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我去买个橘子》
第一章 太师,诸侯起兵造反了!
手臂上枕了两个人,一个是妹子,另一个也是妹子。
于是,我把眼睛闭上,希望这个梦可以醒得更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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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砰砰砰的敲击声总是让人心烦,不知道又是楼上哪家在搞装修,扰了老子好梦。
翻来覆去,一脚踹开被子,宁武从床头坐起,有些冒火:“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兴许是这一声怒吼起到作用,砰砰砰的声音短暂消失了。
而原先枕在手臂上的两个少女也因此惊醒,醒来之后,梨花带雨的跪在床榻前,水莹汪汪的眼睛里泪水止不住的流,啜泣的喊着相国饶命。
宁武有些不懂。
轰!
一声大响之后,房门被人猛地撞了开来。
四名如同古代电视剧里的重甲士破门而入,手中刀锋闪烁的寒芒,将这间本带有些许暖意的大殿,添了几许森寒。
在四名甲士之后,是一个身穿浅灰色儒衫的中年文士,约莫三十出头,眼窝微微的有些凹陷,当光线从上方直直照下去时,是看不清他眼眸的,就仿佛狭藏在黑暗之中,给人以阴鸷之感。
“相国,您没事儿吧?”
隔着屏风,李儒试探性的问着,语气里透着几许关忧。
看着眼前哭泣的两个妹子,她两的身体匍匐在地,雪白的肌肤因畏惧而颤抖得厉害,想来是格外的怕我。
宁武刚想说些什么,一大堆记忆忽地涌入脑海,没有任何陌生,就像是与生俱来。
…………
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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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关东诸侯造反了!
之前逃走的曹操,在陈留聚众起兵,号召天下诸侯共讨董卓,响应者不计其数。诸侯会盟之后,以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曹操任代理奋武将军,破虏将军孙坚为先锋,进兵汜水关,来势汹汹。
李儒汇报完战况,宁武也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最近的时间线。
去年四月,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掌权,与司隶校尉袁绍合谋诛杀宦官,而何太后不肯下诏,于是何进、袁绍私招董卓领兵进京,以此逼迫何太后。
董卓得知,即刻动身。
八月二十五,大将军何进为宦官谋杀,麾下袁术等人趁此攻杀宦官。何进部将吴匡联合董卓之弟董旻攻杀了车骑将军何苗。
二十八日,董卓在北芒山下找到天子,迎回宫中。
两天之后,董卓在朝会上提出废立之事。
翌日,陈留王刘协登基。
此后,董卓一路升迁,自拜相国,封郿侯,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特权,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
正月十二,李儒毒杀刘辩,关东诸侯以此为由,兵锋直指洛阳。
宁武也是在这个时候,穿越而来。
换上宽大的衣袍,宁武去往议事大堂。
此时正值夜深,议事的厅堂里灯火通明,两排分列,坐有诸多将领,身穿甲衣。
董卓来了,诸将皆是起身拱手,口中呼道:“见过相国。”
如此大的阵仗,宁武下意识的想要退却,这些将领一个个角目泛狠、凶神恶煞,显然都不是善茬,要是让这些个豺狼之徒知道眼前的董先生是冒牌货,定会把他给五马分尸。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穿越成了董卓,宁武也只能硬着头皮,让自己尽可能的融入董卓这个角色。
重新落座之后,麾下头号谋士兼女婿的李儒向诸将说明了情况。
关东诸侯来势汹汹,又以‘江东猛虎’孙坚为先锋,当务之急,就是遣一大将,镇守汜水关。
此时,坐下有一人豁然起身,面向董卓抱拳,声音雄浑有力:“父亲勿虑,关外诸侯,某视如草芥;愿提虎狼之师,尽斩其首,悬于都门。”
宁武目光看去,只见此人身形高大,足有两米以上,头戴紫金冠,身穿狻猊连环甲,眼神中丝毫不加掩饰,显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和傲气。
此乃何人?
我儿,五原吕奉先是也!
当初董卓入洛阳,会战并州刺史丁原,以金银、赤菟诱吕布,杀死丁原。之后,董卓收吕布为义子,兼领并州军队。
这边吕布话音刚落,对面的西凉将领中,也有一人站起,声如洪钟:“杀鸡焉用牛刀?不劳吕将军亲往。吾斩众诸侯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视之,其人身长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乃关西人也,姓华,名雄。
华雄很猛,算得上当世一流猛将。
只是结局不好,正史里给孙坚送了人头,演义里给关二哥涨了经验和声望。不管是正史还是演义,去了就都是白给。
所以宁武没有答应。
他的目光在堂内巡视。
头马吕布倒是实力强悍,但虎牢关才是他的战场。
再看西凉军的胡轸、李肃、赵岑等人,陷阵杀敌还行,却绝非统兵之才,根本不足以与那头江东猛虎抗衡。
目光落到洛阳将领这边,以吴匡为首。
何进死后,若不是吴匡和董旻里应外合,可能董卓想收服洛阳军队,仍需不少时间。于是,董卓封了他左将军的军衔,用以收买人心。
吴匡对此感恩戴德,发誓要为董卓肝脑涂地。
至于话里的真假,估计也就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吴匡身后站有一名青年,五官俊朗,眼神坚毅,身躯挺拔,如似青松。
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宁武不由的有些好奇起来:“左将军,站在你身后的这位是……?”
听得董卓发问,吴匡起身拱手回道:“禀相国,此人名为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之前在大将军府担任武猛从事,如今亦在卑职帐下听用。”
董卓死后,张辽才投的吕布。
这点宁武倒是知晓,他看向这个注定不会平凡的青年,问他:“张文远,可敢领兵去守汜水关?”
站在吴匡身后的张辽对此稍愣,他如何也没想到,董卓竟会点他这么个无名小辈,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所以回答得格外响亮:“愿听相国吩咐。”
华雄见状不乐意了,哼哧起来:“相国,就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前往,恐让关东诸贼笑我们无人!”
要是让吕布去,华雄也就认了,可这个叫张辽的小儿,凭什么!
“吾意已决,尔等不必再说。”
宁武大手一挥,拿捏着董卓的口吻,加封张辽为骁骑校尉,统兵两万,星夜奔赴汜水关。
第二章 行刺
董老大的威势不用多说,经过这些年的征战,手下诸将对他是又敬又畏,凡是董卓拍了板的事情,没几个敢不怕死的继续硬刚下去。
会议散后,诸将各自退去。
作为头号谋士的李儒跻身上前,言语间似是有些不解:“相国,那张辽名声不显,之前也没见过他的手段,您实在没理由派他前往。私以为,委派华雄会更加妥帖一些。”
华雄到底是西凉嫡系出身,本事也是有为人知。
宁武瞅了李儒一眼。
说来也怪,这个正儿八经的女婿,从来不管董卓叫爸爸,只是称谓主公或者官职;反倒是新收的义子吕布,‘父亲’喊得比谁都勤快。
照剧情发展下去,董卓早晚会死在这个义子手里。
宁武心里明白,可若就此杀之,且不论难度系数之高,也实在有些可惜。毕竟是公认的三国第一猛男,虎牢关也要靠他撑撑场子。
至于张辽么,李儒不明白很正常,宁武心里有数就行。
“贤婿啊,此事吾自有分寸,你且放心,有张辽守汜水关,孙坚他攻不下来。”宁武说得很是自信,即使名将年少,也远非常人能比。
听闻此话,李儒狭促起了长眸。在他的记忆里,董卓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张辽,如今却如此笃然的断定张辽之才。难道说,董卓的情报,还对自己藏了一手?
与此同时,宁武也瞧了眼身旁这位面色阴晴不定的首席谋士,他可是知道,汉末的三大毒士里,他的这位女婿可是榜上有名。
假装咳嗽两声,宁武说要回去休息。
李儒回过神来,躬身相送。
重新回到卧室,宁武这会儿的心情和方才初醒时,完全是两个感觉,犹如天上地下。
他趴在床上,昨夜临幸过的两个妹子**着娇躯,小心翼翼的给董卓捶背,肤白赛雪,给人以无限遐想。
换做以前,是个男的也顶不住这个啊!
宁武的枪倒是挺了,可就是没有再战的欲望。
他睡不着!
穿越的事情,某点小说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只是这运气实在太背,哪怕穿越成刘璋、陶谦这些庸碌之辈也好啊,偏偏却是已经天怒人怨、人人喊打的董太师。
这开局,太难了。
不知何时睡着,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宁武伸了个懒腰,在两个妹子的服侍下换上相国衣袍。期间,他也得知了这两妹子的姓名,一个叫青玉,一个叫红夙。
她二人本是宫廷侍女,董卓夜宿皇宫时,玩过许多后宫妃嫔,侍女也有不少遭到祸害,这些被董卓宠幸过的女子,大多没有下文,只有她两被董卓带回了府邸。
打开房门,春日里的阳光洒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
守在门外的甲士行礼抱拳,喊了声‘相国’。
宁武微微点头。
踏步下了台阶,刚走到庭院,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径直朝着董卓跑来,笑起来时,眉眼弯成了月牙,写满了天真烂漫。
兴许是与董卓融合成功,宁武见到这幅场景后,竟也下意识的蹲下了略显臃肿的身躯,张开双臂,待到小姑娘冲进他怀抱里时,然后轻轻将她抱起,令人怖恶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宠溺笑容,连带着往日里粗犷的嗓门儿都变得温柔了起来:“白儿,怎么起这么早呀!”
小姑娘唤作董白,是董卓的孙女。
在此之前,董卓有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兴许是这些年杀戮太多,报应到了儿子身上,以致中途夭折,仅留下这么一个孙女,与董卓相依为命。
故而,董卓待她极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小孙女。
“阿翁,你前些天答应我的,今天要带我去骑大马!”小姑娘双手环着董卓那几乎快看不见的胖脖,眼中满是期待。
“好好好,咱们待会儿就去。”
宁武宠溺的捏了捏孙女儿粉嘟嘟的脸颊,笑着答应下来。
用过早饭,宁武带着董白出府。
府内管事备好出行车辇,四匹骏马齐驱,后面座位上铺有柔顺的软垫,坐在上面,肯定要比在马背上颠簸舒服百倍。
然而孙女想骑大马,宁武也只好作罢了乘辇的想法。
只见他将董白举上一匹黑色骏马,然后踩着结实的马凳,自个儿也翻上马背,坐在董白后面。
“出发吧。”
宁武大手一挥,朝着城外出行。
三百持戟甲士呈两条直线,护卫左右,一路威风凛凛。
路过城中大街,百姓们远远观望着这里,谁也不敢近前,眼神里的情绪千奇百种,有怨恨,有害怕,也有无助和可怜……
作孽啊!
宁武心中叹息一声,要是能早来几个月,也许就不会是人人喊打的局面了吧!
此时,一名身穿深色直裾的中年男人从前方急匆走来,甲士将他拦下,他便在原地大呼:“越骑校尉伍孚,有要事求见相国!”
宁武听得这话,摆了摆手,让甲士放行。
伍孚一路往前,边走边从怀中掏出一卷圆筒书简,口中说着:“方才下官截获了一封重要情报,请相国观之。”
宁武招了招手。
伍孚便躬低着身子,将圆筒举过头顶,脚下步子加快,心中却是跳动得格外厉害。
前进途中,伍孚还偷偷瞟了两眼董卓,见他身前坐有一名活泼天真的小女孩,心中忐忑的同时,亦是不由的高兴了几许:老贼,合该你今日受死。
来到董卓近前,伍孚将竹筒呈上,宁武刚准备伸手来取,却见伍孚以迅疾之势,从竹筒中取出一把锋利匕首,身躯从地面一跃而起,对着董卓的要害处直直刺去,怒目圆睁,口中暴喝如雷:“董贼,纳命来!”
宁武见状,心里陡然一突,合着我刚一过来,就遭遇了某国总统的待遇。
情况千钧一发,宁武却也不慌。
只见他果断出手,一把抓住伍孚的手腕,那柄透着寒意的匕首就再也前近不了分毫,接着,宁武右手一个大耳刮子过去,将伍孚扇翻在地。
宁武不仅继承了董卓的记忆,还继承了董魔王一身的武艺。
年轻时候的董卓膂力过人,常年身配两套弓箭,可以左右开弓,活跃在对抗羌人的战场,可以说是绝对的沙场猛将,战功赫赫。
如今即便不再年轻,却也绝非寻常之辈可以轻易刺杀。
第三章 小铃铛和小不点
伍孚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甲士的大戟将他叉在了地面,动弹不得半分。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身材臃肿的家伙,居然有如此灵活的身手,而且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够将他手腕扣住。
那一巴掌,更是差点将他抽昏过去。
“伍孚,谁指使你来行刺!”宁武脸色发黑,可怖得吓人。幸好方才伍孚没有冲董白出手,否则,真就不堪设想。
伍孚虽然失手被擒,却也没有任何惧意,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此刻听得董卓质问,他披头散发,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董贼,无人指使与我。你欺君罔上,迫害忠良,罪恶滔天已是罄竹难书,我恨不能杀你全家,以报国家!”
“杀我全家?很好。”
宁武气极而笑,心中涌起一股嗜杀的戾气,脸上布满怒色,当即传令下去:“将伍孚全家下狱,缉拿近几日所有与伍孚有来往的人员,押送回去交给李儒,让他好好查清此事。
“董贼,狗贼!奸贼!”
听得董卓不放过自己家人,伍孚登时破口大骂起来,不过在挨了甲士两个大耳光后,就没了动静,晕厥之后,被甲士直接拖了下去。
董白的小脸儿煞白,显然有被吓到。
试想,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马背上正高兴的时候,忽然瞧见有人跳起来拿刀刺杀祖父,那雪白的刀子就从她眼前经过,如此凶险的场景,不落下心理阴影才怪。
“白儿,吓到你了吧。”
宁武将孙女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董白确实是被吓到,但她还是仰头问起了祖父:“阿翁,刚才那个人是坏人,对吧?”
似乎这个答案,对她尤为重要。
然而,世间之人,不管男女老少,其实都很难用简单的‘好坏’二字去定义。只是看着小孙女那充满希冀的眼神,宁武郑重的点了点头,很是笃定的说着:“没错,想杀你翁翁的人,都是坏人。”
听得这个答案,小姑娘呼了口长气,似是有什么大事,放下心来。
之后,队伍继续行进出城。
宁武途中想了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得启用吕布来当保镖。虽说吕布也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但至少现在还比较忠心,有他守在身边,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伍孚今天失手,只能说是他本人的实力太菜,要是真来个猛人,宁武的命估计早就已经交代在了这里。
其次,今天的事情,也算是给了宁武一个教训,今后凡事都要多谨慎提防,不能再随意的相信他人。
出城来到城外驻营,营地里的士兵们正积极备战,扩充兵器,将囤积的粮草辎重抬上一辆辆运输车上。
战事将起,这也是董卓的意思。即便孙坚拿不下汜水关,关东诸侯也肯定不会就此退去,虎牢关才是通往洛阳的大门,所以虎牢关一战,在所难免。
走进军营主帐,诸将得知董卓要来,早已在此聚集等候。
“准备得如何了?”宁武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帅位置。
“回禀相国,军令已经传达下去,粮草辎重今日便可启程出发。”回话的是西凉军的都尉胡轸。
“那就今日出发吧。”
董卓点头说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乃行军惯例。
“父亲,孩儿还是那句话,关东诸侯吾视如草芥,只需予我一支兵马,定能杀得叛贼丢盔弃甲,您又何须亲往?”
人高马大的吕布抱了抱拳,兴许是投效董卓之后,并没能发挥出太多的本领,所以他急需建功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宁武自然是知道吕布的本事,三国武将排名争论了上千年,只有头号种子吕布,争议最少。
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干儿子,语重心长:“此番叛乱的关东诸侯少说也有十几路,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怎么也有几十万人。奉先虽然勇武,可联军之中也颇有能人,远非你一人可以破之,还是等些时日,随本相国一同出征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吕布也只好强压心头战意,暂时躬身领命。
“阿翁,我想出去玩儿。”
坐在董卓身旁的小姑娘轻拽祖父衣角,大人们说得这些,太过复杂,她听不懂,小脑袋也不愿去想。
宁武不愿约束了小姑娘的童真,宠溺的摸了摸她脑袋,笑着说道:“只能在这附近玩哦,别走远了。”
小姑娘点头‘嗯’了一声,从座位下来,一溜烟的就跑出了帐外。
她一个人在军营里走啊走,军中站岗、巡逻的全是士卒,找不到人说话,她也不恼,只觉得自由,哪儿都能跑上一跑。
也不知走了多远,她忽然发现有一道不同的光景,于是大为欣喜的跑了过去,好奇问着:“你在看什么呀?”
比她只高出半截脑袋的小女孩回过身来,她头上系着红绳,一双眼睛格外明亮,身上穿着由人特意改造过的紧身束袖小武服,脚下轻踩软皮靴,看起来很是英姿不凡。
“小不点,擅闯军中重地,你可知罪!”小女孩板起俏脸,学着他父亲的口吻,装作很是老成的样子斥责起来。
董白只觉得好玩,反问起她:“你不也在军中吗?你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了?”
“这不一样,我父亲是这里的将军,将来,我也会像他一样,成为战场上的将军!”小女孩将身板一挺,稍稍昂扬着脑袋,言语间满是自豪的语气。
“我阿翁也很厉害的!”
董白不甘示弱。
“我父亲能够在马上射箭,我亲眼见到他射死过这么大一头野猪。”小女孩比了个很大很大的手势,恨不得将天都装了进去。
“这有什么,我阿翁一顿就能吃好多头野猪!”
“你阿翁怎么可能这么能吃?”
“可他就是这么能吃呀!”
争论不下之际,小女孩使出了杀手锏:“我父亲敢捉蛤蟆!”
听到这个,董白果然噎住,甚至还顺着话赞了一声:“那你父亲是真的厉害!”
与她而言,仿佛蛤蟆就是这世间最为可怕的存在。
“对了,我叫小铃铛,你呢!”
“我叫董白。”
“董白不好听,以后我就叫你小不点了。”
“才不要!”
…………
…………
夕阳落下山坡,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吕布明天就会来相国府报道上班,董卓令人叫回孙女,准备回城。
翻身骑上马背,董白仍旧骑坐在祖父身前。
大手一挥,在甲士的开道下,董卓正式启程回府。
第四章 毒士荐毒士
前脚刚进府里,李儒后脚就跟着来了。
“相国,您受惊了。”
得知董卓遇刺,李儒微微躬低着身子,报以歉意。
宁武摆了摆手,通过今天行刺一事,他也算是明白了,看似已经风平浪静的洛阳城,仍然是暗流涌动,波诡云谲。
“查出是谁指使了么?”宁武问他。
李儒摇头,只道那伍孚嘴硬,独自扛下了所有罪责,根本套不出任何有用情报。
“这种人既然敢来,就肯定是不怕死的,你慢慢审,只要伍孚活着,有些人肯定比我们着急。”宁武摸了摸下巴茂盛的络腮髯胡,眼中闪动着如同狐狸一般的狡黠。
随后,两人聊到军事。
“半个月后,我将率军兵出虎牢关。你留下来,替我看着洛阳。”宁武淡淡知会了李儒一声。虽然前世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但好歹汲取了董卓的记忆,融汇之后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
至于洛阳这个抢来的后方阵地,宁武不得不防着一些,要是自个儿在前面跟关东联军打得死去活来,这些洛阳的公卿权贵在背后当搅屎棍,整些幺蛾子,难受得肯定还是自己。
所以必须得有个镇得住场子、而且极为可靠的人留下才行。
听得要自己留下,李儒当场表示反对。
董卓的斤两,李儒心里有数,虽说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亦是难得的雄才之主,但关东诸侯同样不是善茬。董卓手下除了李儒,又全是一群只晓得舞刀弄棒的莽汉,正面刚,或许还有胜算,要是对面动脑子,搞阴谋诡计,董卓这边肯定是死得渣都没有。
因此,李儒断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此事还请相国三思,您要征战,我断然不能离开左右。至于留守洛阳一事,可请三老爷出面坐镇。”李儒恳请说着,口中的三老爷,自然是指董卓的弟弟董旻,现任朝廷卫尉一职。
宁武对此微微摇头,董旻心不够黑,跟那些文臣耍耍嘴皮子还行,真要杀人放火,他下不了死手。只有李儒留下,让董旻配合,他才能安心洛阳后方。
董卓打定了主意,李儒仍旧难以放心,思来想去,终究是要放那个家伙出来。
“相国,我给您举荐一个人吧。”
李儒叹了口气,他知道,此人一出,自己今后,恐怕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以智谋独宠于董卓,可若是不让此人上来,董卓此番去往虎牢关,很可能会被关东联军吃得渣都不剩。
两者相较,权其轻。
“何人,比你如何?”宁武顺着话往下问了一句。
“此人姓贾,名诩,表字文和,武威姑臧人氏。现在我西凉军中任职虚衔,单论智谋才干,此人在我之上……”
李儒缓缓说着。
贾诩!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宁武心里头惊了一下,但凡看过些三国故事的人,估计没几个不晓得这家伙的大名,有名的‘毒士’之一,直接或间接的引起了天下战乱,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却是少有的善终之人。
“明日我便将他带来见您。”
李儒离开相国府邸的时候,眼神里明显黯淡了几分。
出府之后,李儒骑马出城,去了趟城西二十里外的夕阳亭。
驻守在这里的是中郎将段煨,段家是凉州有名的望族,“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就是段煨的同族兄弟。
得知李儒前来,巡视军营的段煨眉头一皱,这家伙来做什么!
见自家将军似有不悦,身旁副将凑到近前提议:“将军,要不然卑职去将他打发走?”
“你?”
段煨看了副将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给李儒吃个闭门羹,只可惜做不得。
且不论李儒这个首席军师的分量,单是相国女婿的身份,他就不能避而不见,毕竟老大董卓的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段煨亲自出去相迎,脸上一改方才的不悦,带着如同故人好友重逢时的笑容,格外灿烂:“哎呀,这是什么风,把李尚书给吹来了我这儿,我这小小军营简直是蓬荜生辉……”
李儒跟着笑了笑,尽管他心里很清楚,段煨这厮其实很不欢迎自己。
两人从寨外走进,一路上段煨的嘴巴就没停过。
“胡轸、赵岑那几个家伙,跟着太师在洛阳城里吃香喝辣。再瞅瞅咱们,天天在这儿喝西北风,咱们之前都是跟着太师东征西战的老部下,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我还听说关外贼子造反,已经快要打到洛阳,劳烦您去跟太师说说,让咱们也去捞口汤喝……”
听着段煨如同小妇人一般的抱怨委屈,李儒眼皮低敛,半只耳朵进,半只耳朵出,嘴上却是安慰起来:“段将军稍安勿躁,主公这般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将军只需耐心等候,总有大显身手的时候。”
段煨赔着笑,点头称是。
随后李儒说起此番来意,段煨对此也没有感觉奇怪,虽说自己是董卓手下的实权中郎将,但要让李儒不远风尘的跑来找自己,总之还差点火候。
贾诩则不一样,起初李儒将他‘寄养’在这里的时候,段煨还一度怀疑过是李儒想要从他手里夺权,故而安插的眼线。
后来接触久了,才明白这位被授以虚衔的‘平津都尉’是个满腹策论的高人。
说起来,也是同乡,
当初氐人叛乱,贾诩为了避难脱险,还冒充过段家子弟,说起来和段家也算有一定的因缘。
相熟以后,段煨对贾诩的才论叹服不已,同时心里也有点发怵,这个外表看起来格外普通的男人,对人心的揣摩,简直叫做可怕。
怪不得李儒会派人天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不杀他,也不放他走,就这样一直圈禁在军中。
这样的人,杀了可惜。
放了吧,又不甘心。
而且李儒是个什么样的人,段煨心里,多少都有些了解。
两人走了小会儿,李儒要去贾诩那里,出言婉拒了段煨陪同的请求,段煨对此也不强求,派了个士卒带路,引李儒前去。
第五章 贾诩
见到贾诩的时候,他正在给一匹浅褐色的马儿刷毛,单从体型上看,这匹西凉马算不上健壮,但贾诩刷得认真,从上至下一遍一遍的反复刷洗,极具耐心。
李儒走了过去。
带路士卒见状,很识时务的悄然退去。
来到近前,李儒看着背对自己还未察觉的贾诩,先开了口:“贾文和,你好歹也是个平津都尉,怎么在这里干起了养马的活儿?”
听得声音,贾诩手中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见真是李儒,速来古波不惊的眼神里此时亦是有过一丝诧色。
有些始料未及。
他笑着回答:“反正闲来无事,养养马也是一种乐趣。”
平津都尉只是虚设,军中大小事务,有他没他,都是照样进行。就连能调动的所谓‘亲兵’,也全都是李儒安排的眼线,这点,他尤为清楚。
“听说关东诸侯不安分,已经快要打到洛阳。李尚书作为董太师的首席谋士,不在近前出谋划策,怎么还有心思来我这里溜达?”
贾诩回过头重新刷起马来,脸上笑容依旧,同时也带有几分玩味。
关东诸侯叛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混迹军中的贾诩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可以,我是不想来的。”
看着眼前背对自己的男人,李儒叹了口气,“相国要我坐镇洛阳,他身边没人,我不放心,所以……”
说到这里,李儒顿了顿语气,才又说道:“我想请你帮忙。”
“请我?”
贾诩很自然的笑了笑,然后问起李儒:你就不怕我得了太师器重,爬到你的头上?
李儒对此显然是早有答案,要是不怕,就不会一直将你圈禁在这军中。
“如果你爬到我的头上,我一样会杀了你。”
哪怕,你曾救我一命。
李儒的语气风轻云淡,细狭的眼眸在夜幕下闪烁着阴寒的光。
初投董卓时,比他受董卓器重的人有很多,但如今,这些人,都不在了。
翌日,寅时的天空尚是一片漆黑。
皇宫嘉德殿上,一众朝臣已经开始向九岁的新天子作拜行礼。
其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如今所谓的朝会,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能够定锤拍板的人,估计这会儿正在自家的软塌上睡得正香。
不过没来也好,每次董卓上朝,都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天子唤了平身。
此时,殿外忽地响起一声响亮的通传:董太师到~
听到‘董太师’这三个字,殿内不少人心里皆是一抖,扭头向大殿门口望去,果然有一道体型雄魁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来到嘉德殿外,百官的鞋履整整齐齐摆在两旁,随身所携之佩剑亦是解下,暂交殿前卫士。
宁武瞅了一眼,视而不见的大步迈入殿内。
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他有这个权利。
董卓这一到,殿内氛围直线下降,瞬间冷清下来。再看百官们的脸色,就差没把‘害怕’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宁武大步向前,一直走到百官的最前列才停下步子,朝着坐在上方的天子拱了拱手,道了声:“臣拜见陛下。”
“卿家免、免礼!”
皇帝位置上的小天子唇齿打颤,小小的身板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去对视下方凶狠男人的眼睛,显然是怕极了董卓。
小皇帝的失态宁武收纳眼底,兴许是融合了董卓的灵魂,他对这个自己所立的‘天子’,心中并无任何情感,更谈不上‘敬畏’二字。
于是宁武转过身来,一双熊目扫过满朝群臣,然后抑制着腔调,沉声说道:“诸位,本太师于昨日遇刺,行刺者乃越骑校尉伍孚,好在本太师有神灵庇佑,已将其擒获,下狱严审……”
目光扫过之处,不少人低着脑袋,心里头怦怦直跳。
然而就在此时,有一人从臣列出来,面向天子轻压手中笏节,义愤填膺:“陛下,伍孚胆大妄为,竟敢当街行刺太师,实在罪不可赦,臣以为当斩首,夷灭三族,以儆效尤。”
众人看去,目光中有所不耻。
乃是位列前端、三公之一的司徒丁宫。
当初在废帝立新时,群臣怒积于心,只有丁宫最先表态,坚决拥护董卓。
之后,也因此得到董卓重用,视作自己党羽。
丁宫开了口,不少人随之附和起来,为了撇清和伍孚的关系,皆是要求处死伍孚。尽管他们都不喜欢这种趋炎附势的嘴脸模样,但眼下只有讨好了董卓,才能安稳健康的生存下去。
之前那些敢硬刚董卓的人,要么快马逃出洛阳,要么就已经转世投胎。
总的来说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即便是像杨彪、黄琬、荀爽等人,在见识过董卓的雷霆手段之后,此刻也保持了沉默,不落井下石,但也不敢出言替伍孚求情。
倒是有一人胆子颇大,出列向董卓拱手说道:“太师,此番行刺,乃伍孚一人之过,还请您大发仁心,恕其家人。”
宁武侧目看了此人一眼,头戴贤冠,身穿朝服,岁数已过半百,脸上饱经风霜,乃是任职侍中的名士蔡邕。
说起蔡邕,之前还有过一段故事。
董卓初次征召,蔡邕推病不肯前来,于是董卓以其三族为要挟,才逼得蔡邕老老实实的来洛阳任职。不过有一说一,董卓待蔡邕绝对够好,先是任命为代理祭酒,后又被举为高第,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
这份待遇,即使从汉王朝开国算起,也是少之又少。
众人等着董卓拍板。
宁武看了看丁宫,又看了看蔡邕,不说是也不说否,而是岔开话题,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眼下关东贼子作乱,本太师决定亲自率军讨伐。
“我等预祝太师,早日凯旋。”
群臣拱手齐呼,但在他们心里头啊,其实恨不得关东诸侯现在就打进洛阳,将这个压在他们头上的董魔王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宁武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他知道这些人中根本没几个真心实意,摆了摆手,道了声:“本太师不在洛阳的这段时日,尔等须尽心辅佐陛下,莫要让奸邪小人向陛下进献谗言。”
群臣拱手称是。
第六章 虎牢关,我来了
散了朝会,董卓最先从殿里走出。
待到董卓走了许久,朝臣们才三三两两的出了殿门,换上鞋履,望着那道已经远远消失于视野的身影,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快要出宫门时,一名青年将领跑来,跟随董卓身旁,微微喘气道:“叔父,听说您要率军讨逆,侄儿不才,也想随军效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董卓大哥董擢的长子,名为董璜,现任侍中,总领宫中禁军。
看着这个满怀希冀的后辈,宁武笑着说道:“侄儿啊,你可不能走。眼下,关外贼子作乱,洛阳城里的大臣也不安分,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要多长点心,好好看着这群大臣,看有没有人勾结叛党,想要里应外合。”
“别人我放心不过,董家后辈中,我是最器重你的。”
说着,还特意拍了拍董璜肩膀,大有一股重担交于尔身的意思。
董璜起初还有些不愿,但当他听到后面一句时,顿时觉得荣誉感暴涨,眼神放亮,当即抱拳笃然应下:是!
董璜的父亲董擢死得很早,所以董璜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二叔董卓混迹于陇西,后来董卓入伍,董璜亦是跟在身旁。
再后来,建功立业,驰骋疆场。
所以,董璜是打心眼儿里崇拜董卓的。
而董卓在儿子早亡之后,对这个侄儿,也是当半个儿子对待。
如今二叔开了口,说最器重自己,董璜心里自然是一万个高兴,也发誓一定要完成好二叔所交代的任务。
出了宫门,董卓踩着小凳坐上辇车,三百精锐甲士开道,义子吕布则骑着那头全球限量款超跑,提着长戟,护卫在侧。
队伍朝着相国府缓缓行进。
回到相国府的时候,李儒带着贾诩已经等候多时。
得知贾诩来了,宁武自是大喜过望,下了辇车,急忙忙的就去了府内大堂,想给贾诩留下一种礼贤下士的良好印象。
然则当见到真容时,宁武却不由的有些失望,无他,贾诩的相貌实在太过于普通,普通到甚至于有些老实巴交,扔进人群都不会显眼。
在宁武想来,但凡有能耐的人,都应该有异于常人的容貌特征。
就拿李儒来说,那双微微凹陷潜藏于黑暗的眼睛,就是他的独有特点,有时候还时不时的闪烁着冷光,像毒蛇一样,别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很不好惹。
再看贾诩,从头到脚,根本找不出一丝的特别。
可即便如此,宁武也没有小觑这个男人。
“哎呀,贾先生,久闻大名,今日相见,幸甚幸甚!”
宁武以极其热情的态度,上前握着贾诩的手,就像久旱逢甘霖,满是高兴和欢喜。
这种别开生面的‘握手’欢迎方式,贾诩显然很不适应,他想要抽出手来,可董卓的力气很大,根本不是他所能挣脱。
好在宁武没握太久,兴许是他也意识到了,古人似乎不太喜欢这种热情的交流方式。
之后,三人各自落座。
宁武问贾诩:“我要出征讨逆,贾先生怎么看?”
贾诩起身拱手,面带微笑:“相国率天威之师,关外叛军必不能挡。”
换做以前,董卓肯定是得意的哈哈大笑,说上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但现在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人叫宁武,他知道,这场仗肯定不好打。而贾诩作为一流谋士,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见解思路。
现在他却这样说,就纯属趋炎附势,瞎扯淡了。
“可有退敌之策?”
宁武又问一句。
贾诩很淡然的摇头,表示自己没那本事。
宁武知道,这家伙摆明了是不想合作。
看来,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既然你不合作,我也不惯着你。
宁武当下就有了决断。
“听说贾先生喜欢养马,本太师这里也暂无空职,就劳烦先生屈尊,先替我养养马吧!”
听到这话,贾诩却也不怒,笑着领命称是。
另一边的李儒似是有些着急,连忙向董卓使起眼色,暗示眼前这位可是大才,你不供着,至少也不能太辱没了人家。
宁武呢,全当没有看见。
数日之后,前方传回捷报。
驻守汜水关的张辽先是阵斩了鲍忠,然后又大破孙坚,并于夜间追击战中,斩首其部将祖茂,大获全胜。
孙坚连克不下,诸侯联军只好改道虎牢。
消息传入洛阳,有人欢喜有人愁。
憎恶董卓者,心中纷纷咒骂张辽助纣为虐,宁武对此则是尤为高兴:好张辽,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之后,派人嘉奖张辽,同时整顿军备。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宁武告别了小孙女,翻上马背,亲率大军出发。
从洛阳到虎牢,两百里左右的路程,五万大军一路浩浩荡荡,用了五天时间,便抵达虎牢关内。
而此时的关东诸侯,已在关外二十里安营扎寨,搭起的营帐连成长龙,绵延无尽。
据称,诸侯联军号称六十万众。
听到这个数字,守着虎牢关的李蒙很方,所以他连夜写了急报,告予董卓,急需增援。
没过几天,董卓就出现在了李蒙眼前。
作为董卓的老部下,在平羌乱时,李蒙就已经跟着董卓冲锋陷阵了。自家老大的能耐,李蒙心里清楚,如今看到老大亲率五万大军前来,身边还站着那位号称‘塞北飞将’的天字第一号猛人,李蒙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他先是恭恭敬敬将董卓迎入关内,然后将所得情报详细报与自家老大,最后表示:“有您亲自坐镇,关外鼠辈,不足为虑。”
话倒是说得好听。
宁武笑笑也就过去了,要是真的不足为虑,他就不会亲自带兵来这虎牢关了。
按照原先历史的进程,董卓是守不住虎牢关的,撤出之后,放了一把大火,烧了洛阳,然后……迁徙长安。
之后,董卓在长安城里沉迷酒色享乐,彻底沦为死肥宅,最后死在了自己的义子手里。
——也就是现在旁边站着的这位猛将兄。
宁武不想重蹈覆辙,他想尝试着把这历史的车辙往旁撬动一些。
所以,他来了。
第七章 杀鸡焉用牛刀
翌日清晨,天气大好。
一名青年将领带了几百小卒,从诸侯联营出发,一路来到虎牢关下。
自关东诸侯将大营驻扎下来,几乎每天都会派人去虎牢关下搦战,以示威风。
这名骁将也不例外,他先是在关下左右溜达一阵,像是示威一般,然后才勒住胯下坐骑,手中长枪向上一指,气焰尤为嚣张:“虎牢关上的鼠辈们,你家俞涉爷爷来了,识相的就早些开城投降,兴许还能免去尔等一死!”
关内。
睡得正香的宁武,被外边的声音吵醒了。
吵醒他的,不是俞涉的叫战,而是手底下的一众将领。
俞涉前来耀武扬威,一众跟随董卓前来的武将自然火冒三丈,偏偏董卓昨天已经下令,他不点头,任何人都不准擅自出关迎敌。
诸将之中,董老大的话,比圣旨还圣旨。
于是,他们跑来求见董卓。
门一打开,外边哗啦啦涌进来十几号人,霎时就快要将宁武歇息的这间小屋堆满。
“父亲,关外贼子欺人太甚!孩儿乞命,出关斩将!”吕布声音的辨识度很高,加上他个头出众,宁武最先听到的就是这个义子的声音。
接着,就是华雄的粗犷嗓门儿:“主公,我还是那句话,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小贼,怎劳烦飞将军前往?有我华雄足矣!”
其他将领亦是不甘示弱的大声请命,就连守将李蒙也跟着掺和进来。
之前,关东诸侯天天派人来关下搦战。
李蒙心里倒是很想下去交手,但转眼一想,主公将如此重任交予自己,万一贼军有所奸计,岂不是对不起主公信任。
所以硬是按捺住脾气,一直憋屈着没有下关。
如今董卓亲自坐镇,李蒙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也想着在老大面前好生表现一番。
关外叫喊了一阵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没能等到城门大开,俞涉停止了在口头上的谩骂行为。
看来,今天也注定和往常一样,不会有人出来应战。
关上的这些人啊,可真是怂蛋!
俞涉颇为不爽的腹谤一声后,招呼着手下小兵准备回营。
就在此时,有声音传入双耳。
嘎嘎嘎~~~
这是城门打开的声音!
俞涉回头望去,只见一骑飞奔杀出,手提九尺凤嘴刀,骑一匹灰褐骏马。
“看来,我运气不错。”
俞涉自信一笑,扬名立万,就在今日!
于是,他叫住了准备撤离的手下小卒,重新立住阵脚,然后手中长枪一攥,拍马急速前冲,准备干掉这个敢于出来迎战的敌将。
两人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进。
很快,交锋在即。
俞涉抢先出手,长枪递出,带着他体内涌动的兴奋和张狂,迅疾刺向敌将心窝要害,同时口中带有胜利者姿态的高喝起来:“记住,吾名俞涉!”
在他看来,还未出手的敌将,是根本挡不住自己这一击的。
而让敌将在死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足以让其瞑目。
然而回答他的是——
一股强猛而凛冽的风!
危险的气息顷刻间笼罩住了全身,动弹不得。手中刺出的长枪,竟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就这?”
他好像听到了那个男人的不屑。
俞涉很愤怒,然而这股愤怒并未持续多久。
凤嘴刀从天灵盖下去,如同切菜一般,将马背上的俞涉斩劈成了两截,血水如同水管爆裂一样的四面溅射,场面一度惊悚至极。
哐啷~
铁质的长枪落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马背上的俞涉,左右分成两半。
一片哗然之后,城关上响起了阵阵欢呼,憋屈了这么久,终于以牙还牙。
而俞涉手下的这些小兵,浑身发寒,根本不敢上前去抢回那两截尸首,扔了旗帜,只顾拼了命的往回逃。唯恐那个家伙追上来,也将他们也一阵刀劈活砍。
实在太可怕了!
…………
联军大营。
相较于虎牢管里的气氛紧张,这里人数虽多,却是一片祥和。
今天也没什么不同,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诸侯们意识明确,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抵拢虎牢关外,即使之前在汜水关吃了个小亏,那也只是个别例外,只等董卓一到,就能展开决战。
然后打进洛阳,勤王救驾。
最后,坐等分功,升官发财。
这大抵就是诸侯们对于此次讨伐战的美好愿景。
袁术坐在帐内,已然是喜上眉梢,想着获胜以后,会封什么官职,现在他已经是后将军了,再往上……
嘿嘿嘿!
袁术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亦是无比豪迈。
纵观天下英杰,唯我袁公路一人而已!
可就在袁术沉浸在美滋滋幻想中的时候,那些随着俞涉出行的士卒逃命回来了,同时带回一个消息。
俞涉将军,被人斩了!
袁术起初是不信的。
俞涉虽不算他手下头号打手,可本事还是有的,怎么会无端端的被人斩了呢?
定是胡说!
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袁术怒了。
倒不是为了俞涉的死亡,而是觉得自己的脸面受到了侮辱。别人去就没事,偏偏在我这里出了状况,是说我手下无能,还是看我袁术好欺负来着!
总之,袁术的火气很大。
此时,盟主老哥袁绍派人来请。
袁绍和袁术的老爹都是袁逢,袁绍庶出,也就是小妾或者婢女所生,后来过继给了伯父袁成,他和袁术的关系就从兄弟,变成了堂兄弟。
当然,私底下袁术是很瞧不起这位大哥的。
但如今,袁绍是盟主,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
来到议事大帐,其他各路诸侯皆已到齐,看来确实是有大事发生。
袁术的位置就在袁绍的左下方,这也足以说明袁术的重要地位。
人已到齐,袁绍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诸位,方才接到消息,董卓已经抵达了虎牢关内。”
此消息一出,帐内众人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面露喜色,显然十分高兴。因为他们想要的,就是和董卓展开决战。
“盟主,那还犹豫什么,速速点齐兵马,杀进虎牢关吧!”
性情燥烈的公孙瓒豁然起身,大有立马就去点兵攻城的态势。
袁绍还未开口。
此时,有小卒来报。
“禀盟主,营外有敌将叫战,自称华雄。”
第八章 看我上将潘凤,给大家整个绝活儿
华雄?
袁绍等人不由的面露疑色,且不论华雄的名声不显,按理说,他们天天派人去虎牢关搦战,也没见有人出来。
哦对了,今天该谁派人去虎牢关叫战来着?
袁术。
于是,众人将目光投来。
而袁术在听到‘华雄’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俞涉就是死在了这厮手上,现在居然还敢跑到他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袁术决定派人去狠狠教育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王猛,你去给我斩了华雄!”
伴随着袁术的一声怒喝,在他身后的高大将领拱了拱手,道了声‘领命’,大步走出帐外。
王猛是目前跟在袁术身边的最强将领,袁术对他也很放心。
据传,当初阜陵闹山贼的时候,王猛曾单枪匹马的上山剿匪,一番厮杀之后,王猛提着贼头的首级下山,一路淡然自若。
此事一度在九江郡内沸沸扬扬,传入袁术耳中后,后者更是花重金将其收入麾下。
在袁术看来,以王猛之勇,对付一个区区华雄,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一通鼓声未毕,就有令卒来报。
王猛将军被华雄斩了!
听到这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满怀信心的袁术手中酒水一抖,心里也跟着滴血,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一定是华雄使诈!
众人将袁术的失态看在眼里,且不论对方耍诈与否,反正王猛是肯定凉了。
袁绍只好再问:还有何人,敢去应战。
“末将愿往!”
视之,乃兖州刺史刘岱麾下将领,许龚是也。
袁绍当即令其出战。
不到片刻,令卒又来禀报,许龚也被华雄斩了!
众人为之大惊。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折了两员将领,再想派人出战,可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别功劳没捞着,反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无人应战之际,冀州刺史韩馥勇敢的站了出来,说出了那一句震惊四座的话语:我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不一会儿,身躯魁梧的潘凤被叫到了盟军主帐。
得知要去会战华雄,潘凤对此表示,凭我手中一杆大斧,杀华雄不过探囊取物,容我去去就回。
说完,豪气万丈的大步走出。
外边的擂鼓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坐在帐内的韩馥根本没有担心,只见他端起面前的酒盏喝了口酒,颇为得意的捋须说道:“本来吧,我是想用潘凤来对付吕布的,如今华雄来闯,既然诸位拿不出人来,那我就让他提前给大家整个活儿吧!”
这里还在吹嘘,外边的鼓声很快停了。
令卒入帐来报。
韩馥得意的问:“怎样,潘凤是不是已经斩了华雄?”
令卒答:潘凤也被华雄斩了。
于是乎,方才还夸夸其谈的韩刺史两眼一瞪,顿时间天旋地转,只觉得天塌地陷,也不管众人在场,往桌上一趴,悲呼号啕起来:我的冀州上将哟!
众人见状,不管是出于道德还是出于面子,皆是好言安慰了韩馥一波,当然,也有个别的幸灾乐祸:让你装逼,这下爽了吧!活该!
潘凤一死,就更加没人敢让自家小弟出战。
作为盟主的袁绍对此很是愤懑,几十万人,难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此时的华雄,也是这般想的。
“可惜我上将颜良、文丑未到,若有一人在此,哪会怕他华雄!”
袁绍握拳锤在桌面,语气尤为愤慨,像是在给自己台阶,又像是在暗示众人,除了他麾下的颜良、文丑,你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激将之下,果然有人挺身而出。
只听得其人喝上一声:“某虽不才,愿斩华雄头,献于盟主帐下。”
声如巨钟,面如重枣,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
光这外表,就已然不俗。
有人问:“公孙将军,此乃何人?”
站在公孙瓒的身后,其他人自然默认是公孙瓒的部下。
于是公孙瓒起身介绍:“此人名唤关羽,乃我好友刘玄德的结拜义弟。”
“刘玄德,莫非是昔日破黄巾的那位?”
接话的人是曹操,似乎有所耳闻。
公孙瓒点了点头,想不到这里还有识货之人,于是又引出身后的第二位人物,面如冠玉,有一双大耳垂的男人。
“这位,便是刘备刘玄德了。”
面对众多大佬,刘备却也不怵,先是有礼貌的躬身行礼,然后自报家门:“汉室末胄、涿郡刘备,见过诸位将军。”
汉室末胄,也就是汉室后裔子孙的意思。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问道:“你说你是汉室子弟,祖上何人?”
刘备侃侃而答,乃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对于这番说辞。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眼下正处于讨董的特殊时期,作为盟主的袁绍清楚,内部不能搞出乱子,更何况人还是公孙瓒引出来的,于是最先表态:“原来是汉室宗亲,失敬失敬。”
然后叫人搬来座位,让刘备坐下。
这也算是承认了刘备身份。
其他人见状,也没什么好说。
管你刘备是不是汉室宗亲,这对他们而言,影响不大。
但有个人就很不爽了,公然讥讽一声:真是什么瘪三、痞赖,都敢来冒充皇亲国戚。
这个人就是咱们的后将军袁术。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世家出生,家族显赫,对刘备这种‘不靠谱’的草根宗亲,打心眼儿里是瞧不起的。
听到这话,刘备也不恼,只是笑笑。
随后,话题又回到了刚刚的问题上。
关羽想要出战,袁绍心里是很高兴的,于是问他,现居何职。
关二哥对此也不隐瞒,如实回道:“和大哥一起,充当马弓手。”
这话落入袁术耳中,正愁没地方撒气,顿时就来劲儿了,面色一变,手指着关羽大声喝骂:“你这家伙,欺我帐内无将耶!来啊,给我打出帐去!”
身后几名亲兵作势就要动手。
关键时刻,曹老板出面了:“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肯定有所本事;不如先让他出马对敌,如果不能取胜,再行责罚也不迟的。”
说着,曹操将目光看向袁绍,希望这位老哥能给点支持。
袁绍则显得有些为难:“让一弓手出战,肯定会被华雄耻笑。”
曹操却说,此人仪表不俗,华雄怎知他是弓手?
众诸侯瞧他不上,关羽这会儿也来了脾气,当众立下誓言:“如果不胜,请斩某头。”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又找不到其他将领出战,袁绍就只好选择默认。
之后,曹操让人热酒一杯,亲自敬给关羽。
“酒且斟下,某去便来。”
没接曹老板递来的美酒,关羽一捋长髯,提着青龙偃月刀,大步迈出营帐。
第九章 关羽的马,没我的快
诸侯联营外。
风儿卷起黄沙,轻轻刮过脸庞。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连营,华雄骑在马背,脸上不见惧色,反有一丝不屑。
地面,斜躺着三具尸体,了无生息,流出的血水渗进泥土,只留下一滩刺目的殷红。
在华雄看来,方才的三个对手,也就最后出来的那个潘凤有些本事,不过也就仅仅是有些罢了。
等了许久,仍旧不见下一个对手。
华雄有些不耐烦了,催马上前几步,朝着在营寨楼上那些个如临大敌的联军士卒,扯开嗓子吼道:“喂,你们的人呢,这都多长时间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要是没有,那就趁早滚蛋!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华雄的吼声传进了联军士卒的耳中,不少人吓得面露土色,警惕的看着下方,唯恐他一言不合的就莽冲过来。
因为这个提着凤嘴刀的男人,实在太强了!
营寨大门处。
领了坐骑的关羽抵达门口,他看着紧闭的寨门,微微蹙眉的同时,亦是朝那看门士卒吩咐一声:“将门打开。”
兴许是见过了方才的惨烈场面,守门卒有些不忍:“这位将军,那华雄实在厉害,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吧……”
关羽冷冷看了此人一眼,置若罔闻,仍然只有两字,坚定无比:开门。
守门的士卒无奈,只得将门打开,心中暗自叹息:哎,又是一个白送。
营寨大门缓缓打开,关羽在士卒们的万众瞩目下,催马而出。
见到有人出来,原先有些不耐烦的华雄顿时又有了精神,不怕人来,就怕人不来。
他提起插在地面的凤嘴刀,看向这个从联军营寨出来的长髯红脸将,照例喝问起来:“来将先通姓名!”
“某乃关羽关云长!”
虽然没有名气,但关羽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既是尊重对手,也是为自己扬名。
然而当华雄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骤然一变,如同避瘟神一样的摆了摆手:“去去去,你回去换个人来,老子不跟你打!”
倒不是怕了关羽,而是来的时候,太师有过交代,在关东联军中,有四个人不准交手,关羽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遇见,退就是了。
否则,不论胜败,皆照军法处置。
华雄暂时还不想走,可又不敢违背董卓命令,所以才想着叫关羽换个人来。
然则。
关羽是何等傲气之辈,他本就在帐内受了奚落,如今又听敌将叫自己换个人来,这摆明了是瞧不起自己。
如此欺人太甚,关羽能忍?
答案是不能。
于是,卧蚕眉一挑,浑身杀意猛涨。
青龙刀怒拍胯下坐骑,吃痛的马儿四蹄奋起疾驰。
关羽已然发起攻势,华雄见状,心中郁闷,如步惊云似的大喊起来:“喂,你不要过来啊!”
然而华雄越是这样喊,关羽心里就越是怒气翻涌。
他觉得,华雄这是在故意侮辱自己。
所以今天,必须得宰了这个家伙!
眼瞅着关羽杀奔近前,华雄实在是没得法了,怒吼一声:“恁你娘的,老子真是遇得到你!”
然后,联军士卒就看见了如同做梦似的一幕,刚才那个还大显神威的敌将,此刻,竟头也不回的——跑了。
没错,就是跑了。
灰褐的西凉大马扬起一溜烟的灰尘,留下一道疾驰而去的背影。
华雄就此退走,关羽却不肯放过。
还没打就逃,这算什么?
于是,穷追不舍。
…………
我叫华雄,现在关老二在后面提刀撵我,但我一点不慌,因为他的马——没有我快。(#^.^#)
————
一连追出十几里路,前面的华雄渐渐跑没了踪影。
而关羽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那叫一个怄气。谁叫自己胯下的马儿不争气,可谁又叫他只是个普通马弓手,袁绍肯定不可能给他宝马神驹,有匹能骑得动的就算是给足了面子。
实在追不上了,关羽也只能心有不甘的勒马回头,打道回府。
跑了好一阵后,见关羽没再追来,华雄喘了口气,这才放缓了速度,同时恨恨骂上一声:“要不是有太师的命令压着,老子今天非干死你丫不可!”
两人在这里分道扬镳,联营大帐里的各路诸侯却是抓心挠肺。
外面的鼓声停了很久,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消息,好不容易令兵前来通报,结果把看到的情况一说,诸侯们又全傻眼儿了。
华雄一听关羽的名字掉头就跑,而关羽还敢在后面穷追不舍。
这算什么?
就在众人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关羽回来了。
没能提来华雄的首级,但好歹也算赶走了华雄,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赢得莫名其妙。
但依结果来看,总算是胜了。
胜了,就不用受罚。
曹操重新端起了那杯酒,敬向关羽。
关羽本不想接,可大哥刘备投来眼神暗示,他只好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这杯酒。
很冷。
饮完酒后,关羽上前两步,拱手向袁绍请命:“盟主,下次搦战,某愿打头阵。”
他一定要和华雄斗上一场,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否则,捡来的便宜,根本不算本事。
关羽肯主动请缨,袁绍自然是一万个答应。
另一边,华雄回到虎牢关内,下马之后直接去面见了董卓,将今天的战绩作了详细汇报。
连带俞涉,一共斩杀敌将四人,要不是突然杀出个关羽,可能斩首的数目将会更多。
“嗯,干得不错。”
宁武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面对董卓的夸奖,华雄其实并不高兴,他忍不住的问道:“太师,末将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我退避关羽,还有你说的典韦、张飞、赵云。”
弄不清楚这个,估计这几天都睡不踏实。
“因为这些人呐,应该都比你强。”宁武也不怕打击华雄自信,今天要不是他严令下去,估计这会儿华雄的人头,就已经摆在了联军营帐。
比华雄强?
听到这话,旁边的义子眉头一挑,眼眸中蕴含起滚滚战意。
华雄更是一万个不服气了。
还没打过,怎会知道!
“太师,今天您也别赏我了,我只求你一个事儿。”华雄极为直率的说着。
宁武没有做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对上关羽,众目睽睽之下,我灰溜溜的跑了,估计在贼军那边已经沦为笑柄。所以,下次交锋,末将请求第一个出战。”
华雄大声说着,如果能第一个出战,他就能点名关羽,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斩杀,找回他丢失的颜面。
宁武想了想,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可。
第十章 兵临虎牢关
两日后,袁绍点齐大军,兵临虎牢关下。
数十万兵马行进如潮,脚下踏动的步伐声,好似雷动。山野平原间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全是士卒身影,以袁绍所在的位置为中军,各路诸侯依次展开,袁、曹、张、王等旗帜屡见不鲜,旌旗蔽日数之不尽,尤其是在中军显眼处,左右各竖有一杆大旗。
左书:讨伐国贼
右书:匡扶汉室
狂风刮得旗帜在空中呼呼作响。
今天的风儿,也甚是喧嚣。
早有士卒将消息禀报董卓,宁武换上甲胄,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亲临城头。
站在虎牢关上,宁武双手抵住城垛,身躯前倾,目光远眺而去。
以前只在三国类的游戏里指挥过千军万马,那时候也没觉得有太多的感觉,游戏里所谓的‘千军万马’,说白了,也不过只是一堆数字而已。
如今,他真的成了真正的守军指挥官,前来攻城的敌军犹如潮水,黑压压的一片,好像一眼望不到尽头。
正应了那句话:黑云压城城欲摧。
见到如此庞大阵仗,可能这会儿许多守军士卒的心里,都在打退堂鼓:这么多的敌军,咱们真能守得住吗?
有这种念头的,远不止守军将士。
在抵达虎牢关后,望着这高达十余丈的巍峨雄关,袁绍等诸侯也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他,太过险要耳!
《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
此关南连嵩岳,北濒浊河,山岭交错倚为屏障,自成天险。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此处,再也形象不过。
想要强攻夺关,估计就只能靠将士们的尸体去堆了。
“董卓,你欺君罔上残害生灵,倒行逆施杀戮忠良。今吾率正义之师讨伐,尔还不束手就擒!”
作为联军盟主的袁绍发表了讨伐宣言。
“讨贼,讨贼!”
袁绍话音落下,曹操又是振臂一呼。
讨贼!
讨贼!
有了曹操带头,身后的数十万将士群情激奋,高举手中兵刃,无数的吼声,直冲虎牢,犹如夏季乌云里密布翻涌的沉雷之声。
听着将士们的呐喊,袁绍及其他诸侯皆是面有得色,有如此雄师,虎牢关安愁不破?
待到联军士卒的吼声过去,宁武重新调整心绪,说不虚,那是不可能的。但作为主帅,他要是都怂了,手下将士就会更没信心。
“袁本初,你以为凭这些土鸡瓦狗就能赢我了?”
宁武冷笑一声,“当年本太师不计前嫌,任你为渤海太守,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袁绍不买账,怒色叱道:“董卓,你这乱臣贼子,祸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双方你来我往,一番口水战后,终于进入正题。
关羽骑马出战。
只见他来到阵前,左手捋长髯,右手单提青龙刀,虚眯丹凤眼,继而朝虎牢关上猛然一喝:“关上贼子,可敢与某一战!”
单这一声威喝,就有磅礴无尽的气势。
各路诸侯见状,皆是在心中暗自叫好。
关上的宁武一眼就认出了关羽,虽然此时的二爷还没配备独有的绿帽鹦鹉袍,但光是这红脸长须青龙刀,就已经不用猜了。
“太师,你答应过末将,让我第一个出战。”华雄最先请命,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还没找关羽,这家伙反倒自个儿先送上门来。
宁武没想到,袁绍起手就放大招。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华雄顿时大喜,抄起凤嘴刀,直奔下楼,骑上宝驹出关。
华雄下了城楼,宁武向旁边的义子吩咐:“奉先,待会儿交战时,你留些神,万一华雄赢不了,也别让他折了性命。”
究其原因,还是自个儿手下猛将太少。
吕布微微点头,说了声知晓。
城门打开,吊桥落下,华雄单骑飞奔而出。
见是昨天的落跑敌将,关羽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小腿用力,一夹胯下马腹,径直奔冲而去。
华雄也不怵,提刀就上。
“昨天你好运逃过一劫,今天,我必定取尔首级!”
两人的想法在此刻竟出奇的一致。
中军旌盖处,有人用手指前方:“盟主,此人便是华雄。”
袁绍登高而望,观华雄身形魁梧,看起来好像是有几分勇悍。
然而旁边不远的一个粗犷青年却有不同意见,语气甚至有些鄙视:“切,这厮根本不是我二哥的对手。”
旁人观之,豹头环眼,虎须倒卷,乃是刘备的结拜三弟,张飞。
听到这番言论,不远处的冀州刺史韩馥觉得很是不爽,毕竟他的上将潘凤,就是折在了华雄手里,于是不满的讥讽一声:“说得容易,华雄能斩我上将,你以为是寻常之辈?你二哥昨日能够回来,不过是撞了好运罢了。”
买一送一的袁术同志对此尤为赞同。
“不信?那就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着吧!”
张飞反怼了回去。
他的嗓门儿很大,以致附近不少人都听到了他的言论。
眼瞅着吵架有升级的趋势,刘备赶紧当起和事佬来,主动向韩馥赔礼:“愚弟鲁莽,韩刺史大人大量,不需与他一般见识。”
得了刘备的台阶,韩馥哼哧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阵前的两人,已经展开交锋。
华雄力贯双臂,双手提起凤嘴刀朝关羽的脖颈狠狠砍去。
他想一合搞定,斩下关羽人头。
可关羽哪会让他如愿,青龙刀挥动,迎向砍来的刀锋。
呛!
一声金戈交鸣。
凤嘴刀和青龙刀在激撞之后,同时向两旁荡开。
第一回合,看似旗鼓相当。
这红脸怪好大的力气!
华雄暗道一声,一双手臂被震得发麻的厉害,若非他咬牙挺住,估计连刀柄都握不稳了。
按照以往情况,两将交锋之后,会催使胯下坐骑往前继续跑上一段距离,等到拉开距离之后,再勒马回冲,继续交手。
然而关羽却并不打算如此,在第一回合交完手后,他直接回马调头,紧跟在华雄背后又是一刀劈下。
察觉到强烈危机的华雄心中叫苦,本想借此缓一小会儿,谁想关羽根本不给机会。
眼看青龙刀就要劈入后背,一时想不到破解之法的华雄就只能双手握住刀杆,回身向上一撑。
轰锵!
这一刀,竟比方才的一刀还要势沉!
第十一章 虎牢关鬼神登场
马背上的身躯陡然晃了两晃。
不想认输的华雄咬牙死死硬撑,关羽见状,并不收刀,双臂发力,磅礴的力道通过青龙刀,直接向苦苦支撑的华雄施压。
本来就已经够呛,再来这一下子,华雄哪还支撑得住,当即滚下了马背。
仅仅两刀,就让华雄落马。
观战的诸侯们无不为之哗然。
看着狼狈落马的敌将,他们想不明白,这还是前几日那个在营前耀武扬威、连斩三将的鬼煞星么?
各路诸侯不明白,华雄这会儿却是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太师为何让自己避开关羽,因为太师说得没错,这家伙比自己强上太多。
于是,华雄再也不敢小觑,起身想要上马遁逃。
输了就输了,先把性命保住再说。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华雄不是君子,但也不是憨憨。
然而就在此时,近在眼前的关羽已经起了第三刀。
如果所料不差,这一刀,肯定比方才那一刀气势更盛。
华雄有些怂了,他不敢再接,只想尽快逃离此处。
关羽见华雄想逃,哪会再让昨日重现,一直虚眯着的丹凤眼陡然圆睁,杀意从眼中激射而出,摄人心魄。
与之对视的华雄身躯忍不住一颤,那道凛冽的目光透着杀意,好似看不见的利箭,径直将心脏洞穿。
华雄这一怔,青龙偃月刀可就对着脑袋落了下来。
华雄想躲,却发现刀光笼罩之下,根本没有他的脱身之法。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
华雄心中泛凉。
然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虎牢关上,弓弦响了一声,一支狼毫尾的羽箭如跨天堑的闪电,破空暴射,不偏不倚的射在了含住刀身的青龙龙头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落下的青龙刀被这一箭打偏了轨迹,重重落在地面,劈出一道大坑。
回过神来的华雄知道自己捡回小命,再也不管其他。
一口气,冲逃回了关内。
煮熟的鸭子,又飞走了!
关羽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勒马望向巍峨城关,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哪个鼠辈,暗箭伤人!”
城关上,无人回话。
当关羽准备再次怒喝时,打开的城门里,有一道模糊朦胧的身影正从里面,缓缓而出。
随着马蹄的行进,高大的身躯渐渐清晰起来。阳光耀眼倾洒而下,落在那身兽面吞头连环铠上,本该光明的身影,反倒愈发阴暗嗜血。
座下火龙驹浑体通赤,并无半根杂毛,柔顺的鬃毛飘扬似火。在它的脖间,系着两个小巧铃铛,每走一步,便会发出叮铃~叮铃~的脆耳声响。
掌中画戟倒提,月牙刃的戟锋上折射出天上的刺眼白芒,胯下神驹朝着前方的千军万马,缓缓而行。
他出了城门,走过吊桥,在阳光盎然的照耀之下,微微抬头,显出了真实面貌。
贪狼眉、恶蛟目,高挺的鼻梁,虓虎的戾相!
头顶束发紫金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身披赤锦百花袍,分明的线条将他的脸庞轮廓勾画得神俊无比,不似文人的儒雅,亦不似武将的粗放。
在他眼眸深处,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霸道,以及滚滚无尽的滔天战意。
虎牢关前,只有一人一马。
他立在那里,沐浴着阳光,如同一座冲插云霄的凌峰,高而险,无法逾越,压迫着人的心境,令人望而生畏。
“方才那一箭,是我射的。”
吕布瞥了眼前方如临大敌的关羽,淡淡开口,他答应董卓保华雄一命,就不会让关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斩了华雄。
声音不大,却让关羽莫名的有些胸闷气躁。
这是以往,从未遇到过的。
定神凝气之后,关羽单手勒马,怒喝一声:“暗箭伤人,非丈夫所为!”
吕布显然同意这个观点,眼神里带有玩味,说得轻描淡写:“所以方才那一箭,我才没有伤你,亦没有射你的脑袋。”
这话在其他人听来,着实就有些狂妄了。
然则关羽却不这般认为,就方才的距离而言,虎牢关到他这里起码一百五十步以上,而在箭来之时,他居然没能及时察觉,以致箭中刀身。
所以,如果方才那一箭瞄准的是自己脑袋,说不准他还会先华雄一步迈入地府。
说是箭术超神,亦不为过。
如此一来,也给关羽造成了一种幻觉,他觉得吕布没有射杀自己,是心中良知未泯,因此关羽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阁下既有如此本事,何故替董贼卖命?倒不如倒戈相向,弃暗投明……”
吕布冷笑:“那我叫你投靠董太师,你会同意么?”
关羽高喝一声:“义在盟军!”
“义?呵,我只知道,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又是一声冷笑。
“二哥,别跟他废话了,恁他!”
眼瞅着两人迟迟没有动手,远处观战的张飞有些不耐烦的大喊起来。
在他看来,这个新出关城的家伙,不过是穿得好看,其实呢,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张飞嗓门儿很大,他这一吼,很快引起了连锁反应。
“战!战!战!”
盟军几十万士卒齐声大吼,给关羽呐喊助威。
方才关羽两刀击落华雄,在他们看来,这份本领,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
想来对付吕布,也应该不在话下。
双方几十万人看着,关羽也不准备继续干耗下去。
深吸一口长气,手中青龙偃月刀攥紧,双腿一夹马腹,口中低喝一声:“驾!”
显然是准备发起攻势。
然而,胯下坐骑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前进的打算。
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这匹灰粽马其实气喘息很不均匀,在面对赤菟时,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很明显,它在畏惧。
人中有皇者,马中亦有。
几番催动无果,无疑等同于当众出丑,关羽那本就如重枣的脸庞此刻憋涨的更红,他双腿猛地用力,想迫使胯下坐骑出战。
随后,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吃痛的灰粽马竟方向一转,撒开四蹄,不管不顾,驮着关羽就直接跑回了本部大营。
见此情形。
关下一片惊愕。
关上一阵哄笑。
第十二章 有吾所在之处,皆是由吾掌控的战场
脸面挂不住了。
毕竟关羽是代表的盟军出战,这么一出丑,盟军脸往哪儿搁?
其次,如果当着各路诸侯和几十万将士的面,能够杀死吕布,这将是何等的威风,扬名天下,指日可待!
怀有这种心思之人,不止一二。
最先出动的是上党郡守张杨身旁的大将穆顺,只见他轻骑出阵,挺枪直奔吕布而来,口中不忘大喝:“吕布小儿,休得猖狂,看我穆顺取你首级!”
战场之上,穆顺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拍马狂冲,手中长枪上下翻飞,浑似街头杂耍一般。
杂耍么,自然是虚有其表。
破绽太多,吕布都懒得动了,在穆顺冲至面前的瞬间,提戟一刺,然后收戟,重新插回地面。
穆顺应戟而落,胯下的战马却借着冲驰的惯性,依旧往前奔了许远。
还未看清动作,穆顺就已经横尸沙场。
盟军一片哗然。
城上宁武惊愕之余,内心也是一万个卧槽,这也太猛了吧!
穆顺的死,挡不住其他想要获取名利之人。
很快,又有人催马杀出。
“东武徐方,特来取汝级!”
扑通!
“乐陵魏常林,请赐教!”
扑通!
“某乃西平昌……”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具具的尸体横七竖八,杂列在赤菟马蹄周围。
至始至终,赤菟都没有挪动一步。只有风吹之后,脖间的铃铛声,清脆依旧。
万胜!万胜!万胜!
虎牢关上,守关士卒们神情狂热的振奋大吼,士气猛涨,看向吕布的高大背影,已然是宛如战神。
再看盟军这边,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折了这么多的将领,士气自然是一降再降。
晓得了吕布的厉害,再想上场,至少也得先掂掂自个儿的实力再说。
暂时无人上前,吕布也不着急,就那么泰然的立在原处,眼神中透着桀骜和烈戾。
仿佛是在说。
有吾所在之处,皆是由吾掌控的战场!
看着单人独骑立在关下却叫几十万人都不敢上前的无敌义子,这和平日里称呼‘父亲’的神态,完全是两个模样。
宁武忽地有些羡慕起来。
有些人,注定为战场而生。
等了许久之后,仍不见盟军中有人出来应战。
耐心渐渐用光的吕布催马上前,取出插在地面的黑幽大戟,抬手一指对面,激喝一声:“典韦、张飞、赵云何在!速速出来与我一战!”
没喊关羽,是因为方才,吕布已经默认他是逃兵。
此时,在山中避难的典韦和正随恩师修行的赵云,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传入大众耳中。
点名道姓了,性情暴躁的张飞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要去跟吕布厮杀。
旁边的刘备见状,赶忙将其拉住。
虽然不知道吕布为何会知道张飞的名字,但刘备作为众多诸侯中新出道的小弟弟,手下无兵无将无地盘,他还指望以后靠两位兄弟去打天下,可不想让他们就此毁在吕布手里。
吕布的手段也看见了,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关键是他实力还猛地一匹。
关羽对此表示赞同,倒不是怂的原因,而是没有一匹好马,根本无法和吕布一战。
对阵厮杀,实力固然不可或缺,但坐骑也尤为重要。
在这方面,关二哥已经吃过两回亏了。
此时,曹操从东侧过来,他本想慰问一番关羽,结果恰好听到这番言论,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将坐骑的缰绳交到关羽手中:“云长,我这匹西域大宛马,可借你一用。
跟在曹操左右的宗族后辈曹休亦是下了马背,将马绳交由关羽身旁的另外一人:“翼德兄,如果不嫌弃,我这匹苍雷騥,也可借你一用。”
宝马有了,那还等什么!
刘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曹操这摆明是借刀砍人,拿他的两个结拜兄弟当枪使,可偏偏这会儿还不能够反驳。
否则,就是不愿替国家讨贼,怀有二心。
刘备本就是靠汉室宗亲的名头起家,他可背不起这罪名。
然则在关、张出动之际,有一骑更快杀出。
顺着方向看去,应该是从袁绍阵营里冲出去的。
“吕布,可识我河北颜良!”
骑着雄骏战马的虬髯汉右手提刀,怒目上张,火气十足。
他是昨天运粮刚到,袁绍本想留着颜良压轴登场,然后来个技惊四座,可在看到吕布不费吹灰之力的连斩数将之后,原本信心十足的袁绍此刻也不由的有些担忧起来,怕自己的宝贝爱将会折在这里。
所以才迟迟没有出动颜良。
可就在刚才,颜良忍不了了。
为啥?
吕布连点三个名字,都没提到‘颜良’。
这是瞧不起谁呢!
颜良心里大为冒火,自从他追随袁绍以来,就是公认的河北第一名将。
从无败绩。
比起吕布口中的那几个无名之辈,不知强上多少。
偏偏吕布只字不提,颜良能忍?
哒哒的马蹄践踏起地面泥尘,滚滚黄沙之中,只有一骑冲来,却好似有千军万马,散出的气势,磅礴而雄浑。
饶是虎牢关上的宁武见了,也不由赞上了一声:“不愧是河北庭柱之首。”
对于危险的气息,战马远比人类更具敏锐。
颜良还未杀至近前,赤菟已经开始躁烈的刨动起前蹄,喷出的鼻息如同灼风,一双宛若轻灵宝石的透亮眸子,渐渐变得赤红如血。
冲奔而来的这个人,令它很不舒服。
再看吕布,仍旧风轻云淡。
他伸手轻拍胯下赤菟的脖颈,随后五指微曲,将那柔顺细长的鬃毛沿着颈背往后梳了梳。看着赤菟燥戾的情绪沉淀下去,尤其是那一脸舒爽的享受模样,吕布难得的笑了起来,相处这么久了,还像是个孩子。
这番景象落在颜良眼中,更是火冒三丈。
吕布不仅没有催马来战,甚至连兵器都原封不动的插在地面。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众所周知,两将交战时,战马冲击尤为重要,厉害的武将可以在气息上达到与战马合一,将战马的一部分冲击力,转入到自己的体内,借而在交锋的刹那间爆出强猛力道,将对手一击斩杀。
吕布现在还杵在原地,难道是自大到了不依靠战马,就能与我一战吗?
第十三章 吃我老张一矛!
笑话!
颜良心中愈发恼怒起来,他好歹也是一方名将,如今被吕布这般轻视,今日若不斩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再报‘河北颜良’的名号。
念及此处,颜良驱驰着胯下战马如飞,两人间的距离正被不断的拉拢收近。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吕布仍旧未动。
狂妄至极!
颜良几乎双目喷火,面色狰狞的发出怒吼:“找死!”手中宽刃刀裹挟着无尽威势,急斩而下,如一头张开獠牙的猛兽,直吞吕布头颅。
既然敢小觑于我,那就用你的性命,来偿还你的无知!
“杀了他!”
颜良出刀的一瞬,观战各路诸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身躯在马背前倾,探长着脖子,攥紧拳头,心中为之急切的大吼起来,神情动容。只待那一刀下去,便可彻底消除这块心病。
城关上的守军们同样绷紧了神经,刚刚他们还在欢呼的战神,难道就要这样亡于刀下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吕布眼眸微收,右手在颜良斩来的瞬间,握住戟杆,以迅雷之势往上奋力一提,画戟带起的泥土溅了颜良一脸。
巨大的刀锋撞击在戟牙上,发出‘咯吱~’的刺耳尖锐声响。
只在刹那,电光火石。
一连串溅射出的火星,在颜良眼中化作了滔天战意。
胯下战马疾驰而过,同时也意味着,这力沉千钧的第一斩,被吕布给彻底的抵挡下来。
“可恶!”
颜良未能完成斩杀,位于中军的袁绍好像更加动容,攥紧的拳头猛地锤在战车右侧的扶手上,发出‘砰’的闷沉声响,脸上写满失望和不甘,刚刚分明就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能把董卓麾下最强的爪牙,给斩于马下了啊!
其余诸侯亦是在心中失望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空欢喜了一场。
关上观战的宁武重重舒了口长气,明知道颜良不可能斩杀吕布,可就在刚刚,他还是为吕布捏了一把冷汗。
唾~
勒马回头的颜良将嘴里泥土吐出,方才为了斩杀吕布,他已经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力道,就是同他齐名的文丑,也需避其锋芒。
却不料眼前这家伙,不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甚至出手反击,同他短兵相接,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家伙,果然比想象中的要强!
吕布勾了勾手指,挑衅意味十足。
“近身作战,我未必能够胜他。但这家伙自负,我大可先消磨其体力,借机寻得破绽,再将他杀落下马。”
有了思量,颜良抖甩两下微微发麻的手臂,右手提刀,再度驱马冲锋。
锵!
刀与戟的撞击重新响起,然则只有那么一下,就又安静下来。
冲锋而过的颜良调转方向,从另一侧,再度疾驰杀来。
吕布立于中央巍峨不动,颜良从四面八方不断驰骋冲锋,每每交锋只有一刹,便从吕布身旁骑冲而过,乐此不疲。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交手二十余合。
在一次次的冲锋之下,吕布似乎逐渐变得大意懒散起来,连带出戟的反应都慢上许多。观战的众人或许感受不到,但屡屡同其交手的颜良可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他再次冲上前去,宽刃刀劈向吕布肩头。
当看到吕布递出画戟来挡的那一刻,颜良心中彻底放声大笑:无知小儿,中吾之计矣!
实际上,他这一刀只是虚斩,为的就是引诱吕布出戟来挡,然后趁着空隙时机,手中刀锋一转,直取吕布项上人头。
“给我死来!”信心十足的颜良怒声咆哮。
急劲的刀锋在距脖颈只有两寸的位置,陡然而止。
突兀而出的一只手,拽住了颜良手里的刀杆。
那个本该‘上当中计’的高大男人,此时偏头看来,双眸生寒,但从他嘴里吐露出的声音,却是格外戏谑:小老弟,有点儿意思。
颜良心中大骇,头皮发麻的同时,好似见鬼一般。
“哇呀呀,吕布,吃我老张一矛!”
关键时刻,骑着苍雷騥的张飞大吼杀奔过来,替颜良解了当下之围。
丈八蛇矛砸在方天画戟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光是听这激撞声,就知道其中力量不下千斤。
吕布身躯在马背上抖了两抖,这豹头环眼的黑炭头,着实力气不小。
救下颜良,张飞朝他说道:“你先下去歇会儿,我来斗一斗这家伙!”
颜良喘息着微微点头,却并没有就此归阵,而是在一旁不远观战。
直觉告诉他,这个不知从哪儿杀出的黑炭头,虽然气势很足,但也不会是吕布对手。
想赢吕布,只能强强联手。
战场中,张飞和吕布开始正式交锋。
这次吕布没再托大,催动胯下赤菟奔跑起来。
之前为造气势,看似赢得轻松,其实也耗了诸多心神。
见吕布要动真格,张飞内心兴奋不已。
两人催动着战马,在中央腾出的空旷场地来回不断交锋。
几个回合下来,众人惊奇发现,两人对拼时几乎是一成不变的招式,没有特点可言,就是硬刚。
每一次碰撞,都会发出巨大的炸响,就像两个打铁的蛮汉,抡起锤子,不比花里胡哨的技术,只是单纯的进行力量比拼。
谁的力气大,谁就能获得最后胜利。
互相抡了三十回合,张飞气息渐渐粗重,明显的有些后续不济,额头处的头发也已经被汗水湿透。
又一次交锋过后,张飞终于勒马停下,想要缓缓。同时也瞪着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珠子,看向吕布,这家伙就好像铁打的一样,任他怎么锤,都没有丝毫变形。
本想当众给吕布来个下马威的,结果倒好,反倒为吕布所制,张飞心里,很是憋屈。
眼瞅张飞有些顶不住了,休息了一阵的颜良再度出马,这次他收起了对吕布的小觑之心,拿出看家本领,挺刀冲了过去。
张飞见状,也抖擞精神,一夹马腹,继续发起冲锋。
不管之前两人分属什么阵营,但现在,他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最好伙计。
总之,盟军不能输!
第十四章 三英战吕布
颜良一上场,张飞压力骤减。
两人一左一右,将吕布夹在当中,三匹战马同进同退,时而并驾齐驱,时而转为‘品’字。
张飞正面牵引,颜良负责骚扰侧袭,时不时的绕后来上一记阴手。
每当吕布想摆脱掣,两人就会默契的同时夹紧,如此一来,吕布就不得不左右开弓,前挡后防。
几十回合交锋下来,无论是关上的宁武,还是关下的诸侯,皆是看得提心吊胆。
双方士卒更是眼花缭乱,他们大多不精通武艺,根本看不清三人的手中动作,能看到的只是,几道白色的光芒在那闪动乱舞。
战场之上,张飞、颜良压着吕布打了又近二十回合,纵使险象环生,亦是奈何不了眼前敌将。
然则就在此时,盟军阵前一直没有出手的关羽,动了。
青龙偃月刀拖在地上,随着马蹄的长驱直驰,在地面划开一道很长的‘一’字。
马背上的关羽虚眯丹凤眼,眼神中只有那个持戟的威猛敌将,战马冲至近前,手中拖着青龙刀陡然而起,朝着吕布脖颈,猛地一刀劈下。
春秋第一式,青龙过项。
“好你个红脸关二爷,说好的义薄云天呢,居然也干起了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
城关上的宁武大啐一声。
此时他的身边尽是李蒙、王方之辈,倒不是说他们无用,若是打起仗来,他们冲锋陷阵也不含糊,但现在是展现个人实力,让他们去跟这些当世的一流武将打,就跟去送菜没什么区别。
莽和猛,到底是两码事。
现在手下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华雄。
可华雄刚才已经输了一阵,再派出去,别人就该笑自己手下无将了。
宁武对此很是忧伤。
眼见关羽的青龙刀劈下,吕布荡开砸来的张飞蛇矛,画戟向上一顶,与青龙刀来了个亲密接触。
轰锵!
巨响之后,画戟扛下了这一重斩,赤菟背上的吕布手感微麻,这一击的力道并不比张飞的蛇矛要弱。
然则青龙刀抬起的下一刻,又以迅猛之势再次劈下。
第二式,青云落!
画戟再度迎上,又是锵隆~一声。
比起第一刀,这第二刀的力量至少提升一倍。
即使是吕布,再硬刚下这一刀后,身躯也不由的在马背上晃了一下。
怪不得华雄会栽这关羽手中,一刀比一刀势沉,照这样下去,再来个三五刀,即便是自己,也肯定是接不住了的。
方才,真是小觑了这个红脸汉。
急思之下,吕布想要脱身。
可念头刚过,第三刀又接着来了。
第三式,乱舞春秋!
青龙刀落下的一瞬,关羽丹凤眼圆睁,犹如怒目金刚,暴涨的浑身杀意肆虐,刀锋笔直的锁定住了吕布身躯,发出一声低沉怒吼的青龙之啸。
可恶!
脱身不及的吕布心中低骂一声,只能再次横戟去挡。
轰隆!
雷声骤响。
这一刀比起方才,又是提升了一倍不止。
受力之下,吕布身躯后仰,他想奋力推开架在上方的青龙刀,可就在此时,张飞的蛇矛猛地砸下!
又是‘轰’的一声。
青龙刀和丈八矛同时发力,压得吕布在马背上的身躯不断下坠。
如此重压之下,吕布握住戟杆的双手青筋凸现,使出吃奶的力气强撑,对面的关、张二人亦是知道机会难得,拼了老命的向下施压。
僵持不下之际,颜良见状,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他驱马从侧旁杀来,双手握刀,砍向吕布面门。
要是这一刀命中,至少能将吕布的半个脑袋削掉。
呃~~~啊!
感受到强烈危机的吕布怒目而张,从心底里发出咆哮,面色狰狞得如同噬人的猛兽,潜藏在体内的所有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巨大的力量直接弹开了压在上方的两杆兵器。
随即,吕布侧头避开颜良直劈面门的一刀,手中画戟挥出,命中颜良腹部。
噗!
猛然遭受此击,颜良张嘴喷出一口老血,从马背上直接倒飞出去,重重坠落地面。
“颜良!”
眼见爱将落马,袁绍惊得在主帅位置直接站了起来。
解决掉了一个,吕布不去管他,回头看向另一边的关、张二人。
其实他这会儿心里很不好受,体内力量骤减不说,刚才颜良的那一刀也没能彻底避开,给他手臂上开了一道口子,若非臂甲坚固,可能整条胳膊都没了。
很快,鲜红的血液便为之溢出。
对面的关、张二人也很是气喘,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身子,张飞之前本就和吕布斗了许久,而关羽的春秋三式也几乎耗去了体内八成的心血,就算这会儿再上,也根本不会对吕布造成任何的实质性伤害。
一时间,三人都立在原地不动。
四周这会儿也变得极为安静,几十万人竟然听不到任何响动,能听到的,只有刮过耳旁的风声呼啸,双方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对峙状态。
不久,就有人打破了这一僵局。
奋武将军曹操拔出腰间宝剑,斗将既然没能分出胜负,那接下来就该看我们的了。
于是,只听得他振臂一呼:“讨董的将士们,吕布已受重伤,董贼气数已尽,儿郎们随我即刻破关,诛灭董贼,杀啊!”
不得不说,曹操机会把握得很好,他这么一吼,加上又是自己亲自带头冲锋,号召力可想而知。
杀啊!
杀!
有了曹操带头,盟军将士振奋呼吼,憋着一股劲儿往前冲,如浪潮一般翻涌打来,铺天盖地的冲向前方虎牢。
敌军汹涌杀来,吕布勒马回走关内,弃了关、张二人,同时扔下一句: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吕布快马入城,关张虽勇,却也没有莽到只凭两人杀进关内。守军士卒很快将吊桥重新拉起,待到盟军冲至关下时,大门早已紧闭。
“放箭!放箭!”
城头上的守将大喊。
填装完毕的弓弩手蓄势待发,伴随着这声令下,无数的箭矢呼啸划过长空,刺进行进前冲的士卒身体,溅起无数血花;落在盾牌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叮铛声,奏响无序的杂乱乐章。
“架梯攻城!”
士卒接连倒地,越过沟壕的曹操丝毫不慌,他高举手臂,指挥着身后将士冲锋,跟在他身后的曹军很快靠拢墙角,迅速搭建飞梯。
曹操的想法很简单,趁着士气大涨和双方兵力悬殊,就在今日,一鼓作气的攻克虎牢。
然而想法很美好,队友却很不给力。
曹操这里刚准备带队攻城,后方就忽地响起了‘铛铛~~铛铛铛~~~’的声音。
鸣金,也就意味着退兵。
站在虎牢关墙下的曹操差点没被气得吐血,咬牙恨骂:“是哪个让鸣金的!”
左右皆言不知。
不一会儿,顶着大盾的曹洪从远处奔跑过来,声音急切:“主公,其他路的兵马已经开始后退,咱们也撤吧!”
说实话,曹操很想哭。
他抬头看着那就在头顶的城关,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可恨又有什么用呢,单凭手下的这几千人,想要破关,根本是痴人说梦。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转身退走。
第十五章 父慈子孝
联军就此退去。
关上的宁武先是一愣,继而觉得莫名其妙。他是真没看懂这波下饭操作,那么大的阵仗,而且还是曹老板亲自带头打阵,完完全全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结果才刚冲到城下,居然就这么退了。
他们在搞什么?
宁武对此是一万个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还有曹操。
退回到联军大营后,曹操气冲冲的跑去主帐,质问众人是谁喊的鸣金收兵。
公孙瓒等人皆是摇头,表示对此同样一无所知。
“是我。”
一道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
袁绍从外边走进,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就在方才,随军的医官告诉他,颜良受伤很重,虽然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伤了肺腑,即使痊愈,也会实力大跌。
最喜爱的上将,搞成了这个样子,难怪袁绍没有好的脸色。
“为什么!”
尽管两人私下是很好的朋友,但曹操还是忍不住愤懑问道。
“我觉得进攻的时机不好。”
袁绍随口一说,给出的答案很不走心。
当时他是太过于担心颜良,所以才放弃了强攻虎牢的机会,而且,在他心底有那么一点点不喜欢,比他更出风头的曹操。
而曹操却没意识到这点,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击伤董贼爪牙,我军士气高涨,众志成城,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更何况……”
“够了!”
本就心情不好的袁绍哪里听得进去,顿时低喝一声,看着这个儿时的好友,脸色铁青:“到底你是盟主,还是我是盟主?你要是喜欢发号施令,这个盟主就干脆让给你来当好了!”
“你!”
曹操一时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时张邈过来及时将两人拉开,然后低声同袁绍说道:“盟主,孟德也是一时情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孟德,你也消消气,今日交战,那董贼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咱们整合兵马,下次再打,也是一样。”
这边,好友鲍信也过来当和事佬,劝曹操消气。
曹操仍气不过,愤声说道:“今日攻城,我冲在最前,死的人也是我手下的士卒最多,我都不怕死,你们怕什么!”
“曹孟德,你说谁怕死呢!”
听到这话,公孙瓒第一个不服气了,喊冲的时候,他也同样冲在前头。
“阉宦之后,真拿自个儿当救世英雄了?”
袁术这是诛心之语。
曹操父亲曹嵩乃是宦官曹腾的养子,袁术当众说这话,摆明了是戳曹操的脊梁骨。但他一向自大惯了,喜欢口嗨,也没将曹操放在眼里。
“就是,谁知道他有没有暗藏私心?”
其他的几路诸侯里也有人出声附和,唯恐天下不乱。
曹操被这群猪队友气得伤身,就差当众赌咒发誓,只听得他厉声说道:“我曹孟德可以在这里拍着胸脯说,吾一心为公,愿为郭嘉,粉身碎骨!”
说完,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回到自己营地,守营的曹仁过来禀报,说刘关张三兄弟来了,正在帐内候着。
听得此事,曹操重整情绪,还没走进帐中,却先听到了张飞那标志性的嗓门儿声:“二哥,如果你能劈出第四刀,说不定早就杀了吕布!”
关羽摇了摇头,谈何容易。
更何况,吕布战力之强,生平罕见。
张飞却不气馁,仍旧精气神十足:“今天输了一阵,以后再遇,定要与那厮打个痛快!”
曹操在外面听了小会儿,期间一直都是张飞和关羽说话,并未听得刘备声音,掀帐而入,刘备正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玄德公,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曹操笑问起来,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亲近至极。
三兄弟起身见礼,刘备也就此说明来意,专程为还马而来。
听得此话,曹操猛地一拍额头,好似恍然大悟:“嗨呀,你不说,这事儿我都忘了。”
刘备对此则微微一笑。
不过随即曹操却是话音一转,看着立在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眼神中掩饰不住喜爱和炽热:“两位义弟武艺卓群,有万夫不当之勇,今后征战疆场,怎可没有好马?”
“正所谓宝马赠英雄,这两匹马就送与二位了!”
曹操爽朗笑着。
关张二人眼中带有欣喜,刘备却暗自心惊,他哪里看不出曹操想挖墙角的意思,遂婉拒说道:“曹将军,如此厚礼,太过贵重了!”
这样的好马,市面上少说也要几十甚至上百万钱。
曹操大手一挥,仿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毫不在乎:“玄德公,你我同为国家讨贼,何分彼此?以后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就是。”
在结交人才这一方面,曹老板从来都不吝啬。
回去途中。
关张两兄弟手里各牵一匹骏马,同时嘴里也没歇下。
“这曹孟德可真是不错,出手阔绰,人也大气。”
“嗯,确实是少有的忠义之辈。”
关张二人一路夸赞,两手空空的刘备走在前头,背对两位兄弟的他深皱起了眉头,心中已然决定,今后尽可能的少让两位义弟和曹操接触。
自己靠宗亲身份和结拜才拢住两位义弟效命,而曹操呢,不仅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最主要的是还舍得砸钱。
这谁顶得住啊!
虎牢关里。
叮嘱完城头守将严加巡防后,宁武就去探望了义子吕布。
见到董卓前来,手臂打着绷带的吕布上前相迎,语气略带自责:“父亲,孩儿无能。”
“诶,奉先,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当着几十万人的面,你连斩数将,最后还能全然而退,已经是大涨了我军声威,很了不起啊!”
宁武对此毫不吝啬的大加赞赏,然后关心起吕布伤势。
吕布如实回答,虽然手臂上开了很大一道口子,但所幸没有伤及骨头,修养一阵子,等伤口愈合,也就好了。
只是短时间内,没法再上战场。
宁武沉吟了一阵,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担忧,少了吕布这个猛将,那就打攻坚战吧,有虎牢关这座天险,也不怕关外的十几路诸侯。
临走之际,宁武握着吕布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两下,脸上露出父亲的慈爱,语重心长:“奉先,老夫我膝下无子,我是打心眼儿里拿你当亲儿子的。或许百年之后,我所拥有的一切,都需要你来继承。即使是整座虎牢关和你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
吕布听完后,当场就感动得不要不要。
他红了眼眶,觉得董卓这是和自己说的掏心窝子的话,于是感动的笃声说道:“父亲!孩儿今生愿为您赴汤蹈火,披荆斩棘!”
宁武笑了起来。
笑容里,意味深长。
第十六章 有人想搞事情
与虎牢关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相比,两百里外的东都洛阳城,则显得尤为平静,宛若一滩死水。
早朝散后,太仆卿刘显悄悄来到太傅袁隗身边,邀他去府上做客。
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汉室宗亲,老太傅道了声抱歉,称身体不适,需要回府静养,可能无法应邀。
袁隗不肯前往,刘显有些着急,可任他如何劝说,老太傅也始终没有点头。
回到府上。
僻静的暗室里,坐有五人,皆是当朝之臣。
见到刘显只身回来,其中一人问道:“怎么,袁太傅不肯来?”
将门关好后,刘显微微叹气,然后点了点头。
右边的一人则不以为然道:“刘兄,你别叹气。依我所见,袁隗不来最好,否则,功劳大半都要算作他的。”
此人名叫冯芳,乃是昔日的西园八校尉之一。
大将军何进死后,袁绍接管了八校尉的军权,入宫诛杀宦官,但终不能与董卓兵力抗衡,与曹操等人相继出逃,西园八校尉至此瓦解。
军队虽然没了,但名分还在,冯芳也是在场几人中,唯一带过兵的。
有了冯芳这话,旁边的谏议大夫尹允也表示赞同:“冯校尉说得没错,没有袁太傅,凭我们也一样能够成事!”
他们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接到情报,说是董卓在虎牢关吃瘪,手下大将吕布受创,差点断了手臂。
照他们几人估计,相信不出数日,董卓就该撤兵逃离虎牢关。
所以他们就想着,在董卓回来之前,先一步掌控洛阳,将董卓拒之城外,然后和入关的关东诸侯一起,痛打落水狗!
只要事成,那就是勤王救驾之功,飞黄腾达肯定是少不了的。
可一旦事情败露,也同样不会有好的下场。
但他们既然坐在了这里,就说明已经决定了拿身家性命赌上一把。
随后,几人密谋了今晚的行动计划。
先是由太仆卿刘显入宫请天子圣谕,其他几家等宵禁之后各处放火,吸引城中守军注意。冯芳则去召集旧部,攻打相国府,必须抓住李儒,至于府内其他的男女老少,皆可杀之。
等到天亮,一举拿下洛阳。
届时四面城门一关,就算附近的董卓爪牙闻讯前来,也为时已晚。
密谋完毕,几人各自回府。
当晚,月黑风高。
戌时的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偶尔能够看到的,是一队巡游的役卒,从此刻起,整个洛阳城进入宵禁状态。
城南,议郎徐懋的府邸。
谋事的六人之中,徐懋是官职最低的一个。
眼看着天色从白到黑,他这会儿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因为他知道,只需过了今晚,今后迎接他的,将会是另一种全新人生。
然而,等待是漫长的。
桌案上的茶盏已经喝干,坐在位置上的徐懋不免的有些着急起来,他问了管事数次时间,从没觉得过时间会这般漫长。
心腹仆人已经号召完毕,随时都能发起行动。
但现在还不能冒然动手,他在等,等一个约定好来敲门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
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三下。
已经走到庭院里来回踱步的徐懋脚步陡然一停,心里头也跟着这敲门声怦怦直跳,仿佛是在告诉自己,终于来了!
他带着一群家仆走向大门。
身躯和手臂都微微的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因为,属于他建功立业的时候,就要到了!
将门猛地拉开。
昏暗光线下。
立在外边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留着很短的胡髯,双手拢在袖子里,微躬着身子,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庞。
然而在这昏暗的门檐下,这种笑容又莫名带有了几分阴森,更像一只露出獠牙的恶豺。
看到此人,徐懋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寒意从后背袭来,整个人都怔楞在了原地,热情似火的气焰,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火焰不仅熄了,心也跟着拔凉拔凉。
他下意识的想要关门,却被这男人一手撑住了门扇。
“徐议郎,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透过间隙,男人看到了站在徐懋身后的一众家丁,笑着询问起来。
“杨杨杨……”
情急之下,徐懋的语气都变得磕磕绊绊。
“徐议郎若是不愿直呼在下名讳,叫我一声整修老弟,也是可以的。”男人的态度依旧温和,脸上的笑容也是愈发的和善。
然而越是这样,徐懋心里就越不踏实。
眼前的男人名叫杨定,乃是董卓的亲信心腹。
董卓麾下西凉军的派系里,有四人最得董卓器重。
段煨,出身于凉州望族,段氏子弟,是董卓军最早的支持者之一。
李傕,性格勇猛诡谲,善于用兵,统领董卓手下最强骑兵——‘飞熊军’。
牛辅,四人中最没有本事的一个,文武皆是平庸,但他懂得怎样去哄女人,是董卓女婿,靠老婆得到董卓信任。
杨定,文武皆不拔尖,但手段狠辣,擅长严刑审讯。
这样的煞星找上门来,能有好事?
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候。
“杨都统,这么晚了,你不在宅邸歇着,来我府上,可是有何要事?”徐懋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以免露出马脚。
杨定则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着:“这不闲着嘛,听说徐议郎精通经史子集,所以想请你去我那儿坐坐。”
徐懋心中一凛,他知道杨定说的那里,是一个名叫‘闲云庭’的地方。
名字听起来挺优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舞文弄墨的风雅之地。实际上,里面是董卓所设的私人刑狱,行刺失败的伍孚,就被关在里面。
但凡去那里面走上一圈,不死也得脱上好几层皮。
徐懋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委婉说道:“杨都统,今夜天色已晚,我就不去叨扰了,您还是请回吧……”
徐懋不给面子,闻言的杨定脸上笑容一滞,语气忽地变得寒冷刺骨起来:“你们这些读书人,有时候脑子是真蠢!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还由得你去不去么!”
说完,他手臂用力一推,徐懋家的大门就此敞开。
伏在台阶处的士卒见状,顷刻间,一涌而进。
第十七章 不平静的夜晚
皇宫中,太仆卿刘显得了天子圣谕,急匆匆的向宫外走去。
然则在快出南宫门时,有人将他拦了下来。
“刘太仆,这么晚还来面圣,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穿着甲胄的董璜出现在刘显面前,上下打量起这位太仆卿。
刘显见到董璜,也是心惊了一下,暗忖:这厮今晚不是该休歇么,怎么会出在这里?
但他毕竟是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即使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很是镇定,淡然说道:“劳侍中挂念,老夫此番入宫,不过是与陛下闲谈些家常罢了。”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恶毒想着:等过了今夜,看尔等爪牙还能如何威风!
董璜当然不会信刘显的这番鬼话,本来他都已经下班回府,甚至还叫上了两个美姬伴舞下饭,就在准备挺枪作战时,接到了李儒暗信,说是今晚有人要搞事情,叫他去皇宫盯着。
想起二叔临走前的交代,董璜当即套上轻甲,直接跑去了皇宫。
来到宫门,董璜问起看门的司马,今夜有谁面圣。
宫中禁军归董璜管,这些看守宫门的卫士自然也是他的眼线。
听到董璜问起,南门司马回道,说是太仆卿刘显来过。
果然不久,董璜就看见了急匆匆走来的刘显。
大晚上来找皇帝唠家常,你当我是傻子吧?
刘显不说实话,董璜也没好的耐性跟他慢慢消磨,当即抛出眼神,两名持戟卫士直接过去架起了刘显,使他动弹不得。
之后,董璜亲自过去搜身。
“董璜,你干什么!我乃朝廷重臣,你无权对我搜身!”
刘显急得面红怒斥起来。
董璜全当没有听见,一阵摸索之后,果然从刘显的后腰处搜出了一卷诏旨。他准备打开,刘显却骂得更厉害了,吹胡子瞪眼,就像要吃人一般:“董璜,你大胆!你这是藐视君上,论罪当诛!”
面对刘显的威胁,董璜轻蔑一笑,我会怕这个?
将圣旨打开一看,董璜的眼神很快冷了下去。再看刘显时,就和看死人的样子无二,他将手一挥,冷声喝道:“来啊,把这老贼带走!”
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皇宫北门以外,临近玄武大街,豪府大宅鳞次栉比,这一代的府邸不是普通朝官所能居住,只有天子亲信,或者地位显赫的大臣,才有资格居住于此,所以此地又名‘北阙甲第’。
太傅袁隗的府邸就在其中。
夜色已深,府内大多人都已经睡下。
老太傅坐在僻静的幽室里,双目微阖,却也没有睡着。
今早下了朝会,太仆卿刘显拉住自己,邀请去他府上做客。
袁隗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经常私下聚集,密谋扳倒董卓,尤其是在得知董卓在虎牢关吃瘪之后,这种愿望就越发的强烈起来。
然而这些人却没想过,连我一个老头子都能知道你们的行踪,更何况鹰犬爪牙密布洛阳的董卓一党。
所以袁隗不愿掺和进来。
一是怕队友太蠢,二是没这必要。
如今的他身为太傅,位列三公之上,已经位极人臣,根本没必要再蹚这趟浑水。即使没有这份功劳,凭他两个侄儿的起兵,将来事成,也一样能够受到世人赞颂。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别被董卓的党徒抓住把柄,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连累家人。
可惜。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临近子时,府外响起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不久,便有喧嚣声传来。
正准备去就寝的老太傅听得动静,犹豫了一下,起身从屋内走出。
此时的庭院里,火光通明,堆簇着一群佩刀的甲士,面色凶狠。
见到袁隗出来,明显挨了打的府内管事如同找到主心骨般,急跑过去告状,满腹委屈道:“老爷,这些蛮人上来就动手打人,也不知是谁的手下,直接就把咱们的府邸围了。”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些甲士既然敢公然动手,就说明根本没将袁隗这个太傅放在眼里。
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董卓手下,但他平日里并未结党营私,所以也不怕这些人查上门来,轻拂袖袍,言语间不怒自威:“未经许可,擅闯太傅府邸,乃是重罪!另外,尔等动手伤我仆从,还请给老夫一个说法。”
看袁隗愠怒的神色,大有今天给不出个说法,就绝不罢休的意思。
“老太傅,你就别在这儿演戏了,刘显他们,都已经招了。”
伴随着一声戏谑,堆簇的甲士后方转出一名中年文士,身穿浅色蓝儒衫,嘴角挂笑,细狭的眼眸里闪过阵阵狡黠。
不是别人,正是有着‘董卓头号智囊’之称的李儒。
说实话,袁隗其实并不怕董卓,董卓也就样貌凶狠了些,但至少还存有人性,知道好歹,也听得进话。可李儒不同,心狠手辣,做事从不讲究章法礼仪,连皇帝都敢毒杀,他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见当看见李儒现身的那一刻,老太傅的心就沉了下去,言语间也没了刚才的硬气。但好在他并未参与刘显等人的谋划,所以这会儿还算比较镇定,看着李儒说道:“李尚书,刘显他们的事情,老夫一无所知,也请你莫要辱了老夫清白。”
袁隗不承认,李儒也不恼,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可刘显等人一口咬定,就是太傅你所指使,而且也画押写下了供书。所以,为证清白,还烦请老太傅和我走一趟,当面对质,也好说个清楚。”
“老夫若是不去呢?”
袁隗知道,这一去,准没好事。
话音刚落,几名甲士摁住刀柄,作势就欲上前。
李儒轻咳一声,甲士就又退了回来。
“太傅若是不去,那可不就证明了你也参与了合谋,否则,怎会不敢当面对质呢?”李儒故意以言语相激。
袁隗当然知道李儒是在激他,可这会儿形式比人强,以李儒的性格,断然不会空手而回,所以他即使不去,这些甲士也会将他绑去。
想明白了这些,袁隗冷哼一声:“不过是对质而已,老夫倒要看看,尔等有何手段!”
袁隗识时务,李儒脸上的笑容也就愈发和善,他主动让开路来,手上比了个请的手势,道了声:太傅,请吧。
袁隗迈开大步。
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第十八章 防患未然和斩早除根
寅时,幽深的皇宫殿室中。
“啊!”
一声尖嗓的惊呼,撕破了殿内宁静。
睡在龙榻上的少年天子蓦然睁开眼睛,一对眼珠子死死瞪着上空,好一会儿后,才气息急喘起来,摸摸后背,竟已全部湿透。
殿内的近侍听得动静,急忙小跑至榻前,见天子无恙,只是面色有些惨白,遂担忧询问起来:“陛下,您又做噩梦了?要不要奴去宣太医?”
缓上一阵后,少年天子坐起身来,摆了摆手。
他确实是做噩梦了,而且是梦见李儒端着毒酒向自己走来,说要送他去地下见先帝和皇兄,他不愿,李儒就强行将毒酒往他的嘴里灌……
但这些话,刘协不能说。
虽然年少,但他心智聪慧,否则也不会被董卓看中,取代皇兄刘辩的帝位。
宫中遍布董贼眼线,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董卓能够废掉皇兄刘辩,也一样可以废掉他这个曾经的陈留王。
“天亮了吗?”
目光望向殿外,刘协转移了话题,眼眸深处隐隐有所期待。
近侍躬着身子,如实答道:“回陛下,此刻刚过寅时,距天亮还有些阵子呢。”
宫城外可有动静?
这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刘协抬手向外轻挥两下,近侍很快就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重归于寂静。
不久,殿外响起了脚步。
刚出殿门的近侍又折返入殿,躬着身子禀道:“陛下,尚书令李儒求见。”
听到‘李儒’这两个字,刘协心头猛地一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儒这个时候还没伏法,就足以说明刘显他们,已经失败。
如果可以的话,刘协宁愿这辈子都不要见到李儒。
但很不幸的是,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于是,他稳了稳心神,尽量使自己变得从容一些,然后朝那近侍宦官吩咐一声:宣。
有了皇帝陛下的授意,李儒走进殿内。
“深夜叨扰陛下,臣有罪。”
李儒面向天子躬身行了一礼,嘴上说着有罪,可脸上却看不见有任何忏悔之意。
尽管心里恨极了眼前的男人,但现在的刘协根本拿李儒没有办法。别说杀死他了,就是让李儒滚出去,刘协都不可能办到。
他很清楚,自己表面上是天子,实际上,不过是任由董卓操控的傀儡。
没有外人在场,李儒能躬身能喊一声‘陛下’,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知道李儒此番来者不善,刘协心里害怕,脸上却故作懵懂的问道:“李卿,深夜入宫,可是有何要事?”
李儒打量了天子稍许,眼眸微敛,便回禀起来:“启奏陛下,臣收到情报,说今夜有人密谋造反。”
“竟有此事?”
刘协表现得大惊失色。
“陛下不必担心,这些意图作乱的贼子,已经被臣擒获。”
说到这里,李儒语气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只是那刘显携有诏书,声称是受了陛下的旨意,不知……”
尾音拖得很长。
“这这这……这与朕无关!”
刘协一时慌乱起来,毕竟心智再怎么成熟,到底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尤其是在此刻李儒怀疑自己的时候,脸上惊慌早已掩盖不住。
这样的神态,如何逃得过李儒的一双毒眼。
然而李儒却并没有要揭穿的意思,继续陪着这位少年天子将戏接着往下演:“陛下不必惊慌,经过严刑拷问,幕后指使臣已经查清,乃是太傅袁隗,袁隗在狱中,也已经认罪。”
语气轻描淡写,刘协听来又是一惊。
“臣此番前来,就是请陛下旨意,将这些叛逆乱党,通通斩首抄家。”
说完,李儒拿出一封拟好的奏折,交到天子近前。
这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
“这……”
刘协迟疑了。
他知道,要是这会儿点了头,可能明天就会有无数人落头。
而这些人,大多是忠良之臣。
犹豫之后,刘协试探提出建议:“此事兹事体大,要不然,还是等董相国回来定夺吧?”
虽说董卓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能拖些时间,也总是好的。
可李儒哪会给他缓和的机会,当即说道:“相国忙于前线战事,无暇分心,这些小事儿,就别去劳烦了。”
说着,李儒大胆走上前去,将案桌上的玉玺送到天子手中,意思不言而喻。
刘协拿着玉玺,纵使心中千般不愿,也不得不顺着李儒的意思,盖了上去。
有了玉玺加盖,那就是天子的圣谕。
李儒目的达成,收起文书,说了声‘臣告退’,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当走到殿门处时,李儒顿了下脚步,略微扭转身躯,阴恻恻的说了声:“以后私下里,陛下还是少见些人为好。”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只剩下刘协颓然的坐在位置上,双目茫茫。
翌日,天边尚未展露晨曦。
洛阳西面的广阳门处,数千甲士驱赶着一众犯人向城外走去。
这群犯人不是别人,正是作乱失败的刘显、冯芳、徐懋等人,他们不仅被擒获下狱,连带家中妻儿老少,也一个没能幸免。
短短一夜。
一切都变了。
曾经在庙堂上高谈论阔的大人物们,此时已然沦为了阶下囚,昨夜在狱中受过的折磨和酷刑,比这一辈子加在一起的都多。
与之前的衣冠楚楚相比,此时的他们,简直不成人样。
反倒是所谓的主谋袁隗,除了头发乱了些,两眼无神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痕。
李儒就走在老太傅的旁边。
监斩官不是他,他只是陪同去看看而已。
“李儒,平日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老夫也自问从未得罪于你。可你明知道老夫没有参与此事,为何还要构陷老夫?”
袁隗提着一口气,质问起身旁男人。
昨夜下狱之后,根本没有人来审问袁隗,更没有让他去和刘显等人对质。等到李儒再次出现时,手里已经多了份天子诏书,宣称要将袁隗等人,斩首抄家。
老太傅这才醒悟过来。
一切都是李儒设计好的诡计!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李儒为何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李儒说说,倒也无妨。
“老太傅,你的确没有得罪过我,我也确实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可万一哪天你也像刘显等人一样,冷不丁的来一下呢?”
