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科医生》 第一章 桥边初遇(1) 苏成华一个人在无边的大海里沉浮着,四下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远处的灯塔闪烁着微弱的灯光。他拼命地向那灯光游去,却感觉离灯塔越来越远。突然,他感觉有一股向下的巨大无形的力量往下拽他,他挣扎着、叫喊着,却没有任何的作用。这个时候,他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在背对着他划着船,他向那个划船的人拼命呼喊,但是却喊不出声音…… 正当他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惊醒了,原来是个噩梦。 醒来的苏成华心有余悸,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伸手抹去了额头上渗出的一层细细的汗珠。 这时耳边传来了空姐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马上就要着陆了,请大家做好准备。” 尚有些恍惚的苏成华在空姐甜美的声音中彻底回到了现实。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但却无心欣赏,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一蹙,因为这样的梦境总是反复出现,让他深受困扰。 坐在出租车上,苏成华看着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出租车司机很是健谈,主动找苏成华攀谈,并声情并茂地向他介绍云海市的变迁。苏成华虽然有些疲惫,并不很想说话,但是出于礼貌,也便随声附和。 突然,原本飞奔的出租车停下了,原来前面堵车了。出租车司机一拍方向盘,悻悻地说:“唉,又堵车了。” 苏成华下意识地问:“怎么回事?云海市发展得有这么快吗?非上下班的时间还堵车?” 出租车司机哂笑着说道:“哪儿呀,这可不是北京。肯定又是那个疯子,最近总是站在这座桥上,非说自己是什么沙僧,要跳到河里变成一条大鱼。他是不是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看过火了,出不了戏啦?搞得这条路总是拥堵。要跳河也不换个地方跳,非选这交通要道。总说要跳河,也不见他真跳,净给人添堵。” 苏成华听后,略一思忖,对司机说道:“师傅,你把车靠边停一下吧,我就在这里下车,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出租车司机诧异的看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但是还是不忘打趣一下这个奇怪的乘客:“难道你是唐僧?想收了那个沙僧不成?” 苏成华哈哈一笑,将钱递给司机:“这是个好主意!”苏成华说完便开门下车,留下出租车司机独自在车里凌乱。 苏成华沿着桥边向那个沙僧男跟前走去,远远的,他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正在与沙僧交谈。距离有些远,他听不清楚,只见沙僧一只手扒着桥栏,一只手在努力地比划着什么。 苏成华快步走到他们跟前,细看那女子,只见她身形纤瘦,面容秀美,皮肤白皙,修眉俊目,齿白唇红。头顶挽着一个发髻,长长的秀发垂下,似是一泄墨瀑,额前的几绺碎发并不显得凌乱,倒是增添了她的无限魅力。苏成华见她轻笑软语间尽显不俗的谈吐,举手投足处彰显非凡的气质,心中不禁一动。 女子跟沙僧说话,旁边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长相秀气的红衣女子紧张地冲着女子喊道:“若楠姐,你别过去,危险!”但是那名叫若楠的女子好像没有听到红衣女孩的警告,继续和沙僧男交谈。苏成华不露声色地凑近细听: 若楠:大哥,你先下来好不好,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谈谈好不好?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什么。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啦? 沙僧:我不是你的大哥,我是天上的卷帘大将,玉皇大帝贬我下凡,他命令我去做这条河里的一条鱼,待我修行一千年,我就可以重返天庭啦。 若楠:嗯,玉皇大帝为什么贬你下凡呢? 沙僧:因为玉皇大帝知道在天上有人想要谋害我,为了保护我,才让我变成一条鱼的。我只有变成一条鱼,躲到水里,我才会安全。否则就会有坏人来杀死我。 若楠:你觉得是谁想要谋害你呢?你能不能先下来跟我说说,我看能不能想办法保护你。 沙僧: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个妖精吧。你不要靠近我,我是有法术的。 这时沙僧变得警觉了起来,身子又往护栏外倾斜了一点,作出要跳河的架势,惊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呼,若楠也明显的有点慌张。 苏成华见女子无力应对这种状况,便顺手从围观人者手中拿过一面小旗帜,凑到了男子的身旁,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贫僧乃东土大唐而来的唐僧,行走人间,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不求长生不老,但求功德圆满后,能登西方极乐之境。今我有一法宝,可解人危难。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成华说着举起手中的小旗帜,并对着旗帜念起了咒语。 若楠听到苏成华满口胡言乱语,愣住了,这又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满口疯话的人,不知是什么状况,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那沙僧男子见了苏成华,好像遇到了亲人一样,放下了对若楠的戒备,满面笑容的离开桥栏,走到苏成华面前,激动地喊道:“师父,您终于来了,我是沙僧啊,这里有个妖精,师父快跑。” “徒儿莫怕,我手里的法宝可以降妖除魔,她伤不到我们。但是这里的确不安全,即使你跳到水里变成鱼,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不过为师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安全,我们可以去那里,玉皇大帝派我来给你传达新的旨意呢。”苏成华依旧以唐僧的口吻说道。 沙僧一听,紧张了起来,慌忙问道:“师父,哪里安全?玉皇大帝有什么新的旨意给我?” 苏成华双手合十,又凑近男子一点,小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谈。” 正当苏成华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的时候,警车来了,原来那女子早已经报了警。 警察让沙僧男和苏成华一并上车,苏成华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若楠,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俊美异常。 若楠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唐僧不是精神病患者,她不觉哑然失笑,在心里赞叹着他的智慧。 旁边的红衣女子跑到若楠跟前,嘟囔着嘴抱怨道:“若楠姐,你总是好多管闲事,要是那个疯子打你怎么办?要是他跳河了,他家里人找你麻烦怎么办?” “我没考虑那么多啊,我怕他真跳下去了,情况紧急,我只是想救他。” 随后若楠又有些歉疚地向红衣女孩说,“好啦,小美,我下次不再多管闲事啦,你别生气啦!走,我们回去吧,这周末我请你吃饭。”说完他们便上车离开,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了,道路恢复了畅通。 警车往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飞奔而去。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是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城市东郊的一座三甲精神疾病专科医院。远离繁华的市中心,少了一份喧嚣与躁动,多了一份幽静与安宁,倒是很适合有精神心理疾病的人休养疗伤。 来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少,但是除了极重的患者会哭闹之外,绝大多数人都平和安静,从容大方,没有因为来精神病院看病而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谁又能知道,他们表面的平和从容也许只是一张张极其脆弱的面具,而面具下面掩盖的都是惨淡的愁云,惊天的骇浪。 警车到了医院,早已接到消息的精神一科已经做好了准备。主治医师米伟和男护士李小豆已经等在病房大楼前等候了。李小豆手里拿着保护带,待警车一停,便抢先一步走到车门前,准备用保护带绑住病人。 李小豆之所以这样做,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对病人的不尊重,但是他们自己清楚,这是对精神疾病发作的患者的一种保护,防止他们伤害自身,同时也是对医护人员和其他人的保护。 两位警察下了车,那男警察将警车门拉开,然后说道:“你们两个下来吧。” 李小豆一脸懵地看着米伟说道:“米医生,刚才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吗?现在怎么变成两个啦?” 米伟说道:“也许另一个是家属吧。” 男警察说道:“不是家属,好像也是个精神病人。” 这时,警车上先下来了一个人,李小豆正准备动用保护带的时候,突然发现先下车的那个男子很是面熟,他赶紧凑上前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叫了起来:“苏成华,怎么是你?” 苏成华也认出了自己的发小李小豆,很是开心,但是此时他顾不上多说话,便对李小豆说道:“李小豆,原来是你啊,我们待会细聊。” 苏成华说完便转身对着车里的沙僧说道:“徒儿快下来吧,我们到安全的地方了。” 沙僧男下了车,李小豆要绑缚沙僧男,但是苏成华制止了,李小豆见沙僧男还算老实听话,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苏成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让沙僧男子跟着他往前走,李小豆在前面引路,米伟以及两位警察一旁跟随,一行人进了七楼的精神一科男封闭病房的医生办公室。 苏成华得知沙僧的责任医生是米伟后,便将沙僧交给了他,说道:“米医生,那我就将人交给你了啊。” 米伟说道:“放心。” 苏成华又对沙僧说道:“徒儿,这位米医生就是玉皇大帝派来保护你并帮助你修炼的仙使,玉皇大帝的旨意说,你只要听他的话,就没有生命危险,并且能很快修成正果返回天庭。现在为师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返回天庭复命了,以后我有机会会来看望你的。” 沙僧男说道:“好的,师傅,我一定听仙使的吩咐。” 办公室里的医生护士们听着这两人云里雾里地说着,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沙僧一听,立刻肃敬地说道:“师父,我一定跟着仙使好好修炼,您放心去吧。”苏成华和米伟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出了医生办公室。 米伟需要书写病历,便问沙僧道:“你是沙僧?我是玉皇大帝派来保护你的仙使,现在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实姓名还有年龄、家庭住址以及家人的联系方式。你还记得吗?” 沙僧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报告仙使,我叫欧阳锋。”欧阳锋说到这里,突然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小声说道,“这是我的秘密身份,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其他的我不记得了。仙使,你不会怪罪我吧?” “欧阳锋?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看来你父母是金庸迷啊。你有父母亲人吗?”米伟问道。 “报告仙使,我不知道。”米伟被欧阳锋严肃认真的表情逗乐了。 随后男警察配合着将情况说了一说,很是简略,然后又说道:“医生,我们对他的情况所知极其有限,更多的信息还需要进一步去调查核实,你放心,我们公安机关会配合寻找欧阳锋的家人的。暂时就由我们公安局出具一份证明先行收院治疗吧,一会我让人把证明材料送过来。” 米伟说道:“好的,没有问题,做一些检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收治住院了。” 男警察说道:“那谢谢你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米伟将两位警察送出了办公室,然后又让李小豆带着欧阳锋去做身体常规检查,检查结果显示无禁忌症,欧阳锋被顺利收入了病房。 公安局那边也很快反馈回了欧阳锋的调查结果,原来欧阳锋没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是个三无人士,同时,公安局送来了证明材料,要求医院免费收治欧阳锋。米伟叹息:医院又要多一个土著了。 常锋,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精神心理科总主任,是苏成华父亲苏永生的世交老友,苏常两家关系密切,宛如家人。 苏成华此次回国,便是在常峰的邀请下回到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发展的,现在既然巧合之下还未回家便先到了医院,那么就干脆先去常峰那里去报个到吧。 苏成华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前,轻轻叩门,常峰出来开门,见是苏成华,高兴地让苏成华进了办公室坐下。常峰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帅气挺拔的年轻人,满眼的欣慰。 苏成华激动地说道:“常叔叔,我来您这里报到了,希望常叔叔以后多多指教。”苏成华看到常峰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夹着书签的有关自闭症治疗的书,神情微微一黯,但是很快掩饰了过去。 常锋没有察觉到苏成华神情的变化,起身给苏成华倒了一杯水,然后微笑着说:“成华啊,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的在国内发展吧,但是在我的科室里工作,可不能靠关系混日子啊,你必须靠你的实力服众,否则人家会说我徇私,对你的发展也不利啊。” “我知道,常叔叔,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苏成华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道。 “还有一点你需要注意,在医院里,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你不要称呼我为叔叔,就叫我常主任吧。” “嗯嗯,好的,常主任。” 常峰笑道:“你小子,倒是挺灵活的嘛,立刻就改口了啊!” “那必须的。”苏成华也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看过了你的履历,本科、研究生阶段学的是精神病学,又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读的心理学博士,还有过两年的海外执业经历,业务能力过硬,符合我们医院的新型人才引进计划。经过医院领导班子的研究,决定聘任你为副主任医师,并担任医学心理科的病房主任,还有负责科研和教学工作。对这个安排你个人有没有意见?” “谢谢常主任,谢谢医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一切听从医院的安排,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和医院领导的期望。”苏成华见领导如此重用自己,心中很是感激,踌躇满志地说道。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常峰接听了电话,苏成华则在一旁喝着水,静静地等待着。 常峰挂断电话后,对苏成华说道:“成华,刚才宣教科打来电话说医院来了一批医学院的实习生,各个科室的实习生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有两个学生安排到你的心理科实习,我想正好让你来带他们,你也把你的科研教学工作都开展起来。” 苏成华说道:“谢谢常主任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带他们。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我的工作可能更偏向于心理治疗这块,不知道他们的专业是什么?” 常峰说道:“嗯,他们都是精神病学专业的。我想我们医院以后的发展不能只因循着生物医药学的传统单一的治疗模式,而是应该有计划地往心理治疗方面发展发展。之所以请你回来,我就是希望能够在心理治疗这条道路上获得对精神疾病治疗的新突破,所以还希望你能用心带学生。” 苏成华说道:“嗯,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带他们。” 常峰继续说道:“嗯,说实话,最近我对我们以往的医疗模式产生了一点理念认知上的改变,倒不是说传统的生物医药学不能帮助到病人,只是病人年复一年地在住院、吃药、复发、再住院之中反复轮回,我们医生似乎都成了一个个只会给病人诊断、然后开药的机器。我心里有些着急啊,我希望来我们医院治疗的病人能得到更彻底的治疗,还有更人性化的关怀。现在各大精神专科医院也都纷纷开始重视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心理治疗了,我们医院也要跟上啊。” 苏成华说道:“是的,常主任,我也有着和您相同的想法,所以我在美国读博期间,主修了心理治疗,还参加了为期两年的精神分析师的培训。本来我还担心回来之后会用不上呢,现在有您的支持,我就放心了。” 常峰说道:“你就放开手脚干吧,要大胆地去尝试,开拓创新。我们医院会给你足够的用武之地的,相信你能做得很好。那两个实习生现在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去了,你去见见他们吧。奥,医学心理科医生办公室在住院部六楼。还有你的工作服办公桌办公用品等,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找护士长张媛,她会帮你安排的。” “好的,主任,那我先走了。”苏成华跟常峰道别,转身出门。 。 第二章 桥边初遇(2) 欧阳锋被警车拉走后,若楠和小美开车离开了大桥。若楠想起了刚才那个帅气的“唐僧”,心有所动,感觉他应该是自己的同行,否则怎么会有那样的智慧取得沙僧男子的信任呢?要不是他最后朝自己爽朗一笑,她真的觉得他是个精神病患者了。 想到这里,若楠不觉脸上露出了笑容。坐在后排的小美恰巧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若楠的脸上的笑容,立刻嘟囔着嘴说道:“拜托啊,若楠姐,你车上可是有两条年轻貌美的生命呐,你开车能不能专心一点啊。在想什么呢,难道是在想刚才的那个帅哥?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小美,你胡说什么啊,谁看上他啦,再胡说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若楠佯装生气地说道。 “哎呀,若楠姐,你别生气啊,我觉得你要是真看上人家了,咱可以登个寻人启事,找到他,让他做我姐夫!”小美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她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异想天开,胡说八道的本领了。 “你再瞎说,我可就把你赶下车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楠姐的个性,我可不想找男朋友啊,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这辈子我就做个齐天大剩了。”若楠笑着说道。 “姐,我哥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你就放下他吧。虽说你没能做成我的嫂子,但是现在你做我的姐姐也挺好的啊,我希望你能早点给我找个姐夫,幸福地生活,这样,我哥的在天之灵才能放心啊。”小美收敛起了脸上的嬉笑,认真地说道。 “小美,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工作室的事太多,那么多人需要我的帮助,我想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工作上,我的个人问题现在不着急。”若楠有些出神地说道。 若楠先将小美送回家,然后独自驱车来到自己的心理工作室——若昔心理咨询中心。想当初筹建这个工作室的时候,正是自己和冯昔热恋的时候。 冯昔,那个风一样的男子,英俊潇洒,爽朗大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她喜欢他充满生气的脸庞,她喜欢他骑着摩托车追风时的飒爽,她喜欢他在爱情里陶醉的模样。冯昔,那个美好的大男孩,满足了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但是…… 若楠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书桌上自己与冯昔的合照。照片里的这对男女,看起来是那样的般配,花一般的年纪,绽放着青春的光芒,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芬芳。 若楠对着照片陷入了沉思,恍惚间,脑海里竟浮现出了“唐僧”的笑脸,那意味深长的回眸一笑。小美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了起来,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于是赶紧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随手拿起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这时助理查小慧前来敲门,说道“若楠姐,今天预约的来访者到了。” 若楠长舒一口气,对查小慧说:“好的,你先招呼她坐下,我这就过来。” 查小慧转身出去招呼来访者,若楠打起精神,神态自若地走了出去,微笑着招呼她的来访者进了咨询室。 时值初冬,天气转寒,白昼变短,日照时间减少,正是精神心理疾病的高发时节,作为云海市唯一一所三甲精神专科医院的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也是人满为患。自身神经系统的新陈代谢和精神心理的调节能力跟不上环境的变迁,很多人便需要住进精神科病房或者心理病房,接受外部的援助,以期维持基本正常的人生。 精神科的封闭病房内,一部分人只是这里的匆匆过客,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一部分人却是这里的常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还有一部分病人则是这里的“土著”,以医院为家。虽然精神科病房里病人很多,床无空位,坐无虚席,但是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可见病房医护人员是用了心了的。 李小豆刚给病人发完药,监督着他们吃下,然后着病人吃饭。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任菲菲打来的,他有些激动,赶紧央求护工蔡飞宇帮他好好看着病人,自己去旁边洗手间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接电话。 “喂,菲菲,你、你……”李小豆对着他朝思暮想的任菲菲,说话都结巴了,不知该说什么了。 “李小豆,你什么你啊,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问问你们医院最近有什么特殊的案例可以采访报道的吗?” “菲菲,你害得我白白激动了一场,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给我打电话的呢,原来是为你的采访啊。”李小豆故意装作生气地说道。 “李小豆,你可别打姐的主意啊,赶紧说正经的呢。”任菲菲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现在还真有一个大新闻值得你采访呢。不过,嘿嘿……”李小豆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没有一口气说完。急的任菲菲直跺脚:“李小豆,你要是不说,姐以后可就不理你了。” 