靖越王和他们兄妹半点儿瓜葛也没有,一个王爷更不会关注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 要想立住脚,只能靠自己。 小生意只能暂时解决家中的温饱问题....... 林清浅的顾虑,林景行一无所知。他目前的心思全都放在生意上,“我随你一起过去买。” “哥哥和常白一起找主家,我和安心四处走走。你们不用担心,就在这条街上,有什么事,大声吆喝一声就能听到。”林清浅轻笑说。 林景行见她一脸孩子气,想到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再说,林清浅已经表示不会走远,他担心之余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要是遇上什么事,就大声叫我和常白。” “低于九文钱不卖。我宁愿不做这份生意。”林清浅低低地嘱咐他。 林景行迟疑一下,然后重重点头,“我晓得了。” 林清浅知道他一向听自己的话,于是放心地和安心往一家点心铺走去。 她的设想很好,实际上想做成一笔生意还真不容易。 作为新手的林景行在一连走了两家,都没有得到满意的价格后,心情多少有些低落。五香豆腐干味道好,第二家酒楼给出了七文钱的价格,在他看来,这个价格已经不错了。酒楼掌柜说得很有道理,豆腐干虽然新奇算是独一份,但主料就是豆腐,定价太高的话,酒楼也吃不消。 只是林清浅已经放出话,低于九文钱,宁愿不做这门生意,林景行最后还是拒绝了对方。 “林二公子?”就在林景行可惜之际,几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霍九公子。”人生就是那么有趣,前些天才分开的熟人,冷不丁就出现在了面前,让林景行不禁感叹平阳城太小了。 “既然来了平阳城,你可不许再推脱。今个我做东。”霍久岑大笑说。 “九公子客气了。”林景行一向是个聪明人,在船上,林清浅已经说明过,两家各不相欠。其实他也不愿意和霍久岑有太多的接触,不是霍久岑人品不行,而是他担心,霍家门第高,接触的人多,要是他们和霍久岑接触得多,走得近,或许背后之后很快就顺着霍家这根藤摸到他们这个大瓜,“九公子的盛情我心领了,不过今日可能不成。不瞒九公子,我这一趟进城是想做点儿小买卖,这不,还没有着落了。” “林二公子做的是什么生意?”霍久岑斜睨一眼车上的筐子问,其实他早就看到了,却没有上前直接打听。 第54章 合作 对方询问,林景行不回答会显得失礼。 林景行也不觉得做小买卖是一件丢脸的事,他淡笑回答,“家中做了一些豆腐干,五香味道,想进城来找点销路。” “五香味的豆腐干?”霍久岑忽然来了兴趣,还从没有听过下锅的豆腐有味道。 “家中厨娘捣鼓出的一点儿小玩意,让九公子见笑了。”林景行不卑不亢地回答。 “可以入菜?” 林景行点头,“不但可以入菜,还可以包包子,不是我高抬自家的东西,五香豆腐干用了许多调料,独此一家,味道极好。可惜因为用料太多,价格方面难免......” 说到这儿,林景行不禁有些尴尬起来。自家东西再好,卖不出去还是白搭。要是真的卖不出,他最担心的还是林清浅,豆腐干可是清浅捣鼓出来的,费了她不少精神...... “巧了,我在平阳城有家酒楼,要是豆腐干真的如你说得那样好,彼此说不定还可以合作。”霍久岑爽朗地笑着发出邀请。 林景行一愣,他刚刚还想过,不能和霍久岑走得太近,这会儿却牵扯上了生意。怎么办?直接拒绝肯定不行,对方是一片好意,就算不想和霍久岑接触太深,也不能直接将人给得罪了。 霍久岑是只老狐狸,林景行的片刻迟疑,他看在眼中,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儿端倪,“虽说人情方面,我们算是两清了。不过相逢就是缘分,常言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好歹也同船行了接近一个月。既然你们来到我的地盘,也得给我做东的机会不是?林二公子不会落了我的颜面吧?” 他的语气中不带半点怒气,用的是半调侃的语气,不过却没有给林景行拒绝的机会。 林景行有些尴尬,还有些恼怒,一半气自己沉不住气,另一半则是恼霍久岑的热情。 以霍久岑的身份,根本用不着如此赶鸭子上架来迁就他。他又猜想,他的顾虑或许多了些,霍久岑如此热情想要和他们兄妹结交,八成是因为清浅的医术。 林家如今处在最底层,他不想惹事,不过却不怕事。有些事情如风雨一般,来了,无论如何以人力也阻挡不住。霍家在平阳城是大户,大户人家破事多,纷争多,林家只要坚持本心不参与就是。 挣钱是林家迫在眉睫的事,霍久岑送上门的生意,林景行不想拒绝,罢了,麻烦就麻烦些得了。 “惭愧,多谢九公子盛情,如此一来,我们兄妹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林景行见林清浅没有出声,本着不得罪人的态度,笑着答应。 “林姑娘也进城呢?”霍久岑很耳尖抓住兄妹二字。 “妹妹去别处转转,想买些点心带回去。”林景行不想林清浅被霍久岑看低了去,轻声解释一二。 不曾想,霍久岑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笑眯眯地询问,“是否要派人去找找林姑娘?” “不必,妹妹买了点心,一会儿就会过来。”林景行回答。 听他这么说,霍久岑也不急,他没有因为林景行的落魄而选择离去,穿着一身素白的锦衣站在林景行的身边。 林景行对比他的确显得十分寒酸,为了方便做事,他今个穿得是灰色的短衣,腰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用了一根腰带随意束一下。这副打扮,大街上行人随处可见。 同样,林景行在丰神俊朗的霍久岑面前也没有任何自卑。 两个出色的男人站在车旁,在路边小声交谈,吸引了无数人的偷偷打量的目光。 一会儿,林清浅果然顺着道路找来。 她看到霍久岑时,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妹妹。”林景行抢先打了招呼,又简略解释了他和霍久岑相遇的经过。 “我的酒楼就在前方,姑娘请。”霍久岑笑呵呵地跟着打了招呼,好似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惊讶。 有生意做的话,林清浅并不想错过。 她不怕自己手中的东西卖不出去,不过送上门的生意她也不想拒绝。林家如今安顿下来,以后,生意交给常白等人,她和两个哥哥并不会常出门,以后和霍久岑的相遇也不会太过频繁。 “有劳九公子。”林清浅淡淡地回答。 于是,一行人在霍久岑的引路下,很快来到了霍久岑的酒楼。 霍久岑的酒楼在接到最中心,处在一个路口处,从远处来,并不是太起眼,只是走近了看,却发现酒楼比起其他的酒楼要大得多,还没到中午,有不少食客已经落座。 “东家。”掌柜看到霍久岑,立刻恭敬地过来伺候。 “用车上的豆腐干做几道菜端上去。”霍久岑随意地吩咐。 “文心会用豆腐干做几道小菜,如果九公子不嫌弃的话,就让文心帮着做几道如何?”林清浅淡淡地说。 “好呀。”霍久岑明白,林清浅是想送他几个做菜的食谱。在船上,他曾经厚着脸皮尝过林家人做的饭菜,那味道的确一绝,明明是随意的小菜,经过林家厨娘的手,就会多几分味道。 他走南闯北,家中殷实,不知吃过多少好吃的。说实在话,他曾经也想品出林家菜肴中的秘密,可惜他让人尝试了些,却没有成功。 因为他品出,林家菜肴之中用的调料,涉及到了许多药材。 药材是药,用不好会要人命,这个度他赌不起。其次,哪些药材可以入味,他同样也搞不清。所以,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位林姑娘的医术的确了得,据他所知,能将药材入菜,至今当属林清浅为第一人。 文心没有让林清浅失望,霍久岑和林家兄妹在包间坐了片刻后,厨房就将豆干送上门。 一会儿,厨房就送来了新菜,不多,四道而已。一道是蜜汁豆腐干,二是红烧,第三道则是水芹豆腐干,最后一道是豆腐干土豆鸡。 “九公子请。”在商言商,林景行反客为主。 霍久岑拿起筷子,每道菜慢慢品尝了几口。 四道菜并没有豆腐特有的腥味,反而增强了豆香,而且同样是豆制品,四道菜各有千秋。 “将所有的豆干都留下。”霍久岑放下筷子,立刻做出了决定。 一旁的掌柜和厨子连忙答应下来。醉风楼是大酒楼,文心做菜并没有避开厨子,厨子厨艺不错,他在一旁观看的同时,已经触类旁通想到了不少豆干的做法。 虽说豆干作为食材并不是什么高档货,不过胜在新颖。要是东家能将其垄断,勉强也能成为醉风楼一道秘制下酒菜。 “每日你们能做出多少这样的豆干?”霍久岑含笑看着林景行问。 这是进入谈生意的节奏了。 “每日能做出二百斤左右。” “数量不多,我们醉风楼全要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今后所有的豆干,你们都不能卖给他人。”霍久岑开出条件,“一斤算你们九文钱。” “这?”林景行有些为难,“一道菜用的豆干并不多。” “醉风楼并不是这有一家。”他态度倒是让霍久岑高看了一眼。 “如此甚好。”林景行痛苦答应下来,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双方很快签订了协议。 