“关外的袁绍、袁术、袁遗,可都是你的侄儿,谁敢保证,你没有和他们暗中联络?即使你没有,那你府内的其他人呢?”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喜欢防患于未然。嗅到危险,就该及早灭掉。”
李儒说完这些,老太傅已然心若死灰。
当老太傅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李儒目光远眺虎牢,喃喃了一声:“我没能去到前线,你的人头,就当是我送给袁盟主的见面礼吧!”
当天,广阳门外。
斩首者,多达千人。
第十九章 啪啪打脸的袁绍
虎牢关外的盟军驻营。
距离上一次进攻虎牢关,已经过去了十三天。
期间,也不见联军有任何大的动作,反倒是各路诸侯之间隔三差五的聚会饮酒,吃吃喝喝,不像是来勤王救驾,倒有几分会友聚餐的意思。
曹操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这天,他又来找到袁绍。
听说曹操来了,袁绍当即表示不见。
他知道曹操要说些什么,那套说辞,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什么时候攻关,难道他这个当盟主心里还没数么?用得着曹操天天来指手画脚?
士卒传达了袁绍的意思,然则曹操根本就不买账,撇开士卒,大步走入帐内。
见曹操强闯进来,袁绍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如此行事,未免也不太不给自己这个盟主面子了吧。所以袁绍略带责斥了一声:“孟德,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如此急躁的性子。”
曹操也不在乎袁绍的语气,当即回道:“国贼就在眼前,不得不急。”
曹操如此急迫,袁绍只好过去安抚他先坐下,然后才缓缓道来:“孟德,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桥瑁早已和洛阳城里的官员联系好了,他们会趁董贼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谋夺洛阳。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几日了,你且再耐心等等。”
“只待他们事成,董贼必定慌乱,届时我们里应外合,攻破虎牢关,简直轻而易举。”
袁绍说得自信满满,如同信手拈来。
不得不说,想象还是很美好的。
曹老板虽然‘好梦中杀人’,但从来都不会活在梦中,他问袁绍:“要是,那些人没成功呢?”
听得这话,袁绍先是一愣,继而板起脸道:“孟德,大敌当前,这种丧气话,以后不准再讲!”
曹操就想不明白了。
明明这里聚集了几十万带甲之士,为什么一定要指望洛阳城里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人,难道说几十万人,还破不了一个小小的虎牢关吗?
就在此时,有士卒来报,说是董卓差人送来了礼物,人已经到了营寨外面。
“瞧见没,董卓这就开始向我示好了。”
袁绍得意一笑,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曹操往帐外走。
这回,他非得在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死党面前,好生显摆显摆。
营寨外。
袁绍出来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物。
附近几个营地的大佬们闻讯,诸如袁术、公孙瓒等人,也都相继出来瞧瞧热闹。
在他们看来,董卓派人送礼,自然是示弱的意思。
见到袁绍出来,侯在外边的李蒙直接将木匣递了出去,口中不忘放出狠话:“太师说了,只要你们缴械投降,好处大大滴有。要是不肯,哼哼,这里不久就会成为尔等的葬身之地!”
听得李蒙如此嚣张,盟军的诸人皆是一阵叱骂。
“口出狂言!”
“欺人太甚!”
李蒙冷笑一声,只当没有听见。
士卒将李蒙手里的木匣接过,径直交到袁绍手中。
袁绍正准备打开,旁边有人提醒了一声:“盟主,小心有诈。”
袁绍看去,乃是自己的心腹谋士许攸。
虽说一般人都干不出这事儿,但以董卓的人品,谁敢保证?万一里面藏有暗器毒箭之类的东西,那袁绍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袁绍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
之后,袁绍命士卒将其打开。
令人诧异的是,盒子里面既没装有暗器,也没有想象中示好的金银珠宝,里面有的,只是一颗有些发干了的头颅。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董卓肯定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送一颗人头过来。
于是袁绍定睛看去,仔细辨认之下,刹那间如遭雷击。
“叔父!”
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从袁绍口中呼出,继而身体一僵,直挺挺的向后倒下,竟当场昏死过去。
众人见状,连忙将其救下。
袁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帐内。
得知袁绍醒来,第一个赶来见他的,居然是弟弟袁术。
“叔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袁术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其实,袁术跟袁隗不亲,他也不喜欢这个总在后辈面前板着脸的老头儿。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袁隗总归是袁家的老长辈,董卓冒然处死,就等于是没把袁家放在眼里。
作为袁氏家族的嫡长子,未来袁家的扛把子,袁术觉得,很有必要找回场子。
袁绍则不同。
他是父亲和婢女所生,乃是庶出子,在家族里地位不高,可袁隗却觉得袁绍与众不同,将来必会大有前途,于是悉心栽培,待他如亲子。
当初袁绍得罪于董卓,也是袁隗暗中帮助,袁绍才得以安全逃离洛阳。
没曾想,一别之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我要替叔父报仇!”
袁绍赤红着双眸,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两兄弟的想法,在这一刻,终于达成共识。
然而下一个关键问题来了。
既然要去攻关,那么谁打头阵?
曹操肯定是愿意冲的,但他手上兵马不多,上一次冲锋折损的几乎全都是曹操的人。即使关系再好,袁绍也有些不好意思让人家再打头阵。
至于其他各路,公孙瓒大多为骑兵,攻城不易;桥瑁嘴上喊得厉害,实际上出力最少……
这些打着勤王救驾的各镇诸侯,表面上忠心为国,可实际上,一个个猴精猴精的,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真的跑去卖命。
总之,叫你盟主可以,让我卖命——不行。
所以,联军兵马虽众,但要找敢带头冲锋不怕死的,还真是不多。
“那些家伙不肯打头阵,那就我来打!”
袁术豁然而起,掷地有声。
他心中态度明确,你董卓搞汉室江山,我没意见,但你动我袁家,那就是不行!
看着主动请缨的弟弟,袁绍神情古怪,大概是在说:老弟,你没开玩笑吧!
众所周知,袁术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拼命的事情,一向是能避则避。
直到袁术再一次表明与董卓决战的信念后,袁绍才选择了相信。
看着袁术大步出帐的背影,袁绍这才想起,他的这个弟弟。
年少时,也曾以侠气闻名。
第二十章 大哥当得好,黑锅少不了
时间回溯到两个时辰以前。
虎牢关里。
宁武最近心情不错,原因也很简单,自那日交锋以后,关外的诸侯联军一直没有来找麻烦。
宁武乐得清静,他是不怕跟联军对峙的,虎牢关里也就几万人,而关外的联军却是以数十万计,每天的开销都是一笔巨大的天文数字。
长期消耗下去,耗都能耗死对面。
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不过可惜的是,在李儒书信到来的那一刻,宁武就知道,和平对线期结束了。
“李儒他是蠢吗!”
看着信上内容,宁武粗大的巴掌猛地拍在桌面,显然是动了真怒,他头一回表现出了对这位女婿兼智囊的失望。
你说刘显等人谋反,袁隗是主谋,这个我不清楚,也没意见。你把他们全抓起来,丢到牢房里不就得了。
为什么非要抄家灭族,就算要杀,至少也得等到我这里对线结束了才干吧!
袁隗历任三朝,名望极高,四海之内到处都是门生故吏,关外的袁绍、袁术、袁遗都是他的侄儿。你现在把人杀了,这不是逼着人家来找你拼命吗?
宁武气得不行,可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而且这个黑锅,也只能由他来背。
谁让自己是李儒的岳父爸爸呢!
既然大战不能避免,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所以才有了后来李蒙去联军营地的那一幕。
翌日。
大军压进。
虎牢关外,各镇诸侯排开,数十万将士往关外一站,黑泱泱的一大片,好似天上的风云也为之变色。
宁武站在城头,身上的宽松大袍换成了冷冰冰的甲衣,他目光注视着下方敌人,相比上次,现在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上一回,双方可能只是试探性的切磋一二,点到即止。
这一回,袁绍铁定是来找自己拼命的。
见到城头上的董卓,盔甲外披上缟素的袁绍拍马而出,满脸怒容,对着董卓就是一键三连:“董贼!逆贼!奸贼!”
“你欺君罔上,残害忠良,又杀我叔父,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必取你首级,将你碎尸万段,以慰我叔父在天之灵!”
袁绍在阵前怒声大骂,宁武情绪根本不受影响,这些口水话他都懒得再说,直接开门见山:“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袁绍,放马过来吧!”
董卓不耐烦,袁绍也没了继续骂下去的欲望。
“谁敢率先攻城!”
袁绍大喝一声。
身后同样身披缟素的袁术催马而出,只见他‘锵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作向前劈砍之状,口中蓦然大喝:“诛杀董贼!”
诛杀董贼!
所属袁术麾下的将士们齐吼一声,扛起盾牌和攻城梯就往前冲。
第一波攻势冲来!
宁武没想到,打头阵的居然会是袁术。
说实话,宁武对袁术的印象不好,大致可以归结于废柴一类。
汉末群雄逐鹿的年代,众多诸侯之中,袁术是家底最好的一个,名望、兵马、地盘什么都有,一副好牌,双王四二在手,居然还玩输了。
这样的人,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
但在今天,袁术敢出来第一个带头冲锋,这份胆气,倒是让宁武有几分刮目相看。
“弓弩手,准备!”
伴随着城头上的一声喝令,排在最前的弓弩手们,齐齐张开弓弦,对准那些已经开始朝城关发起冲锋的联军将士。
袁术见状,根本不怵,只有一个字:冲!
主公都这么勇,手下将士自然信心大涨,卯足劲儿的往虎牢关疾跑。
一旦冲进弓弩手的射击范围,城头守将也不含糊,当即喝令:“射!”
弓弩手们得令,立即扣动弓弦,上千支锋利箭矢朝着那些冲来的敌军将士,直接就是一顿猛射。
关上箭矢如暴雨般打来,顷刻间便有上百人应箭而倒,反应过来的其他人迅速将盾牌举过头顶,箭矢落在盾牌上面,耳旁响起噼里嗙铛的声音。
锋利的箭簇没入胸口、头颅,不断的有人阵亡。
尽管如此,冲锋的将士们依旧不曾有半分怯意,浑如机器一般,一路扑冲至关下,搭建起攀城用的飞梯。
相较于云梯这种大家伙,飞梯显然更加轻巧、便捷。
当然,云梯也不会落下,每一架云梯都由几十名士卒在后面推动着,缓缓靠近城墙。
“将军,敌人的梯子搭上来了!”有佐官急声禀报。
作为虎牢关守将的李蒙大喝一声:“慌什么,滚石檑木准备!”
太师就在城头坐镇,但出乎意料的是,指挥权却交给了李蒙。
李蒙只当是太师想看自己的本领,所以格外卖力,哪怕豁出这条老命,也绝不能让底下的贼子打破城关。
飞梯架上城墙,袁术的士卒开始沿着梯子向上攀爬。
可就在他们快要爬上城墙时,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从上方扔下,砸得他们头破血流,身躯也从半空高高坠落,一声声惨叫哀嚎,听的人后背生寒,毛骨悚然。
箭雨一直在下,石头也不停地从上方滚落。
渐渐的,有人开始怕了,想要往后脱逃。
袁术望见之后,快马驰冲过去,途中却被流失所伤,左臂中了一箭。
袁术先是一剑斩了那调头想跑的士卒,然后咬牙发狠的拔出那支从手臂上勾走碎肉的箭矢,强忍巨大痛意,大声吼道:“尔等死后,汝妻子,我自养之!今日,我若死了,你们便将我埋在这里!”
这波操作,看得联军将士热血沸腾。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袁术生平,最高光的一次。
先头部队攻击不顺,随着时间消磨,袁术部队已经伤亡过半。但袁术不退,所有的麾下将士也都跟磕了药一样,不怕死的往城关上冲。
但守军毕竟占有地势,即便有运气好的爬上城头,也很快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坐镇中军的袁绍看在眼里,那道活跃在战场上、指挥奋战的身影,第一次有些让他自叹弗如。
“刘使君,该你上了。”
收回目光,袁绍看向身旁披甲持槊的中年男人。
“袁本初,你就瞧好吧!”
刘岱面露战意,早已按捺不住胸中的热血。
他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现任兖州刺史,但脾气不好,属于暴躁老哥那一类。
回答完袁绍,刘岱催马来到兖州军的阵前,高举起手中长槊,激喝一声:“兖州儿郎们,该我们上场了!”
第二十一章 怂了的老狐狸
杀啊!
兖州将士在刘岱的率领下,怒吼冲向前方正鏖战的虎牢关。
与此同时,袁绍还让袁遗的三千弓手营上去支援,压制一下城楼上的火力。
兖州军一加入战场,袁术的压力顿时为之大减。
“公路,你受了伤,且先退下,接下来,就看我的吧!”刘岱快马来到袁术近前,口中豪气说着,与袁术进行交接。
袁术瞅了一眼,没说什么,轻微哼哧后,带着手下,撤走归阵。
回到盟军阵地。
见到袁术归来,曹操丝毫不加掩饰的称赞了一声:“公路,干得漂亮!”
袁绍亦是冲这个弟弟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而袁术本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大概是觉得没能攻破虎牢关,不够威风。
另一边,由于有之前搭建好的飞梯,兖州军冲至城下,立马就开始沿着梯子向上攀爬。
期间,袁遗的弓手营也在百步位置,对着城关上的守军进行射击。
从下方射来的箭矢,杀伤力倒是不大,就是烦人得很,影响操作。守军将士一边要应对沿着飞梯爬上城墙的敌人,一边还要小心这些飘来的飞箭。
偶尔会命中一些人,但相较从城头射下去的箭矢,威力就实在小了太多。
“太师,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先避一避吧!”
见到偶尔有流矢飘来,李蒙赶紧跑到董卓这里,急忙劝说,唯恐那些不长眼睛的箭矢,伤了他们最尊敬的董太师。
宁武之前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太多的恐惧。看着那些溅洒城头的血浆和奋战厮杀的双方士卒,反而还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在灵魂深处,好似有一道声音在怒吼和怂恿:上去,杀光他们!
宁武不为所动,依旧大马金刀的坐在原处,他告诉李蒙:“如果虎牢关今天告破,那我就跟你们一起死在这里!”
李蒙心中大为触动,抱拳笃声称‘是’,随即将董卓的话传达下去。
得知太师不退,霎时间,守军士气暴增,一个个赤红眼眸,发狠的舞动兵器,与攻城的敌人奋战到底。
双方僵持不下,战况就只能愈演愈烈。
不管是冲锋的将士,还是守关的士卒,只要有人倒下,就会有新的人跑来顶上,源源不断,换了一波又上一波。
从早上杀到黄昏,期间从未间断。
直到夜色降临,袁绍才鸣金收兵。
然而,仅仅只休息了两天,联军又再次发起了猛攻。
李蒙等人死守不退,又一次从早杀到了晚。
待到联军退去,虎牢关里健壮的兵丁,只剩下一万不到。
再这样下去,虎牢关肯定是顶不住的。
于是,宁武写信给李儒,让李儒调段煨的军队来虎牢关进行增援。
然而李儒的回信,却是让宁武大为冒火。
李儒声称,洛阳局势不稳,很多人蠢蠢欲动,必须留段煨的军队在洛阳镇场。如果虎牢关实在守不住,就干脆及早放弃,他们可以在联军杀入之前,向西迁都长安。
只要天子在手中,再大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看到迁都二字,宁武心中一凉,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建议,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声音笃定:老子绝不让历史重演!
深夜,宁武去找了替他养马的中年文士。
见到董卓掀帐而入,准备就寝的贾诩连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表现得似乎尤为吃惊,又是行礼又是作揖:“太师深夜到访,卑下没能出帐相迎,请太师万望恕罪。”
要不是知道贾诩底细,宁武兴许还真会被这家伙的精湛演技骗过。
“贾诩,你不必跟我装傻充愣,现在我遇到麻烦了,你得给我支个法子。”
帐内只有他两,宁武便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
随即,还将李儒的书信也扔给贾诩。
贾诩看完之后,对此深表赞同,迁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怎么说?”
宁武眉头一皱,想听听贾诩的意思。
贾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董卓会如此看重自己,但今天要是不给点说法,这位董魔头肯定不会轻易离去,遂不慌不忙的为董卓分析起来。
“太师,您看啊,虎牢关一战,您手下的几支嫡系部队,几乎都没参与进来。而在虎牢关这里拼死拼活的,大都是洛阳的南、北军和吕布的并州军以及附近的郡县驻军。即便他们全部死在这里,于您而言,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您只需退回关中,以函谷关为险,联军固然凶猛,也不可能再有精力集合去攻函谷关。如此一来,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听完贾诩的见解,宁武微微点头,怪不得李儒不让段煨前来,原来是早有筹谋。
也由此可见,李儒的心肠之狠。
换句话说就是,他根本没把收降的并州军和洛阳军当人,你们随便死多少,反正与我何干。
“这是什么屁话!”
宁武脸色一黑,他看向贾诩,说得直白了当:“老夫不想退守关中,所以,请先生给个说法。”
贾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长叹口气,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宁武对此也不意外,很淡然的说着:“既然先生不愿助我,老夫也不勉强。反正虎牢关我是不会弃的,下次联军攻城,就先用先生的人头祭旗好了。”
话里的语气倒是轻松,可贾诩心头却是一紧,他听得出来,董卓没开玩笑。
这位董太师,是个狠人。
话说完了,宁武起身离去。
在他掀帐的那一刻,贾诩忽地叫住了他:“太师请留步,办法倒是有的。”
背对贾诩的宁武嘴角一翘。
这个老狐狸!
到底,还是怂了。
那一夜,两人谈论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有几名斥候长领了命令,分三个方向而去。
最先接到书信的人,是驻守在汜水关的张辽。
自从孙坚败北,诸侯联军干脆就绕过了这道关卡,将大军笔直开到了虎牢关前。
张辽也想过去救援虎牢关,但汜水关里只有两万兵马,不能全部带走,而且还要防着诸侯中会不会有人来个回马一枪。
最重要的还是,有诸侯的大军挡道,他很难绕过这几十万人,进入到虎牢关内。
只是骚扰的话,又很容易落入叛贼们的埋伏。
所以张辽这些天,有些废寝忘食,想要找出个破解之法。
好在这时董卓的书信到了。
张辽打开书信一看,顿时醍醐灌顶,内容不少,但重点只有两个字。
断粮。
第二十二章 突击
翌日天还没亮,张辽就带着关内仅有的三百骑走了。
汜水关交给了副将王必,临走之前,张辽叮嘱他,自己不在的这几天,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得擅自出关,否则上报太师,以军法论处。
王必忙不迭地的答应下来。
出关以后,张辽南下而走,特意绕了一个大圈,从密县转到新郑,再从新郑进入中牟。
而中牟县的官道,就是从兖州陈留郡通往虎牢关的必经之路。
张辽赶到的时候,运送粮草的队伍还没经过这里。
几日风餐露宿,在一个天朗气清的上午,终于等到了兖州的运粮队。
张辽伫立在半坡眺望,以手遮额,这是一支很长很长的队伍,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得有上千辆的粮草辎重车,光是两侧负责押送的士卒都有两三千人!
再加上那些出力运粮的平民,少说也有七八千人的规模。
如此大的阵仗,随行骑卒们的内心不免有些忐忑。
真动起手来,未必打得过啊!
然而张辽却不这么想,与之前的江东猛虎相比,这些色厉内荏的押送队不过是些土鸡瓦狗,根本没有怕的理由,于是他对三名百骑长吩咐一声:“等会儿动手,我去斩将,你们从中截断。”
张辽这般镇定,几名百骑长似乎也生出了几分底气,互相对视之后,点头答应下来。
半坡之上,三百骑蛰伏于此。
下面运输的队伍浑然不觉,军吏仍在挥舞着短鞭,抽打在那些较为孱弱的平民身上,嘴里骂骂咧咧,大抵是在说他们不够卖力。
平民们默默忍受,敢怒不敢言,手无寸铁的他们,根本无法与这些士卒进行搏杀。
乱世嘛。
人命,不值钱的。
运粮的队伍一直前行,当进入到骑兵们可以冲击的范围内时,张辽眼眸一凝,不作任何犹豫,率先发起冲锋。
骑卒们见状,也跟着各自的百骑长冲下山坡,嘴里呼吼着:冲啊!杀啊!
突然杀出的骑兵,惊吓到了这些平民和士卒,队伍中骚乱不乱。
为首的将领到底是带过兵的,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他稳住心神,冲周围士卒大喝:“所有人,不要乱,列阵迎敌!”
有了将领的喝止,情况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望见张辽奔冲自己而来,运粮将领先是打量一番,见张辽年岁不大,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轻视。他将手中大刀一展,装比十足的吼上一声:“黄毛小儿也敢来劫我粮草,简直不将我奔雷手闻泰来放在眼里!”
张辽懒得与他聒噪,起手抬刀,一合便将此人斩于马下。
左右士卒见状,冲上前想为将军报仇,结果又被张辽砍死了十六七人。
于是,众人莫敢上前。
他们此刻终于意识到,这个披甲提刀的青年是个猛人,也是狼灭。
凭气势震慑住了众人,张辽将刀斜拖,目光环顾一圈,朝着这些士卒、平民猛然大喝:“不想死的,就赶紧滚!”
受了一路奴役的平民们如蒙大赦,那些没了首领的士卒也作鸟兽而散。
很快,原先拥挤的道路上,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张辽和他的三百骑。
看着遗弃的辎重粮草,骑卒们眼睛发红,这么多的粮食,运回去够吃大半年了。
然则张辽的下一句话,却叫他们心头一惊。
“烧了。”
烧了?
听到这个命令,骑卒们吃惊的看着张辽,还以为是他们听错了,满是不敢置信。这么多的粮食,烧毁也太可惜了吧!
如今的世道,粮食就是生命啊!
张辽自然知道这些道理,若是平常,可以慢慢叫人来搬,但现在,他们没有时间。这些粮食不能留给关东诸侯,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一把大火,烧个精光。
骑卒们默然了。
不久,道路上升腾起熊熊大火,连得好长一片。
张辽头也不回,招呼手下骑卒。
走,下一处去!
…………
联军驻营。
自从上次攻关之后,关东诸侯们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动静。
两次攻关,打得虎牢关的守军伤亡惨重,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假。但联军将士作为攻方,更是满目疮痍,死伤无数,现在的营地里,到处都是伤兵和尸骸。
诸侯们不敢再莽了,即使他们知道,再有一两次,就能彻底攻破这座挡在他们前面的大关。
人性都是自私的,谁都怕把自己的家底打光。
不怕的,现在还躺在床上。
袁绍想给叔父报仇,但现在没人敢带头冲了,他也只能是干着急。
不过当下比袁绍着急的,还有一人,就是兖州刺史刘岱。
他在自己的营帐里不知来回踱了多少步子,脸上浮现的表情很是烦躁,心里念叨的,反复只有一句话:我的后勤补给,怎么还不来!
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到了。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刘岱连根毛都没有看见。营地所囤积的粮草已然不多,后勤补给再不来,他和手下的兖州儿郎,就该白白饿肚子了。
之前,刘岱也派过人去催问,结果一等数日,完全杳无音信。
昨天,没了耐心的刘岱,只好派出心腹将领丁忠前去查看,无论如何,也要弄个结果回来。
然而今天,丁忠就回来了。
到底是心腹将领,办事效率果然大不一样。
刘岱当即召见了这位心腹,却发现丁忠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怎么回事?粮食呢!”
刘岱心头涌现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当即询问起这个眼下最为关心的问题。
丁忠往地上一跪,神色悲痛万分:“主公,粮草没了!”
刘岱脑子里顿时如遭霹雳,嗡的一声,不断在脑海回响。
但他仍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丁忠,再度问他:“你好好说话,什么叫粮草没了?是飞了,还是不见了!”
到现在,刘岱仍保有一丝的侥幸心理。
丁忠抹了把眼角,将自己抓获的逃兵和途中见闻如实说了:“主公,运粮队在途径中牟县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窜出的山贼,劫了咱们粮草,一把大火,全没了!”
全没了!
听到这三个字,刘岱身体猛然一颤,打了个激灵,心里凉了半截。
第二十三章 是你在背后搞我?
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座位上,良久,刘岱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抬头露出一双几欲噬人的眼眸,怒声问道:“闻泰来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作为押送粮草的大将,如今粮草全部被毁,责任都在他的身上。
刘岱现在,急需一个可以宣泄的对象。
如果闻泰来还活着,刘岱肯定要亲手宰了他。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回主公,闻泰来被贼人砍了脑袋,据说那山贼十分骁勇,一合便将闻泰来杀于马下。”丁忠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的回答着,生怕因此而殃及鱼池,遭受无妄之灾。
刘岱愣了一下,这闻泰来在兖州好歹也算是一员勇将,居然一合都没撑住,简直丢人到姥姥家了。
他沉声又问:“既然遭遇贼寇,那随行的士卒呢?死光了吗!怎么一个回来报信的也没有!”
“他们惧您责罚,闻泰来死后,全都四散逃了。”
“废物,一群废物!”
胸中的火气再也抑制不住,刘岱气得破口大骂,急火攻心之下,猛地掀了身前案桌,以此来宣泄心中怒火。
桌案上的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丁忠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感觉刘岱的怒气稍微消了些,才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主公,没了粮食,咱们这么多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
刘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就算现在命人从兖州再调,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以当今的世道,兖州城里未必能再凑出这么多的粮食。
但这件事,肯定不能宣扬。
一旦手下将士知道断粮,势必会引起哗变,这就是大事情了。说不定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还会趁机兼并自己的势力。
想到这里,刘岱从座位上起身,观他神态,似是有了决策。
他与丁忠吩咐:“带些心腹士卒,跟我出去一趟。”
出了自己营地,刘岱来到东郡太守桥瑁的驻地。
进帐之后,刘岱说明了来意。
粮草被劫的事情搁置一边,刘岱只说自己的粮草押送慢了些,想找桥瑁借些粮食缓缓。
毕竟都是讨董的义军,是盟友,借你点粮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少,在刘岱看来是这样的。
更何况,东郡还隶属于兖州辖下。
然而桥瑁并不买账,直言自己也粮草无多,要借粮食可以去找盟主袁绍,或者是负责管理后勤的袁术。
反正他这里,没有多余的粮食。
桥瑁不给面子,刘岱脾气也燥,黑下脸来,再次问他一声:“我只问你,借还是不借?”
桥瑁也是个头铁的家伙,根本不怵,讥讽一声:“不借,又能如何!”
他有自信的资本,这里是我的地盘,而且之前大家会盟时还发过誓,难道你还能杀了我咋地?
“冥顽不灵!”
刘岱这会儿哪还管什么誓言不誓言,心中恶骂一声,一咬牙,锵啷拔剑出鞘,趁桥瑁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一剑将他刺死在座位上。
眼看着自家主公死在面前,帐内的桥瑁亲兵岂能放过刘岱,直接扑杀过来。刘岱见状,早有准备的他也立刻摇人,丁忠带人杀进,将帐内的桥瑁亲兵尽数杀光。
看着了无生机的桥瑁,刘岱将染血的利剑收回鞘内,同时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好言好语的跟你商量不行,非逼老子动粗!”
其实,刘岱私下里早就看不惯这位东郡太守了,平日里喊得比谁都凶,可那日正该他冲的时候,却畏缩不前,简直丢人现眼。
随后,刘岱出帐宣布桥瑁作乱,加上他兖州刺史的身份,很轻松就兼并了桥瑁的军队。
当然,粮草什么的,也一并收了。
得知桥瑁被杀,其他诸侯皆是大惊,跑来质问刘岱,为何要杀桥瑁。
刘岱对此早有说辞,他告诉众人,桥瑁出言侮辱,他是一时气愤,才把桥瑁给杀了。
反正当时在场的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诸人面面相觑,傻子都知道这是哄人的鬼话。
兴许是桥瑁私下里人缘不好,这个时候,也没人愿意替他出头。
作为盟主的袁绍也只是表面上呵斥了刘岱他几句,叫他以后不能再如此鲁莽冲动。他也怕逼急了刘岱,万一真搞毛了,大家来个火拼,高兴的,只会是虎牢关里的董卓。
几天之后,北海太守孔融哭丧着脸找到袁绍,说自己的粮草被一伙山贼劫了,烧得精光,眼下粮草将尽,还请作为盟主的袁绍借些粮食。
袁绍对此感到为难,于是召集其他诸侯进行商议。
得知孔融粮草被毁,江东猛虎孙坚指出,这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山贼所为,山贼的业务本就是抢夺,根本没有烧毁粮食的理由。
曹操对此表示英雄所见略同,这伙劫掠之人,很可能是董卓手下的爪牙。
陈留太守张邈则颇为不解:“董卓窝在虎牢关里,好些天都没有冒头,也没瞧见有大规模的队伍出关,怎么会是他的人呢?”
“虎牢关里的队伍没有出动,可其他地方的人呢?譬如说,汜水关的张辽……”
曹老板一语道破天机。
忒娘的,原来是这家伙在背后搞我!
听完这些分析,苦主孔融还没说话,刘岱心里的火气倒是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当即表示:“我这就带人去打汜水关!”
等他破了汜水关,非把里面的人通通杀光不可!
否则,心里憋着的这口气,怎么也缓不下来。
“刘使君稍安勿躁。”
曹操出言止住了刘岱,告诉他,现在去打汜水关,无异于舍本求末。就算拿下汜水关,也已经意义不大。
重点目标还是在前方的虎牢关,只要打倒了董贼,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矛头再一次指向董卓,袁绍也觉得不能再这样墨迹下去了,先是桥瑁被杀,现在孔融的粮食也被毁了,拖下去,只会是人心惶惶,必须速战速决。
“传令下去,最后休整两日,两日后,再攻虎牢!”
袁绍行使起盟主权力,笃声发下命令。
曹操也趁此机会说道,声音朗朗:“诸位,虎牢关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咱们谁都别藏着掖着,到时候一起上,争取一举攻破虎牢关!”
“谁不用命,他日必不得好死!”
刘岱指天立誓,环顾众人一圈。
其他人也只好跟着应下。
第二十四章 孤注一掷
决战前一天。
日落黄昏时,一匹快马急匆匆的撞进了曹操驻营。
在营外巡视的曹操恰好接见了此人。
来人灰头土脸,衣甲上全是泥尘,还有一些干涸了的血迹,神情焦急。
他自称河内司马缪尚,来找河内太守王匡。
然则联军营地太广,到处都是营帐和士卒,他头一回来,又急得很,根本不知道王匡的营地划分在哪片区域。
“缪司马这么急,可是出了大事?”
曹操打量一番之后,看似不经意的询问起来。
得知眼前之人就是号召天下讨董的曹孟德时,缪尚肃然起敬,本来不该说的,但他见曹操面善,说话又十分和气,便道出了因果。
前些天,驻守在小平津的中郎将徐荣北渡浊河,一路向东,率军杀进河内,各处县地均不能挡,前去迎击的军队,也尽为徐荣所败。之后,徐荣率军围了郡城,城内人心惶惶。
好在徐荣没有发起强攻,这才让他有可趁之机,杀奔得出,来这里请太守回援河内。
听完缪尚的讲述,曹操心里一沉,这摆明了是围魏救赵,想把王匡招引回去。
眼下决战在即,任何一股力量的流失,都可能导致讨董失败。
所以,王匡在这个时候,绝不能走!
曹操心里有了决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笑着说道:“缪司马一路辛苦,这样,你先在我这里歇会儿,喝口水,等会儿我就带你去见王匡太守。”
缪尚自然不知曹操心中所想,他见这位曹将军笑容真挚,心里也不怀疑,还不忘道谢了一声:“曹将军,谢谢啊!”
今天,可真是遇到大好人了!
随后,曹操命人带缪尚去帐内歇息,另一边又派人把夏侯惇叫来。
“孟德,你找我?”
身躯魁健的夏侯惇来到曹操面前。
麾下的其他将领在见到曹操时,都是敬称‘主公’,唯有夏侯惇,口呼孟德。
这也说明,两人的关系之铁。
“元让,我帐里来了个生面孔,是河内司马缪尚,你去将他绑了,扔在你的营帐里,不准他逃脱,也别让外人知道。”
曹操吩咐起来。
待曹操说完之后,夏侯惇也不问为什么,俨然一副忠实马仔模样,‘嗯’上一声,也不废话,大步朝曹操的营帐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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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缪尚,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天我正在曹孟德的营帐里吃着点心,喝着小酒,心情本来挺好,结果忽然闯进一个彪形大汉,二话不说,上来就把我打晕,将我给绑了……
迷迷糊糊中,被捆成粽子、塞住嘴巴扔到地上的缪尚,简直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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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里,夜色已深。
宁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外边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他不清楚,这个时代没有微信企鹅,想联系别人,全靠四条腿的马儿跑。甚至有些交通闭塞的地方,个把月都未必能够联系得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瞎子,置身在黑暗之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可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
好在关外的诸侯们积极配合,猛攻了两次之后,一直没有再组织新的攻势,给了他一定的喘息之机。时间拖得越久,对宁武来说,自然是越有利的。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宁武在榻上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朝阳还未升起,大地朦胧之初,诸侯大军就已经抵达虎牢关下。
相较以往,这次联军的人数少了大半,毕竟前两次血战攻城不是演习,联军死的人不在少数,但这次气势却格外高涨。
出发之前,各路诸侯都下了死令,只要不鸣金,谁都不准撤。
就连盟主袁绍也都出了中军,拔剑在手,来到自己的军队之前。
今日,他也将随众将士,一同攻城。
公孙瓒的骑兵攻城不便,于是就担当了督战队的职务,用袁绍的话说就是,今日谁敢退后,不论军职大小,一律杀无赦!
公孙瓒是个狠人,有了袁绍这句话,他就敢放手去干。
城关上,李蒙、王方等将领神色凝重,下方的这股子气势让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悍将都为之心悸,更别说守城士卒了。
“疯了,疯了!这群家伙是彻底想拼命了!”
王方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反复叨叨,脸色略显苍白,似是快要喘不上气。
之前的几十万人,都没有让他有过这么大的压抑。
如今,他似乎对自己都没了信心。
“要不然,咱们找机会溜吧。”
王方紧挨李蒙,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
李蒙闻言脸色一变,狠狠瞪了这个老伙计一眼,呵斥道:“王方,此话不准再说,你要是怕死,大可现在就走。虎牢关是太师交给我的,我是守关大将,没有太师命令,我走了,就是擅离职守。更何况,太师于我有恩,我这条命,本就是太师给的。”
王方被骂得羞惭无比,逃跑的想法也只好暂时搁置,他询问一声:“对了,太师呢?”
这个时候,只有让董卓来城头坐镇,才能最快的稳定军心。
“应该还没醒吧。”
李蒙回上一声,然后又补充一句:“不过不要紧,我已经派人去请了飞将军,让他护送太师撤离。”
今日联军来势汹汹,必是一场死战。
虎牢关能守住最好,守不住,也要保证太师安然无恙的离开。
这就是李蒙的想法。
或许我武力和智谋都比不上其他的将军,但论忠心,我不输任何一人!
城关下方。
袁绍高举起手中长剑,攻城之前,照例是要演讲一番,以激励将士士气,但这回他没再发表长篇大论,声音洪亮,说得简明扼要:“众将士,功成就在今日,随我杀进虎牢,生擒董卓!”
“生擒董卓!”
曹操等诸侯率先跟着大喊一声。
接着,便是很长一阵的连锁反应。
生擒董贼!
生擒董贼!
十几万将士齐声呼喝,如巨浪翻涌。
今日攻城,不分谁打头阵,大家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一起上!
“杀!”
伴随着令下,十几万将士在各家主公的带领下,发动齐冲,如蚁潮一样铺天盖地。
来了!
李蒙心头一跳,攥刀的手,猛然青筋暴起。
第二十五章 春雷
“太师,太师……您,您醒了没有?”
房屋内,一具略显臃肿的身躯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还没睡醒的宁武似是听到了有人轻敲门扇,声音不大,却带有一丝急切。
简直扰人清梦啊!
宁武本不想起,但想到现在的身份,自语一声后,还是睁开了眼眸,从床榻坐起,伸手揉了揉脑袋,想让浑噩中的意识稍微变得清醒一些。
“进来吧。”
定了定神,宁武喊上一声。
没有格外重要的事情,亲兵是不敢在清早惊扰自己的。
门外亲兵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进来的人,却有些出乎预料。
是义子吕布。
此时,吕布手臂上的绷带早已除去,不愧是三国头号猛人,就连恢复力也尤为惊人,那么大一道口子,居然已经愈合结疤。
“是奉先啊,你来找我,有何事情?”
宁武坐在塌边,双手撑在塌上,微微抬头,目光瞟向这个义子。
“父亲,叛贼们集结进攻了!”
吕布抱了个拳,回答得言简意赅。
宁武眉头一皱,他昨晚还在庆幸这些诸侯按兵不动,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我知道了。”
宁武淡淡道上一声,起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宝甲。
“李蒙说,让我带父亲先行离开。”
吕布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本来吕布是不屑于听从李蒙指挥的,论级别,他比李蒙高出的可不止一两级,但眼下若是能够安然撤离,听一听,倒也无妨。
言下之意就是,虎牢关可能顶不住了。
“离开?去哪儿?”
正穿甲的宁武动作略作停顿,再度看向了自己的这个义子。虽然指挥权交给了李蒙,但虎牢关里,还是他董太师说了算的。
“父亲,孩儿以为,李将军也是为了您好,咱们没必要为了虎牢关赌上性命。”
吕布上前规劝一声。
听他的口气,也是赞成撤退。
“奉先,那城头上也有很多是你并州的儿郎啊!”系上腰带的宁武发出一声感慨。
吕布却回答得浑不为意:“父亲,兵没了可以再招,若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出自天下第一武将之口。之前,吕布在虎牢关独斗众将,勇冠天下,宁武也曾为这个义子感到无比的骄傲,但现在他很失望,怪不得你将来会输给曹操。
空有一身勇武,却不关心手下将士,更没有远见卓略,安能不败?
吕布心中想的却是,妻女还在洛阳,她们在等我回家。
…………
联军营地。
三更天埋锅造饭,天不亮袁绍就带着大军出动,各路诸侯也几乎倾巢而出。各家营地里,除了大量伤兵,只有很少的人留下看营。
曹营也不例外。
关了一整天的缪尚又累又饿,从他被扔进帐篷以后,就再也没人管他,没人送水,也没人送饭。
一天多下来,头晕眼花不说,偏偏嘴巴还被堵住,想叫都叫不出来。
然则就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他在帐内的边角发现了一颗尖锐的石块。
这就是希望的曙光啊!
于是,缪尚蜷缩着身子过去,蠕动起来,上蹭下摇。
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一番挣扎过后,终于让他把捆住双手的粗绳给磨断了。
绳索一断,缪尚很快就摆脱了束缚,站起身来,顺带活络手腕和全身,使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随后,他从另一侧划了个洞,偷摸逃了出去。逃出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是曹操的营地。
这样的结果让缪尚大为冒火。
“好你个曹孟德,我当你是仁义英豪,没想到你这家伙面善心狠,居然对我下此毒手!”
缪尚在心中狠狠咒骂一番。
他不知道,比起吕伯奢一家,其实他已经足够好运了。
至少,曹老板没下死手。
之后,缪尚从其他士卒那里得知,各营大军早就已经出发,去打虎牢关了。
别的军队缪尚管不着,可河内军是万万不能搭在虎牢关的,郡城被围,几十万河内百姓还指望着王匡回去拯救他们呢!
想到这里,缪尚随便找了点吃的垫垫肚子,然后偷了匹快马,往虎牢关方向径直奔去。
虎牢关这头,喊杀震天。
经过前两次的鏖战,守军将士的防御手段几乎耗尽。
加上这一次联军将士奋勇齐冲,那种铺天盖地的场面着实让人胆寒。
冲至城脚的士卒很快就沿着搭建好的飞梯向上攀爬。
上面守关士卒则抄起长矛、长枪,对着下方攀爬的敌军将士就是一顿乱捅。
长枪刺中身体,不断有人从梯子上面坠落,但没人因此胆怯,反而嘶吼得愈发猛烈,前面的倒了,后面的又紧接补上,大有一股不冲上城头,绝不罢休的意思。
在联军士卒连绵不绝的进攻下,守军不仅士气下落,就连体力也显出疲态。
谁都不是铁打的身子,面对着这么多杀都杀不完的敌军。
不仅心累,身体也累。
不久,后方的庞大云梯也在联军士卒的推动下,搭上城墙,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卒爬上云梯,然后顺着平铺城墙的副梯,前冲跳进城头。
敌人冲上城关,也就意味着白刃战的开始。
李蒙指挥着一部分将士继续阻挡那些沿飞梯攀爬的敌人,另一边,他又让华雄、王方等人与冲上城关的敌军展开厮杀。
短兵相接,厮杀惨烈。
一时间,鲜血洒满城墙。
然而,诸侯联军到底是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尤其是在越来越多的士卒冲上城头之后,这种压力,就以数倍扩张。
“李蒙,城头守不住了!要不然咱们撤吧!”
厮杀了一阵的华雄撤了回来,去的时候完好无损,回来时,已然浑身浴血。
他告诉李蒙,西边城头沦陷大半,已经顶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
李蒙对此不为所动,他心中惦念的只有董卓,也不知道太师走了多远,能拖一刻,哪怕是多争取一秒钟,也是好的。
他提起相伴多年的大刀,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决绝,决定亲自带队前往,口中大喝:“儿郎们,奋战!”
“太师还说,今日战死的儿郎一律双倍抚恤,尔等父母妻儿,也皆由朝廷供养!”
董卓没说过这话,但眼下为了激励士气,李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是这效果并不明显。
守军溃败在即。
曹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登上城楼的诸侯,但他知道,胜利的曙光已经在向他招手。
带着曹仁曹洪等人在城头一路厮杀,曹操没瞧见董卓身影,心中就估摸着这老贼已经逃走,遂朝着负隅顽抗的守军大吼起来:“董贼已经弃你们而逃,尔等还不快弃械投降!”
这样的攻心之术,远比厮杀来得奏效。
果然,那些拼死顽抗的守军在听得这话之后,军心大乱。
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没见过董卓。
太师真的弃我们而去了吗?
守军将士心灰意冷,连握刀的手都松了几分,士气跌入谷底。
“谁他妈说我逃了!”
蓦然,一声威喝从虎牢关后面传来,如同春雷。
第二十六章 1V1男人大战
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董卓登上城头,身形出现的瞬间,乱哄哄的厮杀双方,竟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下来。
“太师!”
“太师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激动的喊了一声,继而有人发现那道高大的身影也在,更是热泪盈眶:“飞将军也在!”
“我就知道,太师和将军不会抛弃我们的!”
这些几乎快要放弃抵抗的汉子们,顿时感动得红了眼眶,就要落下泪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原来我在他们心中,竟也这般重要。
吕布心中忽地有些愧疚,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是真的打算抛弃这些将士。
宁武手上提刀,在一众将士的护卫下,登上城头。守城将士伤亡惨重,宁武脸上露出的表情尤为凶狠。
他手上这把刀,其实大有来头。
少年时,董卓在田间耕地,拾到一把刀,刀上面没有文字,四面隐起作山云文,斸玉如泥。后来董卓入洛阳,拿这把刀给蔡邕看,蔡邕说:“这是项羽之刀。”
董卓给它取名‘熊貔’。
熊,是董卓的号。
貔,指勇猛的将领或者军队。
情况危急,宁武也明白当下局面,话不多说,提刀向那些攻城士卒一指,满目凶狠,张口就是戾气十足:“弟兄们,砍死他们!”
说完,董卓亲自操刀上阵,先将一名近前的联军士卒砍翻在地。
这一幕,看得守军是热血沸腾。
杀!
有了董太师作表率,守军将士为之大吼,本已经跌落至谷底的士气,此刻猛然上窜,直冲云霄!
双方再度厮杀在了一起。
可恶!
不远处的曹操见状,心中低骂一声,眼看就能搞定的残局,居然因为董卓的出现,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也好,至少肯定了一点:董卓这老贼,还在虎牢关上。
既然不走,那就合该受死!
曹操面色一狠,直接向董卓这里杀来。
曹仁曹洪一路为他开道。
望见曹操往这边涌,宁武知道他肯定是奔自己而来,却也不怵,砍死挡道的两个杂兵,同曹操激喝一声:“曹孟德,你不是想杀我吗?来啊,1v1男人大战!”
曹操这时候也是一腔热血,董卓邀战,他何惧之有!
双方将士见状,彼此间的厮杀肯定不会就此终止,但也很自觉的给两位大哥腾出地方。
二人相对而立,距离不过一丈。
曹操持剑,宁武提刀。
两人对峙了稍许,都没急着动手。
宁武道:“曹孟德,说实话,我很欣赏你。”
曹操对此置之一笑,继而说道:“董卓,我承认你有些手段,可惜,我容不得你。天下,也容不得你!”
此时,天边刮来一阵狂风,吹动得城头旗帜猎猎。
宁武也因此伸手去挡迎面吹来的风沙,背对狂风的曹操见状,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脚下当即踏前一步,长剑出手,直刺董卓要害。
曹操出剑的速度很快,以至于一个眨眼不到,就已经到了宁武面前。
玩阴的!
面对寒芒绽放的剑尖,宁武心头一突,脚下急退两步,随后起刀与那剑刃磕上一下,将其推开。
要不是有所提防,这一剑十有八九会让曹操得逞。
偷袭未能得手,曹操眼中闪过一抹遗憾,显然是说,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但他并不气馁,一击未中,再来便是。
只见他手腕翻转,手中的长剑翩若惊鸿,一通连刺带挑,速度之快,看得人目不暇接。
宁武倒也不怵,他有董卓的记忆,也有董卓的武艺,这具身体就像与生俱来,有何所惧?
遂挥动起‘熊貔’,与曹操厮杀在了一起。
两人一斗,就是二十余合,胜负难分,有一点儿旗鼓相当的意思。
曹操的武力值比想象中的要强,不说爆表,但也绝对不低。
据传,曹操十岁那年,谯水击蛟,差点杀死一头鳄鱼。成年之后,曹操又胆大的潜入中常侍张让府邸试图行刺,张让发觉后派人追捕,曹操挥舞着手戟,从庭堂一路杀将出来,张让的门客无法接近,曹操且战且退,退到垣墙边时,纵身一跳,逾墙而出。
相比于曹操,董卓成名则在青年。
有‘西凉飞熊’之称的他,身形如熊,健步如飞。能在西凉这个穷凶极恶之地,收拢这么多小弟,实力自然也不是盖的。
史书上说他是:膂力过人,双带两鞬,左右驰射,为羌胡所畏。
然则几十回合拼杀下来,宁武却不由得退后数步,拄着刀,急剧喘息。
跟三十来岁的曹操相比,四十多岁的董卓在体力上还是有些吃亏。
要是年轻的时候,别说吊打曹操,就是跟义子吕布,他也能扳扳腕子,但现在不行了。
加上之前,董卓在洛阳乱搞,把原先强壮的身体养胖了许多。
人一胖,动不了几下,就喜欢喘。
见董卓有些后继无力,在那儿喘气,曹操心中自是大喜。
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
那还等什么!
曹操不作犹豫,直接上前动手,剑尖直指董卓心窝,口中猛然暴喝:董贼,受死吧!
他深知,以董卓现在的体力,根本避不开他这一剑。
宁武见状,果然大惊失色,刚将身子直起,那一剑就已经刺中了他的心口。
叮!
出乎意料的是,剑入身体,只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没有鲜血溅出的画面,更没有董卓就此倒地的场景。
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董卓,曹操怔住了,怎么可能!
宁武趁机顺势反击,大刀一劈。
看似惊慌的表情下,掩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戏谑。
原来,他怕甲胄不靠谱,又在里面垫了一块铁板。
以弱势强,勾引一波,然后,回首——掏!
‘熊貔’破开近在咫尺的曹操外甲,划拉开很长一道血口,触目惊心。
曹操急退,这才发现上当,胸口处流出汨汨血液,剧痛无比,他看着近前已经直起身来的男人,满脸怒容,咬牙切齿:“董贼,你阴我!”
“有来有回,大家彼此彼此。”
宁武嘿嘿笑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胸口。
虽然曹操没能得逞,但那一剑的力道,真他吗痛啊!
第二十七章 有内鬼,终止交易
“主公!”
见到曹操负伤,周遭厮杀的曹仁、曹洪等人惊呼一声,撇开身边敌人,急忙赶到曹操近前。
曹操胸口溢血,整个人的脸色都惨白了几分,显然伤得不轻,若非有甲胄护身,董卓那一刀,就直接送他去见了汉朝二十四代先帝。
眼见曹洪等人赶来,曹操强忍剧痛,手指董卓,咬牙呼喝:“别管我,都给我上,去杀了董贼!一定要杀了他!“
于是,曹军将士恶狠狠的直扑董卓。
只要能杀死这个恶贯满盈的董太师,别说奖赏如何,就算青史留名都不在话下。
曹军将士如虎狼一样杀来,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轰隆!
蓦然,一杆大戟从天而降,挡在了他们面前。
接着,一道高大身躯浮现在视野之中。
出现在董卓身后的吕布衣袍上染满鲜血,大步走来,狰狞的虓虎之相,好似鬼神,戾气冲天。
直到看见董卓时,他眼里的凶戾才收敛许多,抱了抱拳,道了声:父亲,孩儿来迟了。
方才他奉命支援王方那边,现在东边城头局势已经稳定,只要再把西边这些家伙赶下去城去就行。但城头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调派,也就意味着他要一个人,面对西边的千军万马。
“奉先,你受伤了?”
宁武目露惊讶,他发现吕布的后背,裂开了几道血口。
“跟其他人比起来,不算什么。”
吕布回上一声,然后将画戟拔起,望向那些止步不前的曹军将士,睥睨的气势十足:“想打架吗,我跟你们耍耍。”
吕布提戟只身上前。
曹军士卒却下意识的后退起来。
曹仁见状,大喝一声:“大伙儿别怕,吕布只有一个,咱们一起上!将他乱刀砍死!”
曹军士卒一想也是,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还有这么多人。
于是一涌而上。
吕布眉头一挑,双手紧握戟杆,抖擞一下,朝着这些扑上来的士卒猛地横扫出去。最先冲上来的一拨人全都雨露均沾,不少人还被砸出城墙,飞在高空,然后摔下城楼,粉身碎骨。
这家伙,下了马也这么猛吗!
曹仁给老弟曹洪递了个颜色,两兄弟一左一右,准备联手夹击吕布。
然而就在此时,城关下方,忽然响起了一阵鸣金之声。
铛铛铛铛~~~
悠扬不绝于天地。
城楼上的曹操:???
城下指挥的袁绍:?
躲在云梯后面的其他一些诸侯:喵喵喵?
督战的公孙瓒:???????
厮杀中的双方将士:!!!
“谁让鸣金的!”
公孙瓒拨马回头,大声质问,因为负责看守‘钲’的部队,正是他的士卒,但他压根儿就没下过收兵的命令,怎么会有人鸣金呢?
其他诸侯和奋战的将士也都是一头雾水,说好的死战不退呢?
但现在鸣金声一响,联军士卒的军心大为动摇,不少人都开始从城关退走。
任袁绍在下方喊破喉咙,都无济于事。
原来,缪尚在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前方的攻城部队人山人海,根本找不到王匡所在。而他呢,又是个大局观很浅的人,情急之下,所以干脆就冲到联军后方,拿起家伙敲响‘钲’,先让队伍撤回来再说。
果不其然,这一招大为奏效。
见到攻城部队开始回撤,缪尚心里总算落下一块大石,只道河内郡有救了。
有一就有二,望见有人后撤,其他路诸侯也都跟着回走。
其中,最气急败坏的当属曹操,好不容易攻进城头,眼看着胜利在望,如今居然搞一出乌龙,就此退兵。他心中又气又恨,气这一群猪队友,也恨自己棋差一招,仰天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披头散发,继而流泪悲呼:“虎牢不破,非吾之罪,乃天不灭董贼也!”
说完,一口老血吐出,急火攻心之下,竟当场昏死过去。
曹仁等人见状,弃了吕布,过来将曹操救起,然后往城下退走。
眼见联军撤退,守军自然是抓住机会,狠狠的痛打了一番落水狗,那些落在后面的士卒,好多都因此丧命。
直到城关上再无联军将士,守军才大声欢呼起来。
胜了!
我们胜了!
太师威武!
飞将军威武!
庆祝劫后余生,也欢呼胜利喜悦。
城关下的袁绍像只落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浑浑噩噩的走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尸积如山的战场,折断的刀剑,踩进泥土的将旗,以及那些被扔下城头的将士……
即便此刻再想号集众人进攻,士气也已经没了。
袁绍身躯忍不住晃了两晃,似是贫血般的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周围将士过来扶他,他定住身后,也只是无奈的摆了摆手,面色失落,心里想着,下一次,一定不会再退!。
可惜。
再也没机会。
…………
盟军一退,城楼上陆陆续续的开始救助伤员,猛得一匹的吕布都受伤不轻,其他人的状况,可想而知。
李蒙被抬上了担架,身上挨了二十几刀,血肉模糊,但他还是趁着仅有的一丝意识,要求来见董卓一面。
宁武这会儿正靠着墙壁喘气,一番厮杀下来,着实累得够呛。
当看到被抬到面前的李蒙时,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宁武莫名的有些冒火,他怒声问道:“李蒙,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躺在担架上的李蒙知道这是主公关心自己,心下感动之余,含着血水的嘴角微微咧开,笑得有些勉强,亦像是卸下重担,嘴唇轻轻蠕动,声音很小:“太师,您的虎牢关,卑职守住了。”
宁武愣了一下。
心里酸楚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像李蒙这样的将领,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更是连看都不会看的。
如今,却是这样的人物,用命死守住了城关。
这个各方面都不突出的西北汉子,竟是难得的忠心耿耿。
“还有,您没在的时候,卑职擅作主张,说阵亡的将士双倍抚恤,朝廷也会替他们供养父母妻儿,此乃越权之过,请您治罪。”
说到这里,李蒙糊满鲜血的面庞,流露出一丝歉意。
宁武听完,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大吼上一声,吸引了所有将士目光。
他说:“李蒙刚才说的不对,现在本太师告诉你们,凡是在虎牢关阵亡的将士,不是两倍抚恤,而是四倍!阵亡将士的父母,朝廷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你们的儿女,今后也可以送进书院读书,那些士大夫的学院若是不收,老夫就亲自来教!”
声音滚滚,炸响在每个人的心间。
接着,整座城头都沸腾了起来。
太师万岁!
万岁!
将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跟着这样的主公,死又何妨!
董卓的声威,也在这些洛阳、并州军的呼喊声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二十八章 分崩离析
盟军从虎牢关撤下,退回了原先营地。
有伤的送下去养伤,死了的,找个地方挖坑掩埋。
中军大帐里,各路诸侯失去了往日里的和气,此刻正吵闹不休,面红耳赤的互相指责,大抵是谁谁谁不够出力,谁谁谁又贪生怕死……
总之,死了这么多人,城关没能攻破。
这笔买卖亏大发了!
“够了!”
乱哄哄的争论声听得袁绍心烦意乱,他冷喝一声,将问题归结到关键点上:“是谁敲的钲?”
众人霎时将目光投向了公孙瓒,今日,他们都在前方攻坚,只有公孙瓒在后面督战。
见众人望向自己,公孙瓒表示不背这个黑锅,大声说道:“你们别看我啊,又不是我下的令。那人是河内郡的司马,我本想杀他,结果叫王匡给救了去。”
话题这么一引。
王匡呢?
众人这才发现,除了昏迷过去的曹操和受伤颇重的刘岱,王匡也不在帐内。
于是,新一轮的话题又开始了。
“我早就说过,王匡这厮近几日神态不对,肯定早就与董贼有所勾结,所以今天才故意整我们一手!”
袁术最先借题发挥,说得理直气壮。
“不会吧,据我所知,公节他为人正直,绝非小人,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这是老好人张邈在帮王匡说话。
“哼,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有没有勾结董卓,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清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忠君爱国!”
豫州刺史孔伷站边袁术,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他是最喜欢落井下石之人。
这边争论着王匡好坏,北海太守孔融则悄悄来到袁绍身旁,一大把年纪了,却也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低声说着:“盟主,我手里的物资不够了,今天又折损和伤了这么多的北海儿郎,您看……”
粮草被毁,格外的令人惆怅。
孔融拉下老脸,袁绍还是给了些面子,说等会儿就派人给他送些过去。
这可把小老头儿感动得不行,千恩万谢。
“老夫在此!”
就在此时,河内太守王匡掀帐而入,染红的甲衣还未褪去,声音却是尤为浑厚,没有一点迟暮之感。
瞧见正主来了,孔伷停止了和张邈的争论,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匡,然后不怀好意的试探起来:“王太守,说说吧。”
诚如张邈所言,王匡是个正直守义之人,对此供认不讳:“没什么好解释的,此事因我而起,我也难辞其咎。等我救援了河内,自会以死谢罪。”
随后,王匡宣布了自己要回师河内的消息。
“刘使君,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回去为好。”
负了轻伤的孙坚从旁劝谏,他在地图上指出,徐荣围而不攻,摆明了是挖坑等着王匡去跳。
而王匡呢,本来就在虎牢关吃了败仗,再率疲敝之师回去,徐荣又是以逸待劳,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然则王匡性情刚正,或许孙坚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他不会答应,只听王匡朗声说着:“我不能看着河内百姓落入虎狼之口,作为一郡之守,我有义务保护他们,哪怕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
此言一出,引得不少人肃然起敬。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想,譬如孔伷。
在他看来,王匡的言辞,纯属是惺惺作态。
“王太守,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你今天必须把缪尚交出来,杀了他,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孔伷语气阴冷,像一头拦路的恶狼。
“没错,缪尚必须得死!”有人出生附和。
王匡对此尤为坦然,直言缪尚已经跑了。
“王匡,你可真行!”
听得缪尚逃了,袁术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甚至拔剑想要动手。
“公路!”
袁绍呵斥一声,董卓还没打倒,又要自相残杀了吗!此番攻关已经折腾得够呛,就别再搞内讧了,王匡要走,就让他走吧!
袁术死死盯着王匡,不悦的冷哼一声后,剑拔至一半的佩剑,重新插回剑鞘。
王匡见状,也知晓不宜久留,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
王匡第一个出走。
第二个走的,是北海太守孔融。
因为他敬爱的袁盟主,派人送来的粮食,连塞牙缝都不够。孔融后来又去求了袁术、孔伷等人,结果这些表面称兄道弟的家伙,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粮给他。
孔融为之心寒,同时也决定不受这鸟气了,索性拍拍屁股,带着人走了。
至于差的粮食么,沿路劫掠就是。
只要有兵马在手,总不至于饿死。
对于王匡和孔融的离去,袁绍表面上还是挽留了一番,心里则并未太放在心上。反正王匡和孔融的兵马不多,于大局而言,影响不大。
但几日过后,又有一人要走,问题就很大了。
因为他是——冀州刺史韩馥。
昨日,韩馥接到十万火急的军情。
有一支骑兵越过河内,突然杀进了冀州,攻城掠地,无人能当。
这伙骑兵中以羌人居多,汉人也有不少,胯下配备清一色的西凉大马,手执大矛,来去如风,以步战为主的河北将士,根本追之不及。
有一次好不容易撵上了,却遭到对方的集结反冲锋,被杀得片甲不留。
骑兵入城之后,也不占领城池,只管抢劫,然后纵火离开,南边的魏郡、赵国两地的二十几处县地,都已经遭到荼毒。
如果韩馥不回,恐怕整个冀州都得叫这支骑兵祸害了。
老巢遭到袭击,韩馥哪里还坐得住。
他知道这支骑兵的底细,乃是董卓手上的王牌——飞熊军!
这支骑兵是专门从陇西和羌人部族挑选出的悍蛮之士,体魄强健,全是久经战场,杀伐果断的主。
有这样一群煞神在冀州境内晃荡,韩馥寝食难安。
得知韩馥要走,袁绍挽留再三。
有人私下建议袁绍,派人偷偷做掉韩馥,然后夺取他的兵权,接管冀州。
袁绍犹豫了。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韩馥带兵走了,而且带走了近三万的兵马。
韩馥这一走,很多人不淡定了,纷纷借口离去。
任袁绍如何挽留,他们都无动于衷。
总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袁绍这个盟主,也从众人拥戴,变成了光杆司机,无奈之下,只得打道返回渤海。
至此,诸侯联军,分崩离析。
夕阳下。
望着远方依稀可见的雄伟城廓,伤势稍愈的曹操重重叹了口气。
身后,手下儿郎正收拾着行囊,准备拔营离去。
来的时候,几十万大军会盟,何等的意气风发,然而三个月的时间不到,却是以这样的凄惨结局收尾。
“孟德,我们走吧!”
夏侯惇牵来了马。
曹操收回思绪,接过递来的马鞭,翻身上马。
随后,他调整好情绪,马鞭一扬,接下来准备去扬州募兵,重新积攒力量。
他相信,只要信念长存。
总有一天,能够匡扶汉室。
第二十九章 回朝
诸侯联军的兵马如树倒的猢狲四散而去,这也意味着虎牢关的大战,彻底落下帷幕。
敌人都走光了,宁武心中总算松了一口大气,这也就意味着,历史的车轮,已经偏离了原先轨道。至于以后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没人知道。
包括宁武自己。
在虎牢关休养一阵后,宁武准备动身回朝,敌人都撤了,他也没有继续留在虎牢关的必要。
临走之前,宁武前去祭奠了此战阵亡的将士,共一万七千多名,埋在虎牢关往西,通往洛阳官道的皋山山脚。
看着那一堆堆筑起的坟垒,长竿上飘扬着白布缟素,宁武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只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大战,才能真正体会其中的残酷惨烈。
李蒙死了。
也埋在了这里。
那日,他受伤太重,根本止不住血。
抬下去不到两刻钟,便在担架上咽了气。
相较其他人死亡前的痛苦模样,他是笑着走的。
宁武得知后,惋叹了一声可惜,之后向朝廷禀报,追封李蒙为振武将军,吾亭侯。
这也是西凉军中,除董卓以外,第一个正式将军。
即便是牛辅、段煨等心腹,现在也依旧顶着中郎将的头衔。
回去的路途上,大军浩浩荡荡的走着。
宁武将贾诩招至近前,他很感谢这位出主意的谋士,所以问他有什么愿望,想要做官、或者是想要赏钱,都可以提。
然而贾诩的回答,却有些出乎预料。
“卑下还是愿意给太师养马。”
听得这个答案,宁武偏头看了贾诩一眼,有些不解:“贾文和,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只屈就于此,浪费了一身的本领和才华。还是说,你怕李儒?”
贾诩想了想,拿自己和李儒对比一番:“我和李尚书志向不同,他想辅佐您成就霸业,而我呢,只想好好活着。”
“辅佐我就不能好好活着了?”
宁武反问一声,似有不悦。
贾诩瞧见之后,打了个哈哈,直道自己还是喜欢清闲一些的好,养马就挺不错的,不仅自由,还能陶冶情操。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贾诩第二次拒绝自己。
“那你就好好活着吧。”
宁武也不强求。
末了,又补充一句:“如果以后有搞不定的事情,我还是会来找你。”
贾诩则笑着回上一句:“卑下希望,最好永远都不要有那么一天。”
这家伙,真是太鸡贼了。
…………
数日之后,大军抵达洛阳。
得知董卓班师,李儒早早就准备起来,不仅带着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连那位十岁的天子,也一并来到了城外。
宁武见过之后,并没有太多的寒暄,他有些累了,想回自己家的府邸。
见董卓兴致不高,于是李儒先让天子和百官散了场,他自己则跟在董卓身旁,汇报起这些天长安城里的情况。
宁武听完,微皱眉头。
但联想到李儒也是为了忠于自己,才如此行事,所以也就没有过分苛责,只是叫李儒以后少用些阴毒手段,这样搞,容易遭报应。
李儒点了点头。
至于有没有听进去,只有他自个儿才知道了。
相国府门口。
小姑娘坐在门前的石梯台阶上,并排着双腿,手肘抵在膝盖,手掌衬着下颌。尽管身后的婢女提醒了一遍又一遍,说石梯冷,容易着凉,她也依旧一动不动。
每当街道上有脚步声响起,她总会满怀期冀的张望起来。
一遍又一遍。
即使偶尔失望,也永远保持憧憬。
终于,在快到晌午时候,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阿翁!”
小姑娘欣喜喊上一声,纵使隔了许远,她也飞似跑来,一头窜进董卓怀里。
将小姑娘抱起,宁武脸上满是宠溺。上辈子还是暴躁渣男,这辈子却白捡个小孙女,他竟也不觉得生分,用浓浓的腮胡蹭了蹭小姑娘的粉白脸颊,逗得小姑娘乐个不停。
“我的小孙女儿呀!有没有想念阿翁呢?”
“想想想,天天都在想呢!”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小姑娘在阿翁的脸上狠狠‘啵唧’了一口。
之后,爷孙俩对视一眼,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晚上,天子在鸿岺殿设宴,为董卓接风洗尘,百官作陪。
酒过三巡,席宴上觥筹交错,笑声云集,群臣和睦,大殿里充满其乐融融的氛围。
然而就在丁宫等人为董卓歌功颂德之际,董卓本人却猛然将酒盏往桌案上重重一置,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原本笑着的群臣霎时鸦雀无声,懵逼的看向董卓,完全不知道这位大魔头要闹哪一出。但他们又不敢主动去问,只好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聆听,生怕错漏半字。
一时间,喧闹的鸿岺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虎牢关一战,本太师在城头与叛军血战数次,我军将士阵亡多达一万七千余名,残疾重伤者,更是数不胜数。而你们在干什么?现在还有脸在这里笑!”
兴许是酒劲上头,宁武把脸一黑,本就凶狠的模样此刻更是狰狞无比,只见他朝百官怒声喝道:“哭,都给我哭!”
懵逼中的百官遭宁武这么一喝,顿时心惊胆颤。不知是真的难过,还是被董卓吓到了,反正是掩面哭了起来,以袖袍掩面,悲伤得不能自己。
很快,大殿里就充斥起了悲伤的氛围。
很多人哭是假哭,也就做做样子,而有些人哭,倒是真的。
他们哭联军战败,哭董卓没死。
宁武扫视一圈,对这些人的反应还算满意,他此番不过是借酒意来看文武百官的态度,好在都还算识相。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顿了一下。
司空荀爽坐在位置上,不喜也不悲,像是遗世而独立。
“荀司空,汝为何不哭!”
不待宁武开口,作为爪牙党羽的丁宫最先大声质问起来。
荀爽对此冷笑一声,回答得坦然自如:“保家卫国,本就是将士职责,若是惧死,又何必参军。”
丁宫正欲怼回去,宁武却是伸手止住了他,大笑起来:“哈哈哈,荀司空说得好!男儿参军从伍,本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即使老夫死在虎牢关上,也是死得其所,死得应当!”
说完,宁武看向那些还沉浸在演绎中的百官,又是一声喝斥:“所以,你们哭什么哭!”
群臣傻楞了好一阵子,完全捏不住这位董太师的脉象,一个个脸上表情僵硬,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第三十章 荀家叔侄
翌日上午,宁武去了司空府一趟。
得知董卓前来,荀爽心里一沉。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昨晚酒宴上,自己没有逢迎董卓,搞不好董卓此番前来,就是秋后算账来了。
但他又不能将董卓拒之门外,思前想后,只好亲自出府将董卓迎了进来。
一番寒暄之后。
宁武提及正事,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六旬、‘荀氏八龙’中的老六,笑眯眯的说着:“荀家是颍川大族,放眼天下也是声明显著,本太师一向是敬重得很的。听说你有个侄儿,名唤荀彧;还有个侄孙,叫作荀攸。”
这也是他昨晚见到荀爽时,忽然才想起来的事情。
荀彧、荀攸,皆是难得的人才。
所以宁武心里就起了收拢的心思。
现在他身边,出谋划策的就只有李儒一人,至于贾诩,宁武不敢有太多的指望,这人的忠诚度根本就是个问号。
指不定宁武哪一天死了,贾诩立马就能投靠新的东家。
若是光靠李儒,就想称霸天下,这和做梦没什么区别。
“太师怎么问起了这个?”荀爽心中揣测一番,试探的询问起来。
宁武也不瞒他,笑呵呵的说着:“国家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我想请荀公书信一封,唤他们来洛阳任职。”
“恐怕要让太师失望了,我那侄儿粗鲁愚笨,实在当不起太师青睐。”别人都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离洛阳,荀爽哪还会让荀彧来洛阳涉险,于是婉拒了宁武。
“粗不粗鲁,得见了才知,荀公只管写信,到时本太师自有决断。对了,到时记得附上一句,把郭嘉也捎上。”
宁武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述说。
对于这个有‘鬼才’之称的浪子,没理由让他遗落在外。
荀爽最后选择了妥协。
没人能拒绝董卓的意思,至少在洛阳没有。
从司空府出来,宁武坐上辇车,回府途中,义子吕布从旁问了声:“父亲,您要找荀攸?”
宁武和荀爽论事时,吕布就在门外,加上他五官敏锐,听到一些谈话内容,其实也并不意外。宁武点了点头,有些好奇:怎么,难不成你还知道荀攸在哪儿?
这事儿他本来没抱希望,没曾想吕布还真就知道。
他告诉父亲,荀攸就在廷尉府里的监狱关着。
当初,董卓在废掉少帝刘辩后,有人向太尉府实名举报荀攸、何颙等人想刺杀董卓,于是朝廷将他们打入牢狱。
这事儿董卓当时没太在意,所以记忆里也没有荀攸这么一号人物。
如今宁武得知,没想到荀攸就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当即改道,去往廷尉府的牢狱。
来到牢狱后,狱丞恭恭敬敬的带着董卓来到了荀攸的牢房。
“荀攸,太师看你来了。”
在狱丞的示意下,狱卒打开牢门,朝里边大喊了一声。
躺在薄席上的男人正背对着外边小憩,此刻听得声响,从石榻上坐起身来,直勾勾的看着牢房外的一行陌生之客。
神态木讷,甚至有些傻兮兮的。
这就是‘谋主’荀攸?
宁武脑海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贾诩是个普通凡人,这荀攸更离谱,怎么看都像傻子。
“大胆荀攸,见到太师,还不行礼!”
狱丞从旁大喝一声。
荀攸好似这才回过神来,向董卓拱了拱手,见礼说道:“黄门侍郎荀攸,拜见太师。”
宁武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说话。
有吕布跟在身旁,宁武放心得很,就算荀攸真有行刺的想法,吕布单手就能打他十个,而且还是吊打。
荀攸走出牢门,来到董卓身前。
论个头,他比八尺高的董卓,要稍矮一些;若论身材,就差得更多了。
“我方才问了狱丞,他说你在这里,日子过得不错,每天吃喝照旧。而当初与你一起密谋的那些人,反而因为惊惧和惶恐,选择了自杀……”
说到这里,宁武直视起荀攸,从气势上居高临下:“那么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刺杀本太师呢?”
“太师,行刺一事,纯属谣言污蔑,下官没有做错事情,自然是不怕的。”面对宁武的威压,荀攸说得坦然,配上他那木讷的外表相貌,俨然说服力十足。
宁武打量了一阵,笑了笑,不管荀攸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以后没有这个想法,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如果继续贼心不死,宁武也不介意送他早走一步。
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露着笑容:“本太师自是相信你的,所以今日特意来接你出狱。”
荀攸愣了一下,明显有些始料未及。
他觉得,自己还没这么大的脸面,能让当朝太师亲自来接他出狱。
可事实,确实如此。
由不得荀攸不信。
出了廷尉牢狱,荀攸站在大门口怔怔的有些出神,似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简简单单、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此时,宁武已经坐上辇车,甲士护卫开道出发时,他回头朝荀攸喊了一声:“荀公达,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黄门侍郎就不要当了,我会辟你为相国府从事。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是董卓脑子坏掉了,还是我身在梦中?
面对突如其来的器重,荀攸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不合逻辑。
他朝前方看去,似是想看清董卓的狰狞,然而董卓已经重新躺回了辇车,只留下一道厚敦的宽阔背影。
收回目光,荀攸叹了口气,木讷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
翌日,荀攸去了相国府报到。
宁武对此大为高兴,恰好此时李儒也在,遂为二人作了引见。
李儒只瞅了荀攸一眼,便没了兴致。他见这家伙生得愚笨,以为自己的丈人想利用荀家,所以才特意拉拢的这么一个笨蛋,故而也没太过放在心上。
不久,有士卒送来战报。
宁武展开一看,是徐荣亲笔所写,从河内传回。
信上说,徐荣在河内怀县成功伏击回师救援的河内军队,使王匡死于战阵。王匡一死,部下四散逃亡,徐荣还俘获了河内司马缪尚,所以也顺便问问,此人如何处置。
宁武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李儒、荀攸二人。
李儒的态度十分简单,既然王匡死了,那就可以换上自家的人去掌控河内。至于这个缪尚,可以用来杀鸡儆猴,威慑那些不服从管治的郡县官员以及河内百姓。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极端,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宁武暗自点头。
身处乱世,心要是不狠,就只能沦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第三十一章 外愚内智荀公达
见到主公点头,李儒有些飘飘然的捋了一下胡须。
“李尚书此言差矣,在下不敢苟同。”
此时,一道略显刺耳的声音响起。
李儒看去,说话之人,乃是今天新来的那个荀家傻子。
“哦?阁下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李儒戏谑一声,觉得此人不过是想在太师面前显摆一二,好出出风头,而实际上,肯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样的人,李儒之前见过很多,真本事没有,哗众取宠、博人眼球吹牛b倒是一套又一套,故而言语上多了几分轻视。
宁武和李儒不一样,他是知道荀攸底细的,所以在听到荀攸出声时,心里就极为高兴。
一来就建言献策,说明这小伙子还是很上道的。
“太师,王匡此人生前颇有名气,深得河内百姓爱戴。如今王匡战死,也算死得其所,不如将其好生下葬,厚待其妻儿,使其感念太师之恩。”
“至于新的河内太守,卑下提议就由缪尚担任。原因有三:其一,缪尚本就是河内司马,对河内大小事务都很熟悉;其二,在河内遭难之际,只有他敢突围求救,因此在河内百姓心中,缪尚存有不小的威望;其三:如果太师用缪尚为太守,这将是何等的胸怀?不仅可以昭显太师仁义,相信很多人也都会被太师的宽广胸襟所感动,从而更加积极的加入太师麾下。”
说完,荀攸恭敬的朝宁武行上一记大礼,郑重说道:“太师,您以为意下如何?”
宁武思索着还没开口,李儒却抢先质问了一声,一双蛇眸死死盯住荀攸,一字一句:“要是他们反叛呢!”
这也是宁武的担心所在,如果培养个白眼儿狼起来,简直血亏爆炸。
荀攸对此早有应对,掷地有声:“太师可使徐荣将军镇守河内,总督河内大小军事。缪尚若有反意,可就地杀之!”
宁武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好,就按你说的办。”
宁武一拍板,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李儒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表面上却也不动声色。在董卓面前,他从未显露过嫉贤妒能的模样,只是眼眸深处的阴寒,恨不得将眼前的荀攸,吞噬殆尽。
刚来就跟自己唱反调。
这样的人,留不得。
…………
几日后,李傕带着飞熊军回来了。
与张辽和徐荣相比,孤军深入冀州的李傕风险系数极高,此番回来,身上也是负伤挂彩。
当宁武问起的时候,李傕表现得尤为愤懑。
本来一开始飞熊军势如破竹无人能挡,连续肆虐了冀州两个郡地。哪曾想,后来遭人摆了一道,途中遭遇伏击,为强弩射杀,折了三百多的儿郎。
飞熊军是董卓手里王牌,里面的将士皆是悍勇不说,兵器、战马也是千挑万选,就连胯下战马所食,都必须是最上等的马草,董卓几乎是以大半个凉州的经济,来豢养这么一支骑军。
别说死伤三百多人,就是一个也会格外心疼。
“伤你的将领是谁?”宁武问他。
李傕是董卓的老部下,作战很猛,单论武艺的话,凉州军中以他为首,即便是华雄,也得往旁边晾晾。
能够伤他的人,前后算算,河北诸将之中,只有可能是赵云或者文丑。
然则李傕给出的答案里,并没有这两人的名字:“那人名叫麴义,在冀州不算出名,但很擅长伏击。卑职一着不慎,才落入了他的套中,否则,也不会折损这么多的飞熊儿郎。”
提起‘麴义’这个名字,李傕恨得咬牙切齿。那厮根本就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偏偏强弩之下,李傕难以近身,否则,麹义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宁武听完,心中暗道一声。
怪不得,原来是破公孙白马的麴义。
李傕输给他,也不算冤枉。
想到这里,宁武拍了拍这个心腹爱将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事情都过去了,这事儿也不怪你。更何况,正是因为你的突袭,才使得韩馥回救,导致诸侯联军土崩瓦解,总的来说,你仍有不小的功劳。”
“得太师体谅,卑职感激涕零!”
李傕拱手抱拳,有这样的主公赏识理解,他的内心自是无比高兴。
“回去好生歇息吧,这些天你和儿郎们长途奔波辛苦,也都累了,奖赏我会命人送到你的营中。”宁武摆了摆手。
“卑职代所有飞熊军的儿郎,谢太师赏赐!”
李傕再度抱拳,声音洪亮。
董卓对手下将士没的说,宁武也同样如此。
包括立了功的张辽和徐荣,宁武也早都给他们向朝廷请了封赏。
拜别太师之后,李傕从大堂里走出,准备回自己的军营。
途经中庭时,李傕见到院子里立有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光是身高都将近一丈。此人身上穿着普通将领的长袍,并未着甲,头顶上束着紫金冠,五官神俊,眸子外扩,像老虎一样霸气,眉毛上挑飞扬,流露出一股难以遮掩的跋扈。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不仅非凡,而且自负。
李傕之前跟董卓去到河东,然后就一直屯兵在了那里,从没见过吕布。
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脚下步子一顿,微微抬头与那双虎目相对,声音不小:“你就是有着‘塞北飞将’之称的吕布?”
此番回洛阳,司隶一带到处都在传说虎牢关前吕飞将大展神威的故事,这令李傕很是不爽。
在李傕眼里,他才该是大放异彩的那个人。
而吕布,不过是钻了他的空子。
如今两人相遇,李傕自然想着要讨教一番,好让所有人都晓得,谁才是主公手下最强的男人。
感受到李傕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战意,吕布大概也知道了这位西凉猛将的心思,目光凝视:“你有伤在身,不是吾之敌手。”
庞大的威压之前,李傕眼眸缩了一下,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强,可能比太师年轻的时候,还要强猛,但他也不甘示弱,昂头回上一句:“等我伤好,咱们定个时间?”
吕布点头,可以。
西凉军中第一,未必就是真的无敌。
第三十二章 狼顾之鬼
当天下午,李儒和荀攸再度起了争执。
原因是一官员的家人想要出城返乡,回老家探亲,守城门的校尉却将人全扣了下来,交到相国府。
李儒认为,关东诸侯才刚刚退去,局势未稳,不应该让这些官员家属离京,以防他们互相勾结。
荀攸对此不敢苟同,他觉得这般做法,只会让洛阳城里的官员心怀忐忑,人人自危。
荀攸看上去很好欺负,但实际上有自己的主张,而且不会轻易动摇。
争执不下的两人于是找到宁武,希望他来落锤定音。
李儒不会轻易认输,进而说道:“想要控制洛阳城内的大小官员,就得从他们的家人下手。太师,这是经过您同意的。”
荀攸也不甘示弱,述说起来:“那人说,之前鸿苓殿上,他父亲是得到过太师的允诺,准许他家人离京。”
回乡探亲。
宁武觉得这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儿,而且那天皇宫的晚宴上,好像是有人提过这么一句,说想要使家人返乡,希望太师准许。
宁武当时是答应了的。
既然答应了,又不是太大的事情,放他们回去,也没啥问题。
之后,宁武还表示,不用搞这种限制人身自由的小动作,又不是看押犯人,这样搞,不利于人心团结。
李儒躬身应下,然后用余光偷瞟了宁武两眼,他觉得自家主公似是有些变了,变得不够狠了。
以前,董卓干这些事情,从来都是除恶务尽,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漏过一人。
如今,太师这是怎么了?
宁武自然不知道李儒所想,不过有了他的命令,被看押在相国府的几十名老少,就算是得以保全。
走之前,按例是要来向宁武谢恩。
奇怪的是,这户人家六七十人,领头的却并非年长沉稳之人,而是一个在同龄人中较为高大的少年,唇红齿白,颇为俊俏。
当少年自报姓名“司马朗”的时候,宁武眼神变了。
因为在司马朗的旁边还有个小家伙,十一岁的司马懿。
未来的冢虎!
有些野史上说,司马懿鹰视狼顾,又称“狼顾之鬼”,宁武瞧了好一阵子,也没能看出端倪。
想来,那些野史上的记载,也不过是编撰人的信口胡诌。
在司马朗及家人谢过恩后,宁武忽然脸色一黑,沉声问道:“尔等为何要离开洛阳,是不是想勾结贼逆,背叛本太师!”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许多人咯噔一下,面如土色,心里也跟着发抖、双腿打颤起来。也不知是谁先传的,说董卓是妖魔降世,一生气,是要吃人的!
胆小一点的,已经当场晕倒过去。
他们想不明白,之前明明说好的太师,为何会突然变卦。
只有年岁不到二十的司马朗镇定自若,他看向宁武,先恭敬的作了一揖,然后不急不缓道:“明公以高世之功德,在天下大乱中辅助天子,清除了宦官秽乱,举荐了许多贤士,这的确是虚心深虑,使天下即将成为复兴社稷的治世!”
“但是,随着您威德隆重,功业著大,兵灾战乱却日渐严重,地方州郡有如大鼎煮沸一般,连京城的近郊,人民都不能安家乐业,因此要抛弃住家田产,四处流亡躲窜。虽然您的部下已在四方关口设置禁令,以重刑加以杀戮处罚,但也不能阻止逃亡的风潮,这就是小子为什么会想回故乡的原因。”
说完,司马朗再度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十足:“希望明公能有所借鉴,稍加反省深思,那么您的名声就可像日月一般耀眼,即使是伊尹和周公,也不能与您相比了。”
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荀攸在旁听得暗自点头,司马家的小子遇事不惊,思维反应极快,将来必是难得的人才。
宁武听了,也是收起凶恶的神态,笑说起来:“伯达,你说得很有道理,带着你的族人,回乡去吧!”
司马家的族人听到这话,哪里还顾得其他,顿时如蒙大赦,牵儿携娘的赶紧离开。
只有司马朗郑重向宁武作了道别。
走过中庭时,宁武忽然大喊了一声:司马懿!
跟随在兄长身旁的少年蓦然回首,身躯未动,只有脖子以上的脑袋像狼一样回头,眼眸如鹰一样锐利,冷不丁的对视之下,让人心头打怵。
宁武见状,果然鹰视狼顾,他抚着粗密的髯胡哈哈大笑起来:留下来,做我儿子吧!
司马朗想要开口,却被宁武摆手制止,只听得宁武继续说道:“当然,这事儿我不勉强,你可以回去跟你的父亲商量。”
兄弟俩只好暂应下来。
之后,司马朗带着族人出京,司马懿则回到司马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与父亲司马防说了。
得知宁武要收司马懿为义子,这位治书御史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不是摆明了想拖司马家下水吗?
如今,董卓的名声已经坏得不能再坏,要是跟他搭上关系,司马家的名声也将跟着遗臭万年。可若是不答应,董卓随时都可以出尔反尔,很可能族人还没回到河内,途中就被董卓派人追上,戮杀殆尽。
从来都没人会质疑董卓的雷霆手段。
一边是族人,一边是自己的儿子。
司马防抉择两难。
早知如此,那晚在鸿岺殿里,就不该向董卓提出让族人回乡的请求。
如今进退不得,真是下了一手昏招。
踌躇不定之际,司马防忽地想起五六年前,他在赴京途中偶遇的一个术士,那术士对司马懿的面相大为吃惊,断言兴盛和毁灭司马家之人,必是此子。
司马防当时很是生气,觉得术士狂悖,尽说些无稽之谈,没将其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董卓为何没有选择果敢出众的司马朗,却独独挑中了这个从头到尾都没做声的司马懿。
也许,这一切皆是命运的选择。
司马防冒了一身冷汗,决定以大局为重,让司马懿拜董卓为父。
之后不久,司马懿就因右脚先踏入祖祠,而被父亲司马防逐出宗谱。
第三十三章 君子如玉
相较于司马家的回乡避难,颍川荀家的迁徙之路,则更为遥远。
自古以来,每逢遭遇乱世,一些有远见的家族便会举族迁徙,去到一个相较安稳的地方,等到战乱过去或是天下太平,再重返祖籍。
这也是世家千年的传承之道。
颍川荀家也不例外。
诸侯发起讨董檄文时,荀彧便料到天下必将大乱。颍川又是四战之地,一旦开打,战火烽烟绝不会少,故而应及早离去,避难冀州。
于是,荀彧将想法与当地百姓说了,然则乡人们多怀恋故土,不愿离去。等到荀彧动身时,依旧无人相随,荀彧只好独自将宗族迁往冀州避难。
从颍川到冀州,需穿插整个陈留,渡浊河,进入魏郡,方可抵达冀州。
听起来很简单,可此行所花费的时间,起码一年以上。
还没走出陈留,荀彧便听到了诸侯联军退兵的消息。
他为此不由得叹息一声:人虽众,却不能齐心。
自取败亡也!
不久,兄长荀谌找到荀彧。
知道荀家要牵往冀州,冀州刺史韩馥大为高兴,韩馥本就是颍川人,心中对人才辈出的荀家也是格外尊崇,所以专门派了从事荀谌来作为接应。
其弦外之音,同样不言而喻,希望荀家能够留在冀州,为他效力。
荀彧对此微微一笑,他告诉兄长,韩馥此人虽为一州刺史,但性情懦弱,善妒猜忌,实乃庸才一个,早晚为他人所败,非是良主。
对于弟弟的一针见血,作为冀州从事的荀谌表示极为赞同。所以他要给荀彧推荐的明主,并非韩馥,而是诸侯讨董的盟主——渤海太守袁绍。
什么百年难遇之英主、河北之雄豪、天下众望所归之人、社稷肱骨之臣,荀谌全都用在了袁绍身上,夸得天花乱坠。
看着兄长滔滔不绝的模样,荀彧面带微笑,心中却是轻轻摇头。
明面上吃着韩馥的俸禄,背地里却和袁绍勾搭上了。
这种行为,实在有些不耻。
更何况,袁绍也没有荀谌夸得那么好。至少,这次诸侯讨董,袁绍这个盟主就很让荀彧失望,过于优柔寡断,数次贻误战机。
这样的主公,或许能靠名气有所建树,但绝对不会是争锋的最后赢家。
荀彧所期冀的明主,其实也很简单,胸怀坦荡,愿以天下为己任,匡扶汉室朝廷,上报天子下安黎庶,身体力行,为百姓苍生,开万世太平。
如此,他便甘心相随。
只是这样的人物,暂时还没遇到罢了。
…………
这一日,迁徙的族人刚过济阳。
后方便有驿卒赶来,将一封书信恭敬交到荀彧手中。
“荀公子,有您的书信。”
荀彧伸手接过的同时,态度谦和的向那驿卒小哥道了声谢。
驿卒顿觉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像他这样地位卑贱的人,是当不起荀家公子一声谢的。
看完书信,荀彧眉心向下微微沉了几寸。
旁边的兄长荀谌发现异常,每当荀彧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说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文若,出了何事?”
荀谌低声询问。
荀彧没说,只是将信简递了过去,脑海里思索起应对之策。
信简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出自叔父荀爽的笔迹,只有最后一段有所不同,字迹潦草,透着狠戾,明显是后来添上去的。
然则就是这最后一段,威胁意味十足。
言外之意约莫就是,如果一月之内荀彧不到洛阳,那他就可以做好给荀爽和荀家其他人收尸的准备。
赤果果的威胁。
看完信简的荀谌神色气愤,直言不讳的告诉他这个弟弟:“文若,这显然是董贼设下的圈套,你不能去!”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此去危险重重。
荀彧当然知道,但他不能不去。
这就是阳谋。
如果不去,叔父以及家人就会有命悬一线。董卓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仁义道德可言,只要忤了他的意思,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董贼这厮,太卑鄙了!”
得知荀彧决心要去往洛阳,荀谌咬牙恨恨。
迁徙队伍歇了一阵,准备重新上路时,荀彧主动脱离了队伍,他乘上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同荀谌拱了拱手:“此去冀州,还有较远距离,接下来的路,就劳烦兄长带队了。”
族人见状,有些不解,问荀彧去往何处。
荀彧没说,他肯定不会把族人送去洛阳,自己入虎口也就罢了,不能牵连这些无辜的长辈族人。
“文若,要不然再想想,兴许会有其他办法。”
荀谌再三挽留。
面对兄长的好意,荀彧微微摇头。
这是死局,无招可破,只有他去,棋局才能得活。
与族人告别之后,荀彧勒马回头,只身一人,朝着洛阳方向疾驰而去。
至于信简末尾提到的郭嘉,荀彧只当没有看见。
从济阳到洛阳,快马也就二十天的功夫。
荀彧怕董卓等不耐烦,一路上未做太多歇息,几乎马不停蹄。只用了十来天的时间,便已成功抵达洛阳。
入城之后,荀彧直接去了荀爽的司空府邸。
见到风尘仆仆而来的荀彧,老司空荀爽心里无比欣慰的同时,神色也不禁有些感慨,拉着荀爽的手腕,忍不住叹息一声:“贤侄,你不该来的,是老夫连累了你啊!”
荀爽越说越是懊恼,情急之下,面色潮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荀彧见状,唯恐荀爽发生意外,赶忙将他扶到位置坐下,又贴心的给老叔抚了抚背,让胸口顺气一些,直到荀爽气息缓和不少后,才好言说道:“叔父,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您的侄儿,您小时候对我也有教导之恩,我岂能置您于险境不顾?”
荀彧的这番回答,荀爽固然高兴,但也同样担心:“那董卓是吃人的恶虎,你此番前来,必是以身饲虎!”
侄儿的脾性,荀爽多少有些了解,刚正守节,不擅阿谀奉承,而董卓呢,只喜欢听好话,稍不留神,荀彧就可能惹毛董卓。
而惹毛董卓的下场,不用想都知道。
荀彧本人对此倒不甚在意。
既来之,则安之。
若命中真有此劫,逃是逃不掉的。
第三十四章 吕布的软肋
翌日上午,去往相国府的路上。
朝阳初升,映照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大手牵着小手,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上并排走着。
“小铃铛,记住爹爹教你的没有?”
“哎呀,阿爹你都说了一路,我耳朵都听起茧子啦!”
“你不要嫌爹爹唠叨,今天和以前不同。来,把爹爹跟你讲的,重新复述一遍。”
“哼!才不要!”
小女孩不乐意配合,高挺俊朗的男子也不气恼,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女儿的小脑袋,很是认真的说着:“我就说你没记住吧,爹爹告诉你哦,等会儿见到太师,要叫翁翁,不能说他丑,更不能惹怒他。平日里,家里有我和娘亲宠你,你可以活泼一些,但在相国府里不行。还有,你别弄哭了董白,否则,爹爹也很难办……”
“哎呀,我都说知道了,阿爹你好烦啊!”
头上系着红绳的小女孩不耐烦的嘟囔起来,往日在自己眼里英雄无比的父亲,今天竟格外啰嗦,比娘亲还要啰嗦,而且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不就是去相国府陪一个小家伙玩嘛,有什么好紧张的!
亏爹爹还是战场上无敌的猛将。
幸好别人没看见,否则,真是丢脸呢!
吕布可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他只知道,洛阳城里的这些官员,全都是挨千刀的,心里将他们的祖宗问候了好几百遍。
城里没人和董白玩,亦或是没人敢。
谁都知道,董卓对这个孙女疼爱无比,万一谁家孩子伤了董白,董卓一怒之下,拿他们全家血祭都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洛阳的达官显贵们都不止一次的叮嘱过自家孩子,要离董白远一些,千万别去招惹。
董白没有玩伴,宁武就想到了义子吕布,他知道吕布有个小女,今年九岁,恰好也在洛阳,比董白稍长一些。
于是就同吕布说,叫她来相国府,和董白一起玩耍。
吕布当时心里就握了个大草,但又找不到理由推脱。
之后,便有了上面一幕。
至于心情,吕布紧张得手心都快出汗,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他那义父是个什么脾气,他还不知道?
高兴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发了火,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说句心里话,义父待自己极好,吕布心里很感动也很感激。可话又说回来,义父毕竟是认的,不是亲爹。
而女儿,却是亲生女儿,心头肉啊小棉袄!
吕布最怕的就是,女儿无知会触怒董卓,到时候是个什么场景,吕布不敢想象。
一路走来,他的心都悬在半空,提心吊胆。
这种感觉,简直比战场厮杀都要磨人抓狂。
来到相国府,吕布怀揣忐忑心情,带着小女见了宁武。
“奉先,你来了!”
见到吕布,宁武哈哈一笑,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便落到了他身旁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穿着束身的短襦衣,腰系小革带,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的软皮靴,眼神明亮透彻,五官很是精致,小脸琼鼻,眉宇间透着股蓬勃的英气。
总的来说,和他父亲很像。
“翁翁好!”
不用老爹招呼,吕玲绮就已经甜甜的喊了一声。
眼前的翁翁,根本没有父亲说得那么吓人。
宁武微怔了一下,以往,洛阳官员家中的小孩子见到自己,总是怯弱得不像样子。
兴许是父辈们的熏陶教育,那些孩子在面对董卓时,总是忍不住的发颤打抖,好多孩子话都说不利索,更有甚者,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相比之下,吕布家的倒是胆子颇大。
虎父无犬女,这句话果然不假。
因此,宁武笑得更加开怀,询问起小女孩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也不怯阵,将小小身板一挺,回答的声音很大,悦耳清脆:“我叫吕玲绮,爹和娘亲都叫我小铃铛。”
小铃铛。
宁武嘴里念叨了一遍,然后称赞起来:你的小名儿可真是好听。
“喏,你瞧!”
听到翁翁赞赏,吕玲绮也很高兴,当即从腰间解下一枚银铃,有些炫耀的说着:“看见了吗,这是爹爹当年送给我娘亲的定亲礼物。后来娘亲交给了我,我就叫小铃铛!”
旁边的吕布老脸一红,这妮子怎么什么都往再说。
“还有,爹爹赤兔马的脖子上,也系了一个铃铛,那还是我送给他的呢!”
小铃铛很是骄傲的昂了昂脑袋。
宁武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的率真。
“奉先,你这女儿可比你要强啊,难得的不怯我,头一次见面,我这个当翁翁的也不能小气。”
说这些里,宁武向主簿田景招了招手,让他去把西域龟兹国进贡的翡翠琉璃珠取来。
宝盒打开,里面的玉珠通体青幽,晶莹剔透,共有十八颗,连成一串。
“小铃铛,这串玉珠送给你了,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翁翁!”
吕玲绮开心笑着,很有礼貌的接过礼物。
不一会儿,董白也小跑到了这里。
两个小家伙一见面,皆是惊喜交加。
“小不点,怎么是你!”
“哇咔咔!”
董白满脸兴奋,显然也认出吕玲绮,就是那日在军营里偶遇到的小姐姐。
不必大人介绍,两个小家伙立马就玩到了一块儿。
见此情形,吕布悬着的心总算放进肚内。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和董白认识,而且看样子还关系不错。
早知如此,你娘亲哪里会跟我叨叨一宿。
女儿也是,都不知道提前跟老爹说说,害我白白担心一路。
看着在庭院中开心追逐的女儿,号称“飞将”的男人心里,正心情复杂的碎碎叨个不停。
不多时,司马懿也被叫来了这里。
自从被亲爹司马防逐出族谱后,司马懿回不去,就只能住在相国府里。
他先是向宁武恭敬行礼,然后又面向吕布见礼,喊了声:兄长。
吕布微微点头,算是见过。
对于义父新收的这个小子,吕布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大人怎会和小孩儿一般见识?
更何况,司马懿于吕布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第三十五章 大忽悠
荀彧抵达相国府的时候,临近晌午。
昨夜,司空荀爽派人通知了在相国府里担任从事的荀攸,说是荀彧要来,让他接待一二。
荀攸如何不知荀爽的意思,荀爽是怕荀彧惹毛了董卓,殃及性命,所以叫他从旁帮衬着些,其实这些事不用荀爽交代,荀攸也知道去做。
按照年龄,荀攸比荀彧年长六岁;但按辈分,荀攸还得恭恭敬敬的称呼荀彧一声‘小叔’。
接到荀彧,荀攸就领着入了相国府的大门。
一路上,相国府里的仆从以及卫士对荀攸大多恭敬有礼,也由此可以看出,他在董卓这里颇受重用。
穿过前堂,走过几道拱门,还未至中庭,便先听到一阵阵欢乐的声音传来,其中似是还有小女娃的声音,以及嘿嘿怪笑着的中年男声。
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董卓在祸害良家少女!
荀彧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世人言董卓荒淫无度,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他的脑海里,甚至已经能浮现出董卓此时追逐少女的好色模样。
他真想就此拂袖而去。
然则来到庭中时,所见的光景和想象中的,却大不相同。
偌大庭院里,用石灰画了很大一个方圈,婢女和仆人们离这个圈站的很远,圈里只有五人。
两个躲在边角捂嘴偷笑、并且时不时发出动静的女孩;
一个伫立斜侧、三十出头的高挺男人,身材极为出众,想来应该是那位威震虎牢的飞将;
还有一个是十来岁的男孩,背对着暂时看不清模样;
最后一个,不用想都知道,蒙住眼睛正在扮演抓人角色的当朝太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荀彧也不会相信,如董卓这般手握重权的人物,外界口口相传妖魔化的乱贼,竟也会和三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传出去,恐怕没人会信。
宁武不知道荀家叔侄到来,他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之前还被孙女和吕玲绮捉弄了好一阵子。
此时,听到正前方有脚步响起,他便假装不知,待到声音近了些,便突然暴起,张开一双大手,犹如狮子搏兔般,一把将来人抱住。
“哈哈哈,小东西,被我逮住了吧!”宁武忍不住得意大笑起来。
然而没笑两声,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自己所抱之人,身板既没有吕布的健壮,也没有司马懿那么弱小,应该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公达,你来作甚!”
宁武没好气的咕嘟一声,他猜测来人定是荀攸。
如果是李儒的话,早就吱声了。
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宁武一把扯下蒙住眼睛的灰布。
然则眼前之人,却大为出乎预料。
此人身高约莫八尺,面如温玉,脸色微红,身穿深色长裾,外套一件云纹浅色长袍,头发以冠相束,中间用玉簪插好,五官俊逸,简直帅气得一匹!
与吕布的阳刚之气不同,此人身上有着一股少有的君子之风,恍若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家教极好的儒雅之气,令人如沐春风。
站在旁边的荀攸轻咳一声,打破尴尬氛围,为宁武作起介绍:“太师,这是我小叔荀彧,表字文若。”
宁武上下打量了荀彧良久,这么多的谋士里,终于有个仪表不凡的人了!
面对荀彧,宁武表现得激动无比,一双手掌抓着荀彧手臂,当场就差点落下泪来,声音一度哽咽:“我盼先生久矣!”
如同久旱逢甘霖。
这种态度兴许对贾诩没用,但对荀彧却格外有效。
贾诩是个老狐狸、滚刀肉,看透世间炎凉,普通方法对他根本无效。
而荀彧是标准的世家子弟,读圣贤之书,他所需要的,有时候只是一个态度。
果然,见到宁武这么一番热情态度,荀彧的心里的观念,也稍微改变了那么一丢丢。
热情的将荀彧迎进大堂,宁武又是命人端茶送水,又是贴心的问荀彧想吃什么水果,但凡府里有的,能上的都上。
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很快,荀彧身前的案桌上垒起了高高几层。
荀彧对此心情复杂,心中虽然不喜这位作恶多端的董太师,但人家的态度确实到位,他平息了一番心境,出声询问起来:“不知太师今后,有何打算?”
这是在问自己的志向。
宁武深吸一口气,面向荀彧拱了拱手,带着无比正义的语气,章口就来:“实不相瞒,本太师此生所想,皆是振兴汉室,扫除奸逆,上报国恩,下安黎庶,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使百姓安居,使四海升平!”
掷地有声,气势满满。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嘴上这么说,宁武心里却从未这么想,正所谓穿越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作为穿越者,老子能给你打一辈子的工?
做梦去吧!
这一番话听得荀彧一愣一愣,董卓要真有这么高的觉悟,哪会让天下人憎恨谩骂,人人喊打?
兴许是看出了荀彧的疑惑,宁武又接着说了起来,像是在深深忏悔,自我检讨:“以前的我,也许做过一些错事,但我并非圣贤,更何况,即使是圣贤,也会有犯错的时候。所以,老夫想要改过自新,从今往后,做一个人民的好太师,国家的好栋梁!为社会主义,咳,是为大汉王朝发光发热,添砖加瓦!”
神情诚恳且真挚。
多么朴素的发言啊!
“如今,士人多看不起我,加上老夫又是边鄙出身,身世不显,没人愿意相助。但老夫听闻文若有君子之风,从不以卑贱论人,所以请你务必留下来帮我,咱们一同努力,打造出一片太平盛世!”
说完,宁武深深的朝荀彧作了一记大礼,表明态度。
即使态度诚恳,荀彧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说要回去想想。
宁武也不催促,反正荀彧已经来到洛阳,这种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随后,他似是想起什么,问起荀彧:“对了,怎么没见郭嘉?他不是与你一起的吗?”
说实话,宁武对有着‘鬼才’之称的郭奉孝,也同样颇为期待。
荀彧对此早有应对,平静说道:“前不久,他患了重病,南下寻医去了。”
此时颍川的阳翟县里,一名身穿大青衣的白狐脸青年从酒肆里出来,手上葫芦里提着刚刚换来的美酒,他踉踉跄跄的走在街道,神态已醉,可就是不摔不倒。
一阵清风吹过。
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嘀咕一声。
哪个家伙,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第三十六章 你是君子,而我不是
荀彧在相国府里吃了午饭,下午走的时候,宁武又是一阵嘘寒问暖,极力挽留,最后才放他离去。
等到荀彧出了府邸,吕布轻声说道:“父亲,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对他这么好。此人除了皮囊好看些,实在没有任何长处。”
宁武不置可否,问向另外一名义子:“仲达,你以为呢?”
小司马想了想,认真回道:“孩儿也看不出来,不过此人既是义父挑中之人,必是极有本事。”
宁武微微点头,到底是‘熬死’诸葛武侯的家伙,打小就这么聪明。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揭秘,只是淡淡道了声,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之后,宁武差人叫来杨定,让他挑些好手,暗中保护荀家叔侄。
吕布对此更为不解,像这种事情,打个招呼不就行了么?洛阳城里,谁敢动咱们的人!
宁武笑了笑,一些别有用心之徒连他这个太师都敢刺杀,更何况是自己手下谋士。
未雨绸缪,总归不是坏事。
最好,是自己多虑了。
从相国府出来,荀彧心情复杂的想了一路。
回到司空府后,他将今天在相国府里的所见所闻,以及董卓的热情态度,与叔父荀爽说了。
见侄儿心志有所动摇,荀爽当即板起老脸,手里的拐杖重重杵地,态度坚决,严厉指出董卓此人豺狼心性,绝不能信!
荀彧却在犹豫。
“贤侄,你还是找机会走吧。我已年迈体衰,反正不中用了,你得留有有用之躯,寻得明主,日后好一展所学,为国除贼!”
荀爽催促荀彧离开,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荀彧想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看法:“叔父,侄儿以为,董卓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作恶多端,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我也能切切实实感受到他的真诚。”
荀爽活了六十来岁,世间一切看得清楚,他可不相信嗜杀成性的董卓会幡然醒悟,于是警醒侄儿:“你要是帮他,那就是为虎作伥,要与全天下的士人作对,荀家千百年的声誉,也会毁在你的手里!”
说完,荀爽拄着拐杖,目光灼灼的看向荀彧,希望这个侄儿能够重新做出抉择。
沉默稍许之后,荀彧开口,语速很慢,一字一句:“他说,以前没得选,现在想做个好人,让我给他一个机会。”
“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董卓诚心悔过,为什么我们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于荀彧而言,能不起刀兵,感化这头恶兽,而使国家安定,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哼,董卓杀了这么多人,就算真心改过,天下也容不下他!”荀爽直言不讳,有些事情,不是认错就能解决得了。
等到以后勤王之师打进洛阳,董卓一定必死无疑。
荀彧却道,关东诸侯已经输过一次,大伤元气。
下一次联合,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今董卓愿意改正,如果不给他这个机会,只会死更多百姓。所以荀彧愿竭力一试,引导董卓向善,即便以后关外诸侯打进洛阳,要拿他给董卓陪葬,他也心甘情愿。
“哎,我说不过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荀爽知道荀彧已经定了注意,叹息一声之后,神情很是失望:“你既决心要效力董卓,那以后我荀家就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下一辈中,荀彧是最有希望成为家主之人。
可如今若是追随董卓,就算以后董卓覆灭,为董卓效力的事情,也将成为荀彧人生中的一大污点,洗不去的。
“多谢叔父体谅。”
荀彧深深作了一礼,心里沉甸甸的,因为他知道,自己选了一条最为难走的道路。
几日后,荀彧去了相国府。
得知荀彧愿意为自己效力时,宁武高兴万分。像荀彧这样的谦谦君子,说效力,就是真的愿意给你出力。
不过,事先两人还是进行了约法三章。
荀彧要求董卓必须向全国各州郡发檄文,自述之前罪过,并且愿意改正。而且从此以后,不得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不作逾越臣子本分的事情……
荀彧分了很多细条,有些宁武没听明白,但也都爽快答应下来。
能不能做到暂时另讲,反正先应下稳住荀彧再说。
有了荀彧投效,第二天,董卓就向朝廷进行举荐,任职议郎。
对于此事,不少人暗自叹息,怪不得司空荀爽称病不上朝,定是羞于与这样的侄儿为伍。
有人说荀彧是明珠暗投,也有人说是贪生怕死,总而言之,唾弃者占了九成,并且私下表示,以后绝不与荀彧往来。
对于这些事情,宁武权当没有听见,只管上书提拔。
天子年幼,他作为相国,位极人臣,洛阳城里的大小事务还是他说了作数。
在一封封的表奏下,仅用了短短月余时间,荀彧就从议郎坐火箭般的直升,升任到了尚书台,着手中央事务。
这一日,下朝之后,荀彧走在回家路上。
在此之前,他曾婉拒了董卓置办的奢豪府邸,选择当掉自己随身玉佩,用换来的钱,租住在城东的一处偏僻府邸。
天空中下着小雨,滴落在青石街道上啪嗒啪嗒,往日里繁华无比的洛阳城,此刻人迹寥寥,到处都披上了一尘阴郁的灰蒙。
巷道中,迎面走来两名撑伞的雨客。
走至近前,荀彧下意识的避让,然而那两人却忽地从背后取出短匕,直刺荀彧心窝。
事发突然,荀彧心头一寒,连忙急退两步,继而拔出腰间佩剑,挡下刺来杀招。
好在之前学过一些剑术,荀彧平日里也有认真练习,虽不能冲锋陷阵,偶尔傍身,倒也不成问题。
然则他还是低估了这两名刺客的实力,这二人出手速度极快,而且阴冷毒辣,两人配合默契,招招逼迫要害,直取性命,
夹击之下,不过四五回合,荀彧就被一掌击倒在地。
两柄匕首分别刺向咽喉和心脏,不留任何回旋余地。
千钧一发,潜藏的暗卫出现,及时救下荀彧,然后与那两名刺客在雨中激斗。
短暂厮杀过后,两名刺客倒在了地上。
四名暗卫回头看了荀彧一眼,见他无恙,抬起刺客尸体,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阵子,荀彧才从地上起来,地面的血水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两名刺客的尸体被人抬走,救下自己的四人,也已经不见踪影。
一切,好像从未发生一般。
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了。
第三十七章 如芒在背的李儒
荀彧遇刺的事情,很快传入宁武耳中。
得知此事,宁武大为震怒,要不是提前有所防范,估计这会儿荀彧已经见了阎王。
他派人叫来杨定询问,杨定却表示,那两名刺客的身份成迷,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幕后指使者,显然是有心之人,蓄谋已久。
宁武摆手让杨定退下,自己则慢慢思索起来。
洛阳城里几乎到处都是暗部杨定埋下的眼线,可那两名刺客不仅避过了杨定的所有眼线,而且还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如此精密的筹谋,兴许只有一人可以办到。
那就是自己的好女婿——李儒。
因为暗部之前,本就是在李儒的建议下才进行设立,用来监控洛阳百官,里面也多有李儒的心腹亲信。
只要李儒打声招呼,或者是用董卓的名号,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先把李儒叫来问问。
没有等到刺杀成功的消息,反而等来了相国府的通传。
坐在席榻上的李儒沉了沉眉头,一张本就冷漠的脸庞,此刻更显阴翳,他脑海里急思:这个时候叫我过府,难不成是事情败露?