李小豆一听任菲菲生气了,赶紧说道:“菲菲你别生气,我告诉你。” 李小豆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神秘兮兮地说道,“苏成华回来了,但是他得了精神病,被警车拉到医院的,主任正给他问诊呢。” 任菲菲此刻正在医院的附近,一听说苏成华得精神病了,立刻慌了,不再跟李小豆多说一句话,赶紧挂断电话,开车直奔医院而来。 苏成华进了住院大楼的六楼医学心理科病房的医生办公室,热情地和办公室里的其他医护人员打了招呼。 办公室里的住院医师苏小木、主治医师王国栋等已经得知了心理科要来一位病房主任了,都很期待一堵真容。当苏成华真的到了办公室,他们立刻被他的儒雅帅气圈了粉。 这时张媛走到苏成华跟前,笑着说:“苏主任,欢迎您加入我们的心理科,我是这里的护士长张媛,这是你的工作服,还有其他的一些办公用品,这是更衣室橱柜的钥匙,你的办公桌在这里,都给你准备好啦。您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张媛引着苏成华走到他办公桌前,并把更衣柜的钥匙还有装着办公用品的收纳盒交给了苏成华。苏成华接了过来并连声道谢。 精神一科男封闭病房在七楼,病人们已经吃罢午饭,正聚在活动区看电视、打牌,以消遣时间。李小豆走出病房,来到六楼的医学心理科找张媛借上周的学习笔记。刚进办公室,他恰好看见苏成华在心理病房医生办公室里,惊喜地笑道:“苏成华,你不是疯了吗?” “哈哈,李小豆,你看我疯了吗?疯乎哉?不疯也!”苏成华见到李小豆,也是一脸惊喜,亲热地握着发小的手,笑着说道。 苏成华边穿白大褂边说道:“小豆,咱都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你也在这医院里工作,那可太好了,我们以后就是同事啦。” “是的啊,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你能在这个时候回国来工作,我还以为你会在美国再呆几年,甚者以后都在那定居了呢。”李小豆高兴地说。 苏成华也笑着说道:“我怎么可能长期定居美国呢?父母在,不远游啊。” 李小豆道:“是啊,你回来了,伯父伯母可要高兴坏了。” 他们正热乎地聊着,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进了医生办公室,苏成华想这应该就是常峰安排给自己的实习生了。 苏成华打量了他们一眼,他们小心谨慎却又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实习时候的样子。 两个实习生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好,请问哪位是苏医生?我们是来实习的学生,找苏医生报到。” “我就是。”苏成华招呼他们进来,“你们叫什么名字?”李小豆见苏成华要忙,便跟他说了一声回到自己的精神科病房了。 男生回答道:“苏老师,我叫胡广利,这是我的简历。”胡广利将手中的简历递给苏成华。 女生也将手中的简历递给苏成华,说到:“老师,我叫瞿媛媛,这是我的简历。” 苏成华接过二人的简历,将其放在办公桌上,对他们二人说道:“跟我实习,需要你们先问自己一个问题,就是你们是不是真心愿意实习心理科,如果不愿意的话,那么其他的就免谈,因为在这里,勉强将没有任何的意义。我给你们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苏成华之所以这样问,因为在他实习的时候,他的老师就是这样问他的。他也深知,这一份工作,如果没有了那一份真诚的热爱,是不可能做好的,甚者可能是有害的。两个学生都不假思索地表示很感兴趣并立志好好学习。 任菲菲飞跑着来到医院,到七楼病房找到李小豆,心急火燎地问:“李小豆,苏成华呢?他怎么样了?”李小豆看到任菲菲着急的样子,脸上露出些许的醋意。 李小豆对任菲菲说:“苏成华在六楼呢,你去找他吧,我这正有事,不能带你去找他了。” 任菲菲转身就往六楼跑去,快到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任菲菲内心非常忐忑,但是当她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穿着白大褂的苏成华正在认真地给学生讲解问题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没有上前打招呼,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任菲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来到七楼,找到李小豆,她想骂他一顿,害得她如此担心,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地瞪了李小豆一眼:“李小豆,你骗我,成华哥哪里疯啦?” 李小豆慌了,赶紧解释道:“菲菲,我可不是成心骗你的啊,刚才苏成华来的时候确实是疯疯癫癫的,是警车送来的啊。谁知道他是装疯的啊,还成了医生。害你白跑一趟,要不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任菲菲没有搭理李小豆,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三章 桥边初遇(3) 苏永生围着围裙在书房里张罗着饭菜,得知儿子今天回来,他特意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蔬菜,还有各种河虾鸡腿等肉类。他用心地煎炸炖煮,恨不得将自己对苏成华所有的爱都融入到每一道菜肴里。 饭菜都已经做好端上桌了,但是苏成华还没有回来。苏永生怕菜凉了,于是用碗将每一道菜都扣上,厨房里还文火炖着山药鸽子汤。 闹钟响起,苏永生赶紧走出厨房,来到茶几前,拉出抽屉,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药瓶子。他认真地打开每一个瓶子,然后倒出数量不等的药片。 苏永生倒了一杯水,递给妻子秦兰,然后将药片放到她的手里,说道:“兰兰,该吃药了。” 秦兰将手中的药和水杯都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在客厅里来回地踱着步子,眼中充满了亢奋的光芒。她激动地说道:“永生,咱儿子要回来啦,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吃药了。你赶紧去给儿子做好吃的,油焖大虾、红烧排骨、糖醋鱼、可乐鸡翅,这些都是儿子最爱吃的,都要做。” 苏永生赶忙说道:“兰兰,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做好了,你把药吃了,儿子才能安心吃饭,要不然他知道因为他回来了你就不吃药的话,那他会不高兴的,可能以后就不回家了呢。” 秦兰一听自己不吃药儿子可能会不回家,立刻紧张了起来,赶紧对苏永生说:“我吃药,我吃药,你千万不要告诉儿子我不想吃药的事,我以后都按时吃药。” 苏永生高兴地说:“这才是咱优秀的儿子的好妈妈嘛,这才是咱家的大作家嘛,你可是最明事理的人啊。”说着他将药片放到秦兰伸过来的手里。 秦兰接过药,端起水杯,将药片一仰而尽,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向外面说道:“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儿子了。” 苏永生赶紧将妻子拉进屋,关上门,满脸宠溺地说道:“兰兰,儿子刚才打电话来了,说已经去医院报过到了,不过因为恰好遇到一点特殊的情况,要晚一些回来。不过看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快到家了吧,咱坐屋里耐心等一会,外面风大,别吹着你了。” 秦兰跟着丈夫回到客厅,坐到沙发里,但是神情有些焦灼:“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儿子不会有事吧?” “儿子没事,是医院里有事,你放心吧。”苏永生递了一本书给秦兰,“看几页书,儿子很快到家。” 秦兰没有接过丈夫递过来的书,而是起身回到了房间,坐在床上,拿起自己以前写的名叫《暗流涌动》的书,认真地看了起来,充满了对遥远过去的回忆。 下班了,李小豆今天不值班,便到心理科病房找苏成华,约他一起回家。 苏成华刚换下衣服,见到李小豆,高兴地说:“小豆,正好我们一起回家吧。” 李小豆高兴地说:“好嘞,我正是来找你一起回家的呢,今天我给你当驾驶员,专门送你回家。”说罢,二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路上,李小豆稳稳地开着车,坐在副驾上的苏成华这才说道:“李小豆,我这些年忙着读博,做博士论文,后来又忙着工作,也没有时间跟朋友们联系,这次回来的也比较急,我根本不知道你进了精神科做护士。今天看见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吃惊,我记得你小时候的理想不是要做一名妇产科护士的吗?” 李小豆笑着说:“今天我还被你吓到了呢,我想你出国读个博士,怎么读成了精神病啦?原来是装的。我做精神科男护士有什么好奇怪的,沧海都可以变成桑田,理想也是可以改变的嘛,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更适合我。”李小豆自豪地说道。 “那以后可好了,咱可是同事了,你是这里的老人了,以后我在这医院里有什么事,还请小豆老弟多多关照啊。”苏成华笑着说道。 李小豆将头一仰,得意地说道:“那必须滴。” 苏成华说道:“那哥哥我先谢谢你啦!”说完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小豆看了一眼苏成华,酸酸地说道:“任菲菲今天来看你了。” 苏成华吃惊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李小豆说道:“是我告诉她你得精神病了,她一听就急了,赶紧跑来看你,到医院看你没疯,没跟你打招呼就离开了。唉,看来菲菲还是关心你啊,她还怪我欺骗了她,正生我的气呢。” 苏成华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眼前浮现小时候,他和作为邻居的李小豆、任菲菲三人一起快乐玩耍时的情景。 李小豆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苏成华,欲言又止。苏成华说道:“你想说什么?” 李小豆小心翼翼地说:“秦兰伯母的病情好像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有时还是会发病,一发起病来就大喊大叫的,还总是闹着要离家出走,要自杀。伯父一步都不敢离开她,生怕自己一眼不见,伯母就自杀了。伯父长期操劳,人也苍老了许多,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不过他染黑了,你估计看不到他的白发。脸上皱纹也多了,这个你能看见。” 苏成华眉头紧蹙,眼睛里含着泪水,一言不发。 李小豆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看在伯父那么辛苦地照顾伯母的份上,你见到他时,给他一点笑脸。我听我奶奶说因为你回来,你爸一大早就开始买菜做饭了。做了很多好吃的,听着我都馋得慌,要不是你们一家三口今天团聚,我早就冲到你家餐桌前了。”李小豆说着,还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 苏成华依然一言不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色很是难看。李小豆一看气氛不对,赶紧闭嘴,不再说话了,专心开车。车在一个半旧的多层小区大门外的停车场停下,然后二人步行,各回各家。 苏永生正在厨房里专心地看着砂锅,鸽子汤经过长时间的熬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突然门铃响了,他赶紧去开门,秦兰听到门铃响,也赶紧走出房间,苏永生开了门,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站在门口,激动不已。这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的年轻人,俨然是当年的自己。 苏永生正欲说话,身后的秦兰尖叫一声扑到苏成华的跟前,抱着苏成华就大声哭了起来:“儿子,你终于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 苏成华拍着妈妈的后背,喊了一声:“妈妈,我回来了,以后我就不走了。”他说着,泪水也流了下来。 苏永生说:“兰兰,儿子饿了,让儿子进来吃饭吧。”秦兰放开儿子,拉着他进了屋,然后往外面看了又看。 苏成华看着苏永生,生硬地喊了一声爸,苏永生激动得满脸通红,赶紧招呼儿子进屋,并将门关上。 苏永生赶紧走到桌子跟前,将盘子上扣着的碗一个个掀起来,菜还没凉,微微地冒着热气。然后又赶紧走进厨房,将鸽子汤端了出来。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的好酒,他想跟儿子喝两杯,说说话。 苏成华看到父亲拿出酒,冷冷地说了一声:“爸,我不想喝酒。” 苏永生愣了一下,将手中的酒又重新放到了柜子里,然后讪笑着说道:“好,那我们就不喝酒,来,赶紧坐下吃饭吧。” 若楠家里也已经开始吃饭了,照例是父亲李忠书下厨,三菜一汤是他们家餐桌上的标配。 若楠边吃边兴奋的说:“爸爸妈妈,我告诉你们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啊。” 爸爸李忠书和妈妈胡心雨看着女儿难得一见的笑脸,立刻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有意思的事,说来我们听听?” 若楠咽了口中的饭菜,笑着说:“今天啊,南二环的金沙桥上有一个精神病人要跳河,我就到跟前劝说他不要跳河……” “什么?你又多管闲事?这多危险!”胡心雨一听女儿去救一个精神病人,立刻紧张地大喊了起来。 李忠书责备妻子道:“你瞎激动什么?听闺女把话说完。”然后又笑着对若楠说道,“我说闺女啊,你妈妈的担心也没错,你一个女孩子家……” “哎呀,爸爸妈妈,我知道啦,你们总是唠叨我,搞得我都吃不下饭了。” “好好,我们不唠叨了,好好听闺女讲美女勇救精神病人的光辉事迹。”李忠书笑着说,一脸的宠爱。 若楠的眼里又泛出了光芒,兴高采烈地说:“今天的英雄还真不是你们的宝贝闺女,而是一个唐僧。”然后她一五一十地将唐僧勇救沙僧男的事说了一遍。她还特意多说了那个唐僧几句,模仿唐僧说话时的样子,逗得父母哈哈大笑。李忠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欲言又止。 吃罢晚饭后,胡心雨忙着刷锅洗碗,若楠有些累了,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床头柜上还摆着自己与冯昔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微笑。任世事变迁,任沧海桑田,照片上的笑脸都不会改变。 李忠书轻轻地敲了敲若楠的房门:“楠楠,我能进来吗?” 若楠一听是老爸,赶紧答道:“爸爸,进来吧。” 李忠书开门进来,若楠半个身子躺在床上,舒服地靠着被子,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李忠书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床头的照片,疼惜地看着女儿。若楠将手中的书放下,说道:“爸爸,您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吧?” “你这个机灵鬼,一眼就瞧出了爸爸的心思。” “那必须滴呀,你闺女可是超级厉害的心理咨询师啊。”若楠笑着说。 “楠楠,咱先别说笑了,爸爸想跟你说件正事。”李忠书一本正经地说,同时目光看向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楠楠啊,冯昔是个好小伙子,爸爸妈妈也都很喜欢,但是你们命里没有夫妻缘分呐,既然冯昔都走了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了?” “爸爸,我现在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我现在很忙,没时间也没心情。”若楠顿时一脸的不耐烦。 “楠楠,女人的时间很短暂啊,你都三十来岁了,再不结婚可就错过了大好时光了啊。现在网上都说,三十岁以后还不结婚的女人都有心理问题,你不会也是有心理问题吧?”李忠书眼里流露出一丝焦虑。 “爸爸,我哪有什么心理问题啊,我自己是学心理的,我清楚我自己,您别瞎担心啦。” “那是那是,我闺女可是心理学家呢,就算有心理问题,哪里还轮得着别人说呢?” 若楠听父亲这样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了声“就是,哎呀,爸爸,你让我休息一会吧,我现在对男人没兴趣!” 李忠书没有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听你常叔说过,现在有很多年轻人喜欢同性别的人,好像说是性取向有问题,你一直都不愿意结婚,又说对男人没兴趣,你、你的性取向不会也有问题吧?” “哈哈,爸爸,我真是服了您了,您想得可真多,说不定还真是的呢,等我有时间了去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找常叔给我治疗治疗。”若楠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现在您赶紧去书房写你的毛笔字吧,别荒废了你的书法啊。我也累了一天了,您老就让我休息休息吧。” 若楠边说边起身将李忠书推了出去,关上房门,落得耳根清净。若楠重新躺下来,望着天花板出神,她想到了苏成华,心里变得不平静了起来,心想他会是自己的同行吗?如果是,他会在哪里工作呢? 苏成华吃完晚饭,陪妈妈秦兰说了会话,秦兰说的都是苏成华小时候的事。没一会,秦兰的药劲上来了,两眼迷离,充满了困倦,话也有点说不清了。 苏成华赶紧扶妈妈去卧室,苏永生想伸手帮忙,苏成华下意识地将父亲挡了一下,自己将妈妈扶到床上,嘱咐妈妈早点睡觉,然后退出了房间,苏永生等儿子出来了,他赶紧进了房间,帮助妻子脱衣服鞋袜,并扶她躺下,将被子盖好。 苏成华见父亲对母亲的细心照料,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披上外套,来到小区广场看看夜景。苏成华感觉自己走了这些年,城市虽说在向四周不停地扩张着,但是市中心变化不大,风景依旧。 他想到儿时,自己和李小豆、任菲菲经常到这个小广场玩耍,童年的友谊是那样的纯真,又是那样的亲密无间、让人留恋。正当他出神之际,他看到任菲菲迎面走了过来,他想上前打招呼,但是犹豫了一下又转了身。 “成华哥。”任菲菲显然已经看到了自己,在背后喊了他一声,苏成华应声回头。 “是菲菲啊,没想到能碰到你啊,真的好久不见了。”苏成华愉快地和任菲菲打招呼,想到刚才自己的刻意躲避,心里有一点尴尬。 任菲菲惊喜地问道:“成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呢?早知道我就去机场接你了。”任菲菲装作刚刚见到苏成华的样子,脑海里却浮现出在医院里的那一幕。 “奥,我今天刚刚回来,因为回来得比较急,就没有告诉别人。”苏成华有些尴尬,总觉得这个小时候像妹妹一样又像跟屁虫一样总是跟着自己的任菲菲变得有些陌生,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不再是以前那样的亲密无间和坦荡了,他竟觉得有些失落。 “成华哥,我刚采访了一个精神病人伤人的事件,然后又和朋友一起吃了晚饭,回来的有些晚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和你是一条战线上的呢,我主要采访和精神病人有关的一些事件,我希望能通过我的报道,让这个社会更加重视这个特殊的群体,我想为他们做点事情。”任菲菲有些激动,双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那是好事啊,以后,我这边如果有特殊的可以公开报道的相关事件,我通知你,你可以深入跟踪报道。我也希望能让广大人民群众更多更深地了解精神病人这个群体,我也希望人们能理解我们这群精神心理科医生和护士的努力。只有我们的工作能得到大众的理解,精神病人才能得到他们应有的福祉。不过,在和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苏成华感到很高兴,他,李小豆、任菲菲着三个儿时的伙伴,长大后竟能为同一个理想和目标而奋斗,这是何其让人激动的事情啊。 昏黄的路灯光将黑夜晕染得有些朦胧的美,广场上来往的人们步履缓慢,透着一丝恬淡与悠闲。两个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就各自回家了。 到家后任菲菲给苏成华发了一条微信说:“成华哥,你回来我很高兴,希望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快乐。” 苏成华看着信息,许久,他回了一个笑脸,并回信道:“改天叫着李小豆,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聚一聚。”任菲菲回了一个愉快的笑脸,还有一朵玫瑰花。 第四章 杯里情深(1) 石林头上反戴着一顶灰色鸭舌帽,盖不住他长长的及颈的头发;一副黑色的太阳镜遮住了近一半的脸,却遮不住他一脸帅气的轮廓,白色的耳机挂在脸庞尤其显眼。他上身穿着一件不厚的灰色连帽t恤,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休闲裤,脚蹬一双嘻哈运动鞋,身后背着一把吉他。他浑身上下每一点元素都在彰显着他的青春活力与不羁性格,俨然一个流浪歌手兼嘻哈少年的模样。 他刚刚在一家音乐酒吧里唱完歌,正往家里赶去。因为酒吧离家不远,他便选择了步行。石林步履沉重,这和他嘻哈少年的派头有点违和。 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突然他被一个“酒”字吸引了注意力,他停下脚步并往后退了两步。原来是公交站台旁的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可以治疗酒精依赖症。他仔细地阅读了广告上的每一个字,沉吟良久,然后拿起电话记下了医院的电话号码。 石林回到家里,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他摘下眼镜,紧锁的眉头和满眼的忧伤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石林打开房门,走进了凌乱不堪、一片狼藉的家里。父亲石胜天依旧像往常一样抱着酒瓶躺倒在地上,桌子上杯盘狼藉,尚未吃完的一碟花生米打翻在地,花生米蹦得到处都是。 石林家的宠物狗是一条纯正的萨摩耶,浑身雪白,聪明懂事。石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棉花糖,它是石林最亲密的伙伴。 棉花糖正在吃地上散落的花生米,很是享受。看见石林回来,它立刻跑到石林跟前,亲昵地磨蹭着他的腿,吐着舌头向他微笑,像是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石林顾不上跟他的棉花糖亲热,赶紧放下吉他,然后走到父亲石胜天跟前,蹲下身来,轻轻地想要拿出石胜天怀中的酒瓶。 感觉到了动静,石胜天醒了,他下意识地抱紧酒瓶,睁眼一看是石林,便猛地坐了起来,狠狠地将石林推开,然后指着石林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畜生,你给老子滚,老子不想再看到你,你这个不孝子,你害死了你妈妈,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你这个逆子,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石胜天一番歇斯底里之后,似乎耗尽了身体最后一丝能量,软软地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石林在石胜天的推搡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棉花糖见主人倒地,赶紧跑过来,用嘴巴拱石林的身体,似乎想要将他扶起来。 石林面容悲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静静地忍受着父亲对自己的责骂。他深深感觉到父亲的责骂对他来说不是攻击,而是他内心正需要的一味良药。当父亲责骂他的时候,他会感觉好过一点。 石林见父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便坐起身来,痛苦地弓腰抱头,死命揪着自己的头发,五年前发生的一幕又那样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他真的想劈开自己的脑袋,将那可怕的过去全部都涂抹掉,然后让一切都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 五年前的那个晚上,石林背着吉他忐忑地走到自家门前,伸手想要敲门,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手停在了半空。 屋内传来父母欢乐的笑声,父亲石胜天和母亲汪玉寒感情甚笃,结婚二十三年了,仍像是恋爱中的模样,整天形影不离。石胜天更是将妻子宠得像个公主,每天都想着法子哄妻子开心,他感觉妻子的笑容是对他生命的最高奖赏。 石林听着屋内母亲充满甜蜜的笑声,几次将要敲门的手缩了回来,他有点不忍心打断父母的欢乐。但是最终他还是把心一横,轻轻地扣响了门。 屋内的笑声随着三声“笃笃笃”的敲门声戛然而止,汪玉寒高声问道:“谁呀?” 石林答道:“妈妈开门,是我。” 