第55章 自有打算 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令林景行头疼的豆腐干如春风化雨般被霍久岑解决了。 不过豆腐干事情解决了,车上还有好几桶嫩豆腐放着,而且那些豆腐还被林清浅切成了小块,就是想卖,估计醉风楼也不会要。 林景行想到这儿,有些坐不住了。他心急如焚,可霍久岑这个合作者还在,他也不好直接问林清浅有何想法,生怕霍久岑因此而产生误解。 林清浅没有他那么多顾虑,她轻笑看着霍久岑问,“我想借酒楼门口的空地一用,可行?” “成。”霍久岑问都没有问一声,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对方不问,林清浅却不能不解释,等会儿,炉子多少会产生点烟灰,别等会儿让人厌烦了。 朋友之道,在乎坦诚,不能因为对方客气,自己就一味地索取。 “我们还带了一些豆腐出来,借你们地方摆个摊位,做点儿小生意。”林清浅脸上笑容维持不变,说到小生意,她脸上并无任何不适。 “成。”霍久岑言简意赅,并没有提出让厨房将林家兄妹带来的豆腐也留下。 朋友这个度,他把握得更好。 林清浅和文心出门,让常白将骡车上的炉子和腌制好的豆腐摆好。掌柜站在柜台前,有些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摊位。 他很有眼力,看得出自家主子对两位小公子的重视。他也看得出林家兄弟虽然做的是小生意,不过林家兄弟浑身的气质却与众不同。只是没想到,这位林家小公子却如此不讲究,居然在酒楼门口就摆起了小摊位。 醉风楼坐落的位置特别好,门前街道上行人不断,加上有人好奇醉风楼门口怎么还摆起了小摊位。所以,当林清浅摊子真正开张的时候,摊子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五块豆腐三文钱。”常白大声吆喝起来。 林景行陪着霍久岑坐在二楼包间,他有些心绪不宁。通过窗户,楼下的生意,他们看得很清楚。 让林景行焦急的是,他没想到清浅竟然亲自动手撑起了小摊子。 五小块豆腐三文钱的价格不算低,毕竟一斤豆腐也就几文钱而已。 有客人闻言,立刻嫌弃地离去。 摊子前围观的人片刻之间就少了不少人。 林清浅半点儿也不急,更别提降价了。 物依稀为贵,如果不是家中缺钱,她也不会做这样的小生意。既然是生意,那么再小,也得有做生意的心态面对。 常白有些焦急,他看了一眼林清浅,发现主子神情悠闲,他也就安定下来。 当铁板上上的豆腐撒上调料,香味四溢的时候,果然有客人忍不住掏钱尝鲜了。 “再来两份。”尝过的客人一串豆腐下肚,有意未尽,爽快地再下订单。 这样的客人还不少,醉风楼的掌柜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不过这次,他脸上还是露出了诧异之色。 他看得很清楚,摊子上的豆腐块并不大,那样大小的豆腐块,一斤豆腐最起码得做出十五六块。一斤豆腐不过三文钱,林家五块就卖出了三文钱。虽说是小生意,可真正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掌柜本不看好林清浅的小生意,此刻,他看着小摊子前众多的食客时,却感慨不已。 常白和文心十分高兴,他们一个帮着林清浅取豆腐,一个负责收钱,眼看着筐中的豆腐块越来越少,手中的铜板越来越多时,两个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林清浅心中却明白,自家生意之所以红火,其实是占了多方面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她多少占了醉风楼的便宜。凡是进醉风楼的客人,必然有些身价,而他们能在醉风楼门前空地上摆摊,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们和醉风楼有些关系。客人多少是在给醉风楼面子。其次,她卖得可不仅仅是豆腐,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在卖调料。因为古代还没有开发出调料,所以清淡是当前饮食的主流。香豆腐中用了许多调料,放在眼前来说,等于是重口味,而且还是独此一家的重口味,只要尝过的客人自然而然也就欲罢不能了。此外,醉风楼处在平阳城最繁华地段,不缺有钱的主。 多方面综合起来,她的小生意不火才怪了。 掌柜也闻到了香豆腐发出的特殊香味,他脑子立刻活了起来。要是东家能将调料拿下,醉风楼的生意还不火得一塌糊涂? “收摊。”生意结束,林清浅让文心从醉风楼取了一个干净的碗,她将最后剩下的十几块香豆腐盛好,然后亲自端上了二楼包间。 “九公子尝尝。”她神色自若地将碗放在了霍久岑面前。 霍久岑笑眯眯用竹签挑起一块豆腐送进口中,一块接一块,一会儿,豆腐全部下肚。他丢下竹签,也不兜圈子,“林姑娘可愿意和我合作?” “调料?”林清浅反问。 “姑娘如果愿意卖方子,一份我出三百两,如果合作的话,我可以给姑娘两成股。”霍久岑半点儿也没有拖泥带水。 “一成,我只要一成股的利钱。”林清浅淡淡地回应。 林景行在一旁听,没有插嘴,哪怕林清浅自动降低一成。 “爽快。”霍久岑大笑。的确,如果不是因为欠了林家兄妹的情,他也不会给出如此高的条件。 这位林姑娘还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只要你们信得过我,成。”生意一锤定音。 双方再一次签订了一份合约。 林清浅也给出了对方几分常用的调料方子,其中,还有一些可以混合用的。 在别人看来,林清浅只是拿出几份方子,霍久岑开出那么高的条件,简直是亏大了。但霍久岑却不这么认为,他看着手中几张薄薄的纸张,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些可都是银子呀。 霍久岑是醉风楼的东家,客人上门,中午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让林家兄妹离开。好在林清浅和林景行也不是矫情的人,兄妹二人在醉风楼吃了饭以后,谢过霍久岑就才回去了。 “九爷,方子好是好,可......”掌柜见人走了以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纠结。 “他们可不是一般寻常人,不说他们救了我外甥,就是冲着她一手好医术,放两成股给他们也不算亏。何况,那位林姑娘志根本不在调料上,与其让别人得了好处,还不如捡个现成的方子,还能结个善缘。”霍久岑漫不经心回答,忽然,他脸色又沉下几分,“交待下去,任何人不得怠慢他们,每个月该给的利钱,一个铜板也不许少。” “是,公子。”掌柜是他的心腹,主子交待下去的命令,他当然不会疏忽。 “妹妹不愿意和他走得太近,为何又答应和他合作?”另一边,坐在回去的车上,林景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平阳城是霍家的地盘,来的时候,我之所以不愿意和他们走得太近,是因为担心他们想得太多,认为我们是攀龙附凤之辈,从而小看了我们。无论是霍九还是霍家大小姐,都不是等闲之辈,特别是那位霍九公子,心机可谓不是一般的深,我们有手有脚,又何必让人看低。今日不同,这门生意是他自己找上门要求,而且,调料方子在他手上,他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他绝对不会亏本。至于我们拿了一成的利钱,那是我们该的。”林清浅轻声回答,“换一个角度考虑,要是他今后反悔,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毕竟我并不打算经营调料这门生意。” 林景行观察她神色,知道她早有打算,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第56章 都是缘 回去的时候不用太赶,兄妹二人手里有了一点儿小钱,又定下了生意,两个人找到林清浅看中的两处小点心铺子,决定买些点心带回去,算是送给两个小侄子的礼物。 平阳城果然是繁华之处,林清浅挑选的两家点心铺虽然店面不大,可里面的点心种类还算多,作为招牌的点心更是特别精致。 林景行尝了一个,发觉点心居然半点儿也不比京城里的一些老牌铺子里点心差。 林清浅却不以为然,现代好吃的点心,无论是种类还是口味,或者是外形,比眼前的点心不知要好到多少倍。不过,想到两个瘦弱的小侄子,她还是笑嘻嘻地买上好几种点心。 逛街给小孩子挑选吃的,再正常不过了。 如今家中条件会逐渐改善,她不想委屈孩子。 “咦,果然是你。”正当兄妹二人买了点心出了点心铺,准备打道回府之际,一个笑嘻嘻的人冲到了他们面前。 林景行看到水白手中牵着的狗儿时,不动声色向前迈了一步,将林清浅护在了身后,然后才和水白打招呼,“原来是大人。” “哈哈,老远看到你的身影觉得熟悉,走近了看到了,居然是你们。对了,你们不是要回江南吗?怎么又来了平阳?”水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林景行略有些尴尬,他心里哀叹,好似他们并没有熟悉到如此地步。不过,水白在京城维护过他们,甚至说是救了他们一次,他不可能晾着水白,“说起来一言难尽,出了一点儿意外就流露到此。” 一言难尽的意思,就是不好告诉对方真实的答案。