但他随即便否了这个想法,此次行动计划,天衣无缝不说,以老丈人的智商,如何也不该猜到自己头上。
更何况,两名刺客已死,那就是死无对证。到时随便把锅往某个官员身上一甩,这事就算是和他撇清了关系。
抱着如此念头,李儒来到了相国府里。
大堂中,宁武笑呵呵的招呼李儒过来坐下,一番简短寒暄后,他问起李儒:贤婿啊,你随本太师多少年了?
李儒不明白为何会有此问,心中算了算,然后回答起来:“若是从见到太师那日算起,整十年了。”
十年啊!
人生匆匆,又有几个十年?
“这些年,你为我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功劳我都记得,若是没有你的竭尽辅佐,本太师也不会有今日之地位。”
宁武不禁感慨一番,有了董卓的记忆,之前的事情就好像真的感同身受。
李儒倒是没有太多感慨,他既然选择了董卓,就不会质疑对错,笃定回道:“太师杀伐果断,乃雄主也,能辅佐太师,亦是儒之幸!”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你是我女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宁武很友好的拍了拍李儒肩膀,然后在李儒喝水的时候,冷不丁的问了一声:“荀彧遇刺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目光直视李儒,似是想要将他看穿。
声音平和,堂内的气氛却是骤然直降!
端着茶杯的李儒身躯陡然一怔,目光凝视之下,只觉如芒在背,他当即矢口否认:不是我!
自从董卓不再沉迷享乐后,李儒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位主公。
宁武宽厚的手掌摆了摆,仍旧笑意岑岑:“贤婿啊,你先别急着推脱,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总之,我都不希望再有下次。荀彧是我器重之人,你也是。所以,你,明白了吗?”
淡淡的言语声中,带有呼之欲出的警告。
李儒神色复杂,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至少,以后董卓在的时候,他不会轻易再对荀彧出手。
遇刺事件,很快揭了过去。
荀彧本人似乎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告知宁武。
几天后,荀彧来到相国府上,称虎牢关阵亡和受伤将士的抚恤已经发放下去,只是答应他们孩子入学读书的事情,恐怕难度不小。
让遗孤入学读书,荀彧从本质上是认可的。
然则太学是朝廷官办,一直操持在士大夫阶级的手里。里面的学子,大多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士族子弟,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贫寒学子,不过这些人也都必须是经地方举荐,才能入得太学。
书籍和知识,就是世家大族垄断官场的重要途径。
普通人家的儿女想要读书,必须找到一些世家大族,通通门路,让子女成为他们的门生,否则,没人会让他们踏足太学的门槛。
对于此事,荀彧也没有丝毫办法。
“他们不肯,老子就拿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看他们答不答应!”华雄粗犷着嗓门儿自告奋勇,说要带人去踏平太学,哪个不同意,就砍了哪个。
到底是莽夫一个,啥也不懂。
荀彧摇头说道:“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就算是送进去了,太学里的人也只会更加厌恶这些遗孤,他们会阳奉阴违,处处使绊,跟这些人玩政治手段,他们有的是数不尽的办法。”
对此,在朝堂上混了将近两月的荀彧,可谓是颇有心得。
“既然他们不肯收,那我们就自己建学堂!”
宁武干脆直接拍板,态度坚决,反正以后需要大量人才,太学不愿合作,那就我自己来办。
说干就干。
当天,宁武传令下去,召集洛阳驻军,西凉军、并州军、洛阳军一起出力,砍树运石头,搅石灰,夯黄土……
三四万人搞建筑,加上宁武时不时的前去监督,不搞高楼大厦,仅仅一个半月的时间,占地数百亩的新学堂就筑建完成。
此事在洛阳城里一度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听说了吗,董太师在城外圈了好大一片地,说是要兴办学堂。”
“母猪上树我还信,你说董贼搞教育,我是打死也不不信的。”
“这倒有趣,厨师不看菜谱,反而学上兵法了!”
“你们说,会不会又是什么新的压榨手段,我可不敢把儿子往火坑里送!”
一时间,这也成为了百姓之间,街头巷尾的趣谈。
一有闲暇,大家就对此事议论纷纷。
董卓要办学堂,洛阳士大夫们的脸上则布满阴沉,隔三差五的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去搞破坏,抵制这所新建的学堂。否则,他们的切身利益,将会受到极大重创。
学堂建好了,下一个新的问题又接踵而来,上课的老师去哪儿请呢!
众所周知,董卓手下从来不乏打架斗狠的好手,但要来搞教育,根本就没有能拿出手的人物。
荀彧在朝堂上忙得焦头烂额,荀攸要处理相国府中的政务,李儒和贾诩倒是可以考虑,就怕将来会教出一群小毒物。
关键时候,还是荀彧给出的点子:有一个人,或许太师可以前去问问。
兴许,他会愿意帮忙。
第三十八章 昭姬辩琴
荀彧说的这个人名气不小,儒学大家——蔡邕。
在此之前,董卓对蔡邕极为重视,宁武穿越来后,由于忙着对付关外诸侯,私下也没怎么跟这位儒学大家有过深入的切磋交流。
如今荀彧提起,宁武倒也想了起来。
蔡邕,字伯喈,文学、书法家,喜欢藏书和音乐弹琴,堪称当代大儒。
灵帝熹平年间,蔡邕与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等人上书,校正儒家经典著作,《鲁诗》《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
校正之后,蔡邕用红笔所书,由工人耗时八年,刻在46块石碑上,史称‘熹平石经’。
熹平石经一经问世,轰动整个京师洛阳,甚至轰动全国。石经刻成,被竖立于太学门前,“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辆),填塞街陌”。
哪怕时至今日,也依旧有很多地方上的学子,不远千里的跋山涉水,来此观瞻临摹。
蔡邕的名声,也因此如日中天。
他要是愿意帮忙,很多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宁武亲自去了蔡邕府上一趟。
得知宁武到来,蔡邕出府相迎。
董卓修建学堂的事情,近来闹得沸沸扬扬,蔡邕也是有所耳目,如今董卓登门,蔡邕大概能猜到董卓为何而来。
到了客堂里,董卓和蔡邕相对而坐,吕布则在外边站岗,如果无聊,也可以去庭院里走走,但前提是能够保证到宁武的人身安全。
坐下之后,宁武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与蔡邕说了。
虎牢关一役,前后战死一万七千余将士,剩下很多孤儿寡母,抚恤金已经发了下去。这些将士都是国家的忠勇之士,但他们的孩子却因为身份卑贱,而不能进学堂读书,所以宁武兴办学堂,想教导他们,使他们将来成为国家栋梁。
“太师有此想法,乃是国家社稷之福。”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蔡邕拱了拱手,对宁武此番行事,大为赞赏。
“学堂修建好了,但授课的老师却一直找不到人。”
宁武苦笑起来,看向蔡邕:“你是知道我的,从入洛阳开始,就一直不得人心,加上又是西凉边鄙出身,士大夫多瞧不上我,他们屈服,不过是畏惧于我手下的兵马。
如今,新学堂差个院长,我想请你出山。”
对于宁武的请求,蔡邕并没急着答应下来,他凝视了宁武稍许,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太师,您是认真的吗?”
他怕董卓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准哪天就放手不管,到时候苦的,只会是那些孩子。
这不废话么!
我带着手下将士吭哧吭哧的干了一个多月,你以为我闹着玩呢?
宁武郑重点了点头,自然是认真的。
即使宁武的态度坚定,蔡邕也依旧有些犹豫不决:可否容我想想。
宁武点了点头,新学堂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开学,也不急于一时。
更何况,毕竟是请人办事,就得有请人办事的态度。
如果有蔡邕担任院长,学堂的名气至少能上升好几个档次。
宁武走后,蔡邕有些心绪不宁,他取出最喜爱的焦尾琴,平放在桌案,轻轻拨动琴弦,想通过演奏,让自己的心境平复。
然则没弹多久,便听得‘珰’的一声,琴弦断去,琴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蔡邕深皱眉头。
此时,路过的一名少女目光看来,声音如出谷黄莺:“父亲,第二根琴弦断了。”
蔡邕低头瞅了一眼,果然是第二根琴弦。
“不过是运气好猜中罢了。”
于是蔡邕故意弄断一根,问她:你且说说,断去的是第几根?
那少女又答:“第四根。”
蔡邕听得这个答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抚弄着胡须,很是欣慰。之前的烦闷也因此一扫而空,他将女儿招致近前,大笑说着:“琰儿,你将来的音乐造诣,必不在为父之下。”
少女只道父亲谬赞,细心询问:“方才听您琴声杂乱,可有烦心之事?”
提及此事,蔡邕心情顿时低落不少,叹息一声,将方才董卓登府之事,与女儿说了。
少女为此感到不解,“父亲一直以来的愿望不就是希望教书育人,使自己一生所学,得以万世流传么?”
“可他是董卓啊!”
蔡邕在‘董卓’两个字上加重了口音,我若从了他,以后青史将如何说我?
面对父亲的愁苦,少女反而看得很开:“难道以前的大贤们,会因为执政的帝王是暴君,就不授书育人了吗?”
蔡邕愣了刹那,如同醍醐灌顶。
为父活了五十余载,竟没你一女子看得长远。
没过几日,蔡邕便向宁武表明了加入的意愿。
得知此事,宁武差点儿当场就抱着这小老头儿亲上两口,真是天助我也!
随后,宁武将麾下文士荀彧、荀攸、李儒等人找来,一同和蔡邕认真商讨。
大家一致认为,学堂刚起步的话,暂时不要开设太多学科。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这点宁武明白。
步子迈得太快,就很容易扯着蛋。
几天讨论下来,有了初步结果。
学院暂时取名‘上洛’,开设文武两科。
文科分为经略和算术。
经略的话,大多是先贤典籍,譬如四书五经、儒家经典等等。除此之外,蔡老头还拿出不少私货,将府上的藏书搬来数千卷,加上之前董卓抄家得来的一些典籍,教学的话,暂时应该够了。
至于算术,则是宁武力排众议,强烈要求加上去的。
他很清楚,不学数学,以后哪来的物理、化学?
这玩意儿是基础。
必须得学!
相比之下,武科则简单许多,分为武艺和韬略,世道混乱,连荀彧都会那么两下,习武是大势所趋。
如果有能力,还可以增加书法、美术、音乐等课外学科,偶尔陶冶一下情操,增加些兴趣爱好,也可以使得学习生活,不那么枯燥无聊。
大纲定下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开学。
第三十九章 不速之客
八月初一。
学堂正式开学的日子。
天色朦胧之初,这里就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群,以学院的正门为中心,几乎快要围得水泄不通。
兴许是知道这所学堂乃董卓所筑,前来观礼瞧热闹的百姓、商贾、闲汉们虽然人数众多,但都不敢有所造次。
到了择定吉时,身为院长的蔡邕在万众瞩目下,步子很缓的一步一步登上石梯,一身黑漆长襦礼服,头着贤冠,肃穆中带着些许威严。
来到祭祀台前,蔡邕接过递来的三柱清香,点燃之后,弯腰躬身焚香祝拜,祭天告神。
宁武站在人群之中,穿着常服,如同洛阳城里的普通富家翁,身边跟着两个义子,以及七八名护卫好手。
本来起初决定是由他来主持这开学的祭天仪式,不过后来被宁武否了。一来是考虑到自己名声不好,二来么,他也确实不喜欢这么遭罪的繁琐事务。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观众好了。
来看热闹的百姓不少,摩肩擦踵,然则声音却不嘈杂。
他们目不识丁,但也知道,这是上告神祗的大事,神圣而又庄严,所以一直保持着安静。
位置稍微靠前一些的人,甚至还能隐隐听到蔡邕口中的祷词。
学院的第一届学生不多,只有两千多一点,相较于太学的两三万人,简直九牛一毛。
而且这些孩子大多居住在司隶一带,很多阵亡将士的祖籍太远,孩子在老家,根本来不了,有些可能还在来的路上。
外出骑马是富家子弟的待遇,穷人家的孩子出门,只能靠两条腿走。
单是一个县的辖境,往往就要走上好些时日。
时间流逝,火灿的朝阳升起,空气中的温度也逐渐炎热起来。
临近晌午,如烈焰般的太阳已经天空高挂,炙烤着大地,虽远不如后世的那样毒辣,却也足以让人后背湿透。
好在繁琐的祭拜仪式总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院长的开学致辞。
所讲的内容几乎与后世无二,大概就是教导这些学子们勤奋学习,成为国家的栋梁,以后有了出息,好为国家效力。
听得宁武直打瞌睡。
然而即将入学的孩子们却听得专心致志,聚精会神。
因为他们知道,读书的机会,是他们的父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
蔡老头在上面讲的慷慨激昂,下面忽地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得有上百人的样子,从外围推开看热闹的百姓,一路浩浩荡荡,气势很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强盗土匪。
但看他们穿着打扮却是衣冠楚楚,干净的长衫儒袍,腰系软带,头发盘在头顶,用簪束好。
神情倨傲,就差没把我是太学生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领队的是个年迈老者,白发苍苍,走得很慢,旁边有年轻学子搀扶。
一行人走到近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听闻贵学院开设术科,人才济济,老朽遇一难题未解,特来向贵校请教。”
老者单刀直入,连寒暄的话都免了,浑浊的眼神里,带有挑衅十足的意味。
来此之前,太学里的几位祭酒再三叮嘱,要他一定要狠狠羞辱,好让世人知道,谁才是国学正统。
一旦得势,便可以借题发挥,让新学院声名俱毁,以后就很难立足下去。
“义父,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
站在右侧的司马懿面露担忧,他认得那个说话的老者,名叫孙于,是太学院里授课的夫子,精通算术,罕有人及,从青年时期起,一生都在钻研此道。
恐怕蔡邕这边,没人胜得了他。
由此看来,太学的人倒也不傻,知道经略比不过蔡老头,就想通过其他门道取胜。
嘴上说得好听,请教一二,其实就是砸场子来了。
宁武砸吧了两下嘴,我就说嘛,那些士大夫怎么可能不管不问,感情是想在开学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台,来破坏新书院的名声,从而沦为天下笑柄。
当真是一等一的好算计!
这边,蔡邕同样知道孙于的来者不善,然则今天有这么多人在场,无数双眼睛看着,作为院长的他绝对不能怯战。否则,这事传了出去,上洛学院的声誉毁了不说,今后在太学面前,书院学子也永远抬不起头。
于是,蔡邕应了下来,比了个请的手势:“孙夫子请讲。”
蔡邕上套,孙于嘿嘿一笑,甩开弟子搀扶,抚须缓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老夫家后山有一池塘,用瓢舀水,舀干需两个时辰半,用桶倒,一个时辰添两刻,可将池塘盛满。若这池塘为空,瓢舀水,桶倒水,同时进行,试问,几时可以将塘装满。”
听完孙于的题目,不少百姓纷纷吐槽。
“这老夫子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又舀又倒的,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就是,既然要装满水,那你一开始就别放呗!”
“我也是这么说,只有傻子才干这样的事情。”
这道题在百姓们听来完全不合逻辑,孙于的脸上却微微笑着,因为他发现上洛学院几名术科老师的脸颊上,已经出了细汗。
“诸位不必着急,老夫有的是时间。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不行,还有后天……”
言语间,掩饰不住得意洋洋。
后面的太学生也跟着发笑起哄。
人群里。
宁武问起司马懿来:“仲达,你可知道答案?”
这个小家伙向来是聪明得很。
然则司马懿对此也是无奈摇头,其实他心中算过一阵,但因工序太过复杂,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宁武笑了笑,随手从身后的树上撇下一截树枝,剔去枝丫,然后在地上勾画起来。
两分钟不到,他就有了答案。
之后让司马懿附耳过来,说了一通。
司马懿不知真假,反正他不相信自己义父能有这般本事。
不过既然老子发了话,就算有问题,当儿子的还是得照办。
于是小司马挤开人群,来到孙于面前,先作上一揖,然后答道:回老夫子,是两个半时辰。
声音不小,周围很多人都有听到。
“黄口小儿,就你也敢在孙夫子面前卖弄聪明!”
“那么多的老师都算不出来,偏你一小孩儿出来充能逞强?”
“就是,还是回去好好学学吧!别再不知天高地厚!”
太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呵斥,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答案,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装比。
只有坐在位置上的孙于怔愣了好一阵子,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不敢置信。
无数个夜晚推算,他耗费了不知多少精力,头发都花白许多,反复核验无数次,终于才有此答案。
如今,一小儿竟然轻易就说了出来。
是巧合?还是天才?
孙于一双老眼珠子死死的瞪着司马懿,里面布满血丝,干枯的手掌抓住司马懿手腕,声音迫切:小子,快告诉老夫,你是胡乱猜测,还是信口开河?
第四十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见到孙于这般模样,小司马便知道,自己给出的答案对了,因为眼神骗不了人。
虽然不知道义父是如何算出,但经此一事,司马懿便断定,义父董卓肯定不是世人口中的无知粗莽,他很可能一直在藏拙,看似莽夫一个,其实本领通天。
面对孙于的追问,司马懿手腕用力,挣脱开老头子的手掌,这会儿也变得底气十足:“是不是猜的不重要,请夫子告诉在下,答案对否?”
司马懿朗声发问,众人目光又都落在孙于身上,随行而来的太学生们不断示意,希望老夫子能够摇头否定。
然则,输了就是输了。
孙于倒也是个耿直之人,不愿作假,叹息一声,颓然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众人见状,皆是哗然。
就连上洛书院的几位术学老师也是一脸懵逼,没想到这般难题,居然被一孩童破解,简直不可思议。
难题得以解决,司马懿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看向孙于,拱了拱手:“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恰好,小子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老夫子。”
“小先生请讲。”
孙于回过神后,还了一礼,对司马懿的称呼也从小子变成了小先生。
司马懿脑海里回想一番,当即说道:“昨夜,有三人夜投驿馆,每人出钱十文,店主只要二十五,退去五文。然,店小厮鬼祟,私藏两文,还三人每人一文。如此,三人各出九文钱,即共出二十七文,加上小厮私藏两钱,共二十九文钱,问:还有一文何在?”
题目乍一听,十分简单。
就连周遭的百姓们也掰起手指算了起来,尤其是一些南来北往的商贩,更是沉迷其中。
孙于起初不为所动,只在心中默算,但他很快便发现似有不对,于是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写写算算。只是越算越觉得不对,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如何也走不出来。
额上的汗珠渗了出来,反复推算,依旧找不到问题所在。
渐渐地,这位太学院的老夫子似是变得有些癫狂起来,手中的石子越写越快,口中还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明是这般计算,可钱呢,那一文钱究竟去哪儿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同陷入魔怔一般。
直到太学院的学生将他拉了下去。
孙于下去之后,接替他的是一个健壮的中年汉子,光身材往那儿一杵,就有一股莫名的威慑。
宁武认得他,曾经的西园八校尉之一——淳于琼。
灵帝没死的时候,为了制衡大将军何进的势力,在西园招募壮丁,设八名校尉分掌兵马。只是后来董卓入京,西园八校就此解散。
同样是西园八校尉出身,看看人家袁绍,曹操,混得风生水起,而淳于琼却是越混越回去了,也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跟太学这帮老儒生勾搭上了。
“算数不过儿科,当今世道混乱,想要行就于世,必须有一身武艺才行,吾手中所持乃五石强弓,莫说射箭,寻常人连张弓都不可能做到。”
淳于琼振振有声,说得自信无比。
随即,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言,淳于琼把弓交到周围看戏的一些汉子手里,让他们试试分量。
果不其然,纵使那些个汉子使出吃奶力气,也只能将弦稍稍拉动,根本无法将弓张开。
试了一些人后,淳于琼取回宝弓,甩上两下胳膊,脸上神色自负:“尔等看好,看我如何百步穿杨!”
说完,只见他右臂发力,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竟真的将那强弓拉开,之后瞄准远处的一株杨树,口中低喝一声‘着’!
箭随声出,以迅猛之势划破苍穹,继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众人看去,箭矢正中树干。
震落许多树叶,飘落地面,也由此可见,其力道之猛。
淳于琼展露完身手,看向上洛学院那边,神色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挑衅叫嚣:“汝等既设有武科,不妨派个人出来,在箭术上,与我切磋一二。”
淳于琼如此狂妄,上洛学院那边自然是坐不住了。
“且让某来试试。”
一名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他步伐沉稳,之前应该是在军营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关于武学授课一事,西凉军里的将领多不愿来,于是宁武就找吴匡借了些人。
这个男人,之前就是在吴匡手下任职兵曹都尉。
他来到淳于琼面前,接过那张硬弓,深吸一口气后,双臂猛然发力,伴随着脸色一阵涨红,他也只能勉强将弓拉开,根本做不到像淳于琼那般百步穿杨。
之后,又陆陆续续上去几人,仍旧以失败告终。
再以后,就没人上前试弓了。
淳于琼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所谓的‘上洛书院’,也不过如此。”
然后他又朝着看戏的百姓们说着:“尔等以后若是想学箭术,只管来我太学,这上洛学院,简直不堪一击!”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太学的门槛那么高,普通人根本进不去的。
“这家伙,真是叫人不爽!”
吕布沉着脸,不满的哼哧一声。
听得义子不悦,宁武摆了摆手,让他前去找回场子。
毕竟这是自己所修建的学堂,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汗水付出,哪能容许外人在此撒泼打野!
不过话说回来,吴匡的这些人,也实在忒菜了些。
有了义父点头,吕布当即大步向中央走去。
“皮毛之术,也敢在此叫嚣。”
人未至,声先到。
众人霎时将目光投来,只见一名九尺多高的男人走出,身躯挺拔,虽然只穿着普通粗麻衣,却有一股莫名的强大威压,莫说挡在他的面前,就是与之对视,都有一种内心忍不住想要打颤的感觉。
前方拥挤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道来。
吕布踏步而出。
“哼,阁下此言,是瞧不起在下了?”
淳于琼冷哼一声,兴许是之前董卓入京时,他回了趟老家,再回洛阳时,就已经物是人非。
因此,他并不认得吕布。
第四十一章 你是在挑衅我?
淳于琼不认得吕布,观台上的蔡邕等人却是再也熟悉不过。
这位飞将在此,那宁武肯定也在这里!
蔡邕向人群中搜索,果然在吕布走出的那个方向,他看到了作富家翁打扮的宁武。
宁武似是有所察觉,目光侧望,见蔡老头望来,便微微点头示意。
得到回馈的蔡邕这下总算彻底放下心来,宁武在这里,就算太学所有人来砸场子,天也塌不下来。
之前宁武还说,今天不会到场,有什么麻烦蔡邕自个儿收拾,如今见到人群中的宁武,蔡邕这小老头儿心中还是颇为感动。
那些落败的学院教习一见吕布登场,心中郁闷顿时一扫而空,有些甚至已经忍不住提前宣布起了结果,就好像获胜的是自己一般:“淳于琼,你输定了!”
淳于琼被这些声音搞得有些心烦,他再次打量了吕布一番,心中暗忖:这家伙,真有这么厉害?
走到淳于琼面前,吕布语气平平静:“箭术一道,膂力是基础,关键在意识,非是用眼,而是用心。”
这些话淳于琼自然是听不进去,但他却在这番说辞之中发现有所漏洞,当即施以激将之法:“说得轻巧,有本事你不用眼睛试试。”
“你是在挑衅我?”
吕布看了他一眼,眉角微挑。
见吕布上钩,为了进一步刺激吕布,淳于琼还当场放出狠话,气焰嚣张:“我就是挑衅你咋地,吹牛不打草稿,真就张口就来呗!你要是不用眼睛就能命中,我tm当场把这棵杨树吃下肚子里!”
只要吕布敢应,这场比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自己胜了。
还有百分之零点零一,那就是真见鬼了!
“飞将军,他在诓你,千万别上当啊!”
那边的教习们大声提醒,弓射不用眼睛去瞄,就等同于瞎子一般,怎么可能射中。
原来这家伙就是吕布!
听到‘飞将军’这三个字,淳于琼霎时明白了眼前此人身份。
但他不仅不怕,心中甚至还充满了激动。
虎牢关前,吕布令无数豪杰折腰,但如果今天,他栽在自己手上,那自己岂非是要因此天下扬名了?
想到这里,淳于琼按捺住激动,决定再添一把火,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说道:“既然你不敢,那以后就别在我面前提什么箭术之道,因为你这家伙,根本不配!”
聒噪!
吕布低喝一声,他本就是傲气之人,霎时间目光凌厉,只看了淳于琼一眼,便吓得后者接连倒退两步。
至于教习们的善意提醒,吕布好似没有听见,他先叫人取来黑巾蒙眼,然后才接过从淳于琼手里递来的弓和箭。
左手握弓,右手取箭,然后搭箭上弦。
动作轻盈简单,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那张之前叫许多人都望而生畏的强弓,此刻在吕布手上却如同听话的乖宝宝,轻轻松松的被他拉开。
淳于琼本以为吕布会迟疑很久,至少也要装模作样一番,只是他没想到,吕布弓一张满,便听得扣弦之声紧随响起。
这家伙,居然连瞄都不瞄,简直离谱!
淳于琼心中哂笑。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众人还未来得及捕捉羽箭的发射轨迹,便听到一声沉稳的中靶声传来。目光看去,吕布射出的那一支黑羽箭,不仅射中了杨树,而且还将之前树上的白羽箭矢,从尾至身破成了两半,掉落到地面。
箭头没入树干,却没有一片树叶震落,说明吕布对力道的掌握,几近恐怖。
见此结果,淳于琼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张大的嘴巴,足以放进两个鸭蛋。
当然,放一棵杨树,肯定还是放不下的。
好!
亲眼目睹之后,围观百姓无不大声为之喝彩!
不仅是因为以后有了跟人吹嘘炫耀的资本,更是因为这样的神射,一辈子恐怕都难见一回。
宁武也在人群之中鼓掌,神色啧啧称奇,不得不说,吕布这一手,不仅霸道,而且帅气十足!
护卫中的一人却言,当年在并州跟异族人作战时,有一次血糊了眼睛,吕布便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听声辨位,用弓箭强杀了近二十名马背上的异族骑兵。
今天的靶子不动,简直就和小儿科一样。
“世人只道吕布神勇,却不知飞将神射!今日一见,此生再无憾矣!”
人群中,一名老者有些气短的长叹一声,随后带上自己的两个游侠弟子,默默离开人群。
射击完毕。
吕布扯下蒙眼的黑布,看着近乎呆愕状态的淳于琼,他笑了起来,决定再给这小老弟好好上上一课。
“其实,你这弓根本没有五石。”
吕布很是轻描淡写的说着,双臂重新开弓,悄然发力。
众人不明所以,却也聚精会神的看着,只见吕布将那没上箭的弓越拉越满,直至达到满圆状态也没有继续停手的意思。
而那强弓呢,渐渐承受不住这股施加的力量,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扭曲声。
他该不会是想……
一个惊骇无比的念头突然涌入脑海,淳于琼呆呆的看着眼前拉弓的男人,心脏跳得极为剧烈。
轰嚓!
一声巨响过后,木屑溅洒开来。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吕布竟以双臂之力,将这许多人都拉不开的强弓,给生生干成了两截!
我的老天鹅啊,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百姓们惊掉了下巴。
淳于琼也是彻底的心如死灰,他甚至都不敢去再看吕布,心底烙下了极为深刻的阴影。
这家伙,不是人吧!
吕布可不管淳于琼如何去想,他活络了两下发酸的右臂,用手指向前方远处的杨树,笑说起来:“你方才不是说,如果我能命中,你便要吃下这一整株杨树。现在我做完了,接下来,就该你表演了。”
听到这话,淳于琼浑身猛然一个抽搐,看向那株比他腰还要粗的大树,陡然打了个惊嗝,继而眼珠翻白,只觉天地急旋,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之后,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白马非马
接二连三的失利,太学这边的气势几乎湮灭殆尽。
如今看来,只能寄托于最后一人身上。
“子翼兄,全靠你了!”
“你可不能再输了!”
“咱们太学的脸面,全在你身上了。”
太学生们不断的为那人打气加油。
男子走上前来,同样是身穿儒服,头上却并未插簪,而是用蓝色的纶巾系发,看相貌,面如冠玉,眸含星辰,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帅哥了。
此人走至前方,很有礼貌的向蔡邕以及其他文士都行了一礼,之后缓缓说道:“在下有一惑不解,望诸位指教,请问,白马是马否?”
问题一出,上洛书院这边不少人都沉皱起了眉头。
“这有什么好想,白马当然是马了!”
人群中,一名扎着短辫的女孩随口说了起来,从她浑不在乎的表情来看,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简单。
然则在她旁边的素白衫少女却道:“阿昀,没有这般简单的,这个问题出自于《公孙龙子·白马论》,至今也没有确凿定论,然公孙龙却倚靠诡辩之术,让当时的众多大儒都无言以对。太学既然让这位公子出来,想来此人的才辩必是极为出色。”
声音如同出谷的黄莺,格外悦耳。
“那阿姐知道么?”
短辫女孩对自己的姐姐似乎格外推崇,满是好奇的询问起来。
少女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擅长这些。
“那爹爹他们岂不是要输了?”
短辫女孩的语腔透出几许着急,看样子,她是不希望上洛书院这边输的。
“想赢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相貌不像声音那么温和,甚至有些让人害怕。
她下意识的躲到了阿姐身后,只探出小脑袋偷偷窥视。
宁武对此不禁有些无奈,董卓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相貌太过凶煞,很容易吓到小朋友。
“请先生指教。”
出乎预料的,那名年长的少女倒是态度不错。
说是年长,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
宁武不想自己出面,而此时的司马懿和吕布又已经现身,恰巧这两名少女与书院是同一阵营,于是他便将主意打到了两名少女身上。
白马是不是马的问题,其实就像忠臣不事二主和良禽择木而栖,明明彼此矛盾,却又带有一定道理。
辩论嘛,只要你有口才,哪怕从天亮说到天黑,答案也始终不会得到统一。
谁的口才好,谁就是最终赢家。
一番说辞之后。
“真的可以吗?”
短辫少女仍旧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瞪大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
宁武却是笃定点头,鼓励起了小女孩:“相信我,有你出马,肯定是可以的。”
小女孩又看向阿姐,那少女略微迟疑后,也是点了点头。
于是,小姑娘大胆的走上前去。
“伯喈,这不是你的小女儿吗?”
有人望见小女孩后,惊讶的同蔡邕说了起来。
蔡邕一瞅,可不咋地,还真是自己的小女儿。
她出来作甚?
蔡邕想不明白。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小女儿来到自称‘蒋干’的男子面前,先福了一礼,然后童言无忌的说着:“这位先生,您的问题我答不上来,但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大庭广众之下,蒋干自然不会驳了一个小女孩的请求,否则,就太没气度了。
然则就是这所谓的气度,使得他一败涂地。
小女孩问:这天上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是离我们近,还是离我们远呢?
此话一出,蒋干霎时变了脸色。
蔡邕等人却是直呼‘妙哉’!
这个问题出自于《列子·汤问》里的两小儿辩日,别说是蒋干,即使是他们这些老学究,也同样答不出来。
看戏的百姓们却不知关键所在,他们只觉得赫赫有名的太学学生,居然连一个小姑娘的问题都回答不出,学问是学到了狗的身上,于是纷纷起哄,催促着蒋干快答。
蒋干这会儿心里有苦说不出,一时的大意,竟让一个小姑娘给钻了空子,他憋红着脸,好半天才羞惭的回了一声:小姑娘,这题我答不上来。
“既然答不出,为何不回去好生钻研?”
小女孩又是一顿奚落。
失了脸面的蒋干脸色涨红,如同猪肝,哪还有心思再呆下去,当即比了个告辞动作,灰溜溜的走了。
其他学生见状,最后一张底牌也败北了,只好夹着尾巴离去,与刚来时的耀武扬威,完全是天上地下。
小女孩得胜之后,得意满满的回到姐姐身边,却发现那位丑恶的大叔,不见了踪影。
她问阿姐。
蔡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方才她把目光全都放在了妹妹身上,等到回过神时,那人早已不见。
不过,这位丑先生,可真是个厉害的人呢!
没了闹事之徒,开学仪式顺利进行,俨然有序,很快就进入到了尾声。
另一边,蒋干和淳于琼还没回到太学,途中就被人请去了喝茶。
请他们的人,自然就是宁武。
两人不想去,可甲士都派来了,不去能行么?
还是那句话,在洛阳城里,没人能拒绝董卓的邀♂请。
除非,不要命了。
去往相国府的路上,两人心情可谓七上八下,他们一度认为,董卓是想趁机杀了他两。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信太学的那帮老头怂恿,来这书院寻衅。
这下好了,名声没弄来,反倒把董卓给惹毛了!
两人心里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宁武非但没有问罪,反而热情十足的接待了两人,脸上堆满笑容。
“我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太学,居然能同时产出你们这二位卧龙凤雏!”
宁武此时的表情,就和西红柿首富里王多鱼见到大聪明的样子,一模一样。
蒋干和淳于琼不知这话里的内涵,很是受宠若惊。
各自落座以后,宁武认真述说起来:“关东诸侯贼心不死,即使虎牢关战败,也一直怀有造反念头,其中以袁绍这个盟主最为突出。你们俩呢,一文一武,刚好相得益彰,所以本太师决定任你二人为使,蒋干为正,淳于琼为副,去说服袁绍来降。”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应下。
漫说是去出使了,就是要他两去刺杀袁绍,他二人这会儿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毕竟保全性命,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宁武丝毫没有怀疑,还夸他二人忠心爱国,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等到二人走后,荀攸一针见血的指出,蒋干和淳于琼根本没有任何忠诚可言,就此放去冀州,很可能一去不回。
宁武白了荀攸一眼。
回来干什么,冀州它不香吗?
第四十三章 河东急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两天。
几天之后,洛阳郊外的二十里地,宁武眼含热泪的挥手送别。他知道蒋干和淳于琼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等到出行冀州的队伍消失于视野,宁武却又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相国为何发笑?”
跟随在一旁的李儒很是不解,明明前一秒还在沉浸在悲伤之中,这一转眼,怎么就变得这般高兴了?
宁武笑得不行,与女婿说道:“此二人的本领,你以后自会知道。袁绍得此‘卧龙凤雏’,我可真要提前恭喜他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风平浪静。
新的学堂已经步入正轨,宁武私下里悄悄去过几次,远远都能听见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一切都井然有序。
朝堂上有荀彧尽心尽责,相国府里有荀攸忙里忙外,李儒也没闲着,四处搜集情报,似是在为新的战争做着计划筹谋。
只有甩手掌柜宁武,因此过上了好一阵的舒坦日子。
白天可以陪天真活泼的小孙女玩耍,晚上能搂着青玉、红夙睡觉,于床榻之间展开纵横驰骋。饿了有人煮饭,渴了有人递水,累了有人捶背,热了还有人摇扇……
只要宁武愿意,整个洛阳城里的妹子,都可以是自己的!
不得不说,这种腐朽的封建主义生活,其实也还可以。
然而这种好日子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九月中旬,河东太守吴奂急报。
白波贼猖獗,进犯河东,贼寇人数已逾十万。河东将士不能抵挡,请求朝廷发兵救援。
得知此事,宁武将麾下文武招来府内商议。
李傕是第一个抱拳请命平叛的人,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驻守河东。
所谓的白波贼,李傕见过一次,其实就是一群流民武装,战斗力和飞熊军相比,简直就是老鹰面前的小鸡儿,根本不值一提。
飞熊军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溃不成军。
吕布、华雄、胡轸等人也纷纷表示,愿意替太师平叛。
将领们戾气十足,看那架势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带兵杀到河东,将那些作乱的白波贼子统统杀光。
莽夫的眼睛里只有一个‘杀’字,荀彧唯恐宁武点头,赶忙劝道:“太师,天下动荡,百姓流离失所,您为国之重器,当怀仁义之心。私以为,实在不应再制造过多的杀戮,不如把这些流民收拢,分以食物,使其重新安居。”
“十几万人的粮食,你真以为是小孩过家家呢!”李傕丝毫不给面子的讥讽起来,他觉得荀彧没有经历过战争,根本不懂粮食的价值含义。
“数目自然不会小,但这些粮食,我会想办法进行周转。”
荀彧也不与李傕争执,他有自己的办法,洛阳富户这么多,每家每户借一些,应该就能勉强救济这些流民。
李儒对此冷笑一声,熟悉他的将领听得这种笑声,皆是后背发毛。战场上的浴血厮杀,他们一点儿不怵,可就怕李儒这种背地里出阴招的家伙,冷不丁的就能将你置于死地。
“荀令君有办法弄来这么多粮食,在下倒是佩服得紧。只是在下觉得,粮食与其发给那些孱弱将死的流民,倒不如用这些粮食招兵,扩充咱们实力……”
此话一出,立刻就得到了不少将领的点头和认可。
“李军师这话说得没错,白波贼里又没有咱们的亲戚朋友,管他们作甚,还不如统统杀死,也好节省一大笔开销。”
就董卓手下的这帮子将领而言,没几个良善之辈,大多是豺狼之徒。
跟他们讲仁义,那就跟对牛弹琴差不多。
生命对他们来说,就真的和路边草芥一样,伸手可拔,随手可弃。
如果可以安稳生活,谁又愿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荀彧不愿就此放弃,继续据理力争:“太师,您想要改变天下人对你的看法,就必须重新凝聚民心。”
唔~~~
宁武沉吟之后,问向荀攸:公达,你以为呢?
“我赞同小叔的观点。”
听得宁武问起,荀攸直言不讳。
“既如此,那本太师就亲自前往一趟。”
宁武做出决定。
手下将领们略显吃惊,纷纷表示:“太师,一群蟊贼而已,您亲自前去,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我若不去,让你们去了,这些流民还有活路?”
宁武心中道上一声,杀平民充军功的事情,西凉军之前可没少干。
十几万人啊!
自黄巾作乱以来,天下战火不断,百姓四处逃难,人口数量急剧减少。光是司隶一带,人口就已经减少了五六十万人,更别说其他战火频繁之地了。
难道真要搞得像历史那样,千里白骨,尸骸遍地?
这不是宁武想看到的局面。
既然荀彧有办法弄粮食,宁武去河东走一遭,也未尝不可。
人是立国之本,想要赢得天下,民心必不可缺。
几日后,宁武率军出发。
相较于以往的大规模出动,这次出动的兵马很少,除了押送粮草的必要队伍,宁武只带了吕布的三千并州狼骑。
谋士是李儒和荀攸,荀彧则留在洛阳。
街道上,望见队伍驶来,百姓们很自觉的避让两旁,低垂着头颅表示恭敬,脸上依旧写满了畏惧。
宁武见状,心中暗自摇头,看来董卓之前,是真的作孽不少。
出了城门。
蔡邕和几千名书院学子立在城外等候,看样子是专门来为宁武送行。
上洛书院设在南城之外,而宁武出的却是城北,由此可见,蔡邕和学生们为此还特意绕了很大一圈。
宁武始料未及,心中亦是有过一阵感动,兴许这就是所谓的种因得果吧!
他在蔡邕面前勒马停下。
身材不高的蔡邕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诚恳:“太师此行平乱,惟望太师持有仁义之心,施以安抚,使百姓安居。同时也祝太师平贼成功,早日凯旋。”
“祝太师早日凯旋!”
蔡邕的声音落下,几千名学子的稚嫩声音同时响起。
宁武手臂上不觉起了鸡皮疙瘩,他看着这些阵亡将士的遗孤,脸上故作威严:“尔等好生学习,待本太师回朝,定来考校尔等学问。”
“是,太师!”
学子们齐齐躬身行礼。
不远处的榕树下。
“阿姐,真是那个丑大叔耶!”
扎着短辫的女孩小声欢呼起来,直晃身旁的少女手掌。
一袭淡粉留仙裙的少女仿佛没有听见,明眸中闪动异彩,低声喃喃。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四十四章 好汉饶命!
出了洛阳,宁武率着三千狼骑一路向西,经弘农,北渡浊河,进入河东地界。
起初还好,田野间还能看见有百姓耕作秋收,可越往郡城安邑方向走,就逐渐变得混乱起来,不仅路上行人少了,就连一些村落里也鲜有人烟。
显然是往别去逃难去了。
途中,宁武还偶遇过几次贼匪打劫,人数不多,也就十几个人。
这些贼匪打劫的对象,自然不是宁武,只不过他们运气比较倒霉,恰巧在打劫的时候,撞上了宁武而已。
不等宁武招呼,这些贼匪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抵达解县的时候,这座不大的县城里已然燃起大火,远远就能望见。
奇怪的是,县城里却不见有百姓救火,除了火势的呼啸,房屋房梁塌落,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就像是一座死城。
该不会被屠城了吧?
宁武心中一惊。
旁边的荀攸似是看出宁武所想,出言说道:“应该不至于,想来是为了逼迫城里的百姓入伙,所以才烧了他们房子,使得百姓无家可归,这是匪寇们惯用的手段了。”
百姓们没了住处,想要活命,就只能跟着入伙。
贼寇的势力,也因此得以扩大。
所以贼寇们对外宣称时,人数往往很多,动辄十万二十万,甚至上百万,但战斗力其实并不强,很多都是百姓在里面滥竽充数。
听完荀攸分析,宁武觉得有些道理,他看了一眼县城,城里的火势很大,照此推算,贼寇们应该没走多远。
之前,他们打南边而来,途中并未遇见白波贼寇,想来贼寇的据点应该是在北边。
“奉先,你带些人往北走走,如果真如公达所言,就将那些百姓解救下来。”宁武吩咐一声。
吕布抱拳应下,只带百骑随行。
看着绝尘而去的百骑,司马懿的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些许羡慕:义兄这装比技术,旁人真真儿没法比啊!换做是自己,也肯定是怎么安全怎么来,万一碰上贼寇主力,百人哪够,最好是把整个并州狼骑都通通带上。
当然,这也不现实,毕竟爸爸还在这里呢!
吕布快马而去,宁武则和留下来的人,抓紧时间救火。
向北追出十余里后,吕布果然望见了前方有大量百姓迁徙,拖儿带女,有的背着麻布口袋,有的推着独轮木车,其中还夹杂了许多牛羊牲畜的哞叫,以及孩童不止的哭声。
手持兵器的贼寇们狐假虎威,大声叱喝,在两侧和后方进行驱赶。
一眼望去,声势不小,连同百姓在内,恐怕不下万人。
然则吕布却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些贼寇装备破旧,手里的兵器吓吓普通百姓还行,对他而言,威胁性几乎趋近于零。
赤菟马快,从斜地里穿插绕道,很快就拦在了这股队伍前方,挡住去路。
“哟呵,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居然敢挡本将军的去路!”
为首的贼头子骑在一匹矮骡子上,也不知是从哪家抢掠所得。
他见吕布单人独骑,又没个帮手,虽然穿着甲衣,但他根本不怕。这世道,见义勇为的人多了去,被他们砍死的义勇游侠也同样不在少数。
老子手下六百多号弟兄,砍死你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也不怪这家伙气焰嚣张。
吕布没有作声,小贼首以为他是怕了,于是就更上头了:“你这身盔甲倒是不错,这马也还可以,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交出来。本将军今天心情好,也许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可不心情好么,搞下一个小县城,还胁从了这么多的百姓相随,回去之后,怎么都是大功一件。
阿猫阿狗都开始自称将军了?
吕布冷笑一声,画戟横扫,一戟便将此人从骡子背上击落下来。
李封根本没看清吕布是如何出手,只感觉肋部一痛,就滚下了马背,啃了一嘴泥土的他,自然是恼羞成怒,当即冲身后喽啰大吼起来:“都给老子上,砍死这个家伙!”
吼罢,他也从地上爬起,抄起家伙,准备上去动手,找回场子。
此时,后方响起一阵轰隆,地面轻微的有些颤抖起来。
“老大,有骑兵!”
后面的贼兵惊慌大喊。
步卒在平野上最怕什么?
当然是骑兵,尤其是发起冲锋的骑兵。
“有多少人?”
“大概百余骑!”
听到这个回答,李封心里舒了口气,那还好,大概率能够跑脱得掉。
至于反抗?
开什么玩笑,跟骑兵在这种平野地形上打,就算他们人多,也基本上等于白给。
只是可惜了这些百姓,好不容易才抓来,如今就要这么白白放弃。
真是晦气!
不过与性命相比,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大伙儿都别愣着,分开往附近的山坡丛林里跑,之后我们再作汇合!”李封大吼起来,在躲避骑兵追击的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有经验心得。
上去跟吕布厮杀的贼兵,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没有一个活口。滴血的月牙戟刃泛着幽寒,似是在宣告,这些尸体都是出自于它的杰作。
这家伙,忒凶残了吧!
李封手里的刀有些拿不稳了,心里打起退堂鼓来。
只是他一转身,画戟就落在了他的肩头。
那股贴着脖子袭来的寒意,让李封霎时打了个激灵。
咣当~
手里的铁背大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好汉饶命!”
李封回过头来,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
实际上,李封还是喊得晚了一些。
不是吕布这里,而是他手下的那帮喽啰。
并州狼骑不比其他普通骑兵,而是从并州就跟着吕布的精锐部队,速度极快,战斗力也同样堪称一流。
如果拿并州狼骑和飞熊军来作比较,飞熊军在身体素质和军备上要略胜一筹,但如果是吕布亲自上阵的话,相互冲杀,飞熊军败北的可能性极大。
有吕布的并州狼骑和没有吕布的并州狼骑,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有狼骑都坚信一点,只要跟在飞将军的身后,他们就可以一直一往无前。
因为吕布,就是这支并州狼骑的军魂!
狼骑分作两个作战小队,从左右两翼环绕,挥刺着长矛,望见拿兵器的便杀,狼入羊群一般,贼兵们根本无人能挡,完全是单方面的吊打和屠杀。
一些百姓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去看这血腥的厮杀一幕。
不一会儿,就有许多贼兵扔掉兵器,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之后,吕布来到队伍前列,看着那些眼神中充满不安的百姓,吕布将声音提高,雄浑的大声说道:“尔等无须害怕,吾奉太师之命,前来解救尔等!”
第四十五章 白波五虎
吕布回来时,解县里的大火已经熄灭得差不多了,升腾起很大一片范围的浓烟,空气中弥漫着灼烧之后的烟气,略微有些呛人。
宁武身上的外甲脱去,只穿了一件单衣,紧贴在流汗的后背,显然也是亲自参与了救火工作。
他这会儿坐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正端着瘸了个口子的大碗,咕嘟咕嘟的往发干的喉咙里灌水,小司马站在一旁,找不到扇子,便去摘了片很大的蒲叶,上下摆动着给义父扇风,模样乖巧无比。
百姓们见到宁武后,皆是跪下磕头,口中感激呼道:“谢太师活命之恩!”
宁武看在眼里,摆手让百姓们起来,略显愧疚说道:“你们都是我大汉的子民,吾身为太师,自当佑尔等性命。只是这县内的房屋烧毁严重,今后还需尔等重建家园。”
望向那一座座坍塌了的废墟,百姓们对此伤心不已,却也晓得事情轻重。房屋没了可以再建,能够从贼寇的手里活着回来,这才是天大幸事。
但也有人不识好歹,那人看模样应该是个儒生,他在看见宁武之后,顿时面色愠怒,冲上前咬牙切齿的大骂:“董贼,你少在这里假意猩猩,天下谁不知你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你的所作所为,老天都看着呢,将来你必定不得好死!”
宁武眉头微皱。
吕布见状,登时一戟刺出,取了那人性命。
鲜血在地面流淌。
百姓们再看宁武时,眼神里已然多了许多畏惧。
“我这个人吧,心胸不宽,你们只要别来惹我,不犯国家,其他的就无须害怕。”宁武瞅了那尸体一眼,淡淡说着,本太师将你从贼寇手中救出,你却还反过来骂我,是觉得我没脾气,还是真当我是圣母玛利亚了?
之后,宁武询问起吕布,有没有抓到活的舌头。
吕布便像提小鸡儿一样的将李封拎在半空,然后扔到宁武面前。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见到刚才那一幕后,李封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头都不敢抬起。
“把你知道的有关情报,全都告诉我。”
宁武沉声说道。
李封哪敢说半个不字,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全都与宁武说了。
白波贼起于西河白波谷,现有贼寇、流民共十五万余,掌权的有五位大帅,分别是郭太、杨奉、韩暹、李乐、胡才。
他们分兵作战,郭太和韩暹、李乐率主力进攻河东的郡城安邑;杨奉守在北面的绛邑,对抗上党、太原方向的官军;李乐则占据南面臼城,阻挡河内和司隶一带的援军。
李封就是胡才手下的一名小贼首。
宁武听完,神情略微的有些凝重。这伙白波贼倒是不傻,知道协同作战,互为援救。想将他们一举歼灭,估计要费些功夫才行。
除此之外,他还从李封那里了解到,挡在前方的臼城远比解县的城池要大,而且防御也相对坚固一些。
此次带来的全是骑兵,野外厮杀倒没太大问题,只是攻城会很麻烦。
必须得想个法子,把臼城里面的贼兵吸引出来。
荀攸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问吕布:“吕将军,你追击这伙贼寇时,可有贼兵逃脱?”
吕布倒没注意这些,他只好问带去的狼骑百夫长魏越。
魏越答道:不曾有人逃脱,起初的时候,还有些贼兵想跑,但他们跑得太慢,被狼骑追上杀死,那些想逃的贼兵见到这架势,心里就怂了,老老实实的在原地求饶。
逻辑清晰,叙述完毕。
“太师,有办法了!”
荀攸和李儒几乎是异口同声。
宁武看了两人一眼,自己还没切中关键,他两居然就有了对策。
到底是一流级别的谋士,脑子转得就是要快一些。
“贤婿,你先说吧。”
宁武看向李儒。
李儒也不故弄玄虚,眼眸缩敛,透出阵阵寒芒:“诚如方才所言,既然没有贼寇逃脱,那咱们完全可以扮成这伙贼寇,拉上这里的百姓,再把其他将士掺和其中,等到一入城,便可大开杀戒,夺下城池!”
以并州狼骑的作战能力,搞定这座城池里的贼寇,应该问题太大。
李儒说得自信,宁武却不这么想。
并州狼骑主要作战能力是在原野,骑兵没了马,战斗力至少削减七成,虽说并州狼骑也是强兵悍勇,但城池里至少还有八千贼兵,再加上衣服换上流寇和百姓的,防御力极大弱化,一番厮杀下来,就算夺下城池,估计也会有不小伤亡。
虽说并州狼骑不是亲爹养的,但好歹也是义子的心头肉,李儒这样惘顾他们性命,死的人多了,吕布心里肯定会不高兴,而且这笔买卖很划不来。
所以,宁武暂搁了李儒的献策,询问起另外一名谋士:“公达,说说你的想法。”
荀攸点头说道:“回太师,我的思路大致和李军师一样,只是实施方案有所不同。李军师趋向于主动进攻,我倒更希望能把贼兵引出,然后咱们在指定地点进行伏击,届时以骑兵之利,击破这伙贼兵,应该不算难事。”
“说得容易,你如何能让贼兵相信,并且率军出城。”
李儒冷笑一声,人家又不是傻子。
荀攸对此早有计策,只听他不急不缓的说来:“我们的人可以谎称在解县这里,发现有河内军的运粮队伍,押送的士卒也别多说,免得吓到贼兵,就说有两千多人,但物资极多。李封带人在这里盯梢,请求城里的队伍增援,臼城里的贼兵得知后,焉有不来之理?”
荀攸说完,李儒没再做声。
巨大的诱惑面前,别说贼寇了,就是一些颇有经验的将领,也未必能做到按兵不动。
李儒没有反驳,宁武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不仅很稳,而且危险系数不高。
“好,就照公达说得去办。”
宁武一拍板,让吕布从狼骑里挑几个好手,换上贼兵衣服,混进臼城。
之后,宁武也率军出发,于途中进行设伏。
走之前,宁武让解县百姓推举出一名贤良,暂任解县县令,负责重建一事。
不出意外的话,在白波贼平定之前,他应该不会再回这里。
第四十六章 董卓老儿亲至又何妨!
往解县以北,百余里外,臼城的城廓显现出来。
穿着贼兵服饰的魏越带上几名手下,很轻易的就赚开了城门,进入城中。
此时的贼帅胡才正和手下的一帮小贼首,聚在一起,桌案上盛放着酒肉,贼首们吆五喝六,大堂里声音嘈杂。
喝酒吃肉吹牛批,这是他们每天必备的娱乐活动。
要是还能有美女唱唱小曲儿,跳个舞啥的,那就更舒服了。
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反正喝完酒后,他们还有一些其他的业余活动。譬如,拖上一两个抢来的女子,扛在肩上,往里面屋子的床榻上一扔。
至于干啥,大家都心知肚明。
总的来说,在不和官军作战的情况下,他们占据着城池,要啥有啥,每天日子过得都还舒坦。
“大帅,这么久也没见个动静,你说朝廷会不会已经放弃了河东?”几碗酒下肚,一名贼首有些试探的询问起来。
不等胡才开口,旁边的另一名汉子便浑不在乎的大声嚷嚷:“放弃那叫识相,官军要是敢来,老子第一个叫他见血!”
“说得没错,官军有什么好怕的!老子要有他们那装备,洛阳城都叫我给打下来了!”
又一名贼首撸起了袖子,甚至将脚踩到了桌上,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模样。
看样子,显然是喝酒上了头。
胡才袒露着胸膛,胸前毛发旺盛,听着手下小弟们的嚣张气焰,他自个儿也跟着膨胀起来,豪气的干上一大碗酒,涨红的脸庞大声说道:“有尔等助我,别说官军,就是那董卓老儿亲至,我也不虚他半分!”
“大帅霸气!”
“大帅威武!”
一众小弟自然而然的拍起了马屁。
胡才哈哈大笑,又给自己满上一碗,催促着其他人:“来来来,都满上,喝酒喝酒!”
众贼喝得高兴之际,忽有贼兵来报:“大帅,李头领的手下回来了,说是有要事见您。”
要事?能有什么要事?
胡才眼神恍惚,甩了两下脑袋,待意识稍稍清醒些后,又让贼兵唤人进来。
魏越大步走进,空气里弥漫着浓浓酒气,还有一股难以述说的恶臭,有些刺鼻,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用余光瞥上一眼,城内贼首差不多都在这里。
魏越倒也不怕,他追随吕布多年,从塞外打进洛阳,再到虎牢关,厮杀见得多了,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
来到大堂中央,魏越一眼就认出了敞开衣服的胡才,拱手禀道:“禀报大帅,小的们在解县官道上,发现有一股运送粮草的官军,人数约莫两千人左右,粮草物资很多,足足有好几百车。李头领怕单独搞不定,故而派小的回来报信,请大帅定夺。”
听到这个消息,堂内诸贼霎时有了精神,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大帅,还犹豫什么,咱们派人上吧!”
几百车的粮食,够他们吃上好一阵了。
两千官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不出意外的话,四千贼兵就应该能够搞定。而且这些官兵还是从河内那边来的,听说河内太守王匡死了,局势不稳,这些粮食不就等于是白送的吗?
贼首们蠢蠢欲动,胡才也一样是按捺不住,他一口将碗里的酒水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把酒碗重重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笑得狰狞:“以前老听杨奉那家伙说什么,狮子搏兔,君临天下!你们把人都带上,老子今天也来个狮子搏兔!”
贼首们大声喝彩。
当然,也有个别的要小心一些,试探说着:“大帅,要不等酒醒了再去?”
然则胡才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仿佛是在说他坠了自己威风。
“怕他个鸟,昔年有汉高祖刘邦醉酒斩白蛇,今日,我胡才也要醉酒破官军!去,取我矛来!”胡才大吼起来。
之后,披甲上马,带走近八千贼兵,只留下三四百人守城。
…………
出城之后,魏越在前面带路,胡才率领贼兵一路随行。
尽管臼城里的贼兵不少,但骑马的不多,也就百来匹,大多都是跑步前行。
这个时代,战马属于稀缺资源,它和普通马不同,普通马载载人还行,要是放到战场上冲锋驰骋,可能一个来回就散了架子。
除此之外,普通马撞见人会躲开,而战马不会。
价格上,更是天壤之别。
譬如飞熊军胯下的凉州大马,不仅雄健有力,接受过专业训练,而且还在饲料里添加了人血,它们一旦上了战场,闻到人血后,就会显得特别兴奋。
这也是飞熊军成为董卓手下王牌的要素之一。
而像白波贼这样的贼兵,大多都是因为吃不起饭,才选择的造反作乱,哪里养得起那些价值几十万一匹的战马。
也由此可知,组建骑兵,确实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情。
出城往南走上十几里后,骑着马的倒还好,跑步前进的贼兵们顶不住了,叫嚷着需要休息。
胡才可不管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骚操作,想着如何破官军,抢粮食,然后威名大震。
他是一刻时间也不想浪费耽搁。
又往前跑了两里路,贼兵们实在累得不行,最后干脆往地上一躺,实在是跑不动了。
不休息,打死也不走了!
胡才见状,骂骂咧咧了一通,只好下马,下令暂作歇息。
贼兵们听到休息的命令,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反正仰头一躺,全都睡在了地上,胸口起伏剧烈,咽着发干的喉咙,大口喘起粗气。
一时间,宽阔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歪七倒八的贼兵。
“父亲,贼兵在前面停下了。”
半坡之上,收到情报的吕布跑来向宁武禀报。
宁武打着哈欠,从草地上爬起,伸了个懒腰。
别说,这一觉睡得还挺香。
得知贼兵就在前方不远,宁武也懒得等他们休息好了再来,于是下令吩咐:“贼兵们累了要休息,而我们已经休息够了。走走走,儿郎们都上马,咱们去给他个惊喜瞧瞧。”
第四十七章 太师救我!
睡得正香的时候,隐隐约约有沉闷声音传来,地面上的小石粒轻轻颤抖。
处于小憩中的胡才陡然惊坐而起,酒意醒去大半,随即将耳朵贴于地面,一双眼珠瞪得极大。
“都他娘的别睡了!有大股骑兵杀过来了!”
胡才起身大声呼吼。
他这一喊,不少躺在地上的贼兵连滚带爬的起来,手里握着兵器,胆颤而又警惕的四面查看。
不多时,便望见前方有一支骑兵杀来,人数约莫千余,冲锋的速度极快,黑幽的铁甲,闪烁着寒芒的长矛,以及越来越近的马蹄轰鸣,无一不刺激着贼兵们那幼小的心脏。
“见鬼,哪里冒出这么多的骑兵!”
胡才脸上升腾起一缕烦躁,忍不住低骂一声,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收到,李封是干什么吃的!
好在他也清楚,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跟这股骑兵展开交锋,以人数的优势压垮他们,双方八比一的比例,应该还有的打。
第二,往臼城方向撤走,只要能回到城里,这些骑兵就拿他们毫无办法。
正当胡才踌躇选择之际,身旁的贼兵再度惊恐的呼喊起来:“大帅,后面也有!”
胡才回头看去,在来的那条路上,左右两翼同时杀出大量骑兵,竟比前方冲来的骑兵还要多,显然是有意迂回包抄,要断去他们退路。
可恶!
胡才愤怒低吼,当即翻身上马。
他手下的贼兵几乎全是步卒,和人家骑兵根本就没法儿打。
“弟兄们,不要管前面的骑兵,跟我一起往回冲!”
胡才跃马挥矛,朝着四方贼兵大吼起来。
以现在的兵力对抗,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只有突围,才有活命的希望。
贼兵们大抵也知道这点,全都向胡才靠拢,跟在他身后大吼着发起冲锋,想要进行突围。
“弟兄们,我是李封!你们千万不要做无畏的反抗,董太师对我们很好,只要乖乖投降,他保证不会伤害你们一根汗毛!”
此时,李封从旁边显出身形,他带着投降的贼兵,扯开喉咙,大声招降起来。
贼兵们多认得李封,他这一喊,霎时间军心大乱。
并州狼骑凶猛冲入,如同嗷呜嚎叫的野狼一头扎进了羊群,撞得许多贼兵血肉横飞,当场丧命。
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贼兵们顿时乱做一团,加上李封的招降乱了人心,他们哪里还敢反抗,立马扔掉兵器,抱头蹲在地上求降。
望见贼兵们投降果断,胡才气得是哇呀大叫。
这会儿他已然明白,自己中了官军之计,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粮草辎重,官军只是想把自己引出城外而已。
可惜,一切都醒悟得太迟。
“李封,你这吃里扒外的狗贼!”
气怒至极之下,胡才破口大骂,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封做了官军的走狗,否则,他哪里会沦落到如此田地。于是招呼起身边仅有的十几个心腹贼兵,径直扑杀过去。
哪怕今天死在这里,他也要拉李封这家伙陪葬!
望见胡才不要命似的冲来,李封心里发怵,赶紧从旁边夺过一匹马儿,策马狂奔。
他是知道胡才本事的,两人厮杀,自己根本接不住十合。
胡才在后面穷追不舍,李封却也不笨,快马往宁武所在的方向逃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口中急呼:太师救我!
看着狼狈逃窜的李封,宁武给了吕布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催马而出。
只一戟,便将胡才刺于马下。
胡才一死,胆战心惊的贼兵们更不敢有所反抗,全都老老实实的跪地受降。
宁武将这些贼兵收拢起来,去到臼城的城池下方,守城贼兵见到胡才首级,六神无主,哪里还敢坚守,乖乖的将城门打开,迎接宁武进城。
宁武便在城中,暂作歇息。
晚上的时候,宁武召来荀攸和李儒,询问起该怎么处置受降贼兵的事情。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这伙贼兵人数不少,但没有忠诚度可言,也没有经过训练,作战能力低下不说,关键时刻,很有反水的可能。
试想一下,本来你在跟白波贼作战,关键时候这些降兵给你搞点事情,那就很难受了啊!
问李儒,李儒还是那句话,杀就完事儿了。
反正十几万的贼兵,死个几千上万,根本无足轻重。
荀攸却表示反对,这些贼兵多是有力气的青壮,将来平定叛乱后,他们可以成为社会必要的劳动力,也可以成为将来募兵的人选。
如果就此杀之,实在太可惜了。
宁武点头表示同意,又问起荀攸:“公达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于是,荀攸将心中想法说出。
“我建议将这些贼兵分设两营,设校尉、军侯等军吏进行管辖,让贼兵们为您效力。并且允诺他们,如果在平定白波贼的过程中,能建立功勋,不分出身贵贱,只要有功,国家就会根据功勋多少,赐予他们土地和粮食,让他们和家人能够安居乐业。”
只要他们尝到一丁点的甜头,相信到时候就是怂恿他们,他们也不会愿意造反。
宁武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第二天,便将城里的贼兵召集在了一起。
贼兵们被缴了兵器,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赤手空拳的站立在空地上。
周围是眼神冰冷的并州狼骑,他们注视着场地中央,这些贼兵但凡有所异动,就会立刻遭到处死。
宁武迈开步子,登上一处高台,吕布站在他的身后,宛如巨大的守护神。
咳咳~~
宁武轻咳一声,将下方贼兵们的目光吸引过来,然后缓缓说道:“经过本太师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本太师决定设立白波营,尔等便是这白波营的第一批将士。”
听得这话,下方贼兵们反应平淡,除了李封在那儿捧场叫好,其他人大多没有吱声。
在他们看来,白波营也就是空有名号罢了,归根到底,宁武还是想让他们卖命。
他们虽是贼寇,却也不傻,没有好处,谁会甘心去当炮灰?
第四十八章 我是个孤儿
宁武将这些贼兵的神情看在眼里,继续宣布:“白波营校尉一职,暂由李封代任。”
此话一出。
安静的场地上,顿时掀起一阵波澜。
贼兵们始料未及,他们本以为宁武会用官军将领来镇压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提拔李封当校尉。
“谢太师提拔!小人,啊呸,是末将以后,定当为太师冲锋陷阵,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李封大声说着,脸上难掩兴奋和得意。
从今往后,摇身一变,咱也是正规军了!
效忠的话说得好听,宁武倒没有太多指望,只求到时候别背后捅我一刀就行。
“校尉本太师给你们定了,至于其他的军司马、军侯之类的职位,你们自己来选,本太师也不参与。总之,谁有本事,谁就上位。你要是真的厉害,能干倒我身边的这位‘塞北飞将’,他中郎将的位置,就是你的!”
宁武的声音很大,掷地有声。
贼兵们一阵哗然,中郎将啊!
一些个颇有实力的贼首表面上没有作声,心中却是暗暗打起了主意,吕布这头猛虎他们是不敢去挑衅的,但以自己的本事,最次也要捞个军侯当当。
李封这厮本事平平,之前还不入他们法眼,如今,人家却成了白波营的校尉。谁叫人家识相,第一个就投奔了董太师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家的祖坟这会儿怕是已经青烟缭绕了吧!
贼兵们不敢奢望军司马、军侯这类高级的军吏,但也还是有奋斗目标,就是当个百夫长、什长也舒服啊!
“明天,本太师就要启程动身,去往安邑。据说,那里有大量贼兵,尔等敢战否?”宁武双手握拳,抵在腰间,激昂雄浑的大喝一声。
结果。
无人响应。
这就很尴尬了。
宁武皱起眉头,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不久,便有胆大一些的贼兵鼓起勇气上前,向宁武说道:“太师,小人不是不敢去,只是我老娘还在安邑那里,小的可不可以先去把她接来,然后再作厮杀,免得到时候误伤!”
那时候的人们,也许读书识字的很少,但却将‘孝’和‘义’,看得极重。
“太师,我的妻儿也在那里。”
“我的家人也在安邑!”
有了带头的,其他贼兵们也大起胆子说了起来。
一时间,场地里声音嘈杂无比,闹哄哄的一片,尤为聒噪。
“吵什么!太师训话呢,都给我安静!”
李封大吼一声,他这个校尉可不是吃干饭的,太师在上面讲话,哪里轮得到这些喽啰在下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
等到贼兵们安静下来后,李封小跑到宁武下方,踮起脚低声说起原委:“太师,事情是这样的,郭太、韩暹那些人为了防止流民青壮们私下里逃跑,故而扣下了他们家人,美其名曰‘保护’,然后以此作为胁迫,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朝廷对抗。”
原来如此。
宁武点了点头,然后问向李封:“难道你就不担心你的老爹老娘?”
“我是个孤儿。”
李封嘿嘿一笑。
孤儿还这么高兴?
宁武怔楞一下,难以理解这家伙的跳跃思维。
贼兵们想去救出家人出来,行为可以理解,但宁武没有点头。
回去招降一事,风险系数极高,谁知道这几千贼兵里有没有人怀有异心,要是有人回去就向郭太告密,可能这几千人全都得搭在那里,简直得不偿失。
最后,宁武还是选择了让这些贼兵继续留守臼城,至于贼兵们的家人,宁武保证,尽可能的不伤害他们。
交代完相关事宜,宁武便带着并州狼骑,继续往安邑方向行进。
从臼城到安邑,直线路程两百余里。
沿官道行进,以并州狼骑的速度,最多不过两天功夫。
安邑城下。
白波贼寇围城甚紧,站在城头向下望去,十几万贼兵乌泱泱的一片。
郡守吴奂的脸上满是愁容,贼寇凶猛,几番作战厮杀,官军都伤亡不少,士气一跌再跌。
附近的上党、河内等地,吴奂已经派人求过救了,然而驻守河内的徐荣根本不鸟他,上党的张杨似乎在忙着对付另外一边的黑山贼,也暂时腾不出手。
至于关中一带的军队,未得朝廷调令,将领不得擅自越境。
这是规矩。
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朝廷的援军。
可从洛阳到安邑,不下千里路程,等他们赶到这里,估计只能来收尸了。
贼兵围城已有月余,城外田野里的谷麦尽数被贼兵收去,百姓们收不到粮食,家家叫苦。城内粮仓里的储备粮食也所剩无多,即使节省开销,也最多只能撑上一到两月。
之后,就会出现断粮的情况。
断粮意味着什么,相信所有人都知道。
忧愁之际,都尉卫武从旁建言:“郡守,贼兵围城已久,城内人心惶惶,咱们不能再这样继续坐以待毙了!”
这一点,吴奂又何尝不知。
本官也想讨贼,可实力它不允许啊!
无论是在人数还是在气势上,贼兵都占据了绝对性的压倒优势。更遑论那郭太、韩暹本领高超,前些时日交锋,已经杀死过不少的河东将校。
“郡守,卑职愿再去河内搬请救兵。”此时,一名年轻的小吏挺身而出。
他本是闻喜县的贼曹,得知贼兵来犯后,闻喜县令吓得连夜收拾细软逃走,只有他站了出来,于途中故布疑阵,拖延了不少时间,才使得当地百姓得以及时躲进安邑,免遭荼毒。
之后,小吏还指出,附近的几个郡地,只有河内距河东最近,也只有徐荣能在短时间内,最快增援安邑。而且徐荣善战之将,这些贼兵虽众,却未必是他对手。
“要是徐荣还是不肯出兵呢?”吴奂依旧有所担忧。
“那卑职也只好事急从权了!”
年轻吏官说得坚决,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好!”
吴奂喝了声彩,兴许是被这小吏的气魄所感染,他的语气也不由振奋了几分:“难得你有如此胆识,本官便将郡内仅剩的两百骑兵交予尔手,速速去往河内,莫要让本官和百姓失望。”
“领命!”
小吏抱上一拳,大声应下。
第四十九章 世间良将郭太
约莫黄昏时分,借着贼兵们埋锅造饭,守备松懈之余,小吏带着两百骑从城内杀出,在上万贼兵的堵截中,硬生生破开一条血路,投东边而去。
贼兵们阻拦不住,很快将此事上报。
贼帐中,郭太和韩暹、李乐以及手下的一些心腹贼首正在饮酒进食,气氛活跃。
得知有官军逃脱,郭太并没放在心上,甚至有些不屑,不就是去搬救兵么?
尽管去便是。
自西河白波谷起事以来,白波贼不断壮大,一路高歌猛进,周围县地哪个不是望风而逃,和郡县官兵交手,更是从没败过,这也导致白波贼的几位大帅,渐渐膨胀起来。
只有最近,才在河东郡城安邑这里吃了点小亏。
安邑城高墙坚,郭太只强攻过一次就放弃了,伤亡太大。强攻难以奏效,郭太脑子一转,直接命令手下收割了百姓种在城外的谷物,没了粮食供给,耗都能耗死城里的守军!
至于官军的援兵,且不说南、北两边有胡才和杨奉守着,就算官军侥幸得过,郭太也丝毫不怕。
毕竟他这里才是白波贼的主力,谁敢来救,他就打谁!
来多少,吃多少!
赢了一些仗,郭太显然飘得有些高了。
“小时候家贫,给地主家放牛时,听过一段围魏救赵的故事。没想到,现在我也能运用自如。以前不觉得厉害,如今看来,本帅亦是有成为世间良将的可能!
郭太大笑着对帐内其他人说了起来,当年大贤良师没能干成的事情,就让我郭太来替他完成!
帐内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信心十足,就算将来当不了皇帝,割据一方总该没有问题。
求援的河东骑卒一路狂奔,沿着往河内的道路急行,片刻不敢耽搁,却不想途中误打误撞,遇见了宁武的队伍。
此时的宁武正准备歇息就寝,毕竟赶了两天路,身体有些吃不消。以前吧,总羡慕那些天天骑马的人,英姿飒爽,乘风而行,可真真体验一回后,屁股是真的疼。
这里距离安邑已然不远,休息一晚,调整好状态,明天再去会会那些白波贼。
这是宁武的打算,结果刚脱了裤子,就有人来报,说有河东士卒外出求援。
宁武只好又从被窝里爬出来,外衣也没换,反正天也不冷,打着赤脚就接见了为首的青年小吏。
得知眼前这位身材略显臃肿的男人就是本朝太师,青年小吏吃了一惊,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却让太师衣服和鞋都没穿,跑来接见,这是何等的关怀!
世人都说董卓残暴,然则如今亲眼所见,对一个小卒都能这般折节下士,就说明他绝非传言那般残暴无道。
因此,他也不敢有所造次,将安邑的情况与宁武说了。
贼兵围而不攻,安邑城里的郡守和士卒还在分离坚守,城池未破,那就问题不大。
宁武心中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只要明天率并州狼骑一到,他就能让这些贼兵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太师,您此番带来这么多的骑兵,小人建议,连夜奔袭贼营。”
犹豫稍许之后,小吏壮着胆子说了起来。
在宁武面前,宁武不作声,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但他还是说了,他觉得这个太师与众不同,肯定能够明白其中关键。
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白波贼一路连胜,心态早已膨胀至极,加上今夜月黑风高,正是奇袭的大好时机。这里距贼兵营地,仅有二三十里路,大概在寅时就能赶到,届时骑兵冲锋,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要是能趁乱干掉那几名贼帅,就是一战功成!
小伙子很有想法啊!
听完这个建议,宁武不禁多看了小吏两眼,发现此人长得挺帅,虽不如义子吕布那般神俊,却也是五官俊朗,尤其是眼眸中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坚决和勇劲儿。
出于好奇,宁武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似是有些惶恐,抱拳答道:卑下徐晃,现任闻喜县贼曹一职。
徐晃?
宁武念叨一声,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由感叹,这个世界可真小啊!
别人都说名将难寻,我这随便走走,就能撞见一个。
这运气,也忒好了吧!
徐晃不明白宁武为何发笑,眼神中露出些许疑惑。
宁武则上前拍了拍这小伙子的肩膀,笑着说道:“贼曹不适合你,以后就跟我混,你的本事,本太师知道,先在军中干个校尉再说,以后有了功勋,怎么都得将军级别以上,青史留名都不成问题。”
从贼曹提拔至校尉,徐晃受宠若惊,尤其是最后那一句青史留名,之前他想都不敢想的。
自己一身本领,终将有用武之地,这不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伯乐吗?
徐晃此刻心中澎湃,抱拳大声宣誓:“谢太师赏识!卑职以后,定会尽心竭力,效忠太师!”
“我得公明,如虎添翼矣!”
宁武大笑着扶起徐晃,像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才,只要他不是特别的厌恶你,你只要稍微用心一些,就能很容易取得他们信任和效忠。
当然,前提是你的地位要高。
之后,宁武把手下招来,商量夜袭计划的可能。
李儒和荀攸起初表示不可,但在得知有徐晃这个当地向导后,略微思索,便同意下来,有了徐晃引路,行进路线就不成问题。如果单是他们自己,就好比盲人摸象,难以在夜间辨明方向。
两位军师点头了,吕布也没意见,不就是夜战么,以前在塞北的时候,他也没少在夜间突袭鲜卑人的驻地。
既然大伙儿都没意见,宁武就拍板了,命人传令下去,不管睡没睡着,全都起来,抄起家伙,准备全军突袭。
不久,队伍就以极快的速度,集结完毕。
换做普通队伍,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叫醒,士卒中肯定少不了人叫爹骂娘,但狼骑营没有,这些久经沙场的悍卒,只是牵着各自的战马,安安静静站着,等待上级下令。
宁武看在眼里,嘴上没说,心里却格外满意。
若只是单论士卒素质,狼骑营要胜飞熊军许多。
他最先翻上坐骑。
见到义父上马后,吕布在旁将手一挥,轻喝一声:“上马!”
第五十章 夜袭
三千狼骑‘唰’地一声翻上马背,动作整齐划一。
除了甲胄上鳞片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多余声响。
狼骑营趁夜而行,在道路上疾驰狂奔。
直到临近贼军营地,所有人才放缓行军速度,为防打草惊蛇,人和马皆衔木而行。
来到较高一点的位置,作为向导的徐晃喊了声停,然后来到宁武面前,遥指前方火光处:“太师,那便是贼兵的营地了!”
宁武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火光繁多,依稀还能看到有人影走动,想来是夜间巡逻的贼兵。外围所筑的围墙不高,大概只有半人左右的样子,里面搭建的营帐也不是很多,许多流民没有营帐,干脆就盖点单薄的毯子,露天而睡。
警备疏忽,防御松懈。
这是宁武的第一直观印象。
也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群人,搞得河东一带的郡县不得安宁。
“义父,下令吧!”
吕布沉声说道,他的视力比宁武要好,贼兵营地的情况,他看得也更清楚一些。
贼兵虽然人数众多,但在吕布眼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加上此时夜深,贼兵几乎尽数歇息,一波冲锋过去,就算不能将他们全部踏平,至少也能吓得贼兵们屁滚尿流,连滚带爬。
“尽量不要伤害老弱妇孺。”宁武低声叮嘱。
“晓得了。”
吕布点头,义父这话,就是默许了的意思。
随后,吕布留下两百狼骑护卫宁武左右,以防万一。
他本人则带其他狼骑发起了冲锋。
漆黑的夜,迎面吹拂着微风。
战马驰骋犹如轰鸣的火车,一路呼啸,马蹄重重践踏在地面,发出轰隆的震响。半人高的围墙,在骑兵眼中,几乎等于没有,一跃而起,轻松冲进贼兵营地。
“呜哇!”
“官军袭营了!”
巡夜的贼兵根本不敢上去抵挡,光是看见那些冲锋猛烈的骏马,就已经吓得肝胆俱碎,只顾四处奔逃,一边逃,一边大声呼喊。
不少贼兵就此惊醒,纷纷跑出营帐。
贼帅帐中,韩暹从席上坐起身来,听到外面的嘈杂动静,得知是官军袭营,他脸上充满烦躁,提刀出帐,冲那些抱头鼠窜的贼兵怒声吼道:“慌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官军白天龟缩城里,晚上还敢出来,看来是之前给的教训不够。来啊,去把我坐骑牵来,老子要去砍了官军脑袋!”
韩暹气势十足,然则那些贼兵根本不听指挥,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有些还好意提醒:大帅,来的人好像不是安邑郡里的官兵,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凶猛得很!
“骑兵不就多匹马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韩暹此刻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阻挡不住这些贼兵的溃散,他干脆大吼了一嗓子:“白波大帅韩暹在此,谁敢过来与我一战!”
另一边,并州狼骑在吕布的率领下奔杀入营,睡梦中的贼兵许多直接被马蹄踩死,流民们乱做一团,如同无头苍蝇乱窜。
“想活命的就待在原地别动,否则,休怪吾等无情!”
吕布大吼起来,情况比想象中的混乱,由于之前答应过不滥杀,一些流民仓皇乱跑,很容易挡住去路。所以吕布才大喊起来,这些流民要是不配合,那就怪不得刀剑无眼了。
吕布大吼之后,身后的狼骑也跟着大喊。
喊的人数一多,听到声音的流民们也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只有少数人还在向别处奔逃,唯恐落在官军手上。
“白波大帅韩暹在此,谁敢过来与我一战!”
冲驰之间,吕布听到了韩暹的大吼声,他正愁在十几万贼兵里找不到贼首,如今这家伙一嗓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吕布当即勒马,直奔韩暹所在。
可他还是来的晚了些,等他赶到韩暹这里的时候,这位白波贼帅的首级已经被徐晃拿了去。
望见吕布,徐晃抱了一拳,道了声:“吕将军,韩暹的人头,某取下了!”
吕布眉头一沉,显然有些不悦。
这本该是他的功劳。
见吕布神情不爽,徐晃便知道是自己抢了功劳,于是双手将首级奉上:“将军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说实话,他对功劳看得不是很重,他想要的只是结果。
徐晃神情诚恳,吕布先是一怔,继而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提过那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问了声:“方才义父介绍的时候,我没听清你的名字。”
徐晃再度抱了个拳:“卑职徐晃。”
“徐晃,很好,本将军记住你了。”
说罢,吕布勒马回走,很快又回到了狼骑营的主力部队。
厮杀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贼兵们完全被杀懵了,只顾逃散,等到贼营里彻底安定下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的白色。
稳定了贼营这边,吕布亲自去请宁武前来。
熬了个通宵,宁武打着呵欠,来到贼营之中。
此番夜袭,狼骑的伤亡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流民们灰头土脸,被驱赶至一处,全部蹲在地上,脸上的表情除了畏惧,还是畏惧。看这人数,粗略估计得有六七万人,不过大多是些老弱妇孺,逃掉的都是青壮主力。
郭太和李乐没有瞧见,料想是趁乱跑了,只有韩暹这个倒霉鬼,仗着有几分武力,死得不明不白。
徐晃过来的时候,李儒朝他拱了拱手,满是笑意:“徐将军,恭喜啊!”
恭喜?
徐晃愣了一下,恭喜什么?
李儒道:“你斩了韩暹首级,立此大功,难道不值得恭喜么?”
徐晃摇了摇头,推脱起来:“李军师,恐怕你误会了,那首级是吕将军所获,与在下无关。”
“哦?那可就奇怪了,方才吕将军禀报太师的时候,确实说的是你斩杀贼帅,取下的首级,他不过是代为呈上罢了。”李儒眼中闪过一缕狐疑。
吕布好大喜功,平日里自视甚高,加上又是太师义子,甚至于有些目中无人,白白将功劳让给旁人,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难道说,这二人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协议?
李儒心中暗自揣测。
第五十一章 郭太的反击
天亮以后,宁武差人快马去了距此不远的安邑城,通传河东太守吴奂。
得知宁武率军破了贼营,吴奂惊愕了好一阵子,显然是没想到太师会亲自领兵前来。随后,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换上官服,带上河东郡内的高级官吏,一路快马出城,赶到贼军营地。
贼营里,流民们被驱赶至一起,宁武依次传话下去,告诉这些流民,不必担心害怕,只要诚心归顺,就不会伤及性命。
就算宁武不说,流民们也根本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缩在划分出来的地方,心中忐忑。
等到吴奂等人到来,宁武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接见了他们。
“河东郡守吴奂,携郡内大小官员五十一人,拜见太师!”吴奂最先行礼,才四十出头的他已是鬓发微白,身形也有些佝偻,显然是心力消耗过甚。
“我等拜见太师!”
有了吴奂起头,身后的一众河东官员皆是躬身行礼。别看他们平日里个个高高在上,在河东郡内也是横着走的大人物,但如今在宁武面前,却将态度放得很低,卑微得如同蝼蚁。
就算之前没见过本尊,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听到过董卓的名声。
宁武摆了摆手,他从董卓的记忆里得知,以前董卓任职河东太守的时候,吴奂还只是个小小的郡内功曹。后来董卓调任凉州,走之前他向朝廷举荐,才使得吴奂接替了河东郡守一职。
吴奂感激于董卓的提拔,这些年在河东一直兢兢业业,救灾赈灾,颇得百姓爱戴,少有灾荒暴动。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你是河东郡守,河东境内你是老大,凡事你说了算。本太师长途奔波,加上昨晚熬了一宿,实在疲乏得很,这些流民暂时交给你,你拟个方案出来,看如何安置。”
宁武说完,问众人有没有异议。
“下官谨遵太师之令!”
吴奂点头应下,表示没有异议,随后带着一干官员退出帐外。
吴奂等人走后,呵欠打了好几阵的宁武倒头就睡,只要不是天塌下来的事情,都得等他睡醒了再说。至于逃走的郭太等人,虽然是白波贼的主力,但他们毕竟是以两条腿步行为主,就算给他们两天时间,也应该逃不了多远。睡一觉,等把精神体力养好,再去追击也不会迟。
另一边,郭太在黑夜里一路狂奔,向北逃出四五里地,直到一处较为安全的丛林里,才停下脚步,喘气歇息之余,开始收拢残部。
昨夜官军杀得突然,郭太从睡梦中惊醒,手下贼兵们猝不及防,乱成一团,根本不听命令驱使。在不知对方人数的情况下,郭太当机立断,带着手下直接跑路。
将残部收拢后,大概还有两三万人,郭太对此还是比较满意,之后他又问起李乐和韩暹所在。
有贼兵回答,李乐好像带着一部分人往东边逃了,韩暹则是死在乱军之中,据说是一个提青花长柄斧的汉军将他枭首。
“唉,是本帅太过于得意忘形了!
听闻韩暹身死,郭太坐在一棵灌木上,略显自责的叹息一声,本来好好的局面,结果因为一时大意疏忽,而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当时能够警醒一些,也许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可惜,没有如果。
几名心腹部下建议,先去北边绛邑找贼帅杨奉会合,那里屯有不少粮食,县地城池也高,足以日后东山再起。
郭太却是不肯,自打起事以来,他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必须去把场子找回来!
昨夜不过是遭了偷袭,被官军占了先手,他们输得冤枉。正面作战,官军根本不是对手!
郭太对此仍旧抱有自信。
更何况,河东郡城就在眼前,这可是河东境内最为富饶的城池,好东西全都在这里。
只要攻破郡城,粮食、女人、金银财宝,什么都有!
到那时,他就是整个河东地区的皇帝!
这种念头光是想想,就足以叫人血脉喷张。
所以怀揣野心的郭太并不打算就此北撤,他告诉手下贼兵,歇息一阵,就折返回去,与官军厮杀!
老话常说,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岂能因为一次的失利,就灰溜溜的退走?这事以后传了出去,他郭太的名号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贼兵们对此似是心有余悸。
昨晚他们没和官军交上锋,只是光听那些战马的嘶鸣咆哮,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郭太见状,当众许下诺言,攻破河东之后,所有儿郎,全都赏赐万钱!城内的女人,人人可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郭太在白波贼中威望很高,远超其他四帅,贼兵也很信任这位大头领。
如今,金银女人全都摆在眼前,加上郭太气势十足,俨然胜券在握的样子,也给贼兵们涨了不少信心,于是一个个也都叫嚣起来,要回去和官军决一死战!
士气调动起来,郭太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大手一挥,骑上马背,带着贼兵们重新杀将回去。
在距营地半里地时,郭太带头发起冲锋,身后贼兵呼吼着一涌而上。
白波贼的突然杀回,官军始料未及,致使营地大乱。
狼骑营的将士此刻都在歇息,外围巡防的,全是安邑城里郡兵,等到狼骑营将士反应过来,外面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许多投顺的流民见郭太杀回,也跟着反叛,杀死周围郡兵,纷纷响应。
外边动静很大,宁武被吵醒的时候,脑子里昏昏沉沉。
对此,他很是冒火,出了洛阳城,想睡个安稳觉,怎么就这么难!
此时,有亲兵来报:太师,贼兵杀回来了!
宁武为之一愣,逃走的郭太,居然还敢回来?
他起身走出营帐,睡觉之前,这里还是十分安稳的局面,此刻到处都是跑动的人影,白波贼占了绝对的人数优势,兵器交戈和呜呀嘶吼的声音杂乱在一起,听得宁武心烦意乱。
吕布手握染血画戟,骑着赤菟一路狂奔过来。
只见这位天下无敌的义子额上,已经渗出汗水,他见到宁武,神情颇为着急:“义父,贼兵突然杀回,现在局势混乱,咱们的人被贼兵冲散,一时间很难召集,孩儿先护您离开!”
第五十二章 阴沟里翻了一次小船
吕布语气急促,说话的同时,目光也在四顾回望。
如果能够找到郭太,他还能于万军之中驰骋,去取郭太首级。
可眼下十几万贼寇流民到处都是,充斥在视野之内尤为混乱,只要郭太不像韩暹那样大吼大叫,而且不是离得太近,要找到这位贼帅,根本就等同于大海捞针。
“李儒和荀攸呢?”
宁武翻身骑上马背,问起吕布。
这两位智谋卓绝不假,但论战斗力,可能还不如战斗力五的渣渣,随便一两个普通贼兵就能将他二人擒获。
士卒没了可以再招,要是这两位没了,宁武肠子都会悔青。
好在吕布答道:“父亲无须担忧,徐晃已经带着他们走了,义弟也在其中。”
听到这话,宁武才算放下心来。
眼下局势实在太过混乱,有道是刀剑无眼,义子虽然很猛,但也不可能做到一个人打几千几万个,只有先撤走,才是最为安全的办法。
吕布在前面开路,挥动起画戟,如杀神一般,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十几名亲兵护卫宁武左右,贼兵人数虽众,却也散乱,根本不能抵挡,让宁武等人一路冲杀出去。
好在这里距郡城不远,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安然撤回进了城内。
“太师,您没事儿吧!”
李儒最先迎了上来,一向冷静心狠的他,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担忧之色。
别看李儒平日里跟谁都不对付,心肠也硬,但要说最关心董卓的人,肯定非他莫属。
相比之下,河东郡内的官员们神色则尤为忐忑,生怕宁武因此事将罪责怪到他们头上。
“本太师没事,就是逃得狼狈了些!”
宁武表示自己没事,就是输得有些窝囊,占据的营地不到一天时间,又叫人家夺了回去,任谁都会觉得憋屈。
想当初,关东诸侯那么多的能人异士,几十万人都没能拿他怎样,如今居然在一群流寇手上,栽了跟头。
想来也真是可笑。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过大意。
这件事算是给宁武长了个记性,即便是流寇,也不能过于小瞧。
之后,陆陆续续有士卒回来,宁武从他们口中得知,郡守吴奂逃脱不及,死于混战之中。
人数一统计,郡兵伤亡七百多人,狼骑营折了两百多。
两百多的并州狼骑啊!
想想都觉得心疼。
还有这位河东郡的吴太守,数年来尽心尽力的治理河东,到头来居然落得这样一个身死乱军的下场。
“吴郡守,你且安心去吧,本太师会给你报仇的!”
宁武心中默念一声,眼角泛起狠色。
之后,宁武唤来李儒和荀攸,商量破敌之策。
两人皆是表示,贼兵的凝聚力和配合远不如官军,他们的优点只是人数较多罢了,会给人造成一种极大的心理压力,一旦克服了这种心理,也就不足为惧。
跟着吕布的狼骑营,久经沙场生死,恰好就不惧这种所谓的压力。
只需正面厮杀一场,就能决定胜负。
听完两位谋士的分析,宁武大概明白过来。贼兵看上去有十几万人,但整体的战斗力其实不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老弱病残混在里面,摇旗助威,滥竽充数。
简而言之一句话,莽就完事儿了!
宁武传令下去,整顿兵马,休整两日就去找郭太决战。
然则不待宁武出城,郭太倒先率领贼兵来犯。
安邑城下,十几万贼兵如潮水行进,气势汹汹。
郭太骑着俘获的匈奴大马,洋洋得意。在他身旁,一名贼兵用长竿挑着吴奂的头颅,气焰嚣张,冲着城门楼上大喊:“尔等郡守的首级在此,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投降,我家大帅或许还能大发慈悲,饶你们不死!”
宁武懒得跟他们啰嗦,下令打开城门。
得知贼兵来犯时,他就已经换上了厚实的甲胄,兜盔也戴在了头上。
今日,他要亲自挂甲上阵!
不仅是为了给吴奂报仇,也是要决心一雪前耻。
“太师,您千金之躯,万不可轻易涉险。”
李儒牵住宁武坐骑的辔头,急忙劝说起来。
相比之下,荀攸则一直默不作声。
宁武知道李儒是在担心,但他忍不下这口气,勒转马头说道:“我这个人脾气暴,昨天所有人都看见我狼狈逃回城里,失去的脸面,我一定要亲自去找回场子!”
人家曹老板、刘皇叔、孙家父子创业打天下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亲自上阵,操家伙跟人对砍?
我宁武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在血性这方面,一样不会输给他们!
眼见劝说不了宁武,李儒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吕布身上,再三叮嘱:“吕将军,保护好太师。”
吕布点了点头,回答得很是自信:“李军师放心,有吾在,旁人伤不了义父分毫。”
今天和昨天情况不同,昨天是睡梦中遭袭,将士们心态慌乱不说,人手也不齐,今天则是蓄势待发,所有人精神满满。
搞定这伙贼兵,根本不成问题。
吕布对此胸有成竹。
吱拉拉~~~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郭太没想到官军还真的开了城门,以为他们是想投降,脸上笑容越发嚣张,手里长刀一挥,哈哈大笑着:“儿郎们,城门已经打开,安邑城里的钱财和女人都是咱们的了,随本帅冲啊!”
贼兵们兴奋狂喜,嚎叫着卯足所有劲儿,疯狂向打开的城门方向狂奔,唯恐落在别人后面。
去得晚了,好东西就都成别人的了。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股铁甲洪流。
为首的男人披挂黑魔大甲,骑在西凉大马上,身材熊魁,手臂粗壮,面目凶煞狰狞,蓄起粗卷黑胡,男人的雄性气息暴露十足,手里提着一把很丑且短的大刀。
在他身旁的吕布手握画戟,胯下嘶风赤兔马,紧随而出。
再往后,蹄声如雷,大队轻甲骑兵跃马冲锋,手里持握大矛,脸上充斥着怒意,昨日败给一群杂兵,显然也是他们之耻。
一杆书有‘董’字的大旗,在队伍之中,迎风猎猎。
第五十三章 郭太VS宁武
城外的贼兵们奋勇往前,城里出来的并州狼骑狂猛冲驰,两两相撞之下,战马所带动的强劲冲击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只在遭遇瞬间,就有大量贼兵被撞得到处乱飞,口崩鲜血不止,根本顶不下来。
双方展开交锋,徐晃领着河东兵马这才出城,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郡兵都是步卒,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儿,尤其是从南匈奴那边送来的骏马。
看着狼骑在贼兵之中横冲乱撞,徐晃双目振奋,朝着身后将士大声呼喝:“河东儿郎们,咱们虽是步卒,也一样不能落后,杀敌立功就在今日,跟我冲啊!”
说罢,提着青花长斧就往贼兵这边杀来,增援并州狼骑。
杀啊!
河东将士纷纷应战,握紧手里头的家伙,怒吼朝战圈冲去,宁武作为当朝太师都敢亲自冲锋陷阵,浑不惧死。他们看在眼里,谁又不是热血儿郎?
贼兵们本就被狼骑冲得心智慌乱,士气渐渐不稳,河东将士的加入,更是给了他们一个沉重打击。
贼兵们惊诧发现,之前一触即溃的河东郡兵,此时居然战力猛涨,仿佛悍不畏死,打得贼兵们叫苦不迭。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站在城头观战的荀攸自顾自的说上一声,之前要是让徐晃统兵,兴许河东郡就不会败得如此之快。
贼兵们顶不住了,郭太却不管这些,因为他此刻正撞上了朝他杀来的宁武。
昨天夺回营地之后,郭太就知道了宁武身份,当朝只手遮天的相国、人称董太师。
但他丝毫不怵,既然能打败宁武一次,就肯定能击败他第二次。
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还怕谁不成!
更何况,贼兵没了可以再去其他州郡募集,但单杀董卓的机会,这辈子都可能只有一次!
只要杀死董卓,他郭太的名字必将天下扬名,到时候朝廷说不准还能给他颁发个忠义之士的牌匾,封个将军什么的当当。
想到这里,郭太心中更是兴奋,策马奔向宁武,起手一刀直劈面门。
宁武没有硬接,身躯在马背上侧身一闪,敏捷躲了过去。
如此示弱的表现,郭太心中不由的更为轻视起来。
冲驰而过后,他勒马回头,哈哈大笑:“董卓,听说你之前纵横西凉,所向无敌!不过今日所见,你这大汉太师也不咋地,昨个儿是你运气好,没撞见我,否则,你的人头就该和吴奂的在一起了!”
“对了,你不是有个挺厉害的义子么,叫他出来,我也跟他过过招。”
宁武没有鸟他,回马之后,双腿猛夹马腹,径直冲向郭太。
这一次,宁武率先出手,很普通的一记重砍。
郭太见状,自是不会害怕,甚至有些想笑,这样的普通招式,他轻松就能挡下,然后顺势发力,就能反克对方一手。
心中这么想,手里的长刀也就跟着挥了出去。
双兵相接,‘呲’的一声。
熊貔划过长刀,如削泥土般将其轻松削断。
郭太脸上的自信满满,变成了惊愕之色,好在他反应够快,在刀身断去之后,身躯迅速后仰,才没被那外貌丑陋的短刀终结性命。
等到再看宁武手里的刀时,郭太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贪婪。
这刀,宝贝啊!
宁武一击未中,回身又是一刀。
郭太见状,当即弃了手中断兵,从地上拔起一杆长枪横档,却不料劈来的短刀忽地一顿,继而反手砍在了郭太大腿。
“呜啊!”
郭太始料未及,痛嚎一声,覆盖大腿的胫甲已被破开,裂开的位置处,伤口将近一尺,鲜血汨汨。
“董贼,吾势杀汝!”
巨大的疼痛使得郭太恼羞成怒,他咬牙愤吼一声,将手中断去的半截长枪狠狠掷了过去。
宁武偏头躲过,郭太趁机贴近,拔出腰间佩剑,猛地斩向宁武肩头。
“父亲小心!”
吕布低喝一声,从箭囊里取出羽箭,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继而手指一松,箭矢呼啸而去。
宁武的反应同样迅速,在郭太挥剑斩来时,他的右手已将熊貔扔至左手,然后向上一挑,便是一股滚烫的血水喷溅而出。
哐啷~
佩剑落在地上,握剑的手掌却没松开。
啊~啊~啊~~~
短暂失神之后,郭太捂着断去的手腕,在马背上痛苦哀嚎。
然则哀嚎声只在一刹后,便戛然而止。
一支威力巨大的羽箭裹挟闪电之势,从郭太的额侧径直将整个脑袋穿透,‘咻’地又向前飞了许远,直到撞击到一块石头,才反弹落在地面。
而郭太的脑袋上,除了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什么也没留下。
扑通~
伴随着一声轻响,贼帅郭太从马背栽倒在地,左手捂住断腕,一对眼珠瞪得极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义父,您没事儿吧!”
吕布疾驰过来,先是询问宁武安危,然后瞥了一眼郭太尸体,似是在确定是否存在装死的可能。
“我没事。”
宁武摇了摇头,本来再补一刀,就能了结这家伙性命,没想到吕布的羽箭来得更快。
没能亲手斩杀这个白波贼帅,倒是有不小的遗憾。
之后,宁武下令迅速解决战斗。
吕布便割下郭太首级,提在手上,于战场之中来回驰骋大吼:“贼帅郭太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贼兵们本就被并州狼骑按在地上摩擦,加上河东郡兵的趁火打劫,早就苦不堪言,心态爆炸。此刻听得吕布的招降,无不是感觉盼来了曙光,纷纷扔掉兵器,蹲在地上大声响应:将军饶命,我等愿降!
贼兵们投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本就是没有组织纪律的流民武装,在面临劣势的时候,尤其是老大一死,谁还有勇气作战?
要么早早的作鸟兽而散,要么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弃械投降。
徐晃将他们驱赶至一起,听候宁武发落。
宁武也吸取了之前教训,命人将他们分开看管,又重新搭建了流民营地,外面置有兵卒日夜轮守。
至此。
白波五虎,已去其三。
第五十四章 白波宝才,捡到鬼了!
郭太、韩暹、胡才相继死去,白波贼的五大贼帅就只剩杨奉和李乐。
李乐在那夜突袭之后,不知去向,杨奉则一直守在绛邑。
所以在休养一阵过后,宁武准备拿杨奉开刀。
知晓此事,已经从臼城迁到安邑的李封当即表示,无须太师亲往,给我一匹快马,小人只需一番话语,管教杨奉拱手来降。
宁武对此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但转眼一想,即便招降失败,他也没有任何损失,如果招降成功,那就是小赚一笔,何乐不为。
于是让李封尽管前去招降,并且许诺,不管成功与否,皆是记他一功。
李封骑上快马,满心欢喜而去。
六七天后,果然带了一个中年汉子前来。
通报之后,李封将此人带到宁武面前。
李封眼神一示意,这汉子也懂得起,当即拱手抱拳:“罪民杨奉,参见太师。”
宁武本没有指望李封能够成功,可如今看到贼帅杨奉就在面前,谦卑的躬着身子,乖巧得如同宝宝。宁武心里忍不住一阵惊讶,再看李封时,神情就变得尤为古怪起来,心中暗忖:白波宝才,我真是捡到鬼了!
之前,宁武对李封的印象一直很是不好,这家伙贪生怕死,完全属于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招降的口才,当真是有种预料之外的反转。
于是宁武问他,如何招降的杨奉。
李封嘿嘿笑着,也不隐瞒,抱拳同宁武缓缓说来。
杨奉本质上与郭太等人不同,他先祖本是西河士族,后来家道中落,活不下去,才被迫入伙的白波贼,他读过书,也懂得道理,心中一直想给朝廷效力,好恢复祖上荣光,振兴家门。
李封就是拿捏住了这点,在见到杨奉之后,李封就跟他说,当朝太师任贤用能,对人才广罗收之,连我这种二杆子都能混个白波校尉,以你老哥的本事,只要投了太师,成就绝对不会在我之下。
之后,李封又说,郭太的十几万贼兵已经跪了,如果不投降,等待杨奉的也会是同样下场。
先软后硬。
杨奉思虑不久,就很明智的选择了归顺。
宁武也不亏待,让他同样做了个校尉,杨奉对此大为感激,表示愿为太师效犬马之劳。
于他而言,校尉官职已然不小。
收降了杨奉,河东境内再无大规模的贼兵肆虐,至于山野间的一些蟊贼、强盗,就用不着宁武亲自出马了。
迫在危急的白波之乱,也就此宣告结束。
搞定了叛乱,接下来就是安置流民。
宁武写信回洛阳,上报朝廷,除了替将士请功,也催促朝廷尽快拿出方案。
他身边虽然有李儒、荀攸,这二人在军事上是一把好手,但内政能力不足,面对这么多的流民,也是束手无策。
司马懿倒是聪慧,就是年岁尚小,很多事情看不全面,还得跟李、荀二位大佬好好学上几年。
写给朝廷的奏报传入尚书台,荀彧看过之后,很快给出了回信。
信上内容先是恭喜宁武大破白波贼,没有造成过多的屠戮更是仁心之举。然后就流民一事,给出解决方案。
方案内容写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屯田养民。
具体怎么个屯法,信上说要因地制宜,最好在临近水源的僻远平野,既不妨占主要交通道路,也能将流民囤聚一起,更好的进行管理。
宁武明白大概,于是他将河东郡内的大小官员全部召集起来,先不说方案,而是问这些官吏,流民的安置之策。
对此,官吏们敢说话的不多,尤其是在传言性情残暴的太师面前,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很可能就会触怒这位太师,然后拖出去咔嚓一刀。很多人宁可把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肯开口发表意见。
不说就不会错,此乃官场保身之道。
当然,也有些想要在宁武面前表现自己,以博取好的印象。
“太师,这些罪民胆大妄为,竟然公然作乱,祸害各县,简直是没将太师您老人家放在眼里。下官建议,将这些乱民通通治罪,也给天下人一个榜样,以彰显太师之威。”
郡内从事郑管率最先出列,很卖力的拍起了马屁。
然则,马屁拍到马腿上。
要是杀了能完事,宁武就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了。
不过宁武也没有当即发作,摆了摆手,让他退回行列。
旁边的荀攸心中微微摇头,有些可怜的看了郑管一眼,这家伙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太师,下官认为郑从事的话大为不妥,这些乱民本是受苦百姓,迫于无奈才选择的作乱。下官以为,不应加罪于他们。而是应该遣散他们离开,家在哪儿,就回到哪儿去。”
又一名官员出列,反驳了方才郑管的滥杀言论。
宁武同样摆了摆手,这个官吏的出发点倒是不错,但治标不治本。就算把这些流民遣散回家,没有吃的,一样会重新造反。
到时候,也还会有第二个郭太。
如此往复,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两人的建议没被采纳,却也未遭责斥,其他官员皆是暗自思量。
稍末位置,一名身穿县级官服的男人略作犹豫之后,走出行列。
他面向宁武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太师,小吏以为: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这些百姓之所以造反作乱,皆是温饱不足所致,只要能解决他们温饱,一切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
河东官员们听得此话,大多面有嗤夷,这不废话么,谁不知道!
关键在于怎么解决,十几万张嘴要吃饭,难道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填饱他们肚子?
“接着说下去。”
宁武眼皮微抬,目光落在了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身上。
男人似是察觉到了,身躯躬低得愈发恭敬:“小吏认为,可以将这些乱民聚拢,于河东境内划出一大片地来,组织这些流民开垦荒地,使其自给自足;再从贼兵中选年轻力壮者,编入行伍,以防开垦期间有贼人强盗入侵。之后,也可以作为后备兵源,从中抽调人手。
除此之外,妇人可以织布,老人可以传授技艺经验。据我所知,这些流民中有不少工匠艺人,将来建房筑屋,都少不了他们从中出力。”
宁武听完,同样没做回复,只是问了他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恭敬回道:“下官平阳县曹卫觊。”
第五十五章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此人想法和荀彧信上内容,几乎不谋而合。
宁武也因此点了点头,吩目光中带有赞赏:“你说得有些道理,这件事情,本太师就交由你来处理。干不好,提头来见;干好了,河东太守的位置,就由你来坐。”
卫觊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正欲拱手应下,郡官之首的郡丞却面色一变,急忙出声制止:“太师,这不合规矩。”
按理说郡守死了,就该他这二把手扶正。怎能看着一个地方县曹,窜到自个儿头上。更何况,河东郡内根本没有这么多的粮食供养这些流民。
“什么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宁武有些冒火,刚才出言献策的时候不见你吱声,现在做了决定,你跳出来说不合规矩,到底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他熊目盯着这名四十来岁的郡丞,语气不悦:“怎么,你有意见?”
郡丞被宁武的目光盯得发毛,这才想起眼前之人绝非良善,甚至比豺狼更狠,到了嘴边的话,又赶紧咽了回去,连道不敢。
这件事情也就定了下来。
时间以一年为期,期间大小事务由卫觊全权处理,河东所有县地负责配合。
至于粮食问题,来的时候荀彧说了,他会想办法解决。
此时,洛阳城里。
荀彧正从一家大户宅邸出来,门口两座大石狮子气派十足,彰显出这座宅邸主人的地位不凡。荀彧回头望了一眼,默默叹上口气。
筹措粮食的进展,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甚至很难。
洛阳的富户很多,他们囤积钱财、粮食无数,并且拥有一定的家世背景。荀彧选了十几家在洛阳城大有名声的门户拜访,结果大抵相同,这些人就像私下商量好的一样,任他磨破嘴皮,就是不肯拿出粮食。
就算有,也只是一两百石,而且脸上还露出一副极为肉疼的模样,像是要了半条老命。
一两百石的粮食,连押运士卒的口粮都不够。
荀彧想不明白,这些富商为何如此抵触,又不是不还,只是暂借而已。等以后国库充裕了,借来的粮食自然连本带息的归还他们。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粮食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当初宁武走的时候,荀彧可是与李儒据理力争过,保证能够筹措出粮食。如今白波叛贼已经平定,可粮食还差了好大一截。
荀彧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国库里囤积的粮食不多,但他还是先取出一些,又从河内和关中调拨许多过去,先作周转。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要使流民安定,朝廷至少需要供一年的粮食,直到明年秋收。
可这么多的粮食,洛阳富户如果不出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荀彧也没有办法。
至于其他州地,朝廷就算伸手去要,这些人也未必会给。
荀彧因此寝食难寐,熬得眼眶都黑了几圈。
杨定暗自将此事汇报给了宁武。
宁武收到密报,神情微愕,敢情这事儿,还是要我来解决?