汪玉寒听到是儿子的声音,既惊且喜,赶紧跑过来开门。她见儿子右肩背着吉他,左肩背着行李站在门口,赶紧将他的背包接过来,让儿子进屋。 石胜天也走过来,奇怪地问道:“石林,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啦?你们现在不是还没放假吗?” 石林见爸爸询问,小心翼翼地说道:“爸爸妈妈,你们先坐下,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们说。” 石胜天和汪玉寒夫妇满腹狐疑地坐到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儿子,他们不知道儿子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消息。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主意大得很,且个性张扬,从不愿意按照父母给他设定的路线走。 石林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子抚摸他的小萨摩耶棉花糖,有点欲言又止。石胜天夫妇静静地等待着,并不催促。 好一会,石林才将怀中的棉花糖推开,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道:“爸爸妈妈,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就是我向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学校今天正式批准我退学了。我退学有我的理由,我觉得生命很短暂,青春更宝贵,我不想将我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浪费在那些无用的不合时宜的知识的学习上,我有我明确的梦想,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实现我的理想,唯有这样,我才不辜负自己的人生。” 石胜天夫妇一听石林从大学退学了,既惊且怒。想到曾经为了儿子能考上一所好的重点本科,他们一家子也是脱了层皮,石林更是起五更睡半夜,辛苦异常。 后来总算是工夫不负苦心人,石林考上了一所985高校,这让他们夫妇人前人后感觉倍有面子,很是自豪。现在他竟然退学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退学了,连个招呼都不跟他们打就自作主张地退学了、退学了……这让他们如何是好? 石胜天压了压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一字一句地问道:“真的退学啦?” “真的退了,爸爸,请你理解我,我想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汪玉寒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愤怒地吼道:“你不上大学,你想追求什么梦想?你告诉我们,你要怎么追求你的梦想?” “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我的未来我都规划好了,我想先出去流浪,背着吉他走遍大江南北,我想去看整个世界的模样,我想踏足祖国每一个地方,我想从这个世界获得更多的感悟和阅历,我想以此来丰富我的音乐,让我的音乐更有灵魂,让我的音乐更有动人的力量……” 石林慷慨陈词,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感动了,要不是父亲的一声怒喝,他都忘记了眼前的父母浑身每个细胞里充斥着的怒火了。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神经病,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就自作主张地退学了,还说是为了什么狗屁梦想,我看你就是想要把我和你妈气死。你这个逆子,你去追求你的梦想吧,你去流浪吧,只要你从这个家门走出去,以后就别再回来,你这个畜生。”石胜天站起来,指着石林的鼻子骂道,内心强烈的愤怒喷薄而出,震得他手都颤抖了起来。 “石林,我的儿子,妈妈求求你了,不要任性了好不好,你再去学校看看,看能不能复学,等你毕业了再去流浪行吗?”汪玉寒流着泪哀求石林。 “妈,我主意已定,而且我的人生我做主,我不会再回学校的。”石林固执地说道。 汪玉寒见劝不动儿子,坐在沙发里掩面哭泣。 石胜天怒火中烧,对石林吼道:“你个逆子,看我打断你的腿。”他说着抄起一把椅子就要砸石林。 石林见状,赶紧躲开,抓起自己的吉他,夺门而出。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雷电交加,石林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漆黑冰冷的雨中,丢下石胜天夫妇在屋里伤心愤怒不已。 窗外的一道闪电、一声惊雷震醒了掩面哭泣的汪玉寒,她又开始心疼儿子了。她害怕他被雨水淋坏了身子,于是赶紧起来找了一把雨伞和一件雨衣,出门追儿子了。 初春的雷雨浇在身上,格外的寒冷;雷雨交加的夜晚,格外的恐怖;路上来往的汽车轰鸣疾驰,格外的匆忙。 汪玉寒在雨中焦急地喊着:“石林,儿子,你快回来,妈妈同意你了,你先回来,等明天你再走……” 汪玉寒一路奔跑,一路呼喊着出了小区,她借着路上汽车的灯光看到石林穿过了马路,到了马路对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雨水浇透了他的身体,背后的吉他倔强地竖着。 “儿子,你等等妈妈……”汪玉寒见到是儿子,心中一阵惊喜,赶紧向他跑去。 石林听到是妈妈的声音,但是赌气地不予理睬,自顾自地往前走。 汪玉寒急于过马路追儿子,来不及左右查看就冲向了马路。当她跑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一辆疾驰的渣土车冲了过来。因被雨水遮挡了视线,司机来不及刹车,将冲进马路的汪玉寒重重地撞飞了出去。 石林听到身后的一声巨响,心头一紧,回头不见了妈妈的身影。他赶紧跑过来查看,只见到妈妈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雨衣静静地躺在雨水里,像是被丢弃的垃圾,雨伞折断了,伞柄上汪玉寒握过的痕迹已然被雨水冲刷干净,支棱在路边,显得是那样的寂寥。 石林跪在地上大声哭喊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走了,我这就去学校复学,妈妈,你快醒醒啊……” 石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漆黑的雨夜显得格外的凄厉。汪玉寒的鲜血混着雨水往四下里流淌,晕染出了一片暗红,在昏惨惨的路灯下散发着瘆人的幽光。 这时石胜天追了出来,见到爱妻躺在血泊中,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 第五章 杯里情深(2) 石胜天骤然痛失爱妻,悲愤交加,无处宣泄,便将一腔怨恨和悲痛都发泄都儿子石林身上。由此父子的关系恶化,石胜天也一蹶不振,干脆把公司卖给了别人,自己终日借酒消愁,醉生梦死,成了彻彻底底的酒鬼。 石林心中悔恨不已,放下了任性的浪迹天涯的理想,留在家里照顾终日醉酒的父亲,带着一个赎罪的心。 对他来说,父亲的每一声责骂,都是在减轻自己的罪孽;自己所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是在向母亲的在天之灵忏悔。但是他没有放弃他心爱的吉他,只不过从此,他的音乐里多了一份深沉的悲凉。 棉花糖过来亲昵地蹭着石林的身子,打断了他沉痛的回忆。醉酒不堪的父亲依然倒在地上,呕吐的赃物流进了他的脖子。 石林怕呕吐物呛进父亲的气管,赶紧起身将父亲的头抬起并偏到一边,然后伸手拿过旁边散落在地上的一条毛巾,将父亲身上的脏污擦掉。 石林泪水横流,眼前的一切更让他感到自己的罪孽深重。正当石林万念俱灰之时,他突然想到了今天看见的那个戒酒广告,想起了记下的那个电话号码。 他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电话,让他们来强制父亲戒酒。经过询问,他希望带父亲去心理科的开放病房住院治疗。他不能再放任父亲这样喝下去了,他要拯救父亲。 医院的救护车拉着石林和石胜天来到了医院,石胜天被保护带绑着,动弹不得。他拼命地挣扎着,嘴里还在痛骂着他那不孝的儿子。石林表情凝重,眼含泪水,一声不吭,任由父亲责骂。 苏成华和心理科男护士沈彦君以及瞿媛媛和胡广利两个实习生出来接诊,众人合力把石胜天弄到了心理科开放病房的病床上。 苏成华让护士长张媛先给石胜天打了一针镇定剂,暂时让他安静下来。然后抽血化验,做血常规检查,检查无异常后,让石林办理正式的住院手续,心电图、脑电图、胸片等常规检查稍后再做。 医生办公室里,石林坐在苏成华的对面,一五一十地回答着苏成华的提问,完善着病历。 苏成华:病人像这样大量饮酒有多长时间了? 石林:五年了。 苏成华:每天喝几次,每次喝多少? 石林:每天至少喝两次,基本上每天都是处于醉酒状态,每次多的时候能喝一斤多,少的时候也是喝半斤左右吧。 苏成华:喝醉之后是什么表现? 石林:哭泣,发酒疯、骂人,您刚才也听到了,砸东西、打我的狗,有时会跑到街上乱骂。 苏成华:最严重的醉酒表现是什么? 石林:最严重的时候是昏迷,不省人事,到医院里抢救了才过来的。 苏成华:嗯,那是酒精中毒反应。病人工作社交情况怎样? 石林:自从开始饮酒,他基本上就不工作不出门了,家里以前开了间小公司,也变卖了,他以前的那些亲戚朋友也不来往了。以前还喜欢钓鱼,现在也不钓了。就是整天喝酒,烂醉如泥。 苏成华,这五年中,他饮酒的量有没有变化?比如说喝得越来越多了。 石林:嗯,是的,确实是喝得越来越多了。 苏成华:你有没有尝试过劝说他戒酒? 石林:我尝试过,因为他长期喝酒,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医生说再喝的话就会有生命危险。一开始听医生这样说,他还有点紧张,坚持了几天没喝,但是后来实在忍不住,又开始喝上了,后来就不再想着戒酒的事了。他说只有喝醉了酒,才会感觉不那么痛苦。 苏成华:根据你表述的情况,你的父亲可以被诊断为重度酒精依赖症,需要及时的住院治疗,否则再拖下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石林:嗯嗯,医生,求您救救我父亲,他之所以这样,都是我害的,无论如何都求您一定要将他的酒精依赖症治好,让他把酒戒了,否则否则…… 石林说着,面容悲戚,恸哭了起来。 病历写完后,苏成华合上病历夹,深深地看了石林一眼。他感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心理上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也许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苏成华:为什么说父亲变成这样责任在你呢?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嫌疑呢? 石林:不,真的是我的责任,医生。 随后石林就流着泪将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跟苏成华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苏成华很同情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时地给他递上纸巾。终于有人倾听他内心的痛苦了,石林内心压力释放了很多,对苏成华充满了感激之情。 苏成华被眼前这个艺术气息浓郁的年轻人深深地吸引了,略一思忖,认真地说道:“石林,听说了你对音乐的执着,让我很是感动,我也对你母亲的不幸遭遇感到很遗憾。无论如何,热爱音乐没有错。我也热爱音乐,也会弹几首曲子,但是可能不如你钻研得深,不过我唱歌还行,我曾在读大学时还有在美国留学时都组建过乐队,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做一件喜欢的事情真的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你现在有自己的乐队吗?” 石林听到苏成华说这些,原本布满忧伤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有些激动地说道:“我现在没有自己的乐队,因为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也没有心思去组建乐队,虽然这一直都是我的理想,但是……唉,目前我只是在酒吧里当驻唱歌手。”石林说着说着,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时间坐下来谈谈这件事情。”苏成华高兴地说道。石林听后很是开心,脸色也变得明朗了许多。 瞿媛媛在旁边静静地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时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上几笔。胡广利没有记笔记,只是站在那里听着,不时地变换着站立的姿势。 这时,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过来报告:“苏大夫,刚才那个醉酒的病人有点躁狂,呼吸急促、血压升高。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苏成华知道石胜天出现了酒精戒断反应,便让两个实习生先过去看病人,了解情况,自己随后就到。 瞿媛媛和胡广利赶紧往病房走去,石林也慌忙赶过去看视。只见石胜天躺在病床上,满头大汗、躁狂地捶胸顿足,大喊大叫,且早已经把血压心电监护仪甩掉了。男护士沈彦君使劲地按住石胜天,防止他毁物伤人或伤己。 瞿媛媛和胡广利二人一见病人情况如此严重,也慌了手脚。他们以前只是在书本上看过相关描述,哪里亲眼见过这样的情景? 苏成华过来了,立刻安排抢救工作,他对张媛说道:“张媛,给他喝一口酒。” 此话一出,石林立刻惊掉了下巴,激动地说道:“苏医生,我爸是来戒酒的,不是来这里喝酒的。” 张媛不顾石林的质疑,应声照办,很快端来一杯酒,让石胜天喝下。喝了酒的石胜天就像是喝了解药一般,立刻安静了许多,只是嘴里还是嚷嚷着要喝酒。石林见状,松了一口气。 苏成华问石林道:“病人距离上次饮酒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我爸今天一大早就在家喝酒,后来我出门,直到中午十二点回到家,看到父亲醉倒在地,像往常一样,大约一点钟的时候他会醒过来,然后再喝一些酒,就能度过今天,但是我实在不想让他再这样下去了,然后就叫的救护车来你们医院了,今天下午一点的酒他没有喝。”石林回答道。 “嗯,从时间上看,你爸爸应该是出现了酒精的戒断反应。给出现急性戒断反应的患者喝一口酒,能够较快缓解急性戒断症状,防止症状加重,然后再给予适当的药物治疗,会更从容一些。” 苏成华向石林解释着,然后又对着瞿媛媛和胡广利说道:“从时间上来看,这应该是属于早期的单纯性戒断反应,所谓单纯性戒断反应是指长期大量饮酒后停止或减少饮酒量,在数小时后出现手、舌和眼睑震颤,并有恶心或呕吐、失眠、头痛、焦虑、情绪不稳和自主神经功能亢进,如心跳加快、出汗、血压增高等。少数患者可有短暂性幻觉或错觉。你们说,如果在此时不给予治疗的话,病情的发展趋势是什么?” 胡广利听到导师发问,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脑一片空白。 苏成华看向瞿媛媛,只听瞿媛媛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苏老师,如果长期大量饮酒的病人在出现戒断反应时不及时予以干预,那么病人会在停酒大约48小时后出现震颤谵妄,表现为意识模糊,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认识亲人,不知时间,有大量的知觉异常,如常见形象歪曲而恐怖的毒蛇猛兽、妖魔鬼怪,患者极不安宁、情绪激越、大喊大叫,另一重要的特征是全身肌肉粗大震颤,伴有发热、大汗淋漓、心跳加快,部分患者因高热、衰竭、感染而死亡。也有可能会出现癫痫样发作,癫痫样发作多在停饮后1248小时后出现。” 瞿媛媛声音清亮,吐字清晰,语速适中,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苏成华听了,满意地冲她点了点头。在场的其余人也都向瞿媛媛投来赞许的目光,旁边的胡广利脸上却写满了不屑。 苏成华又补充道:“通常情况下,酒精戒断反应可以分为三个不同的时期。瞿媛媛,你再说说可分为哪三个时期?各个时期患者的表现是怎样的? 瞿媛媛略一思索,然后答道:“第一期为情绪抑制期,即刚刚进行酒精戒断的时候,患者会出现情绪低落,情绪抑制不良反应或者表情迟钝、痴呆等情况出现。而后,进入第二期,即躁狂期。躁狂期是在酒精戒断后的第710天。患者会出现神经功能失调或者出现抽搐、癫痫、癫痫性小发作、强制性阵挛发作等。因为突然酒精戒断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依赖作用,使脑神经元异常放电而导致的情况,通常发生在戒酒的第710天,因此在710天是最危险的时候。度过这一期,就会进入酒精戒断的第三期,即酒精戒断的相对平稳期。” 苏成华:“嗯,很好,那这个患者现在应该是出于哪一期?” 瞿媛媛答道:“该患者由于饮酒史较长,饮酒量大,机体酒精毒性较大,因此虽然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属于早期的情绪抑郁期,但是从程度上来说已经出现了中期症状反应。” 苏成华欣慰地看着瞿媛媛,目光中充满了赞许:“嗯,判断准确,基本功很扎实。” 瞿媛媛高兴地说道:“谢谢苏老师夸奖。”苏成华冲她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满脸不屑的胡广利,眉头微微一皱。 苏成华继续问瞿媛媛道:“你再说说,对于酒精戒断反应,该怎么治疗?” 瞿媛媛略一沉思,回答道:“应该用苯二氮?类药物治疗。” “嗯,治疗思路没有错,但是细节上还要多注意。你记一下医嘱。”苏成华吩咐瞿媛媛道,瞿媛媛赶紧端起手中的纸和笔,做好记录的准备。 苏成华将石胜天所需要用的药逐及用法用量一一交代清楚,瞿媛媛边认真地做着记录,待苏成华下完医嘱,她便回办公室开出处方,张媛去取药并很快给石胜天用上了。 到心理科病房巡视的常锋看着苏成华沉着冷静且游刃有余地处理问题,诊病教学两不误,很是满意。 石胜天的戒断症状在用药之后有所缓解,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石林紧张地陪在父亲的身边,眼中对苏成华充满了感激之情。 第六章 杯里情深(3) 苏成华处理好了石胜天的问题,想去精神科病房看望一下那个和他一起来医院的沙僧男子。 李小豆见苏成华到了精神科病房,笑着问道:“苏医生,你怎么,走错楼层了吗?” 苏成华也笑着说:“哪能走错,我就是来你们精神科参观学习的。小豆,我来看看那个沙僧男子,好歹我们还有同坐一辆警车的缘分呢。” 李小豆说道:“好的,来吧,我开门带你进去吧,奥,这还得跟米医生说一声。” 苏成华跟米伟打了声招呼:“米医生你好,我想看望一下那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个沙僧男呢。”米伟赶紧带苏成华进了封闭病房。 苏成华见封闭病房里患者众多,显得很是拥挤,好在拥挤却不混乱,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米伟对苏成华说:“我们医院的精神科共有三个科室,分别是一科、二科和三科,封闭病房共有男女病区六个,每个封闭病房都住得满满的。病人数量每年都在增加,我看如果我们医院再不扩建病房的话,可能病人都要装不下喽。其实还是你们心理科要好一些啊,好像没有我们这里这样拥挤吧?” 苏成华笑着说:“是的,心理科要好一点,可能来这个医院住院的人基本上都严重到需要住你们精神科封闭病房吧,所以我们比较轻松一些。” 米伟说道:“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苏医生,我觉得对这些病人做什么心理治疗根本就没什么用吧。” 苏成华说:“也许吧,我们也正在探索的路上呢。” 他们正说着呢,一个名叫王大海的二十多岁的病人悄悄的走过来小声地问苏成华道:“哎,我看你是新来的,你是不是中央派来卧底的?” 苏成华知道,对于精神病人,最好的做法是,他们无论说什么,都要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于是苏成华也小声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王大海说道:“我已经接到了中央的电话,中央说会给我身边安排一个卧底随时监视我的行动。” 苏成华点着头说道:“嗯,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是中央派来的,但是中央派给我的任务不是监视你,而是来给你报信的。” 王大海将信将疑地看着苏成华,不解地说道:“可是我接到的电话说的是中央要派人来监视我啊,你怎么说是来保护我的呢?我是王大海,你不会是搞错了吧?” 苏成华说道:“你说得也没错,中央刚开始确实是要派人来监视你的,但是后来得知你在这里表现良好,便取消了原定计划,改成派我来通知你,中央说让你放心,你现在的处境很安全。” 王大海听苏成华这样一说,顿时放下心来,开心得手舞足蹈。这时一直在旁边偷听苏成华和王大海对话的欧阳峰走了过来,生气地对王大海说:“嗨,王大海,你发什么神经?这是我的师傅唐僧,不是你的信差。”边说边用身体挡在苏成华和王大海的中间。 王大海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也生气地说道:“发神经的是你,这里哪里有唐僧?他是中央派来保护我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起来。苏成华知道这两个人都陷入了严重的妄想之中,没有任何的现实检验能力,而此刻并非打破他们妄想的合适时机,也根本无法打破,便不再多说什么。 米伟让蔡飞宇密切关注二人动态,防止他们发生肢体冲突。两个人也丢下了苏成华,跑到一边理论去了。 米伟又转身对李小豆说:“李小豆,王大海和欧阳锋的药量需要增加,你待会提醒我一下。” 李小豆说道:“好的。”然后掏出纸笔迅速记了下来。 苏成华对米伟说道:“那个沙僧真名叫什么?欧阳锋?” 米伟说道:“是啊,他叫欧阳锋。唉,他父母可真会给他取名字啊。” 在若昔心理咨询中心的咨询室里,若楠刚刚做完一个咨询,待送走来访者后,她疲倦地将整个身体陷入沙发里。 助理查小慧给若楠端来一杯刚冲好的咖啡,腾腾的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若楠接过咖啡,小口地啜饮着,然后闭上眼睛,品味那停留在齿颊间的一缕幽香。这一缕幽香似乎有着神奇的功能,让她身体里深深的疲倦一点一点地散去了,身体变得轻盈,头脑变得活跃。 重新感受到生命能量跳动的若楠放下咖啡杯,坐到办公桌前,打开文档,开始认真地敲打病人的案例报告。这些年的心理咨询工作让她养成了随时完成咨询记录的好习惯,这对她专业上的成长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刚刚的这个来访者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按照规定,她必须转诊。于是她联系了其家属,说明情况,建议家属及时带着病人去精神卫生中心去看病。 看到病人和家属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工作室,若楠又想起了那个在桥边见过的自称是唐僧的男人。以她的经验判断他应该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当时没有来得及要电话,她深感懊悔和遗憾。正当她出神之际,邮箱提示有一封邮件,是来自常锋的。 若楠赶紧打开邮件,只见常峰在邮件中写道:“若楠,我们医院下周二上午九点在大会议室有一个精神心理的培训讲座,相关知识对你的工作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如果你有需要,到时可以过来听听。还有上次你给我提的想要到我们医院来进修的事情,我一直想着呢,正好这次我给你介绍一位精神心理学的博士,他在心理学方面的基本功很是扎实,应该能够很好地帮到你。” 若楠一看邮件内容,高兴坏了,赶紧回信道:“谢谢常叔,难为您还想着这事,下周二我一定去学习。” 若楠高兴地关掉邮件,又将未写完的咨询记录认真写完,然后又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保存文件并关掉电脑。她使劲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舒服极了。 下班时间快到了,若楠拿起电话给父亲李忠书拨打了过去。电话接通了,李忠书在电话里开心地说“楠楠,下班了吗?今晚想吃什么?爸爸这就给你做。” 若楠笑着说:“老爸,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您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李忠书笑着说:“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蛔虫多恶心,我只是了解我闺女的心思罢了。” 若楠欢快地笑了起来,说道:“爸爸,我正想跟你说呢,我今晚想吃你做的糖醋鲤鱼了。” “行,我这就去市场买鱼给你做。”说着李忠书就要挂电话,若楠赶紧喊道: “哎,爸爸爸,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常叔刚给我发邮件说下周二他们医院有一个讲座很不错,让我去听,还说给我介绍一个心理医生,让我跟他进修,听说还是心理学博士呐。嘿嘿……” 李忠书一听,高兴坏了,赶紧说:“那是好事啊,难为你常叔一直替你想着这事。