水白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他也不计较,笑呵呵地开口,“相逢就是缘分,我在平阳城各处也有几分颜面。要是你们在平阳城遇上什么麻烦,可以直接到王府去找我,哈哈,我给你们撑腰。” 撑腰?林清浅淡笑看着嘚瑟的水白,心头却琢磨开了。 别看水白一副豪爽的模样,而且对方的确也帮过林家。不过,她可不会相信以足智多谋著称的靖越王身边贴身之人,会对一个陌生人过分的热络。 他们之间并不是很熟,不是吗? 水白似乎没想那么多,“对了,你们是打算在平阳城闲居几日,还是打算在平阳城落户?” “多谢大人关照,我们已经落户。”林景行微笑面对,心中也暗暗提高了警惕。 林家的遭遇,让他有些草木皆兵,敌人在暗处,还和宫中之人有联系。而靖越王虽然不在宫中居中,但严格说来,靖越王也是皇室之中的人,水白?好似过分热情了些。 常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落户也好,不是我吹嘘,咱们这平阳城可是要比那江南好多了。有王爷在,绝没有不开眼的人欺负你们。”水白的态度越发自然,他心中略有些得意。瞧他多能干,王爷对待林家态度不同,肯定是因为看上了林家小姑娘,所以作为王爷身边的红人,他得主动为王爷着想。这不,他这不是在小姑娘面前给王爷刷了一波好感。 林景行心中苦笑不已,也许,来平阳城是一种失策。如果靖越王是背后的敌人,林家就等于是羊入虎口了。 “汪汪汪”,蹲在水白面前的两只狗儿忍不住叫起来。 “别叫,一会儿就带你们去撒欢。这两家伙闹腾起来要人命。”水白低头看了狗儿一眼,嘴巴咧开向林景行解释。 “妹妹。”林景行紧张地护着林清浅,一双眼睛更是警惕地看着忽然凑到林清浅面前的狗儿。 两只狗儿似乎不怎么待见林景行,冲着他汪汪叫了两声后,又对着林清浅拼命摇尾巴。 哎哟,果然是有缘分呀。水白眼睛一亮,他手中两只狗儿是王爷的宠儿,这两个家伙虽然是畜生,可在王府内地位颇高,不是他造谣,这两个家伙常常恃宠而骄,平日里在王府里作威作福不说,外人更是别想得它们一点儿好脸色。 别人不说,就是想容姑娘和念真姑娘多次想要讨好它们,可这两个家伙该吃吃,该喝喝,也没有看到它们对两位姑娘有多热络过。没想到,两个家伙有朝一日还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 两只狗儿是真热情,它们似乎对林清浅情有独钟,一个劲往林清浅面前挣扎,如果不是水白力气大,能拉住它们,它们早就将林清浅扑倒了。 林清浅淡淡地看着两只热情的狗儿,心中颇有些诧异。 她在军中没少见过军犬,不过,她没有养过宠物,两只狗对她没有恶意,她还是能区分出来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到了古代,居然会如此讨小动物的喜欢。 有缘呀,真的有缘!两狗儿对林清浅的态度,让水白对林清浅又高看了几分。 “妹妹。”林景行紧张得要死。 “它们没有恶意。”林清浅淡笑安慰他,她觉得狗儿喜欢她,说不定是冲着她手中的点心。 呵呵,点心是买给小侄子的礼物,两条狗就算是王府的宠物,也休想从她手里讨的一块。 打定主意后,她看着两条狗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戏谑。 两只狗挣不开水白的禁锢,急得又汪汪叫了几声,然后再眼巴巴看着林清浅。 林清浅...... 为什么莫名觉得有些对不住它们? 心中有愧疚,她的手就忍不住主动伸出去摸上了一只狗儿的脑袋。两只狗是大狗,浑身青黑色,不像是土狗,不过也不是现代的黑背犬,也不知道水白是从哪里寻来的两只宠物。 摸头杀最要不得,被摸头的狗儿幸福得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一双水水的大眼睛中透露出了几分舒服,而另一只狗儿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它似乎不敢乱叫,蹲在一旁发出了呜呜的叫声,林清浅没有厚此薄彼,微笑着也摸了摸它的脑袋。原本焦急的狗儿受伤的心立刻被治愈了,老实地扬起脑袋享受着。 水白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他看到两只狗儿除去王爷之外,对人最亲近的一次。 “吃饭了没有?我请客!”水白想到主子对林清浅异常的反应,又自作主张起来。 “多谢公子盛情。不过我们已经用过餐了。这会儿买了一些点心,正准备回去,第一次出门不能在外面等待太久,省得家中兄长和嫂子担心。”林景行客气地回绝,他有自己的考量。 水白虽然只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但是身份太过特殊,他不想攀龙附凤和对方走得太近。 他也不是傻子,一个原本陌生的人无缘无故献殷勤,又岂能没有目的?在不知仇家的情况下,林景行对任何人都持有怀疑态度。 李家给他的教训实在是太深了! 第57章 使绊子 “既然如此,你就下次再约。”水白笑嘻嘻地回答。 林家兄妹对他的不热络,他心里很清楚。说实在话,这种体验还挺新鲜,想他水白最为王爷身边的贴身红人,在平阳这块地上,出了门,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主动贴上来。 林家在京城也就是四品官员的家眷,他水白还真没有看在眼中。不过,林家兄妹为人清正,在京城中的表现,比较符合他的胃口,他倒是愿意和他们成为朋友。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无情,自己贴上去,人家却压根不领情。 水白很清楚,如果不是他在京城中帮了林家兄妹一把,林景行和林清浅估计连多和他说句话都会抗拒。得了,为了王爷,他热脸贴人冷屁股,他也认了。 “就此别过。”林景行拱手道歉,“以后有机会,我做东,我请大人喝一杯。”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等着。”水白笑嘻嘻的回答。 “一定,一定。”林景行再一次拱手,他说的不算是客气话。无论出于何目的,在京城中,水白的确帮了他们三房一把,这份人情他不会忘记。 “汪汪汪。”两只狗儿见林清浅收手,急得又开始叫起来。 “我先走一步,相逢就是缘,瞧,它们两个对林姑娘倒是一见如故,连我都不爱搭理了。再不走的话,都不知它们会不会丢下我,跟着你们回去了。”水白开玩笑。 林家兄妹陪着干笑。 水白拉紧手中的牵绳,两只狗儿见林清浅站着没动,果然不愿意挪动身体,一起挣扎往林清浅面前凑。 水白苦笑不已,使了一个巧劲,硬拖着它们走了,走得十分干脆。 林家兄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会儿,兄妹两个终于坐上了回去的车。 “以后进城,我会避开他。”林景行担心林清浅多想,上了车以后,立刻向她解释。 林清浅摇摇头,“不用怀疑,暗处的人不会是靖越王。以靖越王的能力和为人,他想要对付我们,轻而易举。而且,靖越王的年纪,他应该不会和父亲有太大的纠结。” 林清浅见他忧心忡忡,反过来安慰他。 顿了顿,她又解释,“我们来平阳,目的也是冲着靖越王庇护。这位对我们客气,或许是因为投缘吧。他愿意交好,二哥不必处处设防。” 林景行沉思片刻后,才缓缓点点头。 他也意识到自己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而草木皆兵,有些过分担忧了。 村子离平阳城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等他们四人回到村子里,已经过了午时。 林渊和余归晚在家中早就坐立不安,此刻见他们平安归来,夫妻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叔叔、姑姑。”小一点儿的林觉予像一只乳燕扑进了林清浅的怀中。 林清浅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吩咐身后的文心将买回来的点心拿出来。 林觉予得了点心,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不过他很懂事,看着点心明明喜欢得紧,但随即又担心起来,“这些点心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以后,姑姑再出去,不用为我考虑,我不爱吃点心。” “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多心思?”林清浅爱怜地敲了他小脑袋一下,“赚钱的事情用不着你费心,你只管将身体养好就行。等过了冬季,你的身体养好,就必须跟着嬷嬷他们练武。” “啊?”林觉予眼睛睁圆,他有些窃喜,还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林府关系复杂,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有些早熟。大房、二房欺负三房,他早就生气,也早盘算着要跟常问他们练武,长大以后好保护家人,可惜,他的身体弱,别说练武,就是动一下,都喘得不行。 