不过好在荀彧有了方向,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想想也是,他那种君子行事的风格,对付这些老油条完全不起作用。
看来,是时候给洛阳的这些富户放放血了。
说起这个,荀攸就远不如李儒的手段多了。
毕竟两人的出身不同,荀攸出身颍川名门,从小就家教极好;而李儒寒门出身,二十岁之前怀才不遇,四处碰壁受了无数白眼与嘲讽,跌跌撞撞,直到遇见董卓,因此,他的内心也一直比较阴暗。
最后,宁武采取了李儒的建议,找个刺头儿动手,杀鸡儆猴。
密信送回洛阳,杨定只看了一遍,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当天下午,他去了洛阳巨贾商淮的府上。
这也是荀彧之前第一个拜访的对象。
坐在商家大堂,杨定可不像荀彧那般谦谦温和的态度,他只问了商淮一次,愿不愿意捐献一半的家产出来。
商淮自然不愿,试想,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赚的钱和囤的粮食,能让人白白挖走一半?
商淮不肯,杨定也不废话,叫人血洗了整座府邸,罪名是勾结叛逆,企图颠覆大汉江山。
至于证据,杨定有的是办法给他坐实。
此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洛阳,所有富商心中都在打颤。
商淮被杀了,而他背后的靠山杨家,居然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还主动拿出了两万石粮食,上交朝廷,说是要送去救济河东难民。
杨家如此作态,显然是认怂的表现。
四世三公的杨家尚且如此,洛阳城里的富商们更不是傻子,江湖浪荡这么多年,他们心思转得比谁都快,相较于财产,性命显然更加重要。
如果不配合,下一个挨刀的,肯定就是自己。
别看这些人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在洛阳城里,他们也不过是任人鱼肉的羊羔,而执刀的那个人,名叫宁武。
于是,之前给荀彧吃了闭门羹的大户们,纷纷跑到荀彧府上求见,主动表示愿意为国出力,捐出粮食救济河东。
看着这些惶恐不安的富商,荀彧知道,如果他不答应,这些人的下场估计会和灭门的商家一样。
杨定滥杀无辜的做法固然不对,但这些富商似乎很吃这套。
牺牲一家,就能让这些富商主动拿出粮食,这种做法……对否?
荀彧心中充满矛盾,但还是应下了这些人的请求。
富商们也因此松了口大气,如同劫后余生,随后相继离去,回家筹措粮食去了。
等到荀彧的小宅子彻底安静下来,杨定才去面见了荀彧。
荀彧对此没有好的脸色,他狠斥杨定手段过于狠毒,就算要杀鸡儆猴,也用不着将商家满门灭绝。
杨定对此只丢下一句‘你没资格教我做事’,将荀彧给呛得不行。
之后,杨定从袖袍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荀彧,说是太师所写。
荀彧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文字简短,只有寥寥两句:文若,你在洛阳尽管敞开手臂去做。如果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背黑锅我来,青史留名你去。
观毕,荀彧站在院中,身躯好似定住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太师啊~
语气悠长。
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第五十六章 不会缝补的厨师不是好太师
粮食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宁武在河东待了两月,在卫觊的治理下,屯田方案渐渐走上正轨,朝廷负责给流民发放耕牛和锄具,并且提供粮食,流民们则挥洒汗水,辛勤劳作,等到明年秋收,收获的谷物粮食按照四六分成。
流民们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别说四六,就是三七或者二八,他们也一样能够接受。这个世道能不饿肚子就已经值得谢天谢地,哪还敢奢侈其他。
入冬以后,北方气候急转直下,变得异常寒冷。
这个年代,空调暖气啥也没有,就连羽绒服也没一件。
百姓们所穿的麻布衣,不仅材质低劣,而且单薄,极不耐寒。
当时人们会在衣服里面塞进缫丝剩下的下脚料,保暖效果并不是很好,而且太过碎小容易从衣服里漏出来,战国时期的大学者曾子冬天一抬胳膊,衣服坏了,然后胳膊就裸露在了寒风中,所以就有了捉襟见肘这个词语。
这是最底层的人士的御寒方法,如果稍稍有钱的就有了皮制的大衣,对于冬天来说,没有比动物的皮毛更加御寒的了,有钱人就会选择貂皮,狼皮这种皮厚毛密的,那么下层人士也只有狗皮羊皮了,但是保暖效果仍然要比缫丝衣服好太多。
至于穷苦百姓,就只能往衣物中加入柳絮、芦苇,稻草等东西进行保暖,靠它们扛过严冬。
尽管气候严寒,流民们仍要进行荒地开垦,否则,明年初春,就没有耕地可种。荒地开垦得越多,粮食收成就会越多,自己所得也会更多,没有人愿意再饿肚子。
所以哪怕寒风呼啸,流民们也一样干得热火朝天。
近几日,宁武在府邸里一直没有出门,拿起针线缝缝补补,终于完成了第一件汉代羽绒服。
恰巧此时李儒到来,宁武便将衣服递了过去,让李儒试穿。
看着这极为臃肿且很丑的衣服,李儒内心抗拒,但犹豫一下后,还是脱了外衣换上。
换上之后,李儒的眼神变了,甚至有些享受,这件丑衣看起来笨重,鼓胀得很大,但穿在身上软软的,而且很轻、很暖和。
“里面的主要材质是羊毛和鸭绒,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让它们变得这么轻软舒适。”
宁武略微得意的说着,然后又问了李儒一声:“怎样,暖和吗?”
李儒点了点头。
“暖和就别脱了,送给你了。”
宁武也不吝惜,大气十足的说道。
“太师,您这是做给我的?”
李儒眼神惊诧,语气中透出一股不敢置信。以前董卓的赏赐,无非是钱财珠宝女人,这些东西,在李儒眼里,也就是一堆交易的工具。
亲手做的衣服,却是头一次。
很丑,但暖心。
李儒感动得快要落下泪来。
“你可别哭,你哭的样子太难看了!”
宁武揶揄一声,哈哈大笑。
实验得以成功,宁武准备把制作方法传给那些织布的妇人,农业发展固然重要,手工业也不可落后!至于如何改善,使其变得美观,那就不是宁武操心的事了。
吕布在旁边看得羡慕,他要有这么一件衣服,肯定天天穿出去显摆。
暖不暖和倒是其次,重点在于气质。
瞧见没,太师亲手做的,全天下就此一份儿!
那些西凉将领见了,还不得馋得直流口水?
唔~
得想办法,让义父给我也做一件。
吕布心中盘算,继而眼眸一亮:对,等下次立了大功,就和义父开口。
宁武不知吕布所想,他让吕布去把司马懿、荀攸、卫觊、徐晃都叫来,说是今天要给大伙整个绝活儿。
几人来到客堂时,宁武却没见了踪影。
摆在客堂正中的,是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中央开了个圆孔,下面置有烧柴的火盆加热,上面则架有一个铁盆,里面煮着的清汤微微翻滚。
鲜香之气升腾,钻入鼻腔之中,再入五脏六腑,勾得人肚内馋虫哇呀直叫。
“公达兄,你见多识广,可知晓此物?”
卫觊看向荀攸。
荀攸微微摇头,表示从未见过,他又问小司马知否,司马懿也同样摇头。
几个人杵在原地,直到宁武端着一盘金灿酥黄的鸭肉片过来。
“都愣着干什么,坐啊!”
宁武将盘子放下,招呼起了几人。
得知要与宁武同席,几人皆是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大老爷们儿拘束个啥,都是自己人,我叫你们坐,尽管坐就是了,别逼我发火哈!”宁武把脸一沉,故作不悦的说着。
几人这才老老实实坐下。
“义父,您做的这是什么,好香啊!”
几人之中,司马懿年岁最小,性情也最为跳脱,他盯着那一盘金灿酥黄的肉片,忍不住口水直咽。
其他几人也是纷纷投来目光,希望宁武解惑。
“这叫烤鸭,做法简单,仲达你要是想学,以后我可以教你。”
宁武说着,又指了指桌上盘里的东西:“这些是佐料,葱姜都有,还有一些野菜,可以烫在汤里吃。冬天吃这个,可以暖身驱寒。”
“这圆圆的面皮也是煮的么?”司马懿又问。
“这是用来裹鸭肉的……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你们看我操作就完事儿了!”
说着,宁武夹起一片鸭肉,蘸了蘸酱料,放在面皮上,又加了葱丝裹在一起,然后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嗯,有内味儿了~
虽说汉代时期的佐料很多都不齐全,但味道还是不错,宁武脸上的表情颇为享受,自己就算不当太师,在洛阳城里开个饭馆儿,也肯定能生意火爆。
在宁武试吃之后,吕布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他学着宁武模样,蘸上酱料,用面皮裹着鸭肉,放进嘴里咀嚼。
唔!
这是!
本来闭上眼睛准备享受美食的吕布刹那间虎目陡然睁大,仿佛不敢置信。
“我有种在草原上策马狂奔的感觉,细而不腻的肉质在唇齿之间跳动,哪怕经过喉咙下咽入腑,也依旧回味无穷,我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此刻打开了,唔,这是何等的美味!”
吕布忍不住长啸一声。
喂喂喂,义子,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咱们这不是拍中华小当家,你的表演太过了哈!
看着吕布那无比夸张的表情,宁武忍不住吐槽起来。
“义父,您这厨艺是……”
“蓝翔学的。”
“蓝翔?”众人一脸问号。
“这个你们不知道了,正所谓,学技术,到蓝翔,八百个床位不锈钢,两百名……咳咳,咱不说这个。”
第五十七章 百里加急
其他几人也跟着品尝起来,烤鸭入口之后,他们脸上的表情虽不如吕布那般夸张,却也看得出来,极为享受。
“下官活了三十余载,还是头一回吃到如此美味。”卫觊大为感慨,尤其还是当朝太师亲自下厨,这份待遇,就算做梦也是梦不到的。
徐晃跟着点头,他言语较少,出身和地位相较在座的其他几人,也要低上不少,这里能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发自肺腑的充满感激,将宁武视作明公,暗自发誓要努力报效。
“嗨,这有什么!”
见到卫觊如此感慨,宁武毫不为意的摆了摆手,当即表示:“等我以后搞到辣椒,给你们整几个爆辣川菜,保证叫你们赞不绝口,大呼巴适得很!”
卫觊等人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但也明白,宁武肯定是还有绝活儿没有展示。
比这烤鸭还香,那得是什么人间美味!
吕布一口将嘴里的烤鸭咽下,冲宁武抱了抱拳:“义父,你说的那个辣椒哪里有,孩儿这就给你取来!”
对此,宁武认真的想了半晌,之后略显惆怅的摸着下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好像是在欧洲,也好像是在美洲。”
想来也是,正常人谁会没事儿去研究辣椒的历史起源,宁武只知道是从外地传入中国,至于外地具体指哪儿,他也不太清楚。
吕布晃楞了稍许,他从未听过如此地名。
“太师,你说的欧洲和美洲,可是指塞外胡夷?”荀彧出声问道,在他的记忆中,大汉的所有州郡里,并没有这两处地方。
“呃……这个怎么说呢,其实我很难跟你们解释,你们就当作是吧。”
宁武随便说了几句,暂时糊弄过去。
我要是跟你们说这个世界上有七大洲四大洋,地球是个圆的,天上有太阳系、银河系,你们估计会把我当成神经病来看待。
“区区蛮夷而已,孩儿有赤菟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爬山渡水如履平地。麾下更有狼骑营,只要义父开口,孩儿保管替您踏平那什么欧洲、美洲!”
吕布自信满满的说着,在与胡族蛮夷的对抗作战中,他一向是极为活跃,驰骋神威。
这口气,好像有点儿要当‘上帝之鞭’的意思?
宁武略带赞赏的看了义子一眼,这也挺好。
等以后国内统一了,自个儿要是还没凉,就让吕布率军去外边走走,威吓一下其他地方的土著小老弟,倒也不错。
但眼下肯定不是时候,没搞定曹操、袁绍这些人,宁武根本没法分心他处。
“奉先呐,你能有这分孝心,为父很是高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有机会了,再让你去驰骋纵横。”宁武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义子肩膀,脸上露出的笑容颇为欣慰。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看来以后有必要派人去打听打听,收集两地的相关情报,万一哪天太师想去出征,没有情报可不行。”
李儒心中暗自琢磨。
有些事情,宁武兴许是随口一提,但李儒却牢牢记在了心上。
之后,宁武问起卫觊屯田的具体情况。
“回禀太师……”
卫觊下意识的想要起身,站至一半被宁武摆手示意坐下,今天没那么多讲究。
于是卫觊又跪坐回位置,认真回禀起来:“经过两个月的努力,流民们已经开垦了上千顷的荒地,如果不出意外,预算明年秋收之后,所得的粮食就足以养活这些流民。”
所谓的不出意外,是指没有天灾,也就是蝗灾、大旱、地震、洪水等等,还有必须保持境内的稳定,否则一打仗,功夫就全白费了。
“这个我晓得,天灾归老天爷管,我说了不作数。但战事的话,我会尽量不波及到河东这里。”
宁武想了想,又叮嘱起卫觊:“天寒地冻,派人每日多煮些姜汤,花不了多少钱,让百姓们喝上一两碗,也好驱寒保暖。另外,那些妇人纺织的粗布暂时就别上交郡府了,做成衣裳,发给那些流民吧。我上次去的时候,好多人就那么单薄的两件,深冬酷寒,这怎么熬得过去。”
“还有,河东境内的税收,能免则免吧。”
卫觊点头应下,拱手作礼,语气充满感激:“太师仁慈,下官代河东郡内的所有百姓,谢太师恩典!”
吩咐完卫觊,宁武又看向徐晃:“公明啊!”
“末将在!”
徐晃当即起身,躬身抱拳。
宁武也让他坐下,慢声说来:“白波贼我搞定了,但还是跑脱一些,很可能占山为寇。另外,各县的山野间也存有不少贼匪、强盗,等你把白波军练出来,就去剿灭他们,别让境内百姓整天担惊受怕。”
“领命!”
徐晃笃声应下,这些事情就算不交代,他也一样会做。
宁武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众人继续吃喝。
同时也宣布,自己准备班师回朝。
河东这里贼乱已平,屯田事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卫觊能力不错,徐晃是国之名将,虽然这个名将现在还没绽放光彩,但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内政和军事都有人了,宁武留在这里意义不大。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宁武想回洛阳去过,毕竟小孙女还在盼着自己,榻上也有青玉、红夙两个小美人暖床,不比在这跟一群糙汉搞基舒服多了?
该享乐就得享乐。
这就是宁武的人生信条。
两日后,宁武率领队伍离开安邑。
一路往南而行,数日后便抵达浊河北岸。渡过浊河就是小孟津,进入河南尹的地界,再走上一两天,就能抵达京都洛阳。
此时的浊河表面结起了厚厚冰层,人甚至可以在冰上行走,但骑卒不行,一旦战马跑起来,很容易引起共振,造成冰层坍塌。
寒风腊月天,宁武可不想落水洗澡。
正当队伍准备渡河之际,有一匹快马从南方而来,马背上的驿卒在望见这支队伍以后,飞速来到宁武面前,滚鞍下马,从怀中掏出信简,双手递上:“太师,百里加急!”
宁武眉头微蹙,接过信简一看,脸上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凉州叛乱!
第五十八章 老卒
和以往的羌人叛乱不同,这次叛乱的主帅并非羌人,而是以三个汉人为首形成的盟军——金城的韩遂、渭谷的马腾,以及在抱罕称王的宋建。
韩遂,本名韩约,在中平元年镇压北宫伯玉叛乱中,为叛军所劫,后来被迫加入,改名韩遂。
加入叛军之后,韩遂表现出的实力亮眼,中平二年,韩遂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汉灵帝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征讨,不克,韩遂等叛军实力进一步扩大,拥有十万之众,天下为之骚动。
中平四年,韩遂杀北宫伯玉,拥兵十余万。四月,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讨伐韩遂。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反叛,与韩遂联合,耿鄙为别驾所杀。
马腾为伏波将军马援后人,韩遂叛乱时,郡县募兵,马腾应征入伍,被州郡官员看重,任命为军从事,统领部队,后征战有功,提升为军司马,迁偏将军。
刺史耿鄙死后,马腾加入叛军。
当时,司徒崔烈建议放弃凉州,遭到议郎傅燮的破口大骂。
汉灵帝虽然是个享乐皇帝,但也知道祖宗疆土不可轻易予人的道理,于是重新启用皇甫嵩,在陈仓大破叛军,叛军就此退去。董卓也在此番平叛中,由副中郎将一路高升至前将军、封斄乡侯,食邑一千户。
叛军退回凉州以后,许久没有动静,不曾想,最近又搞起了事情。
韩遂、马腾、宋建在金城会盟,联合了诸多羌人豪帅,以汉家官吏残暴为由头,重新挑起羌、汉之间的矛盾,聚兵二十万,向关中进军。
凉州各地官吏望风而逃,驻守在陇西的牛辅率军出战,结果为贼军大败。
之后,牛辅避城不出,写信向朝廷告急。
荀彧收到消息后,使人快马送往河东,同时令关中一带的将领,做好迎战准备。
至于派谁为帅,还得宁武定夺。
于是,就有了之前浊河边上的一幕。
“早不搞事,晚不搞事,偏偏快过年了,给我来这么一出!”
宁武手里攥着信简,恨恨骂上一声,这些家伙,看来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过个好年!
“你们怎么看?”
宁武将叛乱之事与身旁几人说了,想听听他们意见。
“太师,凉州虽是贫瘠荒凉之地,但也是我大汉疆土,不容有失!”荀攸最先出声,满满的正气十足。
就连年岁较小的司马懿此刻也认真说道:“义父,孩儿也认为此番不能坐视不理,叛军袭扰凉州已不是一天两天,一日不彻底拔出,他们就如同跗骨之蛆,稍微喘口气,就又能死灰复燃。”
“奉先,你怎么说?”
“只要义父开口,刀山火海,我也是不惧的。”
吕布在河岸迎着寒风,给赤菟顺毛。
战场于他而言,就是第二个家。
“没用的棋子,就该拔了。”
李儒最后发言,缓缓说着,蛇瞳中透着一股阴冷。
其实,当年董卓平叛时,本有机会干掉这些叛军,但在李儒的建议下,最终还是放掉了韩遂等人。
他要用这些叛军来牵制朝廷,只要有这些叛军在,朝廷就一定用得着董卓,董卓也才能更加安稳的在凉州扩充实力,一旦叛军没了,董卓手握重兵,朝廷会不卸磨杀驴?
这种鸟尽弓藏的例子,历史上数不胜数。
但如今,穿越成为董卓的宁武已然代表了朝廷,这天下就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所以,不能再继续放任叛军祸害凉州诸地了。
眺望了一眼浊河对岸,宁武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随即勒马掉头,恶狠狠地吼了一声:“走,先去关中!”
于是,宁武改道蒲坂津,从那里直入关中。
到达关中以后,这里已经集合了五万兵马,包括粮草辎重等等,一应俱全。
也由此可见,荀彧的办事效率极高。
宁武不是拖沓之人,领了兵马,就直接出关中进军西凉。
出发时,京兆官员皆来相送。
路过西城门,有一道略微佝偻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身穿普通士卒军衣,手中持握长戟,站在城门口的右侧,努力将身子挺直,额上头发白去许多,曾经的上将威严不在,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沟壑与沧桑。
宁武从城里率军骑马走出,他和其他的站岗士卒望见,皆是拜服于地。
黑色的雄健骏马在男人面前停下了蹄步。
“义真,你可知会有今日?”
宁武也不下马,就在马背上俯视着这个曾经的顶头上司。
义真?
听到这个名讳时,身旁的吕布怔楞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之后,眼神中便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说,这个看起来日薄西山的老卒,竟是当年的大汉名将!
即便是吕布如此傲气之人,在得知眼前老卒身份之后,目光中也不由的多了几分崇敬。
“安知明公乃至於是!”(这句话我翻译不来……)
老卒低着头,话里似是有些认怂的意思。
“当年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
宁武笑说起来,对于‘明公’这个称呼,他还是比较满意。
当年,皇甫嵩与董卓平叛西凉,董卓虽是副手,但根本不鸟皇甫嵩,而且时常顶撞。两人政见不合,时常吵得面红耳赤,于是就有人劝皇甫嵩除掉董卓,皇甫嵩没同意,只是不断向朝廷上递奏章,呈报董卓的违逆之举。
董卓也因此记恨,掌权之后,就随便寻了个罪名,把皇甫嵩发配到关中,当个守城小吏,天天在城门站岗,以此作为羞辱。
“鸿鹄有远大志向,只是燕雀不知道而已。”
皇甫嵩却道:“当初我与明公皆为鸿鹄,只是没想到,明公您今天变成了凤凰!”
宁武对此大笑起来:“你早服我,今天就不用拜了。”
说着,宁武亲自下马将皇甫嵩扶起,问他:凉州叛乱再起,义真还能战否?
这一番话,皇甫嵩有些始料未及,甚至不敢相信,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坚定的回应:“只要明公不嫌弃我这老卒,我就愿意随明公走上一遭。”
宁武等的就是这话。
他向后招了招手,立马有两人上前。
一人手捧宝甲,一人持牵骏马。
“请皇甫将军,披甲上马!”
宁武率先高喊。
身后的关中将士无不齐呼:恭请皇甫将军,披甲上马!
这位昔日的大汉名将,如今的守城老卒,在这一声声的呼唤声中,湿了眼眶。
第五十九章 天水少年姜伯奕
出了关中右扶风,与凉州接壤的郡地名为汉阳。
此郡最初本不叫汉阳,而是天水,源于“天河注水“的美丽传说。
传说,远在三千多年前,天水地区人烟稠密,屋宇毗连,“山水灵秀,林木密茂”。可是,到了秦末汉初,长期的征战、厮杀加上连年的干旱,使当时繁华、富饶的上城变得残垣断壁,民不聊生。
一天夜里,正当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天空狂风呼啸,雷电交加,随着一道金光闪耀,地上现出红光。顿时,大地连续震动,在轰隆隆巨响声中,地面裂开一条大缝。只见天上河水倾泻而下,注入裂开的大缝中,于是形成一湖,名曰“天水湖“。这湖水位稳定,水质纯净,甘冽醇厚,“春不涸,夏不溢,四季滢然”。当时人说这湖与天河相通,又叫它“天水井”。
后来,这个传说被汉武帝听到了,他就命令把要新设的郡建在上邽北城的湖旁,起名“天水郡“。
从此,有了“天水”之名。
后来,到了东汉永平十七年(74年),朝廷将天水郡更名为汉阳郡,改治冀县。
抵达郡城时,当地郡守早已逃之夭夭,这也在宁武的预料之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死战不退的觉悟。
点明身份之后,城内守军将城门打开,迎接宁武入城。
郡城里的官员逃走不少,但也有许多人留了下来,决心和叛军对抗到底。
宁武将他们召集过来,询问最近战况。
这些官员回禀宁武,称战火尚未波及到这里,不过隔壁的陇西郡可能快顶不住了。叛军从最初的两万兵马,逐渐增兵于此,至今已逾十万之众,陇西郡守将牛辅吃了败仗,叛军围城将近两月,城内粮食估计快要耗尽。
至于凉州的其他各郡县地,基本上已经被叛军分兵占领。
“郡内现有多少兵马?”
“回太师,不到两千。”
“怎么还剩这么点人?”
宁武沉了沉眉头,微微有些不悦。
按理说,郡地驻军一般都在五千至八千人,这里还没开打,怎么就少了这么多人,难不成都当了逃兵?
当地官员如实以报,早在一个月前,汉阳的郡都尉姜既就率军前去增援陇西,熟料途中遭遇叛军伏击,战败身死,一同前去的兵马,也几乎全军覆没,活着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原来如此。
宁武点了点头,决定留下一万兵马驻扎于此,一是护佑这座城池以及城中百姓,二是保证关中后勤补给的安全,谨防被叛军奇袭所断。
在冀县休息两日,宁武率军朝陇西郡进发。
然则军队还没出城,就有个少年站在道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在黑压压的大军面前,少年单薄身躯,显得尤为渺小。
街道百姓也因此纷纷投来目光。
“哪里窜出来的毛孩子,敢挡我军道路,不想活了是吗!”骑马在前面开路的华雄脸色发狠,大喝了一声。
少年并未因华雄的喝斥而有所退缩,他依旧站在那里,学着军人的礼仪抱了个拳,声音稚嫩却很大声:“将军,请让我加入您的队伍!”
华雄愣了一下,继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嚷上一声:“老子是去杀人,不是过家家,你这娃儿赶紧滚开,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了!”
说完,华雄让两个手下士卒过去,将这少年拖到道路一边。
谁料,这少年身手极好,轻松避开两只擒拿自己的手臂,然后挥出拳头,打翻了两个强壮兵丁。
华雄对此颇为惊讶,嘿嘿笑了起来:“哟呵,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练家子!”
“那我可以加入你们了吗?”
少年望向华雄,眼中带有期冀之色。
“换做平时,这事我能做主,不过现在不行。”
听到华雄的回答,少年脸上不由的露出几许失望。
“娃儿,你为什么想从军入伍?”华雄又问。
少年稚嫩脸庞透出坚决,认真回道:“我的父亲死在了叛军手上,我要替他报仇!可我一个人力量太弱,所以我想从军!”
“有种!”
听完少年的故事,华雄忍不住赞上一声,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他随即勒令队伍暂停,冲那少年说上一声:“走吧,跟我去见太师。”
之后,华雄将少年带到宁武面前,将方才的事情与宁武说了。
宁武为此多打量了少年几眼,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体也很单薄,没想到居然能放到两个兵卒,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宁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答:我叫姜叙,表字伯奕。
姜叙。
宁武嘴里念叨了两声,翻了翻记忆,好似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前些时日战死的郡都尉好像也姓姜,于是问这少年:“姜既和你是什么关系?”
“乃是家父。”
少年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原来是姜既的儿子。
“小子,你就不怕像你父亲一样,死在叛军手中,落得身死人灭?”这回出声的是宁武身旁的吕布,语气中似是有些戏谑。
“父亲说,男儿若是从军入伍,能够死于战场,当是死得其所,马革裹尸亦是无愧君父,无愧百姓!”少年朗声回答,更何况我身为人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若不报父仇,将来到了地下黄泉,又有何面目去拜见父亲?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宁武又问了一声,如果没有,他就不打算带姜叙同行,毕竟姜既已经为国捐躯,总不能叫他将来绝后吧!
“家中尚有母亲,还有弟弟。胞弟名唤姜冏,表字仲弈……”姜叙简要的向宁武汇报了一番家庭情况,就算他死于疆场,母亲也会有弟弟照料,于他而言,没有可以遗憾的事情。
“既然你有入伍的意愿,那就先从小兵做起!”
宁武最终还是同意了少年的入伍请求,随后他看了华雄一眼,说上一声:“人是你撞见的,以后,他就跟着你吧!”
华雄本就挺喜欢这小子,听得宁武如此吩咐,自是高兴应下。
宁武不知道的是,姜叙的那个弟弟,其实就是未来‘天水麒麟’的父亲。
只不过,现在还是个熊孩子而已。
第六十章 辣个男人,回来了!
陇西郡。
郡城以外的叛军营地。
主帅营帐中,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端坐在位置上,手上用布擦拭起佩剑,剑刃泛出的寒光,在他眼眸中阵阵闪烁。
正是此番作乱的贼首之一——韩遂。
自从打败牛辅之后,牛辅就一直缩在城里不敢出来,韩遂劫掠了附近县地,想引诱牛辅出城,然而牛辅根本不管不问,只是死守城中。韩遂不打算放弃这里,于是不停召唤叛军过来,向城内守军施加心理压力。
如今聚集在陇西郡城外面的叛军已达十万余众,韩遂甚至公开表示,愿意放牛辅离去,然则牛辅没走,因为陇西是岳父的老家,哪能拱手让给旁人。
韩遂对此觉得,牛辅虽然本事一般,但在这个生死存亡时刻,却不肯弃城逃走,倒也有那么一点儿骨气。
牛辅不走,韩遂也不会撤,双方就在郡城这里比试起了耐力和消耗。
这一僵持就是两个多月。
韩遂丝毫不予担心,此番作乱准备充分,兵马足够,就算汉军前来增援,也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上次那个汉阳郡的都尉,就是最好的例子。
此时,帐帘被人掀开,走进来一个穿深锦袍、腰系白玉带的男人,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他在见到韩遂之后,语气变得格外焦急:“文约,听说了吗,那个男人回来了!”
低头擦剑的韩遂脸上并未有惊讶之色,显然早已知晓此事。
早在宁武抵达冀县时,城内就有细作跑来陇西,向韩遂报了信。
“还有,皇甫嵩那个老鬼也在!”
中年男人随即补充了一句,脸上表情愤恨,之前在两人手上,他可没少吃苦头。
韩遂没有作声。
男人就在帐内踱起了步子,愁苦着一张肥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韩遂商量:“要不然,咱们先撤,示弱一阵子,等他两离开凉州,咱们再起攻势。”
他是真的被打怕了。
韩遂仍旧没有作声,男人忍不住了,过去一把抢过韩遂手里的抹布,语气急促:“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擦剑!快点拿个主意,说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韩遂抬起头来,看向这位合伙人,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鄙夷,但被他掩藏得很好。宋建这个人很有野心,就是胆子太小,老想苟在一个小地方当土皇帝,此番为了说服他一起叛乱,韩遂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宋王何须担忧,以前叛乱是羌人主导,羌人愚笨自大才会被汉军所败。如今,掌权的已经换成了我们。你我皆曾在军中任职,汉军的作战阵型和打法,你我再熟悉不过,之前连破各地汉军,便是最好证明。”
韩遂出言安抚,不过宋建根本听不进去,怂得厉害:“这不一样!董卓那家伙凶狠残暴,而且之前跟许多羌人豪帅都有往来,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心里发怵。”
宋建此时的模样,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的叨叨:“你说,咱们怎么就把他给招惹来了!”
虎牢关大战的时候,几十万关东联军都没能杀死董卓,靠咱们这些兵马就行了吗?
宋建急得不行,韩遂依旧很淡定,他对此表示:“所谓的诸侯联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更何况,当时董卓占有雄关,联军攻克不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我们的兵马以羌人为主,彪狠好战,可抵百万雄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宋建很是犹豫。
“你要是实在怕的话,就去后方接手,让马腾过来。不过,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分给你的东西太少。”
韩遂冷冷一笑。
毕竟,大家都是靠出力多少来分取的利益。
宋建皱起眉头,似是在权衡其中利弊。
当初韩遂与他约好,如果能够一路打下关中,便整个凉州都划分给宋建,在这里建国称帝都没问题,马腾也是同意了的。
“是走是留,还请宋王好生想想。”
韩遂轻弹剑身,发出‘铮’的一声轻鸣。
宋建咽了咽喉咙,目光直视起韩遂:“你真有把握能击败董卓?”
“叛乱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上次输给了皇甫嵩和董卓,可我韩遂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摔倒两次。”
韩遂语气平淡,却有一股不容置喙的自信。
宋建心里发慌,但又不愿眼睁睁看着韩遂和马腾吃肉,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后往喉咙里狠狠灌了两口酒,深吸上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好,死就死了,本王也豁出去了!”
“这才是宋王该有的气魄!”
韩遂笑了起来,手中被他擦拭雪亮的佩剑重新收回剑鞘。
不过,董卓来了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陇西郡城他想到了破解之法。
郡城里,牛辅天天巡视城楼,宣扬朝廷的大军不日就将抵达,有他这个中郎将在,守军的心中至少能安定许多。
然则牛辅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慌得一匹!
外边的贼军越聚越多,四面八方的道路都被贼军切断占领,使得陇西郡处于孤立无援之状。雪上加霜的是,得不到补给,城里的粮食每天都在消耗,已经越来越少。
要不是岳丈的老家在这里,可能第一个带头跑的,就是他了。
“我的老丈人诶,你再不来,我可就真的顶不住了啊!”
牛辅心中天天祈祷,站在城楼望向关中方向,就像闺中怨妇期盼丈夫一般,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然则今天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日子,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至城下。
马背上的骑卒身穿汉制甲衣,手臂上还在出血,胯下战马也是血迹斑斑,显然是才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
骑卒的状态看起来尤为虚弱,身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他冲着城头上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喊:“将军,卑下是飞熊军的百骑长许五,太师在溪河谷遭遇叛军伏击,我军伤亡惨重,请您即刻发兵救援!”
什么!
牛辅心头一惊。
第六十一章 陇西城内有美人
这个消息于牛辅而言,可谓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一直盼不到的援军总算来了;悲的是,援军还没抵达陇西郡城,反倒先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老丈人遇伏,作为女婿的牛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准备率军前去救援。
“将军,太师素来雄武,帐下猛将也是极多,更何况还兼有李儒军师运筹帷幄,怎么可能轻易中叛军埋伏。倒是叛军诡计多端,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身穿军甲的守城副将挡在了牛辅面前,为他认真分析。
牛辅听完之后,微微点头,觉得副将说得有些道理。
可——万一是真的呢?
要是牛辅知道了这事不去,将来岳父问罪,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牛辅仍旧决定率军前往。
他同副将交代:“这次,我去救人,你留守城中。”
听到这个决定,副将当即否定,急声说道:“将军,万万不可,你是主将,岂能亲身涉险!要去也该是我去!”
牛辅似是料到了副将会有此反应,笑着摇了摇头:“你啊,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种憨实的样子,送死都这么积极,怪不得爬不上去,一直屈居在我手下……”
“将军明鉴,在您手下,我心甘情愿。”副将抱拳回道。
副将语气诚恳,牛辅却摆了摆手,语气自嘲:“得了吧,西凉军中谁不知道,我就是个扯虎皮混日子的废物。文不行,武也不行,不是你从旁辅佐我,我这些年犯下的错误,都够死几十回的了!”
“我什么都不如你,这次,也总该让我威风一次了吧!”
“将军,这……”
副将仍旧想要劝阻。
“好了,我是主将,这事我说了算!”
牛辅面色一沉,似乎失去了耐心,以不容置喙的口气下达了命令。如果自己留下来守城,估计叛军一到城下,他腿就软了。
让副将守城,他心里会踏实许多。
两人相识多年,同是武威郡人。
当年两人一起追的董家小姐,牛辅家世背景虽不如副将,但他脸皮够厚,死缠烂打之下,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而副将运气也不错,虽说没能入赘董家,却娶了个极其漂亮的女子。
“将军若是执意要去,请带上我的侄儿。”
副将拱手请求,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放心一些。
“真拿你没办法。”
看着挡在面前的固执副将,牛辅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有些无奈道:“好吧,叫他来城门找我,我先去集合兵马!”
说罢,大步走下城楼。
…………
城内,一处环境清雅的农家小院里。
大槐树下,一名十六七岁的麻衣少年手握斧头,正低着脑袋在院里劈柴。
在他脚旁,已经垒起了很大一堆木柴,但少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挥舞着手里的斧头。只有偶尔抬起头时,才能看清他的模样,清秀俊俏的五官,肤色较白,如同湖水一样的眸子,很是干净澄澈。
他自幼丧父,打小跟着叔父为生,叔父待他极好,几乎视如己出。然则他却不受管教,从小好勇斗狠,后来随了高人云游,回来时,叔父已经娶了婶婶。
他的性子,也因此收敛了起来。
“阿绣,歇会儿再干吧!”
从河边洗完衣服的女子回来,看见院内挥斧的少年,轻唤了一声。
声音悦耳,犹如河面上飞过的轻鸟。
“婶婶,我不累的。”
少年只看了那女子一眼,便犹如触电般将目光挪开,迅速偏过了脑袋。
“还说不累,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快坐下歇会儿!”
女子嗔上一声,放下端着的洗衣木盆,从怀里掏出绢帕,轻挪碎步的走了过去,贴心无比的给少年擦拭起了汗珠。
淡淡清香入鼻。
少年轻嗅。
心头一阵澎湃。
之后,两人在院子里坐下,女子与少年聊起家常。
“前些时日,你叔父在城中为你谋了个职位,怎么没去?”女子起了话头。
“我不喜欢那些繁琐的事情,每天劈柴担水,就挺好的,而且……”
少年顿了顿,偷偷喵了一眼那端坐的美貌女子,不知怎地,声音一下就弱了很多:“婶婶对我也好。”
瞧见少年这呆头呆脑的模样,女子噗嗤一下笑了,看得少年又是一阵心神摇曳。
她说:“你是我侄儿,我自然是对你好的。”
兴许是不知该如何接着话题,少年选择了沉默。
不说话也好,其实就这样静静坐着,他心里就很是高兴了,比枪挑了西凉强者,还要高兴。
安静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女子向后拢了拢秀发,又碎碎念叨起来:“这些天,叛军作乱,搞得凉州一带人心惶惶。战事吃紧,你叔父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了,我在家里啊,天天担惊受怕,生怕他哪天有个万一好歹……”
“叔父不在,侄儿会保护好你的!”
少年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莽撞无礼,尴尬的挠了挠后面脑勺。
女子微怔。
这话若是由别的男人说起,她定是要当做登徒子的,但少年不同,他是自家侄儿,心性纯良。
于是,女子也起了打趣逗乐的心思,她看向少年,美目中流露出几分揶揄:“你这么小,怎么保护我啊?”
少年又是一阵脸红。
他很想告诉婶婶,我不小了!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院内的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
“好了,时候不早,我该给你做饭去了。”
旁边的院落里,已经升起了白色的炊烟,女子也就此起身,将衣服晾在院子里后,走去了灶房,生火煮饭。
少年‘嗯’上一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准备继续砍柴。
此时,有士卒来到院落,在见到少年之后,上前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少年的眉头深深皱起。
随后,他又劈了许多柴,用竹篾将它们捆好垒在墙边,又将水缸里的水担满,然后才去了灶房,看见那个系着围裙正在忙碌的女子,他轻轻唤了一声:婶婶。
“嗯?”
女子回过头来,不明所以。
少年抬起头,尽量挤出一个笑脸:“我不在家里吃饭了,叔父说有事找我。”
女子并未发现异常,还细心叮嘱了一番:“嗯,那你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
少年努了努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叫他咽了回去。
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灶屋。
出了院子以后,少年仍旧时不时的回望一眼。
可那女子,终究没有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心中有些失落,也说不上为什么。
只是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第六十二章 白叫了两声爸爸
郡城这边,牛辅已将兵马集齐。
清一色的骑兵,共有四千余骑。
张绣到的时候,身披战甲的牛辅已将骑上马背,准备率军出发。
张济将侄儿带到牛辅面前,恭声说道:“将军,这就是卑将的侄儿,名唤张绣,会些枪棒功夫,你将他带在身边,多少会安全一些。”
牛辅偏过头来,打量了张绣一眼,见少年唇红齿白,身形也不高大强壮,完全没有爷们儿该有的粗犷,心中不由的有些轻视。但他一向信任张济,所以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叫人给张绣一匹马,让他跟在自己左右。
城门打开,牛辅骑马缓缓出行,张济在后面相送。
出城之后,牛辅示意张济止步,他与这位相识多年的好友说道:“如果此行有个什么意外,我家夫人和孩子,就烦请你多照顾了。”
张济对此赶忙打住,语气笃然:“将军莫说丧气话,您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
说完,他又看了自己侄儿一眼,再次叮嘱:“绣儿,将军的安危,我就托付给你了。”
“有空的话,回去看看婶婶,她很担心你的。”
少年回望城楼,眼眸处深藏不舍,亦或者是想通过高耸的城池,看到那户小院,他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好似并不在意这位牛辅将军的生死。
“我们走!”
老丈人生死未卜,牛辅可没时间听他叔侄废话,当即朝后面大喝一声,策马扬鞭。
马蹄声轰隆而去。
牛辅率军一走,立马就有人将此事飞报给了韩遂。
得知此事,韩遂抚了一把下颌短须,脸上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诡笑。
“传令下去,所有人养精蓄锐,今晚咱们杀进郡城!”
韩遂果断下达出命令。
从这里赶到溪河谷,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时候,牛辅今天肯定是回不来的。
而且,他也永远回不来了。
不知遭人算计的牛辅此刻带着陇西骑军一路疾驰,终于在日落黄昏之际,临近了溪河谷一带。
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牛辅勒马放慢了行进步伐,先派出几十名斥候前去打探,看交战情况如何,叛军是否在附近设有埋伏,故意引诱他们前去。
牛辅虽然各项能力都不出众,但他有一个特性很好,就是两个字:小心。
换做其他西凉将领,此刻可能已经一路莽进了溪河谷内,万一敌人有预谋的进行伏击,极大概率会导致全军覆没。
撒出去的斥候陆续回来,他们禀报牛辅,溪河谷内已经没有了厮杀,附近皆不见叛军踪影,可以放心前去。
难道说,我来迟了吗?
听到斥候们的回报,牛辅心中一紧,当即率军冲入谷内。
山谷中,此刻已是一片死寂。
沿着溪河往上,遍地可见身穿汉甲的士卒尸体,残兵断剑到处都是,许多汉军旗帜被踩踏在地面,从士卒身上流出的血水,将溪河染得通红。
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看情形,汉军应该是遭遇了伏击,并且是以惨败收场。
牛辅骑马在山谷内奔跑了好一阵子,他本想找个活口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这些尸体,早已凉透。
问是没法问了,他又想,如果丈人还活着的话,应该是往别处撤了,而且不会走得太远。
于是,牛辅又将带来的人分成十几队,每队两三百人,由他和各营的校官率领,往附近山谷进行搜索。
如果遭遇叛军,就发信号示警,其他人望见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增援。
牛辅的部署谨慎小心,校官们抱拳领命,带着各自的队伍开始行动起来。
正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也或者是牛辅运气好。
偏偏是他的队伍,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被叛贼击败的汉军。
士卒们躺的躺、坐的坐,无精打采,显然是吃了败仗,精神不振。只有他们身上穿的汉甲,以及身后山林中插起的一些旗帜,能够确定他们的汉卒身份。
牛辅见状,在马背上高声问道:“太师在这里吗?”
士卒们见到牛辅,眼神霎时明亮了许多。
有一名作军侯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朝牛辅见了个礼,然后抱拳回道:“牛辅将军,太师在半山腰歇息,小的这就带您前去拜见。”
牛辅不疑有他,当即下了马背,要跟这士卒上山。
此时,张绣站在了他的身旁,牛辅往前走,他也跟着往前走。
牛辅看了张绣一眼,没好气道:“我去见太师,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很是平静的回答:“走之前,我答应过叔父,要护你安危。没有回到郡城,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牛辅顿时就被少年这酷酷的模样给逗乐了,忍俊不禁:“人不大点,口气倒是不小。”
但他也没有再撵张绣,像是默认了一般:“走吧,跟我一起去,说不准到时候太师瞧你顺眼,还能给你个军官耍耍。”
之后,在军侯的带领下,两人沿着山路前行。
山林中休息的士卒不少,只是牛辅越走越觉得奇怪,走了这么久,居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见到。
西凉军中的将领,虽说平日里和牛辅大多都不对付,但脸熟是肯定的,叫得上名字的,也有好几十个。今天吃了败仗,太师也在这里,反而一个也没见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难不成,都被打散了?
牛辅心中暗自琢磨。
不久,他就打消了疑虑,因为牛辅见到了那个宽阔的背影,穿着甲胄,背对着自己。
旁边不远,插有一杆大大的‘董’字旗。
牛辅从背后打量。
一年不到,丈人就发福了这么多,看来洛阳的伙食可以啊!
心中这般打趣,牛辅嘴上是不敢说的,他双膝跪地,行叩拜之礼,拱手抱拳,语气诚惶诚恐:“岳父大人在上,小婿牛辅向您请安,问岳父大人好!”
声音洪亮,即使隔了老远,也能听见。
然则,背对着牛辅的身影没有作声。
牛辅以为是自己来得晚了,让老丈人怄气,又大声重喊了一遍。
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个臃肿男人的哈哈大笑:“我的儿,你这声岳父叫的,可真让为父心里舒坦。”
转过身来,竟是一个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物。
宋建!
第六十三章 文武我不行,跑路第一名
宋建笑嘻嘻,牛辅心里*卖皮。
“你怎么会在这里!”
盯着眼前的凉州叛首,牛辅脸色大变,脚下急退几步,似是想要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眼中难掩惊慌。
“我在这里,自然是为了等你。”
宋建脸上的笑容灿烂,他轻轻一招手,四面八方的叛军便涌向这里,将牛辅重重围住。
牛辅就算再笨,这会儿也知道是中了叛军诡计。但他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溪河谷里的汉军尸体,从何而来。
宋建对此大大方方的告诉了答案,那些尸体其实是他们劫掠俘获的一些百姓,为了演戏逼真,就让他们套上汉军的衣甲,然后带到溪河谷内,一通乱杀,以此造成汉军遇伏的假象。
这些家伙,真是不折手段!
张绣眉头轻挑,叛军层层围困,与牛辅的慌乱相比,他显得尤为冷静,以极小的声音传入牛辅耳中:“将军,等会儿动起手来,你往山下冲,我给你断后。”
在他看来,这就是唯一的活路。
牛辅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反正他在叛军围过来的时候,两腿一哆嗦,又跪在了地上,朝着宋建大声求饶起来:“宋大王饶命,投降,我愿意投降!”
这动作惊了叛军一下,显然都没想到,这位中郎将大人居然如此怯弱,没有骨气。
宋建亦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身肥肉乱颤,他用手指着牛辅,与周围叛军说道:“尔等都看看,朝廷有这样的将领,焉能不败?”
叛军们跟着大笑,十分得意。
牛辅可不管这些,继续讨好说着:“只要宋大王不杀我,我可以去劝说陇西守军,张济最听我的话了,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开城门!”
对于牛辅提出的条件,宋建并不心动,他甚至毫不避讳的告诉牛辅,韩遂今晚上就能攻进城中。
牛辅闻言一怔,赶紧赞上一声‘韩帅威武’,又接着说道:“宋大王,我是太师女婿,你留我一条性命,即便现在用不上,说不定以后会有帮助。”
宋建摸了摸下巴,一双不大的眼珠在眼眶里轱辘转了两圈。
这话说的,倒有些道理。
虽说牛辅是个废物,但好歹也是董卓的女婿,以后两军相遇,说不定还能凭牛辅增添些新的筹码。
略作一番思量,宋建有了决定,他看着跪在地上惶恐求饶的牛辅,眼神不屑:“既然你愿意投降,本大王也胸怀宽广,这次就饶了你的性命。”
牛辅顿时如蒙大赦,也不顾自个儿身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有宣誓效忠之意,粗着嗓门儿说得格外大声:“谢大王不杀之恩!从今往后,我一定为大王冲锋陷阵,竭尽所能!”
宋建听到这话,愈发不屑起来,董卓那么雄武的男人,怎么就招了你这么个窝囊女婿!
对于宋建的侮辱,牛辅全当没有听见,甚至舔着脸皮说道:“大王,来的时候我带了四千骑卒,您手下如果缺马的话,我可以把他们招来,将四千匹战马送给大王,以示我对您的忠诚!”
“你会有这么好心?”
宋建转动起小眼珠子,死死盯着牛辅,反问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提防。
“大王若是信不过我,大可差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到时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就请立刻杀了在下。”牛辅又出起了主意,俨然一副宋建走狗的模样。
旁边的张绣已经懒得管了,反正只要牛辅不死,随他怎么作贱去吧。
宋建很认真的想了想,似乎找不到这话里的破绽,他也不相信如此窝囊的家伙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遂冷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四千匹战马,没人会不心动。
宋建也是如此。
将牛辅押到山下,为了以防万一,宋建真的叫人在牛辅脖子上架了两把大刀,只要牛辅稍有异动,就能立刻叫他脑袋搬家。
牛辅呢,也很老实,让手下发出信号,叫其他人来这里集合。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距此最近的一支骑兵小队就赶到了这里。将士们在见到牛辅被擒后,也都根据牛辅的命令,老老实实的选择了下马受降。
很快,第二支、第三支……
一切都如同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看着不断缴获的骏马,宋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今天可谓是大丰收啊!
渐渐地,那些叛军们的目光也被一匹匹的西凉大马所吸引。
等到第九支队伍下马受降时,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已经宽松许多,牛辅微微偏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张了张嘴,眼神一改之前的惊慌,变得坚定确信。
张绣也读懂了唇形里的意思,不着痕迹的悄悄摸了过去,右手拳头握紧,突然发难,以迅猛之势挥拳轰飞一人,然后趁势拔刀,将剩下的另一名叛军砍去脑袋,
动作之快,只在眨眼完成。
没了两柄刀锋的束缚,牛辅发疯似的向前狂奔,很快便骑上一匹骏马,一句话也没留下,只管策马飞逃。
动作一气呵成,很多叛军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时,牛辅已经骑马跑到了大路上。
宋建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还特意回头去看了牛辅所在的位置,结果两个负责看押的手下已经凉了,而方才那个随牛辅一同上山的少年,却挥动起一杆长枪,正与周围叛军厮杀。
妈的,我上当了!
宋建的脸色陡然狰狞起来,一双小眼珠里几乎快要喷火。他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结果到头来,还是被牛辅耍得团团转,这家伙刚才故意装怂,就是为了下山找机会逃跑!
牛辅这一逃,原先那些受降的汉军将士立刻反水,只听得有人高声喊道:“弟兄们,跟叛军拼了!”
杀啊!
汉军将士一呼百应,都是热血儿郎,抄起家伙就跟叛军厮杀起来,砍人的砍人,夺马的夺马。
霎时间,山林中乱成一片。
见此情形,宋建心头冒火,他骑上马背,只留下一部分人搞定这里的汉军,自己则率领骑兵亲自前往追击。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将牛辅给抓回来碎尸万段!
否则,这口气如何也咽不下去!
第六十四章 牛辅,你今日必死!
从汉阳郡动身的宁武靠拢了陇西边境。
此时,跟在他身后的兵马只有两万。
在过平襄县的时候,宁武分出一半兵马给皇甫嵩,让他去收复安定和北地两郡,等宁武救完陇西郡后,再合兵去破金城、武威。
宁武信得过他,皇甫嵩是典型的愚忠之臣,史书上说他是最后的大汉名将,带兵打仗没得说,就是玩不了政治。
思想上甚至有些迂腐,朝廷叫他干什么,他就去干什么,从来不问缘由。就像当初叫他去守城门,朝廷旨意一到,他就交了兵权,老老实实守城门去了。
这样的人,虽然很得将士拥戴,但宁武根本不怕。
日落山坡之后,天色渐晚,宁武下令就地驻营。
再有两天左右的功夫,他们就能抵达陇西郡城,若是不要麾下步卒,光是骑兵疾驰的话,可能半天就能抵达。
一路上,宁武都有派骑兵巡视前路,谨防叛军伏击。
扎营的时候,斥候飞速来报:“太师,前方五六里外,斜侧方发现有大量叛军,似乎正在追击什么重要人物。”
听到这个消息,宁武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叛军。
叛军追击的人,就算不是朋友,也肯定不是敌人。
宁武准备前去救援。
吕布却出言说道:“义父,赶了一天的路,您也累了,这点小事,孩儿前去查探即可,您就在此地好生歇息。”
吕布的战斗力,宁武是信得过的,他正准备点头,不远处听到风声的华雄大步走了过来,拱手抱拳,闷声说道:“太师,这些个蟊贼哪劳吕将军亲往,给我一队人马,我去就解决他们。”
虎牢关一役后,华雄知道是吕布救下自己,尤其是在目睹吕布独战群雄后,内心更是充满了感激和崇拜,俨然一副除了太师,吕布就是我大哥的模样。
能不让大哥出手,就不让大哥出手。
作为小弟,华雄的觉悟很高。
华雄主动请缨,宁武给了他这个机会,拨出千骑,让华雄带兵前往。
五六里外的官道上,模样狼狈的牛辅在前面策马狂奔,从叛军那里逃出之后,他一刻也没歇过,后面的叛军也一路穷追不舍。
眼瞅着叛军越追越近,牛辅心里发慌,他回头大喊起来:“宋大王,别追了,再追就要到汉阳郡了!”
“就算追到关中,我也要宰了你这家伙!”
尽管看不清后边宋建的模样,但牛辅还是听见了这位宋大王的愤怒咆哮:“都给我冲,谁能抓到此人,赏钱十万,俘获的女人随便挑选!”
重赏之下,叛军们呜啊大吼,一个个狠狠抽打胯下坐骑,加速冲锋。
胯下战马一路奔跑,不吃不喝,速度已经极大弱化,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叛军擒获,于是牛辅再一次大喊起来:“宋大王,我现在投降,你能放过我吗?”
对于牛辅的认怂,宋建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他甚至想起了之前被愚弄的场景,更是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牛辅,今日你必死!你要不死,从今往后,我管叫你爸爸!”
听着宋建的怒吼,牛辅知道一切都没得谈了,想要活命,就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
然则就在此时,前方的视野之中,似乎出现有一支队伍,只是天色较暗,辨不清是敌是友。但牛辅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是叛军外出的劫掠队伍,那他今天就合该受死。
赌一把了。
牛辅把心一狠,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嗓子大吼:“前面的将士们,救~命~啊!”
听到动静,华雄加快向这边驰骋的速度。
很快,两人便得以成功相遇。
认出牛辅的身份后,华雄颇为吃惊:“牛辅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在华雄看来,牛辅这会儿应该在陇西守城,而不是在这到处乱撞,还被一大群的叛军追杀。
难道说,陇西失守了?
“华雄!我的好华雄耶!”
来者不是叛军的人马,而是西凉军里的华雄,牛辅感动得快要哭了。以前他总是看不顺眼这个肌肉发达的无脑家伙,此刻在他眼中,却是这么的亲切可爱,甚至忍不住想要抱他亲上一口。
华雄都来了,那么自己的老丈人,肯定就在附近!
想到这里,牛辅一改之前的模样,也不逃了,勒马回头看向追来的叛军,脸上丝毫不慌,甚至语气叫嚣:“姓宋的,是个爷们儿就别跑,过来跟我单挑啊!”
前方忽地杀出的一支队伍,追击的叛军也都纷纷停住马蹄,看老大宋建怎么说。
“尔是何人,竟敢挡我去路!”
宋建催马上前,由于天色较暗,已经看不清前方来人的模样,于是他虚眯起小眼,厉声叱喝,想要用声音吓破敌将肝胆。
然而华雄根本不怵,单手提刀,声音比宋建更为大声:“竖起你们的耳朵,都给老子听好了,某乃当今太师麾下,武猛校尉华雄是也!”
诸侯讨董之前,华雄在关外虽说寂寂无名,但在西凉这一块儿,一直都名声不小。
听完华雄的自报家门,宋建面色陡变。
“华雄,这家伙就是叛军三大贼首之一的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你要是能够把他拿下,送到太师面前,绝对的大功一件。”性命得以保全后,牛辅也不怕了,胆子大了起来,从旁怂恿,想要借机报复。
华雄本就头脑简单,此刻听得牛辅这话,知晓天大功劳就在眼前,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呼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杀!”
大刀一挥,华雄带头莽冲过去。
宋建带来的骑兵并不比华雄少,甚至还要多出许多,但他惧怕那个男人,又恐李儒有所奸计,在华雄下令冲锋时,他也一咬牙,恨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我们走!
华雄不甘心到手的鸭子就此飞走,带着人在后面一路撵杀。
而牛辅呢,没有追击的意思,他就在后面抄着手儿看戏,当望见宋建落荒而逃时,牛辅想起了刚才宋建的叫嚣,顿时嘲讽大笑:“喂,老宋啊,不叫声爸爸再走吗?哈哈哈……”
第六十五章 内应
追杀好一阵后,华雄率军回来,牛辅观他神色愤恨,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没能抓住宋建。
“华雄老弟,你也别气馁,逃就逃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牛辅从旁出言安慰,经过此番生死,他对华雄的印象大为改观,就连称呼也亲切的变成了老弟。
话是这样说,可华雄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之后,他带牛辅去了营地面见宁武。
见到真正的爸爸,牛辅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跪倒在宁武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主动承认错误,称自己大意中了叛军之计,队伍也弄散了,搞得狼狈不堪。
牛辅的认错态度端正。
对此,宁武倒也没有过于苛责,毕竟牛辅是担心自己才率军出的城,成败与否不说,这份孝心还是值得表扬。
招呼着女婿坐下,宁武询问起陇西郡城里的情况。
糟了!
提到这个,牛辅猛地一拍大腿,他想起之前宋建说过的那些话,说韩遂今晚就能攻进郡城。如此推算,之前跑来报信的那个家伙,必是奸细无疑!
他只要晚上趁人不备,偷偷打开城门与韩遂来个里应外合,郡城就没了啊!
郡城要是落入叛军之手,想要重新收复,又得花上好一阵子功夫。
宁武没有作声,只是坐在篝火旁,狠狠撕咬了一口肉块,眼眸收缩,似是在思量对策。
晚上行军不比白天,没有充足的光线,行军速度将会大大降低,就算他现在集结队伍出发,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来不及的。
想到这里,宁武将目光扫了李儒和荀攸一眼,希望他两能拿出办法。
“如果真如牛辅将军所言,会有叛贼在城内响应,那么叛军开城门的时间,肯定不会太早,太早的话,容易打草惊蛇,想必应该在凌晨以后。”
李儒还在思量,荀攸便先说了起来,用石块在地上画了简图。
这一路上他都在研究凉州境内的各郡地图,哪里有什么地形,哪里需要注意提防,荀攸早就烂熟于心,与宁武讲解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从驻营这里到陇西郡城还有近百里路程,步卒肯定是赶不上的,如果让吕将军率狼骑增援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荀攸这边在讲,牛辅偷偷摸坐到李儒身旁,很八卦的打听起来:“妹夫,说话的这人是哪位?以前没见过,看着挺木讷傻傻的,说起话来,倒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居然抢了你的风头?”
在此之前,西凉军中所有筹谋计划的事情,几乎都是李儒一手包办,如今忽地冒出新人,也难怪牛辅会感到好奇。
李儒没有作声,只是狭促起长眸,偏头冷冷看了牛辅一眼,后者便很识趣的干笑两声,连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听完荀攸方案,宁武觉得可行,遂询问起一旁的吕布:“奉先,你愿去吗?”
吕布自是没有意见,只是他没来过陇西,对这一带地形不熟,加上又是晚上,视线昏暗,就怕跑错路了。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这个时代没有定位和导航,除了大山就是原野和丛林,在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外地人迷路是很常见的事情。
宁武准备找个熟悉本地的人当向导,牛辅犹豫再三之后,主动举手请缨:“岳丈,我愿随吕将军同往!”
牛辅本不想回去,但顾念老婆和孩子还在城里,他实在放心不下。唯一令他心安的是,有这位名声大噪的飞将军在,至少性命不会有太大问题。
吕布领了命令,当即召集起麾下狼骑。
不多时,就已经整装待发。
“吕将军,若是去晚了,城池为叛军所占,就不必和他们厮杀,暂时退走,到时与太师大军会合以后,再行打算。”临行之际,荀攸不忘叮嘱起来。
吕布点了点头,他又不傻,这点还是知道的。
之后,吕布将画戟横挂在赤菟马侧,手里拿了火把,率狼骑向郡城出发。
……………………
时间来到深夜。
陇西郡城里,已是静悄悄的一片。
嘎吱~~~
某间负责治疗伤兵的房屋里,响起一声极为细小的推门声。
一双黑溜溜的眼珠透过细小缝隙向外窥视,在确定没有异常以后,房门轻轻推开,黑色的身影从里面猫着身子出来。
如果张济此时在场,他一定能认出这道黑影的身份,正是白天前来报信的许五。
许五白天看似伤得很重,实则不然,其实都是些皮外伤,血止住后,缠上绷带,几乎就没事儿了。
出了房屋,许五翻出院墙,来到街道。
深夜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见行人,偶尔能够看见的,只有一两队来回巡逻的士卒。
许五轻松避开。
潜入约定好的城门底下,许五先是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才蹑手蹑脚的来到城洞下方,一个人将横插大门的门栓抬起,然后将紧闭的城门稍稍往里拉开一些,动作很轻,尽量不使自己发出声响。
城门这里弄完,他又独自摸上城楼。
城门已经开了,吊桥还没放下。
许五寻得机会,在城下先搞定了一名出恭的守卒,然后换上衣服,脸不红心不跳,装成没事人一样,趁着昏暗的光线走在城楼上,倒也没人察觉。
抬头仰望天空,今夜无月,只有几颗黯淡的星辰,散发出微弱光芒。
这会儿的城头,安静地可怕。
很多守卒都来了瞌睡,抱着兵器,靠在城墙打盹儿。
许五也不惊扰他们美梦,就在城头静静走着,一路走到控制吊桥的木阀开关。
负责看管这里的两名士卒伸手拦下许五,请他出示手令。
若是没有将军手令,便不会让他靠近。
许五见状,做出往腰间掏令牌的动作,垂低的面庞上神色陡然一狠,呛啷拔刀,以迅疾之势,砍死眼前的两名士卒。
扑通、扑通。
两名士卒还未做出反应,就已经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从脖颈里蔓延开来。
冷冷瞥了两具尸体一眼,许五举起手中刚刚舔血的刀刃,朝着那木阀开关重重砍下。
第六十六章 城内不止有美人
哗啦啦~~~
木阀遭到破坏,拉锁吊桥的铁链开始松动,快速向下滑落,直至听到‘轰隆’一声,绽起泥尘飞扬,稳稳落在地面。
守卒们听到动静,不管是睡着的还是打盹儿的,霎时全都惊醒过来,赶紧敲锣示警。
但,为时已晚。
早就潜伏在城外的韩遂听得动静,眼中难掩高兴之色,率先站起身来,拔出佩剑向城门方向一指,精神振奋大吼:“勇士们,吊桥已经落下,城门已经打开,无数的钱财和女人都在里面等着你们,还犹豫什么,跟我冲啊!”
冲啊!
叛军们兴奋狂吼,从地面爬起,挥动兵器冲向已经敞开怀抱的郡城,不顾一切。
“将军,叛军杀进来了!”
有东城门的士卒狼狈跑来禀报。
在北城楼上小憩的张济陡然睁眼,竖起耳朵细听,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一些呼吼厮杀的声音,照声音推断,叛军应该才入城不久。张济问那士卒原由,士卒也不知道,只说有人摸上了城头,砍断了吊桥,外边叛军收到信号,就发起了冲锋。
张济这会让也没心情细问,叛军都攻进了城里,他不可能坐视不理,当即呼喝一声:“走,随我前去增援东城!”
东边城楼上,许五在砍断木阀后,就暴露出了行踪,城头上士卒围杀过来,但他似乎丝毫不怵,只管提刀厮杀,不躲不避,来多少杀多少,战力之猛,普通士卒莫敢近之。
等到叛军进城,许五见到韩遂,喊了声义父。
“彦明,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干得漂亮!”
见到许五,韩遂拍了拍他肩膀,高兴大笑起来。
“是义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青年抱拳说着,其实许五只是一个假名,他真正的名字叫作阎行。
韩遂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些,等把城池彻底占领下来,再论功绩。
据韩遂所知,守城的张济绝非草包,在知晓东城遭袭后,张济肯定会招呼其他几面城楼的守军前来增援。
“彦明,你带些人阻挡北城楼方向的援军,我带人阻挡南城楼的。张横、梁兴你二人率军径直前往城中,别让那些肥羊逃了,但凡有在城中走动的,不论老幼,皆杀之!”
韩遂的眼中透出狠厉,语气冰冷,不带有任何情感。
人命对他们来说,形同草芥。
“领命!”
阎行三人抱拳应下。
为防打草惊蛇,来的时候,韩遂只带了小部分人马,不过不要紧,城门这里只要一打开,后方的大军瞧见动静,马上就会朝陇西郡城开进。
到时候,就算张济有通天之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郡城沦陷。
此时,城中一处奢豪的庄园里,老管事急忙忙的跑到一处寝屋前,顾不得身份,急声喊道:“夫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屋内并无回应。
好一会儿后,才从屋子里传出一道女子声音,似是颇为不悦:“老管事,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
若非十万火急,老管事是断不敢打扰这位姑奶奶休息的,此刻听到夫人的声音,老管事心中反倒安心了不少,他定了定心神,在门外恭声禀道:“夫人,方才张济将军差人来报,说是叛军攻进城中!郡城很可能守不住,让您在叛军彻底肆虐之前,赶快带着公子从西城门撤离。”
老管事说完之后,屋内又没了动静。
不久,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里面走出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相貌美丽,杏眼凤眉,身穿栗色散花水雾长袄,头绾别致云近香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衔花石榴花赤银笄,肤如凝脂的手上戴有一个镶金翡翠玉镯,腰系丝绦,上面挂有一个海棠金丝纹荷包,脚上穿的是面软底靴,给人的第一印象,贵气十足。
“老牛呢,怎么还没回来?”
女子开口询问。
所谓的老牛,自然是指丈夫牛辅。
而她,就是董卓的大女儿,董渭。
因生于渭水河畔,所以取名‘渭’字。
老管事摇了摇头,牛辅走的时候,也是差人回来报的信,说是有事必须出城一趟,让府里的人不要乱走。
“老管事,去把所有人叫到大院集合!”
即使在得知叛军进城之后,董渭也并无寻常女子的慌乱,甚至极为冷静的吩咐起来。
老管事不敢怠慢,当即领命而去。
之后,董渭走到另外一处房间。
她轻轻伸手推门,门一打开,里面的森寒气息如呼啸的寒风迎面扑来。
她迈过门槛,走了进去,里面盛放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大有来头。
父亲年轻时,有收集的爱好。
房间里,左右两旁摆放着各种各类的兵器,唯独中央位置,挂有一件莽吞玉龙甲,甲身由两百七十三片精铁所锻铸,坚固无比,寻常刀剑难伤。
这是父亲青年时候的战甲。
董渭在甲胄前驻足,弯腰行了一礼,眼神坚定:“父亲,借您战甲一用!”
说完,她搬来凳子踩在上面,别看她是女子,但力气却是不小,很轻松的就将战甲取下。
随后她褪去腰带外衣,为自己披甲。
不多时,府内所有人都已经在大院里集合完毕。
仆人、婢女、管事、护卫、妾室、孩子,以及一些董姓族人、长辈,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不下千人。
好在府邸的院子够大,即使聚集了千人,也仍旧有不少空余。
叛军进城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们以为,董渭此刻叫大家集合,就是为了趁叛军还没打到这里,好出城逃命。
然则,他们只猜对了一半。
等到董渭正式登场的时候,院子里的这些人全都傻眼儿了。
第一眼瞧见的时候,甚至好多人都认为是董卓回来了!
身穿甲胄的董渭英气十足,左手按剑,右手抱兜在腰,俨然一副出征将军的模样。
“大夫人,您这是……”
“时间紧迫,我只说一遍,陇西城是我老董家的立身之地,我身为董家子孙,断不能看它落在叛军之手,任其糟践。从此刻起,府内的女人和孩子可以出城,男人留下,随我攻打叛军!”
董渭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坚定,不容有任何反对。
“诺!”
院子里的众人大声应下,即使有人心怀不满,也不敢当面反对。
所有人都知道,大夫人是一个很强横且不讲道理的女人。
几乎跟她那父亲一个德行。
第六十七章 韩遂很忧伤
董渭吩咐完后,府内上下立刻行动起来。
妇人们收拾行囊,带着老人和小孩准备撤离,男人们则纷纷拿起武器,和府里的护卫们等候董渭接下来的命令。
“娘亲,我怕!”
一名十余岁的男孩跑到董渭身旁,抱着她的腿,仰头望向母亲,眼中露出怯色。
见到儿子这般软弱,董渭脸色骤变,厉声责斥:“你怕什么!你是当朝太师的外孙,别人可以怕,你不可以!”
牛奋小小的身躯抖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做声,显然是怕极了母亲。
都说慈母严父,到了牛家这里,就刚好倒了过来。
“来人,给少爷披甲!”
董渭低喝一声,听到命令的护卫赶紧拿着轻甲过来,为小少爷换上甲衣。
待牛奋穿好甲衣后,董渭将一口早就准备好的宝剑递了过去,口吻依旧严厉:“奋儿,这把剑你拿着,如果到时候与我走散了,就拔出这把剑,遇见叛军就砍,不要迟疑,明白了吗!”
“明……明……明白。”
牛奋双手捧过宝剑,身体还是忍不住在颤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危险时候,自己这个牛家的嫡长子要留下,而那些平日里身份低贱的庶出子却可以离开。
“不要哆嗦,大声点!”
“明白!”
牛奋大声回答。
出了府门,董渭领着一众府兵往叛军攻来的方向行进。
此时的郡内街道上,到处都是跑动的人影,喧闹沸腾。得知叛军打进城来,不少百姓都感到慌了,拖家带口,在街道上仓皇奔逃,想要快速逃出城外。
看着这些惶恐紧张的百姓,董渭脸上没有任何情感,带着府兵在人群中逆行。
很快,她就撞见了西凉八将之一的张横。
张横一路杀来,手上染血无数,势如破竹,遭到的反抗几乎为零。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人心的恐慌。
百姓们到处奔逃,制造出的恐慌急剧传染,导致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叛军有多少兵马进城。
望见前方有一小股队伍迎来,张横根本没放在眼里,将手头大刀一扬,大喝一声:“不想死的,要么弃械投降,要么赶紧滚开!”
董渭不作回复,兜盔下得杏目冰冷,只见她呛啷拔出佩剑,神情果敢:“所有人,随我杀敌!”
东城楼上,韩遂和阎行率军分别抵挡从北城楼和南城楼两翼杀来的援军。
张济不肯退走,指挥手下将士朝着东城门这边猛扑,双方厮杀激烈。
第一波冲进城里的叛军人数其实不是很多,也就三四千人左右,听起来不少,但城内守军更多,足有三万。可韩遂丝毫不怕,只要后续的大军一到,就算再给守军增添两万兵力,也一样白搭。
然则,随着时间推移,早就该出现在城下的后续大军,却迟迟不见踪影。
城楼上,面对浑不怕死的守军反扑,叛军压力渐渐大了起来,韩遂心里头也不禁升起了几分急躁,暗自骂道:程银、杨秋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动静!
他们要是再来晚些,好不容易夺下的东城门,就该拱手还给人家了。
真是这样结果,韩遂非得气吐血了不可。
“主公,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手下心腹从旁问道。
韩遂回头望向城外远方,映入视野中的依旧是一片黑暗。收回目光,韩遂将眼眸压低,神情仍旧笃定:没有这种可能!
来之前,他试想过很多种突发状况,但无一例外的都被他一一排除掉了,今夜的计划,可谓是万无一失。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牛辅能够从宋建手里逃脱,回来也恰好撞见程银等人,双方厮杀起来,但以牛辅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是程银他们的对手。
至于朝廷的援军,韩遂每天都有关注,他们距离陇西郡城,至少还有近百里路程,除非他们生翅能飞,否则也不可能抵达。
所以,根本不存在意外状况的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切正常的话,程银他们又在搞什么飞机?
韩遂百思不得其解。
牛辅的确不是程银他们对手,但韩遂没想到的是,此刻冲击叛军队伍的,并非牛辅的陇西骑兵,而是一支纵横塞北、年年和鲜卑人干仗的勇猛狼骑,而且统帅之人,更是猛地不像人样。
在牛辅的带路下,吕布率狼骑连夜驰骋,赶到郡城外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刚好就撞上了西凉程银几将所率领的叛军主力。
吕布不作迟疑,当机立断,手里画戟一挥,赤菟马向着叛军主力狂奔,率先发起突袭。
在此之前,得知吕布要进行突袭的时候,牛辅差点没惊掉下巴。他知道这位飞将军很猛,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吧。这里的叛军主力少说也有好万人,骑兵甚至占了大半,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怎么打?
简直疯了这是!
吕布却没将叛军放在眼里,他目光凝视远处,闪烁起凶戾的红光,他告诉牛辅:“叛军人数虽多,但不可能全是精锐。现在天色很晚,全靠火把那点光亮维持视野,狼骑营作战凶猛,夜战也是经验丰富,若是发动突袭,肯定能将叛军击溃!更何况,打仗拼的不是人数,而是双方将士的勇气!”
牛辅张了张嘴,他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反驳的话语。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吕布的确称不上‘帅才’二字,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公,甚至有时候还有些‘蠢’,沦为其他诸侯的工具人。
但——他是一个真正的猛将!
吕布骑御赤菟一马当先,狼骑营紧随其后。
正如所料想的那般,程银等人防范意识淡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发起突袭,其结果就是,当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吕布和狼骑营已经冲断了叛军主力的中军,将他们懒腰斩成两断。
程银、杨秋等人在韩遂手下听用,且能够担此大任,自然也不是饭桶废柴,他们虽不知道这股骑兵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既然来捋了他们虎须,就必须把性命留下!
第六十八章 一合之敌
刚开始的时候,程银等人以为敌人很天真,就这么点人手,居然也敢发动袭击。
只是后来发现,天真的是他们,因为这支骑兵确实猛得有些不像样子。
叛军的队伍很快被狼骑凿穿,凿穿以后,狼骑又果断迅速返回穿插,将一分为二的叛军主力又切割成众多小快,使之难以聚拢呼应。
眼瞅着后方队伍越打越散,程银坐不住了,让杨秋等人去把那些溃散的士卒收拢,自己则亲率最前方的部队回头冲向狼骑,朝狼骑那边怒吼:“敌将可敢一战!”
话音刚落,程银就望见有一匹火龙似的骏马朝他这里飞驰而来,四蹄雄健,高有九尺余,即使是如此微弱的光线下,那犹如火焰一样的飘扬着的鬃毛,也分外显眼。
好马!
程银心中忍不住暗赞一声,再看马背上骑坐的敌将,身形高大,身穿黑墨兽面吞头铠,手持一杆丈长的方天画戟,配合胯下骏马,端的是威风十足。
但程银也是久历战场的老将,岂会被外表所吓,在吕布冲至近前时,程银挥刀砍出,口中大喝:“敌将,吃我一刀!”
程银的厮杀经验很足,所以他也知道,与人相斗,一定要在第一回合,打出气势!
于是他双臂卯足了力气,刀锋重劈吕布面门。
看似迅猛的杀招在吕布眼中,不过小儿杂耍,他的神情甚至没有丝毫波动,双手横戟向上一挡,很轻松就接下那力道十足的重劈,发出‘珰’的一声。
程银目露惊骇。
就他的阅历而言,能够硬接下这一击的当世强者,其实不在少数。
最让程银吃惊的是,眼前之人接下他的全力一击不说,身躯在马背上居然纹丝不动,这是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即便是最近那位如日中天、被羌人称作‘神威天将军’的马家长子,在接他这一击时,也同样是晃了两晃。
可眼前这家伙,完完全全的吃下了他所有的力道。
若非亲眼所见,程银甚至以为自己的刀砍在了石头上。
再看吕布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银竟发现,这道身影竟忽地高耸雄伟起来,就像插入云霄的大山一样,巍峨不动,令人望而生畏。
双方实力一目了然。
作为一个久经厮杀并且存活下来的将领,程银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条件是什么?
是实力?
不,是对危险意识的判断!
能够察觉到危险,及时避开,才是战场上的生存之道。
程银收刀,下意识的想走。
“喂,我让你走了吗?”
声音很低,犹如恶魔在耳畔轻语。
这道声音令程银起了鸡皮疙瘩,甚至上半身忍不住的抖了一下。他的视野之中,已经映出了横切过来的画戟,只是不知为何,那画戟在他眼中变得很慢很慢,仿佛只要轻轻一偏,就能避开月牙似的戟刃。
程银在脑海中下达了躲避的命令,可不知为何,他的身躯在此刻竟好似失灵了一般,不听大脑指挥,变得尤为僵硬,根本动弹不了。
看着那染血的画戟越来越近,程银脑海里发了疯似的挣扎,可身躯就是不动。
不!
他的内心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画戟划过,出乎预料的,程银没有察觉出任何痛楚,只是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昏暗的天地在这一刻,开始急速旋转。
他有些想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双方的厮杀之中。
整个过程于程银而言,犹如渡过了半个世纪。
可对其他人来说,只在一瞬。
交手一合。
程银脑袋搬家,身死于地。
四周亲眼目睹此战的叛军,神色为之大骇。
程银战死的消息很快传到杨秋几人的耳中。
什么,程银死了!
正收拢队伍的杨秋满脸震惊,他很是不敢相信,两人分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程银居然死了?
当初,程银、侯选、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他们八人在叛军之中被称作西凉八将,能够从众多将领中脱颖而出,他们的实力自然绝非浪得虚名。
可现在士卒却来禀报,说八将之一的程银,一合就被人给杀了?
他到底是遇见了什么怪物!
得知此消息的其他几人也迅速靠拢了杨秋这里,纷纷大吐起苦水。
“真是见鬼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作战能力悍猛不说,机动能力和默契也远超我们,咱们的骑兵根本逮不到他们,反倒被遛狗一样的耍,简直可恶!”
李堪的语气里充满憋屈,同样是骑兵,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哩!
“照这样子下去,别说赶到陇西城了,就是本部也要在这里被彻底击溃。”
马玩沉着脸庞。
当年他只见飞熊军这么猛过,可这些人明显不是飞熊军的装束,而且他们之中也根本没有羌人,清一色的全是汉家骑兵。
“杨秋,平日里属你点子最多,现在该怎么办,赶紧拿个主意。”成宜从旁催促起来,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深陷在沼泽里,再这样耗下去,恐怕都得搭在这里。
杨秋略作一番思量,面色凝重的给出了自己意见:“各位将军,现在形势严峻,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由你们几人联手,一起去拖住那个敌将,我想办法吃掉他带来的骑兵;其二:派人告诉韩遂计划失败,让他赶紧从郡城里面撤出。”
说了这么多,其实无非就是硬刚和撤退两个选择。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成宜率先发话:“让我们去拖住敌将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敌将之中还有不少好手,他们谁来应付?”
李堪也跟着附和:“没错,有个叫宋宪的就挺猛,我跟他厮杀了二三十合,也没能分出胜负。”
“还有个叫魏越的,也不可小觑,本将军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这还不算,敌军之中有个专门放冷箭的家伙,阴损得很,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时不时的来两下子,搞得人心慌慌,提心吊胆。要是让我逮到,非得把他剥皮了不可!”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问题的困难性无限放大。
杨秋也从中听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马玩几人不想去对战敌将。
想想也是。
与他们实力相当的程银选手,与敌将厮杀一合就领了盒饭,就算他们几人联合起来,也未必会是那人对手。
第六十九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一番合计下,杨秋等人决定,派人去通知韩遂计划失败,他们也暂时撤回营地,保存有生力量。
很快,在杨秋等人的呼喝下,叛军如潮水退去。
吕布见状,勒马聚拢狼骑,没有脑子发热的继续去追。
很多事情,见好就收。
从头到尾都在旁边观战的牛辅彻底看傻眼儿了,这算什么打法,几万人居然被几千人给干退了!
此刻他心里除了卧槽,就只剩另外两个字了。
牛批!
打退了叛军主力,吕布马不停蹄的又赶往郡城。
东边城楼上,面对数倍守军的不断施压,韩遂等人就快坚持不住。
然则也就在此时,城下有马蹄声响起,在这喧扰的厮杀声中,带给了韩遂无限希望。
总算来了!
韩遂心中长舒口气,来的虽然比预料中的晚了很多,但只要大军到了,这座城池从今往后就该改姓为‘韩’了。
城楼上杀得火热,甚至不断有尸体从上面坠下。
城下的几十骑却根本不敢入城,只在城下大喊:“韩遂将军在吗?”
韩遂听得声音,回头向下望去,只是这一看,他的心陡然向下沉了几许。没有千军万马,只有寥寥二三十骑,而且听声音,似乎夹杂着紧张和不安。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韩遂在城楼上大声质问。
“回禀将军,我军在半路遇袭,程银将军被杀,我军伤亡惨重,杨秋将军派卑职来通知您,说是计划失败,让您先从郡城撤离!”骑卒在城下如实的大声回道。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韩遂神色惊诧,浑然不敢相信。
且不说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队伍,单是程银他们带着几万叛军主力,骑、步都有,怎么可能轻易遭人击败?
“我们也不知道来人底细,只知道他们作战能力很强,骑着匈奴、鲜卑所产的大马,清一色的汉人骑兵。”骑卒在下方作出汇报。
喊话的声音很大,几乎东边城头上的士卒都有听见。
如此一来,韩遂这边军心大乱,而守军却是士气大振,更加卖力的围殴起东城楼的小股叛军。
“义父,我这边快抵不住了!”
阎行小跑过来,浑身染满鲜血,饶是他武艺卓群,也架不住对方人多。更何况,手下将士得知主力大军不会赶来,个个丧失斗志,战斗力大不如初。
人呐,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
韩遂手里死死攥着刀,心头那叫一个恨啊,明明攻城最大的障碍——吊桥和城门已经打开,他们甚至还占据了东城门,陇西郡这块肥肉已经到了嘴里,却咽不下去。
这种感觉,就好比床上躺着个眼馋很久的妹子,你正欲大展一番雄风,脱下裤子,才发现它怎么也硬不起来。
你气不气?
反正韩遂很气!
不过形势比人强,生气归生气,韩遂还没有恼羞成怒到死战不退的地步,他很清楚的意识到,现在不走,等会可能就走不掉了。
于是韩遂也当机立断,传令放弃城楼,往城下撤退。
同时,也派人去召回在城中烧杀劫掠的张横和梁兴。
等到汇合的时候,就只有梁兴一个人,以及几百名手下残兵,模样也颇为狼狈。
韩遂对此满脸问号,守军都在城头干架,城里全是些百姓,难道你们连这都搞不定?
“主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张横被一个女人给杀了。”
梁兴说话的声音很小,兴许是自己都觉得臊得慌。死在谁的手里不好,偏偏死在一个女人手里,不管是不是大意所致,这要传了出去,他们西凉八将的脸面该往哪搁,以后还怎么见人?
本就心情不好的韩遂在得知张横死在女人手上后,脸色更是涨红得如同猪肝,当场破口大骂起来:“废物,饭桶!”
他今晚上受的气,绝对比这辈子还多。
之后,韩遂气急败坏的带着队伍逃出城去。
他根本没想过,在一夜之间,他会先后进出城门两次。踩踏过吊桥时,像是为了发泄愤恨般,韩遂用力狠狠的跺了两脚,恨不能将这吊桥踩塌。
望见叛军逃离出城,收复东城门的张济长长呼出口气,心中默念了声:老天保佑,总算逃过一劫。
随后将身体疲软的靠在墙上,平复起胸口处的急剧喘息。
他命人传下将令,关上城门,重新插上门栓,以防叛军去而复返。
不久,董渭来到城头。
她本来是想过来帮忙,结果抵达东城门这里的时候,韩遂已经逃了。
见到张济,董渭将一颗圆不溜秋的东西扔了过去,语气颇为豪横:“老弟,送你个礼物。”
张济起初也没注意,只看见有个东西滚到了脚边。他弯腰捡起一看,竟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再仔细一看,张济已经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张横?”
“你认得这家伙?”
董渭狐疑反问一声。
张济点头,告知了张横身份,乃是西凉八将之一。
如此有实力的家伙,居然死在了董渭手上。
张济知道董渭习过武,可怎么也没想到,她怎么这么猛啊!
“这厮有些手段,就是过于自大了些,交手前我都提醒过他了,不要小瞧女人,他偏不信,这回应该信了。”董渭砸吧两下嘴,杀死这家伙,也费了她好一阵功夫。本以为只是随便砍死个小头领,没想到还撞见个大家伙。
歇息一会儿后,张济感觉体力已经回复不少,他平复心境,好心与董渭说道:“牛夫人,今夜叛军入城,你不该以身涉险的。要是有个好歹,我如何向将军交代。”
张济本来是一番好意,可在董渭听来,就是觉得他瞧不起自己女子之身,微愠之下,索性摆出一副柔弱女子模样,娇嗔起来:“哎哟喂,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以前私下写信的时候,都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娶了漂亮媳妇,就管人家叫牛夫人了,可真是薄情寡义负心汉。为了你,我还跟我家那口子闹掰好多回呢!”
张济顿觉头皮发麻。
老拿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说事儿,这谁顶得住啊!
第七十章 家人
城楼上的士卒个个憋笑,皆是在看张济笑话。
此时,忽地有马蹄声从城下传来,张济脸色骤然一变,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所有人,戒备!”
张济神经紧绷,沉声传令下去。
然而从城下传来的声音却格外熟悉:“开门,本将军回来了!”
听声音像是牛辅,仔细向下辨了辨,果真是他。
张济悬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心来,让人打开城门,放牛辅进来。
入城之后,得知韩遂退去,牛辅松了一口大气,同时也感到庆幸不已。随后,他让张济给吕布的狼骑营安排了驻地,吕布则由牛辅亲自接待。这位深受老丈人喜爱的义子,牛辅怎么可能不和他搞好关系。
回到府上,牛辅好酒好菜尽管招呼,又给他介绍了自家夫人和孩子。
董渭此时已经换上寻常的雍贵服饰,但在入城时,吕布也见过她披甲持剑、英姿飒爽的样子,故而忍不住赞了声:“尊夫人,奇女子也!”
牛辅哈哈一笑。
…………
另一边,韩遂狼狈的逃回叛军营地。
简单的将伤口止血,韩遂命人将杨秋等人唤来。很快,杨秋、马玩等人就来到帐中,他们朝韩遂拱手见了个礼,各自找位置坐下。
西凉八将并非全是韩遂的下属,像程银、杨秋等人就属于合作关系,这些人本就是凉州豪强出身,手中不乏钱财和兵力,他们叛乱,只认可韩遂当首领,却从没说过要给韩遂效忠。
韩遂的脸色很不好看,质问起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秋将昨夜遭遇的事情详细与韩遂说了,韩遂的脸色也因此变得阴沉起来。
使戟,火焰一样的战马,身材高大……
一系列的关键词联系在一起,韩遂终于推出了敌将身份:吕布!
听到这个名字,杨秋等人心头冒凉,他们虽在凉州,却也听说过虎牢关的事迹,吕布能够只身击杀关东联军数员悍将,也怪不得程银一合都没坚持下来。
一夜之间,西凉八将死了俩,到手的郡城也飞了。
真可谓是命运反复。
“接下来怎么办?”
诸将等着韩遂来拿主意。
韩遂这会儿也没好的主意,吕布估计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到郡城,叛军这边新败一场,士气大跌,而且宁武不久就要抵达。本想着在宁武抵达之前,拿下郡城,如今计划失败,也只能暂时先撤。
杨秋等人皆是认同了这个想法。
第二天,叛军便从陇西的郡城撤兵,向西撤退百余里,在枹罕县驻军,这也是贼首宋建的大本营。
等宁武率军抵达郡城时,叛军早已不见了踪影。
宁武也就此入驻郡城。
回到府上,府里的一众老少在牛辅的携领下,皆是前来拜见宁武。
见到这位当朝太师,董氏的族人们很是激动。
虽然董卓在洛阳恶贯满盈,为天下士人所唾弃和不耻,但却很受族人拥戴。董家本就不是世家豪阀,也没有多年积累的底蕴,如今却因董卓掌权而一朝得名,好多董氏族人都因此鸡犬升天,去到各地当官。
这一切,全拜董卓所赐。
所以一些老人心里在感激的同时,也都想着如何和董卓套套近乎,使得子孙官位再往上挪些位置。
这也不怪他们,人心嘛,大抵都是如此。
简单应付了这些族人,堂内剩下的就是女儿女婿一家。
宁武上辈子单身汉一个,此番穿越过来,不仅女儿有俩,孙女外孙也是一应俱全。
起初,他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披着‘董卓’的皮,跟这些‘陌生人’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在董渭行礼喊父亲的时候,他的心中竟也有过一丝温情,那是一种很暖的感觉。
不过外孙牛奋在报上名字的时候,宁武还是忍不住的笑喷了,这尼玛的牛辅,绝对是个人才!
哪有给儿子取这样名字的老子?
不过牛辅却说,‘奋’是奋发向上之意,同时也要将自己视作牛粪,能够忍受被人踩在脚下,从而磨砺意志和心性。
经他这么一说,牛奋这个名字,顿时就高大上了许多。
在府上休息了几日,在此期间,宁武也没闲着,他和李儒、荀攸每天都在制定讨伐叛军的计划。不过兴许是见解的角度不同,就像数学题有时候会有多种算法,李儒和荀攸也因此经常会发生争执,吵得面红耳赤,宁武就只好从旁充当和事佬。
小司马偶尔也会掺和一两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虽然远不如李、荀二人的看得长远,但他毕竟年幼,还在成长,能有如此见识已然不凡,即便是自负韬略的李儒和荀攸,也皆是觉得,这小老弟是个可造之材。
韩遂撤军,肯定不会就此认怂,这家伙老谋深算,从夜袭陇西一事就能看出,步步筹谋,计划缜密,若非半道杀出吕布,郡城早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如今退居枹罕,显然是想汇聚更多的叛军势力,从而来和宁武抗衡。
宁武也在歇息小半月后,率军向枹罕出发。
大军在官道上浩浩荡荡前行,队伍里竖起董太师的大旗,不过此番领军的人物却是陇西副将张济,宁武本人并没在队伍行列之中,就连吕布也不见了踪影。
早在大军出发之前,宁武就已经动身,他只带了吕布和数十骑,往南边而去。
快马行上两三日,宁武渡河来到一处较大的羌人部落。
望见有汉人到来,部落里的羌人皆是全神戒备,有的甚至抄起了家伙,面露凶相的想要发起攻击。
也由此可见,汉羌关系极为恶劣。
“义父,这些蛮夷如此对待,实在无礼,请让孩儿上去教训他们一番!”
吕布眉头一挑,语气略显不悦。
汉人以外,吕布对其他外族,从来都是冠以‘蛮夷’之称。
宁武摆了摆手,示意吕布不可鲁莽,他看向那些手握兵器的羌人,保持安全距离,在马背上大声说道:“去告诉你们豪帅,就说陇西董仲颖前来拜会。”
简单交流之后,有人回去禀报。
“什么,你说董卓来了!”
部落最大的一间营帐里,一名身高九尺的羌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只见他快步出帐,走向部落外围,人还没到,豪爽大笑的声音倒是先传了出来。
“哈哈哈,董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这儿,快请快请!”
第七十一章 许多年前,我也是个热血青年
宁武在望见来人之后,也翻身下了马背,同样大笑上前,和那羌汉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拥抱过后,两人寒暄起来。
“越吾老哥,好久不见啊!”宁武脸上笑容灿烂。
“是好久没见了,少说也有三四年了吧,我还以为老弟你已经忘了我呢!”越吾回想一番后,口气颇为怨念。
“老哥说得哪里话,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走,咱们进去说话。”
来到大帐,越吾招呼宁武坐下,然后亲自去端来美酒好肉,十分的热情好客。
“义父,此人怎地如此好客?”
坐在宁武身旁的吕布颇为不解,小声询问起来。
汉人与羌人的战争间间断断持续了上百年,每次叛乱,都是以羌人为主力。按理来说,羌人应该极为仇视汉人才对,可如今见这老哥,怎么跟义父亲近得就像亲哥俩似的呢?
宁武笑着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羌人共有百余部,分为先零、烧当、卑湳、卑禾、婼、钟等等,每个部族人数不同,大者数万,小者几千。而且,此番叛乱,也不是所有羌人都参与其中。”
根据记忆,年轻时候的董卓武力爆表,臂力过人,常年身配两套弓箭,随时可以左右开弓,混迹于各种场子,挥斥方遒,无所畏惧。那时候的董卓是一个“义”字当头的热血青年,人生信条就俩字“仗义”。他经常跑到羌人的辖区内混个脸熟,凭借着堪比北惊出租车司机的口才赢得了众多豪强大佬的好感。
后来,董卓回乡耕种,羌人大佬们知道后,就去董家做客。
董卓当时家里穷啊,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但没关系,不是还有耕地的牛么?
于是,董卓杀掉耕牛作餐,招待众人。
在当时,民间私下杀死耕牛是重罪,情节严重者,是要砍头的。
董卓敢冒着生命危险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这一举动,令羌人大佬们感动得说不出话,回去以后,就凑了上千头各种牲畜送给董卓。
之后,这些人和董卓的关系就亲如兄弟一般。
越吾就是其中之一。
董卓也因此在西凉一带立住了脚跟。
后来羌人作乱,董卓以军司马的身份先后跟随张奂、皇甫嵩征讨,凭借着功勋,地位不断拔高,他收拢羌人,组建飞熊军,不断扩充麾下势力,大肆杀戮那些不服从管教的羌人,威震西凉。
总得来说,董卓栽树,宁武乘凉。
几杯酒下肚,性情直爽的越吾也不拐弯抹角,十分豪爽的问起宁武:“老弟来我这里,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有事你就开口,只要是老哥能帮的,铁定出力!”
相较于汉人的满腹算计,羌人大多头脑简单,但论性格,却是绝对的豪爽仗义。
提到这个,宁武默默放下酒碗,看向越吾淡淡说了声:“凉州叛乱,老哥应该知道吧?”
“这事我知道,但我参狼羌的族人,并未参与其中。”越吾点了点头,叛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就应该听到过风声。
宁武灌了口酒,故作惆怅的叹上一声:“实不相瞒,老弟我此次就是为这个事儿来的。”
越吾瞧见之后,以为宁武是人手不够,所以才前来借兵,也不犹豫,当即拍着胸膛表示:“如果老弟要打,我参狼羌愿意出兵相助。”
多么实在的人啊!
宁武心中甚至于有些小小感动。
但他此番前来,非是为了借兵攻打叛军,他与越吾说道:“羌人大多性情直率,之所以干出叛乱的事情,一是受了汉家官吏的盘剥压榨,二是受了韩遂等人的怂恿和挑拨。”
“我对羌族勇士素来敬重有加,如今他们这么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老弟我作为当朝太师,工作也很不好开展。”
宁武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态表情也是相当到位,最后他做出总结:“我呢,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坐下来谈嘛!”
用越吾的名义,把羌人有实力的部族大佬都叫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心平气和,重新选个话事人出来,平息干戈,也好少流些血。
这也是宁武此行的最终目的。
真要拼个你死我活,恐怕双方都得搭进不少的将士。
更何况,羌人这么猛的战斗力,要是把他们全部灭了,也实在可惜。用行动感化他们,替自己效命,岂不美哉?而且羌人耕地畜牧为生,汉人不擅养马,西凉大马多是出自羌人之手,把他们弄死了,今后谁替自己养马?
经过这些天和李儒、荀攸的探讨,宁武想的还是极为全面。
“老弟你果然胸怀宽广!”
越吾忍不住大赞了一声,能够不起刀兵就解决问题,他也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于是,在宁武的授意下,越吾写了几十封信,一方面是给叛军中的羌人豪帅,另一方面,也送给其他部族的羌人大佬。
随后,宁武一边吃酒,一边与越吾聊起叛军的情况。
然则由于越吾没有参与叛乱,所以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倒也听到过一些风声,说先零羌那边,出了个神威天将军,尤其厉害,好多强大的部族都被他打得归顺麾下。
神威天将军么?
宁武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这位神威天将军的底细,乃是马腾之子——马超。
根据史书记载,马腾的父亲马平在失官以后,娶羌女为妻,生下马腾,所以马腾身上有二分之一的羌人血脉,这也是马腾能够得到羌人拥戴的关键之一。
马超则是马腾的长子,据说是相貌非凡,虎头猿臂,骁勇善战。
宁武记得民间有个说法: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这个排名靠不靠谱暂且不论,但能够和壮年时期的张飞干上几百回合,并将曹老板打得割须弃袍,就足以证明,马超的确是个猛人。
可即便如此,宁武也根本不虚,天下第一都得叫我爸爸,小小西凉马儿,难道老子还搞不定你?
第七十二章 阳谋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宁武暂住在参狼羌的部落营地。
越吾则在听说吕布是宁武麾下最强猛将的时候,两眼放光,喝完酒后就拉着吕布出去比试。
结果嘛,自然不言而喻,被吕布掀翻,越吾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不吝赞赏之词,十分敬重。后来又和吕布扳手腕,拼力气,越吾输了一阵,又换其他人来,最后整个参狼羌的勇士一个接一个,全都败下阵来。
至此,参狼羌的男人们对吕布那叫一个大写的服气。
在羌族,强者不论到哪儿,都会受人尊敬。
喝酒的时候,豪爽的羌人们全去找了吕布敬酒,大有将他灌翻之意。
一些年轻的羌人女子则大胆的向吕布示爱,吕布哪顶得住这个,忍不住老脸一红,装醉倒地。
一时间,参狼羌的营地里气氛融洽,欢声不断。
枹罕县,叛军营地。
韩遂逃回这里之后,宋建不久也跟着到了。
面对计划失败的韩遂,宋建表示自己运气也不好,本来已经抓住了牛辅,结果一时大意,被这家伙蒙蔽,让他趁机逃了。
韩遂则说,其实宁武来了也好,等到他们这里兵马到齐,双方只需进行一次大的决战,就能决定未来凉州的真正主人。
大概是都知道了宁武率军前来的消息,枹罕一带的叛军势力越聚越多。
这一日,有书信送至枹罕。
参狼羌首领越吾差人送信来了。
几乎叛军所有的羌人豪帅都有收到,唯独马腾、韩遂、宋建三人没有。
但他们三人不是瞎子聋子,加上一些安插在羌人内部的细作,很快也听到了风声。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聚集在宋建的王宫里,商议对策。
宋建在枹罕称王,设置了百官,基础设施还是有一套的。不过规模大小和王宫装饰,倒是不敢恭维,别说洛阳城里占地三分之二的皇室宫殿,就是比宁武的太师府,也差了好多档次。
毕竟凉州很穷。
宫殿里,宋建身穿青绪深衣,坐在他的专属王座上,马腾和韩遂则分座下方左右,三人都沉着脸色,殿内氛围很是凝重。
“越吾这是什么意思?”
宋建最先开口,一双小眼睛里蕴藏着火气。
越吾邀请了所有羌人豪帅去他那里做客,说是要重新选个羌人首领,由选出的首领来统帅所有羌人,带着羌族发展壮大。
之前,韩、宋、马三人就是看羌人部落众多,且互不相容,所以才使用手段不断收拢羌人,使自己的势力变得庞大起来。可要真选出了羌人首领,那还要他们三个作甚?
即便是麾下的羌人豪帅选上了这个所谓的首领,他的势力一庞大,还会甘心臣服于你吗?
可如果让那些亲近汉人的羌族部落当上,那就更麻烦了。
此番叛乱说不定就会因此功亏一篑,烟消云散。
但如果下令,让麾下豪帅不准去,这显然也不大可能。
上百年来,羌族部落都从未有过统一,这个‘羌人首领’的头衔,对他们来说,就和汉人皇帝的性质一样,这些头脑简单的羌人豪帅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羌人大多没有纪律,即便是韩遂他们也只能收拢和利用,那些条条框框的律令,也根本约束不了他们。
明知这是陷阱,却不能阻止,此乃阳谋也!
叛乱之初,韩遂也向参狼羌发出过邀请,并且许以重利,只是被越吾给拒绝了。
如今搞这么一手,还真叫韩遂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越吾这个人,韩遂也或多或少的有过一些了解,性情豪爽直率,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
这种级别的谋划,不像是越吾能够想出来的。
所以在越吾的背后,肯定有高人在给他出谋划策。
韩遂还在思量,坐在对面的马腾在沉默稍许之后,缓缓开了口:“其实,我觉得这事儿,倒也并非什么坏事。”
宋建、韩遂闻言皆是不解,心想马腾也不是愚笨之人,怎会连这里面的诡诈也看不明白?
“此话可解?”
宋建当即问道。
马腾也不准备隐瞒这二位,认真说来:“我身上有二分之一的羌人血脉,羌人首领的位置,我完全可以一争。只要我能成功当选,利用这几十万羌人,再加上我们的兵力,人数将近百万,别说西凉,就是打到洛阳,也都不成问题!”
马腾的语气铿锵,充满雄心壮志,心中压抑的野心此刻正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要是没有野心,这会儿他可能还在老家种田卖柴。
只要能够统领所有羌人,马腾就足以在凉州这片土地上呼风唤雨,即使是让朝廷裂土封王,也都不在话下。
马腾说得笃定有声,宋、韩二人却没有马腾那般高兴,他两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戒备和忌惮。谁都不是傻子,你要是坐大了身份,还能有我两兄弟的立足之地么?
三人之所以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称兄道弟,除了有共同的利益目标外,最重要的还是势力均等。
可一旦马腾当上羌人首领,这种势力均等的局面就会被彻底打破。到时候,别说跟着马腾吃肉,马腾能不拿他俩熬汤喝,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所以,如果马腾真的当上了羌人首领,第一个要对付他的,未必会是朝廷,而是此刻就在殿内的另外两位合伙人。
“寿成兄,不是我要泼你冷水,羌人部落上百,有实力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你如何能保证从中脱颖而出?”韩遂饮了口酒,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马腾对此显然有所准备,认真分析起来:“羌人崇尚勇武,而我本人在羌人之中也有一定威望,长子马超,从伍至今,更是未尝一败,被很多羌民奉为‘神威天将军’。到时候再让两位和我手下的豪帅支持,首领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宋、韩二人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寿成兄果然想得周全,你既然要争,我们二人定当鼎力支持!”韩遂大笑说着,端起酒杯敬向马腾。
宋建也跟着点头。
之后,三人就此事又作了一番谈论。
宋建认为,参狼羌的营地有些远了,他们要是去了参狼羌,万一官军来袭怎么办?
马腾沉皱起眉头,此话不无道理。
韩遂则是哈哈一笑:“为什么非要去参狼羌,来枹罕不好么?”
或许,这也是他的机会。
第七十三章 入虎穴,能得虎子否?
收到叛军回信,已是来年开春。
也就是中平二年,公元191年。
凉州这边的气候依旧很冷,宁武坐在帐篷里搓着手,缩着脖子,嘴里呼出白气。
前方送来军报,张济所率的队伍已经抵达与枹罕相邻的白石县,请宁武做出下一步指示。
宁武写了回信,让张济就在那里驻扎,只要叛军不动,就先跟他们耗着。
“宁老弟,枹罕那边回信了。”
帐帘掀开,越吾高大的身影走进,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卷,放到宁武面前的桌案上。
宁武打开一看,羌人的文字他也认得,只是上面的内容,却叫人有些高兴不起来。
枹罕那边的羌人豪帅同意了推选首领的事宜,不过举行的地点,必须是在枹罕。
否则,他们就不答应。
好狡猾的家伙!
宁武摸了摸下巴,本来打算引蛇出洞,等到叛军豪帅来参狼羌时,就让张济端了他们老巢。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如果地点设在枹罕的话。
去,还是不去呢?
宁武眼眸微敛,他若是不去,光靠越吾和其他一些羌族豪帅,恐怕搞不定韩遂等人。
“义父,三思啊!”
知晓此事后,吕布从旁急声劝说起来。
枹罕那里已经聚集了大量叛军,宁武若是前往,一旦身份暴露,几十万叛军涌杀过来,即便吕布很猛,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人。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白给!
宁武知晓吕布担忧,不过老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只要计划得当,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半天过后,宁武做出了前往枹罕的决定。
不是以汉朝太师的身份,而是换上参狼羌的服饰,改头换面一番,以越吾手下的名义,随越吾一同动身前往。
翌日,骑上快马,一路向西。
花上十多天的功夫,便抵达了枹罕县的境内。
途中,兴许是为了行踪不被暴露,宁武并没有转道去南边的白石县,而是写信派人送给张济,告诉他,自己已经抵达枹罕。
白石县内。
汉军驻扎的城池里,看完这封书信的李儒脸色涨红,气得直拍桌子,大呼胡闹!
这也是司马懿等人头一次见到这位李军师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张将军,你即刻出兵枹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毫发无损的救回太师!”李儒当即将目光看向张济,发号施令起来。
张济对此感到无奈,不是他不想出兵,而是宁武在信上特意说了,没有他的示意,驻扎在白石县的军队不准擅自出动。
否则,以军法论处。
李儒见张济不动,眼神霎时冷下几分。
看完书信的荀攸则是认真分析了一波:“李军师,你是关心则乱。现在太师已经到了枹罕,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的前去,只会打草惊蛇,能不能救出太师难说,但肯定会让局势变得格外紧张,所以我认为,还是暂时的静观其变为好。”
“荀公达,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其实是巴不得太师死吧!”
像是被刺激到了神经,李儒回头剜了荀攸一眼,语气里充满杀意:“如今外戚和宦官的势力全部湮灭,太师若是死了,就该你们士族掌控天下了吧!”
荀攸没有作声,他的确这样想过,但至少不是现在。
“李军师,你冷静些,荀先生也是从大局考虑。小子以为,太师虽然脾性暴躁,但绝非是鲁莽之辈,他既然去到枹罕,就肯定有他的深意。更何况,还有吕将军跟在太师身边,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小司马见两位军事大佬有掐架的可能,赶紧将荀攸往后拉了拉,然后站在李儒面前,认真说起自己的看法。
李儒其实也知道这些,但他就是忍不住的担心。
至少,太师应该把自己带在身边,也好有个出谋划策的对象。
他苦心经营了整整十年,才得来今日之局面。如果宁武死在枹罕,十年心血付诸东流不说,他一生的所学和抱负,也将永远无法实现。别的事情可以有意外,但宁武的生命不行,绝不能有半分差池。
李儒的性情就是这般偏执。
换句话说,宁武就是他此生的希望。
此时的宁武还不知道白石县里已经因为自己吵了一通,他跟在越吾身后,走进枹罕县城。
城池里,几乎清一色的全是羌人,汉人所占比例极少。
见到越吾到来,一些羌人豪帅主动过来打起招呼,寒暄一番。
越吾在羌族之中,颇有威望,很多羌人对他也是格外敬重。加上参狼羌的战斗力不弱,一般的部族都不愿去轻易招惹。
有朋友,自然就有敌人。
一些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家伙,在见到越吾后,阴阳怪气,远远的嗤夷一声:瞧,越吾这憨货也来了!
要不是宁武拉着,以越吾的脾气,当场就能扔一张飞凳过去,砸他个头破血流。
羌人中,也有不少宁武熟悉的面孔,都是过去认识和结交过的羌人大佬。
只不过物是人非,不少人都加入了叛军队伍。
在枹罕城里休息数日后,一些较远地区的羌族豪帅也陆陆续续到了。
期间,韩遂来过一次,他在与越吾闲聊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打探了一番幕后主使。
越吾也没多想,告诉韩遂:前些时日,宁武来了参狼羌一趟,说是要让羌族统一壮大。越吾觉得意见可行,就写信告诸其他部族,只是后来听说要在枹罕举行,宁武就变得十分失落,然后充满遗憾的告辞离开,至于去了哪里,越吾说自己也不清楚。
果然!
听完越吾的诉说,韩遂眼神一亮,看来自己猜得没错,宁武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袭击枹罕的计划。只不过计划败露,所以才不得不打道回府。
至于越吾么,估计也是被宁武给骗了。
想到这里,韩遂放下心来,打消了心头疑虑。
他根本不会想到,宁武其实就住在房间隔壁。
韩遂走后,越吾与宁武说起这事。
听完,宁武忍不住笑了起来:“韩遂啊韩遂,饶是你丫精如鬼,今天也喝了老子洗脚水!”