我闺女本来就厉害,这再经过这个心理学博士一调教,那不更厉害啦?哎,那个博士结婚了没有啊?” “哎呀,我的亲爸爸啊,你怎么什么都往婚姻上想啊,我是去进修的,又不是去相亲的好吧。不说了,我回家吃鱼了啊,您赶紧做鱼吧。” 若楠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唐僧”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心中暗忖,有没有可能在精神病院见到他呢?她的心中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苏成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下班,但是他想应该去主任办公室给常峰汇报一下工作情况,毕竟自己刚刚入职,有些事情还需要多请教多汇报,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快地熟悉医院的业务。 常峰见苏成华进来,很是高兴,给苏成华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怎么样?工作开展得还顺利吗?” 苏成华也开心地说道:“常主任,我工作开展得很顺利,我真的很热爱这项工作,我在帮助病人解决痛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也得到了成长,那种感觉特别好。只是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常峰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苏成华为难地说:“您让我带的两个实习生,那个叫瞿媛媛的女孩子基本功很扎实,人也勤奋好学,带起来很是轻松。但是那个叫胡广利的男生真的……他似乎心不在心理科这里。” 常峰沉吟一下说道:“嗯,成华,你的感受我能理解,胡广利的心不在心理科的学习上,且基本功不怎么样,人也有点懒散,让你带这样的学生确实有点为难你了。但是,我也很难办啊,你可能还不了解,他是我们市卫生局局长胡岸的儿子,胡局长当初提出,希望能让他的儿子跟着我实习,但是你知道我百事缠身,实在没有精力带实习生了,所以就让你带了,就算不好带,你也要坚持带到底啊,就当是帮我的忙了。”苏成华听常峰如此说,便也就无话可说了。 随后苏成华又把工作上的事情详细地向常峰做了汇报,常峰边听便点头微笑。 最后常峰说道:“成华,明天医院有个精神心理的培训会,你今晚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台讲课,也算是在我们医院正式露个脸,让大家认识认识你。另外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位心理咨询师。” 苏成华一听,赶紧说道:“主任,明天的课我可以讲,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给我介绍一位心理咨询师,我感觉我目前没有什么心理问题啊!” 常峰笑道:“不是给你咨询的咨询师,是来跟你进修的咨询师。她是我的一位朋友的女儿,北师大心理系研究生毕业的高材生,现在本市开了一所心理咨询中心,听说做得还不错。但是她对自己要求比较高,为了更好地鉴别和帮助病人,所以想来我们医院进修一段时间。我看你带学生有一套,就干脆介绍给你吧。我觉得你也正好可以跟她交流一些心理治疗方面的心得和经验。其实,我让她来进修还有一点私心,就是希望她能给我女儿欣欣尝试做做心理治疗,听说她在儿童自闭症方面有比较深的研究,也许能有用呢。”常峰说到女儿欣欣,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苏成华赶紧说道:“常主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如果说这个咨询师真的能有办法帮助欣欣,那我一定好好和她配合,争取制定出一个最佳的治疗方案来帮助欣欣康复。我想只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欣欣就有希望康复。”苏成华又问,“常主任,那欣欣现在由谁照顾呢?” 常峰叹了口气说道:“唉,自从她妈妈去世后,孩子的病情更加严重一点了,现在主要由她姥姥照顾,勉强在学校上课。” 第七章 杯里情深(4) 常峰和妻子结婚后,多年没有生育,后来几经求医问药,历尽万般艰辛,妻子才怀上身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常峰中年得女,对妻女宠爱非常。但是不幸的是,在女儿长到三岁的时候,被确诊为轻度自闭症,还好,智力接近正常孩子,尚能勉强上学。 可是女儿好不容易读到小学五年级,妻子又遭遇意外。接女儿放学的妻子丧生在了车轮下,女儿轻微受伤,但是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此后,女儿的病情又加重了些。 常峰自己虽是精神科专家,但是对自闭症却是束手无策。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遍阅典籍,查看国内外最新的研究文献,遍访名医,寻找治疗女儿自闭症的方法。 然而却因为一些现实因素的限制,常峰无法带女儿去有自闭症治疗条件的大都市求医。后来常峰了解到若楠正在钻研这一块,也有些心得,就想让若楠尝试一下。同时,他也在脑海里构思着一个计划。 常峰和苏成华谈完话,苏成华走出常峰办公室,思绪翻飞,他在想着明天讲座的内容,也在想着那个要跟他进修的心理咨询师,又在想着欣欣的疾病。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尚在美国的前女友吴珊珊打来的。 苏成华犹豫了一会,本想拒绝,但是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吴珊珊:成华哥,你回国后过得怎么样啊? 苏成华:我过得很好,谢谢记挂。 吴珊珊:成华哥,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只是我最近心情很不好。 苏成华: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你老公又欺负你了? 吴珊珊:成华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到过去,回到和你在一起的过去…… 吴珊珊带着哭腔说道,苏成华心里很难受。 苏成华:姗姗,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你已经结婚,我也已经回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和你老公在一起,要注意保护自己,如果他再欺负你,你一定不要继续默默忍受。另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或者出去运动运动、逛逛街什么的,不要一个人在家闷着。 吴珊珊:嗯,成华哥,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你说,哦,成华哥,等下次我再跟你说吧,我老公回来了,再见。 苏成华:嗯,好的,再见。 未等苏成华说完,吴珊珊那边就匆忙挂断了电话。苏成华胸口隐隐地感受到了一丝疼痛,叹息了一声,装起电话,皱着眉头慢慢往前走着。 苏成华在等电梯,突然有一个人拉住了他:“华华,你回国了怎么也不去看看奶奶啊?” 苏成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小豆的奶奶王美玲。于是赶紧满脸堆笑地问道:“奶奶,是您啊,我正打算这周末去您家看望您呢,您这是来看李小豆的吗?” 王美玲笑着说道:“小豆今天值夜班,我来给他送饭吃。” 苏成华说道:“我们医院食堂有饭啊,您老还来送饭?” 王美玲说道:“食堂的饭菜都是大锅饭,没营养,不好吃,反正我也没啥事,在家做好饭,坐一会公交车就到这里了。” 苏成华道:“李小豆可真的很幸福啊,有您这么好的奶奶。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没人给我送饭呢?” 苏成华故作抱怨的样子,逗得王美玲大笑了起来,说道: “要不下次你值班了,我也给你送饭?” 苏成华笑着说道:“那怎么可以,我食堂的饭菜吃习惯了。” 王美玲说道:“等你们都有了媳妇了,就不用我送饭喽。”王美玲说着用眼查看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便小声地对苏成华说:“华华,小豆今年也老大不小的了,一直也没见他带个女朋友什么的回家,我着急啊,你能不能给留意一下,看到合适的给小豆介绍一个?” 苏成华也认真地说道:“小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王美玲略一犹豫,说道:“我倒是经常听小豆在家念叨菲菲,就你们一起长大的那个菲菲,还说什么非菲菲不娶什么的。我也看好菲菲,华华,你看你能不能给他俩撮合撮合?我也想早点抱重孙子呢。” 苏成华答应了,这时,电梯来了,他们一起进了电梯,到了六楼,苏成华跟王美玲告别,自己下了电梯,而王美玲则继续上到七楼找李小豆去了。 苏成华想到王美玲说的话,想要拨任菲菲的电话,跟她说几句话,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刚拨了一半又挂断了。 胧月渐隐,旭日东升,斗转星移之际,新的一天也已到来。忙碌而充实的夜晚总是过得很快,拥有充实夜晚的人在白天也总是那样的从容自信。 收拾停当的苏成华带着整理好的讲稿和ppt,跨上他心爱的摩托车往医院赶去了。这次讲座将是他在这个医院里踢开场面的第一脚,他有信心能踢好。风驰电挚,他喜欢风一样的人生。 若楠的一夜因期盼而漫长,因期待而充盈。她不由心想,这只是一次讲座,只是和自己的进修导师见面,为何自己会有如此特殊的感觉呢? 早高峰时期,路上车水马龙,若楠急匆匆地往医院赶去,虽说一大早就出门了,但是奈何早高峰的路上真的很堵,汽车缓慢地向前爬行。 终于到了医院,若楠好不容易才找好车位将车停好。因为赶时间,她关上车门便急匆匆地往会议室跑去,也没有留心来往的车辆,一辆正欲出场的汽车突然向若楠迎面而来。 若楠和汽车司机似乎都没有看到彼此,就在即将撞上的一刹那,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的青年男子惊慌地跑过来,猛地将若楠拉倒了一边,躲过了汽车。当汽车从若楠旁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若楠吓出了一身冷汗。 惊魂未定的若楠对救她的男子很是感激,但是时间太紧,她说了声谢谢便匆忙离开了。男子看到若楠因为刚才的拉扯掉在地上的手链,附身捡了起来。他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手链,却不知道是否能有机会还给她。 会议室里,早已经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若楠赶紧在靠后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坐下,稍稍喘息,心中暗喜,幸好自己及时赶到,幸好还能找到个座位。很快,讲座开始了,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英气逼人的年轻的医生拿着讲稿走上讲台。若楠定睛一看,惊奇的发现,这个帅气的讲师竟然是那天金沙桥上见到的唐僧,心中窃喜不已。 苏成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讲课了,他的课讲得流光溢彩,更难得的是实用、接地气,会场上自是掌声不断。会场下面不少人在窃窃议论着这个刚来就受到常主任重用的帅哥医生。 和迟磊坐在一起的心理科住院医师苏小木小声告诉迟磊:“迟医生,您这些天在外面学习,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迟磊疑惑地看着苏小木,问道:“什么事?” 苏小木小声说道:“这个讲课的人叫苏成华,刚刚从国外回来,是我们医院引进的特殊人才呢。听说还是我们常主任的亲戚,常主任非常器重他,刚回来就聘任他当心理科的副主任医师了,负责心理科开放病房的管理工作,还有科研教学工作。他刚到医院,主任就让他带实习生了,又让他讲课,真的是出尽了风头啊,看来关系真的很重要啊。你是副主任医师,精神一科病房主任,一直以来都是常主任跟前的红人,我们也一直觉得常主任是在培养你做他的接班人呢。现在,我看这个新来的苏成华才是常主任真正想要培养的接班人呢。” 迟磊听闻,心头一震,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心里燃起了嫉妒的火焰,脸色难看得能拧出水来。苏小木看见迟磊神情不对,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抬头认真听苏成华讲课。 讲座结束了,大家给了苏成华经久不息的掌声,苏成华很是高兴,心想自己在这医院里的这第一脚应该算是踢开了吧。 苏成华拿着讲稿走下讲台,好些医生护士都过去跟苏成华打招呼。苏成华为人向来平易近人,也热情地和别人微笑握手打招呼。 若楠也过去跟苏成华打招呼:“嗨,幸会啊,唐僧。”周围的人听若楠称苏成华为“唐僧”,了解这个梗的人会心一笑,不明就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 苏成华猛地被人喊“唐僧”,也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喊他“唐僧”的女子,他记起来了,原来眼前的女子正是那天在金沙桥上见义勇为的美女,心中十分惊喜。 苏成华高兴地对若楠说道:“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你,你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吗?” “不,我不是这里的医生,我是自由执业的心理咨询师。我叫李若楠,今天是专门来听你的讲座的。”若楠眼中流露出闪亮的光芒,她真的既惊且喜,惊的是她和唐僧竟有再见之缘,喜的是他们竟是半个同行。 苏成华高兴地说:“李若楠,我叫苏成华,很高兴认识你。” 坐在后排的迟磊刚要离开会议室,一瞥间看到了若楠正和苏成华热络地说着话,眼睛里充满着仰慕和惊喜。他心中又是一沉,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手链,看了看,又装了回去。他见到常峰走向苏成华,便再也坐不住了,黯然起身,怅然离去。 常锋走到苏成华和若楠跟前,看他们聊得很投机,便笑着说道:“哎呦,成华,若楠,我原本还要给你们介绍的呢,结果你们自己聊上了,你们之前认识?” 若楠对常峰说:“常叔,我们之前见过一面,他就是那个金沙桥上的唐僧啊。”若楠说着便笑了起来,苏成华也笑了起来。 常峰笑着说:“那件事我听说了,那最好了,没想到你们已经有过合作了,看来有些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啊。” 此话一出,苏成华和若楠都心有所动。 常峰对若楠说道:“若楠,你说想要来我们医院进修,他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心理学博士,心理科医生。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知识都掌握得非常扎实,你跟他进修,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若楠一听,心中狂喜,但是不露声色,女孩子还是应该内敛一点。 常峰又转向苏成华说道:“若楠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子,在心理治疗上有独到的见解,你以后要好好帮助她进修,帮她拓展深度,另外你也可以借机跟人家好好切磋一下心理咨询技巧,这对你的发展也大有好处,对我们医院将来在心理治疗方向上的发展也很有帮助。” 苏成华高兴地答应道:“常主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若楠见苏成华同意自己到他的科室进修,很是高兴。常峰向他们道了别便离开了会议室,会议室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苏成华和若楠也并肩走出会议室,二人互留了电话微信之后便彼此告别,苏成华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苏成华的背影早已不见,但是若楠还是呆呆地望了许久,心里的阴影弥漫过来,她神情一黯,一股莫名的恐惧向心头压了过来。 第八章 失去控制(1) 星期三上午是苏成华的门诊,未到上班时间,诊室门口已经有很多患者以及家属在等待了。 提前就位的护士不慌不忙地安排着就诊秩序,患者及家属们积极服从护士的安排。因为他们知道,唯有文明就医,医生才能更安心地为他们看病。 等待中的人们,眼中充满着迷茫与忧伤,浓浓的哀愁将他们的眉头拧结成了一个个硬硬的疙瘩。 他们翘首以盼却极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心中对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有着深沉的敬畏之情。似乎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令人痛苦绝望的、让人困惑不解的问题,到了医生这里,医生都能帮助他们解决问题,给他们想要的答案。 没有令他们失望,苏成华穿着白大褂准时出现在了诊室门口。患者及家属们愁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和安慰,赶紧给苏成华让出一条通道。 苏成华刚刚在诊室里坐定,按照就诊顺序,一对母女走进了诊室。只见那位母亲一脸愁容,而女孩却情绪很高涨,眉飞色舞地不停歇地说话。 苏成华刚要招呼她们坐下,只听那位衣着精致的母亲愁容满面地说道:“医生,请您想办法救救我的女儿吧。” 苏成华微笑着说道:“你们先坐下来慢慢说,你女儿怎么啦?” 这位母亲名叫殷素云,只听她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女儿又发病了,怎么这个病老是治不好呢?” 苏成华问道:“您以前来这里看过病?住过院吗?以前是找的谁看病的?” 殷素云说道:“以前都是找的迟磊医生给看的。” 苏成华:“为什么不继续找迟医生看?以前的大夫对病情比较了解,最好能连续找一个医生看病。” 殷素云回道:“苏医生,我想给女儿换一个医生看看,求您帮帮我们吧。我女儿以前吃药住院的,却总是复发。这次好像和以前的情况还有点不一样,好像更重了。我知道您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会心理治疗,我想找您给看看,尝试一下心理治疗。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根治她的病,别让她再复发了呀,再这样下去,我女儿的一生就全都毁了啊,她还没有结婚呢。” 殷素云眼中充满了期盼,夹杂着一丝哀愁。但是苏成华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这让他感到有些内疚。病人总会把医生当成法力无边的神,但是医生自己明白他们能做的确实是太有限了。 精神类疾病的复发率相当高,这给人一种感觉,好像精神科医生从来都没有真正治愈过一例患者。病人所谓的好,也只是药物作用下的假象,一旦停药,疾病便会卷土重来。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成了所有医生的座右铭,常被医生们用来安慰自己不安的灵魂。不例外,苏成华也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苏成华思考了一会,温和地说道:“嗯,找我看病也可以,病人有选择主治医生的权利,但是我不能保证能根治你女儿的病,复发是精神类疾病的一个重要特点,这确实是比较烦人,但是我们都在努力寻找根治的办法。” 殷素云赶紧说道:“谢谢苏医生。” 苏成华又问旁边一直踱着步子,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的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见医生问自己话,眼中立刻放出光芒,跑到医生跟前兴奋地说道:“我叫刘小燕,今年21岁,医生,我就要实现我的理想了你知道吗?我有我远大的理想,只是这世俗的人都不理解我罢了,但是我要努力证明给他们看。” 苏成华赶紧在病历上写上刘小燕的姓名年龄,又问她的职业。刘小燕答道:“我现在是一家书店的店员,但是我不会在这个岗位上待太久的,在那里我施展不了我的才华。书店只是我迈向我的理想的第一步,那里的书籍是我进步的阶梯。” 苏成华又问道:“嗯,你平时睡眠怎样?” 刘小燕更加亢奋:“我现在不需要睡眠,我有的是精力,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睡觉。” 苏成华又问:“那你不睡觉不觉得困或者累吗?” 刘小燕有点暴躁地说:“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我跟你说了,我有的是精力,我用不着睡觉,有时睡一两个小时就够了。人生很短,生命很有限,我要用所有的时间来实现我的理想,我的理想关系到全人类的福祉,我不能懈怠。” 苏成华:你出现这种不睡觉,还感觉精力旺盛,想要实现伟大理想的感觉有多长时间了啊? 刘小燕很亢奋: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有的理想,最近一个星期感觉最好。我感觉前途很光明,我有能力为自己甚者为人类做更多的事情。这种感觉真好,我感觉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我应该好好抓住它。 苏成华:你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都做了些什么? 刘小燕:我每天都在学习英语,每天学习至少十二个小时,我感觉我的学习能力很强。我还看很多其他的书,我有我的计划,再加上书店里有很多书,我都可以看。我想先参加成人高考,我相信自己能考上很好的大学。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再继续参加研究生考试,学无止境嘛。 苏成华:你这样努力地想要提升学历,是希望将来做什么工作吗? 刘小燕:我想当一名建筑设计师,我头脑里有很多精美的构思。 苏成华: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好像有时候不受自己的控制,头脑里会出现一些奇怪的、飘忽不定的想法? 刘小燕:有,有时候头脑会不由自主地想很多东西,我想让我的大脑安静下来,好好学习,但是我控制不住,这让我感到比较苦恼。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让我的大脑安静下来,那样我就可以更加高效地学习了。 苏成华:嗯,你平时会无节制地购物吗? 刘小燕:有时候会买很多东西,但是我感觉那不是无节制,那些都是我真正需要的。 殷素云皱着眉头说道:“医生,我女儿学历不高,当初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因为临近高考前家里出了事情,耽误了高考。由于没有文凭,就只做个书店店员,她能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啊。昨天她下午没到下班的时间就回到了家里,情绪非常不好,说跟她的领导吵架了,说领导不理解她,打压她,想要辞职。我当时并没有多问,原以为只是一时的冲动说的气话,第二天就好了。没想到她晚饭也不吃,只是在床上昏睡,等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她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整个人非常的狂躁,像疯了一般地将她的衣服撕烂,用剪刀剪碎,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一开始我还能听懂她骂什么,后来她越说越快,也越来越听不懂了。还不让我说她,一说她就炸。我去书店问了她的同事,他们说小燕这些天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跟顾客吵架,老板很生气,要开除她。唉,这可怎么办啊。” 刘小燕跳了起来:妈,你都在说些什么?你是在蔑视我的理想吗?那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理想。他们,哦,还有你,这些俗人理解不了。医生,我知道,你能理解我,你不是凡人。 苏成华:嗯,是的,我愿意理解你,我想我也能够理解你。 刘小燕:嗯,那我愿意跟你交流我的理想。 苏成华:那太好了,我也很乐意跟你交流。 苏成华又问殷素云:以前医生给她诊断的是什么病?中间有没有继续服药? 殷素云:以前医生说是抑郁症,住过两次院,出院后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她因为嫌药物副作用严重,前段时间停药了,没想到竟又出现了问题。以前没有出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这好像不像是抑郁症复发啊。我怎么感觉比以前更严重了,是不是以前的治疗不对劲啊? 苏成华:这类疾病吃药停药都需要严格遵守医嘱的,擅自停药的话很容易出现问题,也很危险,这不能说是以前的治疗有问题。还有,她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什么表现? 殷素云:她第一次发病是三年前,当时就是不说话,不做事,整天在家哭泣,闹着要自杀,割了两次腕,吃了一次安眠药,幸好都被救过来了。然后我就带她来医院看病,医生说是抑郁症,让住院治疗。