可姑姑说,过了冬季,他就能练武,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他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姑姑。”林宗思也很高兴,他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林清浅。对林清浅,他心中除去亲情,还有感激之情。 他很清楚,父亲和弟弟的命,都是姑姑救回来的。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在心中。 林清浅见他眼中流露出的敬重,心中微微一叹。 复杂的环境造就了两个孩子的早熟,她说不清对孩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吃了没有?外面风大,进屋说话。”兰姨娘出声招呼大家。 “吃了。”林景行笑眯眯回答,他和林渊并肩而行,一边走路,一边将在平阳城遇上霍久岑的经过说了一遍。 “合作也成,不过也只能是和这位九公子合作。”林渊眉头紧锁。平阳城虽然离京城遥远,不过作为大家庭出身的他,对平阳这边的格局并不是一无所知。 霍家是平阳的大户,他们也是靖越王手下得力的支持者。 霍家子弟不从政,却又许多人为靖越王做事,天高皇帝远,可以说,在平阳这块地,霍家就相当于京城中一二品官员的存在。 凡是大家,就算是再和睦,也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内部矛盾存在。 林家刚刚逃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背后更还有不知何身份的敌人在虎视眈眈,林渊不想刚安定下来,就再卷入别人的是非之中。 “只是小买卖罢了,个个不必放在心上。”落座以后,林清浅淡淡一下,“我们只管提供货源,却不会参与买卖。等宅子成了,我们再买上一些田地,生活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别人家事,我们绝对不会参与。” “小富既康。我别无所愿,只想一家人平安一生。”林渊叹口气回答。 经过生死的折磨,他也想开了。父亲的死,可能是冤案。可主使人出自皇宫,他有何能力为父亲伸冤?他是不孝子,其实他也想为父亲出头。可是...... 想到这儿,他不露痕迹看了林清浅和林景行一眼,心中暗暗叹息,如果真的追究下去,弟弟妹妹怎么办?他可以不惧自己的生死,却不能让一家人为此丢了性命。罢了,只当他是个懦夫。 “爷、二爷、姑娘。”屋子里正说着话,常问却匆匆进来。“宅子那边出了点儿麻烦,有人过来闹事。” “什么人闹事?”林景行坐不住,一脸惊讶。 林渊摆摆手,让他沉住气,他和颜悦色看着常问,“不急,说清楚。” “拉砖头的车辆要经过黄家村边上的路,黄家村村民就拦在路上闹腾,说我们的车辆压坏了他们的路,要我们赔偿。”常问见主子都在,心中的急躁终于去了几分。 “他们的村子在鹰嘴村西北部面,怎么会压坏他们的路?”林渊惊讶地问。 “宅子要的青砖多,姑娘又吩咐要一些平整的瓷片,瓷片就是从背面运过来。”常问老老实实回答。他心中也带气,如果不是还没有安顿下来,别说一个小小的黄家村,就是遇上匪徒,他也不惧。 “只是村子边上的路?”林清浅低声问。 “是,小的过去查看了。路上的坑还是新土,分明就是有人挖了坑再填上,故意陷害我们。”常问轻声回答。 “报官吧。”林清浅不客气地吩咐。 “黄家村都是刁民,报官也未必有用。”常问将打听的消息禀报,“他们是瞧见我们还没有站稳脚跟,故意来敲诈。这样的事情,他们以前没少干,官府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小的听说,镇上的县令一房小妾就出自黄家村。” 第58章 借势 原来是有恃无恐!林渊微微皱起眉头。 黄家村这事有点儿棘手。 他们初来乍到,还没有在罗阳镇站稳脚跟,人生地不熟的,说白了,林家就是独立户一个,黄家村一个村的壮汉来找茬,他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无赖怕赖汉,更何况黄家村背后还站着一个县令。 真的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们林家。 难道真的要用银子打发?可是对方要是得了甜头,以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渊不想成为别人的钱袋子。 林清浅和林景行也不想。 “等会儿先稳住他们,见机行事再说。如果他们只是想敲诈一点儿银子,暂且给了他们就是。如果他们胃口太大,不知深浅,狮子大张口的话,大不了再欠霍九公子一个人情。”林清浅笑眯眯地说。 “妹妹。”林景行有些急。霍久岑的人情可不好欠,他不想林清浅太过为难。 “我们初来乍到,第一次被人欺负,不能示弱。对方有一就有二,给点儿苦头给他们尝尝也好,以后日子也能安稳些。至于九公子,我最多再给他看诊一次。对于我来说,给人看诊,无非是手到擒来的一点儿小事罢了。”林清浅笑着安慰他们。 “搬进新宅子后,和村里打好交道。”林渊妥协了。 不是他遇上事就认怂,而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兄妹都不是笨人,没有一个是任人宰割的主,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没有站稳脚跟之前,他不想,也不能和有背景的人撕破脸。 林渊暗暗下定决心,过了冬季,他的身体再好一些,他会努力为这个家而经营。 “出来,你们主事的给我们滚出来。”兄妹三人这边刚确定下来要如何做,闹事的人已经到了。 林家兄妹三人对视一眼后,林景行和林渊站起来出了门。 “都说乡野之人粗俗不堪,要是他们先动起手来怎么办?”余归晚留在屋子里有些坐立不安。 “姑爷和二爷肯定有法子,你慌什么?”兰姨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 她有些自怨自艾,是她没有将女儿教导好,以前在林府也罢,总归是主不了大事,可如今三房已经分户出来,余归晚要是还有小家子气可不行。 她隐晦地偷偷看了林清浅一眼,心中的郁闷更深了。 到底是大家出来的正经嫡女,哪怕林清浅在林府不得宠,但那一身贵气和气质,以及行事的手段却都有,不是一般庶出女孩能比的。 要是今后林家姑爷嫌弃闺女可怎么办? 林清浅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兰姨娘已经将余归晚嫌弃上了。 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外面嘈杂声吸引住了。 农家小院不大,女眷坐在屋子里,只是隔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和一道围墙而已。外面说话的声音,她们在屋子里听得十分清楚。 “你们就是这家主人?”黄家村的人十分嚣张。 领头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带着一群年轻男子斜着眼睛盯着林渊和林景行。 但他们看到林渊身上的长袍时,眼睛顿时一亮。听说这家人是从外地而来的大户,看这身衣着,可是一只大肥羊呀。 “正是。”林渊温和地回答,面对对方的嚣张跋扈,他脸上并无半点儿惧色。 “找到正主就好办。”汉子冷笑一声说,“你家车辆压坏了我们黄家村的道,你打算如何赔偿?” 林景行见他上来就要赔偿,敲诈得如此理所当然,心中顿时带上了气。 “路本来就是让人走的,我家车辆经过别的路段,可没有将路压坏,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坏呢?”林景行怒气冲冲地反问。 “谁知道你们使了什么法子,故意弄坏我们黄家村路。”汉子斜睨瞪着他,眼神带着戏谑。呵呵,和他讲道理,谁爱听谁听去。 “啰嗦什么,给银子。” “对,给银子。” “压坏了我们路,还想耍赖怎么着,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黄家村可是好惹的?” “不给银子,就报官。” “报什么官,我说,对这种无赖,就该先揍一顿再说。” ...... 常问等人一听,气得恨不得线上前去将这些无赖打一顿再说。这些混账东西,恶人倒咬一口不说,居然还想着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子,这些木头可要断开?”正闹腾之际,安正不慌不忙地从院子里提了两根木头出来。 这两根木头大约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大腿粗,一看就很沉。 “断。”林渊淡淡地吩咐。 随着一声令下,碗口粗的木头应声而断。 黄家村的人见林家一个下人只是随手一劈,木头就直接断开,眼中都不禁露出惧意。 “爷,要劈成柴火吗?”安义和常白立刻上前问。 “劈了吧。”林渊心知肚明,声音依旧十分淡然。 “这点小事哪用着你们,柴火交给我来。”这时,平婆子过来冷声吩咐。 没等安正等人回话,她直接过去,伸手就向木材拍去,只是眨眼之间,木材就在黄家村村民眼前被劈成了一根根柴火。 