第七十四章 选举
各部族的羌帅到齐,接下来就是推出首领人选。
听越吾说,此番前来议事的羌族,拢共有五十三部,全都是上万人的大部族。
二月二十七,枹罕城里的羌人出城祭拜山神,也称祭山会。
这是羌族最为重要的两个节日之一。
还有一个,就是羌历年,时间是在九月。
羌人祖先以牧羊为主要生活来源,也以羊为图腾。所以羌人的脖子上大都系有羊毛绳,以表示与羊同体。后来,羌人从“逐水草而居”,到“依山居之,垒石为室”,渐渐稳定下来,发展畜牧业的同时,也大兴农业,就有了祭山会。通过祭祀山神,希望神灵能够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在此期间,所有羌人皆是禁止上山砍柴、割草、挖苗、狩措等。
宁武走在越吾身旁,听这位羌族老哥讲着羌人的传统文化。
祭祀的程序极为繁琐,等祭拜完山神回到枹罕县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
城外草坪上,搭起一座高台,上面插有羌族的神羊图腾,五十三部羌族豪帅围坐高台四周,他们身前的桌子上,盛放有酒肉瓜果。
“诸位,今日我等聚集于此,相信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没错,就是为了推选出一名真正的首领,带领我们羌族走向更美好的明天。”负责主持的是一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羌人,身材有些矮胖,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总是笑嘻嘻的。
参狼羌的位置划分在台子左侧,宁武自然也在这里,他目光掠了一眼四周不同部落的豪帅们,个个摩拳擦掌。还真有点武侠小说里开英雄大会,推选武林盟主的意思。
“别啰嗦了,该怎么选,就直接说吧!本帅已经等不及了!”
右侧一名脾气暴躁的汉子直接起身吼了一嗓子。
“这是罕羌的豪帅,名叫兀铸,也是一个好斗的家伙!”
宁武不认识,越吾便充当起了解说员的身份。
其他的羌族豪帅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也跟着起哄:“对对对,别整那些没用的,赶紧开始吧!”
台上的胖羌人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笑容:“既然大伙儿不愿听我啰嗦,那么,愿意担当此任者,现在就可以站到台上来,由其他人进行公平公正的选举。”
话音落地,便是一阵起身的响动。
宁武环顾了一眼四周,好家伙,起码上去大半。
“老弟,你在这里稍坐,我先上去了。”
越吾也站起身来,与宁武说上一声。
宁武微微点头。
宽大的台面上,此刻人头耸动,竞争首领者,多达三十八人。
“马腾,你这家伙不是汉人么,怎么也在这里!”
兀铸认出马腾之后,将嗓门儿提得很高。
马腾对此早有应对:“我母亲为羌女,我身体里流着羌人的血,怎就不算羌人?”
但他此刻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因为他发现自己被韩遂和宋建给阴了。之前喝酒的那会儿,两人明明说好会全力支持自己,这会儿居然也派他们的人上来竞选,这不是明摆了是想跟自己争么!
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既然你二人不讲信用,那我就跟你们争到底了!
马腾心中恨恨说着,没有你们支持,这首领的位置,我也一样能够夺下!
确定没有人再上台后,胖羌人按照流程继续往下走,请竞争的各路豪帅依次发表宣言,讲述一下,当上首领之后,将会如何壮大羌族。
“我先来!”
兀铸把袖子一撸,站到最前面来,大声说着:“如果我当上首领,大家跟着我,肯定能吃香喝辣,每年所得的土地和牛羊数不胜数……”
台上的兀铸唾沫横飞,台下的宁武暗自摇头。
这种发言听起来的确让人心生憧憬,但能够实现的概率不大,和画大饼是一个道理。
兀铸之后,其他豪帅依次进行发言,内容大抵都差不多,无非是一个字:抢。
抢谁呢?
自然是地域更为广阔的汉人。
就连马腾,也同样没有例外。在他看来,只有用利益拴住这些羌人,才能让他们更好的替自己卖命。
等到越吾发言时,这个平日里豪迈直爽的汉子,先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深地呼吸,然后才睁开眼,看着下方的一众羌人,神色极为认真:“说实话,我不想打仗。”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面个个整得热血沸腾,怎么到越吾这里,画风就变了?
越吾无视众人惊愕,接着说道:“羌族男儿勇猛,但我们更憧憬和平。如果能有安定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我相信,大多人都不会选择叛乱……”
然则话还没有说完,一些平日里敌视参狼羌的豪帅部族就开始带起节奏,直接叫嚣怒骂:“越吾,你这懦夫,滚下去吧!”
“滚下去!滚下去!”
不少人跟着起哄,嘲讽越吾胆小。
越吾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待到众人愤怒的声音小了些后,他又接着说道:“前段时间,大汉的太师来我参狼羌部落做客,相信在座的不少人也应该都认识,就是当年的董卓老弟。他说,羌族叛乱,过错不在羌民,而是汉官压榨过甚,羌人生活不好,造反叛乱也就顺势而来。”
“只要羌人不再作乱,他保证能够让我们人人有衣穿,有饭吃!”
“他如今贵为大汉朝的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没变,还像当年一样。我们吃饭在一张桌子,睡觉也在一张床上,他仍旧是拿我越吾当兄弟的!”
“所以,我参狼羌率先在这里表态,愿意和大汉朝廷议和!”
越吾在台上说得很是大声,他也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果不其然,不少羌族豪帅当场翻脸,皆是叱骂起来:“越吾,亏你还是参狼羌的部落首领,真给我们羌族丢脸,居然下贱到去做汉人走狗!”
听着众人怒骂,越吾眼眸赤红,咬着牙齿,双手死死握住拳头,手臂青筋暴起。
最后,他强憋火气,在一片骂声中,走下台去,表示自己弃权。
回到座位上,宁武拍了拍越吾肩膀,越吾回过头来,宁武的神色则是显得有些愧疚,道了声:“可真难为你了,越吾老哥!”
第七十五章 表面兄弟
台上的选举很快有了结果,马腾力压诸多豪帅,获胜而出。
按理来说,羌人首领的职位,就该由他担任。
然则,下方却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以兀铸为首。
“耍嘴皮子是汉人才搞的玩意儿,我们羌族勇士就该以实力说话!马腾你有这实力吗!”兀铸大声说着,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马腾心里也清楚,演讲不过是走个过场。能靠嘴皮子拉拢的羌人豪帅,大多都已经在他或者宋建、韩遂麾下,而兀铸、越吾等实力强大的部族首领,只有打败他们,这些人才会臣服。
“兀铸,那你想怎样?”
马腾沉声问道。
兀铸也不客气,当即说道:“老规矩,夺旗!”
所谓夺旗,即是在擂台中央,插上神羊图腾的旗帜,然后各部族遣勇士相争,谁能将旗帜拔出,并且带回自己所在的领域,就算获胜。
“我同意!”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了不少豪帅的附和同意。
马腾倒也不怵,应了下来:“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夺旗分高下!只是此番若是输了,尔等莫要再向方才那般,耍混不认。”
“谁要是输了不认账,就是狗娘养的,将来不得好死!”
兀铸竖起三指,当众发誓,其他羌族豪帅无奈,也只好跟着立誓。
之后,有四名羌汉抬着大旗,将旗帜插到擂台中央,周围的豪帅们见状,也都各自向后退开,给中间腾出很大一片空地。
规矩和往常一样,每部族出二十名勇士,不准使用兵器,不得伤人性命。
在场诸人皆是没有异议,于是各自回到营地,挑选勇士。
马腾的营帐里,经过他严格选拔,筛选出十八名身形威猛的羌汉,还有两人,却是汉家少年。
“孟起,此番夺旗干系重大,你莫要让为父失望!”
马腾看着近前的少年,拍了怕他肩膀,语气格外郑重。
少年正是马超,也是羌人口中的‘神威天将军’,他自幼习武,一身本领早已超过马腾,
眉宇间英气十足,回答得掷地有声:“父亲勿忧,以孩儿的本事,兀铸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还有令明相助,必是手到擒来!”
说完,马超看了旁边的年长少年一眼。
那少年也向马腾抱了个拳,笃声说道:“请主公放心,我们必会夺下大旗!”
听到这话,马腾笑了起来,似是胜券在握。
韩遂虽然不能参赛,却也没有闲着。
他去到宋建的营帐,脸上露出笑容,实则不怀好意的说了起来:“宋王,不出意外的话,此番获胜者,应该会是咱们的马腾兄弟,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真的值得高兴吗?”
宋建饮了口酒,面沉如水,小眼珠里透着寒光,反问了韩遂一声。他又不是傻子,马腾一旦成了羌人首领,麾下实力大涨,今后早晚会骑在自个儿头上,吞并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来宋王是不愿看到马腾当上羌人首领,恰好,我也不愿看到。”
韩遂收起了试探,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宋建放下酒杯,懒得兜绕圈子,他可不相信韩遂是跑来找他闲谈唠嗑。
三人之中,最有心机的就是眼前这位。
“法子倒是有,就是看宋王有没有这胆量了。”韩遂笑上一声。
宋建看了过来,声音很冷:“说!”
见宋建上钩,韩遂说起了计划。
“据我所知,此番赶来的羌人豪帅,随行并未带多少人马,待会儿夺旗,他们的注意力也肯定在夺旗上面。枹罕这里是宋王的地盘,您只需要把军队开调过来,围住这里,干掉这些羌人豪帅,就一切搞定。”
这些豪帅要是凉了,马腾即便夺旗成功,也成了光杆司令。
法子倒是不错,而且也是一个团灭其他部族的大好机会。但宋建仍旧有所犹豫,他与韩遂说道:“既然马腾想当首领,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我们把这些羌人首领干掉。”
韩遂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而放下酒杯,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所以,我们连他也一块儿做了!”
听到这话,宋建霎时心头一惊。
马腾的兵马可不少,足足五万多人,就驻在枹罕城北。快的话,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就能抵达这里。
宋建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马腾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宋王放心,马腾的部队由我来负责牵制。你只管放开手,干掉这里的人就行了,事后,马腾的兵力,我们二一添作五,分了如何?”韩遂继续蛊惑起来。
同时,也说起后续计划,将这些羌人豪帅杀光以后,就把这事嫁祸给朝廷,挑唆那些部族的羌人,利用羌人仇恨,一举拿下凉州!
到时候,凉州送给宋建,韩遂则继续打关中。
面对韩遂的不断勾引,宋建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狠狠一拍大腿,他娘的,干了!
胆子不大,赢不了钱!
少个合伙人对宋建来说,影响不大。
与宋建约定好后,韩遂回到自个儿营地,此时距离夺旗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他派人将义子阎行唤到自己帐内。
阎行入帐先向韩遂抱了个拳,然后问道:“义父,你找我?”
韩遂点了点头,招呼阎行过来坐下,很是和善的与他吩咐起来:“我已经和烧当羌的豪帅说好,等会儿派你去加入他的阵营,帮助他夺取大旗。”
阎行‘嗯’上一声,表示没有异议。
随后,韩遂又从案桌底下取出一包布团,将其展开,里面是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
“这是?”
阎行有些不解。
“这把匕首你且藏好,小心些,上面淬有剧毒,一旦刺破皮肤,则必死无疑!”
韩遂轻轻握住匕柄,将其递给阎行,发下命令:“等会儿夺旗的时候,你找准机会,杀死马超!”
只要这个神威天将军一死,马腾也就那样。
阎行默默点头,接过匕首,藏于左手腕下。
第七十六章 当爸爸的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阎行走后,韩遂又叫来了梁兴和成宜等人。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事关今后大计。”韩遂沉着脸庞,带有一片凝重之色。
梁兴等人见状,平日里很少见到韩遂有这种深沉表情,看来事情颇大,遂拱手说道:“请主公示下。”
几人皆是心腹,韩遂也不藏掖,直白说了起来:“我和宋建已经约好,等会儿羌族夺旗,他会派手下的军队进行剿杀。在此之前,你们去把我们的兵马调离这里。一旦这边杀起来,动静肯定不小,马腾的军队驻在北城,听到动静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主公是要我们去拖住马腾的军队。”梁兴试探性的问道。
与宋建所说的计划的确如此,但韩遂此刻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必进行牵制,放马腾的军队过去,就让他们狗咬狗。关键时刻,我们再出手,将他们一举拿下!”
梁兴等人听完这话,一个个皆是目露兴奋,如果真能吞掉宋建和马腾的势力,那今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主公高瞻远瞩,我等不及!”众将抱拳,对自家主公佩服无比。
“对了,白石县那边的官军有动静没有?”韩遂问道。
梁兴摇头,回答没有。
看来,官军估计是在等他们的太师到来。
如此,韩遂也就彻底放心了。
等他兼并了马腾和宋建的势力,就有足够的实力去和朝廷抗衡。
再利用几十万羌人的仇恨,拿下凉州,不过易如反掌。但他的野心并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凉州,而是关中,是司隶,乃至整个中原大地!
他要告诉天下人,当年董卓能够从西凉起家,一路杀到洛阳,坐上当今太师的位置,我韩遂,也一样可以!
参狼羌的营地。
宁武趁着这会儿各族选拔人手的时机,在帐内写好书信,令人传去白石县,让张济即刻率军前来。
各部族豪帅的精力全都放在夺旗上面,只有宁武手下的人注意到,韩遂的兵马撤走很多,宋建的军队正逐渐向这边靠拢。
马腾的军队,则暂时没有动静。
这几兄弟,想搞事情啊!
“董老弟,我可以进来吗?”
越吾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宁武使了个眼色,站在门口的吕布当即将帐帘掀开。
越吾没有参与夺旗的意思,毕竟之前的发言,把各族豪帅差不多都得罪光了。更何况,此番前来,他也只带了四五十人,其中大半还是宁武的手下。
“越吾老哥,有什么事吗?”
看着进帐的越吾,宁武询问起来。
“老弟,有几个人想要见你,不知道方不方便。”越吾试探性的问道,如果宁武不愿,他现在就去把那些人打发离开。
宁武略作思忖,便点了点头,说了声:“让他们进来。”
越吾都这么说了,这个面子肯定还是要给。
不久,从帐外走进几名大汉,观他们装束,皆是羌人豪帅。
越吾之前演讲的那番话,遭到很多豪帅的奚落和讥讽,但也有些人听进了心坎儿里。
譬如,这几位就是。
他们本来是找越吾商量,看越吾能不能从中牵线搭桥,等以后宁武率大军来征伐时,他们也好作为内应,将功补过。
几人态度真诚,越吾做不了这个决定,所以才来找的宁武。
“董公,真的是您!”
见到端坐帐内的宁武后,几位豪帅语气惊喜,动作虽然拘谨,眼神却很是激动。
“诸位,好久不见了。”
宁武笑了笑,在这几人中,有些他也认得,年轻的时候,大家还都是好兄弟相称,可能后来因为生活所迫,他们才选择了各自的去路。
接着,他又问道:“此番来见,诸位是想抓我去见韩遂,还是宋建?”
几人连忙摇头,直道不敢。
“董公,请您看在我故去阿爸的情谊上,救救我们吧!”
几人之中,最为年轻的一名羌帅将手臂放在胸前,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此刻却愁眉苦脸,他将身躯躬得很低,语气里带有哀求。
“你是……”
宁武翻了翻记忆,显然记不得这个年轻羌帅了。
“这是依赖羌纯汗的儿子,名叫纯予,他小的时候,你还教他射过箭呢!”越吾从旁介绍起来。
“原来是纯汗的儿子,现在都这么大了。”
经越吾一提醒,宁武也就有了几分印象,他看向几人,很平淡的说道:“有什么苦楚,就说出来吧。”
几人便开始向宁武大吐苦水。
这些年与汉廷的战争,各部族的子民已经死伤够多。
韩遂等人的势力越打越大,各部族的族人却是越来越少。
再打下去,早晚会是族灭的下场。
很多羌人都不想打仗了。
可如果不打仗,凉州环境又不安定的话,他们的生活就会没有保障。毕竟比起老老实实的种田放羊,抢掠所得的收益,实在是快太多了。
今天听到越吾说,宁武有办法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他们也愿意归顺,甚至充当眼线。
“既不想厮杀,尔等为何不脱离叛军,反倒继续跟着韩遂这些人,为虎作伥!”听到羌帅们的苦楚,吕布丝毫没有要可怜的意思,哼哧一声,语气满是鄙夷。
“不是我们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掉。”
一名老羌帅叹息连连,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带有苦涩:“这位将军有所不知,实际上,韩遂、宋建等人已经控制了我们的部落,且心狠手辣,我们要是不屈从,他肯定会杀光我们!”
之前,就有过这种例子。
宁武此刻大概也明白了。
韩遂弱小的时候,是替羌人服务,把这些羌族豪帅当爸爸一样的供奉,后来渐渐强大起来,手下兵强马壮,这些豪帅在他眼里,也就成了随手可仍的工具。
现在,一些豪帅不想当工具人了。但他们已经拿韩遂没有办法,所以就想指望宁武,来替他们做主。
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宁武心里吐槽一声,但对于主动投诚的几人,他还是抱以爸爸的宽容态度,询问起来:“你们的兵马加在一起,大概有多少?”
几人合计一番,给出答案:“差不多六千左右。”
兵马不算很多,也总比没有的要好。
宁武招了招手,等到几人躬身上前,才与他们说了起来:“恰好,我也有个计划,需要尔等相助。”
第七十七章 他怎么这么猛啊!
时间来到戌时初刻。
夜幕降临之后,天上高挂起一轮明月,银白色的光辉洒落,为大地披上一层淡淡素装。
枹罕城外,气氛十分热闹。
参赛部族的勇士皆已准备就绪,豪帅们有的亲自登场,有的作壁上观,望向中间的那杆神羊大旗,皆是目露渴望。
夺旗之前,兀铸瞅见了距他不远的纯予,见纯予也要参赛,兀铸忍不住讥讽起来:“哟,这不是依赖羌的小家伙吗?怎么,你也要参赛?待会儿叔叔我可不会让着你哦!”
接着,便是一阵狂笑。
纯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攥紧拳头,恨不得立马上前揍这家伙一顿,但好在理智遏制了这股念头,他冷哼一声:“兀铸,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另一边,马腾也叮嘱起了自己的儿子:“孟起,小心些!”
相较于父亲的紧张,马超倒十分淡定,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孩儿晓得。”
一声锣响之后,夺旗正式开始。
参赛的各个部族在听到锣声以后,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一时间,全都迈开双腿急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边界直冲中央擂台。
周围羌人们的呐喊助威声,震耳发聩。
本该安静祥和的夜晚,却在此刻,沸腾到了极点。
然则在这些夺旗的队伍之中,也有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们甚至都没有跑,很淡定的向前方迈步行进。
一支是以马超为代表的先零羌。
一支是阎行所在的烧当羌。
最后一支,则是纯予的依赖羌。
马超的想法很简单,谁从擂台中央拔出旗帜,他就从谁手里,抢夺过来。
毕竟夺旗的规矩,是要将旗帜插回到自个儿所在部族的位置,才能算赢。所以,与其现在去争夺大旗,倒不如等别人拔取之后,自己再去夺来,也好省下一番功夫。
烧当羌的位置在先零羌的对面,混在队伍里的阎行瞥向马超,对他来说,夺不夺旗无所谓,杀死马超才是关键。
纯予的目光则落在身旁的高大男人身上,这是宁武借给他的强将,据说很猛。
此时,已经有人冲到了擂台中间,是黄牛羌的一名勇士,他奔跑速度极快,远远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乃超,干得漂亮,快去拔旗!”
黄牛羌的豪帅见状,脸色狂喜,从位置上豁然而起,激动的大吼起来。
名叫‘乃超’的羌族青年也不犹豫,跳上擂台之后,双手就去拔旗。
熟料,尽管他使出吃奶力气,那杆大旗也纹丝不动。
旗帜很沉不说,旗杆下面也被固定住了,一个人根本拔不起来。
时间就是金钱。
乃超拔旗所浪费的时间,已经有第二个人冲上了擂台,他趁着乃超拔旗,当即从侧面飞起一脚,将乃超踹得老远,在地上滚了几滚。
“这大旗,是我沈氐羌的了!”
汉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从正面一个飞冲肩顶翻在地。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擂台。
几百号人拳脚相加,混战在一起,怒吼声厮打声混杂,场面尤为壮观。
从口鼻里飞洒出鲜血,擂台中间咆哮怒吼,无一不刺激着人的感官,外围观战的各部族羌人脸上更加兴奋起来,挥动起拳头,跟着大吼:打!打!打!
轮到兀铸登场时,他一把扯下上半身披着的皮裘,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见到擂台上边乱成一团,兀铸嘴角挑起一抹鄙夷的弧度,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十九名小弟,脚尖往地面轻轻一点,吩咐起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把旗帜扔下来!”
“是,羌帅!”
十九名小弟目露崇拜,齐声应下。
“兀铸这家伙要干什么?他该不会是想一个人上去夺旗吧!”
一名羌人豪帅很是吃惊的说着。
“这家伙绝对疯了!”
“他本来就是条疯狗,就连韩遂他们,都不愿去招惹这个家伙!”
说起兀铸的事迹,不少豪帅就此展开讨论。
这些话,兀铸这会儿自然是听不见的。
擂台上人满为患水泄不通,别说挤人上去,就是站住脚跟,都是件很难的事情。
他活络了两下肩膀,又将手臂舒展,继而身躯前倾压低,作出猛兽捕食的动作,踩在地面的脚跟微微抬起,脚尖一垫,陡然咆哮了一声:吼啊!
整个人宛如狂风一般向前席卷过去。
不少人当场被兀铸撞飞。
这还不算,兀铸双手也没停下,抓住前面人的后背就往外扔,好似收割机般,若是有人反抗,他就直接一拳砸到脸上,一拳一个小朋友,被他扔出去的,基本上就是昏厥的结局,短时间内根本醒不过来,更别说爬起来继续作战了。
“好强!”
兀铸凭一己之力,不断向前推进,看得观众席上的一众豪帅惊叹十足,同时也为自家上台夺旗的儿郎赶到担忧。
很快,擂台上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强行开团的兀铸,不少拳头都向他招呼了过去。可兀铸根本没在怕的,一双铁臂左右格挡,偶尔有些没挡住的拳头落在身上,就像挠痒痒一般,连基本防御都攻破不了。
反倒是兀铸的拳头砸下,就立马会有人应拳而倒。
渐渐地,挡住通往擂台中间的人数越来越少。
这些别族的羌人勇士看向兀铸的眼神,皆是充满忌惮和畏惧,只觉头皮发麻。
输出高,又抗揍。
这怎么顶?
兀铸就这样一路杀到插旗的中央,尽管时间过去许久,可至今仍旧没有人能将旗帜拔出。
兀铸便双手握住旗杆,使了使劲,旗帜仍旧未动。
于是,他眉目一沉,作倒拔之状,力灌双臂,猛然大吼:“起!”
轰!
伴随着这一声‘起’字,擂台中央的地板竟被他生生扯烂出一个大窟窿,黏在旗杆底部的沉铁,也因此坠落下去。
拔起之后,旗帜顿时轻了很多。
兀铸直接举起一个抛投,将神羊大旗扔到了自家小弟面前。
擂台上的人想要下去抢夺,可兀铸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回头,吓得他们又赶紧退后起来。
“哈哈哈……”
见到众人怂了,兀铸忍不住放声大笑,气焰嚣张无比。
第七十八章 正义的背刺
兀铸从擂台跳下,一众小弟扛着大旗,就往自家所在的位置走去,神色趾高气扬。
擂台上各部族的勇士也都跟在后面,伺机而动,显然都还没有死心。
只要没宣布胜负,他们就仍然还有机会。
“把神羊旗留下!”
从旁赶来的先零羌截住了兀铸,为首的马超低喝一声。
兀铸顿下脚步,他见拦路的是个英气不凡的少年,先零羌这些人又都跟在身后,便猜到了马超身份,直问起来:“小子,你就是别人口中的神威天将军了吧?”
“既然知我威名,还不老实将旗帜放下!”马超瞅了眼这个身材魁梧的罕羌豪帅,微微挑眉。
兀铸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没将马超放在眼里,言语间满是讥讽:“看来先零羌真的是没人了,居然要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来撑场面,简直可笑!”
身后的一众罕羌小弟也都跟着哄笑起来,有的还叫嚣着让马超回家喝奶。
心高气傲的马超如何能忍,面色一沉,当即箭步前冲,对着兀铸就是一拳轰出。
兀铸对此早有防范,在马超挥拳时,他的大手掌也扑楞出去,一把抓住了砸来拳头,结结实实的握住在掌心。
“小子,你就这点儿本事么?”
兀铸嗤夷一声。
马超见状,暗道一声这厮果然有些本事,右臂使劲,将拳头从兀铸手里抽出,脚下轻踩,借力从地面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踢出一记漂亮且凌厉的鞭腿。
兀铸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能够挣脱自己的手掌,见到马超腾空右腿踢来,他下意识的竖臂一挡,结果这一腿的力道显然有些超乎预料,将兀铸的手臂一同踢到了脸上,整个人也向旁边踉跄了两步。
“好!”
观众席处的马腾忍不住喝彩一声,只要打败兀铸,这神羊旗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小鬼,你惹怒我了!”
吃了个小亏的兀铸眼眸泛红,怒声大吼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被一个小鬼给教训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令明,我来对付这家伙,你带人去把大旗抢来!”
马超同身后的庞德说上一声,后者点头应下,说了声小心,便带人冲向大旗。
很快,兀铸和马超斗在了一起。
两人拳脚相加,打得有来有回。
此时的马超年仅十六,尚处于成长阶段,力道虽不如兀铸,但也不弱,更何况他反应速度极快,兀铸想要伤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兀铸被马超拖住,那些从擂台上下来的各部族勇士见状,皆是神色兴奋,这不正是夺旗的大好时机么?
于是,众人立马冲了过去,罕羌护旗帜的十九人,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围殴的对象。他们虽然勇猛,但也架不住人多,被围在中间群殴,很快,那杆神羊旗便易主于他人之手。
眼见大旗旁落,兀铸心里着急万分,他想要摆脱马超,去重新夺回旗帜,可马超哪会让他如愿。兀铸想走,马超就攻,不给他任何脱身的机会。
乱战之中,庞德夺得了大旗。
就在他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时,一只大手,从旁抓住了旗杆。
庞德下意识的挥拳,却被那人的左臂轻轻荡开,然后一掌印在胸口,将庞德向后推得老远,旗帜也就此从手掌脱离,沦为那人之手。
庞德急退数步后,稳住身形,他向前方看去,那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样貌有些模糊,在周围摇曳的火光下,忽明忽暗。
“旗帜在他手里,冲啊!”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那些个羌族勇士全都朝旗帜这里奔了过来。
吕布见状,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将大旗往身旁一插,对着第一个冲到面前的羌人就是一拳砸到脸上,那名中奖的羌人吃下这一拳头,身体不受控制的在空中急速旋转了七百二十度,然后重重摔落地面,登时昏迷不醒,差点就当场暴毙。
第一个人的倒下,并没有恐惧到后面想要夺旗的羌人,但当第二三四五六七个被吕布打飞出去时,这些人从骨子里感到发毛,也感到了害怕。
这家伙,好像比兀铸还猛!
“怎么,没人上了么?”
瞅见一众羌人下意识的后退,与自己保持起了安全距离,吕布脸上的表情有些意犹未尽,他活络了两个臂膀,不断示意这些羌人继续过来抢夺。
这种赤手空拳的搏斗,有时候,也格外有些意思。
“这家伙是谁!”
凭空冒出个这么厉害的家伙,马腾和其他一些观战的羌人豪帅皆是目露疑惑。
“好像是依赖羌纯予的人。”有人从旁说道。
依赖羌?
这不是韩遂的麾下么?
马腾眉头深深皱起,之前,他可没听说过韩遂手下有这么勇猛的人物!
韩遂这么搞,摆明是宁愿手下坐大,也不愿让我当上羌人首领,这家伙,当真可恶!
马腾心中暗骂一声,此时他只希望儿子能早点搞定兀铸,然后去将大旗重新夺回。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一整晚都没见到韩遂和宋建两人,他们搞什么去了?
马腾心里的疑云也越来越多。
此时的场地上,吕布面对一众羌人的包围,显得鹤立鸡群,马超仍旧在和兀铸缠斗。
阎行从不起眼的位置悄悄绕了过去,马超精力放在兀铸身上,显然没注意到不断靠近的阎行。
潜到马超身后五步左右的位置,阎行脚下陡然发力,猛地一个箭步冲锋,从腕甲下掏出淬毒的匕首,直接攻向马超后背,想要来个正义背刺。
“小心!”
出言提醒的人是兀铸。
马超看不见后面的阎行,但站在对面的兀铸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虽然狂傲,但从不屑于这种偷袭手段,所以在见到阎行出手偷袭的时候,他还是大声提醒起了马超。
听得兀铸这一嗓子,马超也察觉到了危险,身躯迅速向旁边一闪,及时避开了背刺的匕首。
阎行一击未中,却并不打算收手,反手朝着马超又是一划。
只差一丝,就能割破马超的咽喉。
第七十九章 想活命,就跟我走
躲过杀招,马超目光冷冷的盯在阎行身上。
“为什么?”
他问了一声。
马超想不明白,父亲和韩遂是盟友,平日里见到韩遂,他也是称呼一声‘叔父’,阎行则是韩遂的义子,照理来说,实在没理由会对自己下手。
但阎行不仅发起了偷袭,而且招招致命。
“阎行,你怎敢动刀!”
马腾见状,在位置上起身大声质问起来。这已经违背了夺旗的规矩,等会儿他一定要找韩遂问问,是怎么教的儿子。
阎行也不答话,既然偷袭败露,他懒得再作掩藏,直接动手,攻向马超。
马超见状,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等着挨捅,左右闪避,试图夺下阎行手里的匕首。
而兀铸呢,见到马超和阎行掐架,也不掺和,方向一转,径直朝大旗所在的位置跑去,他的目的始终都是夺旗。
扒拉开挡道的羌人,兀铸来到吕布面前,他见吕布身形高大,却也不怵,伸手就去抢夺旗帜。
吕布余光瞥见,当即侧身一拳挥出。
兀铸像方才一样伸手去抓,可当他就要触到吕布拳头时,却出乎意料的抓了个空,他愣了一下,眼神中带有些许惊愕,居然是道残影。
砰!
沙包大的拳头落在脸上,将兀铸揍得向旁偏倒几步。但他并未就此倒下,稳住身形之后,又重新直起身躯,只是旁人都看得出来,兀铸的嘴角已经溢出血迹,显然是吃了大亏。
真疼啊!
兀铸故作没事人的样子,向旁边吐了口血沫,嚼动几下口腔,望向吕布的眼神里,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
见兀铸居然还能站起身来,吕布不由赞了一声:“你的抗揍能力,倒是不弱!”
“少说大话了,吃我一拳!”
感觉受到轻视的兀铸哪肯甘心,低吼一声过后,猛地冲向吕布,右手凝握的铁拳,狠狠向吕布挥去。
吕布不闪不避,在兀铸冲到近前时,抬腿就是一脚,不偏不倚的正中兀铸腹部。
嘭!
兀铸的铁拳还没击中吕布,自个儿的身躯倒像炮弹一样倒飞出去,落在两三丈外的地面。
他张嘴‘哇’的一下,吐出大片苦水,左手捂着剧痛无比的腹部,膝盖跪倒在地上,以右手撑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那些个场中的羌人见到如此情景,内心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惊骇来形容。
这么猛的兀铸都扛不住吕布的伤害,那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打个锤子!
几乎在这瞬间,所有人都放弃了上去抢夺的念头。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丁点儿胜算。
兀铸抬头看向那边的吕布,目光恨恨,要不是方才冲擂,又和马家小鬼纠缠太久,耗费大量体力,他怎么可能被这家伙轻松击倒。
至少,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见无人再敢过来,吕布觉得没了意思,提起旗帜就往依赖羌的位置走去。
此时,外围忽地噪声大动,上万匹战马奔腾,朝着这里碾压过来。
“杀!”
马背上的骑卒面目狰狞,手里挥动起兵器,对着这里毫无防备的羌人就是一阵乱杀,鲜血四溅。
阎行等人见状,赶紧在手上缠裹起青色布巾,这也是宋建和韩遂事先约定好的信号,表示是自己人的意思。
“你们是哪个麾下,想干什么!”
骑兵冲进场中,被蒙在鼓里的马腾仍旧啥也不知,对着那些骑卒很是愤怒的大声质问。
然而,根本没人鸟他。
不少人在望见马腾后,发狂的催马冲杀过来,显然是要取马腾性命。
马腾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他还是知道保命的道理,不管怎样,先逃离这里再说。
“我儿,快随为父突围!”
马腾一边拔剑厮杀,一边大喊起来。
马超听到父亲的喊声,只好弃了阎行,冲去保护马腾安危。
阎行见状,也不继续追击,带着他的人向外围迅速撤离。
一时间,枹罕城外战马嘶鸣,兵器交接不断,声音分外嘈杂。
正如韩遂所言,羌帅们此行所带的随行人数不多,或许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会有人搞这种卑劣手段。
突袭之下,羌帅们哪里经得起这些骑兵的摧残,很多人都开始仓皇逃命。
也有些脾气暴躁的进行反抗,却因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在了这里。
乱军之中,兀铸身上挨了数刀,鲜血直流,手下小弟也被骑兵冲散。
兴许是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他怒狂大吼,夺过刺来的长枪,不断与那些骑卒展开厮杀,手段极其残忍。
关键时刻,一匹青绿色的骏马停在了兀铸面前。
“上马。”
一道声音淡淡传来。
接着便是一戟扫过,斩杀了数名马背上的骑卒。
兀铸也不犹豫,翻身上马之后,才发现搭救自己的,居然是方才那个将自己击伤的男人。
“我不会感谢你的!”
兀铸哼哧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兀铸在生死时刻,仍旧能保持武者的尊严,这点令吕布颇为欣赏,这也是他出手搭救兀铸的原因。
“想活命,就跟我走!”
吕布丢下一句,开始向外发起突围。
看着吕布勇猛的背影,兀铸略微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跟了过去。
马腾这边就很惨了,由于是宋建的重点关照对象,只要没有突围出去,不管跑到哪里,都会有人大喊‘马腾在这儿’。这一喊,自然又会引来无数的追杀。
穷途末路之际,负伤的马腾拉住儿子的手臂,喘息说道:“孟起,你不要管我了,赶紧走!以你的勇武,加上令明,肯定能够逃脱出去!”
“父亲,休说这种气馁的话语,有孩儿在,定能护你杀出重围!”
马超认真说了起来,胸口起伏急剧,体力消耗严重。自从与兀铸交手以后,他几乎一刻也没歇过,谁都不是铁打的身子,在不断的厮杀中,即使是被奉为‘神威天将军’的他这会儿也是压力倍增。
宋建料到了马腾会向北逃,所以及早的将兵马堵在北边,防止马腾去召集部队。
然则令他想不到的是,眼瞅着马腾等人已成瓮中之鳖,此时,忽地有一彪兵马从外围突杀进来,并且成功接应到了马腾。
“主公,末将来迟,请主公责罚。”
马背上的将领向马腾抱拳,乃是马腾手下大将和鸾。
就在不久前,有人来驻地报信,说马腾有性命危险,让他赶紧出兵解救。
那人说得真切。
更何况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和鸾也不迟疑,当即点兵出发。
听完和鸾述说,本以为会死在这里的马腾登时恢复了精神,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迟不迟,此乃天不亡我马寿成也!”
第八十章 獠牙
笑完过后,马腾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脸色骤然发狠,朝着手下呼吼起来:“宋建此贼背信弃义,将士们,随我杀!”
好好的夺旗大赛,突然就被宋建给阴了,这口气马腾咽不下去。既然你要杀我,那也别怪我心狠,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活!
在马腾的指挥下,双方在城外混战厮杀起来。
望见马腾的军队越来越多,宋建心里不禁有些慌了,同时也很生气:韩遂这家伙在干什么!
随即,宋建命手下继续作战,他则带了十几骑,去找韩遂质问。
到了韩遂这里,韩遂的兵马正蓄势待发。
“韩文约,你什么意思!马腾的军队全都冲过来了,你怎么办事儿的!”宋建火冒三丈,对着韩遂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叱骂。
韩遂则颇为愧疚的走上前去,为难说道:“宋王,这事儿真不怪我,你听我给你解释。”
“哼,你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宋建冷哼一声。
“其实这事儿吧……”
韩遂走到宋建身旁压低了声音,宋建认真听着,然则就在此刹,韩遂眼眸陡然一寒,从袖袍里掏出短剑,直接一下捅在了宋建心窝。
唔!
宋建一声闷哼,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因为他压根儿没想过韩遂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在此之前,两人还合计着如何收拾马腾,如今宋建明白了,敢情韩遂这家伙才是黄雀,自己不过是那只被眼前利益所蒙蔽的螳螂罢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韩遂将短剑一拔,嘿嘿笑了两声:“宋王,你放心的走吧,你的麾下跟了我,我也不会亏待他们。”
伴随着短剑拔出,宋建那两百斤的躯体,犹如枯草一般轻飘飘的落在地面。
带来的十几名亲兵,想要过来杀死韩遂报仇,却被韩遂的人先一步动手杀光,一个也没能逃脱。
另一边,吕布在突围之后,成功与躲在附近山上看戏的宁武会合。
早在夺旗之前,宁武就带着越吾等人往外溜了,单凭宋建和韩遂的兵马调动,他就猜到今晚上必有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这两人是要拿马腾开刀。
不过看了许久之后,宁武又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简单,从宋建发动袭击到现在,也没见到韩遂的兵马出动,反倒是马腾的队伍陆续抵达,与宋建军展开厮杀。
如果宋建和韩遂真是一伙儿的话,韩遂不可能轻易让马腾军赶过来进行增援。
如此推算,韩遂恐怕是想等双方杀得你死我活,元气大伤,然后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这家伙,可真是老谋深算!
宁武暗自腹谤了一声,我的理解还在第三层,韩遂就已经在第五层了。
这样的野心家,肯定是留不得滴!
见到吕布安然无恙的回来,宁武很是高兴,拍了拍义子肩膀,道了声:“奉先,辛苦你了!”
“为义父效力,乃孩儿本分也!”
吕布抱了个拳。
由于宋建军的目标不是吕布,他见那些佩戴青巾的士卒不被杀害,遂也扯了青巾戴在手臂,果然起到了效果,因此也很容易的就突围出来。
“只是可惜,差一点就能将神羊旗插回依赖羌的位置,得到其他羌族的认可,结果被宋建给破坏掉了。”
吕布略显遗憾的说着。
兀铸在突围之后,就与吕布道了别,说是要回去召集兵马,来向宋建问罪。
“神羊旗已经不重要了,估计今夜过后,这些从外地赶来的豪帅,也活不下几个。”
宁武淡淡说着。
他简单分析了一波,宋建发动袭击,这些羌族豪帅肯定是恨极了宋建,如果关键时刻,韩遂杀出来救下他们,那么这些人必将对韩遂感恩戴德,以后兵马支持,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则宁武没想到的是,韩遂可没这么仁慈,他是准备把这些人通通杀光,甩锅给朝廷,然后利用羌人仇恨,发动更大规模的叛乱。
“义父,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吕布从旁问道。
宁武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等。
等张济的队伍到了,就可以进场收割。
反正宁武现在不急,下面的宋建、马腾正在狗咬狗,厮杀得厉害,韩遂也还一直猥琐着没有参团。
这场战斗,起码还得持续好一阵子。
等到韩遂将马腾、宋建的军队收拾了,张济的兵马,也差不多就该到了。
城外,距离宋建发起突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双方互相攻杀,一刻也没停下。
地面堆积了很多尸体,火把被打翻在地,到处都是火光,伤兵们哀嚎不断,断臂残肢令人触目惊心,然则这些并未能使得战争有所停滞,反而厮杀得更为猛烈。
羌人好斗的本性,也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时间推移,阵亡人数的加众,马腾和宋建双方皆是伤亡不断,但马腾这边要稍好一些,毕竟有马超和庞德两员勇将,不断带着部下往来突杀。
宋建的军队渐渐抵挡不住,开始有溃败迹象。
眼看胜利在望,关键时刻,又添有新的兵马抵达,而且人数众多。
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事件的策划主谋——韩遂。
韩遂在马背上大声告诉众人,宋建已经遭马腾派人刺杀身亡,马腾外表敦厚,实则卑鄙小人。
“众将士,宋王平日待你们不薄,随我为宋王报仇!”
韩遂拔出佩剑,望着那些溃散的宋建将士,振奋大吼起来。
一些本来准备逃离的将士在听到此话后,觉得有韩遂替他们撑腰,霎时又有了斗志,与马腾的军队再度厮杀起来,纷纷怒吼:“为宋王报仇!”
伴随着韩遂军的正式参团,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局面就发生了彻底逆转。
马腾肝火大盛,几欲将牙齿咬碎,因怒气而涨红了脸,破口大骂:“韩遂,汝这奸诈小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与尔为伍!”
听到马腾的叱骂,韩遂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越发灿烂。
今夜,他将主宰一切。
韩遂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进攻,马腾的部队由于先前和宋建军鏖战数个时辰,体力消耗严重,此刻根本抵挡不住。
“父亲,咱们撤吧!”
浑身浴血的马超退回至马腾身边,右手攥紧长枪,急切说了起来。
胜负已定,再打下去,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马腾心中固然不甘,却也下发了撤退的命令。
第八十一章 没有出卖,就没有伤害
可韩遂会这样轻易的让马腾离去么?
显然不会。
他为今晚的行动,花费了无数心血和筹谋。
所以,马腾必死!
然则令韩遂想不到的是,马腾也学聪明了。在选择撤退方向时,并没有往西边而去,反倒选择了往南边走,官军驻在白石县,韩遂肯定不敢深追!
得知马腾南逃,韩遂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死到临头,还这么多事!
“跟我追!”
韩遂大呼一声,留下部将梁兴在枹罕城外收拾残局,他自己则亲率骑兵,追击马腾而去。
夜色下,上万人的追逐,掀起滚滚沙尘,动静闹得很大。
张济在接到宁武书信以后,即刻动身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还没赶到枹罕县城,在距城外十余里的途中,就先撞见了夺路而逃的马腾。
马腾见到张济也是一愣,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只要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都应该熟睡梦中。然则官军非但没有睡觉,反而还侵入到枹罕地界,难道说,韩遂跟官军也有所勾结?
马腾深皱眉头。
要真是如此,那他今天恐怕难逃此劫了!
“可曾见到我家太师?”
张济勒住缰绳,在马背上大声询问。当务之急,不是剿贼,而是先确定宁武安危。
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马腾怔楞了刹那,心道:你们是宁武的手下,他不是应该跟你们在一起么,怎么还反问起我来了?
提防的同时,马腾也大声回答:“未曾见过。”
他现在不想跟官军交火,只想快速逃离到安全地带,偃旗息鼓一阵,等重新集合了兵力,再作复出的打算。
今夜几番厮杀,马腾麾下全都被韩遂的兵马冲散,现在跟随在马腾身后的只有寥寥千余骑。
马腾在这里驻足,后面的韩遂很快就撵了上来。
韩遂见到张济,也同样有些发懵。
难道说,马腾早就猜到今晚会有此劫,所以提前联络了官军,作为外援?
此时,马腾默默从中间退至一旁,三方势力就此呈三角状态对峙起来。
“韩遂,可见过我家太师?”
张济同样问了韩遂一遍。
韩遂这会儿也很懵圈,他要是见过,哪怕出动重兵,也肯定要杀了宁武。
“你家太师来枹罕了?”
韩遂蹙低着眉头,反问一声。
张济自然不会透露这些,他听二人的口气,不像是在撒谎,心中合计一番,如此说来,太师目前应该还很安全。想到这里,张济也放心不少,目光再看马腾和韩遂的时候,张济可就没有之前的好脾气了,大喝一声:列阵!迎敌!
身后将士听令,齐喝一声,将阵型排开,做出厮杀的准备。
先把这两条送上门的大鱼解决了再说。
张济是这般想的。
见到官军摆出厮杀架势,韩遂当即朝马腾喊话:“寿成兄,官军这里顶多一两万的兵马,你我二人联手,定可轻易破之!”
韩遂倒是不怎么怕张济,但他就怕张济和马腾联合起来搞自己,这样就很伤了。
所以他试着想把马腾拉拢回来,脸上也摆出一副诚挚的态度:“等摆平了官军,我们就回去共分宋建的兵马,可好?你要是不信,韩某愿意与你拜天结义,以后咱两就是亲兄弟了!”
听着韩遂的信誓旦旦,换做以前,马腾肯定是相信他的。
然则经过今夜的事情之后,马腾被韩遂咬了一口,还差点死在枹罕城外。他也意识到了,这个平日里总笑呵呵,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实则比毒蛇还毒。
“我呸!”
马腾大声啐上一口,怒而骂道:“你这恬不知耻的家伙,居然还有脸找我结义?我就是投降官军,也绝不会再与汝这小人为伍!”
张济从两人的话里听出了很多问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昔日的两位叛军首领闹掰,但这对自己来说,绝对算得上很好的消息,他看向马腾,趁机说道:“马腾,你我联手,若能擒杀韩遂,太师面前,本将可以替你求情!”
“好!”
马腾大声应下,他自是不想投降官军,但这会儿手下兵马无多,完全不是韩遂对手,只能先利用官军来对付韩遂,等到厮杀之际,再寻脱身的机会。
见马腾和张济联手,韩遂的表情略显烦躁,勒马不动,心中在犹豫选择厮杀,还是撤退。
若是厮杀,他未必能有十足把握;可若是撤退,他又心有不甘。马腾已经穷途末路,现在不搞死他,以后等到马腾恢复过来元气,肯定会跟自己不死不休。
正所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就在韩遂思量抉择的时候,后方忽地有一道洪亮声音响起:“柯大山,那离也,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喊话之人,正是骑马赶来的宁武。
韩遂的部下中,滇那羌和黄羝羌的两位豪帅听到这道声音,便知道时机已至,当即反水,大声呼喝各自部下:“儿郎们,诛杀韩贼就在今日,随我杀啊!”
韩遂还没反应过来,后方的阵型霎时大乱,还没和官军交手,自己的人反倒先干了起来。
怪不得刚才追击的时候,柯大山和那离也主动请缨跟随,原来这两个家伙当了二五仔!
而他这个当大哥的,居然一点儿也不知情。
“为什么背叛我!”
韩遂气得大吼起来。
两人笑道:“我们已经归降太师,韩遂,识时务的话,就老老实实下马受降,否则,休怪我们不念往日情分!”
韩遂军自乱阵脚,张济也不含糊,抓准时机,长剑一挥,招呼手下将士,从正面进行掩杀。
冲啊!
杀啊!
在张济的率领下,官军将士无不大吼前冲。
韩遂军由于滇那羌和黄羝羌的临阵反戈,导致其他士卒军心大乱,韩遂看在眼里,知道此番没得打了,不做犹豫,立刻拨马回走。
山不转水转。
在韩遂看来,这里不过是场小败,只要能够安全回到枹罕,然后收拢宋建和自个儿的队伍,也一样能有十万之众,再凭借城池地势,足以和官军抗衡。
第八十二章 噩梦
韩遂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
马腾不会让他活着,宁武也不会。
像韩遂这样充满算计和野心的家伙,留在世上,永远都是一颗不会消停的炸弹。
只有将其抹去,才能使人放心。
望见韩遂转身而走,马腾哪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当即招呼起儿子和手下残余兵马,前往追击韩遂。
上一刻,还是韩遂追着马腾再打,奔逃的马腾像极了丧家之犬。
而这会儿呢,恰好反了过来,韩遂在逃,马腾在后边狂追。
说来也怪,马腾在逃的时候感觉气喘吁吁,这会追击韩遂,反倒觉得精气十足,一点儿不累。
“别让韩遂跑了!”
马腾扯开嗓门大声吼着。
眼瞅着后面的马腾越追越近,韩遂心里发毛,这是要跟自己不死不休的节奏啊!
“义父,你且先走,我来断后!”
关键时刻,阎行说上一声,主动脱离队伍,分出几百人的兵马,回头杀向追来的马腾。
双方相遇,阎行径直迎上了马超。
马超自是不怵,挺枪来战阎行,方才夺旗的时候差点被阎行暗害,这笔账他可都一直记着。
望见马腾的追击部队被阎行缠住,宁武当即向旁侧的义子吩咐一声:“奉先,别让韩遂逃了。”
回复好状态的吕布抱拳领命:“父亲在此稍歇,孩儿去去就回。”
说罢,提起画戟,胯下赤兔马四蹄升腾,朝着韩遂方向如闪电般飞驰而去。
一晃眼功夫,就已经跑出老远。
不愧是当代限量款超跑,光是这起步速度,就已经甩开其他战马几十条街了。
有时候,宁武就挺羡慕吕布,长得帅又能打,手掌神兵画戟,胯下嘶风赤兔,这要放在后世的网游里,那就是妥妥的氪金大佬啊!
吕布依靠着赤菟飞跃的速度,很快就追上了逃跑的韩遂。
“主公,后面还有人在追击咱们!”
部将马玩急声说道。
听得此话,韩遂心头顿时一紧,目光望向前方,沉着声音,头也不回的问道:“有多少兵马?”
好一会儿后,马玩才回答起来,语气有些不确定和迟疑:“好像……就一个。”
向前奔跑的战马被韩遂勒住了缰绳,他回头看去,果然有人在朝他这里追击,而且,的的确确只有一人。
娘的,一个人也敢这么嚣张了?
韩遂选择逃跑,可这不代表他没脾气。
今夜,费尽心血的计划泡汤不说,还被人追撵着打,韩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一个人也敢来寻自己的晦气,简直不知死活。老虎不发威,阿猫阿狗能觉得能够爬到自个儿头上,耀武扬威了!
反正张济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马腾也被义子阎行拖住。于是心烦气躁的韩遂决定,先弄死这个主动送死的家伙,发泄完火气,然后再逃,否则,真拿我韩某人当软柿子捏了!
“给我上!”
韩遂将手一挥,左右的十几名亲兵登时就骑马冲了过去。
这些亲兵可不是普通士卒,全是韩遂从军中挑选出的精锐,战斗力比起普通士卒强上数倍。
然则双方一经厮杀,韩遂就差点惊掉了下巴,他本以为自己手下亲兵战力强猛,能够很轻松的解决掉这个不怕死的家伙。可实际上,来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凶悍,他的亲兵别说杀死此人,就连来人的身体都触碰不到。
反观那人,挥动画戟犹如砍菜切瓜,毫不费劲,轻松从十几名亲兵的扑杀中突破出来。而韩遂手下的亲兵,在交锋之后,无一例外的从马背栽倒下来,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一戟削去脑袋,无一活口。
鲜血和脑花流淌一地,画面极其暴力血腥。
这个人……
马玩眼神发直,脑海里恍恍惚惚的有些印象,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卧槽,是他!
看着看着,马玩陡然惊醒,身躯在马背上打了一个寒颤。
“你知道他是谁了?”
见到马玩的慌张模样,韩遂从旁问上一声。
马玩点头,尽量控制住身体不抖,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声音很是沉重,回答起韩遂:“主公,您还记得上次夜袭陇西的事吗?”
这事韩遂当然记得,要不是程银、杨秋他们出了岔子,陇西早就成了囊中之物。
“当初,就是这个家伙在途中袭击的我们,搞得我们几万人狼狈不堪,破坏了您的大计!”马玩用手指向吕布,眼眸深处带有浓浓的畏惧之色,显然还没从那夜的阴影里走出来。
“你确定?”
听完马玩说词,韩遂声音也跟着凝重起来。
因为根据韩遂的推断,那夜的袭击者应该会是吕布。
如今马玩认出,那岂不是说,这个家伙,就是吕布!
“不会错的,肯定是他!”
马玩一口咬定,同样的画戟,火红的骏马,就连身高体型,都一模一样。
不是他,还能是谁?
见到马玩笃定无比,韩遂心里也发怵了,甚至有些想责备马玩,你怎不早说!
“上上上,都给我上,谁能杀死这家伙,直接升任将军!”
第一波亲兵阵亡,韩遂大吼起来,调动起身边的最后几百将士。
周围将士在听得命令后,皆是神情振奋,催动胯下战马,纷纷涌向吕布。
韩遂本人却是在下令之后,弃了众人,继续向北奔逃。
吕布望见之后,眉宇深锁,他就是再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搞定这么多人。等他杀完这些骑卒,恐怕韩遂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韩遂,吾本不屑背后伤人,但义父要你死,你就休怪吾了。”吕布喃喃自语了一声,随手将画戟往地上一插,左手从赤菟的腹侧取出画雀弓,右手从箭筒里捻箭,然后拉箭上弦,一气呵成。
他瞄了瞄韩遂奔跑的方向,二指叩弦,只听得‘嗖’的一声,狼毫箭飞射而出,透过杀来的那些层层骑卒,如天上仙人的飞剑,精准无误的正中目标。
本以为逃出生天的韩遂还来不及高兴,身躯陡然向前一倾,心口好似被什么给刺中一般,痛得快要裂开。他低头看去,竟是一支箭矢刺破了胸膛,箭的前半截从胸口处透露出来,带有血迹,血水顺着箭尖滴答滴答,落在了胯下战马的脖子上。
第八十三章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我要死了吗?
下意识的,韩遂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他随即便不断告诉自己: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这只是一点小伤,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韩遂用力抓着缰绳,唇齿间自言自语,仿佛是在做自我催眠。
只可惜,收效甚微。
渐渐地,韩遂觉得胯下战马颠簸得愈发厉害,以至于他的双手就快要抓不稳缰绳。
“畜生,跑慢些!”
韩遂虚弱的喊上一声,眼皮不自觉的开始向下耷拉,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扑通~
一声轻响过后,韩遂乏力的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他躺在地面,压断了背部的箭杆。但此时的他似是感觉不到痛楚,只是觉得很累,大口大口喘气,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还有好多计划没有完成,还有他处心积虑了数年的野心,以及想要去实现的霸业宏图。
我叫韩约,凉州金城人氏。七年前,我曾劝说大将军何进诛灭宦官,奈何何进目短,不听我言,遂归于凉州。同年,羌胡首领北宫伯玉反叛,攻打金城郡,斩杀郡守陈懿,我与凉州督军从事边允遭俘,为了活命,被迫加入叛军。
之后,我为自己改名韩遂,万事顺遂的遂。
事实上,加入叛军之后,我也的确一路顺风顺水,不仅取得了北宫伯玉、李文章等一众叛首的信任,而且还在羌人之中积攒了大量名声。
但……
这些羌人实在太蠢,行事不动脑子,打仗又不听指挥,各喊各的,拥有如此之强的兵力,却连番输给了朝廷,换做是我,就肯定不会败北!
所以,我杀死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将他们的兵马,尽数归为麾下,震惊朝野。
不出意外的话,收拾完宋建、马腾之后,我将成为凉州最大的军阀,拥兵数十万,一路杀进洛阳都不成问题!
可我现在,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脑子里浑浊不清,像是打翻了浆糊。
我这是怎么了?
韩遂目光略显呆滞,左右晃动两下脑袋,想使得意识清醒一些,可双目之中的视线已经黑沉下来,他整个人好似坠入了无底深渊,一只巨大的黑暗怪物正不断吞噬着他的躯体。
韩遂,这只是一场噩梦,你快些醒来吧!
他这般对自己说着,一遍又一遍。
直至,永远闭上了眼。
…………
望见远处的韩遂落马身亡,挥戟与韩遂手下战至一起的吕布陡然大喝一声:“韩遂已死,尔等还不下马受降!”
这一喝,使得不少士卒胆战心寒。
但也有些许对韩遂忠心耿耿的士卒,来找吕布拼命,口中大喝:“杀啊,替主公报仇!”
吕布本想给他们活路,这些家伙自己不要命,那也别怪我心狠,几戟挥砸下去,登时血溅当场。
其他士卒见了,哪还敢继续作战,顿时作鸟兽四散。
这些小虾米逃也就逃了,吕布懒得再追,他催马来到韩遂坠马的位置,瞅了一眼这位已经气绝的凉州叛首,割下韩遂头颅,提在手上,然后上马往回奔走。
另一边,由于有滇那羌和黄羝羌的反戈,加上韩遂逃走,叛军军心大乱之下,张济率军冲杀得很是顺利,几个来回就彻底击溃了这股上万人的叛军。
随后,张济来到宁武面前,略显忐忑的拱手抱拳:“太师,您没事儿吧?”
宁武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赶紧把这里收拾了,待会儿咱们还得去枹罕县城呢!”
张济点头应下,不过稍微可惜的是,让马腾给逃了。
这家伙嘴上说着要干死韩遂,结果却在张济和韩遂手下厮杀的时候,带着他的兵马趁乱逃了。
宁武得知此事,倒也不恼。
马腾此番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根本兴不起多大风浪,但宁武也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等收拾完枹罕这里,接下来就是去攻打马腾。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话一点儿没错。
当年楚霸王项羽就是因为过于自负,才导致被刘邦翻盘,你说你鸿门宴上,早干死他,不就没后面这么多事儿了么!
反正宁武不会走项羽的老路。
枹罕城外。
留在这里的梁兴将残局收拾得差不多了,该俘虏的俘虏,该收编的收编,军马器械也都缴获了好大一批,就等韩遂回来论功行赏了。
然则,韩遂没能等到,却等来了急匆匆赶回的马玩。
“梁兴,大事不好了!”
马玩一路奔逃回来,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梁兴见状,不由的纳闷儿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模样还这般狼狈,主公呢?”
在他想来,上万人去追击马腾的残部,这总不可能输吧!
可事实往往令人大跌眼镜,马玩告诉梁兴,在二十余里外,他们遭遇了官军,关键时刻滇那羌和黄羝羌反叛,交锋之下,我军大败,主公也没能逃脱,被追上来的吕布射杀死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梁兴大吃一惊,无异于晴天霹雳。
很快,陆陆续续的有士卒逃回,其他一些个将领也都知道了此事。
韩遂的死,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了不小打击。
“老大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如果投降,不知道朝廷能不能放过咱们?”
“要不然,咱们也跑路吧!”
将领们慌忙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商量起对策。
“慌什么!”
梁兴被这些将领吵得烦了,猛地一拍桌子,对着众人就是一通叱骂:“平日里,主公待你我不薄,如今主公身死,我们身为部属,理应替他报仇雪恨!哪有弃城而逃的说法!”
枹罕这里城高墙厚,又是宋建所修的王都,城里囤积的粮食,足够咱们吃上数年。
单是耗,都能耗死官军。
这就是梁兴的硬气所在。
更何况,他们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官军肯定不会强攻!
其他将领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纷纷表示,愿意听从梁兴调遣。
梁兴也因此从韩遂心腹,直接升到了一把手的位置。
他传令下去,令各处关闭城门,决定死守枹罕。
第八十四章 城破
破晓时分,天色朦朦胧胧,宁武统帅大军抵达枹罕城外。
看着大门紧闭的城池,张济拍马上前,将韩遂的首级用竹竿高挑,大声喝道:“韩遂已死,尔等识相的话,就赶紧开城投降,大师仁慈,或许还能饶尔等性命!”
“投降!投降!投降!”
在张济喊话之后,身后将士皆是震声大吼起来。
守军见到韩遂的头颅,心里发怵得厉害,梁兴也不例外,但现在他是老大,屁股还没坐热,怎么能就这样投降,而且他也坚信,官军打不进来,遂在城头大声叫嚣:“张济,你少在这里唬我,本将就不开门,你能耐我如何!”
张济闻言,双眸低沉,暗自攥紧拳头。他现在的确拿梁兴没有法子,且不说来的匆忙,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即便有,以城内的守军数量和这座城池的防御工事,他们也根本攻不下来。
于是,张济回头看向宁武,请求宁武示下。
宁武很是淡定,让张济继续和城内的叛军唠嗑,他有的是时间消磨。
实际上,吕布已经带人tp绕后,他在这里不过是吸引梁兴等叛军的注意力罢了。
昨夜,来向宁武投诚的可不止滇那羌和黄羝羌两个羌人部族,还有几名豪帅留在了枹罕,他们部下人数不多,所以没有跟着韩遂出击,但能打开城门,就已经足够。
梁兴见官军不敢进攻,心头顿时大为得意,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为了彰显自个儿胆量,他还在城头不断挑衅官军,不仅装比,而且刺激。
此时的北边城门处,在吕布高声呼喝之下,城门缓缓打开。
卑湳羌、卑禾羌等部族的豪帅主动迎接吕布入城,并将城内兵力的具体部署情况全部告知了吕布。
吕布获悉后,将麾下兵马分成四队,以魏越、宋宪、侯成、郝萌为首,各自占领要道,他本人则带兵直奔城南,去开城门迎接宁武入城。
吕布率狼骑营从北面一路杀来,城内叛军根本无法抵挡,溃散连连。
“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有官军杀进来了!”
有士卒跑至南面城头,急忙向梁兴汇报。
“放屁!”
梁兴叱骂一声,以为是官军的诡计,故意使人散播谣言,好扰乱军心,遂当即叫人把这士卒拖下去砍了。
官军不全都搁城外呢么,城里怎么会有?
期间又没见官军有过兵马调动。
所以,梁兴心里压根儿不信。
直至越来越多的士卒向这边逃离,闹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凶,梁兴才意识到问题很大。
不多时,吕布统帅的狼骑营就已经杀至城南,城里的守军看似人数众多,实际上却没有斗志,他们望见吕布也不做抵抗,只管四散而逃。
如此一来,吕布反而很轻松的就杀到了城南这里。
由于胯下骑马,攻上城头较为困难,所以吕布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打开城门,放外边的将士进来。
城门一开,张济毫不犹豫,当即招呼军队冲杀进城。
官军一入城,好多人的都慌神了,那些原本支持梁兴的将领,此刻也都开始各自跑路。
“都给我上去顶住!顶住!”
众叛亲离之下,梁兴在城头歇斯底里的大吼,脸上同样难掩惊慌。
然则,根本没人再听他调令,恐慌一经传染,逃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梁兴眼睁睁的看着官军入城,却毫无办法。
他弃了城头,想要逃走。
宁武在城外看得连连摇头,比起韩遂,梁兴简直蠢了太多。
可惜的是,梁兴最终也没能成功逃脱,刚下城楼就被张济的侄儿张绣所俘,用麻绳捆成一团,扔到宁武面前。
“太师,小人知道错了!请给我一次机会,从今往后,小人愿意为您赴汤蹈火!”手脚活络不开,梁兴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顾颜面的大声求饶。
这和之前在城头上叫嚣的模样,完全是天上地下。
宁武对此只是笑笑,早干嘛去了呢!
花了近三个时辰,城内叛军总算得以平定。
俘获人数之多,足足七余万众。
比起宁武手下的兵马,仍要多出两三倍的数量,真要发狠的干起来,宁武这边未必会是对手。
当然,这一切还得归功于那些个弃暗投明的羌族豪帅,他们昭告了韩遂阴谋,并且表示叛军如果弃械投降,就绝对不会为难他们,才使得一众羌人甘心的放下了手中兵器。
其中,宋建手下的兵马最多,其次就是韩遂的部下,马腾的较少,但在战死的人数上,马腾势力反倒居于榜首。
熬了一个通宵,宁武也有些乏了。
枹罕城已经拿下,后面的事情,宁武交给了张济,他自个儿则去宋建的王宫里睡大觉去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李儒、荀攸等人也陆续到了枹罕。
见到宁武无恙,李儒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至于俘获的这些羌人,张济不知如何处理,前来请教宁武。
宁武没有杀降和屠城的爱好,这些俘获的羌人,对他来说大有作用,至于具体事宜,宁武没说,只是让张济将这些羌人看好,留在枹罕城里。等他收拾完马腾,再来决定怎么处置这些羌人。
张济领命退下。
在枹罕休息数日之后,宁武终于等到了马腾的消息。
那夜马腾逃跑之后,一路向西奔逃,逃到了西边武威郡的郡城姑臧休养生息。
宁武得知后,当即点齐兵马,向西边推进。
大军行进数日,抵达姑臧城外,在十里外的原野上进行驻扎。
知道宁武率军赶来,据守城内的马腾面色很不好看,他没想到宁武来得如此之快,这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自己。
对此,马腾没有选择撤离,他在等安定和北地两郡的兵马,少说也有五六万人,加上占据着姑臧城,跟宁武对峙,也许还有的打。
可凡事就怕希望破灭。
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早早的就有快马送来急报:安定、北地两郡先后沦陷,咱们的兵马伤亡惨重,活着的,也全被皇甫嵩所俘。
听完这个消息,马腾心头拔凉。
第八十五章 逻辑鬼才
完了,一切都完了!
马腾长叹口气,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面如死灰,神情沮丧。
“主公,军队没了以后可以再招,如今官军坐大,咱们唯有避其锋芒。末将建议,可以向西边的张掖、酒泉郡撤走,实在不行,就去最西边的敦煌……”大将和鸾主动献策,提出建议。
马腾其实也这么想过,可朝廷不会放过自己。官军一听到风声,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姑臧,摆明是要赶尽杀绝,就算一路西逃,官军也肯定会穷追不舍。
凉州好多地方的乡绅豪强在得知叛军失势之后,主动掀起大旗,喊起了要跟叛军斗争到底的口号,即便是在这姑臧城里,估计都有不少人起了暗杀的心思,想用马腾的首级去向宁武邀功。
这就是最简单的人性。
得意时,众人来贺,各方豪强与你称兄道弟。
如今落魄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
短短一月的时间,宋建、韩遂死了,三大叛首已去其二,最后仅剩下的马腾,也实力大损。
只要官军不给机会,他就没有丝毫翻盘的可能。
“主公,我等愿与您死守姑臧,直至战死于此!”和鸾大声说着,当年若非马腾救助,他可能已经冻死在了路边,这份恩情,他说过要以命来还。
这番话虽然起不到翻盘的作用,但在马腾听来,仍是觉得温暖,他摆了摆手,看向和鸾叹息说着:“你们走吧,官军的目标在我,而不是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等到皇甫嵩的军队过来与宁武汇合,就一个也走不掉了。”
“那您呢?”
和鸾反问一声。
凉州一带的城池,普遍低矮,他要是走了,姑臧城就更加守不住了。
我?
听到和鸾发问,马腾的笑容里难掩苦涩,我不死,朝廷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我也无路可逃了。
大堂里,气氛沉默了下去。
良久之后,马腾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声:或许,我还有最后一个条路可走。
“什么路?”和鸾赶紧问道。
马腾目光望向堂外,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投降。
…………
姑臧城外十里,宁武的两万大军在此驻营。
在此期间,每天都会有斥候盯梢姑臧,从未间断。如果马腾敢逃,他就派吕布率狼骑截杀;马腾若是死守,宁武也不强攻,只等皇甫嵩过来,前后包抄,姑臧也早晚会是囊中之物。
总的来说一句话,马腾穷途末路,留给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报~~~
日上三竿,守在辕门外的士卒急忙来报。
“何事?”
醒来的宁武在榻上伸了个懒腰,问上一声。
整个军营,就属他每天起得最迟。但也没人敢说,谁让人家才是老大!
士卒在外大声禀道:“太师,叛贼马腾携子前来求见。”
马腾?
听到此事,宁武愣了一下,这个时候的马腾不应该想着如何逃走,怎么还有心思来我这里?难道就不怕我直接将他拿下?
宁武有些想不明白,但也问题不大,马腾既然敢来,见见倒也无妨。
然则见到马腾的时候,宁武还是傻眼儿了一阵。
因为马腾已经被麻绳捆成了粽子,押解他来此之人,居然是他的长子马超。
用马超的话说就是,他忽然良心发现,不愿再与父亲同流合污,想做一个忠君爱国的大汉五好公民,所以就将父亲马腾给绑了过来,听候太师发落。
亲生儿子能干出这事儿?
这波操作,着实让宁武有些发懵,甚至还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吕布一眼。
吕布:???
“罪人马腾,拜见太师。”
入帐之后,见到宁武,马腾纳头便拜,恳切大声说着:“听闻太师宽容仁慈,诸多过错皆在吾一人身上,我是被猪油蒙了心肝,才想着反叛朝廷。罪人不求太师宽恕,只恳请太师能高抬贵手,放过马家老小,即便是死,罪人也感念太师恩情!”
马腾自我检讨深刻,甚至还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这一听,宁武也明白了,敢情这马家父子是搁这儿演苦肉计来了。
马腾自知难活,所以想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家人得以保全。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马腾和城内叛军的所有性命。
这下就轮到宁武犯难了,他本来是想弄死马腾,然后将这西凉三叛首的人头送去朝廷,继而昭告天下,这就是叛贼的下场,以示威吓。但现在马腾主动前来投诚,还把自个儿绑得结结实实,要是把他给咔嚓掉了,以后谁还敢主动投降。
马腾抱着必死之心前来,反而为自己谋了一条活路。
果然,能够当上一方大佬的人物,头脑都不简单。
换做自己,就绝对想不出这种奇招。
宁武心里想了很多,摸了摸下巴,最后还是决定宽赦马腾,也好借此给关东诸侯树立一个榜样。
至于马超‘大义灭亲’的举动,虽然知道了这父子二人是合伙演戏,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宁武给了他一个行军司马的官职,有军衔,不掌兵。
松了绑的马腾心中窃喜,果然让自己给赌对了。同时用胳膊肘捅了儿子一下,板起脸说道:“还不多谢义父!”
在马腾的示意下,马超当即拱手抱拳,朝宁武感激十足:“孩儿多谢义父提拔!”
义父???
听到这个称呼,宁武满脑子的问号,这又是什么操作?
送金银、送珍宝、送女人的他都见过,这送儿子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太师有所不知,我儿打小就崇拜英雄,而太师您这些年建功赫赫,威加四海,使得天下臣服,便是这世间最伟大的英雄。所以我儿才情不自禁的想要拜您为父,只求今后能伴随在您左右,时刻向您学习……”
一通高帽子戴在头上。
别说,这马屁拍得,还挺爽。
马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我儿认了宁武作义父,那我跟宁武,就相当于是间接拜了把子的兄弟,以后就算有人拿‘叛乱’说事儿,上面也有宁武罩着。
属实逻辑鬼才,一点儿毛病没有。
第八十六章 治羌之法
马超年轻,而且很帅。
与吕布的阳刚神俊不同,马超的帅是那种青春少年的独有英气,让人看着就很舒服。
亲生的还没见着,义子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白捡一个干儿子,反正自己也不吃亏,无非是多了一个喊爸爸的人。
宁武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下来。
之后,宁武让马腾回去收拢兵马,随自己回军枹罕,商量以后的相关事宜。
马腾当即应下,神色高兴的走了。
性命保住不说,长子还拜了宁武为父,谋得一个不错的差事,这比想象中的局面,简直要好上太多。
等到马家父子走后,吕布走上前来,低沉着嗓音禀道:“义父,方才我见那马家小儿目藏凶戾,恐怕是想对您不利。此事,还是得小心一些为好……”
听闻此话,宁武沉了沉眉头。他没有吕布那种强大的感应能力,但他相信吕布不会胡乱开口。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马腾那看似敦厚诚挚的言辞之下,实际上还留了一手,刚才自己不同意的话,他很可能会叫马超进行刺杀,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凉州!
宁武心中这般说着。
另一边,马腾回到姑臧城内后,当天就召集了部下,说明投降之意。不愿投降的可以离开,愿意投降的就跟他去官军营地,主动将兵器马匹上缴,听候宁武发落。
尽管城内的兵马不多,但很多人都愿意跟着马腾。
马腾投降的态度端正,宁武也找不出任何纰漏,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倒是有人对此颇为郁闷,那就是女婿李儒。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攻城之策,结果还没用上,马腾就选择了主动请降。
这也太没意思了吧!
收缴完叛军武装,宁武率军原路返回,途中恰巧遇见了从安定郡赶来合兵的皇甫嵩,这不正好么,于是一同返回枹罕。
回到枹罕县内,士卒们安顿歇息,宁武则将麾下聚齐,大伙儿坐在一起,算是一次庆功大会,同时也一起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枹罕王宫里,气氛很是热闹。
宁武坐在宋建的王位上,下方左手边是吕布、张济、华雄这些嫡系将领,右边则是皇甫嵩和马家父子。
李儒、荀攸两位谋士也在,小司马则在末梢位置旁听。
此番平叛,前后总共耗时四个多月。
这也是数次平乱中,花费时间最短的一次,效果却是最好。
各地俘获的叛军加在一起,将近十五万人,刨去少量的汉人,剩下的羌人仍有十余万众。
这不是一个小的数字。
他们的安置问题,也成了眼下最重要的当务之急。
如果处理不好,这些人将来还是会存在叛乱的可能。除非,现在就把他们全给杀了,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这不是宁武的作风,而且全都杀了,也太过可惜,羌人骁勇好斗,又擅骑马,可以说是天生的骑兵,拿他们去对付关东的诸侯,难道不香吗?
“尔等有何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酒过三巡,宁武放下手中酒卮,问向下方众人。
他心里其实有一定的方案,但他还是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老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对一个上位者来说,多吸取别人的看法,不是坏事儿。
听到宁武发问,女婿李儒最先说道:“太师,羌人好斗,且生性勇武,窃以为当怀柔之策,对这些叛军进行收编,将来对付关东的袁绍、袁术等人,也将大有助力。”
宁武微微点头,这个方案他也想过,只是凉州这里太穷,贫瘠之地,根本养不起十几万兵马。
“太师,下官以为,李军师收编羌人入伍的提议不错,但在此之前,咱们更应该先解决羌人基本的生存问题。”皇甫嵩放下了耳杯,面向宁武拱了拱手。
“哦?义真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皇甫嵩愿意出主意,宁武心中显然颇为高兴。
皇甫嵩整理了一番思路,说起自己的看法。
羌人叛乱的原因无非有两:吃不饱饭、受官吏压榨太狠。
凉州这边自羌人兴起之后,与汉王朝累年战乱,前前后后持续了百年,局势极不稳定。
而导致战乱不断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当地官员的无能,到了灵帝时期,卖官鬻爵已成常态,不少人买官之后为了回本,就去到地方上大肆收刮压榨,成了一方祸害。
凉州这里,同样不在少数。
所以皇甫嵩建议,重新评估这些在任的官员,有能力者留下,没能力者罢官。
至于羌民的吃穿问题,可以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后,进行小规模的屯田,先看看效果。效果好的话,可以将规模扩大,效果不好,羌民依旧可以畜牧为生。
除此之外,还可以在此立市,与羌人进行贸易,羌人这边不流通钱币,那就用最简单的实物与他们进行等价交换,譬如粮食、衣物等等。
凉州一带水草丰盛,羌人擅长养马,西凉大马也是天下一绝。
这也是可以利用羌人的地方。
皇甫嵩说了很多,宁武听得连连点头。
说白了,这些羌人心思单纯,想要的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有吃有穿,然后每天放放羊,种种地,有钱没钱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随后,宁武又问向马腾:“寿成,你在凉州这里声威颇著,你有何看法?”
被宁武点名的马腾赶紧停下手中进食的动作,想了想,认真回答起来:“回禀太师,方才皇甫将军所言,卑下深有同感,羌人其实很好相处,而且大多生性仗义耿直。卑下以为,如果能够让一些有声威的羌族长者担任地方官员,想来更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唔~
听完马腾的提议,宁武思量了半晌,羌人头脑简单,未必适合当官。但为了拉拢人心,封他们一些个类似于‘弼马温’之类的官职,倒也不无不可。
“这事儿我再想想,其他人还有没有意见?”
宁武问上一声。
吕布等人皆是摇头,他们的作用只在于开疆扩土和战场厮杀,内政安民之类的玩意儿,他们基本上从来不碰。
第八十七章 温候的舔狗
酒会持续到深夜,方才散去,众人皆是大醉而归。
洗漱之后,宁武也回到了自个儿房间。
躺在榻上,他想了很多。
关于羌人的安置方法,除去皇甫嵩等人的建言献策,宁武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
说来也简单,先从这十余万羌人中,收编一部分战斗力强猛的进行训练改编,好作为日后讨伐关东诸侯的主力军。
至于多余的人,送去河东挖煤!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宁武很清楚,河东郡位于后世的山西境内,数一数二的煤矿大区。
这个时代,煤炭还不叫煤炭,也没普及,甚至很少见到。
记载中大多称之为:石墨、石炭。
煤炭的作用有很多,譬如冶炼锻造,电厂发电,蒸汽机车,酿酒蒸馏……
不管是温度还是持久,煤的性能都远超木柴。
石油和天然气宁武没想过,就算能弄到,他也无从下手。
煤炭才是这个时代的最大利器!
只要弄来了煤炭,工业革命就有了发展的可能。
当然,现在不行,当前任务,还是尽早的统一天下。
说起统一天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造出枪炮,把关东诸侯一阵突突了。
给吕布弄把ak,给华雄搞把来福,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想法很美好,但宁武也清楚,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根本造不出来!就好比让小学生去做博士生的题,连题目都看不懂,还怎么给出正确答案?
宁武虽是穿越者,但也不是全能型的百度百科,自个儿都是半吊子,又怎么去教别人?
想着想着,便在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宁武用过早饭,向朝廷写了奏折,快马送往洛阳。
约莫小半月后,朝廷的回信到了,宁武派人把马腾和皇甫嵩叫来,宣读朝廷旨意。
念在马腾主动投诚,且认错态度积极,朝廷免去了他叛乱的罪名,并在宁武的推荐下,入朝为官。此时太仆卿刘访告病,太仆的位置正好空了出来,就由马腾入京担任。
九卿之一,绝对很给面子了。
马腾脸上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连呼多谢太师,心中暗忖:果然让儿子认宁武作义父,是件血赚不亏的事情。
马腾和韩遂不同,韩遂野心勃勃,不甘居于人下,想自个儿称王称霸;而马腾只是想得到朝廷认可,获得招降收编的机会,光耀门楣。毕竟他祖上也曾是伏波将军马援,因此,马腾更在乎于名,而不是权,心思和宋朝时梁山上的某位大哥有的一比。
至于皇甫嵩,宁武也没再折腾他,只是收回了他的兵权,并且让他留下来治理凉州。
皇甫嵩将门世家出身,少有的文武双全。
当年剿灭黄巾后,皇甫嵩曾奏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来赡养饥民,当地百姓大为感动,皆是作歌而赞:“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不过皇甫嵩的缺点也很明显,政治嗅觉不行,没有丝毫野心,也是大汉的愚忠之臣。
只要宁武不公然改朝换代,皇甫嵩就会老老实实听命于朝廷。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所以,宁武对他还是颇为放心。
期间,吕布也因功勋卓著,获封温侯,张济则从陇西副将为迁为护羌中郎将,其他有功之士,皆是各有封赏。
至于遣羌人去河东挖煤一事,宁武认真思虑之后,还是决定暂时往后缓缓,河东还在屯田,等粮食丰足之后,再做挖煤的打算,否则粮食承担不起,又会引起骚乱。
事情交代完了,也就意味着凉州这里,基本上告一段落。
至于后续的事情,宁武也只说了个大概方向,具体怎么实施,就靠皇甫嵩自己去想办法了。反正内政大权都在皇甫嵩的手上,统领军事的张济只管配合就行。
五月中旬,宁武率军离开枹罕,回师洛阳。
离开之前,还发生过一段小小插曲。
那就是罕羌豪帅兀铸引大军前来。
自那夜逃走之后,兀铸回到罕羌部落,联合了附近其他一些部族,召集上万兵马,直接杀奔过来。
然则等他杀至枹罕时,才得知韩遂、宋建已死,马腾倒是还活着,但已经有宁武罩着他了。
宁武问兀铸,是否想要开战?
兀铸大摇其头,表示自己只为报仇雪恨而来,同时也想跟吕布再斗一场。
那晚夺旗输给了吕布,兀铸心底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毕竟他当时体力消耗大半,如果是全盛时期,就一定不会败北。
兀铸对此满怀信心。
宁武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结果么,自然是兀铸输了,而且输得老惨。
可兀铸对此不仅没有置气,反而取下腰间别着的罕羌豪帅令牌,递向吕布,心悦诚服的同时,也当众许下承诺:“吕温候,那夜你救了我,我便欠你一条命。以后要是有事,就让人用这个来找我,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某还活着,就铁定帮你!”
兀铸说得掷地有声,他是最重承诺之人。
吕布对此根本没有兴趣,眼眸低敛,淡漠的声音里裹挟着霸气与自负:“你自己收好吧,某纵横天下,无人能伤吾分毫,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当众拒绝,可以说是很让人难堪了。
然而兀铸也是一根筋,根本不管这些。他表示,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非得把令牌送给吕布。
吕布呢,就是不收,说实话,他还真看不起这些蛮夷外族。
我手下的狼骑营,不比你们能打?
两人僵持之际,后边不远处的小司马见状,催马快溜的跑了过来,顺势接过令牌,然后朝吕布嘿嘿一笑:“义兄,你不要这个,小弟我暂时替你保管,嘿嘿嘿嘿……”
吕布瞥了小司马一眼,对此也没说什么。
吕布没有反对,兀铸便算作默认。
之后,宁武率大军启程,皇甫嵩、张济等人皆是出城相送。
兀铸也学着汉人的辞别礼仪,向吕布拱手抱了个拳:“吕温候,一路保重!”
吕布没有鸟他,拔马回头,追随在宁武身旁。
望着汉军远去,兀铸在原地伫立了好一阵子,仍旧忘不了那道高挺的身影,嘴里喃喃自语。
真是骁勇的天神啊!
第八十八章 干大事
回到洛阳城的时候,已是六月中旬。
还是老规矩,洛阳城外百官相迎。
宁武对此兴趣缺缺,简单寒暄几句,就回自家府邸去了。
途中,吕布向宁武告了假,说是要回家一趟。
回家干什么?
自然是去见老婆女儿。
有时候,宁武真搞不懂自己的这个义子。你说他重亲情吧,方天画戟,又专捅义父;你说他不重亲情吧,战败之后,即使再狼狈不堪,他也不会丢下妻女,这和曹老板与刘皇叔,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希望以后,别捅我就行。
看着吕布快马疾驰的背影,宁武自言自语了一声。
说实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挺喜欢吕布,长的帅不说,既能打又听话,但如果吕布哪天生了二心,宁武也一样不会心慈手软。
这就是生存的法则。
回到相国府上,小孙女一如既往的坐在门前石梯上等着阿翁。
见到宁武回来,董白飞一般的跑了过去,扑进阿翁怀里,宁武顺势抱起小孙女,宠溺的哈哈大笑。
此番回来,宁武还给小孙女准备了许多礼物,有凉州的特产小吃,也有小零食酸果肉干,还有一些羌人祈福的玉石,以及其他的一些小玩意儿。
礼物通通抬去了董白的小院儿,董白也跟了过去,翻动着这些小礼物,心花怒放,爱不释手,直呼阿翁最好,漂亮的一双雨花眸,笑弯成了月牙。
“见过太师。”
悦耳的声音传来,两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上前轻轻施了一礼。
宁武看去,原来是青玉、红夙两个妮子,好久没见,两个丫头出落得越发的水灵诱人了,看得许久没沾荤的宁武食指大动,恨不得当场将她二人拿下。
到底是睡过的女人,宁武也没忘了她两,招了招手,旁边便有仆人恭敬的端上两方木匣,摆放在里面的是两支质地上好的玉簪,宁武将礼物送了出去,随后笑了笑:“我也不会挑,不晓得你两喜不喜欢。”
收到礼物的青玉、红夙霎时红了眼眶,性情温和一些的青玉已经落下泪来。
“哭啥子嘛,本太师又没挂!来,给我笑一个!”
宁武知道青玉这是激动和高兴,究其缘由么,无非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身份地位太低,价值可能还比不上牛羊,你稍微对她好一点儿,她们就甘心情愿的为你赴死。
“那本太师给你们笑一个。”
宁武说着,用手拉扯着脸,露出一张搞怪的脸庞。
两女霎时被宁武的模样给逗乐了,忍不住掩嘴偷笑。
“这不就对了嘛,笑起来多好看啊!”功夫没有白费,宁武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太师恩赏!”
两女随后施礼谢恩。
最开始的时候,她两其实很怕宁武,每天生活得胆战心惊,尤其是跟宁武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怎么也睡不踏实。但相处久了,她两就慢慢发现,这位当朝太师,除了相貌凶恶了些,其实人也挺好,至少对她二人,从未有过苛责。
有一次,红夙在侍奉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宁武喜爱的玉器,吓得花容失色,失了魂儿。
宁武却没说什么,只是叫她以后小心些,还亲自上前把吓得瘫在地上的红夙搀扶起来,关心的问她有没有划伤手掌。
那时候红夙便知道,这位太师,是与天下男子不一样的!
“谢恩可不能光嘴上说说,晚上得把本太师伺候好哈!”
孙女出去玩了,宁武大胆的上前捏了两女的娇臀一把,嘿嘿笑了起来。
这手感,啧啧啧,一个字,爽!
两女突然受袭,偏偏又不能叫出声来,脸上羞红得快要滴出水珠,但又不敢反抗,唯有细弱蚊声的‘嗯’了一下。
换做以前,她两定是十分害怕,但现在么,嘴上说着不要的同时,心中甚至还有那么小小的一丝期待。
到了晚上,照例是要在皇宫中接风洗尘,宁武换上衣服就去了。
由于吕布回家和老婆热炕头,宁武也没有派人打扰,甚至还给吕布放了小半月假,让他多陪陪老婆和女儿,至于护卫的工作,暂时就由马超担任。
来到宫门处,掌管宫中禁军的董璜跑来迎接,喊了二叔。
宁武询问了一番宫中情况,董璜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都如实说了。
宁武心里大致有数,拍了拍侄儿肩膀,赞了声:小子干得不错!
仅此一句,就让董璜高兴得很了。
来到鸿苓殿,百官早已等候多时,小皇帝也在这里。
程序宁武已经很熟悉了,无非是吃吃喝喝,听一些官员的阿谀奉承。
此番,宁武收编了河东白波贼,置流民数十万于河东屯田,又平定了西凉的羌人反叛,可谓功勋卓著。
在此期间,其他建功的将士,皆是得以封赏,唯有宁武这个老大,除了几声口头嘉奖,啥也没有捞着。倒不是朝廷翻脸不认人,而是实在没得封了。
宁武现在挂着相国、太师的头衔,已经位极人臣,爵位也是万户侯,再往上,就只能裂土封王了。
分封异姓王,已经是上百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就此封王,可能又会掀起一阵讨董的热潮。
更何况,宁武对当王爷也不感兴趣,要么就不坐,要坐,就一步到位。
至于封赏什么的,有没有也不重要,反正早晚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搁哪儿不是搁。
心中这么想,宁武嘴上肯定还是要说一些忠君爱国的话语,不然的话,荀彧估计就得撂蹶子不干了。
现在内政上,可全都得指望这位大佬。
于是宁武建议,不如赏赐自己一些粮食谷物,用来救济附近罹难的灾民。
赚一波民心,简直舒服得一匹!
酒宴期间,走马上任太仆卿的马腾连连过来向宁武敬酒,感激非常的同时,也请宁武以后多多关照马超。
这些话,一半是说给宁武听的,另一半则是说给在场的其他官员。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儿别来找我晦气,我上面也是有人罩的。
这世道,没点心眼儿,官场可混不下去。
散场的时候,光禄大夫黄琬找到宁武,说是新得了一件宝贝,想请宁武过府品鉴。
宁武瞥了他一眼,想也没想,当场就拒绝了。
做个锤子客,老子还要回去干大事儿呢!
第八十九章 谁爱出风头,老子就打谁!
黄琬吃了闭门羹,满脸尴尬的在原地杵了好久,直到后边的人拍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出了皇宫,黄琬回到府上。
“怎么,董贼没来?”
瞧见只有黄琬只身回来,坐在堂内的老者起身询问,同时还向外张望了一番。
此人年过半百,容颜清瘦,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任职司徒的王允。
曹操刺董失败后,王允就以祭拜亡父为名,回了趟老家。
名为拜祭,实则避祸。
后来听说关东联军讨董,王允内心万分高兴,以为能够就此将董卓赶下台去,谁知联军人心不齐,反倒被董卓打得元气大伤,分崩离析。
王允对此还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看来,要除董贼,还是得老夫亲自出马。
于是,王允又不声不响的回到洛阳,为了掩人耳目,他并未回府,而是暂居在黄琬府上。
他让黄琬邀请宁武过府,就是想试探一番,看宁武是否对之前行刺的事情起疑。
结果呢,宁武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黄琬邀请。
这波操作,王允没有看懂,他捋了捋胡须,眼神中露出些许困惑,以前的董卓可是嗜好各种珍奇古玩,如今怎么改了性子?
“要不然,明天一早,咱们去相国府登门拜访?”
此计不成,黄琬又重新提议说道。
王允则微微摇头,此事倒也不急,还是先静观一段时日,再作打算。
…………
翌日清晨。
滚了一宿床单的宁武四仰八叉的躺在塌上,左右搂着两个美人睡得正香。
此时,门外亲兵轻扣房门,在外恭敬禀道:“太师,荀令君求见。”
里边没有动静,亲兵又小心翼翼的连喊了好几遍后,宁武才伸着懒腰从床榻起来,颇有起床气的朝外嚷嚷了一声:“大清早的,喊什么玩意儿,还让不让人睡了!”
听到宁武满是不爽的声音,门外亲兵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
不爽归不爽,宁武还是从床上起来,在青玉和红夙的服侍下,换上宽大的衣袍,来到府内议事的大堂。
堂内,李儒、荀彧、荀攸三位智囊皆在,小司马也乖巧的坐在他们下方,照例旁听。
“文若,到底出了何事,大清早的就跑来见我?”
走到门口,宁武一边抬腿迈过门槛,一边出声询问起来。
“见过太师。”
宁武到了,坐在堂内闲谈的四人皆是起身行礼。
宁武摆了摆手,让说正事。
荀彧拿起放在案桌上的书信,递交到宁武手中,神色认真:“太师,这是昨天凌晨收到的密报,您请过目。”
宁武寻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打开书信浏览。
大致内容就是:渤海太守袁绍夺了韩馥的冀州。
之前,宁武不是派蒋干和淳于琼出使冀州么?
结果韩馥不待见,这二人转身就投奔了袁绍。
见到袁绍后,蒋干口才了得,丝毫不亚于后世的某销组织,说得袁绍一愣一愣,赶紧奉为上宾。至于淳于琼,当年任职西园八校尉的时候,袁绍就是他的同僚,也知道淳于琼一手箭术超凡,在得知淳于琼也愿意投效后,袁绍也将他留了下来,委以重用。
得此‘卧龙凤雏’,袁绍睡觉的时候,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笑醒了过来。
后来,在谋士逄纪的献策下,袁绍以蒋干、荀谌为说客,去到冀州主城,劝说韩馥交出冀州。同时,又使淳于琼暗中结交麴义,以重金利诱,使其反叛韩馥。
双管齐下,计划果然功成。
在此之前,长史耿武、别驾闵纯、骑都尉沮授皆是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谏,驻守孟津的赵浮、程涣得知此事后,亦是带领军队飞速赶回,请求抵御袁绍,可惜韩馥并没听从。
韩馥觉得,自个儿是袁家的门生,又样样不如袁绍,退位让贤,也是理所应当。所以他让出官位,搬出官邸,还派儿子给袁绍送去印绶,以示让位的诚心。
袁绍先是假意推脱一番,然后高高兴兴的从渤海办公室,搬家去了冀州一把手的府邸。
接管冀州以后,袁绍该送礼的送礼,该登门的登门,很快就收编了韩馥麾下的文武,同时还封了韩馥为奋武将军,但这只是一个虚衔,既没有兵,也没有官属。
按理说,韩馥应该可以就此谢幕,安安生生的过完这一辈子。
只是后面的发展却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在袁绍收编的麾下中,有个河内人,名叫朱汉,任职都官从事。
之前,朱汉受过韩馥轻慢,如今韩馥失势,朱汉又想迎合袁绍,便擅自发兵包围了韩馥住宅,拔刀登屋。韩馥逃上楼去,朱汉寻他不到,便捉了韩馥的大儿子,将他的两只腿脚打断。
好在袁绍的兵马及时赶到,逮捕了朱汉,才使得韩馥免于此劫。
经此一事,也让韩馥明白了很多问题,譬如说,权力的重要。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得罪不起,那就只能逃了。
于是,韩馥向袁绍请求,让他离开冀州。
袁绍也没多想,准了韩馥所请。
至此,袁绍在河北一带,声威大震。
此事之后,蒋干和淳于琼也是更得袁绍器重。
“当初我就劝过太师,这两人出使冀州,必是有去无回,可惜太师不听啊!”听荀彧的口气,似是在为此感到可惜,白白损失了两名人才。
宁武倒是一点儿不心疼,谁还没个有用的时候呢!
“冀州是块肥肉,袁绍现在自领冀州牧,麾下文武无数,带甲之士也有二三十万,风头很盛啊!”荀攸不经意的说了起来,似是有些感叹。
李儒则虚眯起眼睛,待到睁开时,已是凶光毕露:“太师,不能让袁绍坐大,否则,将来不好收拾。”
言下之意,就是出兵讨伐袁绍。
宁武对此表示同意,谁爱出风头,老子就打谁!
“韩馥不是跑路了么,立刻派人去找他。儿子都被人打残废了,当老子的就是再窝囊,也该有点儿脾气了吧!”
宁武放下竹简,大声说了起来:“告诉韩馥,我这个人一向大度,只要他想找袁绍报仇,老子给他撑腰!”
第九十章 远交近攻
西凉平定之后,宁武正愁找不到人开刀,袁绍自个儿就先冒了出来,我不打你,我打谁啊!
宁武准备出征冀州,找袁绍晦气。
荀彧却摇头说道:“太师,国库里粮食无多,已经支撑不起战争所需,要想东征冀州,至少要等来年。”
什么玩意儿?
宁武愣了一下,敢情前头兴高采烈说了半天,结果说了个锤子!
荀彧将能够征集的粮食数量,大致与宁武说了。
宁武听完,这点儿粮食哪够。
“要不然再杀些洛阳富户,或者说把刘家的祖坟刨了?”李儒摸了摸下颌的文士须,眼神里精光一闪一闪,语气却是相当淡然,就像喝水一样。
这个办法,绝对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凑齐所需的粮草物资。
听闻此话,荀彧顿时面生怒容:“李儒,你怎敢说此无君无父之言!”
李儒根本不怵荀彧,冷笑一声:“我是太师的谋臣,却不是刘家的走狗。谋臣者,当以主公利益为先,太师想要东征,既然缺粮,我自会想尽办法为主上分忧,而不是像您二位,只会耍嘴上功夫。”
“太师也是汉家之臣,忠于太师,更要忠于天子!”荀彧驳斥起来。
“天子?呵呵,你可别忘了,上一任的天子,就是我给他送的毒酒,亲手给他灌了下去!你能拿我怎样?”李儒冷笑之后,话语里挑衅十足。
“如此小人,岂能留在世间!”
荀彧呛啷拔剑,像他这般君子如玉的人物,平日里莫说拔剑找人单挑,就是与人吵架脸红,也是极少的事情。如今这番举动,也足以说明荀彧着实是被气得不轻。
“太师面前,你也敢拔剑?”
李儒眼眸一沉,语气不善。
眼瞅着两人就要开干,宁武赶紧当起和事佬劝谏起二人:“嗨呀,都是自家人,吵吵个啥嘛!”
性格不合是真的难搞,为啥别的穿越者手下谋士都能其乐融融,到我这里就不是这样了?
宁武心里很是惆怅,他现在发现,自己最大的敌人可能不是来自关外诸侯,而是内部矛盾尤为尖锐!
在宁武的调解之下,荀彧将佩剑重新收回剑鞘。
“贤婿,你也是,明明不是你做的事情,你瞎承认什么!这话以后不准再说!”
安抚了荀彧,宁武回头瞪了李儒一眼,意思是说,咱们现在走的可是忠君爱国的路线,毒杀皇帝这种事,打死也不能承认。
堂内几人都不是傻子,宁武这话,明显是在偏袒李儒。
“方才是儒狂悖失言了。”
宁武给了台阶,李儒拱手,自然是借坡下驴,不会让宁武难堪。
李儒也服了软,宁武便左右拉着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哈哈笑了起来:“这事儿咱们翻篇,以后谁也不准再提。你们都是我的好帮手,今后征讨关东叛贼,少不了你们出力相助,你们可得齐心协力,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荀彧和李儒的三观不合,自然不可能就此握手言和,但碍于宁武的面子,暂时性的点了点头。
至于方才李儒的献策,宁武觉得还是算了,毕竟刨人家祖坟太过缺德,指不定哪天就遭了报应。
没有充足的粮食,东征看来是没可能的了。
也罢,就给袁绍一两年的发展时间,免得说我欺负了他!
取消了东征计划,宁武觉得好像又没事干了。
“文若啊,我瞧你近来又消瘦了不少,是不是最近伙食不行啊?”
宁武关切询问起来,作为主公,关心下属也是分内之事,不然今后谁愿意替你卖命?
荀彧眼袋加深,显然是没少熬夜的缘故。
“有劳太师关怀,下官一切皆好。”
“那什么,我府上有很多熊啊虎啊什么的,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去,你也好好补补。身体比工作重要,累坏了身体可不行,本太师心疼啊!”
宁武说得情真意切,着实将荀彧给感动了一番。
之后,荀彧告辞离去,荀攸也去处理府上累积的政务去了。
留在堂内的李儒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见荀家叔侄走后,主动上前几步,神情晦暗的与宁武低声说道:“太师,即使东征不成,咱们也不能让袁绍太过舒服。”
宁武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错。
“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听得宁武询问,李儒也不瞎扯,献策说道:“太师,冀州北边不是还有幽州么?咱们可以差人出使幽州,联合公孙瓒,让他去搞袁绍。”
想法倒是可以,但公孙瓒又不是傻子,未必肯老实听话。
宁武衬起下巴,示意李儒继续说下去。
李儒也不含糊,接着说道:“袁绍不是自领冀州牧了么,如此,渤海太守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太师大可以朝廷的名义,让公孙瓒的人,去接手渤海太守一职。”
“据我所知,公孙瓒有个堂弟名叫公孙越,深得公孙瓒的器重,太师您就表他为渤海太守,让其走马上任。渤海乃是冀州重地,袁绍必不会给。到时您在许以重利,以公孙瓒的脾气,肯定是要打的。”
“袁绍新得冀州,风头正盛,麾下兵马二三十万。而公孙瓒呢,久与外族厮杀,麾下白马义从作战能力极强,双方真打起来,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双方最好能打个两三年,两败俱伤最好,到时您粮草足备,再出兵讨伐,届时不仅可以收下冀州,说不定幽州也能成为囊中之物。”
李儒说完之后,静静等候宁武示下。
宁武思索一番,说了声‘好’。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听到过最好的计策。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挑起公孙瓒和袁绍的战争,等到他两打得你死我活,到时候再由自个儿亲自出马,挨个收拾掉他们,将幽、冀二州纳入囊中。
不过嘛,既然能够联合公孙瓒,为何不多邀请一些盟友呢?
宁武对此举一反三,或许还有个小老弟,也可以作为自己的盟友。
这个人兵马强盛,实力比起占据冀州的袁绍亦是不弱半分。
巧的是,这位小老弟也姓袁。
第九十一章 出使
所说之人,自然是指袁术。
讨董失败后,袁术回了淮南,凭借着淮南的殷实富裕,兵甲足备,在虎牢关伤的元气,很快就找补了回来。
取来地图,宁武在上面标注了各个势力的辖区范围。
其中,袁术的地盘最广,比起接手冀州的袁绍,仍要强大许多。豫州的汝南郡,荆州的南阳郡,扬州的九江、庐江、丹阳三郡,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地方,不管是人口还是物资,皆是富得流油。
像南阳、九江等郡,光是一个郡的人口和物资,比西凉一个州的都多。
宁武辖控河东、河内、关中、西凉等地,地盘属他最大,但要论最有钱的土豪,必须非袁术莫属。
要不是隔了太远,宁武真想立刻带兵去洗劫了袁术。
袁术之后,最强的诸侯势力,就应该是袁绍了。
当然,益州的刘焉、荆州的刘表,还有徐州的陶谦暂时不算。
兴许是上了岁数的缘故,这三位都稳得一匹,争夺天下的野心淡去,安安心心的在各自领土上,当着土财主,手下兵马最少也是十万起步,但别人不找他们晦气,他们也不主动砸别人场子。
三方势力一直相安无事,大概是想这样一直苟到狗带。
东郡太守桥瑁死后,由于朝廷没有委任新的东郡太守,黑山贼趁势入侵东郡,而南下募兵归来的曹老板则以抗击黑山贼为名,顺利入主东郡,并且在老朋友袁绍的奏表下,成功担任东郡太守一职。
至于刘皇叔三兄弟,则是继续在公孙瓒手下混口饭吃。
孙家的江东猛虎,这会儿也还在给袁术打工,前线冲锋陷阵,替袁术开疆拓土。
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
对宁武来说,只要这些人不联合起来搞事情,对他都不算太大威胁。
出使幽州之人,在宁武和李儒等谋士商议之后,决定派中郎将段煨前往。
段煨是凉州望族出身,读过书,也会讲道理,知道审时度势,不会像其他将领那般,脾气一上来,动不动就提刀砍人。此番前去,不仅是为了挑起公孙瓒和袁绍的矛盾,还有一点就是让幽州牧刘虞回洛阳任职。
刘虞,字伯安。乃是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
在任期间,刘虞追求宽政,劝导百姓种田,从开放上谷的市场与外族交易及开采渔阳的盐铁矿取得收入,令百余万青州、徐州人流亡至此,安居乐业。刘虞虽为一方封疆大吏,但天性爱好节约,穿着破旧衣服,每日两餐基本上都是素食。远近原本作风奢侈的豪族,也都被他感化而改变风气。
内政外交方面,刘虞是一把好手,但在军事上,就远不如他手下那头名为‘公孙’的恶狼。
公孙瓒好战,麾下兵马皆是幽州精锐,而刘虞则热衷休养生息,注重民生发展。
时间一长,两人就起了矛盾。
名义上,公孙瓒受刘虞节制,可实际上,公孙瓒根本就不听刘虞调度,我行我素,放任部曲侵扰百姓。
矛盾不断升级,发展下去,刘虞早晚会是第二个韩馥,而且以公孙瓒的脾气,不会让刘虞活着。
所以呢,宁武就想用段煨把刘虞给替换回来。
只要有圣旨,刘虞一定会回到洛阳。
在忠君爱国这一方面,刘虞和皇甫嵩极为相似。
段煨接下了这份调令,他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不必明说,他就猜到了其中关键。太师派自个儿去幽州赴任,表面上是与公孙瓒结盟,实际上是把控军权,同时监视北方。
出使幽州的人选有了,那么又该派谁去出使淮南呢?
荀彧、荀攸脱不开身,李儒倒是相较清闲一些,但他之前弄死了袁家几百口人,要是让他出使淮南,袁术见了,估计能把他千刀万剐了!
此事不是小事,出使之人,须得是心腹亲信,而且机智聪明,最好能在智商上碾压袁术。
朝堂上倒是有些个聪明人,可宁武信不过他们,手下的呢,又全都剩些武将。战场厮杀没得说,但要论耍嘴皮子,都得靠边站。
想不出合适的人来,宁武略显烦躁的抠了抠下胯,裆下很是惆怅啊!
“义父,孩儿愿去淮南!”
关键时刻,小司马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为父亲大人分忧。
看着年仅十二岁的司马懿,宁武表现得有些犹豫,虽说司马懿将来会很厉害,但现在毕竟年幼,如此大任,他能否挑得起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你确定你可以?”
宁武满脸郑重的问上一声。
司马懿好似根本没有压力,笑嘻嘻的说着:“事若不成,孩儿回来便是,袁术总不会为难我这个小孩子吧?”
听得此话,宁武顿感安心不少,看样子,他的这个小义子,心里应该是有点儿东西的。
既然小司马有这底气,宁武便答应下来,还特意拨出一百飞熊军,沿途护卫司马懿的安全。
两日之后,司马懿轻车从简,低调离开洛阳。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出使的队伍成功抵达九江郡寿春县。
袁术本尊就在这里。
得知宁武派人来了,正在府上饮酒作乐的袁术顿时将手中酒盏掷于地面,发出‘哐当’一声大响,吓得在场之人皆是打了一个激灵。袁术本人也是从位置上豁然而起,嬉笑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怒气腾腾,大呼:“老贼杀我家人,如今竟还敢派人来我寿春,是想继续羞辱吾乎!”
说罢,袁术呛啷拔剑,怒喝一声:“把他们唤进来,我要亲手宰了这些董贼爪牙!”
长史杨弘见状,连忙上前两步,躬身劝道:“主公,还请息怒,有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往的规矩规矩。更何况,杀害袁老太傅的人,乃是董贼,与使节无关。您若是杀了使节,别人会笑您度量狭小,难以容人!”
听得此话,袁术气愤的哼哧一声,虽然很不爽,但还是先将宝剑收了回去。
等到司马懿入殿时,袁术顿时大笑讥讽起来:“董贼手下是无人可派了么,居然让一小儿为使!”
第九十二章 忽悠瘸了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皆是一阵哄笑。
司马懿倒也不恼,打量起这位淮南之主,笑问一声:“小儿唤谁?”
袁术应声而答:“小儿唤你!”
答完之后,袁术似是意识到哪里不对,等他反应过来时,面色已然是勃然大怒,叱喝一声:“竖子,安敢辱我!”
司马懿对此根本不怵,笑着说道:“辱人者,人必辱之。袁将军大度,总该不会和我这小儿一般见识吧!”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鬼!”
袁术暗骂一声,脸上怒容消去,没好气的说道:“本将军自是不会与你一般见识,说吧,董贼派你来此,所为何事?”
“袁将军祖上四世三公,名声遍布海内,袁将军也是人中龙凤,此前更有诛杀宦官的义举,天下英杰莫不前来相投,太师亦是仰慕多时,故而差小子前来,想与袁将军结盟,以示友好。”
司马懿拱了拱手,一顶顶高帽子先给袁术戴上再说。
话听着倒是舒坦,可袁术也不是白痴,在听到‘结盟’两个字后,当即不悦的怒哼一声:“杀我全家,还想与我结盟,董贼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袁术把话说得很是直白,意思就是,死了这条心吧。
司马懿当然不会就此离去,他环顾了一眼堂内其他人等,也不急着继续往下说,而是向袁术低声说道:“此事另有隐情,此处人多眼杂,可否请将军屏退一些。”
司马懿神色认真,似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
袁术见状,迟疑片刻后,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员暂且退去,他也不怕司马懿行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能拿我怎么地了?
众人道了声‘主公小心’,纷纷退出堂外。
此时的堂内,仅剩下司马懿和袁术。
司马懿遂缓缓道来:“将军有所不知,太师之所以杀将军全家,表面上看是不共戴天之仇,实则却是为了将军啊!”
“放屁!”
袁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不瞎扯淡吗!
“将军勿燥,且听我细细说来。”
袁术很生气,司马懿则很淡定:“据我所知,当时袁将军的兄长袁基,尚在洛阳城内,且地位显赫,位居九卿太仆,是否?”
“是又如何?”
袁术没好气的道了一声,从语气就能判断得出,他对这位兄长,其实并不感冒。
“袁基乃袁家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袁家基业就应该是由他来继承。若是此人活着,估计现在也没将军您什么事儿了。所以,此人留不得!”
司马懿脸上带笑,很是一针见血的补充一句:“将军当时起兵讨董的时候,不就有这个意思吗?”
“竖子,含血喷人!”
袁术气得有些哆嗦起来,这小子才多大点岁数,居然看得如此长远,目光这般毒辣!
“袁将军不必气恼,堂内只有你我二人,此事上达天听,下入你我之耳,不会有外人知晓。所以呢,太师才顶着巨大压力,帮将军干掉了袁基。”
相较于袁术的暴躁脾气,司马懿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是淡定,这也是他在李儒、荀攸等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学来的本事。
“那我叔父袁隗,和其他袁氏族人呢!这笔账,又怎么算!”