第一次住了两个月的院,第二次住院是去年,也是因为闹自杀,住了三个月,病情稳定了,我就接她出院了。这一直吃着药控制呢,谁知道出院不到一年就又出问题了啊。 苏成华:你别太担心了,你先带她去做个检查,报告出来后拿过来给我看。 殷素云:好的好的。 殷素云拿着检查单但是脚步没有挪动,迟疑地问道:“苏医生,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样的疾病啊?难道是遗传吗?” 苏成华问道:“你们家族里有人患抑郁症或者其他的精神类疾病吗?” 殷素云神情有点悲伤:“她爸爸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现在,我女儿又出现这样的问题,唉,你说是不是这种病会遗传?那她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 苏成华解释道:“有些精神类疾病确实有遗传因素在里面,但是遗传并不是导致疾病发生的唯一因素。疾病的最终爆发,往往还有其他的因素的参与。具体的致病因素有哪些,这需要我们在后续治疗中去寻找的。在我们还没有找到具体原因之前,你不要胡乱猜疑了。至于将来能不能生孩子,这你完全没必要有太大的顾虑,虽说和其他人群相比,有家族史的人精神类疾病的发病率会高一些,但是如果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注意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氛围,养成健全的人格的话,孩子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这些疑问,以后再慢慢给你解释吧,你现在先带刘小燕去做心脑电图检查,还有心理测量吧,拿到了检查结果再来找我。” 殷素云应了一声,便带着女儿出了诊室,按照护士的指引,逐一检查去了。 第九章 失去控制(2) 等检查报告拿到手,殷素云赶紧又带着刘小燕来到苏成华的诊室门口。这时迟磊恰巧经过苏成华的诊室,看到刘小燕母女二人拿着检查报告等在诊室门口,心中顿时有点不舒服。 殷素云也看到了迟磊,见躲不过,便有点讪讪的,扭捏着向迟磊打了声招呼。 迟磊有些惊讶地问:“你们怎么来啦?怎么事先没有跟我联系?小燕的病怎样啦?” 殷素云有些愧疚地答道:“迟医生,小燕这些天有些不舒服,我就带她来看看的。我怕您忙,就来找苏医生看了。” 殷素云见诊室里的病人出来了,未等迟磊说话,赶紧拽着女儿逃也似的进了诊室。迟磊在诊室外恨恨地看了一眼苏成华的门牌,妒火中烧。无奈之下,迟磊悻悻地离开了,去了病房办公室。 殷素云将检查报告递给苏成华,苏成华接过来一看,报告结果证实了刘小燕就是躁狂发作。鉴于以前有过抑郁症的明确诊断,苏成华便在病历上写下了“双相情感障碍”的诊断,然后在征求了殷素云的意见后安排刘小燕住院。 苏成华觉得刘小燕的病情比较严重,于是对殷素云说道:“刘小燕妈妈,因为刘小燕现在病情比较严重,近期内也无法做心理治疗,为了安全稳妥起见,我觉得现在最好把刘小燕安排到精神封闭病房,等住一段时间之后,等她的症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有了足够的心理可用性了,再把她转到心理科,跟进心理治疗。这样的安排,你同意吗?” 殷素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的,我们都听您的安排。” 苏成华开好住院通知,让殷素云母女去精神一科找迟磊安排住院。殷素云心怀忐忑地去了住院部,但是迟磊却找了个精神科封闭病房已经没有了病床的理由,让刘小燕母女再次去找苏成华重新安排。 殷素云愁眉不展地重新找到苏成华,说明了情况。苏成华无奈,又在殷素云的强烈要求下,将刘小燕安排到了心理科开放病房。 住院部也是人满为患,无论是封闭病房,还是开放的心理病房,都显得拥挤不堪,连走廊里都已经加了床。 这天,医生护士们开完了早会,苏成华便带着胡广利和瞿媛媛去查房。胡广利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强迫症患者的床,只见这个患者马上起身把床单拆了下来,拿着就去洗手间清洗了。 胡广利被病人的反应吓了一跳,这就想要去道歉,但是苏成华制止了他:“你不用说什么,对于强迫症患者,你说什么都没用,他现在需要的是洗涤。你找出他的病历,记录一下情况,需要给他增加药量,并注意观察。”胡广利一一记录了下来。 苏成华查到石胜天跟前,见他病情已经稳定,但是还需要较长时间的药物治疗以及心理治疗加以巩固才行。苏成华下医嘱,瞿媛媛记录:“石胜天药物维持量继续,准备安排戒酒小组的团体心理治疗。” 若楠背着包来到了科室,在等电梯的时候碰见一个有点面熟的男医生。未等她反应过来,只听迟磊惊喜地招呼若楠:“嗨,你好,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停车场见过一面吗?” 若楠想起来了,原来那天在停车场救了自己一命的男子竟也是这里的医生。若楠很是开心,心怀感激地对迟磊说道:“你原来也是这里的医生啊,真是太好了,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认识一下,我叫李若楠,你叫什么名字啊?” 电梯恰好来了,迟磊很绅士地让若楠先进电梯。迟磊也开心地说道:“我叫迟磊,我是这里的精神科医生,我的办公室在七楼,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若楠笑着道:“迟磊,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等有机会我一定请你吃饭,郑重感谢一下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是来心理科进修的,现在来找苏医生报到呢,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迟磊听到若楠要请自己吃饭,正要高兴,又听到她要找苏成华,脸色微微一沉:“嗯,他的心理科病房办公室在六楼,你过去吧。” 若楠道了声谢,恰好电梯到了六楼,若楠下了电梯。待电梯门关闭,迟磊这才想起来忘了向若楠要联系方式了,心想等有机会再要吧。 若楠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心理科办公室门口,见到苏成华正在低头研究病历,兴奋地招呼道:“苏医生,我来报到啦。” 苏成华一见是若楠,想起了那天在会议室里说的进修一事了,便冷着脸说道:“我是同意了你来跟我进修,但是我的要求比较严格。首先是上下班时间问题,早八点,晚五点,中午有时候要值班,希望你以后务必遵守。另外,你来到这里,就需要很快地进入角色,把自己当成一名真正的心理科医生,真正地关爱每一位病人,这里的每一件事都要认真严肃以待,不容你有半点的马虎。” 若楠被苏成华的严肃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好的好的,苏医生,我一定严格遵守您的规定,认真对待每一项工作。” 苏成华语气缓和了一些:“嗯,你到护士站找张媛护士长,一些办公用品你领一下。” 若楠说道:“好的。”若楠转身出了办公室,去护士站找护士长张媛了。 若楠领来了东西,已经穿上白大褂的她很是兴奋,自我陶醉地不停地欣赏着自己。 苏成华看到若楠一脸自我陶醉的样子,很是想笑,但是还是板着脸说道:“李若楠,这是我的两个实习生,以后你就和他们一道跟着我学习,书写病历,记录病人情况,听诊,查房,参加案例研讨等,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他们沟通,也可以直接问我。”苏成华看了一眼瞿媛媛和胡广利对若楠说道。 瞿媛媛和胡广利过来热情地和若楠打招呼,并互相通报姓名,这就算是同门了吧。 苏成华又向若楠介绍了住院医生苏小木和主治医师王国栋。若楠与二人分别打了招呼,大家算是认识了。 众人都窃窃议论着这位新来进修的美女,容貌气质俱佳,光彩照人。单身的女医生和护士们都嫉妒她的容貌,心想科室刚刚来了一位让她们心生幻想的帅哥才子领导,这紧跟着又来了一位如此出众的美女,这让她们刚萌生的幻想也破灭了。但是她们并没有因此而忌恨若楠,因为美丽温和,平易近人的若楠很快赢得了她们的好感。 若楠来到心理科的第二天上午,便跟着苏成华以及其他实习生一起查房。若楠没有看到苏成华对她的热情,心中有些失落,但是当她看到苏成华沉着睿智又严瑾细致地对待每一个病人,每一份病历,且对病人态度非常和蔼可亲的时候,又感到很是心悦诚服。 苏成华对实习生要求很严格,瞿媛媛倒是很适应,但是胡广利却极度不满,他感觉跟着苏成华实习,真的是度日如年。 胡广利的父亲胡岸是云海市卫生局局长,和常峰私交甚密。胡广利不敢直接说自己对苏成华的严格教学有所不满,只是对父亲说自己的专业是精神病学,现在自己却心理科实习,且自己对心理科兴趣并不浓厚,感觉这是浪费了自己的专业,希望父亲能帮他再找找常峰,给他重新分配实习科室,并提出希望能跟迟磊实习。 胡岸在胡广利的软磨硬泡下,最终答应了儿子的转科要求。 胡岸给常峰打了电话,说了儿子胡广利的情况,常峰答应将胡广利转到精神科实习,由迟磊带教。 胡广利如愿以偿地来到了精神科,苏成华见胡广利转到精神科了,也乐得轻松了,很高兴地帮他办理了交接手续。他知道胡广利的心不在心理科,无论他怎么教都不可能把他教出来的。 胡广利接到了转科通知,高兴地向瞿媛媛炫耀道:“哈哈,瞿媛媛,你就继续在苏老师这里煎熬吧,我可要换导师啦。” 瞿媛媛笑着道:“呦,那我可要恭喜你啦,不知您现在是谁的门下高徒呢?” 胡广利得意地说道:“是精神一科的迟磊主任,我和他平时关系好得很,我跟着他实习,他肯定不会为难我的,说不定还会很照顾我呢。哈哈,乌云终于散去了,太阳终于出来啦,我苦难的日子终于熬到头啦!” 瞿媛媛捂着嘴笑了起来,胡广利不悦地说道:“你笑什么笑,你是不盼着我点好是吧?” 瞿媛媛忍住笑:“不敢不敢,谁敢盼您这个局长大公子的不好啊,不想混啦?那我就祝你以后实习愉快啦?”胡广利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瞿媛媛,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去了七楼精神科了。 但是没过几天,胡广利又找到瞿媛媛,唉声叹气地抱怨道:“唉,瞿媛媛,我这真的是跳出了火坑,又下了地狱啊。你不知道,迟老师竟然比苏老师更严厉,要求更多,而且精神科的事情更琐碎,那些精神病人更难伺候。天呐天呐,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你说我在这里过的都什么日子,处处受人欺压。” 瞿媛媛笑道:“我说胡广利,你这是活该下地狱啊,你说你选专业没选到自己感兴趣的专业也就罢了,好歹以后你也不干这一行了。可是换导师你也不擦亮眼睛,迟医生在工作上的严瑾认真那可是我们医院出了名的啊,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实习生跟着他混日子?要不我们常主任能那么看重他?你以为光靠关系就行得通?” 胡广利听了瞿媛媛的话,欲哭无泪,央求瞿媛媛道:“好姐姐,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瞿媛媛认真地说道:“胡广利,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不想努力学习,换谁做你的导师,也不管你转到哪一科,你日子都不会好过的。我劝你啊还是先改变一下自己吧,认真对待实习,好好珍惜这一次实习机会,只要你自己态度上变得认真了,你就感受不到他们的严厉了。你比如说我吧,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苏老师的严厉,我觉得那是正常的工作态度。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情况各异的病人,当真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胡广利忿忿不平地说道:“那是因为苏老师偏心你,你当然感觉不到他的严厉了。” 瞿媛媛无奈地说道:“算了,跟你说不通。我还是那句话,在医院里,你自己不认真,谁都容不下你。” 胡广利无言以对,但仍不以为然。之后他依然经常向瞿媛媛抱怨迟磊的严厉,瞿媛媛每次也只能笑着安慰他两句,不再多劝。 第十章 失去控制(3) 封闭病房的患者吃午饭的时间到了,迟磊的三个实习生胡广利、翟凌和张梦雨中午值班,迟磊要求他们到病房里看着病人们吃饭。 胡广利见导师迟磊下班离开了,就对翟凌和张梦雨说道:“两位好姐姐,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二位姐姐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翟凌斜了胡广利一眼:“胡广利,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别那样油腔滑调的。” 胡广利向她们摆了摆手里的手机说道:“我女朋友来医院找我了,她说要来参观一下我们医院。我想中午我就不在这看病人吃饭了,反正他们都能自己吃饭,也没啥事。你们帮我稍微瞅着一点我负责的那些个病人啊,还有这事千万别告诉迟老师啊,否则,他非得把我骂死不可。” 翟凌生气地说道:“你知道迟老师要求严格,你还擅自离岗?我可不敢刻意帮你隐瞒啊。要是没什么事,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万一迟老师知道了,问起来了,或者出什么事,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隐瞒啊。” 胡广利嬉皮笑脸地说道:“是是是,好姐姐,就这一次,迟老师不会发现的,因为幸运之神一直站在我这边。梦雨姐,也拜托你啦。” 张梦雨素来胆小怕事,自己还有点诚惶诚恐呢,哪里敢多揽事?于是赶紧摆着手说道:“胡广利,你可别找我啊,我可不敢答应你啊,我刚来到这里,也是第一次进病房看病人吃饭,万一出啥事,我可兜不住啊。” 胡广利依然嬉笑着说道:“瞧你那胆小怕事的样子,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吃个饭嘛。好啦,就这么说定啦,我走啦!” 胡广利说完便脱下白大褂,往办公桌上一扔,一溜烟地跑了,留下翟凌和张梦雨很是无奈地摇头叹息。 胡广利带着女朋友在医院里四处闲逛,然后又陪着女朋友出去逛街吃饭了,病房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了。 张梦雨第一次来到精神科的封闭病房里面,不免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病房非常大,但是因为病人众多而并不显得宽敞,相反,还显得有些拥挤。病人里有老有少,甚者还有十几岁的孩子。一眼看过去,年轻的小伙子占绝大多数,这难免让人感到惋惜。 病人们的头发剃得都很短,衣着也很干净整洁,脸上也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充满哀愁和悲苦,亦或是痴呆傻样,相反,他们显得平和安静,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病痛和异常的样子。 张梦雨感觉他们并不是人们传说中的那样疯狂可怕,他们也许只是灵魂疲惫了,跟不上被迫拼命奔跑的躯体了,因此在此暂且休息一段时间而已,待他们休养好自己的灵魂,待生命的能量恢复,他们就有可能再次回到社会生活的正常轨道上继续着自己的人生了。张梦雨在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些患者,很多患者也在看着这个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新面孔,没有目光的躲闪。 翟凌对张梦雨介绍道:“张梦雨,在这里,通常每个医生要负责五六十个患者,工作量还是比较大的。现在又是精神疾病的高发季节,患者就更多了。我们看着患者吃饭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也是责任到人的。你今天是第一次来病房看患者吃饭,你就跟着我吧。只是今天胡广利没来,他负责照看的那些患者我们也得多留意一下。” 张梦雨点头答应道:“嗯,翟凌姐,我跟着你学习。” 张梦雨见患者们秩序井然地排着队领完饭后,都找到各自吃饭的地方默默地吃饭了。没有人说话,偌大的病房里只能听到众多的咀嚼食物的声音。这些咀嚼声和碗勺的撞击声交汇在一起,像是一支别样的交响乐。 李小豆来回巡视着,蔡飞宇也在给一些饭量大的患者添加饭菜,张梦雨跟着翟凌认真地观察着患者们吃饭的情况。吃饭,对于患者本人来说,只是解决自身生理需要的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对于医护来说,这却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因为病人的饮食情况往往能反映出他们的健康状况。 这时一声愤怒的摔勺子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静,原来是米伟的患者肖玉明,二十岁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清秀安静,有点像个漂亮腼腆的女孩子。 翟凌闻声,赶紧走到肖玉明跟前,张梦雨也跟了过去,翟凌微笑着问肖玉明道:“肖玉明,怎么啦?今天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肖玉明气呼呼地对翟凌说道:“嗯,是的,这样差的饭菜哪里是给人吃的,你们是不是把猪食端来给我们吃了,而把我们好的饭菜给猪吃了?你看你看,菜里没有油,也没有肉,也没有盐,你叫我怎么吃?我不吃了,我要投诉你们。” 肖玉明越说越生气,原本秀气的脸也变了形,和之前安静腼腆的他判若两人,很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翟凌陪着笑脸,耐心地向肖玉明解释道:“你反映的情况很对很及时,我把它都记下来,等领导来了,我给他们反映,然后争取改善。” 翟凌边说边掏出纸笔来记录,肖玉明的愤怒情绪缓和了一些,但是依然不依不饶地嚷嚷道:“那这样的饭菜我吃不下去,我吃不下饭就得挨饿,你们这是想饿死我吗?” 翟凌赶紧对蔡飞宇说道:“蔡哥,你的桶里还有没有肉?肖玉明的菜里没打到肉。” “有。”蔡飞宇看了看桶里说道,然后走过来给肖玉明的碗里加了几块肉,并对肖玉明抱歉地说道,“肖玉明,对不起啊,是我的错,打饭的时候没有注意你的菜里没有肉,我下次注意。” 见状,肖玉明这才拿起勺子吃饭,但是依然嘟囔着饭菜没味,不好吃。 这时,张梦雨拉了拉翟凌的衣袖,指着一个患者说道:“翟凌姐,你看他怎么也看着饭菜不吃呢?” 翟凌一看,原来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杜有庆。翟凌走到杜有庆跟前问道:“杜有庆,你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不吃饭?” 杜有庆眼睛死死地盯着饭菜,用惊恐的声音对翟凌说:“医生,这菜里有毒,肯定是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想要毒死我。我现在还不想死,所以,这饭菜我不能吃。请你帮我查出来,究竟是谁想害我的。” 翟凌温和地说道:“你的饭菜和大家的饭菜是一样的,没有毒,你看,大家吃了都没事呢。”但是杜有庆并不听翟凌的话,依然坚持认为他的饭菜里有毒。 翟凌思索了一下,拿起杜有庆的勺子,挖了一大口菜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然后又喝了一口他碗里的汤,杜有庆惊讶地看着翟凌。 等口中饭菜全部咽下去之后,又愣了两秒,翟凌才笑着对杜有庆说道:“你看,我说你的饭菜没毒吧,我现在吃了你的饭菜,根本就没有中毒,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杜有庆见翟凌真的没事,这才放心地吃起饭来。张梦雨见状,早已是对翟凌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当她们放松了紧张的神经,愉快地看着患者们安静地吃饭的时候,哪知却是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只见本应由胡广利负责看护的患者王恺伸脖倒地,不停地挣扎。这引起了他旁边的其他患者们的一阵骚动。 翟凌和张梦雨还有李小豆赶紧跑到王凯跟前,原来王凯由于药物作用导致喉头麻痹,致使食物下咽困难,噎住了。 翟凌和张梦雨都没有经验,吓得脸色都变了。幸好李小豆有经验,只见李小豆蹲下,将王凯抱起,让他附身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使劲地捶打他的后背,帮助王凯将噎在喉咙里的事物咳了出来。 王凯回过气来,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然后慢慢坐在了地上,身体松松软软的,似乎刚才已经耗尽了力气。 李小豆不再让王凯自己吃饭了,而是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他吃。王凯像个孩子,听话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张梦雨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有些感动,湿润着眼眶对翟凌说:“翟凌姐,这里真好。” 翟凌朝她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起纸笔,将刚才的一幕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下午上班时间到了,医生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办公室,胡广利早已经知道了中午病房里发生的事情了,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了,吓得大气不敢出。 迟磊进了办公室换上了白大褂,坐在那里等待他的实习生们汇报中午病房的情况。胡广利见躲不过,这才硬着头皮低着头慢慢走到迟磊跟前请罪。 迟磊没有理会胡广利,而是先听翟凌汇报了中午病人们的情况,然后看了一眼胡广利,强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但还是严肃地批评胡广利道:“胡广利,你知道医生最重要的医德是什么吗?那就是对患者负责任,对我们的工作负责任,你这样擅离职守,万一患者出现危险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那你说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得起吗?你从心理科转到我这精神科这来,你以为我们精神科的工作就可以敷衍了事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想着到我们精神科来享福,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胡广利低着头满脸羞愧地说到:“迟老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擅离职守了。” 迟磊又耐着性子说道:“胡广利,你以为我让你们看着患者吃饭是多此一举,不重要是吗?你知道为什么要大家看着自己的患者吃饭?那是因为以前就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有的患者噎死了,有的患者吞食勺子或者其他的东西,如果不仔细看着,根本发现不了。发生这样严重的意外事件,会给多方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你知道吗?这样吧,就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你写个检查。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做这项工作,你可以选择退出实习,我不反对。你下午不用在这了,你回去写检查吧,明天早上交给我。”胡广利满脸羞愧地离开了办公室,回去写检查了。 迟磊回过头表扬翟凌说道:“你做得很好,很细致也很机智,从你吃患者的饭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你是真正关心热爱患者的,也是真正热爱这份工作的。” 迟磊又对张梦雨和翟凌二人说道,“作为精神科医生,除了用药,我们可以利用的最重要的治疗工具就是我们发自内心的爱,唯有对患者存有发自内心的爱,才能引领他们走出黑暗和泥沼。” 张梦雨和翟凌听了迟磊的话,心中都充满了深深的敬畏,对这份工作,还有对无数的患者,还有对眼前这个严肃的老师,也对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第十一章 失去控制(4) 心理科男护士沈一君到病房给患者发药打针,当他正拉着刘小燕的手要给她扎皮条打针的时候,刘小燕突然一个反手死死地抓住了沈一君,然后兴奋激动地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沈一君吓了一跳。 刘小燕看了一眼沈一君的胸牌说,“你叫沈一君?你知不知道,我感觉到了,你是我前世的情人,我一直都在寻找你,现在我们既然相遇了,你就不要再离开我了,你做我的老公好不好,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沈一君正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幸好若楠听到声音及时赶来。问明了情况,若楠微笑着对刘小燕柔声说道:“刘小燕,你真的太幸运了,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你的前世情人,我真的应该恭喜你啊。” 刘小燕听若楠这样一说,松开了沈一君的手,高兴地对若楠说道:“是啊是啊,医生,我真的很开心。” 若楠继续说道:“嗯,你的前世情人,沈一君就在这里工作,正好让他来照顾你,等你身体康复了,我可是要喝你的喜酒的哦。