粗细虽然不均匀,但用来烧火却十分合适。 黄家村村民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本来以为对方是软蛋好拿捏,谁知道居然遇上了硬茬子。难道这家新搬来的是武林中人,否则的话,怎么连个婆子身手都这么好?还没有开打,他们已经露出胆怯。 “我们也不是来寻事,只是村中道被压坏,村里老少出行多少受到一些影响。林大爷,你瞧这事?”黄家村领头的汉子,语气没有了开始时的硬气。 “压坏了路肯定得赔偿,这事是我们不对。不过,很不凑巧,家中暂时还真拿不出银子。说来惭愧,昨日我们刚和平阳城的霍九公子合作一笔生意,所有的银子全都挪在了生意上,这样吧,该赔偿还是得赔偿的,明日醉风楼会来运货,等他们付了银子,我们再来商讨如何?”林景行用商量的语气说,“要是银子不够,大不了我舍了这张脸再去靖越王府走一趟,向几个朋友借点。” 黄家村领头见林家武力强大,他们不能靠蛮力获胜,心中早就准备以势去压人。 他琢磨着,就算林家人是外来者,估计也早就打听出他们背后的靠山是谁?林家人再不乐意,总得给县令大人几分面子吧? 谁知道,林家人根本不按理出牌,这户人家抬出的两个靠山竟然一个比一个大。不过,林家是不是在说谎,暂时还没有考证。 作为混混的头头,来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的人,他暗暗在心中衡量一番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渊和林景行开口,“既然公子如此通情达理,那成,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明日我们再来商讨就是。” “对不住各位了,各位慢走。”林景行语气十分客气,只是脸上的笑容却不及眼底。 黄家村的人气势汹汹而来,结果回去的时候却是那样狼狈,让不远处观望的杨家村人见了,个个在心中都揣测不已。 第59章 相逢即是缘 闹事的人走了,林家人又恢复了低调。 两座小院的破门重新被林家人关上,也将杨家村村民们所有好奇的目光全挡在了外面。 作为黄家村的邻村,杨家村村民早就领教过黄家村村民的不讲理。 今日,黄家村村民到村子里来闹事,如果黄家村来找茬的是杨姓村民,杨家村所有族老肯定不会不管,杨家村的里正也不会放任不理。 但黄家村偏偏是来敲诈林家人,作为租客的林家人和杨家村半点儿关系也没有,所以杨家村的村民只是带着同情的目光过来看看热闹,根本没有人上前为林家人说一句公道话。其实他们对林家人同样也很好奇,好奇这一次林家会被黄家村的人敲诈走多少银子,从而也能评估一下租客的实力。 没想到,林家人只是三言两语就将黄家村的人给打发走了。 这个事实,惊得杨家村村民们眼珠子差点儿都瞪出来。怎么可能?要知道,这些年,不要脸不讲理又有靠山的黄家村不知敲诈多少人。 黄家村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就放过孤门小姓的林家? 难不成林家背后有更大的靠山? 好在杨家村村民心中虽然对林清浅兄妹十分好奇,不过他们也只是好奇罢了。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只要不涉及到他们村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 所以,林家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过了一把嘴瘾后,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不,杨家村还有一家人是热心肠。 “哎呀,都怨我没有好好提醒你们一二。”傍晚时分,刚回到村子里的赶车人杨三就窜到了林家小院子中,“黄家村是一群泼皮,挖坑敲诈的事情,他们没少做。他们肯定是看了你们起的新院子眼馋,想从你们身上讨得一些银子。” “这儿离平阳城如此近,他们就不怕州府大人知道?”林景行诧异地问。 “虽说平阳城离这儿近,但他们有县令兜着,再说他们只是敲诈几两银子,又不是出人命,州府大人又如何得知。”杨三不以为然地回答,“好在他们虽然是泼皮,不过也不会太过分。他们无非是为了几两银子,公子要是不想将事情闹腾得厉害,小的明天可以留下,给你们说说情,少出一点儿银子。” “多谢小哥热心,要是他们只为了几两银子,倒是好打发,省得还要小哥为难。”林景行淡笑回答。 杨三听出林景行的拒绝之意,他心中叹口气,其实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林家到杨家村来租房,完全是被他怂恿而来。现在人家出了事,他要是袖手旁观,心理上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两位公子不用担心,我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不过在杨家村这块,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再说了,无论如何,里正和叔公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黄家村泼皮们欺负。我留下来,成与不成,无非是多说几句话而已。”杨三没有放弃,当然也没有大包大揽说大话。 “明天就有劳小哥了。”林渊忽然接受他的好意。“只是耽误小哥做生意,我们心中有些愧疚。” “只是多几句话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杨三慌乱摆摆手,他是老实人,“出门拉车,也不是天天有客人,耽误不了多少事。” 不管怎么说,杨三是一番好意。林渊和林景行还是再三感谢了他。 杨三憨厚,被他们兄弟一个劲感谢,脸色越发涨红,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乡下淳朴的人多,这位小哥是个朴实之人。”林景行笑着评价。 “要在这儿扎根,就得和周围的人打好关心。杨家村村民是一个宗祠,和他们打好交道,对于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林渊温和地开口。 “村民倒是团结,可惜他们十分排外。村中里正更是如狐狸一般,今日之事闹腾的动静这么大,他连面都没有露一次,可见他为人十分谨慎。”林景行笑着评价,“这个杨三倒是和其他人不同。” 林渊但笑不语。 兄弟二人不知道的是,热心肠的杨三离开他们的院子,就跑到了杨里正那儿寻求助力。 “人是我领村子里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不管。”杨三苦着脸看着杨里正。 杨里正被他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你呀,你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葱。他们能用得起那么多下人,还用得着你这个平头百姓为他们出头?” “二叔,你根本不懂。”杨三摇着脑袋解释,“你别看林家用的起下人,其实他们手里根本没有多少银子。我和他们唠过嗑,那位林家大爷还有最小的小少爷,父子二人长年是药罐子,这些年早就将家底花得差不多了。也正是因为家中落魄,他们才卖了城中大宅子,到了咱这块地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操的是哪门子心。”杨里正不为所动。 “我不管,人是我带回来的,怎么着,我也不能看着他们被人欺负。明天黄家村那群泼皮要是真的再来闹腾,二叔你得和我一起过去帮林家说几句好话。”杨三认死理,“咱杨家村的人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孬种。” “成,你有种。”杨里正被自己侄子气得说不出来。 黄家村的闹腾,对于林家人来说,基本上只是一件小事。在他们忙碌中,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一夜的忙碌,成果很不错。 五香豆腐干和千张做成了好几百斤,整整齐齐放在筐中摆着。 黄家村的泼皮为了验证林景行所言,一大早就派了人在杨家村村头守着。 林景行有些焦急,他忽然想起,他好像只告诉霍久岑自己暂时落脚的大体方位,并没有说清楚具体住处。也不知道霍久岑派出的人今日能不能按时到达。 今日,他是准备借霍家人的势去镇压泼皮,要是霍久岑的人不能按时到,等会儿少不得还要和黄家村的无赖周旋。 别说,老天爷还是偏向林家人的。 过了辰时,不但霍久岑派出的人准时到达了杨家村,另外,还有一队人马居然也蜂拥到了林家暂住的小院子前。 “小的见过王爷。”杨里正听到消息,吓得跌跌冲冲跑到了小院前。 “什么人?”靖越王身边的的侍卫立刻抽出腰刀喝问。 “小的是杨家村里正,听说王爷驾到,特意过来听候王爷差遣。”杨里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天啦,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王爷。