袁术恶狠狠的瞪向司马懿,目露凶戾,仿佛只要一言不慎,就能将其碎尸万段。
司马懿非但没有远离袁术,反倒还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着:“据小子所知,袁老太傅在袁家极具威望,门生遍布海内,而他所支持的继承人却非将军,而是袁绍。将军总不希望看到那个庶出子爬到您的头上吧,所以太师才含泪将洛阳城里的袁家老小处决。由此可见,太师为了将军您的前途,可谓煞费苦心啊!”
袁术沉默不语,似是在判断这话里的真假。
司马懿见袁术不再暴躁,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走之前,太师与小子说起,将军您文韬武略,实乃百年一见的人中龙凤,若是能与将军结好,乃天大幸事。如果将军哪天落难,纵使千里万里,太师也一定会不惜余力的全力相助。”
“董贼真是这般说的?”
不知不觉间,袁术的口气发生了些许改变。
司马懿则做出毕恭毕敬的模样,惶恐说道:“将军虎威淮海,震慑天下!您就是给小子一百个豹胆,小子也绝对不敢欺瞒将军啊!”
发誓是不可能发誓的,万一叫天上神仙听见了呢!
听完这番言语,袁术心中总算舒坦了不少,甚至有些傲娇的冷哼一声:“哼,算董贼识相!”
以前的矛盾暂时搁置一旁,袁术也不置气了,毕竟司马懿说得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要向前看,不能总是活在过去。
“说吧,董贼想怎么结盟?
袁术让司马懿坐下,算是认可了结盟的意思。
司马懿坐下之后,先是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前面说了大半天,也是口干舌燥。
喝完一杯茶水,司马懿说明结盟目的:“太师的想法很简单,眼下汉室江山蒙尘,许多地方上的官员不再听从朝廷号令,各地盗匪又极其猖獗,所以太师准备率军征讨北方。而南边呢,也有许多不听朝廷号令的叛贼,所以太师想请将军出马,代为讨伐。”
“事成之后,本将军能有什么好处?”
袁术直言不讳的询问起来,没好处的事情,他从来不干。
“太师说了,若是将军能够平定南方,将荆州、扬州等地纳入麾下,太师会请奏天子封将军为王,将整个南方都赐予将军!”小司马信誓旦旦,言辞很是笃定。
“当真?”袁术眼中的兴奋暴露无遗。
“当真!”
小司马很肯定的说着。
“好,结盟一事,本将军准了!”
袁术表现得很是果断,当场就在小司马送来的盟约上,盖上印章,签下了自个儿名字。
随后,袁术漫不经心的问起:“听说,袁本初那家伙最近占据了冀州,风光得很,不知董贼如何评价?”
“冢中枯骨,早晚必擒之!”
宁武的原话本是评价的袁术,司马懿机灵,当即就把这个用在了袁绍身上。
袁术听完,果然很满意的捋了捋胡子,又问:“那董……太师又是如何评价我的?”
司马懿面向袁术,拱手行了一记大礼,神情郑重道:“太师是这般说的。”
今天下英雄,唯卓与公路耳!
第九十三章 司马小儿,我也想当你爸爸
哈哈哈!
哈哈哈!
堂内的大笑声经久不息。
听得出来,袁术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笑完之后,袁术看向司马懿,又问起来:“听说,你是董太师的义子?”
这点司马懿倒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声‘是的’。
“那你以为,我和你父亲相比,孰能更胜一筹?”袁术摸着下颌胡须,故意问道。
司马懿想了想,认真回答起来:“义父坐镇司隶,袁将军虎威淮南,就好比天上的月亮与地上的江海,不可同日而语。”
这番巧妙回答,令袁术越发的觉得这小子顺眼,哈哈笑骂了一声:“你这小子人不大点儿,心眼儿倒是不少,本将军越看越是觉得喜欢。你今年多大了?”
“回将军,小子今年十二。”
“嗯,也不算小了。”
袁术微微点头,思索一番后与司马懿说道:“我有个小女,名为袁瑛,与你年岁相仿,不如就此定亲如何?”
司马懿对此略显为难:“婚姻大事,自古以来皆由父母做主。更何况,小子年岁尚小,功未成名为就,恐怕配不上令家千金。”
听得司马懿的婉拒,袁术脸面有点儿挂不住了,我好心把女儿许配给你,你小子还不识相!
眼瞅着袁术有翻脸的迹象,小司马赶紧补充起来:“承蒙将军看重,如果将军信得过小子,五年之内,待小子有所建树之后,必会带上聘礼前来,迎娶将女之女!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袁术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司马懿,他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是我太操之过急了。那我就给你五年时间,到时候你要是不来,可别怪我发飙哦!”
司马懿笑着点头称是。
在寿春歇息了数日,任务完成的司马懿告辞返程。
看着司马懿的车队远去,主簿阎象从旁担忧说着:“主公,董卓此举,无疑是在利用您呐!”
袁术对此一笑,神情嗤夷:“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既然知道,那您为何还……”
阎象有些搞不懂了。
“因为我也需要一个人帮我牵扯北方的诸侯势力,等我收拾完刘表、刘繇、陶谦这些个老匹夫后,自然会去找董贼算账!”
至于封王一事,袁术压根儿就不稀罕。
早些年间,有位神秘术士给他算过一卦,说袁术身负紫气,有帝王之相,必有登上大宝的一天。
这件事情,袁术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但却在他的内心深处深深的播种发芽。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袁公路要当皇帝!
从寿春离开之后,司马懿并未急着返回洛阳,而是先去了一趟南阳。
根据义父交代,这里会有一个名为黄忠的猛人,他让司马懿回去的时候,先去那儿碰碰运气。并且义父还说,遇到黄忠以后,如果劝说不成,可以从他的儿子下手。
至于义父为何会知道的如此详细,司马懿无从得知。
到了南阳,几番打听之下,司马懿并没能找到此人。
白白耗费了大半月的时间,只好无功而返。
途中,路过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脚下时,几名贼寇正在打劫一名背负行囊的少年。
世道混乱,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贼寇作乱已成常态。
等司马懿抵达山脚时,那几名贼兵已然被少年全都撂倒。
司马懿惊奇于少年的身手,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番,见他脸庞虽然稚嫩,却流露出有一股子坚韧之气,不由的好奇问他,是要去往哪里。
面如重枣的少年对此似是有些拘谨,光是瞧这阵仗就知道是车驾里的公子乃是富家子弟,他也不敢怠慢,拱手见礼,恭敬回道:“是要去往县城参军。”
“我方才见你徒手搏杀贼兵,似乎是很能打的。这样,你若是能赢他,我便让你跟着我,如何?”说着,司马懿指了指马车前头的护卫头领,飞熊军中任职百骑长的宋敢。
少年犹豫稍许,小声询问了一句:“跟着公子,能吃饱饭吗?”
司马懿对此笑了笑,别说吃饱饭,运气好,当校尉将军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前提是得有本事才行。
听完这话,红脸少年深知这是自己的机遇,既然撞见,就一定要牢牢抓住。
他将身上包袱解下,放在一处石上,然后拱手朝宋敢抱拳:“请军爷指教。”
“你如何知道我是行伍之人?”
宋敢下了马背,听得少年称呼自己为‘军爷’,不由好奇的反问一声。
少年则如实回道:“军爷身形高大强健,脚下步伐沉稳,虽未着甲,身上却有一股难以掩藏的彪悍之气,这和贼寇的有所不同,小子能够感受得到。”
“小家伙倒是有些眼力。”
宋敢赞了一声。
在司马懿点头之后,两人在道路中间直接打开。
令其他人所料未及的是,仅仅只用了二十余合,少年就将这位百骑长给击倒在地。
宋敢对此倒也坦然,从地上爬起后,也不寻那少年麻烦,而是拱手向司马懿愧疚说道:“公子,卑下输了。”
司马懿笑着安慰了宋敢一番,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之后,司马懿履约收了这名少年作为随从,还顺带问起了少年姓名。
少年自称姓魏,单名一个延。
这段小插曲过后,队伍继续向前行进。
南阳只是第一站,第二站便是与之相邻的颍川郡。
颍川这里人杰地灵,以颍水而得名,千百年来,走出过许多名垂华夏的人物,譬如少典、许由、大禹、夏启、太康、仲康、少康、吕不韦、张良、晁错等等。
如今朝堂上的荀家叔侄,也是颍川人氏。
司马懿来到颍川,倒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因为义父还要找一个名为郭嘉的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打听,结果郭嘉比想象中的还要出名,不过都不是啥好名声。
狂士!
酒鬼!
穷酸书生!
这是评论郭嘉最多的三个词汇。
义父怎么会找这种家伙?
司马懿心存狐疑,当他顺着人们提供的线索,找到郭嘉的住处之后,才发现草屋的大门紧闭。
乡里的邻居说,前些时日,郭嘉已经动身去往冀州,好像是投奔袁绍去了。
得,又来迟了一步!
司马懿心中略显郁闷,早知道,就不该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寻找黄忠了。
黄忠没找到,郭嘉又去了冀州。
义父交代的两件事情,一件也没能完成。
司马懿叹了口气。
算了,咱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洛阳去吧!
第九十四章 鼠辈,竟敢伤我!
辗转数月,司马懿成功回抵洛阳。
回到洛阳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向义父汇报结果。
来到相国府门口,门外站岗士卒皆是认得这位小公子,如今见他回来,领班的卫士长主动上前,笑着打起招呼:“小公子回来啦,辛苦辛苦。”
司马懿略微点头,算是还礼。
董卓的三位义子之中,待人最为和善的当属这位年岁最小的公子。
守卫们自是不敢横加阻拦,很自然的就放他进去。
站在台阶下,瞅了眼门匾上金碧辉煌的‘相国府’三个大字,光是竖在门前镇宅的两座石像貔貅,就比他个头高出数倍。魏延心中暗自咋舌,不敢问也不敢说,唯有小心翼翼的跟在司马懿身后。
进入府中,里面花草丛鸟、假山河流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魏延从未见过这么大且庄严气派的府邸,里面的事物对他来说,既陌生又刺激,让他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畏手畏脚,却又充满好奇向往。
司马懿倒是轻车熟路,自从被亲生老子赶出家门后,相国府就成了他的新家。天天住在这里,府内有多少庭院屋舍、水榭楼台、走廊石亭,甚至于各处的布防情况,有无暗卫,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还未走近大堂,司马懿便先听到了一阵热火朝天的喊声。
“杀!”
“闪!”
“杀!”
“交给你了!”
“啊!鼠辈,竟敢伤我!”
“看我顺手牵羊!”
“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
“我靠,有没有搞错啊孟起,你这主公怎么当的,我可是忠臣啊!你老是搞我干啥!”
这是华雄的声音,他的嗓门儿一向很大,而且粗犷,极具辨识性。
司马懿听到华雄的声音后,脚下步子微顿,深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暗自琢磨起来:这是在弄哪般?
怎么华雄会叫马超主公?
难道说……
一个大胆的念头蓦然涌现脑海。
但司马懿随即便摇了摇头,否掉了这个荒唐想法。
不可能的,要真出了这事儿,洛阳城里早就闹翻天了!
更何况,论资历也轮不到新入伙的马超来当老大。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司马懿沿着庭院大道,一路走进光线通透的大堂。
堂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司马懿一度觉得自己入了幻境。
只见义父和吕布、马超、华雄等人围坐在一起,各自手里握有一些较薄的竹片,上面印有各种各样的文字和图案,桌面上已经摆了一大堆相同的竹片,有面朝上的,也有面朝下的。
一群人围在一起,唾沫横飞,光着膀子玩得热火朝天。
就连平日里性情冷漠的李儒,也跟着在里面掺和起来。
这情况不对啊!
司马懿心中纳闷儿,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也没有作声,先站在一旁,认真的观看起来,直到一盘结束,他也仍旧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哟,仲达回来了!”
一盘三国杀打完,董卓发现站在一旁的司马懿,放下手中卡牌,笑着说了起来。
“孩儿见过义父。”
司马懿赶紧躬身行礼。
身后的魏延得知眼前这位就是太师董卓,赶紧诚惶诚恐的弯腰行礼:“小人魏延,参见太师。”
魏延?
董卓闻言怔楞了一下,随后狐疑的打量起这个年岁不大的红脸少年,心头也是纳闷儿起来:我不是让你去找黄老头和郭酒鬼了么,怎么却把魏延给招来了?是嫌我手下的二五仔不够多,还是觉得我老命长?
魏延见董卓打量自己,不敢作声,心里头砰砰砰的跳得厉害。
“义父,孩儿无能,未能寻得黄忠与郭嘉,请义父责罚。”
随后,司马懿将此行之事,如实禀报。
好在董卓也没怪他,运气这玩意儿真说不准,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看来,自己和黄、郭二位,的确是没这个缘分。
不过司马懿能够说服袁术结盟,已经算是主线任务完成。
“干得不错!”
董卓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不吝赞赏的说上一声,给他记下一功。
正事说完,董卓让司马懿也在桌边坐下,嘴里吆喝着:“来来来,一块儿玩,加上仲达,咱们正好玩八人场,一主二忠四反贼,外加一个小内。”
司马懿则是完全听不懂义父再说什么,挠了挠头,面色尴尬道:“义父,我不会玩儿这个。”
“仲达,不会玩儿我教你啊!这是义父发明的三国杀,可刺激了!”
吕布将这位小老弟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另一边的华雄已经开始洗牌。
回到洛阳后,无仗可打的董卓很是清闲。
内政他是不想碰的,那玩意儿一摞一摞堆积成山,还没看就已经头疼十足,好在尚书台有荀彧顶着,他这个太师当个甩手掌柜就好。
军队呢,目前也相安无事,日常训练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也用不着董卓操心。
于是,董卓也乐得清闲,待在府上。
只是时间一长,日子就渐渐枯燥起来,晚上还可以和小娘子造人,白天就着实很难熬了。
古人投壶之类的玩法,太弱智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于是,新的娱乐活动应运而生,所以董卓就发明了三国杀,无聊的时候,就把华雄等人叫到府上,杀他个天昏地暗。
起初,吕布等人还不愿玩这种文绉绉的卡牌游戏,结果杀了几把后,个个上瘾,吼得比谁都厉害。
之后,吕布和司马懿讲解起游戏规则。
他虽是武夫,却深爱自己的那个角色,竹片上的吕布画得极为神俊,跃马持戟,威风十足,他的卡牌技能叫做‘无双’,一张杀别人得出两张闪,一个决斗别人得出两张杀,猛地一匹。
司马懿很聪明,几乎一点就透,很快便将规则牢记于心。
“仲达,你可得小心些,荀公达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当内奸的时候,演得比我这忠臣都还像忠臣!”吕布从旁提醒,显然之前没少吃荀攸的算计。
“就是就是,温候说得没错,他们这些玩战术套路的人,心都是脏的一匹!”
华雄跟着大倒苦水,有一次他当主公的时候,生生被李儒演得砍死了自个儿的忠臣,弃光所有手牌。
那种感觉,比吃了败仗还要难受憋屈。
“废话少说,来来来,开整开整!”
第九十五章 国服第一喷子上线
数日后,北海相孔融派使节入京朝贡。
董卓记得,以前小的时候,课本里就有一篇‘孔融让梨’的文章,主角就是这位仁兄。课文里面的孔融,谦逊低调,在选择梨果的时候,主动把大梨让给兄长,自己只拿了个小的。
别人问起他时,孔融则说:我小儿,法当取小者。
三字经中也有提到‘融四岁,能让梨’。
这种谦逊的品德,很是令人钦佩。
然则穿越过来之后,董卓才发现,这位孔太守根本没有课本里说的那么好。
讨董失败之后,由于没有粮食,孔融在回北海的路上,沿途劫掠百姓,以充军粮。
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事情。
孔融在路上看见一个男人在坟墓边哭泣自己的亡父,因为男人挤不出泪水,神情也不够悲伤,于是孔融将此人杀了。
此等行径,实在难与仁义二字挂钩。
有时候董卓就在想,要不要搞个报社啥的,找些喜欢八卦的文人纳入麾下,没事就让他们写写文章,把这些诸侯的黑历史拿出来晒晒,通报全国,保管让他们酸爽得雅蠛雅蠛!
不过嘛,来者是客,作为东道主,董卓还是很厚道的在相国府里摆设酒宴,也将麾下一众文武唤来,排开阵势,算是给足了面子。
然则当北海使节过堂时,这家伙却态度高傲,不仅没有先自报家门,还高抬起头颅,似是在等着董卓出来恭请自个儿入座。
董卓见状,顿时乐了,这尼玛哪来的奇葩?
既然你不作声,那我也不鸟你,你就这么站着吧!
穿着褐色深衣的青年等了好一阵子,没能等来董卓的躬身相迎,反倒看见董卓招呼一众手下开始吃喝,堂内的气氛霎时热闹起来。
青年心头微怒,暗道这董贼简直欺人太甚,连最基本的折节下士都不明白,口中言语相讥:“可惜啊,偌大的一座相国府邸,却连一个人也没有?”
青年的声音不小,堂内许多人都听见了。
“喂,我说你是眼瞎了还是怎地,我们这么多人,你小子瞧不见吗?”华雄将手中酒卮往桌面重重一放,瞅向青年,语气不满的说了起来。
见有人搭理自个儿,青年心中道了声‘计划通’,脸上却是故作惊诧模样:“哦?尔等也算人乎?”
听到这话,堂内不少将领霎时猛地而起,脸上显露出愤色,有的甚至撸起了袖子,显然是想好好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狂妄青年。
“请教阁下,我等不是人,那又为何物?”小司马拱了一礼,顺势接过话语。
毕竟来者是北海使节,若是就此动手打人,实在不太适合,今后传了出去,也会有损相国府的形象。
司马懿作揖见礼,青年却不买这个面子,冷哼一声,嗤笑起来:“吾观尔等,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你说什么!”
坐在前排的吕布陡然而起,回头望向青年,虎眸中已然多了几许戾气。
你说其他人是辣鸡可以,说我吕某人,就是不行!
“容许小子来为阁下介绍,这位将军乃是温候吕布,也是太师义子,武力神勇,乃太师麾下头号猛将,有‘塞北飞将’之名,虎牢关前大显神威,可谓神勇盖世!”
在司马懿的一通猛夸之下,吕布这才收起杀机,不悦的哼哧一声,重新坐回位置。
“温候下方的这位将军,姓李名傕,乃飞熊军之统领,驰骋纵横,实力强悍,生平难逢对手。”
“这位将军,名谓华雄,曾于诸侯联军之前,连斩三将,震慑诸侯如履薄冰!”
“这位将军年岁虽小,本领却不容小觑,西凉羌人视若神明,呼之为‘神威天将军’,乃当朝太仆卿马腾之子,马孟起是也!”
说完了将领这边,司马懿又说文官。
“这位乃太师女婿李儒,曾任尚书令一职。太师入主洛阳之前的首席谋士,机深智远,纵使萧何、陈平再生,也不及也。”
“旁边这位乃是荀氏公达,出身名门,河东大破白波贼寇,便是他的谋划,其胸中良策,何止千万!”
一番话下来,司马懿丝毫不吝赞美之词,把在场所有人夸了个遍。
这也是他平日里深受众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呵,我还以为是些什么厉害人物,不过尔尔!”
听完之后,青年神色更为鄙夷,他手指着在场诸人,与司马懿嗤笑连连:“你说的这些人,我尽皆知晓。吕布可谓世间孝子,李傕可使磨刀铸剑,华雄嗓门儿粗大,可以在市集叫卖吆喝,马超可使击鼓鸣金,李儒可以看坟守墓,荀攸可使吊丧问疾,你嘴皮子不错,可去白词念赋。至于其他之人,更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
短短几句话,便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不得不说,一般人还真没这本事。
“谁都别拦我,老子今天非砍死他不可!”
华雄气得已经拔刀,准备上前砍人,好在旁边的人及时将他拉住,太师还没发话,人可不能乱杀。
“说了半天,阁下又是何人?”
李儒收缩眼瞳,将一双眸子深藏。
众人皆是不知青年身份,董卓这会儿反而品出来了。
嘴巴这么毒的,放在汉末,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家伙的身份肯定没得跑了,必是三国头号键盘侠、国服第一喷子,祢衡是也!
果不其然,青年报上的名号,正是平原祢衡。
“阁下既瞧不起我等,倒不妨说说,你又有何本领?”荀攸呡了口酒水,是个人都有脾气,别人都指着鼻子开骂,再不反击,就真成缩头乌龟了!
祢衡似是料到会有此问,挺直了腰板儿,脸上表情显得尤为自负,章口就来:“吾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与尔等俗子共论!”
你这么牛批,咋不上天呢!
董卓心中吐槽,不过既然你想装逼,那我还是要给你这个机会。
“阁下既然号称无所不知,那本太师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说完,董卓还特意离席,拱手做出虚心请教的模样。
第九十六章 小老弟,你是真的年轻
董卓离席行礼的这番举动,祢衡很是受用,至少装比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心中暗道:你一介粗莽武夫,能有什么难题?最多也就是有几个不认识的字,想请教我怎么写罢了。
“太师有不懂的尽管说来,吾定会为太师解惑。”祢衡很是自负的说着,仿佛这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问题其实很简单,相信以祢先生的智慧,肯定能够很快给出答复。”董卓再次给祢衡戴起高帽。
祢衡呢,本就是一个自负才华之人,从不知道收敛,此刻听得董卓这般夸赞自己,胸中不禁有些飘飘然,道了声那是自然。
董卓遂笑问起来:“那么,本太师想请教祢先生,在这世上,是先有鸡呢,还是先有蛋呢?”
“当然是先有……”
祢衡想当然的开口,然则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却先戛然而止,好似在喉咙里被卡住了一般。
“这个我知道,先有的鸡!”
喝了不少酒的华雄在一旁大声嚷了起来。
司马懿笑了笑:“华将军,这你可就说错了,没有蛋,哪来的鸡?”
听得此话,华雄立马又补充起来:“那就是先有的蛋了!”
“没有鸡,又哪来的蛋呢?”
荀攸也笑了起来,太师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刁钻无比,即便是他,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答案的依据。
华雄被两人给绕晕了,大灌了一口酒,然后嘟囔起来:“那到底先有啥嘛!”
“所以太师才想请教祢先生啊!”
司马懿面露笑容,又将矛头指向了祢衡。
祢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确切答案,但他心高气傲,又不愿就此认输,所以迟迟没有作声。若是细心的话,可以注意到祢衡的前额,已经有了细小汗珠,估计是给急的。
“若是祢先生觉得这个问题难的话,那我再问先生一些其他问题。”董卓看似无比善解人意的说着。
祢衡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好,他觉得,世间不可能还有比这更难的问题了。
后来祢衡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
“祢先生请听好,本太师的问题是: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我和宇宙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了,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停止,我在这一刻提出的问题,还是你刚才听到的问题吗?”
你喜欢不是装比吗,那就让你爽个够!
听完问题的祢衡脑子里一片空白,身躯甚至还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继而打了个冷战,明明是七八月的艳阳天,他却觉得空气里的温度,比寒冬还要刺骨。
这么多的问题,他竟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人家为了请教,都离席作礼了,自己也当众夸下海口,之前造势了那么久,现在怎么开得了口,说自己答不上来。这要传了出去,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
祢衡精神恍惚的楞在原地,脑子里不由的浮现出了另外的哲学三问。
神色不再嚣张,甚至于有些颓然。
他看向董卓,艰难苦涩的张了张嘴,不觉间,语气都有些变了:“那你……您可曾知晓答案?”
董卓顿时做出一副委屈模样:“祢先生,你别问我啊!本太师可没说我自己博古通今,什么都知道,咱是个粗人,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您可不一样,您那话怎么说来着,熟读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与尔等俗子共论!”
“对对对,太师说得没错,祢先生当世高才,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等还等着祢先生的高论呢!”堂内的其他人员全都跟着附和起来,刚才祢衡怎么挖苦的他们,他们这会儿就怎么挖苦回去。
看着祢衡吃瘪的模样,诸将心中一阵暗爽。
这就叫因果报应,自作自受。
此时的祢衡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论打嘴仗,他还没输过谁,看着众人暗爽的表情,他仍旧嘴硬的说道:“尔等也配笑我?尔等不一样也不知道答案,没有答案,那也算不得我输!”
这还能掰扯!
荀攸等人霎时无话可讲,明明之前是祢衡在强行装比,这会儿比装不下去了,于是就把他们也一并牵连上了。
好一手铁索连环!
于是众人纷纷看向董卓,希望老大再整几个高难度的问题,最好搞哭这个小子。
祢衡不服气,董卓看在眼里,看来还是得给这位小老弟,来一手触及灵魂的教育。
否则,不长记性呐!
“行,那咱就整个有答案的。”
董卓依旧笑眯眯的表情,这会儿在祢衡眼中,却比妖魔还要可怕,他不想再听到任何所谓的提问,甚至于是董卓的声音,他都不想听到。
然则,这次的问题,确实很简单。
问,一个十斤重的石块,和一个一斤重的石块,从同一高处落下,谁先着地。
这个问题提出之后,堂内霎时一片寂静。
不说祢衡神情错愕,就连本方的李儒、荀攸等高级知识分子,也是一阵目瞪口呆:就这?
“太师,方才的问题我是答不上来,但你也不能这般羞辱在下!”
回过神来的祢衡面有怒容,似是颇为生气。
拿小孩子都知道答案的问题来考我,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那请先生示下。”董卓笑问起来。
见其不似玩笑,祢衡满是笃定的回答:“肯定是十斤重的先落地。”
堂内的其他人也是跟着点头,很显然,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
不过他们想不明白的是,太师为何会问出这种极为低级的问题。
“确定?”董卓又问了一声。
“当然,若然不是,我当场就把那石块吃下肚子!”
祢衡掷地有声。
第九十七章 实践出真知
“本太师倒是以为,两块石子,会同时落地。”
“这不可能!”
祢衡当即否决,态度极其坚定,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董卓也不吃酒了,看样子这小老弟还是很犟嘛,不过没关系,后世有位大佬说过,实践出真知。
“既然祢先生不信,那我们不妨找个地方试试。”
董卓也不跟他硬掰,要让祢衡这种钢铁般的顽石点头,就必须得让他心服口服才行。
祢衡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反正在他看来,自己怎么都不会输。
一行人出了府邸,浩浩荡荡,去往城外的上洛书院。
之所以将地点选在上洛书院,其实董卓也是想给孩子们教上一课。
董卓本来是低调出行,但祢衡为了找回之前的场子,途中故意让人到处宣扬此事,还说百姓也可随行参观,不久便弄得满城皆知。
很快,消息传到了太学这里。
听说了这件事情,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一众老儒生们不由为之嗤笑起来。
“说到底,董贼还是凉莽出身,没读过书也无甚文化,两块石头一块轻,一块重,谁先落地,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三岁小儿都知道的答案,他还要跑去论证,简直可笑至极!”
“走走走,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记得把书院学子们都叫上,也好借这次机会,给他们立个反面教材。”
作为上洛书院的死对头,在太学里地位尊崇的老儒生们自是不会错过这种看好戏的机会。尤其是从上次砸场失败之后,太学的名声还因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波及。
这次时机大好,可不能再错过了!
于是,这些老家伙各自行动起来,号召书院里的学子动身,准备去找回当初失去的颜面。
在他们眼里,只有太学才是唯一获得朝廷认证的官办学校,不管是规模还是阵容,都远非上洛学院可比。
上洛学院之所以存在,不过是仗着现在有董卓撑腰罢了。
等董卓哪天倒了,这上洛书院也就到头了。
听到风声的不仅有太学里面的夫子,许多洛阳城内的官员和显贵们也都知晓了此事,但大多人都没有前去凑这热闹,只是派出一些心腹亲信,前去围观打探。
万一董卓输了,恼羞成怒,调集军队屠戮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混迹官场的老爷们谁也不是傻子,这种存在风险的事情,一向是能避则避。
来到书院外边,董卓一行人等下了马背。
书院门阙前,竖起一块三人高的石碑,从上至下写着:为帝国之崛起而读书!
气势磅礴,可谓笔走龙蛇。
饶是祢衡这种自负才气的家伙见了,也不由的赞了声好。
再往下看,九个大字之后的题词人,居然是——董卓!
这就很离谱了呀!
祢衡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赶紧伸手揉了揉,揉完之后,再定睛瞧了瞧,没错,确确实实是‘董卓’二字。
此时,书院里的学子们得知董卓到来,皆是快步跑出迎接,一些年岁小一些的,还特别大胆的围拢在董卓身边,嘴里亲切的喊着太师。
在外人眼中凶恶的董卓,这会却是笑意岑岑,对着这些孩子们逐一点头。
这些孩子们的父辈,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不多久,院长祭酒蔡邕也出来了,在他身边,还有一名身穿素色衣衫的少女,年岁不大,发髻上插有青绿步摇簪花,脚下莲步轻挪,气质出尘,宛如天上仙女。
乃是蔡邕长女——蔡琰。
也是书院里的音律老师,唯一的女夫子。
不得不说,汉朝风俗还是蛮开放的,至少没有那种女人不能上街、不能外出见人之类的古板规矩。
据说,蔡琰的音律课堂,从来都是场场爆满,许多学子哪怕是站着旁听,也要坚持待在课堂。
这个时候,就必须来上一句灵魂的拷问了:你们那是冲着学音乐来的吗?
“伯喈兄,许久未见,真是想煞我也!”
见到蔡邕,董卓大呼一声过后,果断张开双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了再说。
偏偏古人就吃这套。
这番举动,也着实把小老头儿给感动得不行。
如果说以前的蔡邕是被迫与董卓合作,那么现在的他,已经算是完全加入了董卓阵营。
义父和蔡邕阔别重逢,聊得兴起。
司马懿趁机下套,问向祢衡:“祢先生,蔡大家乃当世大儒,门生遍布四海,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实乃吾辈楷模!”
听到这话,素来冷漠的李儒忍不住嘴角微扬,这小鬼,心眼儿多得跟蜂窝似的。
祢衡却浑然不觉,哼哧一声,想当然的答道:“蔡伯喈,区区老朽而已,可使在街边弹琴卖艺,摆摊卖字。”
“那这位蔡家千金呢?”
“此女貌美,与褒姒无二,乃红颜祸水!我若是她,必自毁面貌,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哪怕是面对有名的才女,祢衡的毒舌也依旧没有减缓半分。
本来和董卓有说有笑的蔡邕听到这话,面色霎时僵了一下,他本不是一个小肚鸡肠之人,你说我倒也没什么,毕竟年轻人自负才学,轻狂一些也很正常。但你说我女儿是红颜祸水,还拿来和亡国之妇褒姒相比,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碍于董卓的面子,蔡邕也没有当即发作,只是问向董卓:“太师,这位是?”
董卓笑道:“这是北海相孔融派来朝贡的使节,青州名士祢衡。”
“既是名士,为何连最基础的礼仪也不懂得?”
蔡邕略带责斥的说上一声。
按理来说,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会就此打住,赶紧向这位大儒道歉。
但喜欢抬杠的祢衡哪会就此偃旗息鼓,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认怂’二字,不是在怼人,就一定是在怼人的路上。
“实话实说而已,你要是觉得你比我厉害,咱两可以比划比划?”
祢衡鼓动唇舌,根本没有半点要低头的觉悟,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自负。
这话在外人听来,就纯粹是在进行挑衅了。
第九十八章 注定是留名青史的一天
好在董卓及时将这小老头儿拉住,让他别跟祢衡一般见识,还说自己手下的这些人,也全都被祢衡喷了个遍。
单论嘴炮,估计也就只有那位诸葛村夫才喷得过祢衡了。
董卓开了口,蔡邕还是很给面子的,对着祢衡不悦的冷哼一声过后,就不再搭理这个狂妄后生了。
话题重新转回,蔡邕问起董卓来意。
董卓带着一行人大老远的从城内出来,肯定不会是特意来看望自个儿。若是要拜访自己,董卓直接登府就是,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董卓也不瞒他,将和祢衡争论的事情与蔡邕说了。
蔡邕听完之后,也是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看向董卓,随后沉吟了好一阵子,才叹息说着:“太师,你这次怕是要输了。”
“连你也这么认为?”
蔡邕倒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很简单的道理,东西越沉,下落速度肯定越快,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就好比石头砸脚,相同高度落下,重的肯定会痛一些,这便是相同的道理。”
要不是答案确定,董卓还真就被这老哥给绕了进去。
他笑了笑,却发现小老头儿旁边的少女老是偷瞄自个儿,遂打趣起来:“小丫头,你偷偷瞄我作甚?难道本太师的脸上有字?还是说,你垂涎我的美色?”
当初上洛书院开学时,董卓曾与蔡琰有过一面之缘,对她印象还是颇为深刻。不过当时也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女,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才女。
蔡琰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经得起董卓这般玩笑,霎时红了脸颊。尽管如此,她还是鼓起勇气的说了出来:“小女子觉得,太师既然敢来书院进行试验,想来答案,未必会如我们猜想的那般简单。”
记得第一次与董卓交谈的时候,蔡琰就觉得,这个身体壮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不管是言行谈吐,还是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一个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
后来也确实证明了董卓的本事。
所以在蔡琰心中,有句话用来形容董卓很是贴切。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董卓可不知道自个儿在蔡琰心里获得了这么高的评价,他在听完蔡琰的见解后,只觉得这个女子颇为聪慧,拍着蔡邕肩膀,大笑起来:“伯喈兄,你这女儿可是比你聪明多了!”
蔡邕闻言一怔,董卓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自己给出的答案错了么。
“那就请太师多多指教了。”
蔡邕却也不恼,他和董卓算是友人,也知道董卓不会无的放矢,拱了拱手,准备洗耳恭听董卓的高论。
此时,书院外人头耸动,有大量群众向书院这边靠拢,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太学的那些学生。相较于洛阳城里的百姓,这些学生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儒冠博带,身着长衫,走路都带风的那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太学生的身份。
“他们来此作甚?”
蔡邕眉头微皱,上洛书院和太学平日里矛盾重重,私下学子们打架殴斗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双方几乎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会太学生大量来此,恐怕又是那几个老鬼在背后撺掇,定是来者不善。
除了太学生,还有许多百姓也跟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蔡邕问起董卓。
董卓笑而答道:“估计是想来看本太师笑话的吧!”
“义父,是否需要调集城外兵马,将这些人驱赶开来。”吕布从旁抱拳,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将这些前来凑热闹的人群驱散。
董卓对此很大度的摆了摆手,“不用,他们想看就看吧,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人群靠近之后,太学为首的老夫子向董卓拱了一礼,笑着说道:“听闻太师要与青州名士祢衡试验,我等特地前来,以观太师风采。”
董卓对此懒得搭理,他心里清楚,这些人表面上说着替自己加油助威,实际上,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的。
“太师,可以开始了吗?”
凑热闹的百姓来了很多,祢衡见宣传目的已然达到,遂询问起董卓。
董卓也不含糊,随便从地上捡起两块大小不同的石头,登上了书院的藏书楼阁。
楼阁高有十数丈,是上洛书院最高的建筑。
登至最高一层,董卓凭栏而望,可将洛阳城内的千家万户、以及城外的大好风光尽收眼底。
“诸位,我与祢衡打赌,两块石头一轻一重,同时从高处落下,试问,哪个会先行着地?祢衡曰:重者。本太师却以为不然,吾认为,二者当同时落地,如今诸位在场,也好做个见证。”
董卓的声音洪亮,在楼阁上大声说了起来。
下方百姓听得此话,皆是一阵哗然。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试吗,肯定是重的先落地了!”
“在城内造那么大的势,我还以为是什么精彩比试,就这?”
“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家推磨去吧!”
“小孩子都知道的答案,太师居然还这般认真。”
“要不然怎么说,凉州的教化不行呢!”
看戏的众人在下方很是小声的窃窃私语。
大声讲是肯定不敢,保不准话音刚落,就会被董卓的爪牙给拖出去砍了。
“父亲大人,太师会成功吗?”蔡琰望向楼阁高处,那个雄壮的身影映入眼中,不知怎地,她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原本态度坚定的蔡邕这会儿反倒迟疑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董卓不像是这么傻的人,而且他麾下谋士诸如李儒、荀攸者,皆是聪慧之辈,如此简单之事,不可能会不明白。
事反常态必有妖,加上董卓从始至终的自信神态,蔡邕反而觉得,可能是自己错了。
如今听得女儿问起,蔡邕沉吟着说了起来:“太师此人,做事时常不合逻辑,却又出人意料,不可以常人度之。如今众人皆觉得太师必败,为父反而觉得,太师已是胜券在握。”
董卓站在高处,也听不见下方的人群在说些什么,但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当即大吼了一声:“汝等看好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下方议论不休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尽管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但此时还是全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董卓这里。
众人目光望来,董卓也不紧张,将两只握拳的手放在同一水平线上。
然后,拿住石块的手掌同时松开。
嗖!
两个大小不同的石块从楼阁顶端急速下坠。
咚!
一声闷沉的声响过后,竟再也没有第二道声音。
这说明两块石子,同时落地!
第九十九章 怀疑人生的祢衡
看戏的群众一阵哗然。
“是我眼花了吗?”
太学里的老夫子揉了揉老花眼,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错看了结果。
祢衡脸上的笑容也就此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这不可能!”
低呼一声之后,祢衡的第一反应就是董卓在石头上做了手脚。
随后,他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噔噔蹬蹬的沿着楼梯,一路急跑到顶端。
这个时候,祢衡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他要亲自尝试!
见到祢衡登上楼阁,董卓为之笑问:“怎么,祢先生也想亲自一试吗?”
祢衡没有作声,只是快步走到扶栏位置,他向下探了一眼,下方的人群此刻在眼中显得尤为渺小。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祢衡向外伸出双手,手中同样也握着一大一小两块石子。
不知怎地,却迟迟没有松开。
手臂微微颤抖,祢衡的脑海中天人交战,甚至于有些害怕,他怕会是自己错了。
我不会错的!
想到这里,祢衡一咬牙,手掌同时打开。
两块石子坠落,祢衡的目光盯着两颗石子,一息也不敢挪开。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和方才董卓的完全一样,两块石子同时着地。
下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怀疑是董卓作弊,那么此刻祢衡的现身说法,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亲眼目睹答案的祢衡面如死灰,浑身的精力仿佛在此刻被彻底抽干了一般,踉跄倒退数步,最后跌坐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明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手法不对,还是这座楼阁本就是个环境?”
瘫坐在地的祢衡状若疯癫似的不断自言自语。
在这一刻,他脑海里所构筑的世界观已经彻底崩塌。
曾深信不疑的答案,被自己给亲手毁掉,那他之前所学的种种学识,是否也全是虚妄!
祢衡陷入魔怔,越想越觉得头痛欲裂,他抱着胀痛的脑袋痛苦大叫一声后,起身猛地冲向栏杆,当即纵身跳下。
这番举动着实将下面的人群给惊得不轻。
好在董卓手快,千钧一发之际,将祢衡给提拉了回来。
“你这是作甚?”
将祢衡扔到身后,董卓没好气的质问一声。
“想死也这么难吗?”
祢衡自嘲一笑,重新站起身来,又向栏杆处走去,语气苦涩:“想我自幼苦读,阅书无数,自负才学无双,不输任何一人。如今看来,我这一生,其实就是一个笑话,与其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见祢衡仍有轻生念头,董卓撸起袖子,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抽在祢衡脸上,将后者抽到在地不说,董卓也是罕见的有些动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跌倒,就应该在从哪里爬起来,轻生自杀,算什么本事!”
“更何况,小王八玩意儿,你才多大岁数,受这么一点儿打击就不行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董卓大声怒骂起来,此情此景,令他不禁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个朋友,也是因为一时失意,头天晚上大家一起醉酒过后,第二天就在高楼上,选择了纵身一跃。
自杀,是这世上最傻逼的事情!
董卓一直这样认为,只有人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挨了一耳光的祢衡这会儿反倒意识清醒了一些,他抬头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仿佛正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万丈,耀眼得让他睁不开眼,却将他那坍塌的世界,重新照亮起来。
“太师……”
祢衡喊上一声,忽地湿了眼眶。
见祢衡不再想着自杀,董卓也不鸟他了,转过身来,将双手扶在栏杆,俯瞰下方人群,他大声说道:“今日,我做此实验的目的,不在于显摆本身,而是想借此告诉尔等一个道理:很多东西,不要道听途说,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未必就一定是真,哪怕那个人是圣人、是大儒。想要证明一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去实践认知,人云亦云,终究是没有大出息的。”
声音郎朗,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下方人群,不少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颅,闭口缄默不言,之前还笃定无比的嘲讽董卓,如今,却是全都被啪啪打脸。
作为书院院长的蔡邕则是优哉游哉的捋了捋胡须,神情颇为欣慰,道了声:太师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混在人群里的太史丞王观掏出笔、简,干他们这一行,从来都是笔不离手,简不离身。
他在竹简上这样写道:
初平二年,桂月十九。太师董卓于洛阳城外楼阁试验,一大一小两个石块,同时从高空坠落,众人皆以重者先为坠地,然太师却深信二者同时落地。
试验之下,果应太师之言。
百姓莫不惊叹。
青州祢衡不信,再试,结果依旧。
时者,大儒蔡邕在场,太学数千学子观瞻,皆可为证。
——————
“在这世上,除了石子儿落地,其实还有很多有趣的学问。譬如说,苹果为何会从树上坠向地面,而不是向天空飞去;我们所处的世界,真的是天圆地方吗?为什么夏季白昼长,而冬季白昼短?”
“这些看似无比简单的东西,其实都值得大家去认真思考。”
随后,董卓又连续抛出了一系列问题,下方众人听了,皆是陷入苦思之中。
就连太学里那些酸儒顽固的老夫子,这会儿也都是个个哑口无言,或多或少的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启发和洗涤。
热闹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太学里的学生也跟着各自的夫子打道回府。
走下楼阁,董卓舒了口长气,搞教育工作,果然还是没有攻城略地来得爽啊!
经此一事,上洛书院的学生们,更是对董卓高山仰止,眼神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太师,那您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有些学子小声请教。
此话一出,霎时间又有许多目光聚集在董卓身上。
董卓笑了笑,很是坦然:“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我说了你们也未必能懂,要是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努力探索吧!”
第一百章 三拜太师
不久,祢衡也走下楼阁。
相较于受众人拥簇的董卓,得罪了许多人的祢衡则根本没人待见。好在他也不恼,默默的走到一处地方,弯腰捡起从楼阁上扔下来的石子儿,认真看上一眼,然后直接就塞进了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祢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司马懿望见祢衡居然吃起了石头,顿时惊讶问道,还以为他是精神受到打击,患上了失心疯,神智都不清醒了。
他这一喊,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就连董卓也看向了这里。
“我说过,如果我错了,我会当场把石子儿吃下肚子。如今结果已出,我自是不会食言。还有,以后直呼在下姓名即可,先生二字,实不敢当。”
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算是为之前的狂妄无知而致歉。
祢衡淡淡说着,脸色比起之前憔悴了许多,语气也少了往日里的嚣张自负,尽管嘴里牙都咯出血了,他也依旧面不改色,愣是将石头给硬嚼了下去,吞进肚子。
这家伙,是个狼灭!
董卓看得牙疼,对于祢衡此人,他反倒是有些佩服了。
相较于之前某个吃树装死的家伙,祢衡输了敢认,挨打立正。
仅此一点,就已经强过太多人了。
几天之后,北海的使节团队走了。
正当董卓以为可以清闲放松的时候,府兵来报,说是祢衡求见。
祢衡?
董卓面露狐疑,低念一声之后,嘴里犯起了嘀咕,这家伙不是跟着使节团队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也许,是有其他什么事情忘说了吧。
董卓如是想着,摆手让府兵放祢衡进来。
不久,祢衡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见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董卓,换作以往,祢衡肯定会拂袖而去,但如今却是不同,他放下了往日里的骄傲和自尊,主动躬身行了一记大礼,不敢有任何怠慢,认真说道:“太师,学生想了很久,决定不回去了。”
“不回北海,那你准备去哪儿?”
此时的董卓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顺着话,眯着眼睛懒洋洋的问上一声。
祢衡答道:“学生准备在洛阳长居。”
“千万别,你还是赶紧回去祸害孔融去吧,洛阳城小,可容不下你这樽大神!”
董卓心里这般说着。
然则他还没有开口,祢衡‘哐’的一下就跪在了董卓面前,重重叩首,声音格外洪亮:“学生斗胆,请拜太师为师。今后愿跟随在太师左右,聆听太师教诲,凡事任凭太师驱遣,纵使刀山火海,亦是无怨无悔!”
说完,又是哐哐哐的磕起了响头。
什么玩意儿!
听到此话,董卓‘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祢衡要拜自己为师,这简直比听到皇帝要传位给自己,还要让董卓震惊。
“祢衡,你没搞错吧!”
董卓的语气极为夸张,随后很是惆怅的对祢衡说着:“你也知道,本太师粗人一个,根本教不了你什么,那些个儒家学说,我也就只知道个《论语》,而且还背不完整。更何况,本太师从不收徒,你要真想拜师,本太师可以介绍蔡邕给你认识,要是想学武,奉先和华雄等人也可以教你……”
“他们不配!”
祢衡想也不想的就直接选择了拒绝,掷地有声。
他们不配,我就配了?
董卓满腹纳闷儿,方才说的这些人,哪个不比自己猛啊?还有,你到底看上了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祢衡见董卓不说话,便又继续说了起来,语气郑重十足:“天下间能为某师者,唯太师一人!不仅是因为太师您学识渊博,视天下人为平等,更是因为太师您内在的高贵品德,使得我辈心悦诚服。”
哈?
我能有什么高贵品德?
听完这话,董卓更蒙圈儿了,心中暗忖:难道是我那天的两个大耳刮子,把这家伙抽得脑震荡了?还是说,祢衡根本就是个抖m,一天不挨锤,心里就不舒坦?
不过话说回来,这马屁拍的,还是有些舒服,但即便如此,董卓也依旧没有收祢衡为徒的意思。
“太师若是不肯,学生就在这里长跪,直到太师答应为止。”
祢衡也是个头铁的家伙,他既然认定了董卓,就一定只拜董卓。
董卓对此就有些不爽了,你这不是摆明想威胁我么?
但本太师从来不吃这套!
而且,他也不喜欢被人威胁。
之后,董卓叫来两名亲兵,祢衡小胳膊小腿,肯定反抗不了两名虎威熊腰的大汉,当场被架住两条胳膊,直接拖出了府外。
被扔到府外的大街上,祢衡也不走,从地面爬起身来,相国府进不去了,他就跪在府前,一动不动。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荀彧来找董卓议事,发现府外跪着的祢衡,便将此事禀报给了董卓。
董卓对此也懒得过问,喜欢跪就跪着吧!
这种歪风习气,绝对纵容不得!
今天要是因为可怜而收了祢衡,估计明天这相国府门口,就能跪满一地的投机之人。
就像当初收马超为义子的时候,回到洛阳,还掀起过一阵收干儿子的狂潮。很多官员都恬着脸皮,带儿子来相国府拜访,说儿子崇拜英雄,想认董卓为父。
认不了义父也没关系,认个干爷爷也是好的。
历朝历代,诸如之类之人,永远都不会缺少。
对此,董卓只回了一个字:滚!
在府外跪上四天三夜,祢衡终于扛不住了,昏死在相国府的门前。
获悉此事的董卓,只是命医郎将他救活,等到祢衡醒来之后,给他灌了些熟食米饭,又叫卫士将他扔了出去,这次扔得更远,直接扔到了东边市集。
结果呢,祢衡又跑了回来,继续在这儿跪着,打不走,也骂不走。
董卓知晓以后,只好安排义子吕布出马,绑上祢衡,将他扔到洛阳城外,并敕令各处守城将士,不准再放祢衡入城。
翌日上午。
吃过早饭的董卓准备外出骑马放风,结果在出府门的时候,那道熟悉的身影又跪在了相国府的门前。
董卓对此很是傻眼儿。
我他吗心态崩了啊!
第一百零一章 百官登府
“进来吧!”
出城骑马的计划暂且搁置,董卓没好气的朝祢衡道了一声。
听闻此话,祢衡怔楞之后,艰难的从地上起来,掸去膝盖处的泥尘,走起路一撅一拐,模样颇为滑稽。
董卓看在眼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下令让门口甲士将祢衡搀扶进来。
来到庭院,董卓躺在了自己的摇椅上。
相较于跪坐,他更喜欢躺在摇椅上的舒坦。值得一提的是,汉朝是没有摇椅这种东西的,上流人物在会客时,往往都是以跪坐为主,表示对他人的尊重。
当然这也难不倒董卓,只要有权有势,找些个木匠,做出椅子来,根本不算难事。
“祢衡啊,你就不能放过本太师吗?非要这样死缠烂打,何必呢?”
董卓叹了口气,略显惆怅的说着。
祢衡拱了拱手,态度一如既往的认真:“太师,学生一片赤诚,恳请太师收学生为徒。”
太学的那帮老头儿虽然迂腐顽固,但好赖还是听得进去人话,祢衡就纯粹是一根筋了,而且这家伙还不怕死,你就算拔刀砍他,估计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不认怂,我认怂行了吧!
董卓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没得法了,遂同祢衡说道:“既然你诚心的想随本太师学艺,那就先看看你的本事和表现再说吧。”
见到董卓松口,祢衡的脸是总算露出笑容,作揖回答得格外郑重:“学生定不会让太师失望!”
董卓反正是心里没底,摆了摆手:“你也知道,我手下呢,大多都是武夫,文官比较少,所以你先做个郎官,学习一下经验,明天就去朝堂报道吧。”
“学生遵命!”
一加入就有了官职,祢衡觉得太师对自己还是很看重的,当即拱手应下。
之后,董卓又叫人在城内找了一处空置的小宅,安顿祢衡住下。
反正他是不想再看到这个家伙了。
然而祢衡却是感动得不行,又是给官,又是送宅子。他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此厚恩,唯有誓死以报。
看着祢衡告辞离开,董卓心里头七上八下,以前收人的时候,他都是觉得自己稳赚不亏。只有今天,他实在摸不准,收下祢衡,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几天过后,以太尉杨彪为首的朝堂百官来到相国府门前,说是有要事求见。
这些家伙怎么想起要见我了?
得知百官求见,董卓心里嘀咕一声,从讨伐羌人回来以后,他几乎很少上朝了,主要是上朝没啥事儿干,政务上有荀彧帮着处理,军事也是董卓说了算数,上不上朝其实意义不大,而且那些朝堂官员也几乎都不待见董卓。
如今这些朝臣居然主动登门拜访,这倒是件稀奇的事情。
董卓接见了百官。
这些个平日里恨董卓恨得牙痒痒的官员们此刻见到董卓,如同找到救星一般,纷纷上前,大吐起苦水:“太师,您快收了神通吧!”
瞧见百官们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董卓只觉得莫名所以,自己最近好像也没干啥坏事吧!
后来听众人一说才知,原来,祢衡在董卓的推荐下任职议郎,第一天上朝的时候,就和百官撕了起来。
起因是祢衡听到有人在私下诽谤董卓,换做以往,祢衡也许会冷笑一声,从旁走过,不闻不问。但现在不同,董卓是谁?他最为敬佩的董先生,当成老师一样。
听到有人诽谤,祢衡能忍?
于是二话不说,上去就直接开团,把那些个轻慢董卓的官员,不用一个脏字,挨个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人好心过来劝架,可根本就不好使,谁来他就怼谁,几天功夫下来,朝堂上的大佬们,祢衡几乎全部怼了个遍。以至于好多人一见面,就想拔剑砍他。
但祢衡压根儿不怵,唇舌论战,喷得一众朝臣气得直擂胸口,司徒马日磾更是当场气得脑子溢血,差点儿就嗝屁儿在了朝堂,好在救治及时,现在还躺在床上,像是瘫了一样,半天都说不出几句话来。
听完祢衡的彪炳战绩,董卓不得不感叹一声:人才啊!
人是董卓举荐的,董卓如果不吱声,朝臣们就算再反对,也根本没用。
所以他们才来到相国府,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请董卓把祢衡给调去别处,留在相国府里也好,派到外地做官也罢,总之,不要再让他留在朝堂祸祸了。
否则,他们真待不下去了。
听完众人诉苦,董卓笑说自己也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
他想了想,对众人说道:“调走祢衡,也不是什么难事。正好,前两天本太师获悉情报,说是上党太守张杨被部下杨丑所杀,为了稳定并州局势,本太师决定去并州看看,顺便也把祢衡带上。”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喜,没想到董卓居然这么好说话。
“不过嘛,粮食筹措方面,至今还欠缺不少,如果凑不齐,可能要等到明年才行。”
董卓叹息一声,很是为难的说着。
这个老贼!
众人心中一阵暗骂,混在庙堂上的他们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哪会不明白董卓这话里的意思,摆明就是想趁机敲诈勒索。去年打河东的时候,因为朝廷里的粮食周转不够,洛阳富户就遭了殃,被迫捐献粮食,现在董卓对并州起了心思,显然是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
众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太尉杨彪最先开口问道:“不知太师还差多少?”
“其实也没多少,本太师算了算,也就百十万石吧。”
董卓的语气很是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
百官为此咋舌,这还叫没有多少?
杨彪对此为难说道:“太师,您的这个数量实在太过庞大。百万石我们肯定凑不出来,最多也就五十万石。”
世家不像富商,他们有土地,也能吃饱饭,不靠买卖为生,所以就用不着囤积太多的谷物粮食。
数量上打了个对折,董卓倒也没说什么,算是勉强答应下来。
其实,他根本不缺粮食。
去年,河东郡屯田开荒两百万亩,加上今年节气不错,没有较大的自然灾害。按照河东郡守卫觊给出的计算方式,正常情况下,一亩土地产粮食三石,两百万亩田地,妥妥的六百万石粮食,除去分给百姓应得的一部分,至少能剩下四百万石。
这么多的粮食,足够董卓手下军队一年的预支开销了。
不过嘛,百官们主动送上门来,不宰白不宰,白得五十万石粮食,倒也不错。
第一百零二章 董卓王允都在秀,只有吕布……
达成协议之后,百官告辞离开。
在此之前,董卓询问百官,马日磾养病在家,司徒的位置空悬出来,谁可继任。
百官一致推荐光禄大夫黄琬,黄琬出生名门,乃太尉黄琼之后,由于在桓帝年间得罪权贵,以致被诬陷为朋党,遭禁锢二十余年,直到光和末年才被灵帝解锢,之后出任过青州刺史、右扶风、豫州牧等职位,威望、才干皆是足够。
董卓倒没太大意见,其实谁当司徒对他来说都不是影响很大。
然则黄琬本人却没有同意,他说有更好的人选。
董卓问他是谁?
黄琬答道:乃是上上任司徒,王允。
听到‘王允’这个名字,董卓脸上的表情一僵,眼神蓦然尖锐起来,尽量语气平和的问向黄琬:“他回洛阳了?”
黄琬点了点头,答了声:“前两日刚回。”
实际上,回来已经很久了。
黄琬推荐王允任职司徒公,其他官员也都纷纷表示认同。
然而董卓却没点头,谁都可以担任司徒,唯独王允不行!
“此事容后再议,本太师乏了。”
董卓摆了摆手,下发了逐客令。
百官们也识趣的赶紧离开。
日落黄昏,城外耕种的百姓陆陆续续回家,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少了起来。
董卓出府登上撵车,义子吕布有些不解:“义父,天色将幕,您这是想要去哪儿?”
“王允府上。”
董卓道了一声,眼神中阴晴不定。
对于王允的名讳,吕布也是听过,他出身于并州五原郡,而王允所在的王氏家族乃太原望族,世代担任州郡的重要官职,在并州境内极具影响,即便是三五岁的孩童,也都多有知晓。
如今义父要去拜访王允,吕布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点头领命,骑御赤兔马护卫在侧,三百甲士开道,一路浩浩荡荡的奔赴王允府邸。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抵达了王允府邸。
“义父,我们到了。”吕布瞅了一眼王家的宅邸大门,恭声对在撵车上打盹儿的董卓说道。
董卓睁开眼,打了个呵欠,从撵车上坐起身来,踩着小马扎,走到地面。
看门的仆人见状,赶紧入府禀报。
不多时,一位头发半百的桑袍老者就从府内出来,迈过门槛,下了石阶,来到董卓近前,先是作揖行礼,然后略带愧疚的说道:“不知太师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还望太师恕罪!”
根据记忆,此人便是王允。
董卓笑着说道:“王司徒何时回的洛阳,居然也不知会本太师一声,这未免也太见外了吧!本太师若是知晓,定会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区区小事,岂敢劳烦太师。”
王允诚惶诚恐的说着。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董卓笑而问道:“怎么,王司徒不请我进去坐坐?”
听到这话,王允霎时反应过来,好似恍然大悟,轻拍了额头一下,歉意连连:“哎呀,是老朽失礼,太师您请!”
随后,在王允的引路下,进入府邸。
到了客堂,王允与董卓各做落座,吕布本来侍立在旁,董卓也让他找个位置坐下。
随后,王允命人端上瓜果点心,也让后厨备上美食佳肴,做好之后,就端送客堂。
“太师大驾光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太师今日到此,所谓何事?”王允面向董卓拱了拱手,轻声询问起来。
董卓也不瞒他,饮了口酒,笑着说道:“今天上午,朝堂百官来我相国府拜会,说是要推荐你为司徒。所以呢,本太师登府,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王允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嘴上叹息了一声:“可能要让太师失望了,老朽年老体衰,实在难担此任。”
董卓听不出这老头儿话里真假,遂也半真半假的问了起来:“除了你,还有何人能任司徒一职?”
王允想了想,很是认真的做出回答:“太师麾下人才济济,李儒、荀攸等人,还有吕温侯,皆可为司徒人选。”
听到王允这话,坐在董卓下方的吕布面色一喜,嘴角憋不住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前前任司徒公,居然会这般看重自己。
那可是三公啊!
帝国权力机构的顶层!
吕布之前是做梦也没想过的。
可如今王允这么一说,他心里也不自觉的生出了些许想法。
别人当得,难道我就当不得了?
董卓听完,狐疑的看了王允一眼,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瞎扯淡吗!
李儒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尚书令,这段时间内,虽说董卓的势力和利益得到急速扩张,但洛阳和朝堂之上,也全被他搞得乌烟瘴气。荀攸呢,强于军事,让他去当三公,专业不对口不说,本人资历也是欠缺不够。
能够坐在三公位置上的,基本上都是四五十岁往上走的老家伙了。
至于吕布,他除了砍人和疼老婆女儿,还懂个球!
想到这里,董卓还特意看了自己的义子一眼,结果呢,吕布已经在那儿开始傻笑了,估计正幻想着当上司徒以后,如何如何。
要是现在给吕布泼盆冷水,到时候王允从旁一唆使,保不准这家伙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王允这老东西,真是有些厉害啊!
董卓心里暗道,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了义子吕布一眼,对视之下,后者的眼神中明显带有些许急切和渴望。董卓对此露出慈祥笑容,笑着说道:“我儿乃武将出身,司徒公的位置不适合他。以后功勋卓著了,少说也得是个车骑将军吧!更何况,本太师百年之后,这太师的位置,也早晚会是他的。”
听到这话,吕布神情大为激动,对司徒公的职位也完全没了想法,当即从座位离席,走到董卓的案桌前,当即跪下面向董卓拜首,欣喜的大声说道:“孩儿绝不会辜负义父期许!”
在吕布看来,义父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指定自己为接班人了吗!
如此,他以后自当更加努力,也好不负义父所望。
第一百零三章 七星刀
董卓的一番操作,直接秀翻了王允。
王允这会儿也十分的纳闷儿:怎么自己才离开洛阳一年,董卓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王允还在思忖,下方的董卓哈哈一笑,让义子起来,随后翻过此事,与王允说道:“算了,咱们今天不聊这个了,司徒公的位置,本太师暂时给你留着。什么时候你回心转意了,再到本太师府上会晤即是。”
“谢太师!”
王允倒也没有当即应下,而是面露感激的说上一声。
随后,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与董卓敬酒说道:“太师,老朽近来新得一件宝贝,想请太师过目。”
董卓对此还是颇为好奇,点了点头:“既是宝贝,本太师瞧瞧倒也无妨。”
在王允示意下,不久便有仆人捧着一个长匣进来,恭敬放在董卓面前的案桌。
董卓也不怕王允使诈,亲手将长匣打开,匣子里以黄色绸巾为铺垫,巾垫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剑架,架子上盛放着一把短剑,不是铁质,而是早就被时代所淘汰的青铜剑。
剑身全长不到三尺,宽两寸,满布花纹,锋锷仍很锐利,剑身铸有篆书阴文十字:“攻痦王夫差自乍其元用”。
“这是吴王夫差剑?”
费劲的读懂剑身上的文字后,董卓略显吃惊的询问起来。
关于此剑,他也只在后世的博物馆里见过,而且还隔着玻璃,没想到如今,它就这么静静的摆在自个儿眼前。
“太师好眼力!”
见董卓认出了此剑,王允大赞一声,继而说道:“没错,这正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征伐越国时,所携之佩剑。”
根据夫差所在的时代进行推算,这把剑差不多得有七百年的历史了!
难得的保存如此之好!
董卓将其从剑匣取出,拿在手上把玩,手感还行,但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产物了,当成文玩珍藏还行,上阵厮杀,肯定起不到多大作用。
“太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纵观天下,也只有太师这般的雄略人物,才有资格使用此剑。”
王允的态度很是大方,也很上道。
然则,董卓早就猜到了王允的意图,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跟自己拉关系、套近乎,往自己的这条大船上挤,然后找机会弄翻这一船人。
用狼杀人里的术语来说就是:倒钩狼!
王允作为汉室死党,只会忠于皇室。
和皇甫嵩不同的是,王允更热衷于权谋,董卓活着的时候,他想搞死董卓,董卓死了,就想取而代之。
别看这小老头儿现在满脸和善,一口一个‘太师’亲切的叫着,看过历史剧本的董卓可是知道,王允上位之后,同样心狠手辣,反复无常,排挤其他朝臣不说,更是不顾众人劝谏,非要弄死蔡邕,最后搞得人心涣散,很容易就被西凉军攻破都城。
这么说吧,他干过的事情,也比董卓好不到哪儿去。
心中合计一番,董卓却也没有戳穿王允。
你喜欢演,那我就陪你演!
先把你的剑收了,将来再对付你,保不准以后啊,还能用这剑给你送终。
董卓盖上匣子,道了声谢,便心安理得的收了下来。
这番举动在王允看来,无疑是等同认可了自己。至于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宝贝送了出去,王允也不心疼,反正以后弄死了董卓,这把剑,早晚会回到自己手中,就当是先寄存在董卓那里好了。
青铜剑的事情告一段落,董卓这会儿也来了兴致,他笑呵呵的与王允说道:“恰好本太师也有一件宝贝,想请司徒品鉴。”
说着,董卓向吕布伸出手去。
吕布会意,解下藏于后腰的短刀,递到义父手上。
董卓左手握住刀鞘,右手则轻轻将刀拔出。
这柄短刀通体长有尺余,刀锋处磨得极亮,闪烁着寒光,一看就知锋利无比。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刀身上镶嵌的七颗宝石,如北斗七星分布。
见到此刀,王允的脸色霎时惊变,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下去。
“怎么,司徒认得此刀?”
捕捉到王允的惊慌,董卓笑问起来。
王允对此赶紧摇头,推说自己方才是被这刀身所散发的杀意给惊着了。
“上回在相国府中,曹操刺杀本太师时,用的就是这把刀,难道司徒不认得?”董卓给他提了个醒。
王允却是打死不认,矢口否认道:“曹操行刺实乃大逆不道,老朽私下从未与曹操有所往来,更不认得此刀!”
王允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演得就跟真的一样,若不是已经知道实情,还真就给他蒙混了过去。
董卓决定再给他下剂猛药,目光直视王允,神色略显诧异:“不会吧,这可是你府上的镇宅宝刀啊,怎么会不认得呢?”
听闻此话,王允心头又是一惊,虽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但这件事,他是打死也不能认的。
“太师玩笑了,我家宝刀一直在府上存放,太师若是不信,老朽这就命人取来与太师观瞻。”王允心里头咚咚直跳,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乐呵笑容,一边说着,一边还让管事去书房取来。
不一会儿,管事就带着宝刀来到客堂。
董卓定眼看去,只见这把刀的尺寸长短,与自己手里的这把截然不同,上面也镶了几颗宝石,但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相差甚远。估计是王允在曹操行刺事件败露以后,又重新命人锻造的一把。
这个老鬼,果然精明!
董卓心中暗道一声,如果此时有段位的话,王允的段位起码是大师级别以上。
见董卓不说话了,王允又主动说了起来:“太师若是喜欢,老朽家的这把祖传宝刀也可赠予太师!”
他的意图很简单,就是取得董卓信任,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能送!
董卓对此摆了摆手,将手里的七星刀扔回给吕布,同时婉拒了一声:“不必,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这还是你王家的传家之宝。”
几番试探,都没能让王允露出马脚,董卓也就懒得再试。
灌下一大口酒后,看着较为空荡的大堂,董卓似有不满的嚷嚷起来:“喝了大半天酒,这样干喝实在乏味,你府上歌姬呢,全都叫出来,让她们给本太师唱个小曲儿,跳个舞,解解闷儿!”
第一百零四章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尤其是对待
听到这话,王允不仅不恼,反而很是高兴。这才是印象中董太师该有的生活作风嘛!
好在他早有准备,轻拍两下手掌,十几名美貌歌姬身穿薄纱入堂,和着乐曲翩翩起舞,白皙曼妙的身材在薄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给人以无限遐想。
董卓托着下巴,一边饮酒,一边饶有兴趣的挨个看去,然则看完之后,心头却不禁的有些失望。
这些舞姬的身材很棒,面容姣好,姿色也算上乘,但远远没到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你要说貂蝉在这里面,他是如何也不会信的。
瞅了眼旁边义子,吕布也似乎没有太大兴趣。
毕竟他家里的那位原配夫人严氏,就是个十足的美妇人。
寻常的庸脂俗粉,很难入吕布法眼。
“王司徒,你府上歌姬难道只有这些?就没有更漂亮的了?”
董卓问上一声。
王允对此感到不解,纳闷儿回答:“太师,难道这些歌姬不够美吗?”
“那倒不是,只是想看看王司徒是否藏私,金屋藏娇!”董卓笑着说道。
王允连道不敢。
其实到了他这岁数,再好看的女人,对王允来说,都只是拿来利用的工具。
他现在所热衷的,只有权力。
王允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董卓对此就感到纳闷儿了:难道说,以前小说里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四大美女?可如果没有貂蝉,那王允又怎么巧使连环计呢?
一时想不通,董卓也就懒得在想,保不准哪天忽地就顿悟了呢!
及时行乐,才是最为重要。
他朝那些个曼妙歌姬招了招手,快活笑道:“汝等都过来,陪本太师饮酒!”
这一喝,就喝到了深夜。
出府的时候,董卓摇摇晃晃,路都有些走不稳了,好在有义子从旁搀扶,才勉强踩着马扎登上撵车。
在此之前,王允盛情挽留了董卓好一阵子,说是就在府上留宿,房间都安排好了。
董卓没有答应,直言要回自个儿府邸。
登上撵车的时候,董卓半躺身子,侧首看向王允,用手拍了拍胸脯,十分豪爽道:“王司徒,你的情谊,本太师记在心里。以后有事,尽管招呼,洛阳城里谁敢找你麻烦,就是跟我董卓过不去!”
听到这话,王允脸上的表情感动十足,拱手连呼:多谢太师。
至少,他今天的心思,没有白费。
过了宵禁,深夜的街道上很是安宁,道路两旁的府宅屋舍全都熄灭了烛火,劳累一天的百姓,也早已进入梦乡。除了几百随行甲士迈动的步伐,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偶有巡夜士卒路过,在得知车辇上的人是董卓以后,也全都老老实实的伫立一边,主动躬身行礼,直至董卓远去。
回府路上,静悄悄。
“奉先。”
车辇上的董卓忽地喊了一声。
“孩儿在呢!”
侧旁不远的吕布应了一声,随即催动胯下赤兔,向董卓的撵车靠得更近了一些。
撵车上的董卓身躯平躺,缓缓睁开眼后,竟是再无半分醉意。
他抬起手掌伸向天空,今夜的星辰繁多,且垂得很低,仿佛就在头顶,伸手就能抓到。
“据说,每个人生来就有一颗本命星,悬挂于空。得意时,这颗星辰就会格外闪亮,身死,星辰也会跟着陨落。祢衡前些时日推算,说我是贪狼转紫微,紫微是众星之主,也是北极五星中的帝星,象征着人间帝王。这也就是说,我有做帝王的可能……”
董卓在撵车上低声自语起来。
听到这些,吕布心里很是高兴。
他当然希望义父能够当上皇帝,如此一来,自己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而且义父在王允府上的那一番话,显然也是对自己寄予了厚望。
只要义父当了皇帝,那自己早晚得是皇太子啊!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当不成太子,最起码也能混个封王!
吕布心里高兴,忍不住憧憬起了未来。
可接下来董卓的一番话,却是让他从毛孔里都感受到了寒意。
“祢衡后来又说,你是白虎凶神,命格凶煞,会给人带来灾祸,也早晚会危及到我,让我离你远些。”
说完,董卓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感受到义父的凝重目光,吕布心头顿时一惊,声音陡然拔高几度,当即向董卓拱手抱拳,语气笃定:“义父,孩儿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要义父一声令下,刀山火海孩儿都是愿意随您闯的,您可切莫轻信了他人谗言!
“还有,祢衡这个人,义父也是知道的,他说话从来不经脑子,而且素来看不起孩儿,必是恶意中伤!”
吕布急忙替自己辩解,唯恐义父会就此冷落了自己。
吕布的强烈反应,董卓看在眼里。
祢衡除了嘴臭之外,其实挺有本事,正如他本人说的一样,三教九流,无所不精,推演星宿衍变的本事,也是令望气署的那些官员,望尘莫及。
“那我现在叫你回去杀死王允,你会去吗?”
冷不丁的,董卓忽地问了一声。
吕布怔楞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为何?
在吕布看来,王允这老前辈人挺不错,不仅对自己大加赞赏,还赠了义父春秋时期的宝剑。
此等情谊,义父实在没理由杀他,而且方才出府门的时候,义父也说了,以后会罩着王允。
见到义子犹豫,董卓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是失望,如果是华雄,他就不会问。
吕布心头一紧,霎时明白过来:“义父,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勒马回头,提戟向王家府邸返回。
吕布脱离开队伍,董卓见状,当即将他喊了回来。
“义父还有何交代?”吕布拱手问道。
“你想做什么?”
“父亲要王允死,孩儿自是去灭了王家满门!”
这一次,吕布没有丝毫犹豫。
董卓摆了摆手,让吕布不必去了。
“我方才只是举个例子,没叫你真去杀死王允。”
吕布对此感到不解,摸不清义父思路,却也没有再问。
长夜漫漫。
星辰之下,父子之间的对话仍在继续。
那夜,董卓说了很多。
因为。
他不想失去这个儿子。
第一零五章 战火四起
几天后,幽州牧刘虞经过数月的跋山涉水,终于抵达洛阳。
尽管他手下的从事们再三劝谏,让他不要羊入虎口,但刘虞还是选择卸去了幽州兵权,转交给段煨,只带了寥寥几位随从,从幽州赶回洛阳。
刘虞一回来,空置的司徒就有了人选。
首先,刘虞是汉室宗亲,其次,他的资历和名望也是够的,所以不待董卓发声,百官就先把刘虞给推到了司徒公的位置。
获悉此事,王允找了机会登门拜访董卓,他心里也不平衡,明明说好把司徒位置留给我,这才几天,就让刘虞钻了空子。
面对王允的试探,董卓也表现得很是为难,把锅甩给了百官,说是百官大力举荐,本太师也没办法!
董卓都这么说了,王允还能怎样,只好将这口恶气暂时咽下,在心中记恨刘虞。
如果刘虞不是这个时候回来,司徒公肯定是自己的!
王允这般想着。
然则他不知道的是,就算刘虞不回来,董卓也不会再让他成为司徒,甚至还想送他去见汉朝历代先帝。
与此同时,朝廷任命公孙越为渤海太守的诏书也下发至冀州。
袁绍看完以后,对此嗤之以鼻。
渤海是冀州的重要郡地,郡内富饶、人口众多,也是袁绍的发家之地,要是让公孙瓒的人掺和进来,这不是等于在自个儿的心口上,悬把刀子吗?
袁绍又不傻,加上他夺取了冀州,近来比较膨胀,所以也懒得搭理朝廷。
公孙瓒呢,同样不是软柿子,袁绍公然不给面子,令他极为恼怒。
段煨于是趁机从旁撺掇,公孙瓒便以袁绍不遵朝廷号令为由,率先向袁绍发难,出兵南下冀州。
南边的袁术也没闲着,在夺取豫州大半疆土之后,当即召回孙坚,并以孙坚为先锋,南下进取荆州。
关外的几路大诸侯起了烽烟,董卓也在休息大半年后,即将率军出发。
先收复并州,然后和公孙瓒联手,一起搞死袁绍。之后休养生息缓一阵子,再把青州拿下,回头收拾完公孙瓒,北方就差不多了。
这就是目前所定下的目标。
粮草部队已经先行出发,董卓也将在五天之后,正式启程出发。
在这五天时日里,董卓白天几乎都在陪伴孙女,爷孙两乐乐呵呵,开开心心。到了晚上,董卓也不含糊,纵马驰骋,和青玉、红夙大战数百回合,可劲儿造人,碾压得床榻咯吱咯吱。
五日之后,董卓率军出发。
大军一路向北,渡过浊河,进入河东地界。
数日行军后,大军抵达解县。
曾经的废墟如今已重新筑起屋舍,没了贼寇侵扰,百姓们安居乐业,到处都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城外,董卓驻马停留,挥鞭遥指,笑问起身后众人:“诸位,可还记得这里?”
吕布等人皆是点头,没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这座县城又兴建了起来,四面城墙也加固加高了许多。
马超和祢衡是新入伙的,不知此事,司马懿便耐心为他两讲述起来,小跟班魏延也听得津津有味儿。
得知董卓率军到了,解县县令当即放下手中事务,率领县内所有官员佐吏,出城相迎。
来到城外,县令躬身行礼,口中呼道:“下官柳孚,携解县大小官员差役五十三名,拜见太师!”
董卓对柳孚有些印象,当初解县遭难,当地县令遁逃,成功解救百姓之后,董卓就让从百姓之中推选贤良,暂任县令一职,柳孚因为读过书的原因,成功脱颖而出。
这个时代,平民想要读书识字其实是件很难的事情。
书籍和知识大多被默认为世家的私有财产,平民学子想要读书做官,九成九都要拜入世家门下,成为他们的门生。
譬如之前,韩馥甘心让出冀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是袁家的门生。
所以董卓私下开设学院,性质其实跟刨世家的祖坟差不多,一旦世家不能垄断知识产权,那么做官的途径,也就有了多种的可能。
这也是世家大佬们,一直想弄死董卓的原因。
至于忠君爱国,铲除国贼的口号,很大程度上,都只是个拿来遮羞的幌子而已。只要自身和家族利益不受侵犯,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都影响不大。
如果你当上皇帝之后,能够使他们的利益得到扩张,保证他们大呼‘陛下’,喊得比谁都快。
当然,这也不能否定一些汉室死忠粉的存在。
只不过,这样的汉室死党,毕竟只在少数。其中不少人因为头铁,直言不讳的跟董卓对刚,在董卓入京的初期,就给弄死了大半。剩下的这些人眼瞅着正面搞不过董卓,也都老实的选择了在明面上低眉顺耳,暗中猥琐发育,暂时不浪。
话题扯得远了,重新回到解县这里。
柳孚由于代理期间,政绩卓著,河东郡守卫觊便将他正式录用,任职解县县令。
柳孚在职期间,积极恢复生产,同时大力发展农业,又兴建水渠,引水灌溉弄田,在他的带头下,今年解县的谷物收成颇佳。
总得来说,柳孚还是一个比较有能力的人物。
董卓让军队驻守城外,只带了吕布等一些亲信巡视城内,看到城里百姓安居乐业,董卓心中也颇为宽慰。
晚饭是在柳孚家吃的,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一桌很简单朴素的食物。
董卓也没嫌弃,把满满一钵饭扫了个精光。
在解县休歇两日,董卓继续向北出发。
来到河东郡城安邑时,得知董卓到来,城内官员也是出城相迎,不过有些出乎预料的是,作为当地一把手的卫觊居然没在郡城,而是跑去了屯田的绛邑、临汾等县。
根据郡城官员所说,近些时日,东垣山一带聚集了大量贼寇,并且越聚越多,似有劫掠河东的意图。为了防范贼寇入侵,卫觊在收到徐晃等人的奏报后,就亲自前去坐镇指挥。
很显然,这伙贼寇是奔着屯田的粮食而来。
第一零六章 群贼来犯
郡城安邑往北两百余里,便是绛邑。
在此之前,这里曾是白波贼所占据的县地,杨奉投降之后,卫觊在汾水一带组建流民大肆屯田。由于之前的战火,绛邑城内百姓寥寥,于是卫觊加高城墙,在城内修建上千座丈高的粮仓,用来囤积和储备屯田秋收的粮食,几百万石粮食运进绛邑,因此,绛邑也有了‘粮城’之称。
大规模的屯田,很快便引起了一些贼寇的蠢蠢欲动。
趁着秋收之际,贼寇们接连发动袭击,大肆抢掠,好在徐晃等人发现及时,与贼寇厮杀,庄稼虽说毁坏一些,但总算没有便宜这群想吃白食的贼寇。
后来,东桓山的贼寇越聚越多,甚至逾越十万之众,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他们也是铁了心,非要拿下绛邑不可!
东桓山上,十几位贼首落座寨堂。
这些人形貌怪异,年岁上也各不相同,最年轻的不过二十出头,年迈者,也有花甲之年。
他们并非本土匪寇,而是来自于较远的太行山脉之中。近几年,他们一直在山中发展,各自都有各自的贼寨兵马,以劫掠附近的中山、常山、赵郡、上党等地为生,算是勉强能自给自足,凭借着太行山脉内的群山险要地势,官军难以剿灭,渐渐地也就形成了一支独立于各诸侯之外的新生势力。
外界称之为‘黑山贼’。
在此之前,这些贼首几乎很少来河东劫掠,路程较远不说,万一碰见官军,撤退也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有人来到太行山脉之中,递交投名状,称官军在临汾、绛邑等地大规模的进行屯田,等到秋收时节,便会有粮食无数。
得知会有几百万石粮食产出,山中的贼首们很难不为所动,正所谓风险和收益成正比,撑死胆大饿死胆小,这么多的粮食,只要干成功这一票,接下来几年都不用辛苦的到处抢劫了。
于是,各寨贼首们点齐麾下兵马,陆陆续续前往河东,在东桓山上齐聚。
至于前来报信人的身份,大家也不会陌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逃走的白波贼帅李乐。
李乐侥幸逃脱之后,本来还想着去找杨奉,结果途中就得知了杨奉投降的事情,为此,他还大骂了杨奉好一阵子。
投奔杨奉没了可能,李乐又不愿做官军走狗,所以就带着手下仅存的几百号兄弟,重新占了个山头,又干起了劫道的老本行。后来,官军在河东屯田,划出了好几个县地,规模极大。
得知此事后,李乐就起了心思,好在他也明白,仅凭自己这点人手根本不可能与官军抗衡,但这口气他就是咽不下去。
于是,他就想到了太行山中的群贼,这伙贼寇人数庞大,号称百万。如果能把他们吸引到河东和官军厮杀,也足以让官军焦头烂额。
有了计划,说干就干。
李乐带上劫掠得来的所有家当,去了太行山脉。
之后,便有了群贼聚集东桓山的一幕。
“诸位,咱们的兵马差不多已经全部到齐,接下来如何攻城,大家可有良策?”
说话之人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披甲佩剑,跪坐在堂内左上方的位置,年岁不大,身上却流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持重。无论是五官外貌,还是衣着装束,他都是这群贼首中,最为正常的一个。
“这要用得着想?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城里的官军淹死。照我说,别废话了,带上攻城用的梯子,直接冲就是了!”
一名双目极其硕大的贼首唾沫横飞,目光之中,狠厉之色闪烁。
他的真名无从得知,别人都称呼他为李大目。
不只是他,在座的其他贼首也很少人会用真名,毕竟占山作乱不是什么光彩事迹,一旦暴露出真名,很容易牵连祖上以及其他一些在世的亲人朋友。
“强行攻城的话,可能会死伤很多兄弟。”
青年男子深皱眉头,显然有些不认可强攻的作战方案。
“张老弟,你这样想,就太过于妇人之仁了。城里头囤聚着几百万石粮食,死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给这些阵亡弟兄的家人多发一些粮食,想来他们到了地下,也不会怨恨咱们。”
又一名贼首出言说了起来,也是赞成攻城作战的意见。
“诸位,老朽倒是有个法子。”
群贼之中,年岁最长的老者轻捻一缕长须,浑浊的眼神中闪过阵阵精光。
“左髭公请讲。”
堂内诸人皆是看向老者,态度还是比较尊重。
老者名为左髭丈八,是最早一批进入山中避难的流民,也是最早的一批武装势力。因为左边下脸颊长了颗大黑痣,黑痣上又生出须发,须发很长,故有此名。
一般情况下,贼首们都会卖他几分薄面。
众人洗耳恭听,左髭丈八也不卖关子,捻着长须,缓缓道来:“据老朽所知,守城校尉之一的杨奉,昔日曾为白波贼帅,后来迫于官军压力才选择的弃械投降。如今,我等大军齐聚,声势浩荡,咱们何不遣人入城会见杨奉,说以厉害关系,许他重金,让其里应外合。
杨奉若是识时务的话,定会选择与我们合作。
届时,攻破绛邑,不过轻而易举。”
左髭丈八脸上露出笑意,俨然自信十足。
“妙哉!”
众人听完,忍不住大赞一声。
只是很快就有人提出新的疑问:“我们之中,无人与杨奉相识,若是冒然前往,很可能会被其所制,如何是好?”
一般的喽啰没这胆量。
贼首们倒是有这胆量,但都不愿亲身涉险,毕竟他们之前也没见过杨奉,不晓得此人性情。
万一把自个儿折在里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是没人前往,这个大好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
众人对此感到可惜的同时,左髭丈八却是笑了起来,他的目光望向堂外,笑呵呵的说着:“难道诸位忘了,有一个人,不也是白波贼帅出身吗?”
第一零七章 内应
得知众贼让自己去说服杨奉,李乐的脸上很是懵逼,内心也同样是一万头牛羊在策马奔腾。
绛邑城就在山下十余里外,站在山头能够眺望到城廓影子,干就完事儿了,哪里还用得着去说服杨奉?
想洗劫城池,又不想死人,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乐心情郁闷,起初他本想利用太行山里的群贼来替自己报仇雪恨,这下倒好,反被他们拿来当成枪使。
与虎谋皮啊!
李乐心中叹气,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也不敢与这些贼匪翻脸,谁让自己势单力薄呢?
下了东桓山,李乐摸进绛邑城中。
入城之后,李乐七绕八拐,一番打探之后,终于找到杨奉。
见到出现在眼前的李乐,杨奉脸色很不好看,他先是将手下屏退,然后将李乐拉至一旁,没好气的问道:“李乐,你来我这作甚,不想活了么?”
毕竟曾经一起共事,杨奉也不是不念旧情之人,所以对李乐还是留有几分情谊,没有立刻命人把李乐给关押起来。
“杨兄,小弟此番前来,是有大事想与兄共谋。”
李乐压低声音,四顾环视之后,故作神秘的说了起来。
“什么事情?”杨奉瞅了这位昔日的贼帅一眼,语气不善。
这个节骨眼儿上,李乐来找自己,九成九是没有好事。
“相信杨兄也应该知道,现在的东桓山上,已经有十几万贼匪聚齐,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杨奉当然知道,绛邑这里很穷,现在突然有这么多的贼匪聚集,不外乎是为了绛邑城里的几百万石粮食。
“我也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忍杨兄你遭此大难,所以才费尽了口舌,说得那些贼匪暂时按兵不动。然后只身摸进城内,来给杨兄通风报信。”
李乐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好似全是为了杨奉着想。
然而李乐是什么尿性,杨奉会不知道?
他对此笑了起来,揶揄的反问一声:“怎么,你想加入我们阵营?”
李乐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摇头说着:“杨兄,你别傻了,绛邑城里才多少人?哪里挡得住十几万贼兵的进攻,听老弟一句劝,早早献城投降,只要你答应充当内应,老弟我可以向你保证,破城之后,保证好处大大的有!”
“若是我不答应呢?”
李乐倒也没撂出什么狠话,而是叹息一声:“杨兄,何必这么固执呢!”
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外边有人偷听了他两谈话,然后跑去告知了李封,李封获悉之后,以为拿住了杨奉把柄,赶紧又去禀报了郡守卫觊。
不多时,便有传令士卒来此。
“杨将军,郡守找你议事。”
传令兵在外通报,杨奉说了声‘知道’,打发走传令兵,他又看了眼李乐,与他吩咐:“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开个会,等会儿再来见你。”
李乐点了点头,他觉得,虽然两人现在身处不同阵营,但杨奉应该不至于会出卖自己。
来到城里的议事大堂,堂内,郡守卫觊和另外两名校尉徐晃、李封皆在。
杨奉抬腿刚一迈过门槛走进,身后的大门就‘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他下意识地回头,两边忽地有大量甲士杀出,将利刃架在了杨奉脖上。
寒意森森,不似玩笑。
杨奉不敢有所妄动,只是将目光望向坐在大堂正中位置的卫觊,神情诧异:“郡守,不知卑将犯了何事,您要这般对我?”
“有人说你暗中通敌,可有此事?”
对视之下,卫觊冷冷询问起来。
方才李封来告密的时候,卫觊也有些迟疑,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他觉得杨奉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表现还算可以,不像是会通敌之人。
不过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就先把杨奉叫来,试他一试。
卫觊这么一问,杨奉便知道,李乐进城来见自己的事情,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但他也不作狡辩,很是镇定坦然的说着:“郡守容禀,李乐的确是来了城中找我,他想让我作为内应投诚,可卑将并未答应。”
“李乐虽然与我有旧,但卑将既然投效了朝廷,就绝对不会再重归贼寇。”
杨奉说得很是笃定,卫觊心中也不由的信了几分。
然而旁边的李封却是不信,甚至冷笑起来:“说得好听,如何证明?我也是白波贼寇出身,李乐为何找你,而不找我?”
“李乐要是找你,估计早就被你砍了脑袋邀功。他知道我是个比较念旧之人,即使劝降不成,我也不会加害于他,所以才来找的我。”
杨奉如是说着,随即又补充一句:“诸位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将他带到郡守面前,当面对质。”
杨奉的这番说辞严谨,李封也一时语塞,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卫觊审视了杨奉良久,后者面不改色,毫无心虚闪躲的反应,他便摆了摆手,选择暂时相信杨奉。
那些个甲士见状,当即收回架在杨奉脖子上的兵器,将关闭的堂门重新打开,很快退了下去。
“杨校尉,方才是本官多有冒犯,还请你气量宽宏,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卫觊从座位起身,端起身前案桌上的茶水,走下堂中,双手递给杨奉,算是赔礼道歉。
杨奉同样双手接过,饮上一小口,算是接受了卫觊的道歉。虽然被人怀疑的感觉很不好,但他也不是不知事情轻重之人。
“现在是特殊时期,小心一些总算好的。更何况,卑将也知道,绛邑若是丢了,别说你我的脑袋,就是全家宗族人的脑袋,都不够太师泄愤。”
杨奉放下茶杯,前些时日太师还夸奖他们干得不错,特意为他们向朝廷请了赏,同时也指望着用这些粮食,作为进攻上党的的后勤。
现在要是把绛邑丢了,是个什么后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郡守,卑将有一计,或许可搓贼军锐气。”
期间,一直没作声的徐晃,忽地开了口。
第一零八章 吾已恭候尔等多时!
李乐再次见到杨奉的时候,杨奉的脸色怒气冲冲。
“杨兄,怎么了这是?”
李乐好奇的询问一声。
杨奉对此重重一拳擂在木桩上,咬牙切齿:“卫觊匹夫听信谗言,说我贼寇昔日曾是出身,借此罢了我的军权,还让我去做个文吏,简直可恨!”
李乐听得此话,心中窃喜,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于是他赶紧说道:“杨兄,既然这些家伙不待见咱们,那还跟他卖命作甚?要我说,干脆反了他的,重新做回咱们的贼帅,岂不自由痛快?”
杨奉想了想,觉得李乐说的话颇有道理,恨恨道了声:“既然卫觊不仁,那也就别怪我无义了!”
之后,杨奉和李乐约定好了计划,让他三天之后的夜里,引兵来绛邑城下,到时候,以梆子声响为暗号,为他们打开城门。
杨奉答应充当内应,李乐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两人喝了几杯小酒,李乐便高高兴兴的出了城去。
回到东垣山上,李乐将说服杨奉一事说了,群贼听闻后皆是心花怒放,大赞李乐干得漂亮,同时也准备起三天之后的攻城计划。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夜幕降临之后,下山的贼兵们在各自贼首的率领下,来到绛邑城外。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已至夜深。
“李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贼首之一的李大目渐渐失去耐心,这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再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总不会白白在这城外喝一夜的西北风吧!
要真是如此,他第一个砍了李乐脑袋。
“李首领,稍安勿躁,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太行山中势力最大的张燕从旁好言劝道。
张燕的面子,李大目还是要给,他瞪了李乐一眼,然后回过身对身后的贼兵们吩咐下去:“一会儿城门打开,杀跑官军之后,只管抢!谁也甭跟我客气,能抢多少是多少,听明白了吗!”
贼兵们皆是目露兴奋,点头连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快到寅时的时候,城外的贼兵好多都打起了瞌睡。
此时,远处城楼上忽地响起了梆子声,一连响了三次。
李乐心中一喜,目光望向城楼,只见城楼之上,果然有人挥动起火把,料想定是杨奉无疑。
这也是他们约定好的接头暗号!
其他贼首们瞧见,皆是面色一喜,当即号召起手下贼兵,向城门发起冲锋。
“儿郎们,粮食就在城内,随我冲锋!”
“冲啊!”
一时间,城外喊声大震,无数贼兵挥动兵器,纷纷涌向绛邑城门。
然则当他们冲至城下时,却发现绛邑的城门依旧紧闭,并未有打开的迹象。
正当群贼纳闷儿之际,城楼上忽地火光大盛,只见显出身形的杨奉伫立城头,口中大喝一声:“尔等贼子,吾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话音落地,城楼上占据墙垛的弓弩手拉弓扣弦,对着下方就是一通狂射。
咻咻咻~
咻咻咻~!
上千支箭矢飞射,宛如吐信的毒蛇。
这么近的距离,下方的贼兵们几乎全成了活靶子。
加上这些贼兵没有甲衣护身,身上穿的多为单薄布衣,锋利的箭簇很轻易的就贯穿了头颅、射进他们的身体、臂膀、大胯,贼兵们痛苦大叫,许多人更是应箭而倒。
绛邑城就在眼前,可由于没带攻城梯的缘故,十几万贼兵只能眼睁睁的抬头看着,那道高达三丈的城墙,成了他们永远都跨越不过的鸿沟!
“李乐,你忘了之前与我说过的话了吗,此时不斩贼首立功,更待何时!”
城楼上,杨奉大声说着。
这番话,无疑是将李乐置于了死地。
听到这话的贼首们皆是反应过来,李大目更是一脚将李乐踹翻在地,怒声吼道:“狗贼,我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原来是你联合了官军,想弄死我们!”
“我不是,我没有!”
吃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李乐急忙摆手辩解,然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一刀砍去了脑袋。
尸体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一个劲儿的外传窜流。
弄死李乐之后,看着紧闭的城门,一众贼首也都知道,绛邑城今晚是肯定攻不下来了,如今之计,唯有暂时撤离,待到休整之后,再重整旗鼓,另做打算。
群贼向后撤退,至于那些倒在城外的贼兵尸体,他们也干脆选择了放弃。
然而此刻,忽地又听见马蹄声起,一支骑兵从斜地里宛如利剑,直插进来,横冲直撞。
为首者,是名提斧的汉将,只见他大喝一声:“尔等贼子,可识我河东徐公明耶!”
黑夜之中,根本看不清有多少兵马,外加城外本就闹哄哄的一片,城头又在大声擂鼓,搞得贼兵人心惶惶,心惊胆寒。
在骑兵的几番冲骋之下,撤退的贼兵们更加混乱起来,纷纷四散溃逃,完全不听号令。
望见在贼兵之中驰骋大杀的徐晃,李大目双目喷火,提着大刀当即奔杀过去。
方才冲锋的时候,他手下的贼兵跑得最快,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他心里头正窝着一股火气,单是杀了李乐,完全不够泄愤,所以,他要拿这个汉将出气!
冲至徐晃近前,李大目挥刀砍了过去,一双大眼珠子,在火光映照之下,显得尤为狰狞:“小儿,且吃老子一刀!”
徐晃见李大目身穿褚褐甲衣,胯下又有战马加持,料到这家伙肯定是个头目级别的贼首,便弃了身边的小鱼小虾,果断跟李大目厮杀在了一起。
李大目虽然有几把刷子,但远非徐晃对手,交锋不到十合,就被徐晃斩于马下。
溃逃的贼兵见状,一阵哗然之后,奔跑得更加卖力。
“快撤!”
一些武力值不如李大目的贼首,也赶紧招呼起手下弟兄,风紧扯呼!
急忙向远处退去。
来时声势浩大,败退如鸟兽四散。
没有军纪约束的贼兵,几乎都存在这种状况。
徐晃在后面撵杀了好一阵后,才收兵回城。
值此一战,官军可谓大胜。
第一零九章 两级反转,怂得明明白白
溃逃的贼兵们退回到东垣山上,各部贼首收拢麾下残兵,一番清点下来,昨夜至少折了五千兵马,这还不算受伤被拖回来的。
翌日。
各部贼首重聚寨堂,有的人完好无损,有些则受了轻伤,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昨夜逃得狼狈不说,还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搭进去这么多的弟兄,结果连一粒粮食也没捞着,简直血亏。
至于李乐和李大目,死了也就死了,没人觉得可惜。
“招降行不通,看来就只剩下强攻这一条路了!
张燕沉着脸庞,扫视了一眼堂内诸人,询问起来:“诸位,你们觉得呢?”
“愿听张帅吩咐!”
群贼面向张燕抱拳,皆是没有异议。
尽管昨夜吃了败仗,但没人想要就此离开。
大老远的从太行山脉赶来河东,绛邑城里也的确藏有百万石粮食,谁都不想两手空空的回去。
众贼没有意见,张燕便借此发号施令:“先在山上休整两日,期间包扎伤员,各自准备攻城的家伙。两日之后,我们发起强攻,争取一举拿下绛邑城!”
“诺!”
众贼当即应下。
两日之后,秋高气爽。
“今日下山攻城,我先做攻城部署。”
寨堂之中,张燕将一张手绘草图铺开,这群贼匪之中,他是为数不多的识字之人,也读过一些兵书要法。
攻城作战与下山抢劫不同,讲究战略战术,不能光靠人数和一窝蜂的莽冲,要循序渐进,分梯次进攻,等消耗完城内守军的耐力,城池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士气和指挥也同样重要。
“下山之后,咱们兵分三路。”
张燕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各处城门划动,详细且认真的部署起作战计划:“我、于毒、白饶、陶升、浮云、黄龙、雷公、平汉为一路,我们负责攻打东城;左髭丈八、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五鹿你们为一路,攻打北城;剩下的人为一路,攻打南城。打的时候,以我这边为主力进攻点,发起猛攻,你们南北两处则从旁辅助施压,不要让城头守军有机会增援东城。”
“那西门呢?”
“西城门不必管他。”
“如果不管,那官军岂不是就此趁机逃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
张燕眼眸一亮,很是自信的说着:“围三放一的目的就在于给官军留条退路,如果将城门全部堵死,城里的官军逃不掉,必定会留下来殊死一搏。如此一来,我们攻城也会折损大量人手,只有给他们活路,让他们看到生的希望,他们才不会破釜沉舟。”
“况且,我们此番前来,主要目的在于抢掠粮食,而不是跟官军死磕。”
听完张燕的分析,不少人仍旧云里雾里,但有一些已经反应过来,对此大加赞赏:“不愧是张牛角的义子,可真有你的,他在临死前把黑山头领的位置传给你,果然没错!”
部署完毕,各部贼首也都明白了各自的作战任务。
“报~~~”
准备下山攻城之际,忽有喽啰急忙来报。
张燕见状,招他进来,问上一声:“何事如此惊慌?”
“禀报将军,南边闻喜县方向,出现一股精锐骑兵,正向绛邑这里急速赶来。”喽啰大声禀道。
听得此话,张燕霎时心头一沉,当即又问:“可知何人领军?有多少人马?”
“回将军,当时小人离得太远,不知领军之将,但这股骑军之中,是以一杆吕字大旗打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宋’‘魏’‘曹’等旗帜。哦,对了,还有一面狼头一样的图腾旗。”
“至于人数,大概在两到三千,皆是清一色的黑墨甲衣,胯下战马雄骏,以长枪兵器为主,坐骑两侧配有强弓和箭囊,看起来极为凶悍!”
这个斥候喽啰把自己亲眼见到的画面,全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张燕的表情似是有些颓然,坐回到位置上,良久之后,他悠悠叹了口气,向其他贼首说道:“诸位,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搁置了。”
贼首们皆是不明所以,询问起张燕:“为何,难道就因为这支两千多人的骑兵?”
“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并州狼骑吗?”
“你是说,这支骑兵是……”
有人语气惊诧。
张燕点了点头,除了并州狼骑,他想不出第二个有这种配置的汉家骑兵。
很多人不作声了。
当然,也有个别头铁的家伙,扯开嗓子,盲目自信的说着:“不就是装备稍微好点的并州骑兵吗?怕什么,我们也有骑兵!凑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四千人,到时候找个本领高超的首领带头,厮杀起来,也未必输他。”
“我们麾下骑兵,全都是辛辛苦苦才攒起来的家当,虽说平常也在训练,但和并州狼骑相比,有胜算吗?我觉得没有。”
张燕摇了摇头,毫不留情的泼起冷水,随后又接着说道:“吕布只是先锋,董卓的大军肯定还在后头。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上党郡守张杨死了,而上党郡作为并州南边的门户,董卓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收复并州的大好时机。”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撤了。”
张燕也不怕得罪人,直言不讳。
上一刻还在调兵遣将、部署计划的张燕,现在居然说要撤了,许多贼首当即表示不爽,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来到河东,现在什么也没捞着,两手空空怎么回去见山中父老?
这就好比一个身材爆炸、娇躯**的妹子在床榻上搔首弄姿,搞得你欲火大盛,你也脱了裤子,准备挺枪大战三百回合,结果这会儿叫你熄火,你能忍?
反正他们忍不了。
“没错,我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当初关东十几路诸侯、几十万人都没能打赢董卓,难道靠我们就行了?”
张燕说得很是直白,“我们装备不行,战斗力也不如人家,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但前两天晚上你们也看见了,徐晃几百骑就敢追着我们打,你们觉着,就我们的实力,能赢董卓?”
手下贼兵对付普通郡县的官兵还行,真要跟董卓的精锐部队嗑起来,根本就是胜算渺茫。
张燕的头脑清醒。
“你们想要发财,我不拦着,但攻城之事,当我没有说过,等会儿我收拾完东西,就回我黑山去了。”
说完,张燕也不在堂里呆了,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众贼首面面相觑。
第一一零章 老虎屁股摸不得
张燕的势力在太行山脉中数一数二,如今张燕要走,这对其他贼首的心理打击可想而知。
面面相觑的贼首们在一番讨论过后,觉得就这样撤退实在心有不甘,于是决定先派人阻击掉吕布的并州狼骑,也好给自家兄弟涨涨士气。
之后,贼首们将各自麾下的骑兵合聚在一起,共有三千六百多人,由阳曲山的头领张白骑统帅。因此人胯下坐骑的是一匹雪白的骏马,故有‘张白骑’之称。
张白骑也不推辞,信心满满的带着一众骑兵出发,这还是他头一回统帅这么多的骑兵。等会儿两支骑军对冲,光是想想,他都觉得热血沸腾。
下了山后,张白骑在半路埋伏,本想趁其不备突然杀出,打狼骑营一个措手不及,然则当他望见狼骑营有条不紊的飞驰行军,气势彪悍十足,心里就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再看自个儿身后带来的这些贼骑兵,目光中透露出畏缩之色,跟狼骑营相比,完全就是天上地下。
还没打,自个儿这边就已经弱了三分。
张白骑在旁边的山林中埋伏许久,眼睁睁的看着狼骑营从眼前疾掠而过,也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喊出那句‘随我冲锋’的口号。直到狼骑营远去,他才从林中走了出来,仰天叹上口气,带领着一众贼骑兵打道回府。
回到山上,贼首们见张白骑两手空空,纷纷询问起缘由。
张白骑对此苦涩一笑,告诉他们,狼骑营光是气势就已经碾压了贼骑兵,更别说武器装备了,真要厮杀,他没有丝毫胜算,也赢不了。
既然赢不了,又何必无谓牺牲呢!
说完,张白骑招呼起自己的手下,准备收拾行囊跑路。
一众贼首再次陷入懵圈之中,不过相较之前的头铁,这回倒没人再提出攻城的事情,尽管各自心有不甘,但也都选择了先行撤退。
吕布率狼骑营成功进入绛邑。
几天之后,董卓的大军也安然抵达。
“拜见太师!”
得知董卓到了,卫觊、杨奉、徐晃等人皆是出城相迎。
其实在吕布的狼骑营抵达绛邑之后,卫觊等人提着的心就已经放进了肚子,有这位威震天下的吕温侯在,东桓山上的那些贼匪根本不足为虑。
绛邑城安然无恙,董卓也是舒了口长气,城里囤积着所有粮食,失守倒不要紧,就怕贼兵破城之后,将带不走的粮食一把火给烧了,那他估计能当场爆炸。
好在,卫觊等人坚守住了城池,没让自己失望。
入城之后,议事大厅里,众人各自落座。
“听说绛邑闹了匪患,所以本太师特意过来看看。”董卓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后,缓缓说了起来。
卫觊起身拱了拱手:“托太师洪福,前两日,盘踞在东桓山上的贼寇已经退了。”
“退了,退去哪里了?”
“根据脚印来看,是往东边退走,想来应该是太行山中的贼寇。”
“太行山不是距河东挺远的么,怎么会来这里?”董卓对此表示不解。
“回太师,是之前白波贼帅李乐去报的信,说绛邑囤积了大量粮食,所以才引得一众贼兵前来。”杨奉对此简要说了一番。
这么一说,董卓就算是明白了。
这伙贼寇不是为了金银钱财,而是奔着自己的粮食而来。
太行山脉南北穿插,将并州与冀、幽两州从中隔开,里面是有名的贼窝,群山环绕,地势多险,很多在外面混不下去的贼寇,拉上一些喽啰就往山里面跑,随便找个山头就能自称山大王。张角领导的黄巾失败之后,北方有很多黄巾余孽就潜伏在太行山脉之中。
期间,官军征剿过数次,结果每次都是大败而回,拿这些贼寇毫无办法。
因此,山中的贼寇们也渐渐胆大了起来。
“敢打我的主意,本太师若是不收拾他们,他们就不知道这天底下,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董卓当即表示,等拿下上党以后,就去好好教这伙贼寇做人。
黑山贼来侵犯自己的地盘只是其一,其二则是,从上党郡进攻冀州,最快捷的路线就是穿插过太行山脉,进入冀州的魏郡。
但如果不把这里面的贼寇收拾了,后勤补给,根本不敢放心运输。
万一到时候这些贼寇窜出来劫道,抢了你的粮食,哪怕前线优势再大,也会为之雪崩。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太行山里的贼寇都必须剿除。更何况,山里面据说有几十万人,对外号称‘百万’之众,如果能把这些人弄出来,不仅可以开始新的屯田之策,就连在并州挖煤的人也一并齐了。
之后,董卓在卫觊的陪同下,巡视了一圈城中。
城内,建有上千座大型粮仓,每一处皆有士卒把守,粮仓打开,里都全是堆积满满的谷物收成,看得董卓心花怒放。
有了这些粮食,发动战争,才有足够的后勤保障。
在绛邑歇息两日后,董卓只带上些亲信,去了附近的临汾、皮氏等县。这些县地里,虽说没有储备大量粮食,但当初的白波流民,全都被安置在这几处城中。
当地官府给他们注籍入册,使他们的身份也从流民变成当地居民。
和普通百姓有所区别的是,他们的自由受到限制,不能随便出入城池,受军队的监管与驱使,就其性质而言,仍旧属于俘虏一类。只有屯田服役满五年者,才能重获自由。
这些百姓呢,对此完全没有异议。混乱的世道下,只要有吃的,能够活下去,别说失去自由,即便是为奴为仆,很多人都能接受。
顺着汾水河向西,沿途全是一块块开垦出的良田,叫人赏心悦目。
兴许是由于冬季将至,田野里几乎看不见百姓劳作的身影,估计是在等明年开春,重新翻土,播下新的种子。
途中,卫觊认真讲着自己一年来的屯田心得,包括各处谷物的种植情况。
董卓听得连连点头,他虽然不懂农业,但也看得出来,卫觊的确是用了心的。
第一一一章 精锐
来到最近的临汾县内,当地百姓得知董卓到来,皆是早早的来到通往城门的主道,恭恭敬敬的候立在道路两边。待到董卓入城时,这些百姓纷纷挥舞起手臂,欢呼的喊着“太师”。
听到百姓们的欢呼,董卓面色微诧,他完全不知道自个儿在当地百姓中,会有这么高的人气。但他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略微诧异之后,他便露出笑容,挥手回应起当地百姓。
一年之前,这些百姓中很多都是衣衫褴褛,破布加身的流民,一日两餐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后来,河东划出数县进行大规模的屯田,十几万流民被迫成为开荒的主要劳动力。待到秋收之时,大部分粮食谷物运往了绛邑,剩下的这些,却也足够让他们吃饱。
或许拿后世的眼光去看,屯田的性质可能比黑心企业还黑,除了能吃饱饭,其他的没有任何收益,甚至连一分钱也捞不着。
然而对这些流民来说,能有个稳定的居住地,不必再像以往那般四处颠沛流离,去啃树皮、掘野菜,甚至煮土来吃,一日两餐有吃食,这就是他们最梦寐以求的生活。
毕竟,乱世人命不如鸡啊!
汉室江山风雨飘摇,黄巾之后,许多地方战乱灾荒不断,饿死的百姓,以百万为计。
对这些底层百姓来说,吃饱穿暖才是理想,其他的全是扯淡。
义父受百姓夹道欢迎,时刻护卫在侧的吕布也觉得倍儿有面子,身躯挺直,学着义父的挥手动手,也时不时的挥上一两下子。毕竟在吕布心里,自己以后很可能是要当接班人的,平日里学着点儿义父的神态动作,以后也好有模有样,不至于被人笑话。
“圣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荀公达,你怎么说?”
李儒看向旁边的荀攸,语气中略带挑衅意味。
荀家叔侄,忠于汉室,而非董卓。
这是李儒所不能忍受的地方,他一直认为,这样的人物留在身边,早晚为患。
他想除之,但董卓不准。
“李军师说得不错,太师如此受百姓爱戴,剿灭各地诸侯,统一天下,想来指日可待。”河东郡守卫觊不仅能力出众,而且上道,从旁笑说起来。
李儒看了眼卫觊,心中暗自点头,这老弟不错。
眼下荀家叔侄联手,一内一外,对李儒的地位产生了很大威胁,不甘受制的李儒自然也需要一些帮手,所以他也趁机拉拢一些将领或者官员,作为日后和荀家叔侄对抗的筹码。
荀攸只是笑了笑,没有作声。
倒是后面的祢衡心中惊涛骇浪,震惊不已:别人都说太师恶贯满盈,罪恶滔天,光是罪行都能罗列好几箩筐,可若真是残暴不仁,又岂会如此深得民心?