但是你若是不让沈一君给你打针挂水,你就没有办法好,你若是不好了,沈一君怎么能做你的老公呢?” 刘小燕一听,赶紧伸出手背给沈一君打针,沈一君认真地为她将针水打上。一抬眼,他看到了刘小燕眼中的似水柔情,他有些紧张,赶紧端着药盘子离开了病房。 若楠又安抚了一下刘小燕就追着沈一君出来了。沈一君在门外等她,见若楠出来,紧张地问若楠道:“若楠,这、这是什么情况?我该怎么办?” 若楠笑着给沈一君解释说:“沈一君,你别紧张,这应该是患者正常的移情表现,也就是病人对某个特定的照顾她的人产生了爱和依赖的情感,这实际上是病人将她对生活中的其他人的情感转移到了你这个照顾者的身上的结果。为了更好地治疗刘小燕,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坚决否定她的感情,最好你能委屈一下,当一回她的移情对象,即使不能用她对你的移情治疗好她的疾病,但是最起码目前能增加她的治疗依从性。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现在出现了一些精神病性症状,这个再观察一下吧。” 沈一君对其中的道道依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他愿意为了刘小燕的治疗暂时当一回她的前世情人。不过他仍有些疑虑,有点不安地问道:“那我要是当了她的这个移情对象了,她要是以后真的爱上我了,纠缠上我了该怎么办?我可是已经有了女朋友了啊。” 若楠笑道:“不会的,你放心吧,等她好了,她就会认清你不是她要找的人了,那她对你的感情自然也就会收回的。” “你确定?” “我保证!” 李小豆的奶奶王美玲正在家里看电视,电视新闻里播放了一条紧急新闻,说是本市的苏源广场有一个人,拿着刀在人群中乱舞,有群众因此受伤。当地警察接群众报警,已经赶到事发地,将行凶者制服。据了解,这个行凶者是个精神病人,家就住在附近。现在警察以及赶到的家属已经将病人送往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治疗了。 王美玲看完这条新闻,感到有些紧张,慌忙拨通了孙子李小豆的电话。 李小豆见是奶奶打来的电话,赶紧按下接听键,还未说话便听奶奶焦急地说道:“喂,小豆啊,我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说是苏源广场那有一个精神病人持刀伤人,现在正被警察送往你们医院呢,要是你接诊他的话,你一定要小心啊,千万不要让他伤到你啊。” 因为李小豆在一次接诊一个暴力伤人的精神病人的时候受过伤,这事让奶奶王美玲有了心理阴影,生怕孙子再出什么危险。 李小豆忙安慰奶奶道:“奶奶,您别担心我啦,我有经验对付他们,完全没有问题,放心吧。” 王美玲又抱怨道:“如果当初你进妇产科多好啊,又安全,而且将来你媳妇生孩子也方便……” 李小豆听奶奶这样的抱怨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于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奶奶,这边来病人有事了,我要忙了,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吧。” 王美玲说道:“好的,你忙吧,千万要注意安全啊。”说完便赶紧挂断了电话。她担心归担心,终究还是不愿耽误孙子的工作。 医生办公室里,迟磊和米伟已经接到了通知,说派出所一会要送个病人来他们医院,并说明这是一个暴力伤人的精神病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迟磊和米伟来到封闭病房,招呼李小豆准备好保护带和病床。李小豆知道有病人要来,便赶紧让蔡飞宇准备病床,自己拿了保护带跟着迟磊华和米伟出去接病人了。 在他们下楼的时候,迟磊对李小豆和米伟二人说道:“面对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永远应该放在第一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李小豆和米伟二人点头称是。 伤人的病人被送到了云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早已等待在楼下的迟磊、李小豆还有米伟三个人控制住了他,给他绑上保护带。 警察跟迟磊完成交接之后,对随行的病人家属说道:“病人家属,你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去趟派出所,协助我们调查情况。” 那位家属赶紧说道:“好的好的,警官,我处理好就过去,麻烦你们了。” 警察又跟迟磊说道:“医生,那病人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再联系。” 迟磊说道:“好的,你们放心。” 警察说完便回去处理相关事宜了。迟磊一行人拉扯着病人回到了精神科病房。病人家属紧随其后。 李小豆绑着病人一到病房治疗室,迟磊就立刻安排李小豆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很快,病人安静了下来,但是他无法跟医生正常交流。 迟磊到了办公室,问了陪同家属一些简单的患者信息:病人姓名李大柱,今年56岁,陪同家属是李大柱的堂哥李立仁。 迟磊立即开出检查单,让李立仁先去缴费然后带病人做体检,李小豆陪同病人体检。在体检无入院禁忌症的情况下,收入封闭病房,李小豆密切观察着病人的情况。 迟磊又详细询问李立仁有关病人的情况: 迟磊:你能说说病人的情况吗? 李立仁:可以的。唉,我这个兄弟真的是命苦啊,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成了精神病人了…… 迟磊:嗯,以前他是怎样的? 李立仁:大柱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恩爱,两人以前都是小学教师。有一个儿子,聪明懂事,但是后来大柱的儿子李鹏程长到十八岁时,刚刚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就被查出了患有严重的白血病。我兄弟两口子不顾一切地为孩子治病,后来所有的积蓄都花完了,所有能借的钱都借了,实在是拿不出医药费了,最后被迫停药,就在家等死。 迟磊:嗯,后来呢? 李立仁:后来也不知我弟媳在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一家药企正在研发治疗白血病的新药,需要招募一批白血病患者去试药,免费的。我弟媳就坚持要让孩子去做药物试验者,想着这兴许是个希望。大柱也觉得只要有一丝的希望都要尝试一下。后来他们从那家药企里领来了药,按照他们的要求服用,刚开始似乎有效果,大家都很高兴,期盼着孩子能好起来。但是一个月后,孩子病情突然加重,虽然经过全力抢救,但孩子还是没了。 迟磊:嗯,中年丧子,是人生一大悲剧,令人唏嘘。 李立仁:是的,我弟媳受不了这个打击,整天整夜地后悔当初不该让孩子试药。她整天哭泣,去人家药企闹,说要为孩子的死讨个说法。有一天她从药企回来后,便一声不吭,躺床上昏睡了两天,水米不进。大柱害怕她出事,便来找我,让我来劝解弟媳。但是当我跟着大柱到他家的时候,一开门就发现弟媳挂在门柱上,上吊了。等我们将她放下来,她早已经气绝身亡了。从那以后,大柱的精神就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精神恍惚,总是自言自语地说胡话,后来渐渐的越来越不正常了。 迟磊:嗯,这个打击对他来说确实太大了。 李立仁:是的,他从此以后什么事也不做了,还从学校里辞了职,就一门心思地上访,要给老婆孩子讨个公道。后来因为大柱情况更加不好了,打伤了邻居,我就把他送到精神病看医生,医生说他得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医生要求他住院,但是因为大柱怕花钱,就拒绝住院,只好拿了很多的药,回家吃药了。大柱家里还有个80岁的老母亲,生活很是困难,政府得知情况后,给他们办理了低保,日子勉强能过下去。只是因为她的母亲一直监督他吃药,我也常去照看,精神状态还算比较正常,但是他依旧继续上访。我也劝说不了他,谁知道今天他怎么就犯病了,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来?唉,说不定真的是怪那家药企,才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迟磊:是哪家药企? 李立仁:好像叫永生制药有限公司吧。 迟磊:“嗯,病人的情况我知道了,现在他已经住上了院,我们会好好为他治疗的。你先回去吧,安顿好他的母亲,然后去派出所协助善后吧。” 李立仁感激地说:“谢谢医生,那我兄弟就拜托您了啊。” 迟磊道:“嗯,放心,路上注意安全。” 迟磊送走了李立仁,然后仔细斟酌李大柱的用药问题了。 第十二章 失去控制(5) 苏成华已经从任菲菲口中得知了父亲的永生制药有限公司遇到了麻烦,心里很是着急。任菲菲还告诉他,闹事者李大柱已经被送到云海精神卫生中心精神科接受强制医疗了。 苏成华很想去跟那个李大柱谈谈,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但是他又担心自己擅自到精神科病房见病人不合适,会引起别人的猜疑,而且现在那个李大柱未必有现实检验能力,怕也问不出什么来。苏成华一筹莫展。 若楠见苏成华好像有心事,便问道:“苏医生,出什么事情了吗?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苏成华看着若楠,叹了口气说道:“唉,新闻报道你看了吗?有个精神病人叫李大柱的拿刀在广场砍人,他砍人的原因竟和我父亲的公司有关系。我现在还不了解情况,所以有点着急。” 若楠说道:“我刚刚稍微浏览了一下这条新闻,但是没有仔细看。我只留意那个砍人的人被送到我们医院来了。” 苏成华说道:“是的,那人就在我们楼上精神一科病房呢。” 若楠道:“那你可以去问问情况啊。” 苏成华道:“这个有些不好办,他不是我的病人,我不好随便去见。” 若楠沉吟不语,她想到了曾救过自己一命的迟磊,他就在七楼,心想自己也许可以从他那里了解一点情况。但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迟磊开这个口呢。 若楠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楼上封闭病房里有很多病情比较轻的精神病人,若是能尝试对他们进行心理治疗的话,说不定能收到不错的效果呢。可惜现在精神科的治疗还是基本上还是只靠药物,心理治疗极少介入。” 苏成华说道:“是啊,病人家属们的呼声实际上是很高的,他们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的亲人在医院里能得到不错的心理上的治疗,但是目前很多医院根本满足不了患者家属的这种看似最基本的要求。不过我听常主任的意思,将来可能会让心理治疗介入到一些精神疾病比如说轻度精神分裂症的治疗之中呢,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现实呢。” 若楠叹息道:“是啊,理想和现实还是有很远的距离的。” 苏成华:“是啊,我们耐心地等待吧,在新政策还没有下来之前,我们先做好我们手头的工作吧。” 常峰在会议室召开精神科和心理科医生会议,他在会议上强调了要加强精神科的病房管理工作,还有规范用药,规范诊疗流程等问题。然后又重点强调了对病人进行心理治疗的重要意义,并且要求精神心理科互相合作,展开全面会诊,对一些能够进行心理治疗的精神病人也要及时地增加心理治疗这项治疗措施,争取能对病人进行更加深入有效的治疗。 关于具体操作,常峰又征求了苏成华和迟磊以及其他科室负责人的意见。最后他们达成一致,对这项工作先进行试点,医学心理科对精神一科住院患者进行筛查,如果有需要并且适合的患者,就及时安排对他们进行心理治疗。如果效果明显,并且时机成熟的话,再在更大范围内推广。 常峰也在工作流程上也予以明确,对于需要安排心理治疗的患者,需下达心理治疗知情同意书,然后由精神科和心理科交接签字即可。 医院里的这一项新的举措让苏成华高兴不已,他感觉自己终于有机会去搭建精神科和心理科之间的桥梁了。他一直都希望能为那些心因性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尝试进行心理治疗,他希望能走走进他们的心里,他希望能够理解他们疾病背后的故事,他希望能为他们寻找到一条走出迷雾的道路。 常峰开完会后,正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这时他的电话响了。常峰一看是女儿欣欣的班主任打来的,心头一紧,赶紧接听并说道:“喂,闻老师您好,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欣欣有什么事情?” 闻老师在电话里焦急地说道:“欣欣爸爸,你快来学校一趟吧,欣欣在体育课上受伤了。” 常峰一听欣欣受伤了,很是焦急,赶紧回办公室换上衣服,然后抓起手包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若楠看到常峰步履匆忙,跟自己擦肩而过。自己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理,心里很是奇怪。 若楠满腹狐疑地回到病房办公室,见到苏成华,忍不住说道:“苏医生,我刚才看到常主任急匆匆地离开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很焦急的样子”。 苏成华说道:“嗯,也许是欣欣的事情吧,他才会如此焦急的吧。” 若楠问道:“嗯,我以前听说过一点欣欣的事情,好像她妈妈去世了,给她打击很大。” 苏成华说道:“嗯,其实欣欣一直以来都有轻度自闭症,后来她在她妈妈突然去世的打击下,的问题好像加重了。唉,我们常主任真的很不容易呢。” 若楠说道:“我最近正在研究自闭症儿童的最新的心理治疗方法呢,如果常主任愿意的话,我愿意尝试一下,或许能帮到欣欣呢。” 苏成华说道:“嗯,常主任也正打算要请你帮忙治疗欣欣呢,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谈这件事呢,只是跟我提了那么一句。” 若楠若有所思地说道:“嗯,我也很希望我能帮到他们。那我再等等吧,他之前没有跟我说欣欣患有自闭症的事情,我也不好贸然说这事。” 常峰匆匆忙忙地来到学校,看着腿流着血但是又哭闹着不肯去医务室的女儿,眼泪在眼里打转。他赶紧抱着女儿往医务室跑,欣欣在常峰的怀里哭着说道:“爸爸,我想妈妈,我要妈妈,爸爸。” 常峰听到女儿开口说话,眼泪倏地就流下来了,他深深地自责,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欣欣,让她受伤了,也让妻子的在天之灵不能安息。 欣欣在包扎伤口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一只手紧紧握着妈妈送她的小球,这只小球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从不离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常峰的衣服不放,看着天花板,两眼显得有些空洞无神。 常峰把欣欣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停地亲吻着欣欣的额头,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心疼极了。包扎结束后,欣欣已经在常峰的怀里睡着了。 这时,欣欣的班主任闻老师过来了,见欣欣已经睡着了,便对常峰说道:“欣欣爸爸,欣欣的情况有点不太适合继续上学了。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自闭得也很严重,根本不与同学们交流,上课的时候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听课,就好像灵魂不在身体里了一样,似乎听不到老师在讲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体育课上出现了意外,才受伤的。您知道的,我当班主任,事情也特别多,根本照顾不了欣欣。我的意见是为了孩子的安全,您先带孩子回家休养,然后尽快地想办法给她治疗。您是精神科专家,孩子的情况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啊,您一定要对孩子上点心啊,可不能耽误了孩子啊。”闻老师说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常峰听闻老师这样一说,深感羞愧,感觉自己是个极不称职的爸爸,整天只顾着忙工作,还整天想着要想办法治疗欣欣呢,结果却因为自己的拖延,让欣欣受伤了。 常峰歉疚地对闻老师说道:“闻老师,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尽快给欣欣办理休学手续,等她好了之后再来上学。” 闻老师说道:“您就安心给欣欣看病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同学们都挺喜欢欣欣的,我们都等着欣欣早日归来。” 常峰满怀感激地对闻老师说了谢谢,又请闻老师帮忙去教室拿来欣欣的书包,然后便抱着欣欣上了车,开车回家了。 第十三章 迷途错爱(1) 时值周末,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温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会让人感到一种懒洋洋的舒适。一群麻雀似乎也恨喜欢这明媚的阳光,三五成群地聚在枝头,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 公园里很是热闹,很多人走出了家门,来到这小小的公园里。人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在下棋、有的在闲聊,有的在遛狗,有的在听戏唱曲。一个个神态悠然,像是闲云野鹤一般,暂时超脱了世俗琐事的羁绊。 任常青也在公园享受着冬日里的闲散,但是他不爱与人拉家常,他最喜欢的就是在这里练习练习京剧。他可是个资深的京剧票友,年轻时候还经常在单位的各种活动晚会上登台演出呢。 任常青正在调试音响,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好听的京剧唱腔。顺着声音寻找,原来是一个女票友也在花坛边练习唱腔呢。那女票友看着有点面生,好像不是自己小区的住户。 任常青被那个女票友优美的唱腔所深深吸引了,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提出要和她合唱一段京剧名段《蝶恋》。女票友爽快地答应了。 音乐响起,二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唱了起来,期间两个人因为戏份的需要而有些身体接触以及眼神的交流。 张梅花从外面买菜回来,路过公园,恰巧看见了这一幕:自己的老公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一起唱戏,还来眉来眼去、拉拉扯扯的。她顿时吃起了飞醋,但是碍于面子就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气哄哄的回家了。 等到了家里,张梅花把手里的菜往厨房地板上一扔,又从柜子里找出任常青的戏服,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张梅花听到门外传来了任常青愉悦的哼唱声,心里更加生气了。任常青开门进屋,放下手中的小音响,抬头就看见张梅花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眼中愤怒的火焰喷射过来,似乎要将他焚烧了。 不明就里的任常青有点发慌,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婆子,谁惹你生气啦?” 张梅花生气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不是跟那个女的眉目传情吗?你干嘛不跟人家去?你回来干嘛?” 任常青明白了妻子生气的原因了,感到一阵心虚:“你看到我在公园里唱戏啦?” 未等张梅花回答,任常青一低头看到垃圾桶里自己的戏服,又心疼又生气地说道:“我只是跟人家搭个戏,又没其他的,你瞎想什么啊。我都是一老头子了,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张梅花依旧气呼呼地说道:“我瞎想?现在净是些老头老太太的在一起乱搞,你没看新闻上说吗?现在老年人艾滋病发病率比年轻人的要高上许多呢。” 任常青有些哭笑不得,弯腰将垃圾桶里的戏服拿出来放洗衣机里洗了。在走过张梅花的身边时,瞅了她一眼说:“你这个老太婆,简直不可理喻。” 张梅花一听,更来气了:“你这个老东西,你嫌我老了是吧,想找个年轻的会唱戏的女的了吧,这日子不能过了,离婚。” 任常青知道张梅花的脾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想赶紧将她的怒火控制住。他坐到张梅花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嬉笑着说道:“你老?谁说你老的?你才不老呢,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不老女神,其他的老太太哪里能跟你比?我今天也就是唱唱戏,一时兴起,跟她搭了个戏,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你要是介意,我以后不找别人唱戏了,我就一个人唱还不行吗?老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啦。你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张梅花看到任常青的赖皮样,噗嗤一声乐了:“你赶紧去做饭吧,菲菲应该很快就到家了。” 任常青见老婆笑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得嘞,我的老婆是女王,我的女儿是公主,我可得把你们伺候好喽。” 说罢,任常青赶紧起身去厨房做饭了。他感觉还是呆在厨房比较安全些。 任菲菲也完成了周末的加班任务,开车回家了。等她回到家里,父亲任常青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在温馨的家里,吃着父亲做的可口的饭菜,任菲菲感到很满足,也很幸福,白天工作带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了。 永生制药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勇敲响了苏永生办公室的门。他神情严肃地走到苏永生办公桌前,将已经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的李大柱的相关信息还有相关的新闻报道递给了苏永生,垂头丧气地说道:“苏总,您看看吧,我们公司好像有麻烦了。” 苏永生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紧锁着眉头对陈勇说道:“你去彻查一下这件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清楚到底是那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我们的新药已经通过了动物实验和第一期人体实验,在药物安全性上没发现有问题。现在是最后一期人体实验,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的。而且招募的试药志愿者在试药前都是签署了责任协议的,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纠纷的。不过既然他们找来了,我们还是应该仔细调查,如果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必须对受害人进行必要的赔偿以及公开道歉,如果不是我们的责任,也必须要向民众和病人家属解释清楚,否则任事情发酵的话,会严重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发展。” 陈勇答应道:“好的,苏总,您放心,我一定查清楚这件事情。”陈勇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苏永生的办公室,在出了办公室门口时,他回过头来狠狠地看了一眼埋头办公的苏永生,然后转身径直走了。 苏成华和若楠一起在食堂吃饭,苏成华一改平时工作时的严肃,带着关切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来了医院进修,内心有什么感受没有?” 若楠看了一眼苏成华,有点受宠若惊地说道:“来到精神病院进修,我才真正地了解了你们的工作,还有病人们的真实生存状态。这些跟我以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苏成华笑着问:“你以前认为精神病院是什么样子的?” 若楠诚实地回答道:“以前我以为精神病院很恐怖,医护很不尊重病人,也并不会认真治疗病人,只是忙着给病人贴标签和开药,其他的什么都不做,有时甚者还会殴打精神病人。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啊。” 苏成华说:“其实,你说的那些,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社会上绝大多数不了解我们精神病院工作的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吧。人们认为病人是疯子,我们是与疯子为伍的人,病人在人群中低人一等,我们精神心理科医生在其他医生眼里也是低人一等的,认为我们的工作也是没有价值的。