王爷哟,这得多大的官呀! “林大公子、二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水白笑嘻嘻地凑到闻声出来迎客的林家兄弟面前。“相逢就是缘,你说咱们这是多有缘呀,昨日刚在城中见过面,今个儿咱们又见面了。” 去你个缘!林景行觉得这一次相逢分明就是孽缘。 第60章 来意 林家选择平阳城,想得到靖越王的庇护不假。不过,无论是林渊,还是林景行,都从没有想过要和靖越王打交道,更别提要和靖越王走得太近。 毕竟林家背后藏在暗处的人是宫中人,鬼知道,敌人会不会顺藤摸瓜,万一哪一日,敌人从靖越王这儿得到他们的消息,他们还不亏死。 “林渊见过王爷。” “林景行见过王爷。” 就算林家兄弟不想和靖越王有太多的交接,但靖越王现在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哪怕心里再不乐意,该有的礼数他们还是要的。 靖越王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们行礼,任谁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水白偷看到主子的脸色,心中暗暗叫苦,天知道,主子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想到昨日他兴高采烈回府,将自己在城中遇上林家兄妹的事情讲给主子听,主子脸色就沉下来,还让人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谁能告诉他? “汪汪汪。”狗儿冲着屋子里叫。 靖越王脸色越发阴沉。 难道是因为大黑、小灰对林姑娘献殷勤,王爷吃味?水白似乎找到了自己无故挨揍的缘由。 水白作为王爷贴身侍卫都摸不准靖越王的脾气,就更别提作为陌生人的林渊兄弟二人了。 林渊和林景行都能感觉到靖越王对他们兄弟二人的不喜。不过兄弟二人都不明白他们是何事得罪了靖越王,记忆中,他们从没有和靖越王正面打过交道。 靖越王对他们的不喜,到底从何而来? “你们是林如是后人?”良久,就在林渊和林景行有些撑不住的时候,靖越王终于开了金口。 “回王爷,是。”林渊坦荡地回答。 于是,接下来又没有声音了。 空气忽然变得沉闷起来,主子心情不愉快,可以不说话。作为王爷身边的贴身人,却不能跟着装哑巴。 “王爷上山打猎,你们负责午膳。食材已经给你们备好,需要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水白笑嘻嘻地开口,对林家兄弟说明了来意。 林渊一愣,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味。 上位者向来多疑,吃食一向用得是他们自己人,以防止别人在食物中下毒。林家和靖越王不熟,不知为何,靖越王似乎不怎么待见他们,但为何又要将午膳这样重要的事宜交给他们? 林景行也不思其解,不过既然水白已经开口,就容不得他们兄弟拒绝。 这个差事看着很荣耀,实际上实在是不讨好。 “承蒙大人关照,在下一定张罗好午膳。只怕我们小门小户,厨娘手艺不精,只能做些粗茶淡饭,怠慢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林渊小心地试探。 “本王不挑食。”靖越王的脸色依旧透着不快。 “让你们做,你们做就是,啰嗦什么。”水白故意板着脸教训林渊,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觉。可侧过身,在靖越王正眼瞧不见的地方,他又偷偷地对林景行和林渊挤了挤眼睛。 “在下自当尽力而为。”林渊拱手表态。 靖越王扫了他一眼后,拽了手中缰绳,然后调转马头往青山的方向而去。 其他侍卫见状,立刻也策马跟上。 水白和几个侍卫留了下来,没了主子的约束,他彻底放飞了自我,“王爷性情郁闷,这才出城上山打猎。他并不是冲着你们发火。” “是。”林景行笑着答应一声。 “本没打算找你们,不过路上遇上了醉风楼的人,知道你们在这儿,我就向王爷进言,这才定下在你们这一处用膳。”水白挑着眉笑嘻嘻地解释。 原来如此!林家兄弟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该埋怨水白多事,还是要感谢他的一番好意。 “王爷喜肉,不过不喜欢太过油腻,你们瞧着好了。食材让人给你们搬进去。”水白将靖越王的喜好交待清楚,生怕林家犯了靖越王的忌讳,从而惹靖越王不快。 “多谢大人提点。”林景行拱手向他道谢。 水白笑着摇摇手,“真的要谢,午饭就多烧点肉。” “一定不会忘记。”林景行面上含笑,心里却直叹气。 “走。”水白得到意料中的答复,立刻心满意足地骑着马走了。 林家兄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齐齐叹了口气。 “原来两位公子和王爷认识?”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杨三等人走了以后,才颤抖着腿过来道喜。 “以前我们兄弟得过王爷的恩惠。”林景行半真半假地回答。 他不算说谎,水白在京城中帮过他,而水白是王爷身边的人,这样算起来,靖越王勉强算是三房的恩人。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如果往日有什么冲撞两位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原谅一二。”杨三腿一软,就给林渊和林景行跪下。 “小哥,你这是干什么?”林景行一把将他拉起来。“小哥待人真诚,我们一直都将小哥视为朋友看。” “不敢,不敢。”杨三讪讪地摆手。 “今日家中还有琐事,不能招呼小哥。小哥以后可不能外了我们,时常要过来玩呀。”林景行温和地再发出邀请。 “多谢公子抬举。”杨三感激得差点儿掉眼泪。 杨里正见状,心中顿时羡慕不已。此刻,他倒是有些后悔,昨日林家遇上麻烦没有出头了。 可惜世上难有后悔药,他有心上前和林家兄弟搭讪,却因为一时无颜而放弃了。 “二公子,我们到了。”正在这时,标有醉风楼的马车停在了小院子门口。 林景行抬头一看,发现来者正是他们苦苦等待的醉风楼掌柜。 “霍掌柜。”林景行上前拱手。 “小的奉命来取货,第一次来,过来记记路,也好以后上门方便些。”霍掌柜笑着一边解释,一边吩咐人从马车上将礼物搬下来,“这是大小姐和小少爷带过来的礼物。” 林渊和林景行看着霍家人送来的礼物,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礼物倒不是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但六匹布料和一大堆的点心之类的,算起来价格也不低。 “姑娘。”霍掌柜见到闻声而出的林清浅,赶紧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姿态放得很低。 他知道霍家之所以如此看重林家,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位姑娘。听说这位姑娘医术极高,打好交道,今后对于霍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掌柜里面请。”林渊以主人身份招呼霍掌柜。 “几位先请。”林清浅出面,霍掌柜可不敢拿大,他故意慢了林家兄妹半步,跟着他们进了屋子。 “又来了贵人。”看热闹的村民低呼,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了林家。 进了院子,霍掌柜看到王府留下的几个侍卫,他也不好多问,进了屋子,小厮将礼物搬下来后,查点了货物后就离开了。 他不明白,林家怎么会和靖越王有了牵扯,不过没关系,反正明日还要再来,以后搞清楚再说。 第61章 目的 林家和王爷有交情,霍掌柜在心中重新对林家评估了一番,他决定尽快回去对主子禀明,让主子定夺。 林家兄妹送走了霍掌柜以后,对视一眼后,三人一起进了屋。 因为院子里还有几个王府的侍卫在,兄妹几个人也不敢大声交流,相互问出心中的疑惑。 “相公,平日里我们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午膳如何是好?”余归晚忧心忡忡地开口。 她和兰姨娘一直没有出门,但靖越王所言,她在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林家在京城是大户不假,往年到林家做客的人并不少。可负责张罗宴席的都是大房或者二房,根本轮不到她操心。平妈妈和腊梅他们,虽然都能下厨,可厨艺一般,做的都是家常菜。 就她们的厨艺,根本不足以撑起一席体面的宴席。 怎么办?要是靖越王不满意,为此怪罪林家? 余归晚愁得白头发都要冒出来了。 兰姨娘也愁,论起下厨,她也没招。 “我去看看。”林清浅叹口气。 在她看来,平妈妈她们的厨艺尚可,只是因为她们心中没底,所以不敢下手罢了。 而且,靖越王贸然上门,来意不明。谁知道水白说的是不是实话,于公于私,午膳还真马虎不得。 靖越王喜欢吃肉?好吧,天朝饮食文化几千年,随便翻翻也能凑合几道肉菜上桌。 不过,随即她想到眼下几乎无调料的烹饪手法,她又有些无奈了。 