看来,太师说得很对,那些没本事的家伙,只会造谣中伤,凡事也不能道听途说,亲眼见到,才算事实。
无形之中,祢衡觉得自个儿的思想意识又升华了一个层次,再看前方的那道雄阔背影,他的眼神也愈发的崇敬起来。
在临汾县歇息两日,董卓又去了其他几个县地转悠,同样的深受百姓欢迎。
对此,董卓也感到很是欣慰。
因此,他也在心中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更多的百姓吃饱穿暖,成为一个真正让人民爱戴的好太师。
回到绛邑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雪。
不得不说,古代的气候确实比较严寒,这才刚入冬,就开始下雪了。
某天,吃过早饭之后,董卓去了军营巡视,想看看徐晃等人的训练情况。
当年的白波贼寇被收编以后,从中挑选了九千人精壮出来,分设三部校尉,徐晃、杨奉、李封,每部各领三千。
得知董卓前来巡视,三部校尉及麾下将士,也全都打起精神,挥动起手中兵器,口中大声喝‘杀’,训练得格外卖力。
董卓在一旁驻足观看,比起一年前见到的散兵游勇,如今新组建的白波军明显正规许多,看起来也有模有样。
“太师,经过卑将一年的严厉训练,麾下儿郎已尽成精锐之师,随时可以为太师冲锋陷阵。”李封快步走了过来,拱手抱拳之后,有些邀功似的说着。
董卓看了眼李封,又瞅了瞅正在训练的那些将士,问了声旁边的义子:“奉先,你觉得呢?”
“在吾面前,世间没有精锐可言。”
吕布双手环抱胸前,语气淡然。
可在外人听来,却是格外霸道自负。
但他的确有这个霸道的资本。
李封也是跟着赔笑起来,他至今还记得,自个儿当初就是被吕布擒获,拎小鸡一样的扔到董卓面前。要不是自己求饶得快,估计坟头草都有两尺深了。
在这位大佬面前,他可不敢装比,笑着说道:“温候您是何等英雄人物,我手下这些小卒虽然有些勇力,但也不能与您相提并论呀!”
这番马屁听得吕布很是舒服,他瞅了李封一眼,仿佛是再说,算你小子识相。
“不经浴血厮杀,光凭每天操练的把式,这也能称得上‘精锐’?”一道略显不屑的声音传来。
听到此话,李封心头顿时大为冒火,要不是太师在这儿,他估计已经开始骂娘了。
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年岁不大,估计也就十五六岁。
人家吕布装比也就算了,毕竟他有那个实力,可你小子又是哪根葱,也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瞧你这身板儿,瘦不拉几的,还好意思说我手下不行?
李封心头不爽,但碍于董卓的面子也没有直接翻脸,他决定给这小老弟长个记性,也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同时,李封也想在董卓面前表现一番,好让太师看看自己这一年来的训练成果,指不定太师高兴,就拔了自个儿军衔,岂不美哉?
于是李封当即挑衅一声:“小兄弟,你要是觉得你厉害,不妨下场去找个人比比,打过之后,你就知道我麾下儿郎,是否当得起‘精锐’二字!”
第一一二章 西凉小马哥
年轻气盛的马超当即下了场地,在训练队伍的行列中一路前行,直至在一个尤为高大强壮的汉子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你,出来与我比试。”
看向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足足两个脑袋的大汉,马超似是命令一般的说着。
不少将士顿时为之哗然。
这小子看起来年岁不大,居然挑了个这么厉害的对手。
此时,徐晃和杨奉也过来了,向董卓抱拳见礼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
“韩猛,既然小兄弟找你切磋,你就与他指点一二。记住,莫要坠了我白波军的名头,还有,也莫要伤了这位小兄弟。”
李封在上方高声说着,在他看来,这场比试,已然没有任何悬念。韩猛是他麾下百夫长,曾徒手搏杀过山间野猪,单论作战能力,以一当十完全不在话下。当初,李封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成功将他招入麾下。
韩猛手握长枪出列,周围士卒见状,很主动的向旁边退去,为两人腾出一片场地。
“你的兵器呢?”
韩猛与马超相隔五步,见马超赤手空拳,不由的问上一声。
马超则缓缓拔出腰间佩剑,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又是一阵惊诧。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若是狭隘之处,用短兵最好,但在空旷地带,长兵器优势十足,不仅攻击范围广,而且灵活多变。
所以士卒们皆是不看好这个年轻小子,年龄、身高、兵器,皆处于劣势,还没开打就已经被对手全面压制。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韩猛这种悍卒。
“你可以去换个兵器再来。”
韩猛如是说道,似是不想欺负了马超。
然则马超对此根本不领情,冷冷道了声:“你还不配我使用长兵。”
此话一出,白波将士皆是纷纷摇头,年轻人还是太气盛,估计是哪位权贵家的公子,赢过几个府将,便以为自个儿天下无敌,没挨过社会毒打,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
好嚣张的小子!
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儿如此奚落,韩猛脸色也为之一变,暗道了一声不识好歹,当即决定,定要叫马超吃些苦头才好。
李封喊了开始。
韩猛则手握长枪,在原地一动不动。
毕竟是要脸面的人,面对各方面被自己碾压的小子,要是还主动先手,哪怕胜了,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马超呢,见韩猛不动,他也不冲,只是挪动步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慢慢逼近。
“公明,你认识这少年否?”
上方观战的杨奉很小声的询问起身旁徐晃,脸色颇为担忧。毕竟这少年是太师随从,若是输得太惨,岂不是会伤了太师颜面?
徐晃倒没这么多的担忧,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没见过,但他看得要比杨奉远一些:“此少年虽说傲性十足,但能够跟随在太师左右,绝对有他的过人之处,在我看来,韩猛怕是要输给他的……”
徐晃这么一说,杨奉顿时放下心来。
“看,韩猛动了!”
有些士卒已经忍不住呼出声来。
在马超进入长枪攻击范围内时,韩猛就不再按捺,手中长枪一挽,当即朝马超刺去。
刺来的枪尖在马超瞳孔中不断放大,眼看就要刺中额头,马超手中的佩剑迅速竖起上扬格挡,在‘锵’的一声兵器交锋后,马超利用手腕的巧力往旁边一撇,将那刺来的长枪轻松推开。
继而,身躯急劲,脚下一个俯冲,逼至韩猛身前,手里的佩剑转守为攻,只在刹那,锋锐的剑尖便抵在了韩猛心脏位置的外甲上。
只要用力一刺,就能轻松贯穿此人胸口,叫他当场身亡于此。
好快!
观战的徐晃神色惊讶十足,心头也随之一紧,若是换做自己,能躲过这一剑吗?
果然。
太师身边,藏龙卧虎!
迟疑了零点五秒左右,韩猛也反应过来,连忙急退两步,拉开自己与马超距离。
方才若是这少年起了杀心,他就已经死了。
但他不愿就此认输,毕竟有这么多的将士在场,太师和其他将军们也都在上面看着,若是败给这个少年,他的脸面可往哪儿搁?
之后,韩猛也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个少年身手敏捷,而且出手极为果断。
可即便如此,在之后的交锋中,韩猛也仅仅只坚持了十合,马超抓住机会,一个侧转绕后,反手就将剑锋架在了韩猛的脖子上,也就此宣布,胜负已出。
韩猛败得如此之快,这是白波将士没想到的,纷纷咋舌不已,而且还是输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
李封的脸色则更是难看,方才的夸夸其谈,仿佛彻底的成了笑话。
韩猛败北之后,又有人出来挑战。
“白波军李虎,请赐教!”
“白波军蔡徐,请赐教!”
“白波军蔡坤,请赐教!”
这些前赴后继的挑战者们高低胖瘦都有,但无一例外,全都输了。
直到李封所谓的‘精锐’们彻底鸦雀无声后,马超重回到董卓身边,向董卓抱了个拳,至于旁边尴尬的李封,他正眼都没瞧过。
“小马儿,你的剑术似是又精进了不少,将来努力钻研,很有可能会成为像王越那样的剑术大师。”吕布轻拍了下小老弟的肩膀,很是满意的说着。
相较于司马懿的机灵聪慧,吕布显然更喜欢心高气傲的马超一些。
听到兄长作此评价,马超心里自是十分高兴。
董卓麾下虽说强猛的将领不少,但马超却也只服吕布一个。
“兄长见过王越?”
“那倒没有,不过他教出的几个徒弟,全都输给我了。我让他们去把王越叫来,结果一直没能等到,如果将来遇见,我倒是蛮期待与这位剑术大师一战。”
吕布略显遗憾的说着。
在他的少年时代,有三个人最为出名:神戟李彦,枪神童渊,以及剑圣王越。
十七岁就已经破了李彦,二十三岁险胜了童渊。
只有王越,至今尚未交手。
这些陈年旧事,吕布说得轻描淡写,小老弟马超却是双眼放光,俨然一副迷弟模样。
自己的这位兄长,何其生猛!
第一一三章 遇到事情,一定要淡定
义子给自己长了脸面,董卓不由的哈哈大笑,与下方将士介绍起来:“这是本太师新收的第三个义子,西凉马超,羌人称之为‘神威天将军’,诸位以为如何?”
“太师威武!”
“太师威武!”
一众将士皆是振臂大呼。
怪不得这小子如此生猛,原来是太师的义子,老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嘛!
能够连续击败这么多人,也在情理之中了。
李封脸上的神情也霎时一变,同马超赔笑起来:“原来是三公子啊,怪不得有如此好的身手。卑将方才看走了眼,竟没认出来,还请三公子不要见罪。”
马超对此态度冷漠。
“再过几日,本太师就要兴兵去往上党,尔等可敢随本太师同行?”
董卓高声说道。
“战!战!战!”
下方将士挥动着兵器奋勇大吼,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应战之声,犹如洪水汹涌。
…………
并州,上党郡。
郡府的大堂里,昔日的部将杨丑坐在郡守位置上,高兴的喝着酒,脸上得意洋洋。
不久之前,坐在这里的人还叫张杨。
张杨,字稚叔,并州云中郡人,因勇武被并州刺史张懿任命为武猛从事,掌领兵事。
中平五年,屠各胡入侵杀死张懿,丁原得以继任。
当时恰逢灵帝刘宏组建西园八校尉,重用小黄门蹇硕,在京都统领军队。蹇硕想要增加自己的威势,于是大肆征召天下豪杰用为自己的偏将,丁原则派遣张杨率领士兵去蹇硕那里,蹇硕让张杨任行军司马。
后来蹇硕被大将军何进所杀,何进又派张杨回并州召集兵马,张杨召集了部队之后,听说何进也死了,于是便留在上党观望局势,期间平定了上党的山贼之乱。
朝廷因其有功,加封为上党郡守。
张杨也由此在上党安定下来。
由于张家祖上并无显赫人物,所以张杨的出身算不上好,在讨董失败之后,回到上党的张杨遭到当地豪强的联合打压,处处受制。
杨丑也是在家族的授意和支持下,设宴袭杀了张杨,取而代之。
给张杨定的罪名是,勾结黑山贼,意图不轨。
其实,世家豪强杀死本土郡守、县令,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而且不止是在并州,在其他各地,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些外地来的官员,没有足够的本事或者靠山,而盘踞本土多年的世家门阀,早已根深蒂固,势力渗透。朝廷任命的官员只是明面上的摆设,真正掌权的还是他们这些地头蛇。
一旦上任的官员触碰了这些世家豪强的利益,他们便会直接或联手进行反击,将不在同一阵营的官员尽数抹去。
这也是世家门阀的可怕之处。
目前也就只有董卓,仗据手上兵力强盛,凭借着一手铁血手腕,斩了不少出头鸟后,才强压下了那些关中世家。
然而看似平静的关中,却也未必是真正的平静。
杨丑上位之后,杨家的势力和利益跟着水涨船高,并且仍在不满足的继续索取搜刮,搞得上党郡内百姓,怨声载道。
将至晌午的时候,一名手下士卒急匆匆的从外边闯进堂内,额上满是汗水,但他也顾不得伸手去擦,急促之下,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报~~~将军,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正在快活饮酒的杨丑被扰了酒兴,顿时有些不悦起来,瞥了那士卒一眼,没好气的说着:“不是告诉过你们吗,遇到事情不要慌,要淡定,淡定懂吗?”
士卒遭骂之后,小心翼翼的站着,欲言又止。
见到士卒手足无措的模样,杨丑心中鄙夷,到底是下流阶层的人物,上不得台面。
“说吧,何事如此惊慌?”
听到杨丑询问,士卒如蒙大赦,赶紧说了起来:“禀报将军,方才收到情报,说董卓已经亲率五万大军从绛邑出发,扬言要攻灭上党!”
嗨,我还以为是哪个县里的贱民又暴动了。
杨丑心中一松,刚想开口,却忽地瞪大了眼珠。
什么!
董卓!
继而,他整个人便似凝固了一般,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直至手中的酒盏拿握不稳。
咣啷!
铜制的酒盏落地,里面盛满的酒水洒了杨丑一身,落地的酒盏也在地面跳弹两三次,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将军,淡定。”
下方站着的士卒这会儿倒是想起了方才杨丑的教诲,很是认真的提醒起来。
然而这话在杨丑听来,却是以为这士卒是存心看自己笑话,起身过去就给了士卒一巴掌,叫他滚出堂外。
这种事情,淡定得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
杨丑在堂内来回踱步,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按理说,之前张杨出兵讨伐董卓,应该是董卓的死对头才对。如今自己帮董卓干掉了张杨,没有奖励倒也罢了,怎么反而还带兵来搞我?
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杨丑想不明白,但他也知道眼下留给自己的选择已经不多。
要么投降董卓,或者弃城而走。
这是杨丑的个人想法,至于抵抗一说,他想都没有想过。
跟董魔王打,别开玩笑了,自己有多少斤两,杨丑比谁都清楚。
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杨丑就把郡城里的各家豪强大佬叫来了郡府。
当初搞死张杨,虽说是杨丑动的手,但在座之人几乎人人有份,现在董卓来了,这个担子,杨丑可不想一个人扛。
得知董卓亲率大军前来,郡内豪强们也是感到十分吃惊。
在洛阳城吃香喝辣难道不好吗?
非要大老远的跑来攻打上党,这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
然而当杨丑说起主动献城避祸时,在座诸人几乎全票否决了投降意见。
其中缘由,大家都心里清楚。
董卓出生边鄙,从小放牛为生,长大就到处砍人,没过过好日子,所以对世家的高高在上从心底感到憎恶,喜欢看这些权贵在他面前俯首折腰,谄媚讨好。
所以,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降的!
第一一四章 引虎吞狼之计
“不投降,那你们说怎么办?”
杨丑看着堂内的各大家族代表,先行把话下撂下:董卓手下养了一群疯狗豺狼,当初几十万关东联军都没能将他击垮,你们可别指望我去送死。
虎牢关一战,董卓固然损伤惨重,但也因此天下扬名。
“杨将军,稍安勿躁,我们也没让你去跟董卓对砍厮杀嘛!”
一名上了岁数的家主慢悠悠的说着,同时也示意杨丑不必惊慌,凡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可杨丑这会儿根本听不进去,直言说道:“人家董卓已经在路上了,早晚会打到上党这里来。你们要有靠谱的主意,就赶紧说,要是没有,对不起,我杨家就先行撤了!”
至于杨家在上党收刮和囤积的资产,钱财能带的就带,带不走的,譬如土地、房产这些,能够变卖出去最好,卖不了,就干脆一把火给烧了,就算以后不回上党,也不能白白便宜了董卓。
“杨将军,你也不必说这些丧气话。形势我们也懂,董卓此番来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就算把我们的庄园府兵全都算上,也一样挡不住董卓的大军……”
老人慢悠悠的说着,活到他这个岁数,还没从家主位置下来,心思算计早已远超常人,只听得他话音一转:“但是,我们不行,但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任太翁,您老的意思是……”
有人试探性的揣测起来。
“没错,我想的就是冀州袁绍。”
任太翁点了点头,轻捋一把下颌胡须,浑浊的眼神中闪烁精光,缓缓与众人说道:“董卓刚从绛邑出发,距离抵达上党还有一段时日,在这段时期内,我们可以积极备战,修筑防御工事。同时,也请杨将军修书一封,令人快马送往冀州,求援袁绍,说以厉害关系,请他派大将前来援助。实在不行,将上党郡拱手让给袁绍,也是可以。”
袁绍出身名门,也是亲近士族的党派,上党郡落入他的手中,也总好过董卓的打压肆虐。
此话一出,霎时就赢得了多数人的拥护。
毕竟他们在上党郡盘踞了几十上百年,又是代代相传,如今若是弃了故土和祖宗基业,远遁他处,将来到了地下,有何面目去面见列祖列宗!
“任太翁这话说得不错,袁本初四世三公,身世显赫,得到许多士族的鼎力支持,加上他近来吞并了冀州,手下兵多将广,早已不是当年的袁渤海了。只要他肯帮忙,派出一支强军,相信定能使得董卓,知难而退!”
“更何况,我们还占据城池,又有地势之险,厮杀起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我们还可以联合河西一带的南匈奴,许以好处,让他们从后面袭击董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越说越觉得是自己想的这样,气氛也从最初的紧张变得轻快起来,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听着众人的高谈阔论,杨丑也逐渐被洗了脑,好像真就觉得打败董卓不在话下。于是,他这会儿也硬气了起来,大喝一声:“好,既然诸位都不想走,那我杨家也舍命陪君子了,本将军这就写信,令人快马送往冀州。”
如果不是性命攸关,谁又愿意当丧家之犬?
书信写好,杨丑交于心腹将士秦洪,令其即刻动身前往冀州。
秦洪带上书信,一路策马狂奔。
经过数天昼夜赶路,终于穿插过太行山脉,进入冀州的魏郡地界。
然则入了郡城一问,却被当地官员告知,公孙瓒引兵南犯,身为冀州牧的袁绍已经去了冀北河间,在边境与公孙瓒展开对峙。
秦洪无奈,只得在当地换了新的马匹,继续向北狂奔。
又是数天时间过去,累得浑身乏力的秦洪终于抵达河间郡国。
探听了袁军驻营,秦洪便匆匆赶来,在寨外下马,请求拜见袁绍。
袁绍这会儿正在中军大帐开会,和手下商量如何克制公孙瓒的骑兵问题。
公孙瓒的幽州骑兵很猛,打得袁绍的冀州步卒,头皮发麻。如果不先搞掉公孙瓒的骑兵,这场仗就很难打赢。
对此,有人建议挖掘壕沟进行阻隔限制;有人觉得,弓箭可以克制骑兵,不如大肆组建弓射手,砍伐树木,制作大量箭矢;也有人说,据山望下,利用山地地势,使公孙瓒的骑兵无法发挥出冲锋效果……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间,大帐里吵得跟鸡鸭市场一般热闹。
偏偏主公袁绍又是个拿不准主意之人,具有严重的选择纠结症,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行,实在头疼不已。
此时,外围巡视的部将来报:“主公,上党郡来人了,自称秦洪,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想要见您。”
听到这声禀报,争吵的帐内渐渐安静下来。
“上党郡?张杨的人?”
袁绍狐疑的问了一声,由于最近忙着对付公孙瓒,他几乎没怎么关注上党方向。主要还是中间隔着太行群山,情报网很难延伸过去,消息也是常常延迟,所以袁绍这会儿根本还不知道,张杨已经死了的消息。
部将摇头,如实回道:“不是,是杨丑的部下。”
“主公想知道此人来意,不妨让他进来禀报。”谋士田丰从旁进言。
袁绍点了点头。
不久,秦洪就被带到了帐内。
见到袁绍,秦洪抱拳行礼之后,将杨丑的亲笔书信取出,递交给了袁绍。
袁绍只简略看了一遍,便没了兴致。
眼下他跟公孙瓒打得热火朝天,哪有心思去管这等闲事。更何况,有好事的时候,这些人从来想不起自己,现在把董卓招来了,才想来请自己前去帮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董卓本就是个难缠的家伙,袁绍虽有冀州之地,也确实能够和董卓掰掰手腕,但他又不傻,凭什么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心里不想帮忙,表面上漂亮话还是要说的。
“秦洪啊,你回去替我转告杨丑,让他一定要坚持住,等本州牧驱赶了公孙瓒,定会亲率大军,前去增援上党!”
第一一五章 头疼的袁绍
听到袁绍这话,秦洪心里大急:等你平了公孙瓒,上党郡早就凉了!
“袁州牧,上党之危迫在眉睫,已是千钧一发、刻不容缓,还请您速速发兵啊!”
“唉,不是袁某不想帮忙,实在是分不出多余兵力,我也想讨伐国贼董卓,但……爱莫能助啊!”
“我家将军说了,若是袁冀州能够帮助上党渡过此劫,愿将郡守位置腾出,从今往后,唯袁州牧马首是瞻!”
“哼,董卓欺君罔上、残害忠良,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本州牧身为汉室之臣,讨伐国贼定当义无反顾,岂能坐视上党落入贼人之手!你回去告诉杨丑,让他坚持几天,我即刻调集兵马,遣大将增援上党!”
袁绍一转攻势,神态义愤填膺,好似马上就要跟董卓拼命一般。
若是一开始袁绍这般举态,秦洪肯定感动不已,但现在么,傻子也知道,什么国贼不国贼,袁绍就是单纯的馋上党郡的身子。
尽管心中鄙夷袁绍这种行径,但秦洪还是抱了拳。
完成求援任务,秦洪也不多加滞留,快马返回上党复命。
然而秦洪前脚一走,大帐内的谋士们很快又起了争执。
逄纪说道:“主公,属下以为,眼下战事吃紧,公孙瓒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实在不宜调动兵马外出。有时候,可能决定胜负的,就是这几千人,或者几百人。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集中兵力,对付公孙瓒这头恶狼!”
逄纪是袁绍的老部下了,当初袁绍从洛阳逃亡出来,身边只有逄纪和许攸追随。而且图谋冀州一事,也是逄纪最先起的头。
袁绍对这位老部下,很是信任。
如今听到逄纪这么一说,袁绍还真就犹豫了起来。公孙瓒不是小鱼小虾,如果不全力以赴,很有可能会遭至落败的下场。
“主公,属下也赞成不出兵上党,原因倒不是怵了公孙瓒,而是没必要为了上党一地,而得罪于董卓。”
谋士郭图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帐内很多道敌视目光,好在他补充及时:“属下以为,主公当安心发展农业和军事,等到足够强大时,区区董卓,又算得了什么!”
袁绍沉吟一番,似乎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主公,万不可听逄、郭二人谗言!”
此时,一人大喝出声。
视之,乃是袁绍亲自登门请出山的河北名士田丰,现任冀州别驾。
所谓别驾,即州府中总理众务之官。
任职者,皆为州牧心腹亲信。
对于这个自己亲自上门请出来的名士,袁绍还是给足了面子,做出虚心请教的样子:“别驾有何高见?”
“试问主公,董卓何人?豺狼也!
此番入侵上党,足见其狼子野心,上党若失,董卓是否会就此罢手?显然不会!”
“董卓如此兴师动众,不会只满足于小小一处上党,上党郡作为并州南边门户,董卓一旦得手,下一步必是鲸吞整个并州!”
“占领并州以后,你猜董卓下一步又会如何?”
田丰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袁绍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如果董卓拿下并州仍然不走,那他下一个目标,必是冀州无疑。
“没错,冀州与并州相邻,唇亡齿寒的道理,再也简单不过。即便上党不来求救,主公也不能坐视上党落入董卓之手!”
“更何况,杨丑等上党豪族还答应将郡地拱手相送,所以无论于公于私,主公都应该救援上党!”
田丰的态度很是坚决,杨丑等人割据上党他没意见,毕竟是一些本土的地头蛇,可若是让董卓占了并州,那就是等于在身侧放了一头猛虎,睡觉都不踏实。
“田别驾,你这般说法,未免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并州疆域广阔,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吞得下的?退一万步来讲,即便董卓吞下了并州,阻隔在并州和冀州当中的太行山脉,还有几十万贼人,董卓想打冀州,光这些贼寇,都够他喝好几壶了!”
郭图不甘示弱,当即反驳起来。
谋士们唇枪舌战,主公袁绍是彻底犯了难,本来他开始是立场很坚定的,现在众人这么一说,每个人说得都有道理,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主公,时不待我啊!”
“主公,当机立断啊!”
谋士们的声音充斥在脑海,他只觉得头都快要炸了。
“够了!”
一声怒喝之后,帐内果然安静下来。
袁绍瞅了瞅郭图,又看了看逄纪,目光最后落在了田丰身上,一改之前犹豫,变得坚决十足:“我相信田别驾!”
此话一出,顿时就将田丰给感动得不要不要。
他隐居家中苦等数年,不就是为了等个明主,好匡扶他成就一番霸业吗?
如今袁绍器重,又力排众议的支持自己,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明主吗?
虽说有时候袁绍耳根子软,但人无完人,只要自己尽心尽力,主公能够一直信任下去,成就霸业,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田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袁绍有了决断,其他人也不好在说什么。
田丰得了袁绍支持,其他献策的几人则略有不甘,像郭图这种心眼儿不大的谋士,更是对田丰暗生嫉妒。
田丰呢,以为自己感动了袁绍。
其实不是。
袁绍本来也拿不到主意,只是他忽然想起虎牢关前的耻辱,以及疼爱自己的叔父死在董卓手上。
所以,这笔账怎么都该跟董卓算算!
打定了主意,接下来就是挂帅的将领人选。
一番商议过后。
袁绍决定让麴义挂帅,领兵三万,救援上党。
但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横挡在中间的太行群贼。
这些贼人固然能对并州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但对于想要救援上党的袁绍,也同样棘手。
想去上党,就必须找他们借道。
袁绍为此犯愁,田丰却是早有盘算,出言说道:“主公无需忧虑,借道其实不难。只需遣一说客去往山中,再拿出些钱财意思一二,那些贼寇自会借道主公。”
第一一六章 最怕袁绍恍然大悟
田丰将一切都计划妥当,袁绍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发下命令,让麴义统军,前往救援上党。
听得这个命令,麴义非但不怵,反而神情兴奋,似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董卓交手。
自西凉入京起来,董卓破联军、收白波、平羌乱,至今还没败绩。然则越是这样,麴义就越是兴奋,他要让天下人知道,哪怕强如董卓,在他面前,也同样不堪一击!
麴义不断召集着兵马,此时,一道身高八尺的高大身影走进了袁绍帐内。
袁绍此时正低头看着案桌上的竹简,似是看到关键之处,他也没有抬头,能够不经通报,就走进他大帐的人,屈指可数。
“末将文丑,见过主公。”
汉子入帐之后,拱手抱了个拳。
文丑相貌平常,但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结痂长疤,从左眼下角经鼻梁至右腮骨,看起来格外恐怖。
听到文丑的声音,袁绍将手中竹简放下,换做寻常将领,他肯定是要对方等等的。不过文丑不同,勇猛且十分忠心,袁绍对这位爱将也着实十分喜欢。
让文丑坐下之后,袁绍笑问起来:“忠明,这么晚了来我帐内,可是有要事通禀?”
勇猛的武将,大多没有花花肠子。
文丑也不例外,沉着嗓音直接询问起来:“听说主公要派麴义去救援上党,对抗董卓?”
袁绍点了点头,只是文丑的凝重神情,让他略显疑惑:“怎么,哪里不妥吗?”
“主公,麴义此人,断不可委以重兵!”
文丑先是面向袁绍抱了一拳,面色坚决,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为何?”
袁绍纳闷儿起来,在他眼里,麴义的统兵能力很强,打仗也同样是一把好手。
如此良将,怎么就不能委以重任呢?
但要说文丑嫉妒,显然也不可能。
作为袁绍麾下的第一大将,从来只有别人嫉妒他的份儿,还没听说文丑主动跟谁撕破过脸皮。
“难道主公忘了,当初麴义是因何而背叛韩馥的吗?”
“自然是蒋干游说,加上许以诸多好处,才使得麴义来降。”袁绍很清楚的做出回答。
“主公记得就好,末将想说的是,麴义能够背叛韩馥,难道就不会背叛主公吗?眼下董卓要钱有钱,要官封官,他若是也派人暗中利诱麴义,主公觉得,麴义还会与董卓死战到底吗?”
文丑语气一变,锋矢直指麴义。
袁绍顿时一愣。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仅仅一刹那的功夫,袁绍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的可能。
每一个念头都在告诉他,麴义一定会是二五仔,叛变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很有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麴义临阵投敌,那送去的三万河北将士,就等于白白打了水漂!
这可都是我冀州的大好儿郎啊!
袁绍醒悟过来之后,登时大呼一声:田丰误我!
“幸得忠明提醒,否则,悔之晚矣!”
之后,袁绍望向文丑,语气里满是感激。
要不怎么说,是自己的心腹爱将呢!关键时刻,只有他是在替自个儿着想,白天那么多的谋士在场,平日里个个自诩计谋无双,却没有一个人点出这个问题,看来以后他们的建议,自己还是应酌情思虑一些,不能再随随便便的轻而信之了。
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心理活动结束,袁绍又问向文丑:“那我们是否需要弃置上党?”
文丑对此摇头,表示上党还是要救的,至于袁绍不放心麴义,也很简单,换个主帅就行。
“可是……除了麴义,还有何人能够独当一面?”
袁绍为此也很犯难,寻常人听到董卓的名号,腿都吓得软了,谁还敢奋命死战?
然则文丑却是早有答案,掷地有声,拱手请命:“末将不才,愿领主帅一职。”
听到这个答复,袁绍略显吃惊,他当然信得过文丑。
只是,你走了,我这里怎么办?
“主公乃当时英杰,又是名门望族,能运筹帷幕决胜千里,外加有诸多智谋之士从旁献策辅佐,即便没有末将,主公也照样能够收拾掉公孙瓒这小贼。”
文丑笃声说着。
这些话落入袁绍耳中,听起来还是极为舒服。
但他仍旧有些担忧,“董卓不是易与之辈,麾下又有豺狼走狗无数,你此番前去,怕是凶险万分呐!”
文丑对此根本没怕,大声说着:“主公放心,正面若是胜不得董卓,末将自然知道据城而守,兵法韬略,末将亦是晓得。”
“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等我赶走了公孙瓒,第一时间就来增援上党!”
决定更替主帅的袁绍再三叮嘱,甚至告诉文丑,哪怕上党不要,也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
文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主公放心,末将定不会辱了您的名声!”
从袁绍的大帐出来,文丑准备去和麴义交接。
此时,黑暗之中有一名蓝衫浅底的文士悄悄钻了出来,左右环顾之后,他凑到文丑面前,有些谄媚似的讨好:“文将军,如何?”
文丑瞥了他一眼,这些读书人就知道在背后捅刀子,不过小丑一般的人物,但若是没有此人的指点,他未必能够取代麴义。
“哼,这次算某欠你一个人情。”
文丑冷冷丢下一句,随即大步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那文士独自在黑暗里,嘿嘿笑着,格外渗人。
不久,文丑就找到了正在收拾行囊的麴义。
“麴将军,不必劳烦你了,主公新令,由我担任此行统帅。”
文丑也不怕得罪,直接把话撂下。
然则麴义根本不吃这套,他为人高傲自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听到文丑的这番口气,他顿时不爽起来:“我的主帅位置,你说夺走就夺走?”
“这是主公的意思。”
“少拿主公压我!”
怒喝之后,麴义直接去面见了袁绍。
两人谈话的内容无从得知。
只知道结果。
麴义掀帐,气冲冲的走了。
第一一七章 田丰回马荐沮授
翌日清晨。睡醒的田丰走出帐外。
“听说了吗,麴义将军被免,文丑将军挂帅出征。”
“文丑将军那可是力敌万人的猛将,有他挂帅,此番肯定能够大获全胜!”
“可惜啊,我们是捞不着汤喝了。”
附近士卒的谈话传入耳中,田丰脑子嗡的一下,心头顿时惊了。
昨天明明说好了麴义挂帅,怎么一觉醒来,就换成了文丑。
田丰急步上前,问那几名士卒:“你们方才说文丑替代麴义挂帅,可是真的?”
几名士卒见是田丰,赶紧行礼:“见过田别驾。”
田丰似有不耐的摆了摆手,他现在只想知道答案。
几名士卒便如实回答起来,还告诉田丰,这件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据说昨夜麴将军去找主公理论,还被狠狠叱骂了一通,闹得不欢而散。
田丰听完之后,也顾不得去吃早饭,急急忙忙的跑去求见了袁绍。
袁绍这会儿也醒了,不过并未着甲,只穿了内衫坐在案桌前,在帐内啃着肉饼,左手端着碗肉汤,一口饼,一口汤,生活水平还是比较的惬意。
“主公,田别驾在外求见。”
此时,帐外亲兵入帐禀道。
袁绍听说田丰来了,眉头为之一皱,大清早的跑来求见,想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替换主帅的事情。
一想到这件事情,袁绍心里也有些不忿,亏他田丰还是河北智谋之士,居然推荐麴义挂帅,他就不知道麴义存在反水的可能吗?
也是本主公大度,所以才不降罪与你。
袁绍心中这般想着,随口敷衍起来:“去告诉田丰,就说我还没起,让他晚些时候再来。”
亲兵领命而去,将袁绍的话转述给了田丰。
然则田丰对此根本就不买账,撇开亲兵,当即掀帐而入。
“田别驾,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亲兵的声音尤为急切。
田丰入帐之后,见到了正在吃早饭的袁绍。
袁绍见田丰硬闯自己营帐,心中已然十分不喜,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笑呵呵的关心起田丰:“别驾,吃了没?要不要坐下一块儿吃点儿?”
同时摆手,示意那亲兵下去。
见到袁绍还在悠哉的吃着早饭,田丰语气急促:“主公,大祸临头,您还有心思吃饭!”
袁绍放下汤碗,看向田丰,出声询问:“哪来的祸事,我怎不知?”
“听闻主公换下了麴义将军,让文丑将军挂帅,对否?”
袁绍很坦然的点头,说了声没错。
“怎么,不可吗?”
“当然不可!”
田丰一口接下,而且语气尤为笃定:“文丑将军实力固然勇猛,乃世间少有猛将,然则他心思单一,不善调兵遣将,更没有拔高出众的战略目光。此等人物,只能用作冲锋之将,若要令其挂帅,却是万万不可!”
“而且此番对手不是寻常蟊贼,乃是当今势力最大的董卓。董卓麾下悍将数不胜数,武有吕布、华雄等人,最近又收服了西凉马儿,这些人皆是以一敌百的猛将。文有李儒、荀攸相辅佐,李儒擅绝户之计,用计以毒而著称;荀攸外愚內智,善于军事,心思尤为狡黠,此二人皆不是等闲之辈!”
听到田丰抬高董卓,袁绍心中愈发不喜。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麴义去了就行?”
田丰完全没考虑袁绍的心情,很正直的点了点头,认真述说起来:“下官私下与麴将军有过交流,或许麴将军为人高傲,遭到许多将领的中伤和不喜,但他在军事战略上的目光,远非寻常将领能比,布阵统兵更是见解独特,纵使下官,也望尘莫及。”
“若是由麴将军去增援上党,即使不能击败董卓,也绝不会让上党落入董卓之手。”田丰对此似是很有信心。
可在袁绍听来,这话却是有些变味儿。
“你的意思是,文丑去了,不仅会吃败仗,而且还会丢了上党?”
“文将军绝对不会是董卓对手!”
田丰语气坚定,以他对文丑的了解,文丑去了,一定会是白给。
袁绍却不这么认为。
你拿一个昔日叛徒来贬低我的心腹爱将,这我能忍?
田丰咄咄相逼,袁绍的脾气也上来了,当即一拍桌案,掷地有声:“那我跟你赌一把,若是上党丢失,我公开向你道歉;若是上党没丢,你就去向文丑道歉,承认他的统帅才能!”
田丰急道:“主公,不可意气用事啊!”
“怎么,别驾怕输了?”袁绍哂笑一声,还以为是田丰怕折了面子。
田丰对此摇头,苦口婆心:“下官输了倒没什么,可文将军若是输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啊!请主公务必三思!”
袁绍有些烦了,根本不想再听田丰这些所谓的忠良之谏,挥了挥手,下发了逐客令:“好了,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主公。”田丰急的喊上一声。
“下去!”
袁绍眼眸一压,提高声量,语气已是不容置喙。
田丰为之叹了口气,眼神里的失望不言而喻。
主公吃秤砣铁了心,事情已成定局,无论再怎么劝,也都无济于事,只会令主公徒增厌恶。
田丰失落的离开大帐。
袁绍被搅了兴致,桌上的肉汤也不想再喝,命人进来端走。
然而进来之人,却没有上前扫除杂物,而是喊了声‘主公’。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口音。
袁绍背对着帐门,但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他心里顿感炸毛万分,尽量抑制着胸中火气,头也不回,没好气的问了声:“你又回来干什么!”
进帐之人,不是帐外亲兵,而是去而复返的田丰。
见袁绍背对自己,不想面见,田丰也不气恼,诚恳说着:“下官方才想了想,主公若是执意要以文丑将军挂帅,下官也不敢再加阻拦,只是希望主公能派出沮从事,作为文将军的随行军师。”
沮从事,自然是指沮授。在田丰看来,袁绍麾下的众多的谋士中,每个人都在各怀心思。
只有沮授,最为稳妥。
第一一八章 猛男落泪
在此之前,田丰有想过亲自去的。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给否了。
他担心自个儿去了上党,袁绍会对付不了公孙瓒。
上党郡固然重要,但眼下和公孙瓒的边境战争,才是重中之重。
而袁绍呢,本来也想过派田丰去辅佐文丑,但转念一想,方才已经和田丰打了赌,谁输了,谁就要当众道歉。
那么问题来了,田丰会不会为了赢得赌局胜利,而故意趁机使绊呢?
袁绍不敢断定。
如今田丰主动推荐沮授,袁绍想了想,觉得沮授还是可以的,于是答应下来。
表面宽和,内心猜忌。
大多人主,都有这类病症。
去往上党的河北将士收拾行囊,在此期间,文丑去了趟南边不远的下曲。
这里是袁绍军补给前线的后勤区域,环境相较安稳,却屯有重兵把守。
文丑带着袁绍的手令而来,让这里的校官准备足够的粮草物资,沿途供养文丑的三万军队。
“嗨呀,这种小事儿,将军您派个亲信招呼一声就行,哪用得着您亲自屈尊前来。”守卫营寨的胖校官满脸堆笑着讨好说着。
文丑没有鸟他,径直走向一处营帐。
还未走近,一股浓郁的酒味便先传入鼻腔,紧接而来的,还有一些刺鼻的呕吐物气味,在空中发散弥漫。
文丑下意识的用手挥了挥,驱散掉近前异味,脚下步伐更快,走到那营帐门口,他不做犹豫,伸手将帐帘猛地一掀。
熏天的酒气,迎面扑来!
帐内,一个头发蓬散的男人趴在桌上,尽管眼下气候日益严寒,他却仍旧只穿了件单衣,怀里搂着酒坛,将脑门压在桌案,整个人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案桌四周,还有二三十个已经空了的酒坛,横七竖八的散落各处。
见此情形,文丑大步跨过地上的酒坛罐罐,走到那人近前,先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他披上,免得风寒入骨,侵蚀了身子。
随后,他低唤两声:“颜良,颜良。”
没错,这个醉得像鬼一样的颓废男人,正是昔日威震河北的庭柱之一。
酣睡中被人摇醒,颜良作势就要发怒,但当看清眼前之人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只是随即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气势又是一颓,摇了摇发胀浑噩的脑袋,脸上故作笑容:“忠明兄,你怎么来了?不过来得正好,淳于琼那家伙前些时日酿了些好酒送我,着实美味,来来来,且坐下与我饮酒。”
说着,颜良还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给文丑腾出位置。
颜良对文丑和颜悦色,可对帐外的士卒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戾气十足,动不动就是大声怒骂:“门口的人都死了吗!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取酒来,今日我要和忠明兄,痛饮三百杯!”
门口站岗士卒浑身一个哆嗦,连忙跑去抱酒。
“阿良,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文丑看着眼前的昔日兄弟,神情哀伤的叹了口气。
自从两年前讨董回来以后,颜良性情大变,再不习武,终日只知饮酒。
后来文丑还是问的旁人,才得知颜良是被吕布重伤了肺腑,再也无法提气运劲。
这对一个武者而言,几乎等同于毁灭性的打击。
颜良废了。
作为主公的袁绍非但没有抛弃,还特地给颜良安排了‘肥差’,负责看管后勤,这是个油水十足的地方。
为此,袁绍还觉得自己很有明主之风。
然而这对颜良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昔日的河北猛将,居然沦落到要去管后勤的地步,这简直是对武者自尊的狠狠践踏。
他甚至已经快要忘了,有多久没有见过主公。
还有,那些昔日里曾毕恭毕敬的将领,如今在自己面前,也是趾高气扬。就连很多士卒,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暗中戳着颜良的脊梁骨。
颜良起初愤怒至极,可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只有在喝醉之后,他才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威震河北的无敌猛将。
不久,士卒抱来了四坛美酒,小心翼翼放在颜良身前的案桌。
“来,饮酒!”
颜良招呼一声过后,直接扯开封坛的红布,也不往碗里倒,直接双手托住酒坛,脑袋向后一仰,张嘴就往喉咙里灌。
这哪里是在饮酒,分明就是想醉死作罢!
文丑瞧见之后,当即一掌将颜良手中酒坛击飞,只听得‘哐当’一声,酒坛坠地摔成碎片,里面的酒水洒落一地。
“忠明兄,你这是作甚!”
颜良愠怒问道。
“习武之人,最忌饮酒伤身,你忘了吗!”面对处于暴躁边缘的颜良,文丑语气很是平淡。他知道颜良心中积攒着怨气,却又无处发泄,所以才借酒消愁。
可这样下去,于事无补。
“习武?呵,你知不知道,我不碰兵器好多年了。”
颜良自嘲一声,心头愤怒也随之消散,他冲文丑摆了摆手:“既然不是来找我喝酒的,那就走吧!”
说完,又重新打开一坛,准备继续再灌。
颜良意志消沉,一直保持冷静的文丑终于生气了。
他现在也不想再讲道理,上前一把提住颜良的衣服后领,拽住就往外拖。
“你做什么!”
屁股在地面摩擦得生疼,颜良反抗不得,只能大喊起来。
文丑却不作声,直接将颜良拖到帐外,随后狠狠一摔。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很多士卒关注。
“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就是曾经勇猛无匹的河北上将。当年他跟我说,要为主公打下江山,说得满怀豪情!现在呢,终日酗酒,醉生梦死,人不人、鬼不鬼……”
文丑当着诸多士卒的面大声数落起颜良,想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受到刺激的颜良果然从地面爬起,双手揪住文丑的衣领,四目对视之下,怒声吼道:“你以为我想这样!我废了!废了,你懂吗!”
“我这辈子都不能再上战场,你还要我怎样!是去告诉别人,还是告诉自己:说我是世间猛将,说我是上将颜良,说我无敌于河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连刀都提不起啊!”
说到这里,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兄长,算我求求你,你走吧,以后都别再来找我,就当我已经死了。”
颜良擦去泪水,孤独而颓败的走向自己营帐。
“阿良,我要去上党了。”
文丑朝着那道背影大喊了一声。
后者没有回头。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却没料到……
第一一九章 有人觉得太慢,有人觉得太快
文丑率领三万河北将士启程。
另一边,董卓也在向上党行进。
只是与计划有所出入的是,过了翼城县后,有越来越多的大山,阻隔在前面,一层接一层,仿佛根本望不到头。
若是走直线,十来天就能抵达上党,但就是由于这些高山的存在,现在都一个多月过去,董卓的军队仍在山下绕着山路走。
上党郡就在山的对面,翻山倒是可行,只是若是爬山的话,辎重粮草上不去,即使翻山过去,也等于自断后勤。
想去上党,目前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在山脚下顺着山路走。
走了一个多月,董卓心里也有些冒火。
要不是现在的技术不支持,他真想把眼前的这些山给平了。
一个不留神,脚下打滑,董卓‘吧唧’摔了一跤。
这一摔,把董卓的脾气也摔出来了。
众人见状,赶忙过来搀扶。
董卓站起身后,看着前方那一座座接连相阻的高山,很是赌气的道了声:“不走了!去他娘的上党!”
这些天的行进,全靠两只脚走,加上山路崎岖,脚都磨出了水泡。最近气候也是日益寒冷,山风一吹,好多士卒都染上了风寒,头昏脑涨。
每天的行进速度,简直就跟王八似的。
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上党!
董卓气馁,荀攸从旁劝道:“太师,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上党就在眼前,万不可中途而废啊!”
“眼前?我眼前看到的,只有这些山和林,除了咱们,鬼都见不着一个!”董卓接过小司马递来的水囊,润了润喉咙,没好气的说着。
“根据图上地形来看,咱们应该到了太岳山的北段,最多还有半月,就能穿过这些山岭,进入到平原地区。如果咱们不走快些,上党郡内的守军很可能会向东边的袁绍求援,若是冀州援军到了,攻克上党,恐怕会很棘手。”
荀攸的军事嗅觉极为敏锐。
如果拖到来年,春雨连绵,山路泥泞打滑,就更难走了。
“义父,要不然您先回河东,孩儿愿统兵攻破上党!”
吕布抱拳请命。
跟随义父这么久,虽说战功立了不少,但至今还未有过独自统兵的任务。
如今义父不想走了,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吕布是这样想的,如果这次能够由自己带兵攻破上党,相信义父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更加器重。
吕布之所以如此自信,就是因为小司马平日里不断灌输的彩虹屁,让吕布真就觉得,自己也是世间罕有的统帅之才。
一个敢夸,一个敢信。
义子脸上写满了期望之色,董卓却是没有答应。
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
作为主帅,怎能畏难而退?
更何况,此番目的也不只在上党一处,董卓想要拿下整个并州,然后矛头对准东边的袁绍,将冀州也吃进肚子。
“奉先,我记得你是并州五原人氏,难道你当初跟着丁原,也是这么走出来的?”董卓有些好奇问道。
没能得到批准的吕布略微有些失望,既然义父仍旧坚持亲往,他也只能点头称是,如果换做其他人作为统帅,他肯定是第一个不服气的。
听得义父问起,吕布如实回答起来。他告诉义父,当初从并州南下时,他们走的是西河郡,之后进入河东,南下的洛阳。从并州南下的部队,很少有人会将上党作为中转站,毕竟上党郡四面群山环绕,只有中间才是盆地平原。
借道上党,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董卓听完,大概也明白了。
随后,大军继续向前行进。
…………
上党郡。
秦洪回来已经有些时日,听到袁绍答应发兵救援的消息后,包括杨丑在内的一众上党豪强,皆是缓了口大气。
心头没了紧张,只等冀州援军到来。
然则前几日,有前方斥候来报,说在太岳山的西面,发现有大量兵马踪影。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将杨丑吓得不轻。
他急忙令人再探,回报的消息,果然如出一辙。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支出现在太岳山西面的军队,肯定是董卓无疑。
杨丑有些慌了。
在他看来,几万人的大规模行军,绕过上党西面的群山,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没想到,董卓进军神速,居然这么快就到了上党郡西面最后的屏障——太岳山。
之后的一段时日,杨丑天天派出大量探子,一边密切关注董卓军动向,另一边则是派人去往东面,看冀州的援军现在走到哪儿了,是否能够赶走董卓之前。
然而杨丑还是失望了,据探子回报,冀州的援军才刚进入到太行山脉,估计还要花费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上党。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此番的统军大将由袁绍麾下的猛将文丑担任,由此也足以看出,袁绍对上党郡的重视程度。
之后,杨丑再次将本地豪强聚集郡府,商议对策。
“董卓已经快过太岳山了,一旦没了山路阻碍,以他的行军速度,最多十天,就能抵达郡城之外。”杨丑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诸位有何高见?”
堂内众人听得这个消息,皆是大惊失色。
董卓的行军速度,比他们预料中的快了太多。
“冀州援军呢?”有人当即问道。
其他人也是目光投来,把希望全都放在了援军身上。
“才刚进入太行山中,估计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上党。”杨丑将所得情报如实以告。
“杨将军,你能坚持一个月吗?”
杨丑对此不作明确答复,只说:“我能坚守多久,这得取决于董卓的进攻时间。”
堂内诸人对此有些纳闷儿,这话什么意思?
杨丑自嘲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董卓一个月内不发起进攻,我自然能够坚守一个月,他一年不进攻,我也能坚持一年。但如果他一上来就猛攻城池,那我可能一天都坚持不了。”
“杨将军,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有人冷声不悦。
“既然知道这是笑话,那你们还叫我顶?”
杨丑也不怕得罪众人,大声质问。
这倒不是杨丑自贱,而是他早就问过手下将士。
得知要跟董卓开战,这些上党将士皆是毫无士气,这样的军队,怎么去跟董卓的虎狼之师打?
第一二零章 世事难料
“杨将军也不必妄自菲薄,想那董贼跋山远来,定然疲惫不已。我等只需养精蓄锐,趁其休息之机,猛然发起袭击,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一鼓作气的击败董卓!”
一名相较年轻的男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他看来,董卓也就是外边传得厉害,真打起来,未必就一定战无不胜。
杨丑对此冷笑一声:“田老弟,我知道当年你出钱资助张杨剿灭过上党贼寇,还砍下十几颗贼人头颅悬于马颈招摇过市,在上党郡内也曾风头盛极一时,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是勇猛无敌。”
“要知道,董卓不是贼寇,他是正儿八经的刀口舔血,靠着军功从西北的苦凉之地起家。这样的人物,如果没有庞大的家世,就一定心如铁石,坚韧不拔!”
杨丑言之凿凿,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二十年前,他的父亲杨嗣曾追随皇甫规征讨凉州羌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杨嗣遇到了正值年轻力壮的董卓,那时候的董卓还没太大野心,只是在战场上表现得极为勇猛,看得杨嗣目瞪口呆,折服不已。
后来杨嗣受伤返乡,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期间,杨嗣给儿子杨丑讲了很多军中故事,其中提到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董卓。
他告诉儿子,将来如果遇到董卓,哪怕不能成为朋友,也一定不要成为敌人。倘若不幸真的成了对头,就一定要想法设法的避开……
这些事情,杨丑一直都铭记于心。
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样觉得,没必要跟董卓硬碰,反正他们将上党献给了袁绍,袁绍的援军也已经在来的路上。
“老朽有个建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昔日献策求援袁绍的老者沉吟许久之后,再度开口。
堂内诸人还是比较尊重这位老爷子的,纷纷点头请教:“任老请讲。”
老者捋了捋胡须,不慌不忙的给出自己意见:“根据杨将军所得的情报,董卓距离上党还有一定时日,杨将军无心抵抗,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董卓对手。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各自回家,把东西收拾好,暂时迁往别处。”
“等冀州援军到了,咱们再从旁配合,诸位觉得怎样?”
老者说完,堂内诸人一番思量之后,皆是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只要袁军能够击败董卓,到时候,他们再迁回上党就是,也不会有太多损失。
总的来说,就是让董、袁双方狗咬狗,他们尽可能的协助袁军就是。
十几天后,董卓率军走出重重山岭。
视野也在此刻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见到眼前久违的青绿原野,清澈流淌的溪河,董卓甚至有些想哭。
终于让我给走出来了!
随后,他骑上马背,纵马狂奔。
清风裹挟着寒意,呼呼呼地吹在脸上生疼,董卓仿佛感觉不到,只觉得这股久违的原野驰骋,不是一般的舒坦。
吕布见状,赶紧跟了上去,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界,万一从哪里冒出几名刺客,伤了义父,可就大大不妙了。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董卓骑马回来,抬腿翻身下马,大叫了一声:爽!
之后,他传令众将士就此驻营。
数日行军,将士们皆已疲乏,如今绕过群山,董卓也不急着行军,这么多的时间都耗了,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
当天夜里,麾下一众武将来到董卓帐内。
他们都是奔着同一个目的来的,请求充当先锋。
绕了这么多天的山路,大伙儿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都想冲头阵砍人。
“别说你们,就连本太师都想提刀砍人了!”
看着帐内诸将,作为老大的董卓也同样吐起苦水。
好在他没有上头,而是好言安抚起诸将。
想泄愤的心情可以理解,有血性也是好事,只是攻城不比平野骑砍,他现在连攻城的家伙都没有,攻城的梯子,还得重新砍树新造。
“都回去歇着吧,攻城的事情急不来,眼下我们已经进入上党腹地,更应该小心谨慎,以防上党军的突然袭击。”
董卓与众将叮嘱一番,越是临近目标,就越不可疏忽大意。
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当务之急,是先摸清守军底细,再看怎么攻城。
然则数日之后,当董卓率军抵达上党郡城外的时候,他傻眼儿了。
寒风萧瑟中,上党的郡城大门,径直向他敞开。
顺着大门向内望去,似乎空无一人。
空城计?
董卓暗自嘀咕了一声,神情略显复杂,可这城头上也没见有人抚琴呐。
“太师,城内可能藏有伏兵。”
李儒虚眯着双眸,眼中寒芒一闪一闪。
董卓闻言,大手抚了一把胡须,问向义子小司马:“仲达,你怎么看?”
毕竟在三国演义中,诸葛琴魔可是生生吓退了这位统兵十万的魏军大都督。
司马懿则没料到义父会询问自个儿,但他脑子转得极快,很快就给出了答复:“回禀义父,眼下局势不明,孩儿以为,当派出一小队人马入城,先行查探虚实。”
如果城内藏有埋伏,死几十个人,也不心痛。
没有埋伏,那就是白捡一座城池,大军可以直接入城。
这种智商,是怎么被诸葛亮吓走的呢?
董卓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司马懿的主意,倒也正合他的心意。
随后,在董卓的示意下,吕布唤出一小队人马,令其入城查探。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队率薛兰出来禀报。
“禀报太师,城内已经空了,一个人影也没见到。除了空置的房屋,什么也没留下。根据追踪的线索来看,城内守军和百姓,应该是向东边逃了。”
薛兰躬身抱拳,大声说着。
董卓为之皱眉,这是几个意思?
现在的人都这么怕我的么?
还是说,他们另有图谋?
本以为会有一场恶仗要打,结果上党郡的守军居然来了这么一波下饭操作,白给一座城池。
亏他之前还小心翼翼的提防偷袭,结果这些人连守城的勇气都没有。
失望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声,世事难料。
第一二一章 文丑抵达
上党郡内没人了,董卓自然而然的率军入城。
骑马走在冷清街道上,不见任何人影。
“义父,您看。”
路过一处张贴栏,视力极好的吕布指向张贴栏上的檄文告示。
董卓令人将其扯下来一看,只见榜文上面写着董卓的种种恶行,还宣称董卓入城之后,定会屠城泄愤,以孩童为食,让城内百姓赶紧撤离上党。
怪不得城内一个百姓也没见着,估计是看得这檄文之后,内心害怕,故而全都跑了。
根据檄文的新旧来看,应该有一段时日。
“一群朽木之徒,作此愚民之论!”
上党官员如此诋毁敬爱的董太师,祢衡表示极为生气。
董卓对此倒是看得很淡,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背负恶名。
先将城池占据下来,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打算。
上党郡内辖境十三县,董卓目前所在的郡城名为长子。
在和李儒、荀攸商量过后,两人一致推测,上党守军应该是往东边的县地迁徙。不过很多百姓的田土房屋都在郡城附近,外地没有栖身之所,料想他们应该不会走得太远,而本土的官员,应该也没有刘皇叔携民渡江的政治觉悟。
于地方豪强而言,百姓死活,无足轻重。
接下来的几天,董卓将城池占据之后,分出三分之一的兵马,派麾下将领去往附近县城,进行搜索查探。如果遇到逃难百姓,就让他们回来,并且保证不伤害他们性命。
董卓麾下的将领们虽然杀伐凶狠,但好在执行力极高,加上很多当地百姓舍不得故土,根本没走多远。
撞见之后,这些百姓看着披甲提刀的悍卒们,完全不敢抵抗,心中害怕倒也老实,又跟着回到郡城,城里也渐渐恢复了些许人气。
另一边,上党郡的本土豪族成功逃至东边的壶关县。
壶关县因壶口关而得名,《水经注》中有载:“漳水又东北迳壶关县故城西,又屈迳其城北。故黎国也,有黎亭。县有壶口关,故曰壶关矣。”
文丑的三万河北军也不负众望的在穿插过太行山脉后,进入到壶关地界。
得知文丑出了太行山,杨丑等人皆是喜出望外,当即派人前去联络,让文丑先来壶关县进行汇合。
数日之后,文丑率军抵达壶关县,杨丑等人出城相迎,算是给足了文丑面子。
之后,众人将文丑迎入县城,府内早已准备好美酒肉食,为其接风洗尘。
“文将军身形威猛,气势雄浑,河北名将之称,果然名不虚传!”
“此番有文将军亲自出马,定能叫董贼大败而归!”
“今后我等,全都仰仗文将军了……”
落座之后,本土的豪强们纷纷拍起马屁,陪着笑脸向文丑敬酒,大肆吹捧。
文丑对此极为受用,他一边饮酒吃肉,一边询问起众人:怎么不在上党郡城待着,而是来到这东边临山的壶关县。
众人对此早有盘算,只推说这是战略计划,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故而暂避董贼锋芒。
文丑也不在意,只让他们到时候跟着自己,去重新夺回郡城便是。
文丑夸下海口,堂内诸人对视一眼之后,皆是一个劲儿的跟着附和,大赞文丑勇猛。
“哼,大话谁不会说,在我看来,所谓的河北庭柱,也不过是夸夸其谈之徒!”
堂下,一名汉子嗤夷冷笑。
“徐冒,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还不赶紧向文将军赔礼道歉!”坐在位置上的杨丑见状,顿时叱喝一声。
此人乃是他麾下的头号打手,一身武艺尤为精湛,在上党郡内,也是颇有威名。
徐冒仿佛没有听见,面向文丑拱了拱手,再次挑衅起来:“文将军,在下不才,想领教一二,还请将军成全。”
杨丑喝止不住,只好亲自拱手向文丑道歉。
然则旁边的人却是笑说起来:“文将军,您不要介意,乡下武夫,自恃懂些拳脚毛皮,没见过世面。您若是不嫌弃,指点一二,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附和起来:“我等也想观瞻将军风采!”
“将军三思,我觉得吧,还是不宜与徐冒动手,万一输了,岂非坠了将军名头?”
“你说什么!文将军武功盖世,怎么会输!”
“这可说不准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表情可谓五彩纷呈,有的人唱红脸,也有人唱白脸,套路起了文丑,将他推到了不容拒绝的浪口上。
这一切看似巧合,实际上早就合计好的。
豪强们想试试文丑的实力,毕竟名声这种东西,很难说得准,天底下名不副实的也大有人在。
要是文丑实力不行,他们就不准备去躺这趟浑水了。
所以,还是先探探文丑的实力再说。
文丑呢,行伍出身,没多少花花肠子,完全没察觉出这些人的意图,但他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信,所以也不怕显露出来。
放下酒盏。
文丑应了徐冒之请,两人走出府堂,下了台阶,来到中庭院落。
各自挑选兵器之后,两人相隔丈余对立。
杨丑嘴上说着点到即止,实际上却用眼神不断暗示,要徐冒不遗余力的发起进攻。
徐冒得到指令后,二话不说,当即抢先动手,手里攥握的大刀,抡在空中一顿,猛地向文丑劈去。
文丑抬眼一瞥,手中的长枪轻轻拖地,整个人的气势在这刹那间,变得极为凌厉起来。
饶是旁边观战的众人,也不自主的全都屏住呼吸,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心悸在胸口跌宕起伏。
刀锋落下,文丑身躯微侧,手中长枪迅疾刺出,众人还未看清如何出招,那锋锐的枪尖,就已经抵在了徐冒咽喉。
再进一分,便是死劫。
“文将军,手下留情啊!”
杨丑急忙喊道。
文丑侧目瞅了他一眼,撤回手中长枪。
其他人回过神后,也是大感吃惊。
没想到,以徐冒的身手,居然连一合都接不下来。
河北文丑,当真恐怖如斯!
不过,文丑的实力出众,也相当于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有此等猛将,何惧他董贼乎!
第一二二章 父亲勿虑
众人回了堂内喝酒。
纷纷表示,愿唯文丑马首是瞻。
只有输了的徐冒怔楞在原地,一动不动,空洞眼神里透着不敢置信。
这,就是强者的实力吗!
杨丑过来拍了拍他肩头,好言安慰:“不必放在心上,不是你弱,而是他太强!”
在壶关县休整数日,文丑率河北、上党两军向西出发,兵锋直指上党郡城。
五万大军行进,一路浩浩荡荡,气势十足。
文丑引兵来犯的消息,很快传入上党。
董卓听得消息,将麾下文武齐聚。
得知文丑引兵前来,位列众将之首的吕布眉峰一挑,当即拱手抱拳:“义父,孩儿愿提本部兵马,取文丑首级回来!”
“太师,杀鸡焉用牛刀,区区文丑,何劳温候前往,末将亦能斩之!”身高九尺的华雄也不甘示弱的出列,大声说了起来。
每逢遭遇战事,只要吕布开口请命,华雄必会跟上一句‘杀鸡焉用牛刀,何劳温候亲往’,这和张飞的‘俺也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太师,末将请战!”
“太师,末将也请为先锋!”
一时间,堂下武将纷纷出列,拱手抱拳。
“都想当先锋,那谁来守上党呢?”
董卓环顾堂下,询问一声。
诸将霎时不吱声了,都知道上了战场才有肉吃。守城之将,如果没有敌军来犯,汤都喝不着一口。
这种差事,诸如华雄等鲁莽之辈,谁都不愿摊上。
“太师,文丑乃袁绍麾下大将,不可等闲视之。”作为谋士的荀攸头脑冷静,从旁提醒起来。
董卓点了点头。
史书上关于文丑的记载不多,三国演义里倒是战绩辉煌,射翻张辽,击败徐晃,与赵云战五六十合不分胜负,只是后来运气不好,乱军之中被关二哥给快马斩了。
董卓目光扫视堂内一圈,目前凭武力能够压住文丑的,估计只有吕布。像马超、庞德、徐晃、张辽等名将,以及小司马的跟班魏延,毕竟尚且年轻,战斗力远远还没达到巅峰期,应该不是文丑对手。
作为先锋,除了试探敌军实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打出气势。
如今有了马超站岗,董卓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时刻需要吕布护卫左右。
他看着这个跃跃欲试的义子,道了声:“奉先,莫让为父失望。”
听到义父点了自个儿名字,吕布大喜过望,当即抱拳应下:“孩儿领命!”
至于上党的守城任务,董卓安排给了杨奉。
杨奉的各项能力均属一般,游戏中属于b+级别的将领,成长上限不高,在战场上已经很难发挥出耀眼的光芒,留下来守城,应该问题不大。而马超、徐晃、张辽等人,至少都是a+或者s级的成长属性,让他们多上战场历练,将来也好各自坐镇一方。
翌日,吕布率军出城。
临行之前,董卓还认真叮嘱了一番:凡事多思量,为父随后就到。
吕布答应得爽快。
之后带着本部五千兵马,朝着东边进发。
此事很快传入文丑等人的耳中。
于是,豪强们叫停了行军,聚集一起进行商议。
“吕布乃董卓麾下头马,实力勇猛,董卓让他担任先锋,看来,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杨丑神情凝重,认真分析。
如果赢不了吕布,将会对军队士气造成不小影响。
然则文丑对此根本不怵,阴沉着面孔,狠声说道:“这厮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替我颜良兄弟报仇,他倒自个儿送上门来!来啊,传我命令,即刻动身向吕布军靠拢,本将军要与他决一死战!”
听得此话,帐内诸人皆是面面相觑,显然有些惧怕吕布。
行军从事沮授起身向文丑拱了一礼,劝谏说道:“将军请稍安勿躁,吕布只是先锋,董卓的主力还在后头。若是把军队全部压上,正面交锋如果不能击溃吕布,一旦董卓的主力抵达,局势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沮授看得长远,行军打仗,哪有一来就把军队全压上的打法,至少也要留些余地。万一前方战败,留守后方的军队既能进行增援,也可以掩护撤退。
如果后方没人,前线一旦输了,就是全面溃败。
除非是破釜沉舟。
但眼前的局势,完全没到破釜沉舟的地步。
“沮授,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赢不了吕布?”
命令遭到沮授的反对,文丑将面色一沉,当即质问起来,语气很是不悦。
五万对五千,这不是随便吊打么?
等他吞了吕布,再宰掉董卓,上党郡就是主公的囊中之物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哪里还需三思?
沮授对此不敢苟同,他觉得文丑的做法实在太过激进冒险,那吕布名声在外,声名赫赫,岂会是寻常的易与之辈,真要厮杀起来,能否将吕布击溃,真的尚未可知。
但好在沮授没有同文丑针锋相对,而是选择了曲线救国。
“下官倒不是质疑将军实力,而是在下有更好的破敌之策。”
沮授上前几步,走到文丑近前,以手掩遮嘴唇,轻声说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
听完计策的文丑眉头微皱,审视了沮授一番,狐疑问道:“真的能行?”
沮授对此也没有拍着胸脯打包票,只是说:“若是此计不成,届时将军再行厮杀,也不会迟。”
文丑思忖一番,最后点了点头:“好,本将军就信你一回。”
翌日,袁军改道向北。
撒出去的斥候向吕布回报了此事。
这是什么意思?
吕布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起初双方都在向中间行军,显然都有交战的念头。
但现在斥候回来说,袁军向北走了,明显是有意的想要避开吕布。
“想来是袁军胆怯,怕了将军。”
麾下校尉给出的看法几乎一致。
吕布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文丑与颜良齐名,而颜良在虎牢关前则被吕布打成重伤,如今文丑听说自己领兵前来,内心怂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吕布颇为得意。
不过难得单独领兵,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破敌立功的机会,当即大手一挥。
全军向北行进!
第一二三章 大水
吕布向北行军的消息,传回董卓这里。
此时,董卓的主力部队才刚从上党出发不久。
在董卓看来,文丑率军向北,估计是想避开吕布的锋芒,而吕布同样向北行军,则是想要立功。
他书信回复吕布,让他凡事小心一些,不可贸然轻进。
收到义父回信,吕布看完之后,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笑说起来:“义父到底是上了岁数,虎牢关时还亲自提刀砍人,如今,胆子倒是愈发小了。区区一文丑,吾岂会惧?”
之后,下令加速行进。
向北又行两三日。
斥候回报,袁军几日前就在前方的二十里处扎营,看来是不准备再逃。
总算让我逮到了!
吕布心中大喜,只是眼下天色渐晚,麾下将士数日行军也多有疲乏,他便下令就此休歇一宿,明日再去找文丑厮杀。
得知吕布要在漳水下游驻营歇息,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过来找到吕布,直言此地不可驻营扎帐。
“为何?”吕布问他。
汉子神情认真,抱拳答道:“将军,眼下时节寒冬,北方河流正值冬汛期,水量补给增加,这漳水河是上党郡内有名的大河,若是袁军在上游堵水积蓄,届时趁我军不备,开水放闸,我军必将葬身水海,全军覆没!将军不可不防啊!”
然则吕布对此压根儿没有听进心里,他还拍了拍那汉子肩膀,笑着说道:“高顺,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戒心太重了!”
“你瞧,这漳水河水流平缓,就算袁军在上游堵水,能有多大威力?更何况,本将军有赤菟马,爬山渡水如履平地,袁军要是敢来这一出,本将军第一个逆流而上,冲过去砍了文丑脑袋!”
吕布指着面前的漳水,说得自信满满。
除此之外,他还指点高顺,临水下寨,既可以防止敌军火攻,也能便于埋锅造饭,生活饮食。
这些基本的行军常识,高顺当然知道,但有时候也要分多种情况。
劝说不了吕布,高顺只好退而求其次,抱拳请求:“将军若是执意在此驻营,就请将军分我少数兵马,就算有个万一,也好从旁策应。”
面对高顺的恳请,吕布有些无奈,但高顺始终是自己心腹,出发点也是好的,遂应了下来:“你还真是固执,既然你喜欢折腾,那我就匀五百将士给你。”
听得吕布应允,高顺当即拱手抱拳,随后带着这五百士卒,往附近地势稍高的地方,扎营去了。
另一边,相距二十里的袁军营寨。
探听得知吕布已经在漳水下游扎营,文丑心中按捺不住欣喜,当即就要下令掘堤灌水。
之前,他一步一步的将吕布引诱至此,就是为了利用漳水冲垮吕布,然后将吕布杀死。
这也是沮授所献之计。
“将军,大可不必着急,现在时日尚早,贸然决堤,容易打草惊蛇。料想吕布这些时日行进急速,手下将士皆已疲乏,他估计是想歇息一阵,调整好状态再来与我军厮杀。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等他们熟睡之后,再给他们一个好的见面礼呢?”
沮授思路清晰,制止了文丑的猴急想法,帐内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将一对眸子,衬托得格外明亮。
文丑认真想了一下,觉得沮授说得没错,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深夜,袁军将士在文丑的带领下,悄悄出营,来到漳水的上游河畔。
是时,狂风大作,翻滚的乌云密集,本就漆黑的天空,此刻更是黑得吓人,倾盆暴雨仿佛呼之欲出。
“将军,天助我也!”
站在河堤之上,沮授的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下颌胡须飘动急剧,他看着天空中的阵阵黑云。
今夜,必有一场暴雨!
“儿郎们,听见没有,老天爷都在帮着我们啊!”
文丑冲着四周将士大声激励,脸上难掩亢奋之色,随后他将手一抬,神态决绝的猛然下令:开堤!
听令的袁军将士齐齐动手,一起凿开河坝。
河坝内积蓄回荡的河水,在坝口打开之后,仿佛愤怒的找到宣泄口一般,霎时间翻涌猛冲,宛如一头头咆哮怒吼的猛兽,奔向下游。
轰隆!
一道惊雷,蓦然炸响。
帐内就寝的吕布陡然睁开双眸,这一道雷声,竟让他罕见的有些心绪不宁。
起身出帐,外边起了大风,飞沙走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看来,一场大雨将至。
如果下了大雨,明日的进攻计划,就得暂时搁置。
想到这里,吕布皱了皱眉头。
与此同时,他的耳中似是听到了一些窸窣的声响,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比天上的雷声还大。
水!
大水!
反应过来的吕布神色发怒,他朝着帐外亲兵猛然大喝:“快去通知所有人,让他们起来,都起来!”
可这一切,明显来不及了。
洪水的速度急骤,比想象中的还要迅速狂猛,一个浪头卷来,数十座帐篷霎时没了踪影。
很多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卒出帐想要逃命,可两条腿的他们,根本跑不过汹涌的泛滥洪水。
吕布想去马厩牵出赤菟,然则还没等他冲至马厩,一面巨大的浪头就已经打了过来。
吕布下意识的抬头,那面巨大的水浪此刻在他眼中,宛如张牙舞爪的狰狞巨兽。
他自知难逃此劫,将一双虎目瞪得目眦尽裂,神色发狠,体内汹涌的戾气狂暴而出,不断缠绕在他身上。
随后,吕布横戟身前,竟是不退反进,脚掌踩在地面,猛地一跺,留下一道尺深的足迹,继而向前狂奔,朝着那一面即将砸落的巨大水浪,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贼老天,来吧!
吕布的怒吼在天地之间回响,巨浪也发出了巨大的咆哮之声,像是在回应起了吕布。
紧接着,吕布挥戟从地面一跃而起,双手死死握住戟杆,嘶吼着全力劈下,似是想将巨浪一分为二,巨浪也随即猛地拍下。
哗啦啦!
天空中,暴雨骤至。
再看下方,吕布军的营帐尽数淹没在汪洋之中,四处漂浮。
地面,也只剩下河水翻涌,再无那道持戟的高大身影。
第一二四章 噩耗
夜里,风雨大盛。
“高校尉,漳水下游发大水了!”
有士卒急忙来报。
听得这个消息,高顺心头猛地一突,霎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当即传令下去:“全体集合,跟我去将军营地!”
不多时,五百士卒集结完毕。
天空下着大雨,很快将他们的头发、衣甲浸透。
季节寒冷,不少人此刻都打着哆嗦,但却没有一个人吱声抱怨。
高顺同样淋着雨,雨水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水凼里,相较于手下士卒,他的神色更为坚毅。
没有多余的话要讲,士卒到齐之后,高顺直接率军出发,冒着大雨,向漳水下游小跑前进。
然则还没等他们赶到驻营,就发现白天的原野,此刻已经成了汪洋一片,哪里还有营地的影子。加上此时天黑,双目能见的视野极为狭小,耳中能听到的声音极为嘈杂,有大雨落在水面的叮咚,有河水四处冲击的湍急,还有一些从远处传来呛水求救的声音……
奔流的河水将高顺等人隔在了高岸,仅凭人力,根本趟不过去。
“温候!温候!”
高顺在岸边上大声呼喊。
脸上的从容之色不在,变得很是急切。
身后的五百将士也跟着大喊起来。
只可惜,收效甚微。
之后,在高顺的带头下,士卒们纷纷砍伐大树扔向河中,一来是减缓河水的冲击,二来,只要溺水的将士抱住树干,熬过这一阵的激流,就能够得以存活。
“高顺,救我!”
近前的河水中忽地有人大呼起来。
高顺赶忙令人打捞,原来是任职军侯的曹性。
将曹性从水中救起,只见曹性脸色惨白,趴在地上呕吐了好一阵子。
“曹性,温候呢?”
高顺急忙问道,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没了,全都没了……”
听到高顺问起,曹性摇晃着脑袋,眼神空洞,似是陷入魔怔一般。巨大的洪水一下子就冲垮了营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和其他将士被卷到了水里,随着河水到处乱飘。
天快亮的时候,奔腾的河水终于平缓下来,一夜暴涨的水位也随之降了下去。
高顺带着麾下沿着水岸一边呼喊,一边积极搜救溺水的友军士卒。
一番搜救过后,昨夜从大水中活下来的士卒不过百余,溺死于水中者,多不胜数。
天空中,泛起了鱼肚的白皙。
雨过天晴。
漳水上游,沮授向文丑拱手:“将军,水位已经退去,现在该咱们去收拾残局了。”
文丑等的就是这话,再不迟疑,跃马当先的呼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杀敌!”
杀啊!
一众河北将士和上党军队齐声呼喝,士气高涨的冲向吕军营地。
“高将军,袁军杀来了!”
士卒急忙来报。
“这些卑鄙的家伙,昨夜放水淹我们,现在又来趁火打劫,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了。忒娘的,跟他们拼了!”个别脾气暴躁的汉子当即大吼起来,握紧手头家伙,反正横竖不过一死,能拉几个垫背也好。
“对,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
士卒们想要拼死一战,好在高顺没有上头,只听得他低吼一声:“都给我安静,凭我们这些人手,拿什么跟敌人拼?”
一宿没有睡好不说,士卒们还淋了大雨,加上打捞搜救已经累得不行,手脚冻伤,而袁军却是以逸待劳,怎么跟他们打?就算上了,也等于白白送死。
所以高顺决定先行撤离。
“这次是我们输了一阵,但这笔账,早晚会向他们讨要回来。”
高顺郑重说着。
当务之急,不是去跟袁军拼命,而是要先找到下落不明的主公吕布!
…………
天空中,小雨淅淅。
董卓站在帐帘门口,看着不断飘下的雨水,神情颇为惆怅。
每逢下雨,黄土路上就会变得格外的泥泞打滑,队伍的行军速度也会因此减慢。也不知道义子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下雨,是否已经和袁军展开厮杀……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董卓还是颇为想念这个猛男义子。
雨停了的时候,前方送来情报。
董卓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吕布率军已经迫近袁军营寨,双方相隔二十余里。同时,吕布选择在漳水下游驻营,只需休歇一夜,明日就去找袁军厮杀,让董卓等着他的捷报。
董卓看完倒没觉得什么,然则在李儒看过之后,却是大惊,急呼:“怎么能在漳水下营!”
董卓对此颇为不解,难道有什么问题?
“若是敌军在上游蓄水决堤,吕温候必败无疑啊!”
李儒直指核心,怪不得文丑会率军向北,当初他们皆以为文丑是为了暂避吕布锋芒,如今看来,必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将吕布引去漳水,好用水攻。
“太师,赶快派人去通知吕温候,让他小心敌人水攻,否则,一切就晚了啊!”
李儒急声说道。
听完李儒分析,董卓刚准备喊人传令,却听得帐外亲兵禀道:“太师,温候帐下军侯宋宪求见!”
宋宪?
董卓面有狐疑的念叨一声,随即招了招手,道了声:“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穿着军甲、浑身湿透的汉子入帐,见到董卓后,他当即跪伏于地,悲恸大呼:“太师,温候败了!”
听到这个消息,董卓心里一突,继而深吸一口气,看向宋宪缓缓问道:“如何败的,从实说来!”
宋宪不敢隐瞒,从头到尾述说起来。
诚如方才李儒所料,袁军决堤灌水,一夜之间,就破了吕布大营。
吕布的本部五千将士,存活下来的不到八百,这还是加上了高顺的那五百人在内。
“我儿奉先呢?”董卓急忙问道。
“大水过后,我们回去搜遍了附近,也没能找到温候,至今生死未卜。”
宋宪将头垂得很低,不敢去看董卓。
听到这话,董卓只觉得胸口发闷,好似被人狠狠抡了一锤。
起初的时候,他的确是拿吕布当工具人的,但经过这么长时日相处,加上吕布经常伴随左右。听他喊了两年父亲,不知不觉中,董卓对这个义子,已经有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父子亲情。
第一二五章 愤怒的小马哥
“徐晃!”
董卓朝着外边大吼了一声。
“末将在!”
青年校尉入帐,拱手抱拳。
“本太师令你即刻率领本部兵马去往漳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结局怎样,都给我把奉先找回来!”
董卓语气铿锵。
如果真的是义子死劫,那至少也要找回他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不做那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
“末将领命!”
徐晃大声应下。
随后,马超急跑进帐,他听说义兄遭遇不测,心中着急,向董卓抱拳请命:“义父,孩儿愿与徐将军同往!”
他素来最敬重义兄吕布,如今吕布生死未卜,他也想去尽一份力,搜救义兄。
董卓答应下来。
之后,徐晃本部脱离大军,与马超火速向漳水行进。
董卓也就此下令三军,即刻动身,去找袁军决战。
儿子输了,当老子的怎么也要替他找回场子。
另一边,文丑破了吕布大营之后,虽然从水里捞出很多溺水而亡的吕军士卒,但作为主将的吕布却一直都没见着。
随后放出斥候打探,得知吕军的残余,也在偷偷的四处寻找。
双方沿着河岸搜寻十几天后,仍旧没有吕布的消息。
上党的豪强们于是开始大摆筵席,邀请文丑上座,庆贺他大破吕布。
“文将军神勇盖世,那吕布之前号称无敌,现在遇到文将军,简直就是耗子找猫,不自量力啊!”
“这么久都没有吕布的消息,想来定是死了。”
“当然是死了,那么大的洪水,有几个能存活下来?”
“就算没死又能怎样?以文将军的盖世武艺,要对付区区吕布,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吕布一死,就等于断了董贼一臂。攻破董贼,收复上党,指日可待!”
哈哈哈……
众人皆是大笑。
一时间,帐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而作为此番战役的最大功臣,文丑坐在位置上,只顾饮酒,嘴里撕下一大块羊腿肉,用力咀嚼。他倒没有这些豪强幸灾乐祸的嘴脸,只觉得心中不痛快,大概是没能亲手杀死吕布,替好兄弟颜良报仇。
来此之前,他是想过取下吕布头颅,送给颜良作为礼物,好使他重新振作起来。
如今,吕布倒是死了,可就是不够痛快。
众人大肆庆功之际,忽有小兵来报:“将军,寨外来了一员白袍小将,点名要找将军。”
文丑手中酒盏一停,询问一声:“可曾报上名号?”
士卒摇头,“未曾报上名号,不过那小将神情愤怒,看样子来者不善。”
估计是董军寻仇的人来了。
文丑正准备起身,下方的副将邓升先一步而起,面向文丑拱手抱拳:“区区一小儿,不配将军出手。请将军在此稍坐,待末将去擒了这个小儿,献于将军麾下!”
文丑微微点头,眼下吕布已死,敌军之中,除了董卓,好像也没有值得他出手的人了。
于是,邓升领命而去。
来到寨前,邓升提刀拍马,打量了一番对面小将。
只见前方小将胯下白马神骏,观其体型,似是西域所出,通体全无一根杂毛,绝对是世间少有之神驹。
再看少年,银甲玉带,头顶狮蛮盔,手中攥着一杆虎头吞尖枪,剑眉飞扬斜挑,英气勃勃,端的是器宇不凡。
若是魁梧之汉着此装束,邓升估计会心里打怵,但看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黄毛小儿而已。
像这样徒有其表的少年,邓升觉得,自己可以打十个。
所以他将长刀抬起,指向对面,底气十足的叫嚣起来:“哪来的黄毛小儿,竟敢来我军营寨撒野,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下马受降,本将兴许还能饶你不死!”
“兀那厮,休要聒噪,我只问你,我义兄何在?”
坐在里飞沙背上的马超可没心思跟邓升啰嗦,他现在只想知道,义兄吕布是否为贼军所擒。
邓升不知马超身份,自然也不知道他义兄哪位,遂问上一声:“你义兄何人?”
马超答:“温侯吕布。”
“这么说来,你的义父也是董卓了?”
“是又如何?”
听到这个确切答复,邓升心中大喜,看向马超的眼神露出炙热和贪婪,就像是在看着一头大肥羊。
要是能抓获这个小子,功劳绝对不会小。
怪不得这小子甲束穿得这么威风,原来是董太师的义子。
邓升心头一阵计较,决定先激怒马超,诱他过来厮杀,然后将其一举擒下。
“吕布?你说的就是那个向我跪地求饶的家伙吧!”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命人将他剁成了肉酱,还煮来熬了汤喝,怎样,你要不要也尝上一口?”
邓升故作阴阳怪气的口吻。
“你胡说!”
马超猛地大喝,面容发怒,咬牙切齿,怒气直冲胸膛。
义兄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向这种家伙跪地求饶!
“不信?你跟我进去看看,他的头颅,还被我拿来当夜壶呢!哈哈哈……”
邓升猖獗大笑。
“狗贼,我要你命!”
深受刺激的马超发出怒吼,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狂猛冲向邓升。
义兄被害,肯定是这些人用了卑鄙手段!
来的好!
瞧见马超愤怒杀来,邓升心里道了声计划通,当即舞刀迎杀过去,准备拿下这个董卓义子。
双方相遇,几乎同时出手。
然而邓升手里的刀才挥至半空,那杆泛着寒芒的虎头枪,就已经精准无误地刺破了他的咽喉。
噗通一声。
邓升坠落下马。
好……好快……
落在地面的邓升嘴唇艰难的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死死看着那个马背上的少年,双手捂住被虎头枪贯穿的咽喉,最后死不瞑目。
本来。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只是唯一没料到的是,这个身骑白马的银甲少年,不是绣花枕头,甚至比想象中的还有强悍勇猛。
杀死邓升之后,马超也不去看邓升尸首,只是冲着袁军营寨愤怒大喝:“让文丑滚出来,否则,我定将尔等,杀个片甲不留!”
第一二六章 文丑,快看!
邓升被马超一枪刺死。
守寨士卒望见之后,心下大骇,赶紧跑回大帐禀报。
“废物东西!”
得知邓升身死,文丑怒哼了一声,亏邓升之前还说得自信满满,结果交锋一回合就被人枪挑马下,简直丢脸。
“待本将军亲自去会会这个小儿!”
文丑从座位上起身,亲兵见状,当即出帐牵马,又将文丑的盘角枪取来,双手奉上。
文丑提枪上马,径直出了大寨。
来将气势不弱,马超长枪一指,喝问道:“你便是贼将文丑了?”
文丑审视马超一番,又瞥了眼地上的邓升尸体,嗤笑一声:“董贼无人,竟让一小儿来我这里耀武扬威。趁我这会儿心情不错,赶紧回去喝奶,你阿娘还在等着你哩!”
哈哈哈哈……
守寨的士卒们顿时一阵哄笑。
“今日,我便要为我义兄报仇!”
马超怒喝一声,当即催动胯下坐骑,挺枪径直来战文丑。
文丑虽然语气嘲讽,但心中对马超还是有所提防,毕竟一合就刺死了邓升,肯定是有几分本事。
望见马超杀来,文丑也不含糊,拍马迎了上前。
锵!锵!锵!
两人相遇瞬间,手中的长枪便已厮杀三次。
马超拨马回头,文丑同样勒转马身。
二人战至一起,只见厮杀之中,长枪穿刺,枪影重重。
二十余合过后,两人再度拉开距离。
“好小子,果然有几分本事!”
文丑忍不住赞上一声。
自己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份能耐,要是再等这小子成长几年,恐怕自己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小儿你听着,我主袁绍出身名门,四世三公,天下英豪莫不前来相投。你只要愿意归顺,本将军愿意为你保荐!”
文丑试探的招降起来。
马超听得这话,置以冷笑:“袁绍算什么东西,我父亲乃是朝廷九卿,义父更是当今太师,以我的身份,用得着向袁绍低头?”
文丑怔了一下,有些哑口无言,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敢来叫嚣的小子,居然如此的大有来头。
既然不愿投降,那这样的后起之秀,就绝对不能留下!
否则,将来必成大患!
念及此处,文丑眼眸深处涌现出阵阵杀意。
一声轻喝过后,胯下骏马猛地冲向马超。
手中盘角枪犹如一道闪电,只在刹那,便至马超心窝。
马超心头一凛,当即侧身闪避,但那杆盘角枪还是刺破了外甲。
全力一击未中,文丑撤回枪头再刺马超。
那被枪尖刺破的地方,只见银白甲片,哗啦哗啦的落在地上。
马超余光瞅了一眼,这可是义父命锻造师专门打造的宝甲,寻常刀剑难伤,没想到居然被文丑给破了。
马超心有不服,挺枪再战。
文丑力求杀死马超,手中盘角枪挥舞得残影不断,飞速攻向眼前少年,招招致命。
马超由于本身战斗力不如文丑,再加上厮杀经验也与文丑有所差距。起初的时候,两人还打得有来有回,但文丑一旦全力展开厮杀,几个回合下来,马超基本上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只能被迫防守,毫无进攻之力。
不愧是河北名将!
渐渐感到吃力的马超心中暗道,哪怕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依旧有些招架不住。
除了义兄吕布,文丑是第一个给他如此巨大压力之人。
“文丑,快看!”
蓦然间,马超忽地手指右侧,大喝一声。
文丑下意识的看去,结果眼帘之中,除了茫茫空地,什么也没有!
待他回过头来。
马超已经调头跑了。
“哇呀呀,卑鄙无耻的小儿,休走!”
这下,可将文丑气得不轻。
他当即猛拍胯下坐骑,径直追击过去。
文丑在后面狂追怒吼,马超也不鸟他,只顾向前遁逃。
义父常说:打不过就跑,输了不丢人;命要是没了,那才丢人。
马超对此谨记于心。
两人一追一逃,不觉间已有十余里路。
文丑是铁了心要弄死马超,想将这颗未来之星扼杀于摇篮之中。
马超知道自己打不过,就把文丑往徐晃的营地引。
又跑了两三里路,果然见到了在附近搜寻吕布下落的徐晃。
马超登时大喊起来:“公明,快来砍他!”
徐晃顺着声音看去,望见马超遭到追杀,也顾不得多想,当即翻身上马,提起宣花长斧,喝令周围士卒,随他一起顶上。
忽地杀出几百号人,个个神态凶狠,文丑见状,急急勒住马蹄。若是身后有袁军将士,他肯定是第一个冲锋过去,但现在形单影只,他也怕对方设有埋伏。
眼瞅着对方即将杀至近前,几经思虑之下,文丑决定暂时撤退。
走之前,他还朝着马超恨恨丢下一句:“小子,今天算你命大,下次再见,我定要取你首级!”
说罢,勒马回走。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逃离了危险范围,马超翻下马背,取来水囊,给发干的喉咙狠狠地灌上两口。
徐晃上前问他:“孟起,你去哪儿了,一大清早的就不见人?还有,刚才追你的将领又是何人?”
马超平复心境后,觉得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又强了不少,笑着说道:“我去了趟袁军大寨,那家伙就是文丑,说实话,挺强的!”
年轻人嘛,玩儿的就是心跳。
徐晃听完,很是愕然。
“单人独骑,你可真是胆大。”
“不过,下次别再冒险了!你是太师的义子,你要有个好歹,罪责我可承担不起!”
徐晃神情凝重,说得很是认真。
马超点了点头。
是他小觑了袁军大将。
“怎样,有义兄的下落了吗?”
马超询问起来,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徐晃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漳水附近几乎搜了个遍,许多遗落在外的尸体都搜获到了,可就是不见吕布的踪影。
“难道说,真是落入了袁军之手?”马超眉头皱起,将自己所听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徐晃。
徐晃略微思索之后,否掉了这个答案:“我觉得不大可能,如果是袁军擒住了温侯,那他们早就在大肆宣扬了,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那义兄人呢?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来见我们的吧!”
“我不知道,一切还是等太师来了,再作定夺吧!”
第一二七章 樵夫与少年
董卓率军抵达屯留时,距离水淹吕营,已经过去月余。
屯留位于漳水下游以南,地势相较平坦。
在袁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不断施压推进下,顶在前面的徐晃也被迫撤至于此。
如今董卓抵达,徐晃收拢部队前来拜见。
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搜寻,仍然没有任何关于吕布的情报消息。
听完徐晃的汇报,董卓神情里透出哀凉,忍不住长叹口气。
唉……
看来,他的这位义子,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如果吕布还活着,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夜大水,将吕布冲得太远,尸首随着大水,不知去了何处。
回想起虎牢关前,吕布单人独骑,神勇斗将的勇武英姿。
恍如昨日。
董卓军抵达屯留,获此消息的文丑喜出望外,当即准备召集兵马,去与董卓军厮杀一番,决个胜负。
上党本土的豪强们见状,也都跟着膨胀不少,毕竟吕布已经没了,以文丑的本领,冲锋陷阵,又有谁人能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怂恿掺和,文丑听得是心花怒放。
只有沮授较为冷静,连连劝阻文丑,认真分析起来:“将军不可鲁莽,董卓行伍出身,久经沙场,不是泛泛之辈。眼下,董卓的主力进驻屯留,后方相较空虚,依我之见,不如留下部分人马在此故布疑阵,将军可亲率一队精锐,奔袭上党郡城,将其一举拿下,断了董卓后路。时间一长,得不到粮食补给,前线的董卓军自然不战而溃。”
可惜文丑压根儿听不进去,只见他自负笑道:“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董卓如今就在眼前,本将军只要将他杀死,所有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更何况,以本将军的实力,用得着避董卓锋芒?”
“将军,不可大意啊!”
沮授从旁规劝,文丑越是表现得信心满满,他就越是格外担心。
“沮从事,你若胆怯,本将军可以给你一队人马,到时候足以护你周全。”文丑以为沮授是害怕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所以也不强求沮授上阵。
见沮授还欲再说,文丑摆了摆手,很是仗义的补充起来:“放心,这些事情我不会告诉主公,待我破了董卓,功劳自然也会分你一些。”
报~
此时,有士卒急跑入帐,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竹简,大声禀道:“将军,董卓下来战书,约将军三日之后决战。”
听闻此话,文丑神色一喜,心中道了声:来得好!
他将竹简打开,迅速浏览之后,便让士卒前去作了回复,答应决战一事。
沮授见状,还欲再劝。
“沮从事,无需多言。”
文丑瞥了沮授一眼,大手一摆,语气笃然:“三日之后,本将定取董贼首级!”
目光从屯留之地挪开,偏东的某处村落。
由于近几年当地官府的压榨不断,加上太行山里的贼寇横行,时不时下山劫掠,导致这座村落里已经人烟寥寥,整个村落中,剩下的也不过几户人家。
这一日,一名戴着斗笠的樵夫打猎回来,在他的右肩上,扛着一头死去不久的灰熊,观其体型,少说也有四五百斤。
“大个子回来了!”
“大个子回来了!”
见到樵夫回村,村里的小孩子们欣喜大喊起来,纷纷跑上前去,围在樵夫身边,叽叽喳喳的喊个不停。眼神里满是崇拜的小心心,仿佛在迎接他们的英雄。
听到外边动静,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从自家院子里跑了出来。
小男孩身形清瘦,肤色也较为黝黑,只是脚下一瘸一跛,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开心。
他倒上一碗热水,主动递给了樵夫。
樵夫将肩头灰熊放下,接过之后,吹了吹碗里升腾的热气,然后缓缓饮上一口,温暖的热流很快流经全身。
少年看着那头倒在地上的灰熊,壮着胆子去摸了一下。
“嗷呜!”
村里的小孩子们怪叫一声,吓得少年赶紧缩回手来,躲到樵夫身后。
樵夫见状,笑着握住少年的小手,往那灰熊的脑袋上摸了摸。
触感柔软,很是暖和。
少年顿时觉得心满意足,开心的朝着樵夫咧嘴笑了起来。
随后,在一众小孩儿的观礼下,樵夫手法熟练的给这头灰熊开膛破肚,又将熊肉分成数份,送到村里的各家各户。
这个村子里,健壮的男丁几乎没有,只留下一些瘫躺在床上的老人,以及瘦骨嶙峋的孩童,村子在入冬前就已经没了粮食,全靠煮树根、树叶为食。
如果自己不来,恐怕他们连这个冬天也熬不过去。
但……
也幸亏这个村子有人。
晚饭的时候,樵夫和少年同坐在桌前,脚边的地上挖了个尺宽小坑,里面烧着柴火,将不大的屋子烘得很是暖和。
桌上摆着两个陶碗,两双箸,以及一盆不算美味的熊肉。
樵夫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几下,随后便微皱起了眉头。
一个多月了,他的厨艺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倒是少年吃得欢快。
或许对他来说,这一个多月,就是最为开心快乐的时光。
“阿篆,我要走了。”
晚饭过后,樵夫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缓缓开了口。
少年闻言一怔,抬头看向樵夫,眼神里有些茫然,更有些不知所措。
他两只手比划起来,似是再问樵夫,是不是不开心了。
樵夫不懂怎样用手势回答,只是将目光透过屋门,深邃的望向远方,默默的低声说着:“这些时日,我颓废过,也沮丧过……午夜梦回之际,我时常看到,我的那些兄弟袍泽衣衫湿漉的来找我索命,看到他们在大水之中无助的双手扑打水面,挣扎痛苦的呼喊求救……多少年来,我们生死与共,到头来,没能死在冲锋的战场,却是我害死了他们……”
少年听出了樵夫的自责与哀伤,连忙摆手,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樵夫则伸出大手,揉了揉少年脑袋,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同时也十分感谢他之前的救命之恩。
“外边要打仗了!我不属于这里,只有战场,才是我的宿命!”
樵夫站起身来,从墙角处取下平日里担柴的画戟。
寒风呼啸中,樵夫走出屋外,只身站在院中,深吸两口气后,竖戟猛地向天一指,磅礴霸道的气势于刹那间重归于身。
夜空下,一声大喝猛然响起。
————
(后面这句话我想了很多,但都不甚满意,请大家踊跃发言,来个符合该场景的霸气语句。)
第一二八章 想出风头的魏延
屯留县,董军大营。
战书已经送去,文丑在回复中,也答应了三日之后决战。
董卓对此颇为放心,毕竟古人很讲信用,尤其是极具名声的人物。
“孟起,听说你与文丑交过手,你觉得他实力如何?”董卓看向下方的义子,出声询问起来。
马超拱手回道:“回禀义父,那文丑确实有些手段,单打独斗,孩儿不是他的对手。”
马超自认不及,董卓对此有些气短,估计华雄等人也很难取胜,若是我儿奉先还在,区区文丑……
可惜,唉……
叹了口气,董卓平复下心境,又问:“差得远吗?”
马超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加上庞德、华雄,有没把握?”
董卓看向马超,目光灼灼。
单挑不行,那就群殴。
马超毫不犹豫的点头,若是有庞德、华雄助阵,就算杀不死文丑,也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公达,你来说说具体的战略部署。”
得到义子答复,董卓看向荀攸,示意该他登台表演了。
听得董卓点名,荀攸也是当仁不让,站上前方,面向诸将说道:“文丑乃袁绍麾下头号战将,此人本领不俗,却嫉恶如仇,又好胜自负。以他的性情,决战那日,定会亲自带兵冲阵,对于这样的莽夫,要赢他,不算困难。”
“张辽将军。”荀攸喊上一声。
位列下方的张辽当即出列,拱手抱拳:末将在!
荀攸取出一枚令箭,递向前方:“自温侯败北,我军骑兵所剩无多,太师与我商议之后,决定将剩余的骑兵全部交于你手。今夜你就可以从营地脱离出去,自行隐匿起来。等到双方厮杀的时候,你看准时机,突袭袁军后方,杀他个措手不及,然后与正面主力前后夹击。”
“得令!”
张辽上前恭敬接过令箭,朗声应下,神情有些激动。
其他将领听了,皆是羡慕不已。
这个任命,不仅表示了对张辽实力的认可,更是表明了太师对他有足够的信任。
交代完了张辽,荀攸又喊一声:“徐晃将军、樊稠将军。”
“末将在!”
两人同时出列,拱手抱拳。
“决战那日,我军会以鱼鳞阵型为主。届时,请徐晃将军督守左镇,樊稠将军督守右阵,阻止敌军进行突破。”
“领命!”
两人上前领了令箭,齐声应下。
两人回归队列之后,忽然有人出列,将脑袋垂得极低,拱手说道:“太师,恕小人斗胆进言。鱼鳞阵的弱点明显,在于后方,若是敌军从背后一冲,我军两翼无法及时回援,如此一来,很容易造成全军溃散。故而,恳请太师三思。”
视之,乃是司马懿的跟班魏延。
这番话,他也是反复在脑海里琢磨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出列说了起来。
董卓为此瞅了小司马一眼,后者心头一突,赶紧出列,跪在地上请罪:“孩儿管教无方,请义父责罚。”
董卓倒也没因此怪罪司马懿,只是摆了摆手,让司马懿领着魏延退回位置。
随后,示意荀攸继续。
“马超将军、华雄将军、庞德督事,你们三位所在的前军位置,是袁军的重点进攻对象。届时,你们三位务必拦下文丑,别让他带队扩大优势!”
“领命!”
三人异口同声的应下。
“等到张辽将军成功袭破袁军后方,我军即刻转守为攻,阵型由鱼鳞变成偃月大阵,左右两翼包抄,将袁军困杀阵中,继而一举击破!诸位将军,都听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荀攸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
“明白!”
帐内诸将齐声呼喝,神情振奋。
作战会议结束,诸将散去,各自忙活起了交代的准备工作。
兴许是年龄太小的缘故,司马懿倒是没有领到任何关于作战的相关任务,所以也乐得清闲,到时候只管跟在义父身边,坐看两军厮杀。
魏延跟在司马懿的后头,此时此刻,他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有些不服气的说着:“公子,方才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司马懿好似没有听见,对着那些巡逻将士,点头打着招呼。
偶尔遇到熟人,还会友好攀谈一番。
直到走至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时,司马懿才回头瞅了眼魏延。
鹰视狼顾的眼神,让魏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自作聪明的家伙,你以为李儒、荀攸两人是摆设吗?别说小小鱼鳞阵,就是兵书古籍上记载过的一些奇门阵法,他二人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河北此番援军,全是步卒,上党郡本土的骑兵很少,所以就算暴露出了后方缺陷,敌军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而且,你僭越了!”
说到这里,平日里嘻哈讨巧的司马懿眼神冷了几分。
“你无官无职,不过是我招募来的随从,平日里有人奉承你几句,你就真当自个儿是个人物了?”
“还有,将军们议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就算你发现不对,也应该先告知我,而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擅自上去直禀义父。”
在司马懿的责斥声中,魏延终于认识到了自个儿的问题所在,拱手作揖,认错态度积极:“公子,属下知错了。”
然而司马懿却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出风头,想飞上枝头!呵,哪有这么容易……”
“你别看我义父五大三粗,有时候甚至像个野蛮的浑人,但我告诉你,他心底透亮得很!”
司马懿狠狠训斥了一通,魏延没敢反驳,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另一边,会议散去之后,李儒找到董卓,说是有更好更快的办法对付敌军。
董卓看了李儒一眼,心中颇为惆怅,对于这个女婿吧,他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忠心耿耿,生死无惧,恨的呢,就是李儒出的主意,往往阴狠残忍,有损人德。
有时候董卓都在怀疑,是不是他的这个女婿作孽太多,全都报应到了自个儿身上。
不然董卓玩了这么多的宫女美人,也没见有一个给他生出儿子。
当然,这也只是臆想而已,没啥科学依据。
随后董卓问起李儒计策。
李儒声音很小,阴测测的道了声:“漳水投毒。”
第一二九章 大战在即
听完李儒的献策,董卓托着下巴,沉吟起来。
对于投毒一事,他其实并不排斥,这样的手段虽然卑劣了些,但只要能够毒死敌军,也总好过阵亡自己的手下将士。
每有一个敌军士卒死去,己方的胜率就会随之提高一分。
作为老大,董卓想的,肯定是让手下少死一些弟兄。
更何况,战争从来都是只讲输赢,不论手段。
此外,董卓也有疑惑。
据他所知,漳水很宽,是上党郡内的主要河流,河水为流动性的活水,毒药少了,估计起不到什么效果。
而且,投毒的时机,也尤为重要。要是投毒太早,估计毒性就全被冲往了下游。
李儒对此信心十足:“太师放心,早在洛阳的时候,我就从南方商人手里购买了大量信石。”
董卓对此不解,信石是什么?
李儒耐心解释,信石主要产于南方,是一种类似矿石的固体小块,炼制方法简单,只需将其砸碎,装入砂罐内,用泥将口封严,置炉火中煅红,取出放凉之后,研为细粉,即可使用。
方法倒是简单,只是炼制的时候气体有毒,为此还死了六七百无辜壮丁。
李儒知道董卓不喜欢听这些,所以他也没说。
“此行你带了多少。”董卓问他。
李儒竖起两根手指。
“两瓶?”董卓试探的猜测起来。
李儒摇了摇头。
“两坛?”
李儒又摇了摇头,随后很是和善的笑着,纠正起来:“太师,是二十坛!”
嘶——
绕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董卓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也庆幸李儒幸好是在自己阵营。
“别说五万敌军,就是二十万人,我也能让他们全都趴下。”
李儒对此很有自信。
董卓于是又问:“服用后会立刻有反应吗?”
“不会。”
李儒微微摇头,在此之前,他找人试验过,服用之后,状态和正常人无二。可一旦运动奔跑,出热发汗,就会加剧体内火气旺盛,因此而滋生毒素。就算是健壮的猛汉,最多一个时辰,也必将剧痛而死!
这是经过他反复实验得来的结果。
用毒这一方面,李儒若是自称外行,那么其他人都是弟弟。
早些年间,李儒曾随过一名游方郎中。一番学习之后,李儒深刻发现,自己对救人之事丝毫不感兴趣,倒是对下毒情有独钟。
为此他还特意写过一本《用毒详述指南》,希望能够留给像他这样的有缘之人。
“此毒,有解药否?”
“无解。”
李儒表示没有。
即便有,他也没心思钻研此道。
董卓对此叹了口气,好歹也是几万条人命啊!
“你说我们搞这种事情,将来会不会遭到报应?”
“太师放心,所谓报应一事,儒素来不信。我毒死过天子,掘过帝王坟墓,害死的孤魂野鬼数不胜数,即便要遭报应,也该是我来承受。”
李儒坦然说着,反正他贱命一条,不怕这些。
“太师只需点头即可,其他的,我自会处理妥当。”
李儒如是说着。
有道是,义不经商,慈不掌兵。
董卓摆了摆手,道了声:你去吧。
得到许可的李儒行了一礼,缓缓躬身退出帐外。
决战的前一天深夜,有人在漳水上游投毒。
天还没亮,袁军营寨里就升起了炊烟,管理后勤的士卒开始去河边打水,然后埋锅造饭。
决战的前一顿膳食,往往尤为丰盛,军中老卒多戏称之为“断头饭”,因为一旦上了战场,可能很多兄弟袍泽都再也回不来了。
文丑今天醒得格外的早,或许是想到能够擒杀董卓,他心里就按捺不住,满是兴奋。
巡视了三军将士,将士们此刻精神饱满,正喝着热汤,吃着肉羹汤面。
将士们状态不错,文丑也很满意,他站在士卒们的中间,大声说道:“今天,就是我们与董卓决战的时日。本将军以前没输过,今天也一样不会输!到时候,全体听我号令,都跟我上,谁要是掉了链子往回跑,休怪本将军定斩不饶!”
“都听清了没有?”文丑大喝一声。
“听清了!”
士卒们齐声大吼,士气振奋。
“来,将军,喝碗汤吧!”
旁边校尉主动递来一碗热汤。
文丑瞥了一眼,没有接过,而是拎起一坛酒,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
寒冬。
酒最暖身。
用过早饭,文丑亲率大军开拔,在此之前,他分了一千士卒给沮授,让他躲到一边。
来到约定的决战原野,董卓军显然来得更早,阵势已经排开。
旗帜队列鲜明,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董卓本人坐镇于中军,远远就能看到他的那杆董字大纛。
文丑将手一摆,下令暂停行进,同样将阵型排开。
“文将军,我观敌军所列阵型,似是鱼鳞之阵。”
立于文丑左侧的杨丑目光凝重,轻声说了起来。
“没错,此阵侧重于防守,弱点只在后方。”
文丑点了点头,他久经沙场,这种寻常阵型,他一眼就能看穿。
“董贼倒也聪明,知道本将军没有多少骑兵,所以列出此阵,想从正面阻挡分化我军的进攻力量。”
文丑嗤笑一声,却也丝毫不惧。
“将军,是否需要先行派人攻阵,以观效果。”杨丑再度出言,尤为的小心谨慎。
文丑对此表示大可不必,他认真分析了一波当前局势。
根据情报,董卓军应该在三万人左右,方才目测一番,应该全在这里。
袁军三万,再加上党军两万,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眼下又不是攻坚战,所以在文丑看来,根本没理由怕他。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他用鱼鳞,我就用攻击性最强的锋矢。”
文丑提枪催马上前,神色自负,传令身旁的指挥旗手,让他挥旗示意,令将士改变阵型。
士卒得令以后,迅速挥动小旗,身后三军见状,立马调整站位,全军由方阵改成进攻性的锋矢阵型。
武将的位置居于最前,所以这种阵型,也特别适合战斗力高的勇将。
三军列阵完毕,身处前军处的文丑望向董卓中军,眼神炽热。
第一三零章 暴毙
“儿郎们,董贼就在对面中军,汝等无须害怕。一旦开战,本将军必当冲在最前,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听我号令,冲啊!”
文丑骑马在前方走动,激情振奋的大声呼吼之后,手中长枪猛地向前一挥,胯下战马撒开四蹄,直接发起冲锋。
见到身为主将的文丑如此勇猛,身后将士无不受到感染,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一边大吼,一边集体向前发起冲锋。
冲啊!
杀啊!
五万敌军将士怒吼呐喊,挥动手中兵器,直面扑杀过来。
就连迎面吹来的寒风,都变得格外刺骨起来。
“不愧是袁绍麾下的河北精锐!”
感受到敌军的磅礴气势,坐镇中军的董卓低喃一声,身躯微向前倾,眼神中寒光闪烁。文丑摆开了锋矢阵,上来就是全军出击,这不仅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更是准备一鼓作气的取得胜利。
文丑带着身边几十骑冲锋极快,刹那间就已经逼近了董卓前军。
“弓箭手准备。”
阵中将领立马呼吼起来。
处于鱼鳞阵中第三、四层的弓箭手,直接引箭上弦,将手中硬弓拉开一道很大的弧度。
“放!”