一直以来,受到歧视的何止是病人啊,我们精神病院的医生也是饱受歧视和误解的。” 若楠深深地看了苏成华一眼:“嗯,你们真的很不容易。” 苏成华看到若楠表情有些凝重,欣然一笑说道:“不过这种情况正在改变,自从国家出台了新的精神卫生法后,精神病人的收治就更加的规范了。随着人们对精神心理健康的越来越重视,新闻媒体对相关报道的全面深入,我们的工作也获得了更多人的理解,我们的工作更好开展了,人们对我们的信任度也增加了。我相信,终会有那么一天,人们来找我们看病就像找其他生理疾病医生看病是一样的从容,不会自卑,也不害怕被人歧视。” 若楠听到这些,有些激动,脸上绽放出动人的光彩:“嗯,我相信,我在这里能学到在任何其他地方都学不到的知识,也能看到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 苏成华微微一笑:“嗯,你在这里好好的学习,在这里学到的东西一定会对你将来的心理咨询工作有很大的帮助的。” 若楠点头回道:“这是肯定的。” 食堂的一个角落里,翟凌、张梦雨和胡广利三人坐在一起吃着饭。胡广利一边扒拉着自己不太喜欢吃的饭菜一边向翟凌和张梦雨抱怨道:“这食堂的饭菜真难吃,这叫人怎么吃啊。” 翟凌往嘴里送了一口饭,边咀嚼边说道:“食堂的大锅菜,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你还想吃出家里的味道啊,还是别想啦。” 胡广利看了一眼四周,又小声抱怨道:“哎,你们说迟老师怎么对我那么严厉啊,病人吃饭噎着了跟我有多大关系啊,说不定是病人的饭菜质量太差了,导致病人咽不下去的呢。他对我又是批评我又是让我回去写检讨的,让大家看我的笑话。不就是一群精神病人嘛,至于吗?你们说,他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成心想整我的啊?” 翟凌有些无奈地说道:“胡广利,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觉得迟老师的做法是对的,是对病人的负责,而且他严厉批评你,也是为了你好啊。” 张梦雨附和道:“我觉得翟凌说得对。” 翟凌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既然选择了这一行,我们就应该认真对待我们的工作,而且我们更应该尊重我们的工作,尊重每一位病人。唯有这样,我们才能赢得病人及家属,还有社会对我们精神科医生的尊重。所以,你作为一名精神科的实习生,你以后最好不要用这种鄙夷的态度说我们的病人。” 胡广利仍然不屑地说道:“精神病人有什么好尊重的,一群被社会淘汰的疯子而已。” 翟凌一听,顿时生气了:“哼,既然你对精神病人如此不屑,你当初为什么要从心理科转到到我们精神科来?” 张梦雨也说道:“就是啊,胡广利,你这样不喜欢精神科的工作,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择精神病学这个专业呢?” 胡广利依然满脸不屑地说道:“我以后可不想在精神病院里当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医生,没身份没地位的,天天与疯子为伍,有什么意思?心理治疗也神神叨叨的能有什么用?没意思,我当初选择这个专业就是头脑发昏了。反正我父亲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市卫生局的工作了,单等我一毕业就过去呢,我马上就要脱离苦海啦,谁还留在这里。” 翟凌愤怒地剜了胡广利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气呼呼地端着餐盘,换到了其他空座位上吃饭了。 张梦雨见翟凌走了,也讪讪地向胡广利笑笑:“那个,胡广利,不好意思啊,我过去和她坐一起吃饭了啊。” 张梦雨说罢也端着盘子走了,坐到了翟凌的桌子上。 胡广利看到翟凌和张梦雨都走了,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哼,虚伪的人。” 第十四章 迷途错爱(2) 任菲菲正在台里看着今天新录制的关于李大柱精神病发作伤人的片子,内容涉及到伤人现场报道,对受伤群众采访、对李大柱母亲和堂哥的采访等内容。因为这件事涉及到苏永生的公司,任菲菲内心感受很是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深挖这个新闻会不会伤害到苏成华一家。 台长肖红来到任菲菲的身后,悄悄地看了一会,对任菲菲说道:“菲菲,我觉得这个新闻很有价值。这样吧,你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跟踪这个新闻,再继续深挖,看看能不能挖出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来,尤其是看看能不能挖出一些药企和医院勾结的事情来。将社会的阴暗面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是我们媒体人的基本社会责任。加油菲菲,如果你能把这个新闻做好做深做大,我提拔你当副台长。” 任菲菲听到肖红在自己身后,赶紧站起身来,听了肖红的一番话,便打消了刚才的犹疑,作为媒体人的社会责任感压倒了一切,她爽快地答应了肖红,表示愿意将这个新闻追踪到底。 肖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查看永生制药有限公司的网页思绪却飘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她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是那样的深爱着苏永生,她不惜放下女孩子的所有矜持以及肖家大小姐的身份苦苦地倒追他,但是那个该死的苏永生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最后还毅然选择了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穷作家秦兰。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那个傍晚,当她看到苏永生拉着秦兰的手在河边漫步的时候,她的世界完全坍塌了。她的内心充满了对苏永生的恨,还有对秦兰的恨。 她从小到大都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骄傲。她又出众的相貌,她有过人的聪慧,她有优渥的家境,她还是她那令她骄傲的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但是偏偏苏永生这个男人,她爱了,她却没有得到。 在爱情这个战场上,她失败了,还是败给了如此平凡的秦兰,这让她如何能够不恨呢?情场失意的肖红,一气之下嫁给了一个苦苦追求自己,但是自己却不爱的男人。 肖红在这样一段没有爱的婚姻里苦苦熬了三年,这段婚姻就宣告了结束。情路坎坷,更加深了她对苏永生的仇恨。她从未放下过那一段情,以及那一份深入骨髓的挫败感。 她一直想找机会整一下苏永生,她想出一出心头的那口恶气,让自己感觉好过一点,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她哪里愿意放过呢?她要看到苏永生失败潦倒的样子,她想让他知道,他苏永生当初没有选择自己而选择秦兰是个天大的错误。 仇恨的火焰炙烤着肖红的灵魂,让她坐立难安,让她痛苦不堪。受不了痛苦的煎熬,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喂,是陈经理吗?我是肖红啊,您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陈勇有点受宠若惊地说道:“哎呀,红姐,能跟你一起吃饭,我真的是荣幸之至啊。不过,饭要吃,但是得我请客。” 肖红笑着说道:“哎呀,陈经理,你太客气啦,那我们晚上六点半君子宴不见不散。” 陈勇高兴地说:“好嘞,红姐,我们晚上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肖红感觉身体里的愤怒消退了一大半,心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她冷笑一声,心想,有陈勇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相助,何愁整不倒那个该死的苏永生呢。 下班时间到了,苏成华边换衣服边对若楠说:“若楠,晚上我请李小豆和任菲菲一起去吃大排档,你也一起去吧。” 若楠见苏成华邀请自己吃饭,很是开心,愉快地说道:“好啊,正好我今晚没有其他的安排。不过任菲菲是谁啊?” 苏成华说道:“任菲菲是我的邻居,她和我还有李小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从国外回来后还没有和他们正式聚过一次呢,正好我们今晚都有空,大家一起吃顿饭聊一聊。” 他们正说着,李小豆走进了苏成华的办公室,对苏成华说道:“成华哥,我们一起回家?我还当你的司机。” 苏成华说道:“今晚我们不回家吃饭了,我请你和若楠吃大排档去,你打电话给菲菲,让她也来,我欠你们的一顿饭,今晚还上。” 李小豆看了若楠一眼,笑着说道:“好嘞,我这就给菲菲打电话。” 任菲菲接到李小豆的电话,听说是苏成华要请他们吃饭,心中激动不已,赶紧放下手里的活,驱车前往约定好的大排档了。大排档离他们小区不远,任菲菲干脆将车停到自己家的停车位,然后步行前往。 任菲菲到了大排档,苏成华和李小豆已经到了,她看到在座的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她不认识。 任菲菲和苏成华以及李小豆打了声招呼,李小豆赶紧起身摆好凳子并招呼任菲菲坐下,满脸的殷勤。 任菲菲对李小豆说了声谢谢,苏成华待任菲菲坐下后,向她介绍道:“菲菲,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刚到我们医院跟着我进修的心理咨询师李若楠。”然后又对若楠说,“若楠,这是任菲菲,菲菲和我还有小豆我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就像是我的亲弟弟妹妹呢。” 任菲菲和若楠互相问了声好,然后各怀心思地打量了对方一番。任菲菲见苏成华称呼若楠的时候很是亲切,心中微微有些醋意,暗自忖度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楠察觉到了任菲菲眼中对自己的一丝醋意,便故意对苏成华笑着说道:“苏医生,你看,今晚是你们三个人叙旧的时刻,我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苏成华笑着说道:“若楠,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们仨就住在同一个小区,平时随时都可以串门聊天。今天这顿饭,既是我们仨的小聚,更是我们仨对你的到来的欢迎。我这个菲菲妹子,心底特别善良,心胸开阔,为人豪爽,有一种江湖女侠的气概呢。你和她慢慢相处就知道了。” 任菲菲听到苏成华如此盛赞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成华哥,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夸我呢。” 四个年轻人点了一大桌子食物,大家边吃边聊,再加上啤酒助兴,很是惬意。若楠很快也和任菲菲熟悉了,大家无话不谈。 说话间,任菲菲收敛了笑容,对苏成华说道:“成华哥,你知不知道,苏伯父遇到麻烦了,就你们医院收治的那个暴力伤人的精神病人,他好像赖上了苏伯父的公司了。今天我们台长要求我跟进深挖这件事情,说看看能不能挖出苏伯父的药企和医院勾结的内幕呢。” 苏成华虽然一直没有原谅苏永生对妈妈的伤害,但是当他看到父亲面临危难的时候,他还是非常担心,毕竟血浓于水。 苏成华忧心忡忡地对任菲菲说道:“菲菲,我希望你能客观地采访报道这件事情,我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我爸是无辜的。我了解他,他的事业是他毕生的理想所在,我绝对不相信他会为了金钱利益而玷污他毕生的理想。我希望你能通过你的调查还他一个清白。” 任菲菲认真地说道:“嗯,成华哥,你放心,我也相信伯父不会做那样的事的,我怕有人会在背后带节奏,我担心会有人故意要坏伯父的事,你回家提醒一下伯父,让他平时留意一下,不要着了小人的道。我这边也一定会深入调查,还社会一个真相,还苏伯父一个清白的。” 苏成华感激地说道:“嗯,菲菲,真的谢谢你。” 酒过三巡,大家都酒意微醺,在推杯换盏之间,各自都吐露了不少的心声。 明眼的若楠捕捉到了任菲菲的心思,她看得出任菲菲对苏成华充满了爱恋,但是苏成华只是把任菲菲当成妹妹看待,反倒是李小豆对任菲菲迷恋得很深。大家都把自己心里的感情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但是他们的眼神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若楠做了多年的心理咨询师,这点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但是对于这些观察她自然不能点透。而她自己,更不敢多看苏成华的眼睛,因为那会让自己心烦意乱。她现在还没有调整好心态去接受别的男人,但是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显然已经慢慢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正当他们聊得开心的时候,石林背着吉他走了过来,他看到了苏成华他们,惊喜地说道:“苏医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苏成华见是石林,也开心地说道:“嗨,石林,你怎么在这?也来吃饭的吗?坐下来一起吃吧。” 石林没有推辞,放下吉他,便坐了下来,苏成华给他要了一套餐具,并倒上酒。 苏成华给石林介绍了若楠和任菲菲和李小豆。能认识新的朋友,石林很是高兴,他不等苏成华介绍自己便自我介绍道:“很高兴见到你们,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石林,没什么正业,就是一个酒吧驻唱歌手,这把吉他就是我的吃饭工具,今晚演出结束得早,我是来这里吃点饭。” 李小豆、若楠和任菲菲表示很高兴认识石林,大家互加了微信,成为了朋友。 石林兴奋地对苏成华说道:“苏医生,我最近在着手组建乐队,就少一个主唱了,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想组建乐队的,我一直记着这件事呢,所以就拉了几个朋友,做了起来。” 苏成华感到很高兴,欣然接受石林的邀请,答应加入石林的乐队,作为乐队的主唱歌手,另外二人也约好了排练的时间和地点。 石林高兴得像个孩子,激动地端起酒杯和苏成华碰杯,然后一饮而尽。众人也都为他们感到高兴,纷纷端起酒杯,祝愿他们的合作成功愉快。 李小豆打趣苏成华道:“成华哥,你天天那么忙,都多久没弹琴唱歌啦,你现在还行呗?” 苏成华不说话,站起身来拿起石林的吉他弹唱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琴弹得很不错,歌声也动听。 原本嘈杂的大排档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静静地听苏成华唱歌,还有几个人刚来的食客往苏成华跟前的桌子上扔钱,这让李小豆刮目相看。 若楠听得有些愣住了,面对此情此景,她想起了冯昔,那个唱歌也很好听的完美男人就这样无情地抛下自己去了天堂。 若楠鼻子发酸,转过身去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她不想让自己的眼泪破坏了这里的欢乐气氛。幸好,大排档里灯光幽暗,掩盖了她脸上的一丝不和谐的忧伤。 饭后,苏成华叫车送走了若楠和石林,然后和任菲菲一起搀扶着喝醉的李小豆回家。 路上,喝得醉醺醺的李小豆抱着任菲菲的胳膊说道:“菲菲,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上初一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但是我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怕你看不上我,可是我真的很爱你。我知道你喜欢成华哥,但是成华哥只是把你当成妹妹呢。菲菲,你能接受我的爱吗?” 李小豆的突然表白让任菲菲感到很尴尬,她看了一眼苏成华,不知该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 其实她通过这些天的调整,已经放下了对苏成华的爱恋了,因为她深知苏成华的心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过,哪怕短短的一刻。 她也早就感觉到了李小豆对自己火热的爱恋,但是大家都没有点破,自己也就佯装不知了。今天终于是酒壮怂人胆了,李小豆借着酒劲向她表白了心迹,她的心有些乱。 李小豆的酒后吐真言让苏成华心里也完全释然了,因为李小豆终于把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窗户纸都捅破了。当他看到任菲菲对李小豆的表白其实也并不反感的时候,心里也很是高兴。 在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苏成华借故要去旁边的水果店里买点水果回家,说妈妈想吃橘子了,让任菲菲送李小豆回家。任菲菲看着苏成华远去的背影,什么话都没有说,然后扶着东倒西歪的李小豆,送他回家了。 第十五章 迷途错爱(3) 吃罢晚饭,张梅花在收拾碗筷,任常青则打扫卫生。等一切收拾停当,张梅花舒服地便坐在沙发上,看着剧情狗血的韩剧,还时不时地抹两把眼泪。 任常青则在书房里跟着录音学习着京剧,还不时的唱两句,神情专注,很是享受。 张梅花看完了两集韩剧,意犹未尽地关掉了电视,然后来到书房。她看到任常青正在扭着身段走位,于是不耐烦地说道:“哎,我说老头子,你能不能先停一停,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呢。” 任常青不情愿地关掉了音响,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什么重要事情不能等我唱完了再说,非得现在说?你的电视剧看完了,没事了,就来折腾我了?” 张梅花抱着胳膊靠着门边说道:“哎呀,别贫了,我说正事呢。” 任常青飚着戏腔说道:“好吧,那就请夫人慢慢道来,为夫我洗耳恭听!” 张梅花被任常青逗乐了:“今天我买菜的时候遇到了邻居老黄,她说要给咱菲菲介绍个对象,让我这个周末带着菲菲去见面呢。那个男孩是老黄表姐的儿子,人长得帅,研究生学历,关键是家里特别有钱,听说家里有一间公司呢。哎呀,咱菲菲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那后半生可就不用愁啦。” 张梅花说着,脸上露出了无限的向往,似乎美好的未来已经向她招手。 任常青白了张梅花一眼:“你这个财迷,看到人家有钱就一心想攀附。钱钱钱的,你这是嫁女儿啊还是卖女儿啊?菲菲早就说过了,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她自己做主,不要我们干涉。” 张梅花一听,来气了:“什么叫我财迷?我这是吸取经验教训,不想让女儿走我的老路罢了。什么爱情,当初我就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才嫁给了你这个穷光蛋的,结果错过了追求我的高富帅,眼见美好的生活就这样从我身边溜走了。唉,我都后悔死了。”张梅花边说边怅叹了一声。 任常青一听,心里不乐意了,憋了半天,冒出了一句话:“你现在还不是爱我这个穷光蛋爱得死去活来的?我跟人家唱几句戏你还发疯呢。” 张梅花噗嗤一声乐了:“谁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了?我那时还不是因为太傻了,才上了你的贼船。现在我是人老珠黄了,下不了船了,我也害怕船翻了啊,我也怕被淹死啊。” 任常青乜斜着眼睛说道:“怎么,你当我这条贼船上的贼婆娘感觉不幸福?我这船驾驶得不稳当?你还想上别的船?” 张梅花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唉,也是,虽说我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但是总体来说过得也还算幸福。不过我还是希望菲菲将来既能有爱情,也能有面包,不必为生计发愁。” “我知道你是为女儿的将来着想,但是感情的事,还得看缘分,我们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管用。” 张梅花一听不乐意了:“谁说不管用?我是她妈,我说话她能不听?” 任常青笑了一声:“那你试试看。” 他们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呢,任菲菲回来了,张梅花赶紧迎上前去,有点责怪任菲菲:“菲菲,你一个女孩子家,晚上这么晚才回家,和谁在一起呢?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在外面瞎转悠啊,万一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任菲菲边脱掉外套边无奈地说道:“妈,您新闻看多了吧,我们国家城市的夜晚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呢。再说了,我今晚和成华哥,还有李小豆一起吃饭呢。李小豆喝醉了,我送他回了家我才回来的。” 张梅花说道:“你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也都老大不小的了,还都不结婚,真让人不省心。菲菲,我可提醒你啊,你别和那个李小豆走太近啊,防止他对你有想法。”任菲菲听后默不作声。 任常青走过来为李小豆打抱不平:“李小豆怎么啦?我说你看人就是有偏见。我倒是觉得李小豆人很不错,热情大方善良心细的。虽说家境差了点,可人家父母也是为国家捐躯的,光荣着呢。” 任常青又问任菲菲道:“菲菲,来,喝点水吧,我看你喝了酒了。那个成华现在怎么样啊?有女朋友了吗?” 任菲菲接过任常青给她倒的水,连喝了两口:“爸爸,您可别惦记成华哥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漂亮着呢,还跟他在一个医院工作呢。”任常青听了,顿时一脸的失望。 苏成华回到家,妈妈秦兰已经睡着了。父亲苏永生还在书房电脑前浏览和他的公司有关的新闻,眉头紧锁。 苏成华看到父亲布满沧桑的脸在电脑的荧光下显得很是寂寥。他想进去和父亲谈谈,但是他现在又不知道谈些什么,自己知道的,父亲也一定早已知晓。于是心想还是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和父亲谈吧。 苏永生见到苏成华在书房门口想进来却又迟疑了脚步,便抬起头来看着儿子说道:“成华,你回来啦,喝酒了吧?桌子上有切好的水果,你吃一点吧。” 苏成华心头一暖:“爸爸,我看到新闻了,我相信你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苏永生知道苏成华所指的是什么事,心中有些感动:“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儿子的理解和信任,对他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收拾停当后,舒服地躺在床上的苏成华拿起手机给若楠发了一条微信:“若楠,安全到家了吗?” 同样躺在床上的若楠正在犹豫着是否要给苏成华发条信息呢,她想联系苏成华,但是又总感觉有些障碍。心中犹豫,于是几次点开苏成华的微信又都退出了。 正当她犹豫之际,突然手机一响,拿起来一看,竟是苏成华发过来的信息,若楠很激动,赶紧回复道:“苏医生,我已经安全到家,谢谢关心。你今晚喝了不少酒,多喝点水会好受一点。” 苏成华回复道:“嗯,你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今晚我们大家相聚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我也很高兴能够遇到你,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医院进修,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好好的相处,也希望你的到来能为我们医院的工作打开一个新的局面。” 若楠回复道:“苏医生,我今晚也很开心。我也很高兴能遇到你,你的专业能力很强,心理治疗方面的功力也一定很深厚,我是专门来向你学习的,我哪里敢班门弄斧呢?” 苏成华回复道:“若楠,你真的是谦虚了,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吧。还有啊,以后除了在医院,你叫我苏医生,其他时候你就叫我名字吧。嗯,我比你痴长了一岁,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成华哥。小豆和菲菲都这样叫我,我听得也比较顺耳。” 若楠心中一阵悸动,回复道:“好,那我就叫你成华哥了。时候不早了,成华哥,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成华见若楠这样称呼自己,心中也是一喜,连忙回复道:“是的,是该早点休息了。若楠,明天你可得按时上班啊,既然到我们医院进修,那就得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哦。要是迟到了的话,可别怪我严肃批评你啊。”苏成华有发了几个得意的笑脸。 若楠忍不住想笑,回复道:“放心吧,明天我一定不会迟到的,小女子坚决不会给苏大博士丢人的。”她又在信息后面附上一个吐舌头的调皮的表情。 