没有调料,再好吃的肉,也做不出顶级的味道来。 她不是大厨,但是厨艺尚可。得了,算王爷面子大,她决定去厨房指点一二。 “有劳妹妹。”林渊叹口气。 京城中大户人家的女儿,别说是官宦之家的贵女,就是有些家底的商贾之女,学习厨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为的是博得一个好名声。 哪个姑娘又会真正傻到在厨房中承受烟熏火燎?而且约定成俗的是,女孩子下厨的对象往往是心仪的男子。 林清浅下厨,其实不妥,可惜形势逼人,只能委屈了她。 林渊看着林清浅,心中的愧疚更深。他眼睛不禁红了。 “大哥,没有那么严重。”林清浅猜到他心中所想,“不过是一顿午膳罢了,我不会插手,只会指点妈妈她们一二。” “委屈妹妹了。”林景行心中也不好受。 “我也过去看看。”余归晚连忙说,有她陪同,就算今后林清浅找的夫君知道今日之事,对方也不好多说什么。 林清浅见状,暗暗摇头。在古代就是这点儿不好,针尖大的事情也会被形势所逼,然后上纲上线。 这顿饭,她是真没放在心上。一顿饭,仅仅而已。 显然余归晚他们不是这样想,最后不但余归晚陪着她进了厨房,就是兰姨娘也留在了厨房。 “拿笔墨纸砚过来。”林清浅在厨房中吩咐。 初心连忙跑去房间将东西拿过来。 林清浅略微沉思,然后写下菜名。 林林总总,十六道菜,其中六道是凉菜。 林清浅写菜单时,余归晚和兰姨娘就站在她身后。 余归晚母女二人看了半天,发觉菜单上的菜,她们都没有见过,平妈妈也看到了,她同样不会,脸上不禁露出焦急的神色。 “备菜。”林清浅果然是动口不动手。 她在厨房指挥平妈妈、落霞、腊梅几个动手挑菜、择菜、洗菜,又吩咐文心和初心将各色调料摆在了长桌上。 然后,她才不慌不忙,一道接一道菜指点下去。 初心和文心负责冷菜,平妈妈几个则负责热菜。 在她的指点下,平妈妈等人也不觉得慌了。虽然她们是第一次用到药材和香料做的调料,林清浅列出的菜单,也是她们从没有经手过的菜肴。但她们本身厨艺就不错,加上有主子坐镇,几个人倒是做得有条不紊。 杀鸡,杀鱼,处理各种食材,需要不短的时间。 靖越王领着一群侍卫下山满载而归时,冷菜早就摆上了桌子。 “王爷请。”林渊出面招呼他。 靖越王进屋后净手落座,他看着桌子上的六道冷菜,脸色不虞。 “怎么都是小菜?”水白故意板着脸训斥。 “这些都是小菜,在下不知王爷何时下山,就吩咐厨房里的人候着,省的热菜冷了,王爷用了不舒服。”林渊不卑不亢地回答。 靖越王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开口,“今日本王是客,你是主家,坐。” 这是要他作陪?林渊一时愣住了。不过他反应很快,靖越王抬举他,他可不敢不识抬举托大,“王爷身份高贵,在下不敢当。” 靖越王脸色顿时落下来。 水白站在靖越王身后见状,张大嘴无声“说”了几个字。 林渊不敢放肆,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的提醒。 水白无赖之下,只得冒险开口,“林公子,王爷让你坐,你坐下就是,啰嗦什么?” 说完,他又用力冲着林渊眨巴一下眼睛,又撇撇嘴提醒他。 “王爷赎罪,既然王爷吩咐,那在下恭明不如从命了。”林渊总算没让水白失望,终于落座。 “听说当年你的父亲是喝醉酒才落水而亡?”靖越王端起酒杯似乎很随意问了一句,“你的身体一直不好,能否和本王喝一杯?” “小酌几口尚可,多喝却是不行。”林渊温和地回答,他暗暗揣测靖越王提起自己父亲的目的。 众多皇子之中,靖越王是最早主动要求出京的一个。他出京到封地之际,还没有成年。先皇念及他年纪幼,特意下旨特赦他不必每年回京述职,封地也比其他皇子大了许多。 林如是在京城中出事的时候,靖越王虽然还在京城,但靖越王当时年纪小,按理说,他根本不会和林如是有交集才是。 “林如是当年被封为京城第一才子,你可有心走仕途?”靖越王好似和好友聊天一般。 林渊闻言,浑身却出了一身冷汗。靖越王此言何意,是故意试探他,还是真的随意聊天? “在下幼年受过风寒,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羸弱,并无心仕途。”靖越王问的随意,林渊答的也很随意,“生死不过一念之间,在下倒是很喜欢如今这种平淡生活。” 靖越王又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林渊也不说话,在外人看来,这对主客相处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热菜开始接二连三送上来。 第62章 解决麻烦 热菜中,肉类果然很多。 让靖越王觉得惊奇的是,小小的林家,厨娘的厨艺却是十分了得。 纵然他的身份高贵,上桌的一大半菜肴,他却没有见过。 做菜的手法,无非是煎、炸、烹、炒等,林家的菜在手法上似乎也没有不同。不同的是菜的味道。 菜肴所用食材,全都是从王府带来,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出奇的是,林家在菜中居然放了香料! “用香料调味,倒是别具一格。”靖越王吃完一个大丸子后才轻轻开口。 他用餐的动作十分优雅,哪怕是菜肴对了他的口味,他依旧显得不慌不忙,没有半分急躁。 “班门弄斧让王爷见笑了。”林渊客气地回答。 “本王甚是喜欢这些菜,林公子可否忍痛割爱,将你们家中的厨娘送给本王?”靖越王似笑非笑看着林渊问。 林渊眼神顿时一变,什么意思? 向他要人?他怎么可能给人。别人不知,他作为林家主人却是知道,今日的菜,光凭平妈妈等人,肯定做不出来。 厨艺真正好的人是清浅,他怎么可能将清浅送出去。 “怎么,舍不得?”靖越王眉眼带着笑意追问一句。 水白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完了,王爷要恼! “王爷赎罪。”林渊站起来,撩起长衫就给靖越王跪下。 “何罪之有?”靖越王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林渊跪在地上抬起头,一边心中斟酌,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是在下舍不得将厨娘送给王爷,只是家中厨娘厨艺的确一般,要是真的让她去了王府,不但不能让王爷舒畅,只怕还会惹怒了王爷。” “本王说了,这些菜十分符合本王的胃口,她又怎么会惹怒了本王?”靖越王淡淡地反问,“林渊,你是舍不得放人?” “不敢。”林渊急得头上冒汗,他知道自己不能躲避,“王爷,我真的没有说谎。家中厨娘厨艺的确一般,今日这些菜肴味道独特,乃是内人闲来无事折腾出来的。她见我身体不好,特意询问了不少郎中,在知道一些香料或者药材可以用来调味强身驱寒后,闲暇之余,她就磨了一些香料和药材放在厨房之中备用。用了调料的菜肴,味道就会与众不同。” “原来如此。”靖越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倒也没有为难他,“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尊夫人乃是个聪明人。” “聪明谈不上,她只是将在下放在了心上。”林渊重新落座小心地回答。 “既然如此,人,我倒是真的带不走了。这样吧,你送我一些调料如何?” “王爷喜欢的话,我这就让人准备去。”林渊见他信了,终于偷偷松一口。 “不急。”靖越王摇摇手。“先用膳。” 他似乎真的十分喜欢满桌的菜,十六道菜,两个人用,竟然吃了一半,其中大部分是进了他的腹内。 话说开后,靖越王似乎变得十分好说话,接下来,他并没有再为难林渊,反倒是林渊喝起了酒。 林渊表面轻松,应对自如,实际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应对,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好在靖越王并没有在林家待得太久,吃完饭以后,他就领着人离开了。 离开之际,没有用完的食材,甚至是上山打得猎物他也给林家留下一些。当然,他也心满意足带走了林家的特制调料。 靖越王带来的侍卫也多,他和林渊一桌,剩下的侍卫同样要林家招待。 等一群人走了以后,林家人累得够呛,特别是余归晚,她从紧张到放松,累得根本不想动。 “大哥,王爷是何意?”没有外人在,林家兄妹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林渊轻轻摇摇头,“不知。不过,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如果他有意针对我们,我们也逃不了。”林清浅懒洋洋地开口,“已经落户在此,我们心急也没有用。而且,我比较赞同大哥的想法,靖越王的目的虽然不明,不过我瞧着他好像的确没有什么恶意。” 经过京城的风波,林景行几乎不再随意相信别人。 三房对李家有恩,为了利益,李家不知照样可以出卖他们吗?所以,水白的热情,他持有怀疑态度。 “二哥,无需多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的发生什么事,我们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林清浅淡笑安慰他,“我们这么一大家,如今真的想跑也不容易呀。” 