随后二人互道了晚安,便各自准备睡觉了,苏成华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脸上总有收敛不住的笑容。 对这个若楠,他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但是他觉得在他的心头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 他无法跨越这道障碍和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子走到一起,甚者,他都不敢有一丝丝的幻象。 若楠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和苏成华在一起的一幕幕总是在脑海里闪现。她嘴角的笑意也总是无法敛去,心飘飘荡荡的,如在云端。 但是她的开心却是那样的浅,只一转身,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因为她看到她和冯昔在相框里正微笑着,他们的笑容充满了幸福和甜蜜。 第十五章 迷途错爱(4) 在美国,一所漂亮的大房子里,吴珊珊痛苦地蜷缩在宽大舒适的床上,头发凌乱,满面泪痕,拥着被子不停地哭泣。 宽敞明亮的豪宅,精美奢华的家具陈设,优渥的生活再也无法给吴珊珊带来哪怕是一丝的幸福感了。 女人就像是一朵娇嫩明媚的鲜花,当没有了肥沃的土壤的滋养,没有了甘甜的雨露滋润,而只是站在精美的却没有一点泥土的花盆里,娇艳美丽又怎能维持?明眸鲜艳又怎样持久? 异国他乡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的陌生,老公威廉那狰狞的脸更让她感到恐惧无比。 吴珊珊曾以为自己将错就错地嫁给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可以将就着安度余生。虽说威廉之前有过两段婚姻,但是他帅气多金,温柔体贴,对她极好。而且这场婚姻还给了她一张美国绿卡,从此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永远不用回家。 这样的生活,曾经带给她过一些幸福的感觉,但是好景不长,那种幸福感就像是水中的月亮,明镜中的花朵,是转瞬即逝的昙花,是一场虚妄的白日梦,就这样在威廉这头时不时暴怒的野兽的拳脚下碎成了一地鸡毛。 威廉给了她面包,但是这个面包有毒,给了她幻想,但是幻想本幻,幻灭时分的痛苦是那样的难以忍耐,倒不如从来都不曾有过幻想。 她摇了摇头,不,这有毒的面包不是威廉给的,而是她自取的,从一开始她和威廉的结合就是一场错,哪里还能有好的结果呢? 威廉最初给她的那一巴掌没有能够打破她的幻想,在威廉的祈求下她选择了原谅。可是她哪里知道,自己一次次的原谅,换来的只是威廉一次次变本加厉的暴力相向。她恨,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恨威廉,还是恨她自己,或是恨命运的不公。 清醒时候的威廉是那样的温柔迷人,如兄如父,对吴珊珊深情呵护,让吴珊珊在温柔乡里渐渐迷失自己。 但是可怕的是,喝醉酒的威廉就会瞬间变成一头可怕的野兽,变成了暴戾可怖的魔鬼。他会粗暴地要和她亲热,完全不管不顾她的感受,而且只要她稍稍反抗一下,便会迎来他的一顿暴打。 每当威廉发作的时候,他都会痛骂吴珊珊,说吴珊珊是在利用他,她跟他结婚,只是想拿到美国绿卡,而不是真正的爱他,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吴珊珊觉得好笑,自己哪里又愿意嫁给他?若不是当初的那场阴差阳错,不,是威廉的卑鄙无耻,自己哪里又会沦为威廉的玩物和发泄兽欲和愤怒的工具? 她一次又一次地发誓要离开这个令人捉摸不定的恶魔、变化无常的疯子,但是当她真的想要离开他的时候,清醒了的威廉又会拼命地祈求她的原谅,拼命地自责,拼命地表达悔恨,然后痛哭流涕地跪下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伤害她。 一次次的谎言,吴珊珊都相信了;一次次的祈求,她都选择了原谅。但是这一次,她不会了,再也不会给威廉再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了。 吴珊珊绝望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今天刚从医生那里得知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一个小生命来到了她的身体里,多么神奇,多么令她喜悦的事情啊。她原本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威廉的,让他和他一起享受孕育新生命的喜悦,对这个新生命表达最深沉的爱意。 吴珊珊忙活了一下午,准备好了烛光晚餐和一个大蛋糕,喜悦地等待威廉回来,她希望他们能一起好好憧憬美好的未来。 待一切准备好,吴珊珊斜躺在沙发里休息疲惫的身体,但是心里甜甜的。终于,威廉回来了,他还未进门,吴珊珊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恐惧瞬间笼罩了过来。 吴珊珊硬着头皮去开门,不出所料,威廉喝得酩酊大醉,吴珊珊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心头一冷,如坠冰窟。 威廉一见到吴珊珊,就抱着她要亲吻,可是吴珊珊一阵恶心,赶紧将威廉推开,跑到洗手间呕吐去了。 威廉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对吴珊珊叫骂着,说吴珊珊对自己不尊重,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蔑视他。早上还温文儒雅的威廉瞬间又变成了魔鬼,这预示着吴珊珊即将落入地狱。 吴珊珊呕吐完,见到愤怒的威廉,心中害怕了,她想解释,她想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的事情。但是醉醺醺的威廉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顿拳打脚踢已让她的梦彻底破碎。 吴珊珊出于本能,拼命地护着肚子。在她的拼命保护下,孩子才安然无恙。威廉打累了,一头栽倒在沙发里,沉沉睡去了。 吴珊珊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到卧室,反锁了房门,然后蜷缩在被窝里。但是她再也感受不到被窝的温暖,再也感觉不到怀孕给自己带来的喜悦了。她感觉身心凉透了,像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她心里充满了恨,痛恨威廉对自己的欺骗和伤害,悔恨自己当初的任性和固执。这不仅让自己身陷家暴男的魔窟,还让自己失去了苏成华那样深爱自己的美好的男人。 她绝望地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无法止住喷涌而出的泪水。这个孩子在他父亲的拳脚下幸存了下来,但是最终还是要葬送在他母亲的绝望里。 吴姗姗决绝地起身,穿好衣服,简单地梳洗一番,准备出门。她看到威廉躺在沙发上像睡得像死猪一样,冷笑了一声,然后毅然决然地出了门,开着车便往一家私人诊所疾驰而去了。 是的,她要结束她肚子里那个刚刚到来的小生命。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没能等来他父母的庆祝,却等来了冰冷的手术器具。 手术做完了,吴珊珊痛得汗流浃背,但是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因为没有人会因为她痛苦的呻吟而怜惜于她。 她的头脑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苏成华曾经对她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护士见到吴珊珊一个人在流泪,她不用问,也大致能猜出个大概。不过她还是走到吴珊珊跟前,俯身温柔地安慰吴珊珊,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吴珊珊有些感动,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头来,继续默默流泪。 过了一会,吴珊珊恨恨地擦掉眼泪,拿起手机给威廉发了条信息,告诉威廉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但是就在刚才,孩子已经打掉了,而且她已经通知了自己的律师,准备离婚,希望威廉能做好准备。 威廉很快发来一条信息,说自己很后悔对吴珊珊动手,现在孩子没了,自己真的追悔莫及。他又拼命祈求吴珊珊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补偿她的。 吴珊珊没有回复威廉的信息,她的心已如死灰,不再有复燃的可能了。威廉不停地打来电话,但是吴珊珊不接,最后她决绝地将手机关机。 吴珊珊现在只想要一道离婚手续,好将威廉那个恶魔彻底甩掉,她再也不要给威廉再次伤害自己的机会了。 只是,她能从威廉身边逃离,可她的成华哥还能回来吗?曾被她深深伤害了的成华哥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再也不会心疼她爱她了。想到这里,吴珊珊忍不住痛哭失声。 终于,在律师的大力帮助下,离婚手续顺利办好了。吴珊珊得到了一大笔补偿款。这时的威廉心怀愧疚,想把房子也留给吴珊珊,自己搬出去住,希望吴珊珊可以继续住在这里,这样他也可以找人照顾她。 但是吴珊珊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瓜葛了,她将自己的家门钥匙还给了威廉,拖着行李箱,打车离开,在外面找了一间宾馆暂住。她想先养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再做打算。 吴珊珊在养好身体后,无处可去,最后竟恍恍惚惚地回到了云海市。这个自己曾经和苏成华相识相恋的地方,大街小巷都有她此生最甜蜜的回忆。 如今,往事如烟,早已随风飘散,但是她无法拂去心中对她曾深深爱过,不,至今依然深爱着的苏成华的思念。 她多么想给她的成华哥打个电话啊,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了,告诉他自己对他深深的思念,告诉他自己多么想要见他,哪怕只是一面。 但是她觉得自己没脸再找苏成华了,她的迷途可以知返,但是她曾经的爱人注定已不会在原地等待了。 回国后的吴珊珊没有回家,而是在市里租了一间小公寓栖身。她的家对她来说是那样的陌生,曾经是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噩梦。 是啊,她曾逃掉了,可是现在又回来了,离那个噩梦又近了。她不想去招惹那个噩梦,只想找一个角落,静静地呆着。 她不会再回去见她的家人的,那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她也没有亲人,没有家。她现在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街头浪人,她唯一可以思念的只有她曾经的爱人,那个熠熠闪光的苏成华。 曾经,她是他的公主,他是她的将军,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金童玉女,是那样的般配。可是如今,苏成华依旧是一颗闪耀的明珠,而她却早已零落成泥。 第十六章 走出迷雾(1) 一周一次的团体心理治疗,石胜天已经参加了多次。 在自己的努力以及众人的帮助下,他渐渐地打开了心结,情绪一天天地好转,身体也逐渐有了健康的感觉,也基本没有了想要喝酒的愿望了。 石胜天感觉恢复良好,便想出院。苏成华经过全面评估,认为石胜天的酒精依赖症基本上得到了控制,于是同意了他的出院申请。 苏成华通知石林前来为石胜天办理出院手续,石林见父亲终于得以康复出院了,心中很是欢喜。 石胜天该出院的这一天,恰好也是他参加的酒精依赖团体的小组活动时间,他不想错过和大家的最后一次相聚,于是决定待活动结束后,再离开医院。他心想,自己也正好可以利用这次聚会和大家告个别。 石胜天心情有些激动,也有很多的不舍。 他激动的是自己终于戒掉了酒瘾,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对此,他充满了信心。 不舍的是小组里的患友,大家同病相怜,互相吐露心声,互相帮助,互相安慰,早已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如今即将离别,心中自是万分留恋。 石胜天到了团体咨询室的时候,其他小组成员都已经到齐了。 小组成员全部来自住院部各个病区,六男三女共九人,他们共同的问题都是酒精依赖。 因为此前的团体带领者出国进修了,因此常峰决定就让若楠暂时接手了这个小组。 这个戒酒小组的成立主要借鉴了国外的匿名戒酒协会的一些经验。但是在这里,在规则上又做了一些调整,即大家不需要匿名,而是开诚布公地讨论。 这个小组里的关系,不仅是治疗性关系,更是患者真实的人际关系,是一个真实的互助互爱的大家庭。 经实践检验,这种形式的小组对病人长久稳定的康复具有更好的效果。 因为迟到,石胜天赶紧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饱含歉意地看了其他人一眼说道:“不好意思各位,让大家久等了。”随后又对若楠说道,“李医生,对不起,我今天迟到了。”若楠表示没有关系。 待石胜天坐定后,若楠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大家可以开始讨论了,大家今天想讨论什么问题?”她准备好手中的书夹和笔,可以随时记录一些重要信息。 组员张来金第一个说话:医生,我想讨论一下我们小组的纪律问题。 若楠:当然可以。 张来金:我想问一下石胜天,你今天为什么迟到了?你不知道我们小组的纪律吗? 石胜天:我今天要出院了,我儿子刚才来给我办理出院手续,我跟他多说了几句话,所以迟到了一会。实在抱歉啊。 组员王云霞:石胜天,你今天要出院啦,那恭喜你啊。 其他小组成员纷纷向石胜天表示恭喜,石胜天激动地表达感谢之情。 张来金:是这样啊,那你这次的迟到可以理解。 组员褚琳:石胜天,我刚才听到你说你跟你儿子多说了几句话时的表情,和以前不一样,嗯,眼神里没有了怨恨。李医生,您注意到了没有? 若楠:是的,我注意到了,褚琳观察得很细致,非常好。 石胜天:是的,经过这么多次的小组治疗,大家努力帮助我从过去走出来,帮助我理解我的生活还有我的儿子。现在,我感觉我已经渐渐放下了过去,也原谅了儿子。今天看到儿子,我忽然想起了我们父子之间曾经的感情是那样的温馨和睦,我的心忽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仿佛回到了过去。 石胜天说着,心有所动,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组员魏婷婷:你说你感觉仿佛回到了过去,我的理解是你回到了过去和儿子关系和睦的时候,心里对儿子充满了爱。是这样吗? 石胜天:是的,是这样的。 魏婷婷:那你回到的过去,有你的爱人吗? 石胜天:嗯,我刚才体会了一下我的内心,我回到的过去没有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已经出车祸去世了。我回到的过去,是情感回到了过去,或者说过去的对儿子的爱重新回到了我的心里,而我也已经接受了我爱人离去的事实了。我想我爱人的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我们父子不和,我和儿子曾是她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两个人。我们之间的仇恨会让她灵魂不安的。 魏婷婷:嗯,我想你爱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你们父子重归于好,一定会很欣慰的。 石胜天: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组员郝明:石胜天,真的为你感到高兴,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死去的人已经永远离去,我们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我也希望我能尽快康复,重新回到家里,好好爱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希望用我余生所有的时间来弥补我曾经对他们的伤害。 石胜天:你说得很对,祝愿你也能早日康复,早日出院和家人团聚。 郝明:嗯,谢谢,我相信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组员罗振兴:哎,是啊,我们都向往着回归家庭,希望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继续生活,可是我们真的能回得去吗? 组员骆奇瑜:是啊,我们以前天天醉生梦死,酒精控制了我们的人生,让我们丧失了理智,我们给我们身边的人带来太多的痛苦和伤害,虽说我们努力戒了酒了,但是他们真的会原谅并接纳我们吗?就算他们原谅并接纳我们了,可是我们是从精神病院出去的,别人会接纳我们吗?社会会接纳我们吗?也许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疯子,是令人感到害怕的人,他们会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们。 组员赵权:我说骆奇瑜,你是不是有点太悲观了啊,我们住过精神病院怎么啦?我们来这里是治病的,这里帮助我们戒掉了酒瘾,让我们恢复了理智,让我们回归正常的生活,我们应该感谢这里,而不应以这里为耻。我想我们身边的人也应该感谢这里让我们好了起来,怎么会歧视呢? 若楠见大家讨论的热烈而深入,很是欣慰。 若楠:我同意赵权的说法,我们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和其他医院一样,来这里看病的人也和其他医院病人一样。一个完整的人是由硬件的生理和软件的心理两部分组成的。人食五谷杂粮,身体会生病,生病了我们会去医院看病。人有七情六欲,心理也会生病,精神心理上病了,我们自然也要到医院看病,只不过生理和心理疾病看病的地方不同罢了。病无高低贵贱,也不分道德好坏,无论是精神心理上的疾病,还是生理上的疾病都有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心理学家斯科特·派克说过,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过心理疾病,只不过发生的时间和程度不同罢了。 组员赵权:就是,我觉得李医生说的很有道理,人生在世,从生下来就要和各种疾病作斗争,包括生理疾病,还有心理疾病,还会经历很多的艰难挫折。生老病死,谁能幸免呢?谁又能笑话谁呢?如果真的有人笑话我们,那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若楠:是的,赵权说得很对。我们不能否认,社会上确实存在着对我们精神心理疾病患者的歧视现象。精神心理疾病的污名化还是比较严重,人们甚者对我们精神心理科医生也存在着严重的歧视。但是随着社会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精神心理压力的增大,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各种各样的精神心理疾病的困扰之中,人们越来越关注精神心理健康了。再加上国家对精神心理卫生的重视程度在增加,还有我们精神心理科医生不遗余力地科普宣传,现在这种歧视现象已经好了很多。当然要想完全消除人们对精神心理疾病的污名化,我们这个社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石胜天:是啊,我觉得消除社会精神心理疾病患者歧视的最重要的力量是我们自己。只要我们这些住过精神病院的人能看得起自己,能接纳自己,不以此为耻,能在出院后以更好的姿态面对生活,对待他人,生活得从容自信,别人自然就不会歧视我们了。我想不仅不会歧视,他们会真诚地感受到精神病院给社会、给痛苦的人所带来的福音。 若楠:嗯,石胜天说的非常好,你们才是我们精神心理卫生事业的最好的宣传员,我希望你们以后也能把我们带给你们的福音传递给其他更多的人。 骆奇瑜:可是出院后酒瘾又犯了怎么办?那样别人不仅会更加看不起我们,还会对医院和医生丧失信心。 若楠: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这里就需要我们知道我们戒酒的关键是什么了。戒掉酒瘾的关键是戒掉心瘾,所谓的心瘾就是用酒精来缓解内心的痛苦的那种渴望。你们只要敢于面对自己内心的创伤,愿意去解开自己的心结,努力地接纳自己的痛苦,并让自己从痛苦中获得成长,你们在以后就不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了以隔离内心的痛苦了。只要在以后的生活中能积极从事有意义的活动,在生活中获得幸福感,在工作事业中的获得成就感还有在人际交往中获得满足感,那么你们酒瘾就不容易复发。 小组成员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之前心中的担忧也消失了。这时自从加入小组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组员王孝卿开口了说话了,这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王孝卿:我真的替你们感到高兴,你们的人生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是我想我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若楠:嗯,王孝卿,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王孝卿:因为我的老婆曾经因为我整天喝酒而无法忍受,整日跟我吵闹,逼我戒酒。在一次我喝得酩酊大醉时,我们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者还有了激烈的肢体冲突。最后她愤而离家出走了。结果结果…… 王孝卿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了起来,捂着脸哭泣了起来。 赵权:王孝卿,结果怎样?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王孝卿:结果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了遇到了劫匪,劫匪杀害了她。我老婆死得太惨了,我的儿子因此更加痛恨我了,决绝地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如今,在外面,我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我想连邻居们都不会原谅我的吧。唉,都是我的错,当初嗜酒成性,把我原本好好的家庭喝没了,把我原本很好的亲人都喝没了啊,我再也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没有人会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永远都不会。” 王孝卿情绪越来越激动,从一开始的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在场的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王孝卿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勾起了各自伤心的回忆。于是每个人都心有戚戚,更加坚定了要彻底戒掉酒瘾的决心。王孝卿痛哭了一场后,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赵权扶了扶鼻梁上的深度近视镜:王孝卿,孔子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们曾经是犯了错,因为嗜酒成瘾给我们的家庭和我们的亲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只要我们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戒掉了酒瘾,然后好好弥补我们的过错,一切还有机会,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魏婷婷:我赞同赵权说的,只要生命还在,一切都有希望。 郝明:是啊,王孝卿,一直以来你都不愿谈论自己的过去,今天终于说了出来,这是好事,是很大的突破。我希望你能早点打开心结,走出过去。你的儿子虽说和你断绝了父子关系,但是血浓于水,只要你将来真的能从过去走出来,能以崭新的姿态面对生活,主动去修复和儿子的关系,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看到你的改变,会重新接纳你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鼓励王孝卿努力改变自己,不要对未来生活丧失信心。王孝卿很是感动,决心以后认真参加每一次小组聚会,积极参与到大家的讨论中去。 若楠迅速记下这一幕,说实话,她真的被这一群曾经连狗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酒鬼们深深地感动了。 石胜天结束了小组会谈,回到病房,等待石林前来接他。 他对心理科充满了留恋,更对患友们充满了依依不舍之情。但是自己能康复出院,终究还是好事,心中对未来的新生活也充满了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