她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林景行,相反,林景行的内心更加不安了。 中午的饭菜十分丰盛,林清浅又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每一道菜,她都多做了一些放在厨房单独放着,所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托王爷的福,愣是饱了一次口福。 吃完饭以后,林渊和两个孩子照例小睡,林景行偷偷地将常白、安义他们叫到院子外面,悄声叮嘱他们,让他们近期别掉了警惕,多留神周围是否有陌生人出现。 到了下午,林渊醒来,没有忘记黄家村的事,他特意吩咐了常白等人几句,然后让常白和安正去黄家人请人过来商谈赔偿事宜。 “他们要是真的有胆子过来,我可以真的佩服他们。”林景行冷笑下断言。 林渊摇头,“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无非是多走了一趟。” 林清浅闻言,笑着附和,“大哥说得极是。” “有了今日一出,只怕今后,他们也不敢再来捣乱。”兰姨娘笑得灿烂。 “再来打出去。”觉予握着小拳头狠狠地说。 “你呀。”余归晚笑着点点他的脑袋。 经过大家这么一闹,靖越王带来的麻烦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果然,一炷香过后,常白和安正带回来了消息。 “小的刚过去,就看到昨日过来闹事的几个人跪在了村子里。然后里正一个劲向我们道歉,说是那几个人胡闹,路上的坑是原来就有,他们故意折腾闹事来着。”常白将经过说了一遍。 “可笑的是,当着我们二人的面,里正还拿着荆条抽了他们几个。”安正也讥讽地补充,“还真当我们是傻子好糊弄。” “能震慑他们就好,你们不许多事。”林渊吩咐下去。 常白和安正答应一声下去了。 至此,黄家村的闹剧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靖越王走了以后,也没有消息,他们似乎真的只是过来打猎兜了一圈,至于醉风楼,倒是每一日都按时过来拉货。 林家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豆制品是小生意,但架不住醉风楼要的货多。好在林家人手多,大家分批做,每日都能轻松完成订单。 不过,这种有条不紊的生活,随着另一批人的到来,又打乱了林家人的生活节奏。 麻烦,果然是靖越王带来的。 第63章 傅念真 来的是一个姑娘,而且还是个美人。 美人不是孤身一人而来,她和靖越王一样,带了一群人忽然出现在林家院子门前。 小院子很快被这群男男女女塞满了。 林渊和林景行头疼地看着满院子的陌生人。 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兄弟二人不想得罪人。 “上一次王爷就是在你们这儿用膳?”美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家兄弟问,脸上并无女孩子在外男面前的羞涩、矜持。 “承蒙王爷抬举,王爷狩猎的确在这儿用过一次午膳。”林渊客气地回答。 “你们家女眷呢?”美人四处张望一圈后,随后问。 地方太小!她心中略有嫌弃地想,只是她听说这户人家是从外地而来,如今听对方口音,好像是从京城附近而来。 既然是从京城而来,那她就不能小看对方。 她绝不允许有任何危险放在她的眼皮底下。 想到这儿,她打量林渊和林景行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林渊和林景行从没有见过这样豪放的女子,兄弟二人心里都有些尴尬,还有些紧张。只是对方是女子,兄弟二人也不好说什么。 “家中女眷在隔壁院子里,她们见识少,一般羞于见外人。”听她提到女眷,林渊顿时更加紧张起来。 “是吗?”美人淡淡地嘀咕一句。 “我们是傅家人,今日上山狩猎,打算借用你们院子一用。”一个粗使婆子观颜察色,在主子不耐烦的时候,立刻站了出去。 “借用?”林景行惊讶地看着说话的婆子。 “不会白用你们的院子,只是借用你们厨房罢了,闲散人员不得靠近这处院子。”婆子说话的语气有些扯高气扬,没有将林家兄弟放在眼中。“如果不是因为王爷在你这儿落脚,你以为我们稀罕......” “混账。”美人忽然发怒。 “回去受罚,多嘴多舌的东西。”主人发怒,站在美人身后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婆子马上大声呵斥起先开口的粗使婆子。 那婆子挨训,脸上立刻流露出惧怕的神色,她噗通给美人跪下了,连声哀求,“奴婢多嘴多舌,该罚。” 说完,她抬起右手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耳光。 林渊和林景行心中微微一惊,同时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两个人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 “听口音,你们是京城人氏?你们以前和王爷认识?为什么到平阳来?”美人一连扔了三个问题出来。 林渊心中微叹,他们从小就在京城生活,口音哪能说改就改。虽然他们有心在平阳这边隐居,可稍有点见识的人,就能从林家所有人口音上判断出他们来自哪里。 “我们的确来自京城。因为树大分枝,我们一房长辈去世,恰逢和其他几房闹点儿不快,就打算搬出来。我们和王爷本不相识,不过,倒是和王爷身边的水白大人有过一点儿交情。准确地说,水白大人曾经救过我们一命。”林渊不想节外生枝,鬼知道这位傅小姐为什么会来,而且还摆出一副审问的姿态。他半真半假回答了对方问话。 林景行则有些愤怒,还有点儿无奈。傅家,在平阳城内就有个傅家。 傅家是和霍家的地位一样,在平阳城,名声十分显赫,而且还是靖越王身边得力的支持者。 只是不知道傅家小姐为什么如此咄咄逼人,他不得而知。不过,林景行只觉得傅家小姐忽然上门,绝不仅仅是为了借厨房一用。 他能感受到傅家小姐的不善,林渊比林景行见识更多,当然他想到的更多,兄弟二人有意识的避开和靖越王扯上关系。 这种情况下,水白就成为最好的挡箭牌。 果然,傅家小姐听了缘由之后,脸上的神色很快就放松了。 “王爷身边的人一向仗义,你们和他成为朋友,是你们的福气。”她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笑容。 “水白大人不嫌弃我们,和我们做朋友,的确是我们的福气。”林渊温和地附和。 傅念真见他身上衣服虽然有些旧,但身上却透露出少有的贵气。这对兄弟,即使面对她,身份不如她,却能做到不卑不亢,也算是人物。 也罢,既然他们和水白身边的朋友,和王爷并无太过的瓜葛,她勉强给水白几分颜面。 “嬷嬷,你留下安排一下。”林家出面的是男人,顾念真并不想继续和陌生的男人多有接触。心头疑惑解开后,她立刻调转马头准备领着人上山去狩猎。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将人安排妥当了。”顾念真身边的嬷嬷恭敬地回答,表露忠心后,婆子又看着林家兄弟开口,“我们带出的大多是女眷,等会儿这处院子不能有外男随意走动,还望两位公子见谅。” “这处没有别人过来。”林景行冷冷地说。对方得寸进尺的做法,他十分厌恶。 不见外男?闯进别人家的住处,还将主人赶到别处去,真是好家风呀!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了。林渊性子温和,不想和对方计较。 林景行也知道得罪对方与林家不好,但他还是有些冲动,没忍住性子,于是开始冷嘲热讽起来,“我们并没有窥探别人的嗜好。” 准备上山的顾念真闻言,顿时沉下脸色,她恶狠狠地瞪了林景行一眼。别以为她没有听出此人话中讥讽之意,哼,她就是故意过来找茬的又如何,她就是霸占了院子又如何,有本事和她翻脸呀。 “她们初来,摸不清地方。你们让女眷过来作陪。”她勾起嘴角,以上位者的口吻吩咐。 林景行气得差点儿跳起来,该死的丫头,居然敢侮辱他们林家? 林渊听了,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留在小院子里的都是傅家婆子和丫头,居然还想清浅和夫人作陪? 士可杀不可辱!眼看林景行要翻脸,顾念真的嘴角勾得更厉害。她就是故意用的激将法,她倒是要看看,这对兄弟最后到底敢不敢和她翻脸。 “大爷、二爷。”就在事情往最坏处发展之际,平妈妈和腊梅却过来了“奴婢奉夫人和老夫人吩咐过来,看看贵客是否要搭一把手。夫人说,哪有贵客上门,没有主人打开门户,扔下客人之说。要是传出去,只会让别人平白无故笑话家中没有规矩,乱了章法。” 顾念真的嘴角一下垮了,好个婆子,一个下人竟然敢指桑骂槐骂她没规矩。 她有心发怒,可对方并没有指名道谢指着她开骂,她好像没有由头教训对方。该死的婆子,肯定是看到周围人多,才故意想激怒她坏她的名声。 平妈妈见她明明气得脸色涨红却不能发泄出来的模样,心中只觉得痛快极了。第一次,她发觉村民扎堆凑热闹原来也并不是那么令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