一声令下之后,上千支箭矢齐齐射向前方冲来的敌将。
望见大量飞箭射来,文丑面沉如水,却也不避不躲,愣是将手中盘角枪挥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那些迎面而来的箭矢撞击在枪身,发出一连串叮铃叮铃的脆响,不断的被击落在地。
“好家伙!”
董卓不禁赞上一声,这么多的箭矢,居然难伤起身,果然武艺高强,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一波箭雨过后,文丑已然冲至近前。
立于前方的马超见状,手中长枪一挥,激喝一声:“中军前排将士,随我杀敌!”
“黄毛小儿,手下败将,还敢在我面前逞能!”
文丑一眼就认出了马超,挺枪直接杀了过去。
马超也不怵他,挥动长枪来战。
旁边的庞德、华雄见状,对视一眼之后,也不讲什么正义单挑,太师给的任务就是联手弄死这个家伙,纷纷上前助战,手中兵器对着文丑就是一通猛砍。
要是三个彩笔也就罢了,偏偏是三个猛男,文丑固然勇猛,但也架不住对面群殴,面对马超、庞德、华雄的不断连击,几个回合下来,他就感觉压力山大,险象环生。
再看随他冲锋的那些骑卒,在冲锋路上被射死大半不说,剩下的也都被马超手下的士卒缠住,根本无力过来救援。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后面的步卒,赶紧杀上前来,减缓他的压力。
只要步卒一到,以人数的优势冲垮董军,就不算太大问题。
“对准后方步卒,准备射击!”
弓箭手们再度搭箭上弦,瞄向迎面冲来的敌军主力。
“举盾!”
望见对面弓手齐齐拉弓,杨丑也当即大声下令。
很快,一面面盾牌举起,挡在各自身前。
“放箭!”
“放箭!”
“放箭!”
咻咻咻!
咚咚咚~
抛射而来的箭矢落在木制盾牌上,发出阵阵闷沉声响。
期间,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但好在有盾牌挡去大量箭矢,一些为流失所伤的士卒,人数并不算多。
在盾牌的庇护下,袁军将士的步伐并未有所减缓,几乎是顶着箭雨在往前冲。稍有经验的老卒都应该知道,只要靠拢前线,与敌军短兵相接,这些箭矢就该停了。
果不其然,在他们冲至董军近前时,董卓喝止了弓箭手的射击,同时让人传令下去,让徐晃、樊稠顶上!
听得这道命令,旁边的荀攸略感疑惑,躬身问道:“太师,这战斗才刚刚开始,让徐、樊两位将军上阵,是否太早了些?”
按照之前的计划部署,应该先是防守,等到张辽从后方突袭成功,再转守为攻,一举拿下袁军。若是提前发起攻击,恐怕会额外阵亡许多将士。
对于荀攸的担心,董卓没有放在心上,他看了眼另一旁的女婿,李儒点了点头,董卓便知道计划仍旧在如期运行。
位列左右两翼的徐晃、樊稠听得命令,虽说与之前计划有所偏差,但既然是太师的意思,军人当以服从为天职,各自招呼手下,直接带队顶了上去,与中军前方的马超、庞德、华雄等人,组成第一道防线。
双方相遇,迅速拼杀在了一起。
有了步卒的加入,文丑这里压力大减,然则马超三人并不准备就此放过文丑,一直在同他缠斗。
“将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眼见文丑遭到围攻,杨丑大吼一声,冲过来加入战团。
然则战不几合,他的身体就开始流汗,而且越渗越多,心里面更是觉得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格外发燥,连带呼吸也急促起来。
“吃我一刀!”
柿子还挑软的捏,华雄劈刀砍来。
杨丑正欲举刀去挡,心口却忽地一阵绞痛,继而大叫一声,陡然坠马落地,身体趴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动弹。
附近士卒过来查探,才发现,杨丑竟然就此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厮杀中的几人皆是不明所以。
华雄也是摸不着头脑,刚刚还生龙活虎,怎么转眼就嗝儿屁了,难道被我给吓死了?
很快,厮杀中的袁家将士也开始出现突发身亡的状况,死前皆是面容痛苦。
李儒将其尽收眼底,嘿嘿笑了起来:“太师,好戏开场了。”
董卓就此豁然起身,朝着下方雄浑喝道:“叛贼袁绍不尊天子明意,公然对抗朝廷之师,如今上天施咒于尔等,若不束手就擒,必当遭到天谴!”
声音滚滚,吓得前方袁军和上党军将士皆是心头一颤。
这个时代的人们极惧鬼神,周遭将士突如其然的暴毙死亡,更是让他们心头胆寒,加上董卓这么一吼,将士们更是坚信不疑,认为是上天发怒,要降罪于他们。
于是纷纷弃了兵器,跪在地上请求神灵宽恕自己罪过。
“都给我起来,休要听董卓妖言,随我上前冲阵!”
事发突然,文丑弃了马超几人,乘马在麾下士卒之间来回奔跑,大声呼吼,想要重新调动士气。
然则此时根本没人听他号令,身边弟兄接二连三的暴毙死亡,更是加剧了他们心中恐惧,唯恐下一个会轮到自个儿头上,祈祷得也愈发虔诚起来。
第一三一章 有一人,乘风破浪而来!
一时间,军心大乱。
文丑喝止不住,心头急躁,将手中盘角枪指向董卓,面容发怒的大声喝道:“董贼,可敢出阵与我单挑!”
董卓自是不会搭理文丑的叫嚣,很是心平气和的说着:“本太师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想单挑,叫你家主公袁绍来吆喝,你还不够资格!”
这番话将文丑气得哇呀大叫,袁军、上党军的将士仍在不断死亡,可偏偏就他没事。
“谁能取文丑首级,本太师重重有赏!”
伴随着董卓的号令,马超、华雄等人纷纷催马踊跃前冲,就连徐晃、樊稠等将,也都跟着从左右杀向文丑。
文丑见状,眼下自家将士士气已溃,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击能力,这些敌将疯狂扑向自己,文丑料自己抵挡不住,也不停留,回马便走。
文丑从前方逃命回奔,沮授见状,当即招呼身边剩余的一千士卒,准备前去救援。
然则就在此时,后方忽地响声大震,一支轻甲骑兵忽地冒出,对着他们这里径直杀来。
沮授强于策略,而非战场上的厮杀。
更何况,敌军骑兵千骑,他这里的士卒仅有千人,根本抵挡不住,一个照面冲锋,就立马溃不成军。
张辽的突然杀出,文丑同样始料未及,但眼下别无他法,身后马超等人追击得厉害,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与张辽交锋。
张辽自是不怵,舞刀来战文丑。
双方交锋两合,文丑便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根本击杀不了这名敌将,遂又虚晃一枪,凭着自身的实力,硬生穿过张辽的骑兵队伍,也顾不得其他将士死活,一口气奔至漳水河岸。
然则即便如此,后面的马蹄声也依旧响彻不停,显然是不准备轻易放过文丑。
“真是冤魂不散!”
文丑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后方烟尘滚滚,心中不由暗骂,要不是着了道,怎么可能就这样败北!
统兵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输得这么憋屈。
但现在他只有孤身一人,回马厮杀肯定是与送死无异,眼下的选择唯有先逃出此地,避得安全再作打算。
文丑心中打定主意,准备接着再跑时,却忽然发现河对岸的半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骑马的高大身影。
这又是哪个家伙?
文丑心中暗忖一声,悄然提防起来。
抬眼定睛望去,由于直视阳光的缘故,他看不清此人相貌,只能依稀辨出个身形轮廓,此人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粗麻衣,观其打扮,似是一名樵夫。但胯下却骑着一头火红色的骏马,整个人倾立在和煦的阳光之下,明明是一副很温和的画面,却给人以极大的威迫之感。
文丑心里紧张起来,因为他已经清晰的感受到,山坡上这个人的目光一直都锁定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敌将休走!”
“生擒文丑!”
后方的追击声渐渐近了。
可恶!
文丑低骂一声,也顾不得去琢磨此人身份,只能期盼这人只是偶然路过。
漳水较深,胯下战马冲不过去。
文丑只能沿着河岸向前奔跑。
然则此时,山坡上的身影也同时动了。
胯下的火红骏马兴奋的嘶鸣一声,从山坡上俯冲而下,速度之快,竟如同风驰电掣。
马背上的身影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两三个眨眼功夫,赤菟便已下了山坡,冲至漳水河畔,却也未作停留,四蹄踏在水面,溅起大量水花,一路狂奔,竟让它轻而易举的冲过了漳水。
文丑心头巨骇,此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当即想要避开这个男人,然而马背上的男人却没有任何放过文丑的打算,望见文丑想逃,他摘下头上斗笠一飞,猛地射向文丑。
文丑见状,急忙勒马停下前冲的速度。
与此同时,旋转急速的斗笠也正好从他面前飞过。
呼!
文丑瞳孔缩紧,憋在胸口的长气也随之呼出,他甚至产生一种幻觉,如果刚才自己勒马稍慢了一些,可能这个斗笠就取走了自己性命。
没了斗笠遮掩,文丑也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面容。
五官神俊,深邃的眼眸里不见有任何感情。
面如猛虎,目若贪狼。
文丑没有率先发难,而是急问一声:“足下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是的,在他潜意识里,并不想跟这个男人交手。
马背上的男人也不答话,从马腹的另一侧,取出了一杆丈长的画戟,黑幽的戟刃上透出凛厉的杀意,对着文丑就是猛地一戟抡砸过去。
戟刃呼啸的声音传入文丑耳中,敏锐的神经感官,促使他不由的打了个激灵。
文丑自是不敢托大,连忙双手横枪向上一挡。
轰锵!
画戟抡在枪杆身上,发出一声巨大炸响。
硬接了一戟,文丑身躯晃了两晃,只觉手臂发麻得厉害,也亏他这盘角枪材质坚固,否则,估计这一戟就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一戟未能击杀,吕布反手一挑,利用月牙小戟径直将文丑手里的盘角枪击飞出去。
随即,便是一戟四平八方的正面横扫。
看似寻常,实则威力十足。
没了武器的文丑在马背上躲避不开,只能逼迫得自己滚落下马,模样狼狈。
见到文丑仓皇落马,吕布冷冷一笑:“河北庭柱,不过尔尔。”
要是换做以前,受此侮辱,文丑肯定是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但眼下追兵将至,文丑心里急切,心境也尤为不稳,遂大声质问起来:“壮士,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助董贼杀我!”
这个时候,他仍然没有认出吕布的身份。
吕布呢,也不愿让文丑当个糊涂鬼,道了声:“你可知,你口中的董贼,是我义父!”
听闻此话,文丑猛然醒悟过来,眼神如是见鬼一般,用手指着吕布,脸上表情惶然不敢置信:“你,你……你是吕布!不,这不可能,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天不绝我,便是为了取尔性命。”
说罢,吕布眼眸中冷芒一闪,手中挥动起了画戟。
文丑见状,哪里还顾得去捡兵器,当即拔腿而逃。
赤菟急追过去,马背上的吕布双手握住戟杆末端,爆发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力量,像是要发泄完这些天心里所积攒的怨气,猛地一声长啸:死!
第一三二章 奉先,奇变偶不变!
马超等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文丑已经没了气息,整个身子软绵绵的趴在地上,脑袋还被割了下来。
再看提着头颅的高大身影,竟是无比的亲切熟悉。
辣个男人转过身来,马超顿时惊喜交加:“义兄,怎么是你!”
张辽、庞德、徐晃等将见了,也是一愣,继而先后拱手抱拳:“我等拜见温侯。”
在所有人都觉得吕布死了,甚至连董卓都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这个男人又回来了。
之后,吕布提着文丑的脑袋去见了董卓。
见到吕布安然无恙的归来,董卓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大笑起来:“奉先,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吕布则将文丑的首级献上,同时半跪在地,致歉说道:“让父亲担忧,孩儿之过也!”
吕布如此谦逊,董卓为此愣了一下,这不是吕布该有的性格啊,难道说……
“奉先,奇变偶不变!”
董卓陡然大喝一声。
吕布下意识的全神戒备,愣了一下后,却是神情疑惑,显然不懂义父这话里的意思。
董卓见状,这才呼了一口长气。
看来,义子还没有被穿越者给夺舍,不存在打倒钩的可能。
“温侯,这些时日你都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回来通个消息,太师为了你,可是把漳水附近都翻遍了……”李儒上前说了起来,脸上布满高兴的同时,也向吕布传达出了董卓对他的在意和器重。
吕布听完,自是感动不已,当即拱手向义父解释起来:“漳水大败,数千将士全军覆没,孩儿也被大水冲得很远,差点就淹死在了水里。幸好得一少年奋力相救,才勉强存活下来。之所以没有立刻回来,是因为孩儿有愧义父厚望,更无颜面对死去的弟兄,所以才想着亲手诛杀文丑,以告慰麾下儿郎的在天之灵……”
听完吕布的心路历程,董卓很是欣慰,他的这个义子,以前总是目中无人,经过此次战败,似乎成长了不少。
“也不算全军覆没,你瞧,他们是谁?”
董卓笑着说道,用手指向旁边不远。
“温侯!”
“温侯!”
一道道熟悉的身影走向这边,朝着吕布激动的喊了起来。
曹性、宋宪、魏越、郝萌……
全是熟悉的面孔。
吕布见到他们,只觉心头酸楚,眼眶也一下子跟着湿润了起来,有些哽咽道:“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活了下来。
当看到高顺的时候,吕布神色愧疚,歉意说道:“顺兄,悔不听你劝谏,才有此败!”
高顺微微摇头,对此表示:“将军,胜败兵家常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经此一战,相信将军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奉先呐,高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以后多听听他的建议,不会有错。”
董卓也从旁说了起来,本来他是想把高顺挖过来的,但转念一想,既然义子回来了,还是给他留着吧。
战场打扫得差不多了,此番前来的袁军和上党军几乎死伤殆尽,只有少数中毒较轻者,勉强活了下来。
其中,就有沮授。
生擒了沮授的华雄将其押至董卓面前,让他跪下。
沮授不跪。
华雄便让两个手下士卒上前,左右按住沮授肩膀,强行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董卓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对待。
两名士卒恭敬退下,沮授又立马站了起来,神情桀骜,大有不畏权贵折腰的意思。
看着头发缭散的沮授,董卓也不计较,还是给了他机会:“沮授,我敬你有些本事,所以本太师也只问一次,汝愿降否?”
沮授对此并不领情,甚至破口大骂:“董卓,汝这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吾辈之士,恨不能生啖汝肉,想让我降你,早些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便是一阵狂笑。
董卓也不跟他废话,更不会惯着沮授,只是道了声‘可惜’,便向麾下士卒招了招手,同沮授说道:“你既然这么有骨气,那就拖下去砍了吧!”
两名士卒上前架起沮授,当即就往下方拖去。
沮授身体单薄,在两名强健士卒的夹架下,宛如小鸡一样,他自知难逃死劫,也不惧死,只是冲着董卓大吼:“董贼,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董卓对此置之一笑,本太师命长得很,你怕是等不到了。
麾下将领们皆是冷眼旁边,只有荀攸出来替沮授求情:“太师,沮授乃河北名士,不可轻易杀之。”
董卓看了看沮授,又看了看求情的荀攸,思量之后,点了点头:“看在你的面子上,那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谢太师!”
荀攸连忙拱手称谢,以为董卓愿意放过沮授。
然则董卓只是又问了一遍:“沮授,你愿降否?”
“吾宁死不降!”
下方的沮授怒声回道。
得到回复的董卓也不气恼,甚至笑么呵的对荀攸说着:“公达,你看,我刚才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不要,所以,也不能怪我心狠。”
说完,董卓摆了摆手,下方士卒不再犹豫,按住沮授身子,直接手起刀落。
噗嗤一声,沮授的脖颈处鲜血飚至五尺,人头也随之轱辘滚落在地。
行刑士卒过去将其捡起,放在矩形长方的木盘上,用白布盖住,小跑着盛了上来。
董卓瞅了一眼,也不掀开去看,只是命人将文丑和沮授的首级用匣子装好,来日送给袁绍,算是对他此番救援上党郡的回礼。
至于荀攸说的寒了士族之心,董卓根本没有在怕。
反正全天下的士族都在针对自己,那我也不怕你们,你们有钱有土地有名望,还能组建讨伐我的军队,那我就把你们一个个的打趴打服!
以前,皇帝与士族分天下。
现在,皇权羸弱,制衡不了士族,各地诸侯在世家门阀的支持下,纷纷登上舞台。
这是一个挥耀武力的时代。
董卓目眺远方。
看是你们的实力够强,还是我的拳头更硬!
第一三三章 黑猫白猫
搞定了文丑,董卓率军进驻壶关县。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董卓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县府里接见其他郡地的官吏要员。上党杨丑的覆灭,算是一次杀鸡儆猴,加上王允迫切的想要取得董卓信任,太原名门的王家就成了第一个响应董卓的世家。
对于主动归顺的王家,董卓也没有说要除恶务尽,更何况王家在太原乃至整个并州,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在民间也颇有威望。
有了王家的珠玉在前,其他各郡见状,迫于董卓的势力和手腕,纷纷前来拜见,并且表示愿意听从朝廷差遣。
董卓哈哈笑着,犹如慈祥的老父亲般,对这些之前叛逆的孩子,一律选择了宽恕。
他很明白,眼下自己在并州脚跟未稳,想要彻底巩固并州,少不得要这些地头蛇帮衬一把。
等以后腾得出手了,再回来慢慢收拾他们。
有了各地郡县的投效,接下来,就是计划如何进军冀州。
荀攸对此指出,进军冀州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先解决,那就是阻挡在冀州和并州之间的太行山群贼。要是不搞定这股势力,冒然从上党打进冀州,就始终存有隐患。
当初袁绍派文丑从冀州救援上党,就是事先派人献上了金银好处,才说得群贼借道。
“老夫乃当朝太师,代表的就是朝廷,岂会向这些贼子低头?”董卓掷地有声,当初黑山贼下山袭取绛邑粮仓,这笔账都还没算,现在还敢管我要好处,做梦去吧!
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按照历史的行进轨迹,黑山贼将会在十年之后主动归降朝廷,而朝廷也给一些贼寇首领冠以了将校职位,然后用来征讨其他一些地方上的叛乱。
史书上有名有姓的黑山贼首好几十位,然而最后,没几个会有好的下场。
总体来说,有点儿水泊梁山的意思。
十年。
董卓念叨一声,他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等。
一番商议之后,董卓听从了荀攸等人的建议,还是先礼后兵。
先派人进山里游说,黑山贼愿意投降最好,董卓也不会亏待了他们。若是不愿投降的话,那就先拿他们当进军冀州的开胃菜吧!
听得要去招降黑山群贼,有一人主动上前请缨:“太师,自从跟随您以来,学生受益匪浅,收获良多。不过汗颜的是,学生至今未有尺寸之功。太师若是信得过学生,学生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只身入山,说得黑山群贼拱手来降。”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董卓肯定就信了。
可偏偏是祢衡。
祢衡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董卓再也清楚不过。
就他那张嘴巴,估计进了山,要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铁定被贼寇们剁成了肉包子。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董卓一样,前世经过祖安培训。
荀攸悄悄示意不妥。
他也同样清楚,真要让祢衡去了,不但不会成功招降贼寇,估计还会使得双方关系极为恶化。
祢衡满怀期冀的看着董卓。
董卓呢,也不想打击了他的自信,没有直接否决,而是间接说道:“正平啊,招降这类小事儿就不用你出马了,你这一身本事,本太师将来另有重用。”
董卓话说得漂亮,祢衡听了心中也舒坦,遂也不再强求此行。
倒是一边的李儒献策说道:“太师,上党郡守的位置不是空着么?您何不以此来昭告天下英杰,谁能说服太行山脉里的群贼来降,谁就坐这郡守位置,不论身份高低贵贱。”
董卓还没作声。
荀攸却先反驳起来:“李军师此言差矣,恕在下不敢苟同。若是乞讨卖艺下九流的人物说服了黑山贼子,那岂不是要让他们来坐这郡守之位?”
“有何不可?”
李儒目光一寒,针锋相对。
他和荀攸出身不同,代表的立场和阶级自然也不相同。
一个出身名门,从出身之时,做官的路就已经铺好,长大成人之后,结交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物。
而另一个,寒门出身,一路跌跌撞撞,受尽无数白眼,头破血流,才有今日之成就,从内心深处,就极为仇恨世家。
荀攸懒得同李儒辩解,看向董卓:“太师,您听听,这是否荒唐了些!”
在此之前,荀攸曾建议让王允的侄儿王凌来担任上党郡守,毕竟王家率先投诚,而且又是本地大族,拉拢了王家,对治理和掌控并州,百利而无一害。
董卓也没有立即做出抉择,他看向司马懿,把问题抛给了这个小义子:“仲达,你以为呢?”
司马懿眼轱辘转上两圈,表情为难:“义父,孩儿年幼,这些长远问题,孩儿听着都迷糊,更别说有什么良策建议了。不过两位军师皆是智谋卓绝,义父您又高瞻远瞩,孩儿相信,义父您定能做出最好的判断。”
好小子,谁也不得罪。
董卓看破不点破,笑骂了声‘小鬼头’,后者咧嘴一笑。
董卓遂不再询问司马懿,而是转过头问向侯立一旁的吕布:“奉先,你觉得呢?”
吕布为此怔愣了稍许,以前这种事情,义父从来不会过问自己。
如今义父问起,吕布自然很是认真的想了一番,然后给出自己的意见:“回禀义父,孩儿赞成李军师的意见。”
“哦?这是为何?”
董卓对此颇为好奇。
吕布答道:“孩儿觉得,此事就好比疆场杀敌,老话常说英雄不问出处,靠本事说话,最能服众。”
话糙理不糙。
董卓点了点头,又问跟在吕布身旁的马超:“孟起,你觉得呢?”
“我听义父和义兄的!”
马超回答得最为干脆,他不愿动脑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的亲爹马腾叮嘱过,说领导都喜欢听话干事下手狠的人,还有,少问为什么。
马超对此谨记于心。
三位义子,三种不同答案。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董卓,等待他的最后裁断。
“有一位巨佬说过:黑猫白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
董卓说完,很明确的选择了李儒意见。
同时张榜下令,以半年为限。
半年之内,如果有人能够说服黑山群贼来降,不管身份贵贱,一律委以上党郡守之职。
至于荀攸之前提议的郡守人选王凌,董卓倒是可以开个小灶,让他第一个前去游说。
第一三四章 落地成盒
冀州北境,磐河。
这里原本是公孙瓒的驻地,现如今已经全部插上了袁军旗帜。
数日之前,两军在界桥南二十里处交锋。
公孙瓒以三万步兵,排列成方阵,两翼各配备骑兵五千多人。和文丑互换了身份的麹义则亲率八百精兵为先锋,以强弩千张为掩护,袁绍则统领步兵数万在后。公孙瓒见袁绍兵少,下令骑兵发起冲锋,践踏敌阵。
麹义的先锋士兵镇静地俯伏在盾牌下,待敌骑冲到只距离几十步的地方,一齐跳跃而起,砍杀过去;与此同时,千张强弩齐发,向白马义从射去。
公孙瓒的军队遭到意想不到的打击,全军陷入一片混乱,骑兵、步兵都争相逃命。麴义的军队则越战越勇,临阵斩杀了公孙瓒麾下大将严纲,斩杀千余人,又乘胜追到界桥。
之前势如破竹,胜利连连,公孙瓒哪肯甘心就此败北,集中兵力企图守住界桥,可惜再次为麴义所败。若非关键时刻杀出一员白袍小将,楞生从乱军之中救出公孙瓒,这位白马将军就该殒命于此了。
界桥大败之后,麹义一鼓作气的追击到了公孙瓒的磐河驻营。
望着弃营逃远的白马将军,麴义轻蔑一笑:“哼,白马!”
值此一战,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几乎全军覆没。
作为主公的袁绍自是大为欣喜,对麴义也是更加的刮目相看,庆功的时候,也在不断给麴义敬酒,大笑说着:“麴义,可真有你的!”
没了白马义从的公孙瓒,相当于自断了双腿,对河北所能构成的威胁至少减缓大半。
麴义性情自负,尤其是对自己的军事能力。
听得袁绍夸赞,他也不谦虚,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有些飘飘然的表示,主公帐下,除我之外,其余之人,尽是些酒囊饭桶。
一句话,就得罪了所有人。
袁绍脸上赔笑,心中颇有不喜。
这一日,士卒来报,说是董卓的使节到了。
袁绍召见了来人。
在此之前,他还特意安排了麾下文武,站立左右两旁,气势威严,显然是想给来人一个十足的下马威。
担任使节的是董卓麾下的中郎将李肃,也就是当初劝说吕布杀丁原的这位,见到袁绍之后,他拱了拱手,也不怕帐内的袁家诸将,笑着说道:“太师听说将军破了公孙瓒,特意差下官送来贺礼。”
“这董卓,倒也识趣。”
听闻此话,袁绍笑得颇为得意,当众直言不讳的奚落起来:“估计是被我的爱将文丑,打得屁滚尿流了吧!”
上一次收到情报,还是文丑漳水大破吕布的时候。
袁绍对此十分高兴,将奏报交予麾下文武传阅。毕竟吕布是董卓的头号爪牙,当年在虎牢关前的威风,大家有目共睹,如今死在了文丑手上,简直是一洗当年之耻。
“元皓啊,还记得你我打赌的事吗?”
袁绍笑眯眯的看向下方的别驾田丰。
他可清楚记得,当初田丰是如何数落的文丑不行,还一再强烈要求换麴义前去统帅。
眼下董卓派使节来送礼,不正是示弱的表现吗?
由此推测,定是文丑大胜,董卓迫于压力,所以主动求和,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捷报传来。
袁绍满心欢喜,田丰却是叹了口气。
来使只说送礼,却并没说要求和,而且田丰还细心注意到了李肃嘴角泛起的冷笑,估计主公想的美事,十有八九会落空了。
“主公,您还是先听听来使的意图,再作打算吧。”田丰如是说道。
“你啊,就是嘴壳子硬。”
袁绍心中高兴,脸上也全是笑意,他看向下方李肃,催促说道:“来使,还不快将礼物献上,也好让我们的这位田别驾掌掌眼!”
破了公孙瓒的袁绍可谓意气风发。
见到袁绍迫不及待,李肃便轻拍了两下手掌,候在帐外的随行士卒听得掌声,立马捧着两个木匣走进帐内。
这类方方正正的木匣,袁绍恍惚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
细细一想,他想起了自己的叔父袁隗,当初讨董的时候,他的脑袋就是盛在了这样的木匣子里。
木匣送至袁绍近前,李肃笑着道了声:“请袁将军过目。”
匣子还未打开,里面散发出的淡淡血腥气钻入鼻腔,袁绍心境顿时起了波澜,那股子不安的预感,也愈发强烈起来。
他向前伸出手去,却连手臂都跟着颤抖起来。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袁绍脑海里不断的自我安抚。
然则当手指快要触碰到木匣时,他又将手迅速缩了回来,看向下方左侧的麴义,语气竟有些怅然的道了声:“麴义,还是你来吧!”
麴义闻言,他没那么多的顾忌,上前一左一右,同时将两个木匣打开。
由于麴义的身躯挡住了视线,袁绍急问一声:“是什么?”
声音里充满忐忑,却又带有一丝丝的祈祷。
见惯了风浪的麴义面不改色,回答得率性十足:回主公,是文丑和沮授的头颅。
听得这个答复,身躯前倾得快要起立的袁绍,霎时如遭雷击,颓然坐回了位置,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留下了一大片空白。
“像这样的匣子,我家太师还有许多。我此番前来,就是奉命转告各位一声,休要作以卵击石的无畏抵挡,顺从朝廷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否则,这样的匣子,尔等也会人人有份!”
李肃环顾了一圈帐内,大声说了起来。
袁军诸将闻言,皆是大怒,这哪里是来求和,分明是来耀武扬威!
不少人都拔出刀来,准备砍了李肃。
“都别杀他!”
关键时刻,却是袁绍大喝了一声。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规矩。
若是就此杀了李肃,传了出去,定会有辱自己名声。
董卓不在乎这个,他袁绍在乎。
看着那两颗血液干涸了的头颅,袁绍心中绞痛万分。
随后,他双手撑在案桌,咬牙一字一句的怒声喝道:“董贼,欺我太甚,若不杀此贼,某誓不为人!”
第一三五章 田丰:是谁在背后搞我?
怒喝之后,袁绍作势就要点齐兵马,去找董卓厮杀。
击败公孙瓒后,他的心态的确膨胀了不少。
“主公,不可!”
听闻此话,田丰也顾不得此刻正在气头上的袁绍,急忙出声制止。
爱将惨死,袁绍心里本就窝着火,如今自己一开口,田丰就跳出来阻止,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这主公的颜面往那儿搁?
田丰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主公放在眼里!
袁绍心生躁戾,目光死死盯着田丰,直呼其名:“田丰,你欲如何!”
帐内文武皆不作声。
只要不是傻子,都该听得出来,袁绍很生气。
所以,最好别在这个时候,再去激怒于他。
然则田丰为人性情刚直,平日里也谨记圣人之语: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所以哪怕袁绍这会儿在气头上,他也直言不讳的指出:“主公,且听下官一句劝,现在不是攻伐董卓的最佳时机!公孙瓒虽败,其势尚存,若是主公在这个时候冒然进攻董卓,万一公孙瓒从后方进行偷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田丰苦口婆心,可袁绍根本听不进去。田丰越是长他人志气,袁绍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笃声说道:“我能破公孙,就一样可以胜董贼!就算他二人联手,吾也一样不惧!”
“主公……”田丰还欲再说。
袁绍却是不愿听了,当众呵斥一声:“来啊,田丰乱我军心,给我乱棍打出!”
很快,田丰就被赶出了帐外。
至于李肃,袁绍既没有杀他,也没有放他回去,而是命人将他下狱监禁,等击败了董卓之后,再行处置。
到了晚上,袁绍又有些后悔。
白天在气头上,说话欠了考量。
现在想起来,田丰说得倒也没错,要是去打董卓,公孙瓒从背后搞偷袭的话,真就是一个很大问题。
可袁绍又拉不下面子去找田丰,于是便问计于逄纪等人,有何良策。
面对主公的垂询,战略眼光素来不错的逄纪给出自己的看法:“眼下董卓已经拿下上党,并州也成为了囊中之物。不出意外的话,董卓下一步的战略方针,应该是想挺进冀州。”
其他几位谋士各自点头,也觉得大抵如此。
逄纪继续说道:“不过好在有太行山脉横插其中,董卓想入主冀州,并不容易,至少还得问过黑山里的群贼是否答应。如此,主公应该委以说客,去联合黑山群贼,以求共同抵抗董卓!”
袁绍托着下巴,想了想,认真问道:“那北边的公孙瓒呢?”
逄纪对此早有打算,与袁绍说道:“北边的公孙瓒应该先放一放了,幽州和冀州相邻,唇亡齿寒的道理,公孙瓒应该明白,冀州要是遭了难,董卓的下一个目标,定是幽州无疑。”
“话是这么说,可公孙瓒绝非善类,呲牙必报,他在界桥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同为谋士的辛评对此颇为担忧。
“所以,此番要主公割些肉,将渤海郡守的位置让出来,算是与公孙瓒讲和的条件。”
逄纪略微犹豫了稍许,仍旧将这话讲了出来。
袁绍听了,果然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道理?
明明是我打赢了,该认怂的也应该是公孙瓒,为什么还要我让出渤海!
袁绍心中不爽。
逄纪则接着劝道:“如果不让出渤海,公孙瓒不会定心,当今之计,是先驱走董卓,日后再将渤海收回也不会迟。当然,渤海不会白给公孙瓒,在此之前,需他斩下段煨的首级,用作投名状,断了后路,以示对抗董卓的决心!”
“你们觉得呢?”
袁绍看向其他几位谋士。
审配等人交换了眼神之后,皆是觉得没有异议。
相较于公孙瓒的侵扰,远来的董卓明显威胁更大。
“容我想想吧。”
袁绍扶额,只觉得心力憔悴。
打了这么久的仗,耗费粮草物资无数,到头来赢了,却要把渤海拱手送出。
这换谁来,都会觉得憋屈。
袁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他想一个人静静。
众人拱手告退。
唯有辛毗留在了帐内。
“怎么,你还有其他事情?”
瞥见辛毗站在远处,袁绍有些无精打采的问道。
辛毗拱手作揖,轻声说了起来:“主公,属下想说的是田别驾的事情。您之前费尽心思才将田别驾从家中请出,如今属实没必要为了这么些小事,闹得君臣不睦。田别驾性情刚直,但智谋百出,古代君王皆有宽宏度量,主公若想完成霸业,少不了田别驾的从旁辅助,如今闹了小小矛盾,偶尔低一下头,其实也没什么。”
好言好语的跟袁绍说话,他还是愿意听的。
袁绍觉得也是,帐内待得有些闷了,出去走走也好。
顺便,去找田丰道个歉。
当主公的嘛,哪能与麾下谋士斤斤计较。
说不定,之后也能仿效廉颇蔺相如,写个‘君臣和’,载入史册。
留名青史,岂不美哉?
“听说了吗?田别驾与主公打赌,言文丑将军必败,谁输了谁就要当众向对方道歉,如今主公输了,却不认账……”
“胡说,主公何等英雄人物,岂会玩这种赖皮手段!”
“你们说得不对,其实是田别驾怕输,暗中将文丑将军的行踪透露给了敌军,才致使文丑将军大败!”
不远处,几名士卒的低声闲谈,传入了袁绍耳中。
听得这些,袁绍的好心情霎时间全没了。
那几名士卒还未察觉,仍旧有鼻子有眼的说得真切。
直到袁绍走到他们面前,板起脸厉声质问:“尔等从何处听来的闲话!”
几人见是袁绍,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伏拜地,砰砰砰的磕头求饶。
“说,再不说我就斩了你们!”
“主公饶命,主公饶命!我等乃田别驾帐外亲兵,是田别驾发牢骚时与我们这般说的……”
士卒们不敢抬头,跪在地上连忙说了起来,诚惶诚恐,唯恐说慢半分。
田丰!
哼!
见这几名士卒神情惶恐,谅他们也不敢欺瞒自己,袁绍一声冷哼,心中去找田丰和解的念头荡然无存,当即传令左右亲兵:“田丰目无法纪,造谣诽谤主上,煽动士卒军心,尔等即刻去将其捉拿下狱!”
第一三六章 袁绍来信
亲兵领命而去。
袁绍没了兴致,负气的回了自个儿营帐。
几名造谣吃瓜的士卒则趁机溜走,去见了指使他们中伤田丰的幕后主使。
站在郭图面前,几名士卒神情忐忑:“郭主事,您交代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妥,您看……”
“主公没起疑心吧?”
“自是没有,可生气了呢!我们几个也差点儿遭了殃……”
“嗯……很好。”
郭图对此很是满意,从袖口内取出巴掌大小的布袋,扔给为首的士卒,满是和善的笑道:“拿去吧,回乡以后老老实实种田,别再让我遇见。”
士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包金黄色的小圆豆,随便拿一颗去变卖,也绝对的价值不菲。
“谢过郭主事!”
几人欢天喜地,道谢连连。
郭图脸上笑容依旧,他就喜欢这些贪婪的家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几名士卒心情高兴,然则出帐不远,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刀尖贯穿了胸口,然后拖到早就挖好的土坑里,埋了尸首。
之后,有人回到郭图帐内,拱手奉上:“主事,您的布袋。”
小布袋失而复得,郭图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
翌日,田丰被捕下狱的消息很快传遍。
不少人为之感到诧异,就在昨天,田丰还是深受主公器重的谋士,怎么一夜之间,就遭到了罢黜下狱。
由于田丰平日里直言不讳,得罪过不少人,关系较好的沮授已经死了,故而很少有人替他求情。
辛毗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经过一夜思量,袁绍辗转之后,决定了暂时先与公孙瓒讲和,腾出所有精力,来对付即将到来的董卓。
而败北之后的公孙瓒,将兵马囤积涿郡。
界桥一战,白马义从全军覆没,攒了十几年的骑兵,居然就这么一下子全打光了,这令他感到肉疼滴血的同时,也暗自发誓必报此仇!
不久,公孙瓒就收到了袁绍来信。
袁绍在信中提到,有意结盟讲和,并且愿意让出渤海郡守的位置。不过前提条件是,公孙瓒必须杀死辽东中郎将段煨,以示诚意。
公孙瓒反复将书信翻看几遍,末尾处也确实盖有袁绍专属的冀州牧大印,这可不能作假。
“真是稀奇事,袁绍这家伙平日里自恃身份,如今居然也会向我低头……”
公孙瓒啧啧称奇,脸上笑着说道,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随后,公孙瓒将书信递给了身旁青年,询问一声:“子龙,此事你如何看待?”
青年接过书信,神情认真,仔细查看起来。
许多天前,他还只是白马义从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直至界桥之战爆发,公孙瓒身陷重围,手下步卒冲杀不进,只有青年单枪匹马,仅凭胯下白马和手中一杆豪龙胆,杀了个七进七出,血染征袍,冒死救出了公孙。
否则,公孙瓒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走了很远。
战场上的身影,宛如白龙。
此后,公孙瓒对其格外器重信任。
如果有女儿的话,他一定会嫁给赵云。
人长得帅,武力值高。
很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书信看完,赵云将其还给了公孙瓒,认真说道:“主公,属下认为,您与袁绍不过私仇,而董卓乃国之大贼。幽州与冀州相邻,两地唇亡齿寒,如今袁绍又愿意让出渤海一地,所以不论于公于私,您都应该放下与他的仇恨,共同抵抗董卓。”
“嗯~~~”
公孙瓒微微点头,觉得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不过联手就算了,你手下大将害死我白马义从几千人,这个坎儿怎么也过不去的。而且,袁绍还是个猪脑子,当初几十万联军都强推不下一座高地,要是换做自个儿,恐怕早就将董卓打回了陇西老家!
这也是公孙瓒看不起袁绍的地方。
之后,公孙瓒命人将堂弟公孙越唤来。
“阿兄,你找我!”
不多久,一名身材健硕、粗眉方脸的青年大步迈入堂中,一边用小臂擦去额上渗出的细汗,一边大声询问起来。
此人便是公孙越,跟他堂兄一样,是个狂热的好战分子。
方才他正在训练新征的士卒,打算以后报仇雪恨,听说堂兄找他,他就放下手中事务来了。
公孙瓒很喜欢这个小老弟,两人脾气相投,平日里也几乎当成亲弟弟来看待和培养。
招呼公孙越坐下之后,公孙瓒与他说道:“袁绍来信了,说是愿意让出渤海郡守的位置,为兄打算让你去走马上任。”
听得这个消息,公孙越略显吃惊。
“袁绍不像是会主动妥协认输的人呐,这其中是否有诈?兄长,还需小心一些……”公孙越灌了口凉水,茶碗放下之后,就立马提醒起来,唯恐兄长落入别人设好的陷阱。
相较于不劳而获,公孙越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杀,去与人争抢,这样夺取而来的地盘,才会让他觉得更为踏实一些。
见到小老弟有所猜忌,公孙瓒于是便将书信取出,递给公孙越看了。
“阿弟,这个你可以放心,袁绍出身名门,这类世家子弟,对个人的名誉和信用,极为看重,不会胡乱失信。”公孙瓒对此颇有信心。
公孙越看完书信,拱了拱手:“既然兄长这般说了,那愚弟我就跑这一趟!”
两日之后,收拾好行囊的公孙越带了百骑随从出发。
临行之前,公孙瓒又与堂弟交代了一番:“渤海是冀州大郡,民众数十万,且物产富饶,你此番前去,不仅是要替为兄监视袁绍,更是要趁势发展咱们的势力。还有,我在界桥折损了这么多的儿郎,你一定要把油水全捞回来!”
“兄长放心,愚弟明白!”
公孙越点着脑袋,在他看来,要是发展不好,那就纵兵去抢!
听得此话,旁边的赵云剑眉微微一蹙。
公孙瓒并未察觉异样,目送公孙越走远之后,他也收回目光,同身旁的赵云吩咐一声:“子龙,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启程去往蓟县了,到时见到段煨,一切看我眼神行事。”
第一三七章 好基友,一辈子。
关中,扶风郿县。
法家。
自从老爷子法真几年前驾鹤西去,其子法衍不擅经营,加上董卓占据关中之后,大肆洗劫世家,搞得法家也因此渐渐衰落下去。
虽说一大家子不至于饿死,但也早已不复往日门庭。
这一日,一名体型结实的少年跑进了法家府邸。
看他轻车熟路,显然没有少来。
法家后庭院下,裹着厚布衣的当代少主正倚在一株桃树,手中持握一卷竹简,借着三分春日煦阳,看得聚精会神。
“孝直,孝直!”
见到这位法家少主,一路急跑的少年率性大喊起来。
桃树下的少年抬头望去,见到了满头大汗的童年玩伴。
于是,眉宇间的桀骜之色淡去,将手中竹简合上,他倒了杯水,主动递了过去,言语间略带调侃道:“子敬,你总是这样毛毛躁躁,如何能成大事?”
性情直率的少年名叫孟达,也是郿县的豪族子弟。
他的老爹名叫孟佗,字伯郎。十常侍掌权的时候,孟佗倾尽家产贿赂张让的监奴,见到张让之后,又以当时中原极为稀少的葡萄酒相赠张让,因而得到提携,成为凉州刺史。
后世有人评价: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斛得凉州。
可惜的是,孟佗运气不好,上任没多久就赶上羌人暴乱,结果死在了凉州。
郿县的孟家也因此一落千丈。
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法正从文,孟达习武,彼此之间情谊深厚,可谓是穿一条裤子长大。
听得法正揶揄,孟达也不在乎,咧嘴一笑,我探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你了!
法正见状,对此笑着问道:“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看?”
见到法正之后,孟达反倒不着急了,先卖起了关子。
法正于是试探性的猜测起来:“你是捡到宝贝了?”
孟达摇了摇头。
“那是有了中意的小娘子?”
孟达又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准你从军入伍了?”
法正说出这话的时候,自个儿都有些不信。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好朋友的志向是当一名将军,但孟家就他一根独苗,在孟达没有为孟家诞下子嗣、传承香火前,应该不会准许他上战场。
见法正猜不出来,孟达似是觉得自个儿扳回了一局,笑容颇为得意,朝法正勾了勾手:“你怎么就猜不到呢,算了,你还是附耳过来吧!”
法正也不与他计较,将身子贴了过去。
孟达则顺势伸手绕过法正肩膀,搂住他的脖子,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刚才,有一道朝廷文书下发到了咱们这里,你知道的,我那表舅父在县衙当职,所以先听得了风声……”
“文书上说,董太师在攻灭上党叛逆之后,发下檄文,有谁能说服黑山群贼来降,就委以上党郡守的职位,不论来历出身,不分高低贵贱。”
“我想,以你的才智,要说服那些黑山贼,应该不难。届时,你就是最年轻的郡守了!”
孟达说得兴奋,连眼神都在冒光。
法正微微摇头,倒不是对自个儿不自信,而是他怀有顾虑:“我法家的衰败,与董卓有莫大干系,父亲要是知道我去帮他,估计能气得把我双腿打断。”
“那你别告诉他啊!”
孟达当即接过话来,拍着胸脯表示:“世界辣么大,我们应该出去看看,你我大好男儿,不能老是困在这小小的一县之地。”
“更何况,你已经十七岁了,也到了外出游学的时候。你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难道你就不想重拾你法家昔日的荣光了吗?”
“对,我知道,董卓是国贼嘛,人人喊打,可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法、孟两家衰败的时候,也没见汉廷拉我们一把!管他谁当皇帝,咱们先把各自的家族撑起来再说!”
孟达罕见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法正听完之后,竟也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托着下巴想了想,法正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我去招降的话,那你去做什么?”
孟达这般怂恿自己,肯定也是想要逃出郿县。
“我去给你当护卫呗!”
孟达回答得理所当然,随即说道:“我听说啊,黑山里的贼寇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你一个人,我哪能放心!咱们兄弟齐心,保证其利断金!”
“就算万一招降失败,我也能带你跑路不是。”
“你瞧瞧我这手臂上的肌肉,你就说硬不硬!硬不硬!”
孟达握紧拳头,摆了一个自认帅气的poss,秀起了肱二头肌,为了达到效果,还特意让法正过来摸了摸。
随后,孟达又云:“恕我直言,在这天下,单挑能打过我的人,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要是让我再成长几年,绝对不下于当年的西楚霸王!”
“子敬,你小心牛皮吹破天了!”
法正笑说起来,楚霸王那可是力能扛鼎的人物,千百年才出这么一个。
在郿县的年青一代里,孟达的确算是佼佼者,也将‘郿县小霸王’的称号蝉联至今。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绝对的世间强者。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孟达可听不进去这些,他只求法正一件事情:“到时候劝降了黑山贼,你也跟董太师说说,让他封我个将军啥的。”
听闻此话,法正当即白了好友一眼,你真当将军职衔是街头的白菜?说给就给?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到时候你尽管替我引荐就行,凭我孟小爷的实力,做个将军,绰绰有余!”
孟达自负十足。
随后,他又抓起法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你摸摸我这后脑勺,你摸摸,是不是有一块骨头突出?”
法正摸了摸,还真是这样。
“厉害吧,术士说我这是脑生异骨,将来必成大器!”
说到这里,孟达的脸上掩饰不住得意洋洋。
之后,两人合计了一番。
晚上的时候,法正向父亲说明,要去拜访名师。
法衍对此欣然同意。
而孟达呢,回家什么也没说,吃了晚饭,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他留下封书信,牵了家中马匹,与法正一同,往上党方向去了。
第一三八章 吕布入山
法正和孟达奔着上党而来,在上党的董卓毫不知情。
不过近来,董卓的心情也不太好。
招降太行山贼寇的事情,已经过去两三个月,至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在此之前,主动请缨的人倒是不少,但进了山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山里的贼寇们对这些说客,既不杀也不打,就把他们扣押在山寨里。
东边的袁绍也派了人去,意图同样明显,想拉拢这些贼寇,联手对抗董卓。
对于袁绍的拉拢,不少贼头都生出些许想法,相较于董卓的口头条约,袁绍送来的真金白银,显然更叫他们心动。
然则众贼首一番商量之后,还是觉得静观其变,哪边也不得罪。
当然,该收的礼物,也一样不会落下。
可谁要是先动手打我,那我就立马投靠另外一边。
不得不说,黑山贼的算盘还是打得挺响。
直到前两日,一道急报自幽州传来,打破了三方对峙僵局。
辽东中郎将段煨死了。
蓟县城内,公孙瓒的突然反戈,打得段煨措手不及。
最终,段煨也没能逃出蓟城,死在了乱刀之下。
段煨虽然文武一般,能力也算不上极为出众,但却是董卓的心腹马仔,资格摆在那里,也是最早一批追随董卓的元老人物。
如今公孙瓒招呼都不先打一声,就把段煨给弄死了。
董卓很生气。
老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公孙瓒下此狠手,就是没将他这个太师放在眼里。
之前说得多好,信誓旦旦,愿意在董卓的支持下攻打冀州,如今转眼之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有奶便是娘。
公孙瓒这家伙,果然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董卓也因此失去了招降黑山贼寇的耐心。
于是他将麾下文武召集帐内,商量攻打黑山群贼的相关事宜。
“太师,黑山贼寇在山内经营多年,各处要道皆布有贼兵把守。一些山道中间甚至还建起要塞,绝对的易守难攻,我们若是冒然发起攻势,恐怕会死伤惨重……”
荀攸表情凝重的述说起来。
现如今挡在他们前面的可不只一座山峰,而是由许多大山连在一起,形成的一条巨大山脉。
想要强行攻破,估计比攻城都要难上百倍。
董卓当然知道这些,只是如今的黑山贼寇一直不肯投降,就龟缩在山里面,这样耗下去,那得耗到什么时候?
“本太师没多少耐心了,你们是谋士,这些事情你们去想!”
董卓撂下话来,然后看向自个儿的女婿,又问一声:“李儒,你有没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就是看太师敢不敢用了。”
李儒轻抚下颌文士须,凹陷的眼窝中闪过一阵寒芒。
董卓道:“既然有办法,不妨先说来听听。”
于是李儒上前,在董卓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声音很小,只有董卓一人能够听见。
帐内诸将唯一能察觉出的就是,董卓的眉头渐渐皱得很紧。
估计又是什么阴毒之策。
董卓听完之后,选择了拒绝。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李儒献的计策是,等夏季一到,天气最为炎热的气候,只需一把大火,就能烧光这片层峦叠嶂的山脉。
简单粗暴,而且省事,一了百了。
山里除了贼兵,还有几十万流民。
流民之中有老人、有孩童、有妇孺,大多都是无辜的,还有山里的动物植被,也会被付之一炬,活活烧死。
董卓虽然脾气暴躁,但还不至于干出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
李儒呢,只论结果,从不讲手段与过程。
“你们下去再想想,有好的主意了,再来见我。”
董卓摆了摆手,示意散会。
没过两天,新的方案就提了出来。
太行山脉中,群贼占领的山头有几十上百座,彼此之间可以相互联络,战略上也能相互配合,要实现彻底歼灭,确实很难。
因此,荀攸建议,可以先挑一些小的山头下手。不必派大军入山,只需遣一勇猛之将,率轻骑数十,每天往返杀他个两三回,定能骇破敌军贼胆。
此乃攻心之策。
董卓看向荀攸,只见后者两只眼睛泛起很深的眼袋,有些肿胀,估计是这两天为了筹谋划策,没有睡好。
方案可行与否,得试过才知道。
董卓问向诸将,谁人愿往?
义子吕布第一个拱手抱拳:“孩儿愿为义父分忧。”
马超紧随其后:“义父,孩儿亦愿随义兄同往!”
其他诸如张辽、徐晃等将,也是不甘落后,纷纷抱拳请命。
董卓看了眼手下众将,最后把任务交给了义子吕布,也同意了马超随行。
翌日,吕布和马超动身,只带了二十余骑。
山里的道路不算狭窄,只是树木遍地,遮挡了不少视野,很影响大规模的行进冲锋。
除此之外,倒也是个不错的避凉之所。
吕布走的是苍岩山,这条山道是贼首司隶的地盘。
入山不到两里,就有一股贼兵在前面把守,约莫两百余人,大伙儿坐的坐,躺的躺,分成好几处,各自在一起胡侃闲聊,兵器也搁置在了一旁。
山贼嘛,纪律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山道中间,设有两排栅栏,后方则用石头垒筑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前线阵地。
吕布的到来,顿时引起了不少贼兵警醒。
“来者止步!”
一名垒墙外的贼兵对着吕布比了个禁止通行的手势,大声喊了起来。
除了山里的贼骑兵,很少有外来者骑马入山,而且还全都是披甲持锐,全副武装。
这让贼兵们的心头,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骑兵从西边入山,从方向上判断,很显然是董卓的麾下。
在此之前,董卓派人入山招降的事情,几乎已经在各个山头传遍。
贼首们对此保持了一致的沉默态度,不同意也不拒绝,显然也是不敢轻易的得罪董卓。
所以眼下局势虽然紧张,但双方至今还没有撕破脸皮。
回答这个贼兵的,是一道急如流星的利箭。
咻的一声。
射爆了他的脑袋。
第一三九章 狼入羊群
贼兵应声而倒。
马背上射箭的青年露出个满意笑容,身躯微微往前凑了凑,有些邀功似的说道:“将军,我这一箭还可以哈?”
吕布淡淡一笑,回了声:马马虎虎。
他带来的这二十余骑,就属曹性战斗力最弱。
武力值垫底,但箭术堪称一流。
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自家兄弟被一箭爆头,来人也不给个解释,垒墙后的贼兵们义愤填膺,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了吗!纷纷抄起家伙,朝着吕布等人大声喝道:“尔等想挑起战事吗!”
吕布对此嗤之一笑。
只见他缓缓将画戟抬起,对准贼兵们所在的地方,眼眸中没有太多的波澜,口中轻喝一声:杀!
随即,右手轻掸缰绳,胯下的赤菟猛然发力,奋起四蹄,朝着前方发起冲锋。
身后的马超、魏越、成廉等人见状,皆是双目兴奋,有这样的大哥带头,他们心中的热血就更加澎湃激荡。
于是狂莽大吼起来,双腿夹紧胯下坐骑,挥动手中兵器,呼喝着紧随其后。
赤菟的速度极快,两个眨眼功夫,便已至栅栏。
吕布也不勒马,手中画戟果断刺出,精准无误的卡在栅栏下方,继而手臂一震,在一众贼兵们惊诧的眼神中,一戟便将整个栅栏挑飞,击打在一棵大树上,砸了个稀巴烂。
至于那半人高的垒壁,在赤菟面前根本不经看,仿佛空若无物,轻轻一跃,就飞马而过,落在了壁垒后的贼兵里面。
吕布单枪匹马的率先杀入,贼兵们见状,也不怵他,主要还是不知道吕布身份,要是这个时候吕布大喝一声‘吾乃温侯吕布,尔等鼠辈还不避开’,估计大多数人是要怯战逃跑的。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贼兵们抄起家伙,刺向马背上的的吕布。
几十杆长枪从前方齐齐刺来,吕布眼眸缩敛,一戟挥出,顷刻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贼兵们手中的劣质兵器,不断爆裂炸开。
一戟出,百兵折。
此时,身后的骑兵纷纷跃过垒墙,手中长枪穿刺,犹如狼入羊群。
吕布这边人数虽少,但气势十足,加上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这些普通的贼兵喽啰根本抵挡不住。他们赖以倚靠的垒墙,在这支小规模的骑兵面前完全如同虚设,越过壁垒之后,就是砍菜切瓜一般的单方面屠杀。
“给我死!死!死!”
滚烫而又粘稠的血液落在皮肤表层,刺激得成廉等人格外兴奋的大吼起来。
贼兵们被战马冲的七零八碎,根本无力反抗,不仅是带头的那个持戟将凶猛,连带他身后的这些骑卒,也同样彪悍,这要放在他们山头,少说也得是头目级别的存在。
“敌人凶猛,快——鸣锣请援!”
厮杀中,有贼兵大声喊了起来。
当遇到有大规模的敌军来犯时,山下的贼兵可以鸣锣示警。
听到锣声之后,山里的贼兵则会以最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赶来增援,由于各个山头大多彼此相连,所以往往能够在短时间内,凑齐大量贼兵。
如今来犯之敌虽然只有二十余人,但他们实在是顶不住了。
铛铛铛~
铛铛铛~~
锣声敲响,在山中传响开来。
山腰处,听到下方的鸣锣声响,把守这里的贼兵又迅速敲响他们这里的铜锣,传至山寨里面。
山寨里听得锣响,本来还在小憩打盹儿的贼首司隶猛地睁开眼睛,从榻上一坐而起,口中不悦的低声骂道:“又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居然敢来寻你家爷爷晦气!”
“小的们,给其他山头示警,然后随本大王下山破敌!”
司隶大声呼吼之后,走到外边平坝上,提起兵器架上的大砍刀,呼喝手下小弟,以最快的速度集合赶往山下。
与此同时,附近的另外一座山头上。
贼首白绕在收到司隶的示警之后,也迅速召集起了手下贼兵,留下一部分守寨,其他的则随白饶一起,赶赴苍岩山
在对抗外敌方面,山中贼首们倒是格外的齐心一致。
当司隶大张旗鼓的率领贼兵赶到山下的时候,吕布等人早已退去。
壁垒墙壁上鲜血斑驳,贼兵们的尸首到处都是,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趴在垒壁……
无一例外的,这些贼兵全都被割去首级,成了一具具无头尸体,使得周围氛围格外的压抑阴森,偶有山风吹过后背,更是令人汗毛竖起,毛骨悚然。
从听到鸣锣声响,这才多大一会儿,居然就阵亡了这么多的弟兄,而且不留一具全尸,简直可恨!
见到如此凄惨景象,司隶气得双目喷火,握刀的手背青筋凸现,几乎将钢牙咬碎。
“大王,找到几个存活下来的弟兄。”
一名小头目从附近抓到几名逃过一劫的贼兵。
“怎么回事?”
司隶黑着脸质问起来。
那几名少有的幸存者见到司隶之后,无不是涕泪四流,大多口齿打颤,话都已经说不利索,声音中带有哭腔:“大……大大王,是是是……是董卓的人!”
司隶起初不信,无冤无仇,董卓为何找我寻衅?
更何况,这么多的山头,为何就偏偏踩到了我的苍岩山。
直到几名贼兵再三赌咒发誓,司隶才选择相信了他们。
不多时,白绕所率的本部贼兵也赶到了这里。
见到地上的血迹和许多无头尸首,白绕低沉起眉头,走到司隶面前,关心询问起来:“司隶老兄,你这儿怎么回事?”
坐在石头上的司隶剃起眼敛,将一双拳头握得很紧,他抬头看了白绕一眼,双目很是泛红,咬牙恨恨:“是董卓下的死手!”
听闻此话,白绕心头一跳,继而紧接问道:“确定吗?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司隶点了点头。
白绕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找董卓要个说法!”司隶的眼中凶光闪烁。
“算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是老弟不支持,而是仅凭你我,根本不是董卓对手。咱们还是先把消息通知给其他山头,届时大家坐在一起,再共同商议对策吧!”
白绕较为理性的分析了一波。
然而此时的司隶根本听不进去,他只知道,在自家的地盘上,死了这么多的弟兄,他作为老大,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还如何在小的们面前立足?
所以。
这个仇,一定要报!
上架感言
懒懒散散三十万字了,差不多也到了上架的时候。
第一次写上架感言,也不知说些啥。
总的来说,感谢编辑虎牙大王!
一路推荐不断。
也很感谢大家,如果不是你们的支持,我也坚持不到现在。
这本书写着吧,自我感觉还行,没有太多的束缚,但成绩不太理想。
上本书上架的时候,1400收藏,这本书好点,5700的收藏。
卖惨呢,其实也已经够惨了。
老读者都知道,我是个断更狂魔,两年能写完的书,愣生生让我写了四年……
但这本书愣是一天没有断过。
也希望自己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坚持到完本。
求首订,求首订,求首订!
重要事情说三遍。
虽然不知道首订有什么用,但看见大佬们都在求,我也就跟风一下。
加更的话,上架当天是打底三更。
舵主加更,月票过五百再加一更,上不封顶。
话不多说。
明天就要上架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吧!
第一四零章 我才不怕吕布!
司隶带着一众贼兵喽啰气势汹汹的来到董卓驻营外围。
看着绵延不断的军帐和修筑起的高大寨楼,这些原本在山中称王称霸的贼兵们远远就驻足不前,面面相觑,显然是有被吓到。
“尔等何人!”
寨外巡营的白波营将士见状,喝问一声之后,顿时列阵摆开,盾兵在前,枪兵在后,长枪架在盾上,齐齐对外,整座阵型严严实实,随时都能作战厮杀。
这番对敌之姿着实将贼兵们吓了一跳。
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双腿发软,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来。
贼兵们的怂样司隶看在眼里,心中觉得煞是丢人,小弟们怯战,他这个当老大的肯定不能折了脸面。骑在为数不多的马匹背上,司隶单手提刀,朝着前方大吼了一声:“尔等速去将董卓唤来,本首领有事问他!”
嚯,好大的口气!
巡营的军侯也不是傻子,就凭司隶的这副腔调,就不可能放他进去,更何况还带了这么多的贼人前来。
“太师地位尊崇,岂是尔说见就能见的?再不报上名号,休怪我等无情!”
军侯面色一冷,当即大喝一声。
“杀!”
仿佛为了响应军侯的强硬态度,列阵的白波将士齐齐大吼一声,杀伐之气迎面扑来。
贼兵们下意识的就要退走。
真打起来,且不论对面营地里还有大量驻军,光是外围这些,就足以让他们够呛!
然则贼兵们不知道的是,这支在他们眼中堪称精锐的军队,其实几年前也是为祸一方的贼寇,只是经过不断的调教和训练,才有今日之气势。
官军态度强硬,且有了厮杀的架势。
贼兵们胆怯,瑟瑟不敢向前一步。
打吧,可能干不过;不打吧,来之前又把狠话放出来了……
司隶这会儿也是进退两难。
双方剑拔弩张,有人将此事汇报给了徐晃。
外围的安全防护,近来一直都是由徐晃负责,听得手下汇报,巡视他处的徐晃左手按剑,挺直身躯大步走了出来。
来到寨外,徐晃最先瞅了司隶等人一眼。
不管是防具还是兵器,对方都不是正规军的配置,有些东拼西凑的感觉。再看这些贼兵,人数倒是不少,估计得有两三千人,手中拿着兵器,可是神情却畏畏缩缩,没有果敢的杀伐之气。
这样的贼寇,也就靠数量唬唬人还行,真上了战场,战斗力肯定严重缩水。
打他两个冲锋,立马就能击溃他们的斗志。
徐晃心中已经有了制敌之策。
见到徐晃出来,军侯上前拱手见礼,主动说明情况:“将军,这些家伙不报名号和意图,想要面见太师,故而卑职将他拦在这里。”
徐晃微微点头。
若是人人都说要面见太师,那太师一天到晚还不得忙死?
徐晃看向司隶,走到队伍前列,淡淡问上一声:“尔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见徐晃身着将校甲衣,又看见那军侯抱拳行礼,司隶便知道,这个看着挺年轻的家伙,在这军中定是职位不小的军官。
既然见不到董卓,跟他说说倒也无妨。
于是司隶清了清嗓子,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一般,卯足气息,声音洪亮的大声说了起来:“吾乃苍岩山首领司隶是也,此番前来,就是要向你们讨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汝等不打招呼便侵入苍岩山,破坏山中要道,杀我百余弟兄,还取走了他们首级。此事,我也要给手下弟兄一个交代,尔等识相的话,就把行凶之人交出来,如此,这件事也就算是过了,否则……”
司隶觉得自个儿占理,所以说话的时候,格外的底气十足。
徐晃笑了笑,顺着话问道:“否则如何?”
司隶再度提高了声量:“你们也别觉得我们很好欺负,真要撕破脸皮,我们所有人都会跟你们死拼到底,哪怕头破血流!”
交人是不可能交人的。
这个计划是太师亲自点的头,温侯带的队伍,要是把人交出去了,估计得叫天下人笑掉大牙。
“所以,你是想现在开打,还是提前来下战书?”徐晃目光落在司隶身上,意有所指的问道。
司隶在马背上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如此之大的事情,徐晃居然不请示董卓,就这样强横的应了下来。
“你当真要与我们为敌?难道就不怕我们转投了袁绍,联手来对付你们?”
司隶阴沉着脸,口中的威胁气味十足。
徐晃自是不怵,太师派温侯去入侵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更何况,我们是官,你们是贼,剿灭你们还需要理由?
徐晃软硬不吃,司隶也放不下脸面。
“现在我只要那领军之人出来,我要与他单挑,决一胜负!”
不想引发大的战事,司隶只好选择退而求其次。来的时候,大张旗鼓,若是就此灰溜溜的退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能斩杀领军之人,面子上既过得去,也好跟手下弟兄有个交代。
这就是司隶现有的想法。
徐晃看穿了司隶所想,故意将声音说得格外大声:“来啊,去将温侯请来,就说外边有人要与他决斗。”
‘温侯’二字落入耳中,司隶心头一突,手中的大砍刀都差点秃噜不稳,双腿更是觉得发软。他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吕布带的人入山。
司隶虽然平日里觉得自个儿本事不弱,但要跟吕布比起来,他倒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不说之前的虎牢雄风,就拿最近诛杀文丑的事情来说,河北庭柱都叫吕布取了首级,他这几下拳脚功夫,就更不是吕布对手了。
“且慢!”
见到徐晃身边的小兵真要去请吕布,司隶急忙大喝了一声。
徐晃目光看来,带有一丝戏谑。
司隶则是面露尴尬,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出来:“方才,我忽感腹肚传来阵痛,料想不宜厮杀,且待我回去调整状态,改日再来一战!”
说罢,司隶也顾不得徐晃同意与否,调转方向,带着一众喽啰快速退去。
徐晃也不命人追赶,只将此事回营报与了董卓。
第一四一章 话事人,我选董卓
董卓获悉此事,令吕布继续入侵。
吕布自是领命,天天带着二十余骑冲击各处贼军要塞,精力充沛的时候,甚至一天去三四趟,每次都砍了许多贼兵的首级回来。
连续十几天的入侵之后。
黑山上,群贼聚集山头。
寨堂里,黑山当家张燕稳坐对着大门的中间主位,其他各个山头的贼首分别落座下方两旁。
对于这样的排位,群贼皆是默认。
毕竟太行山脉之中,属张燕实力最强。
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是有实力的人,总是具备话语权的。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轮到发言的时候,司隶作为第一个受害者,主动向张燕大声说了起来:“张老弟,吕布那家伙天天带人来搞事情,再不反抗,我们早晚被他弄死!”
司隶的话音刚落,又一山头首领恨恨说了起来:“没错,前几日,我手下弟兄也伤亡了将近百人!不止是我,好多山头都被吕布搅得不安生,我们必须拿出办法来进行惩治,让他晓得我们的厉害!”
“对方来的人多,倒也还好,至少总能逮住一些个漏网之鱼,拿来折磨泄愤。偏偏吕布每次只带二十多骑,个个战斗力彪悍不说,更是滑溜得泥鳅一样,咱们的人抓不住,也追不上。”
贼首陶升郁闷无比。
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
前不久,他联合附近山头的几位首领,在山道中间挖好陷阱,设下埋伏。谁料吕布根本不上套,远远的就在马背上骑射一波,那些个飞来的利箭真是又快又狠,顷刻间就射死了不少麾下贼兵。
箭囊里的弓箭射完之后,吕布也不冲锋,选择调头就走,简直气得人牙直痒痒。
那些个遭到袭击的山头首领,数落起吕布罪状的时候,个个神情愤恨,如同在说不同戴天的杀父仇人!
当然,也有一些较为理智的贼首,譬如这位宕石山的首领掾哉,就认真的为大伙分析起来。
“诸位,其实也不必如此悲观,吕布这样搞了十几天,咱们其实也没阵亡多少手下,几百上千人,对我们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只要大伙儿提高警惕,就算再让他折腾个一年半载,也难伤我们筋骨。”
“而且,你们再好生想想,董卓为什么不亲自统帅大军入山,就是因为他知道在山里施展不开手脚,这里又是我们的鹊巢,真打起来,他占不到多大便宜。所以才一直派吕布来恶心咱们,想弄崩咱们心态,逼迫我们出去与他决战。”
“一旦出山到了外边,那就是董卓的天下了!”
“咱们人数虽然较多,但兵器装备样样不如官军,董卓麾下猛将又多,真打起来,咱们很容易溃败。”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张燕为此暗暗点头,掾哉还是看得比较透彻。
然而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敢情是你的宕石山没遭到袭击,死得也不是你的手下,你当然会说风凉话了!”主战的司隶不甘心就此憋屈窝火,当即唇语相讥。
白绕也是就此点头,“死得人是不算多,但吕布天天这样跑个两三趟,人心惶惶之下,大家过得都不安生。”
“董卓在河东屯了田,他的几万大军倒是不愁吃喝,可咱们该怎么办?这种情况局势下,谁还敢出山劫掠?一直耗下去,咱们全都得饿死在这山里头!”
又一名贼首大声说着。
很显然,他们都不赞成憋屈固守的策略。
主要还是不好向手下交代,天天被人骚然侵袭,他们这些当大哥的要是屁都不放一个,开完会回去还告诉手下小弟,继续这样憋着,这叫他们的脸面往哪儿搁?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因此不少人都建议,联合东边的袁绍,跟董卓拼个你死我活,也好让董卓晓得,以后不要再来随便招惹。
有些人想打仗出风头,有些人只想故步自保。
故而两方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在堂内争执得面红耳赤。
最后,只好征求起张燕的意见。
袁绍不是好鸟。
至少在张燕眼里,身份很不坐好。
韩馥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记得当初袁绍逃出洛阳的时候,韩馥好心好意的接纳了袁绍,还向朝廷表他为渤海郡守,可换来的结果又是什么?
儿子被袁绍弄死,韩馥自个儿也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逃出冀州,至今下落不明。
就算他们和袁绍联合驱赶走了董卓,但谁又能保证袁绍不会反咬一口,将他们吞进肚内?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袁绍如今的名声虽然不错,但在张燕看来,不过是用来收买人心的表象。
跟袁绍合作,就像与虎谋皮,早晚会引火烧身。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送来大量金银,而张燕没有立刻答应合作的重要原因。
倘若联合之后,还没能击败董卓,那就更惨,他们这些头目肯定要遭大殃。
思想前后,沉默许久的张燕缓缓开了口:“与其联合袁绍,我更倾向于投靠董卓。”
这也是张燕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此话一出,无异于在堂内炸起一道惊雷。
“张老弟,你就这么怕死!”有人怒声质问,当场就欲拂袖而去。
张燕便将自己所想与众人说了。
袁绍是个野心家,董卓也不是什么好鸟。
但两者相比之下,董太师声名狼藉不假,但在对待手下这件事上,还是格外厚道。
别的不说,就说之前同样为寇的白波贼匪,在投靠董太师后,现在也混上了朝廷编制,吃起了国家公粮。平日里有饭吃,战死之后还有抚恤,要是资历再老一些,他们的孩子还能送去学院读书。
读书识字,那可是世家乡绅子弟,才能有的待遇!
也是普通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董卓能够做到这个份儿上,足够仁至义尽。
所以手下将士甘心替他卖命,也不是没有缘由。
听完张燕的述说,那些个之前还气鼓鼓的首领,此刻也大都选择了沉默。
第一四二章 犹豫,就会败北!(第三更送到)
名声好坏对贼寇们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跟着谁能够混得更好。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山大王的日子,其实倒也不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眼下,到了该站边的时候。
是选择董卓,还是投靠袁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可谓关乎生死存亡。
“头领,董卓派人送来书信。”
此时,寨外有喽啰捧着一封书信进来。
听得‘董卓’二字,寨堂里的首领全将目光投了过来。
张燕将书信打开,信上的内容不多,他却看了很久。
之后,张燕的神情似是有些颓然,叹了口长气:“看来,我没得选了。”
众人见张燕这副模样,皆是预感不妙,纷纷问道:“张老弟,董卓在信里说了什么?”
张燕将书信递了下去,让他们自个儿去看。
其中,很多贼首不识字,急得抓耳挠腮,问起另外少数识字之人,信上究竟是何内容。
一些识字的首领在经过张燕同意后,便稍稍大声的念了起来。
“黑山渠帅张燕,及其他山寨大小头领,老夫董卓拜上:尔等本为汉民,却不思报国,作乱造反,胁迫周遭百姓入山,占据山头为祸一方。今老夫统帅大军于此,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施加杀戮于尔身,故希望尔等尽早来降。如若不然,只一把大火,便将尔等山头,付之一炬……”
听得董卓要放火烧山,有人气愤的当即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他敢!”
山里几十万流民百姓,要是一把大火烧了进来,董卓就不怕天怒人怨,遗臭万年?
“你以为董卓不敢?”
有人冷笑一声。
董卓不是循规蹈矩之人,更不受所谓的礼仪道德约束,他连皇帝都敢废黜,杀过的当朝官员又何止百人,你觉得他会在乎这些底层百姓死活?
“我不甘心!”
“不甘心也得甘心!这就是命!”
“去他的鸟命!”
“好了,都别说了。”
张燕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堂内诸人,道出自己的看法:“事到如今,我们若是不归顺董卓,他一定会放火烧山!冀州的袁绍我信不过,老实说,眼下只有董卓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打算向董卓投诚。”
“谁赞成,谁反对?”张燕试探问道。
“我反对!”
司隶豁然起身,眉目之间皆是恨意,大声反对起这个提议。
锵啷!
一声清脆声响。
宝刀出鞘,一道寒光闪动,晃得诸人皆是眼前一花。
继而便是扑通一声。
待到他们反应过来,司隶已经倒在了地上,脖颈处出现一道红痕,鲜血汨汨,将眼珠子瞪得极大,显然死不瞑目。
能够成为群贼中势力最强的存在,张燕的手腕和魄力自然也非寻常之人可比,决定了要投诚董卓,他就不怕得罪这些贼首,拿一两个立威也好。
司隶死后,张燕命人将尸体抬了下去。
随后,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有反对的吗?”
贼首们一阵面面相觑。
这里是黑山,张燕的地盘,里里外外都是他的贼兵,司隶已经死了,就算有人心生反对,也万不敢在此时提出。
于是众人纷纷表示,愿意听从张燕的安排。
贼首们选择妥协,这是最好的局面。
张燕点了点头,之后写上一封回信,令人送去董卓大营。
收到张燕回复,董卓大为高兴。
他自认干不出放火烧山的事情,但张燕等人却不这么认为,于是心理博弈之下,反倒让他们主动投诚。
当然,吕布这些时日的侵扰,也同样功不可没。
至于山里的几十万百姓,怎么安顿好呢?
董卓在与荀攸等人商量以后,也大致有了规划。
以目前郡地的人数来看,上党可以收纳近二十万人,河东可以收纳十万,剩下的百姓,董卓并不打算将他们分配到并州其他各郡,而是暂时屯营安驻,等到拿下冀州以后,再作新的打算。
有了初步计划,董卓便开始安排手下的人手积极运作起来。
另一边,贼首们从黑山散会以后,回到各自山头。
愿意投降的人,已经传令手下,开始收拾行囊;不愿投降的,则暗中行动,命人快马加鞭地去向袁绍报信,希望袁绍能够赶在董卓之前,率领大军前来。
什么,黑山贼要投董卓!
听到这个消息,袁绍人都傻了。
是给的金银不够多,还是送去的妹子不够迷人?
自己费尽心思的拉拢,结果居然反而把张燕推去了董卓那边。
这不科学!
袁绍是真的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于是,他急忙召集麾下谋士,商议对策。
听闻此事,逄纪、审配等人也是颇感意外。
在他们看来,张燕实在没理由去投靠董卓,无论是家世出身,还是在外的名声,袁绍都绝对性的碾压董卓。
与袁绍合作,才是最佳的上上之选。
“主公,与其等贼寇投降董卓,壮大董卓势力,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先放一把大火烧了,然后把这件事情嫁祸到董卓头上,再写书文叱骂董卓,坐实他的身份,引导天下人共同唾弃,群起而攻之……”
郭图最先献策。
好主意!
袁绍眼神一亮,对此很是意动。
然则另外的其他谋士,却是不屑与郭图为伍。
郭图的这番做法,在他们眼中,实在与小人无异。
“主公,我不赞成郭主事的意见!”
任职治中别驾的审配第一个出来反对,他先是剜了郭图一眼,继而义正言辞的说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此番行径,又与董卓何异?”
他学的是圣人之道,办事讲究正大光明,用此卑劣手段,即使赢了,也不光彩。
更何况,山中还有几十万流民百姓,一把大火下去,他们还能活吗?
作此大孽,将来少不了要遭报应。
逄纪也紧忙说道:“主公,审治中言之有理,若是稍有不慎,坏了主公名声,今后谁还敢来主动投效?”
董卓名声已经烂了,也不在乎这些,所以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可袁绍不一样,从小就是在各种光环下长大,他不能像董卓那样肆无忌惮,更不能给袁家抹黑。
所以,袁绍犹豫了。
犹豫。
就会败北。
第一四三章 太行八陉
五月上旬,山里的流民携老扶幼,陆陆续续迁徙出山。
几十万的人口不在少数,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转移完成。
董卓为此在上党、太原两郡的阳曲、榆次、襄垣等十二个县地,设立了近百处流民接应点,并让当地官府为他们重新登册注籍。除此之外,手下的将领校尉也分派出去大半,负责沿途护卫,谨防有人借机寻衅滋事。
一个多月下来。
好在,一切都算顺利。
董卓所在的壶关县,主要是负责接应黑山的张燕,以及他麾下的贼众,和所豢养的流民。总数加起来,将近十万之众,占了总人数的六分之一。
要知道,太行山脉里贼匪无数,光是各个山头的首领,就有三十余人。而张燕所在的黑山,实力最强,完全碾压其他山头,这也是外界为何对这股贼寇,冠以‘黑山贼’之名的重要原因。
出了黑山,张燕将队伍分成两起,流民一批,贼兵一批。
流民们出了山,在官兵的引导下,有条不紊的排起长队,去当地官员那边登记注册;贼兵们则被安排在另外一处,卸去兵器,暂时歇脚。
张燕和一些小的头目,前来会见董卓。
董卓坐在青銮伞盖下,双手平放大腿膝盖,身边站着两位义子,以及华雄、郭汜等将,后方则是三百披甲执锐的虎贲甲士,拱卫四周。
张燕远远望见之后,主动小跑上前,纳头便拜:“罪人张燕,拜见太师。”
身后的一众小头目见状,也自是跟着跪拜在地,不敢做声,心里头七上八下,一点儿没底。
张燕比想象中的年轻。
董卓起身将他扶起,笑声爽朗:“张渠帅能够辨明是非,使生灵免遭涂炭,乃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要不是你逼迫得紧,我会甘心投降?
张燕心中腹谤一声,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却察觉到上方有数道目光,齐齐落在了自个儿身上,犹如针扎一般。这些目光里大多带有警惕和防范,给他内心造成了很强的压迫。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董卓近前的几位心腹猛将。
相比之下,反倒是外界传言凶神恶煞的董卓最为和善。
张燕又将脑袋垂低了下去,认真说道:“罪人之前糊涂,受了李乐蛊惑,出兵袭击绛邑,太师要杀要剐,罪人都没意见。只是我手下这些弟兄,全是听我命令行事,还请太师不要加罪,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张燕语气诚挚,一人扛下了所有罪责,这可将身后的小头目们感动得不轻。
唯有董卓冷静的看在眼里。
好家伙,又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手!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董卓肯定不可能杀死张燕,就算要卸磨杀驴,至少也得等到几年或者十几年以后。
而且,他也没有杀死张燕的理由。
“嗨,别这么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生活所迫嘛,本太师懂的。”董卓笑着拍了拍张燕后背,浑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一副贴心老大哥的口吻安慰起来。
这倒是令张燕颇为诧异,眼前的这位太师,似乎与传闻中的,有所不同。
“这是朝廷颁下的旨意,你且看看。”
董卓将一卷诏旨递了过去。
张燕躬着身子小心翼翼接过,认真浏览起来。
诏旨上的内容大抵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念在张燕等人主动投诚的份上,故而免去了他们之前占山为寇的罪名。并且晋封了张燕为平难中郎将,可以和白波军一样组建营队,两万人的编制。其他山头一些有名号威望的贼首,也委以了校尉或者军司马的职位。
说是朝廷旨意,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董卓的意思。
张燕看完之后,再次将腰弯成九十度,躬身向董卓行了大礼,口中感激呼道:“罪人张燕,谢太师提携之恩!从今往后,末将定当为太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燕的表态很好,董卓也很满意。
他笑着扶起张燕的一双小臂,笑么呵的说着:“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也无须这般客气。你的那帮弟兄呢,愿意参军入伍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也可以回乡耕田。至于军队的事情,你想怎么组建,本太师也不会插手,只希望以后为国出力的时候,能不负朝廷厚望。”
董卓话里的意思,相当于放权给了张燕。
想要人家感受到你的诚意,就得放些权力给他,多些真诚,少点套路。
张燕听到这里,眼神顿时一亮。
他本以为董卓只会给自己一个虚衔,然后命人进行监视,没想到董卓居然直接把收编的事情全部甩给了自己,这份大胆的魄力,着实少见。怪不得能从西凉那种悍蛮之地,硬生杀进洛阳。
张燕心中暗忖。
投靠董卓,果然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随后,董卓带着张燕到了自家营地,摆宴与他接风洗尘,也介绍了诸将与张燕认识。
张燕拱手逐一见礼,他不是自恃身份之人,以前他是山中最大的贼头子,现在加入朝廷改了编制,就得响应国家号召。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他还是尤为清楚。
之后,董卓又问起张燕,太行山脉中的要道分布,当如何驻兵。
“太师可知太行八陉?”张燕恭声问道。
董卓摇了摇头。
张燕便献出自己所绘之地图,认真为董卓讲解起来。
太行山脉首始于河内,自河内北至幽州,凡有八陉:
第一曰轵关陉,兴建于春秋战国时期,关当孔道,因曰轵关,形势险峻,自古为用兵之地;
第二太行陉,陉阔三步,长四十华里,又称天井关,雄定关。沿陉可北上太行,南下则可直抵虎牢关,是逐鹿中原的要陉之一。
第三白陉,由七十二拐和古栈道两部分组成,此陉可南渡浊河攻司隶,东可向大名进击,北可窥安阳、邯郸,是个可攻可退可守的军事要地。
第四滏口陉,由此陉东出磁、邢,可以援赵、魏。
第五井陉,又称土门关,是连通并、冀两州的要冲。
第六飞狐陉,又名飞狐口。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蜿蜓百余华里。古人云:踞飞狐,扼吭拊背,进逼幽、燕,最胜之地也。
第七蒲阴陉,其地峰峦峭峙,仄陉内通,是抑制并州太原的军事要隘。
第八军都陉,其地层峦叠嶂,形势雄伟,悬崖夹峙,巨涧中流,奇险天开,是由幽州通往塞外的咽喉之路。
第一四四章 吕布,来打一架吧!
八陉之中,董卓麾下的大将徐荣在攻破河内之后,占有了轵关陉。
白陉在东面山下,由袁绍的兵马驻守;都陉在最北的幽州,由公孙瓒的兵马所据。
剩下的太行陉、滏口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则建立于山上,由山中贼寇据守,也正是因为依赖这些陉关,黑山贼才能阻退官军的多次围剿。
听完张燕的讲解,董卓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没想到这个黑山贼首,居然还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
如今黑山贼投降,这些山里的陉关,董卓肯定要派人去接手。
根据张燕所述,每个陉关也用不着太多的兵马驻守,平日里安排三四百人,就已经足够。
收降了张燕,流民的安置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上党郡守的位置依然空着,董卓急需一个可以治理地方的人才。
荀攸还是建议王凌担任,毕竟王家是并州境内的名望之族,出过不少人物,其叔父王允也曾任职司徒,在朝野上下人脉宽广,口碑也一直不错。
荀攸再三举荐,董卓却始终没有答应。
王家本就已经在并州根深蒂固,传承了几百年,家大业大,要是再让们担任郡守一类的地方要职,那还不得翻了天了?
在这个观点上,董卓与李儒不谋而合。
更何况,还是王允的侄儿。
别看王允这会儿乖得跟个宝宝一样,董卓可是知道,这老匹夫笑里藏刀,早晚要搞事情。
所以,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董卓写信去了河东,先把卫觊调来,反正河东现在局势已经稳定,即使没有卫觊坐镇,也应该问题不大。
在安置流民这一方面,卫觊经验十足。
等把山中的流民全部安置妥当了,就是吹响进攻冀州号角的时候。
…………
这一日,有两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两名少年风尘仆仆,由于连日的赶路,以至衣衫脏旧,裹有许多泥尘。
营寨外围,巡营的士卒将他二人拦下,轻声喝道:“哪来的小娃儿,军营重地,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两名少年抬腿从马背滑下,正是一路从关中赶来的孟达、法正。
“请问,这里可是董太师的营地?”
法正左手牵马,很有礼貌的询问起来。
听得少年打探,巡营的士卒警惕的打量起法正,反问一声:“尔问此作甚?”
“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就说是不是吧!”
相较于法正的沉稳,孟达明显急躁许多。
“是又如何?”
“那还不赶紧带我们去见太师,若是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孟达哼哧一声,说得理直气壮,反倒诘问起这些巡守的士卒。
队率见孟达说得有鼻子有眼,似是有所依仗,一时间还真有些拿捏不准。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独自骑马来此,说不定真与太师有所关系,遂和缓了口气,轻言细语的询问起来:“请问二位公子,可有书信文书?”
孟达哪有这个,旋即摇了摇头。
法正则从旁说道:“我二人是见了太师檄文,所以特地前来相助,好说服黑山之贼来降!”
听到这话从法正口中说出,有人忍不住扑哧乐了。
毕竟,在他们这些老油子眼中,两人实在太小了些。
孟达顿时不服气了,瞪了那些看笑话的士卒一眼,板起脸庞,沉声说着:“怎么,瞧不起人是吧!”
队率则是摆了摆手,毕竟这二人身份未明,他也不敢轻易得罪,遂解释起来:“那倒不是,只是早在几日前,黑山里的贼寇就已经投降了太师。你瞧,那边的流民就是从山里迁徙出来的……”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孟达猛地一惊,眼神之中,浑然不敢置信。
顺着队率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果然有大量黑影晃动,想来就是黑山里的流民了。
法正也没想到,董卓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黑山贼寇。
如此,他两跋山涉水、风雨兼程,就相当于白跑了一趟。
“可恶啊!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在河东歇脚了!”
孟达楞在原地,身上的强势气焰消散,犹如焉了的茄子,两只手握着拳头,懊恼的捶着脑袋。
之前脑子里所有的美好幻想,此时此刻,全都化成了泡影。
这对于一个满是抱负的少年而言,实在打击太大。
“孝直,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此前一向强势的孟达,此时竟有些无助的问向好友。
他是真的慌了神,此番偷跑出来,要是混不出个名堂,回去以后,肯定会被老娘打断腿的!
当不成上党郡守,法正心里其实也没多少失落。
毕竟这种事情,运气也很重要。
不过看到孟达满是失落的模样,他也不忍打击,遂好言安慰起来:“子敬,即便计划不成,你也可以从军入伍,以你的本事,早晚能混出名堂!”
听到这话,刚刚还难受无比的孟达犹如醍醐灌顶,猛地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孝直,你说得没错,我还可以从军入伍!当不了将军,大不了就先从小兵干起,凭我的能力,早晚能够升任将军!”
想通了的孟达顿时又开心起来,抱住法正,哈哈大笑。
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大笑,这番操作,看得寨外士卒莫名所以。
“看什么看,小爷我要从军!”
孟达怼了那些士卒一句,大声说着。
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几十名将士骑马归营,门口巡营的士卒当即将孟达、法正驱赶一旁,将中间的道路敞开。
“孝直,你看那厮,好威风啊!”
孟达用手指了指为首的高大将领,一袭帅气的甲胄,还有胯下雄骏的神驹,羡慕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大丈夫当如是也!
身形高大的将领在营寨前下了马背,将坐骑交于身后的一名心腹,随即大步走向寨内。
门口站岗的士卒见状,皆是恭敬行礼,喊了声‘温侯’。
听到‘温侯’二字,孟达霎时间眼神发亮,冲着那边兴奋十足的大喊起来:“喂,吕布!听说你是董太师麾下头号猛将,我们来打一架吧!”
第一四五章 我服了!
吕布侧目看去,见是一褴褛少年。
少年神情很是兴奋,吕布却没有丝毫兴致。
于是,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见到吕布不搭理自己,孟达急了,继续大喊起来:“喂,你别走啊!”
“小子,你不要命了!”
之前的队率赶忙过来捂住孟达嘴巴,同时用眼神示意,让他赶紧离去。
其他士卒也是一阵愕然,心想这小子一定是疯了,居然敢来挑衅吕温侯,当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
也就温侯这会儿心情好,要是遇见心情烦躁的时候,估计脑袋都给你拧下来。
然则孟达完全不买队率的好意,他现在的眼神里全是炽热的光芒,整个天地间,也只有那道高大的身影。
他一把将捂住嘴巴的手掌撇开,越过队率,双腿迈开狂奔,直接冲向吕布。
既然撞见了,今天怎么都得交手,分个高下才行!
吕布不搭理,那我就自己过去!
看着孟达急跑前冲的身影,队率揉了揉手掌,心中暗自咋舌一声:这小子,好大的手劲儿!
其他士卒见状,肯定不能让这小子胡来,于是纷纷上前阻拦,伸出手掌,想要将其擒获。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孟达根本不怵这些,接连抓住伸来的手臂,借助巧劲,将他们连番甩倒在地。
一路横冲直撞,寻常士卒竟也拦他不住,眼看快要冲到吕布近前。
吕布顿了一下步子。
旁边的马超见状,道了声:“义兄,我来!”
吕布遂不作迟疑,继续往前走了。
马超转过身来,看着逼近的孟达,摆了摆手,让那些在后面追逐的士卒各自回到岗位。
没了士卒的束缚,孟达顿觉一阵轻松,不过当他望见前方拦路者是一名少年郎时,他又觉得自个儿受了轻视,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小子,赶紧让开,我要找的人是吕布,你绝非吾之敌手!”
孟达双目暴**光,脚下不停,登时大喝了一声。
马超不为所动,甚至出言相讥:“你,也配?”
装比,自是有装比的资本。
如此赤果果的侮辱,孟达哪里能忍,恼羞成怒的他,决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看。
冲至近前时,马超仍不避让,于是孟达右手握紧的拳头,猛地一拳挥出,直攻马超面门。
马超眉梢轻挑,目光随着孟起的身形而动,脑海中不断计算着孟达的速度和出拳的破绽。
看准时机,同样是一拳挥出。
砰!
一声闷响。
攥紧的拳头还没落到马超脸上,孟达反倒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踉跄倒退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随后,他用手摸了摸鼻下,竟然出血了。
“子敬,你没事儿吧?”
见到好友吃了大亏,被阻拦在外边的法正急得大喊。
稳住身形的孟达向寨门方向摆了摆手,示意法正不必担心。
方才交手的时候,他根本没看清马超的出拳动作,只依稀看到有一道残影闪过,随后那拳头便落在了自个儿脸上。
这家伙出拳迅猛有力,比起之前遇到过的县内少年,不知要强上好几个档次!
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孟达正式打量起马超,心中如是说着。
马超则勾了勾手掌,示意孟达继续。
吃了亏的孟达自是心有不甘,定神之后,握紧了拳头,脚下一个垫步发力,俯冲马超。
之前在郿县的时候,从来都是他把别人摁在地上打,哪里受过今天这种憋屈。孟达发誓要找回场子,手中提握的两只拳头,宛如狂风暴雨,不断轰向马超。
马超自也不怵,在跟随义父之前,他可是被羌人称作‘神威天将军’,一身本领也不是吹出来的。
孟达挥拳的速度有多快,马超出拳的速度就有多快。
四只拳头对轰,两人谁也不避。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拳拳相撞,不断发出砰砰砰砰的闷沉声响。
起初,孟达还能咬牙坚持,心想不争馒头争口气,怎么也不能怂给眼前这小子。
然则十几回合下来,马超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出拳,而孟达的一双拳头,已经在不断的碰撞击打中,肿红发胀得快要握不紧了。
又过了五六回合,孟达终于是顶不住了。
再拼下去,估计手骨就该碎了。
他急忙倒退两步,想要重新提气。
马超却没有如刚才那般再给他机会,上前就是一记凌空飞踢。
还没缓过气的孟达心头大叫糟糕,赶紧竖起双臂护在胸前。
脚掌踹在手臂,巨大的力量从马超的身体里倾泄而出,孟达哪里硬接得下,整个身躯犹如炮弹般,瞬间倒飞出去,远远的砸在地面,溅起大量灰尘。
沙尘笼罩之下,过了好一阵子,孟达才摇了摇脑袋,双手撑地,艰难的坐起上半身,站是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了。
唾!
他轻吐出一口血水,坐在地上,左手揉着腰杆,大咧咧的骂了声:真他娘疼啊!
法正这会儿也奔跑了过来,手臂搂住孟达后背,眼神里满是担忧:“子敬,你怎么样了!”
孟达气喘了一会儿,微微摇头,虽然手臂和胸口很痛,但应该问题不大,想来是对方没下死手。
“我战斗力两千,这家伙起码一万!”
孟达忍不住吐槽一声,他不是没见过厉害的家伙,但从没见过这么能打的。
见到马超迈步向这边走来,孟达赶紧比了个停的手势,他这会儿实在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了,更不想当人肉沙包,咧开嘴半笑半怂的说道:我服了!
孟达服软,马超也停下了脚步。
论实力,孟达在同龄人中也许称得上强,抗揍能力更是数一数二,但要和马超这类武力天赋异禀的天才相比,还是悬差较大。
冷冷瞥过一眼后,马超没再说话,转身往自个儿的营帐方向走去。
马超没有降罪,两人就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营寨士卒便要过来将这二人赶出营外。
至于孟达想要加入一事,就冲他刚才的鲁莽态度,估计是没得谈了。
可孟达不甘心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马超的背影大喊起来。
“喂,我叫孟达!以后,可以跟你混吗!”
第一四六章 要想富,先修路!
孟达的喊声传来,马超脚下不停,却也吩咐了一名亲兵,让他去给孟达和法正找个营帐,暂且安置下来。
来到中军大帐,董卓正和荀攸等人商量着流民的相关事宜。
几十万流民从山中迁徙出来,不可能每天什么事情不干,毕竟光是粮食消耗,都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要不是在河东屯田成功,董卓也养不起这些流民。
当然,光靠河东一地肯定不够,董卓已经写信回了洛阳,让荀彧再想办法从关中凑粮送来。
流民一旦吃不饱饭,暴乱只是早晚的事情。
几十万的人口,同时也意味着大量的劳力产出。
有了劳动力,就有了创造价值的可能。
最好的打算,就是像河东一样,利用这些流民,在并州进行大规模的屯田,然则经卫觊勘察之后,却摇头表示,上党一带的地质并不适合屯田,且水源较少。
听得此话,董卓蹙起眉头,如果不能大规模的屯田,那就很难搞了呀!
荀攸提出的建议是,先迁徙一部分人出去,保持粮食的持平,不然就现在的粮食消耗来看,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早晚会顶不住的。
河东郡的人口已经饱和,难不成迁去洛阳?
李儒的想法则是,既然黑山里的贼寇已经受降,那他们就该趁势出兵,攻取冀州。
并州此地虽然较为贫穷,但盛产铁矿,只需让流民进山伐木,然后配合生产出的枪、矛头部,就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大量的粗劣武器,然后将流民作炮灰,顶在前头,只要战争够频繁,就不愁粮食的消耗问题。
利用战争减少流民的人口,同时还能收获敌方城池,减少己方的粮食开支,可谓两全其美。
董卓没有点头。
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后世的一句名谚来:要想富,先修路。
上党、河东两地,中间隔了许多山脉,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必须要绕很多山路,运输粮食尤为困难。
如果能将中间凿开一条大道,将会节省不少的时间和途中的粮食开支。
以前没敢这么想,是因为找不到这么多人,现在几十万的劳动力摆在这里,就是一人捡颗石头,也早晚能把这些碍事的山峰铲平。
于是董卓大手一挥,开搞!
有了董太师签署的檄文,百无聊赖的流民们有了新的工作,扛起锄头和铁锹,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热火朝天的开始了挖山修路的事业。
除此之外,董卓还分出一小部分有经验的流民去勘测煤矿,等确定煤矿位置之后,再大规模的进行采矿。
其实早在西汉,就已经有过开采煤矿并将煤用作燃料的前例。《史记·外戚世家》记载汉文帝即位那年,即公元前180年,窦太后之弟“窦广国……为其主人入山作炭”。“入山作炭”实际上就是进山采煤。当时还发生了“岸崩”(塌方)事故,“岸下百余人”“尽压杀”,说明当时采煤的规模已经不小。
然则煤炭最终还是没能得到广泛推行。
究其原因,挖煤的危险性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容易中毒。
因此,上流社会的世家老爷们不敢用,底层的百姓用不起,所以煤炭的使用率几乎就成了透明。
而董卓不一样,他是晓得煤炭的作用的,在石油天然气出现以前,煤炭绝对是发家致富的第一选择,要是能在这个时代,把煤炭开采使用上,社会和科技都将向前迈出很大一步。
只要给他的时间足够,吊打全球,不是问题!
…………
董卓在上党开山修路的事情,很快传入袁绍耳中。
麾下谋士俱是一致认为,董卓此举意在开辟新的道路,好节省时间,方便从河东运粮。
“这老贼倒是真有闲心。”
袁绍嗤笑一声,供着几十万流民,不去想怎么解决人口问题,反而还在山里优哉游哉的砍树修路,董卓也着实心宽。
最好能把太行山脉这边也凿开两条,也好省去他一番功夫。
太行山里的贼寇投降太快,山上的陉关全被董卓接管,如此一来,进攻时机就掌握在了董卓手中。
这对袁绍而言,是一件挺操蛋的事情。
麾下谋士们则建议袁绍不必着急,董卓不将流民疏散到各地,想凭贫瘠的并州来供养这些流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出一年,董卓就得乖乖认命。
到时候,这些流民没了吃食,还是会照样叛乱。
文丑的仇,可以以后再报。
当务之急,是与冀州相邻的青州境内泛起大量黄巾余孽,而青州刺史焦和又是个无用之人,麾下兵多器锐,粮食充足,却不敢与黄巾交战,以致境内黄巾愈发猖獗。
这正是夺取青州的大好时机!
“主公可书信一封送与青州刺史,打出救援青州的旗帜,等到军队入城之后,控制住焦和,再镇压下这些黄巾余孽,青州便是囊中之物!”
逄纪、审配等人纷纷献上良策。
袁绍听完,眼中大放异彩。
青州也是个富饶之地,要是能将青州拿下,他的实力至少又能扩张一倍!
届时要对付董卓,就更加把握十足!
至于爱将文丑之仇,那就先且记在账上,以后再报。
会议过后,袁绍当即书信一封,令人快马送往青州。
同时暗中调集军队,只待焦和点头,便能以剿贼的旗号,杀进青州。
冀州以南,兖州东郡。
讨董失败以后,代理奋武将军的曹操去了扬州募兵。后来回老家的时候,听说东郡遭到黑山贼的劫掠,于是亲率将士征讨,在东郡境内大破于毒等黑山首领,使得黑山贼不敢再犯。
袁绍遂向朝廷,表曹操为东郡郡守。
曹操任职郡守期间,东郡得到稳定的同时,也有了很大发展。
加上之前讨董的义举,以及曹操自身的个人魅力,期间也得到了不少人才投效。
另一方面,在老爹和一些朋友的财力支持下,曹操积极发展军事,扩充麾下士卒。
如今麾下善战之士,已有五六千人。
人数虽然不算很多,但曹操明白一个道理。
兵不在广,而在于精。
第一四七章 主公,时代变了!
如果要问曹老板的理想是什么?
他一定会告诉你:扳倒董卓,救出天子。
曹老板也一直在为这个梦想而奋斗和努力。
然则理想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在听闻董卓率军离开洛阳,进驻上党的时候,曹操认为,时机到了。
于是出兵河内,想在夺取河内之后,直接南下洛阳,以火线般的速度,救出天子百官。
只可惜镇守河内的大将,乃是董卓麾下的爪牙徐荣,此人极善统兵,曹操与其交过几次手,从没尝过甜头,最后也只能恨恨的打道回府。
期间,曹操也曾试图派人劝说徐荣反水,结果派去的使节没有一个回来,全被徐荣砍了脑袋,高挂城墙。
曹操也因此恨极了徐荣。
地盘不够广,马仔不够多。
虽是一郡之守,但相比那些州牧大佬,曹老板能够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小。
倒不是曹操不想扩张势力,而是这个时代注重信义二字,凡事都讲究师出有名,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哪怕一块肥肉摆在眼前,你也是不能冒然抢过来吃的。
否则,自身名望大幅下降不说,还会受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其他诸侯势力的地盘碰不得,董卓的爪牙又打不过。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还不知道得窝在东郡这里等上多少年,才能轮得上自己开口说话。
这也是曹操的憋屈所在。
这一日,曹操巡营回到府邸。
门外的士卒上前为曹操牵马,同时恭敬禀道:“主公,戏祭酒在大堂等您。”
曹操随后大步走向府内。
来到议事的府堂。
堂下,一名瘦削如纸的文士跪坐在蒲席上,脸色带有几分病态的苍白,时不时的轻咳几声,手中正捧着一杯冒出热气的开水。
“志才,不是让你在家好生歇着吗?医郎说你气虚不调,劳心过甚,需要好生静养,你怎么还跑我这儿来了!”
听得曹操略显责备的口吻,还有脸上的焦急模样,戏志才心中一暖,笑着说道:“劳主公挂念,戏某身体无碍。此番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报与主公。”
曹操听得此话,便找位置坐了下来。
“主公可知,月余之前,青州境内泛起大量黄巾余孽,据传将近百万,其中有一部分,已经侵入了兖州。这股黄巾余孽战斗力较为生猛,兖州境内好多郡县皆不能挡,遭到荼毒,可能过不了几日,就要打到州城濮阳。”
戏志才放下温手的茶杯,目含深意的看向曹操。
曹操对此则略显诧异。
自从张角、张梁、张宝死后,黄巾余孽散去各地,可谓到处都是,有的落草为寇,有的入山称王,但大都是些小打小闹,像这种大规模的复起,还是头一回听说。
“兖州牧刘岱乃汉室宗亲,为人性情燥烈,生平好勇斗狠。得知黄巾余孽来犯,他定会出城剿贼,然则此人本事平平,麾下又无能人异士,故而不会是贼寇对手,甚至很可能为贼寇所杀。”
说到这里,戏志才看向曹操,饱含深意的问上一声:“主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曹操现在是东郡太守,隶属于兖州管辖,兖州牧刘岱,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曹操点了点头,似是明白过来:我这就召集部众,发兵救援濮阳!
贼兵来犯,虽然还没打到东郡这里,但他有责任和义务去驱逐贼寇。
更何况,作为下属,曹操没理由看着刘岱送死。
熟料,戏志才此时竟陡然低喝了一声:“主公,时代变了!”
曹操为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堂内只有他主臣二人,所以戏志才也说得尤为直白:“刘岱不死,主公你如何上位?”
听到此话,曹操的脸色变得很是复杂。
戏志才接着说道:“主公你满腔抱负,一心匡扶汉室,可没有地盘和兵马,怎么去实现你的理想?光靠一个东郡之地,就想击垮董卓,可能吗?不可能的。”
“兖州境内,陈留郡守张邈、济北国相鲍信,皆是您的好友旧识,他们与您情谊深厚,很信赖、也很钦佩主公。只要刘岱身死贼手,他二人肯定会全力支持主公上位。”
“主公便可就此拿下兖州,然后击败这群黄巾余孽,将他们收为己用,壮大势力之后,再进取青州!”
“据此二州之地,以主公的韬略和胸怀,霸业可成!”
戏志才说得掷地有声,为曹操描绘起霸业宏图。
曹操听完,胸中热血亦是澎湃不断!
但他仍在迟疑踌躇,觉得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见死不救。
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而且,刘岱也从没迫害过曹操。
“主公,时机千载难逢,如果错过,悔之晚矣!”
戏志才不由的提高了声量,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成就大业之人,哪个不是踩在别人的尸骸而上。
曹操攥紧了拳头,脑海之中天人交战。
戏志才决定推波助澜,再次激喝一声:“主公,您忘了当初杀吕伯奢时,说过什么了吗?”
这一句话,令曹操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好似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深夜。
那时候,曹操刺杀董卓失败,逃回乡里。
途中路过故人吕伯奢的住所,于是就在庄上暂歇一宿。
深夜间,熟睡中的曹操听到了磨刀声,以为庄上之人想要暗害自己,遂拔剑杀之。
杀完之后才发现,这些人磨刀原来是想杀猪来款待自个儿。
然则错已犯下,后悔也于事无补。
曹操遂连夜出庄而去,好巧不巧,途中又遇到打酒回来的吕伯奢。
“孟德,我打了你最喜爱的桂酿!”
毛驴背上的小老头儿提溜着手中酒壶,脸上满是笑意。
只是当看到曹操背负行囊时,吕伯奢有些不解:孟德为何要走,可是老朽的孩儿招待不周?
曹操当时只说心中惦念老父,就此别过。
然则走不多远,曹操心头一狠,又调马回头,追上杀了吕伯奢。
他怕吕伯奢回去之后,看到庄上被屠,会报官透露行踪。
故而杀之。
月色之下,看着故人的尸首,曹操心生悲凉,却也从未有悔。
宁我负人,休人负我!
第一四八章 人间烟火气
初平三年,青州黄巾侵入兖州。
济北相鲍信指出贼人众多,声势浩大,建议据城坚守,养精蓄锐,兖州牧刘岱不听,坚持出战,以致兵败被杀。
此后,鲍信与州吏官员万潜等人协商,拥曹操为新的兖州牧。
曹操慨然应之,设奇兵在寿张迎击黄巾,并且将其击败。
此战,鲍信为救出曹操,死于战场。
曹操没能找到鲍信的遗体,于是用木头刻出鲍信的模样,洒泪祭之。
同年冬天,曹操迫降黄巾三十余万,收编了其中精锐,组成“青州兵”。
短短半年时间,曹操势力暴涨。
消息传到并州。
董军大营。
天空中下起大雪,纷纷扬扬,将大地裹得雪白一片。
转眼间,已是岁末除夕。
军中士卒巡逻,在雪白的地面,留下一排排显眼足迹。
“温侯,太师请您去他帐内进食。”
亲兵入帐禀道。
正在文案前低头写着家书的吕布微微点头,说了声知晓,随后停下手中动作,将笔墨搁下,收好信简,起身走出帐外。
不止是吕布,其他诸如李儒、荀攸、华雄等人,也全都收到了董卓的邀请。
走在去往中军大帐的路上,吕布远远就听到了华雄的粗犷嗓门儿。
“小公子,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什么口福?”
“当然是一尝太师的手艺了!”
“真有你说的这么香?”
“我还能骗你咋?论武力,温侯天下第一,这没的说。但若论厨艺,太师那一手功夫,才是真正的天下一绝!”
华雄双眼放光,嘴里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华雄,挂不得你实力迟迟不见提升,敢情一直都惦记着吃食,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落入二流之列!”同为西凉军出身的郭汜笑着打趣起来。
“你这家伙,到时候,千万别说真香!”
华雄当即回怼过去。
见到迎面走来的吕布,华雄等人也主动打起招呼,喊了温侯。
临近中军大帐,半掩的帐门时不时飘出阵阵香气,勾得人肚子里馋虫打滚儿。
诸人陆续入帐,见到董卓之后,皆是恭敬行礼,喊了‘太师’。
正往锅里倒肉的董卓笑着招呼起众人,坐坐坐,随便坐!
诸将也不客气,他们知道董卓脾气,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遂各自选了位置坐下,很快就在帐内围成了一个圆圈。
“这不过年了嘛,咱们如今远在并州,很多人都不能回家跟父母妻儿团聚。所以本太师就琢磨着,大伙儿坐在一起,唠唠嗑,一起吃个团年饭!加深一下感情,也是挺好!”
董卓弄完之后,也坐了下来,与众人的跪坐之姿不同,他更喜欢盘腿而坐,怎么舒服怎么来。
热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的欢快跳动,里面食材丰富,羊肉、狗肉都有。
冬天吃这个,最暖身子。
香气钻入鼻腔,看着锅里跳动的嫩滑肉块,不少武将食指大动,目光直勾勾的盯在锅里,就像是在看没穿衣服的小娇娘,口水不知吞咽了多少遍。
然则,尽管如此,也没人先动筷子。
董卓不先夹第一筷,他们是绝对不能动的。
这是规矩。
于是,董卓夹起一块肉片,放到自个儿面前的调料碗里,蘸上佐料,轻吹两下热气,嚼进了嘴里。
嗯。
味道还行。
这是董卓对自个儿手艺的评价。
董卓动筷之后,其余诸人也是纷纷开动,拿起筷子夹肉,学着董卓的吃法,先蘸上佐料,然后才放进嘴里。
“唔,好吃!”
一大块羊肉下肚,马超登时大呼起来,眼中瞳孔无限放大,整个人都好似定格住了一般。
早在凉州的时候,马超也吃过许多羊肉,但从没吃过像今天这般嫩滑的肉片,而且入口没有丝毫的羊膻味,很自然的就咽了下去。
“孟起,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好基友庞德嘟囔一声,反正他是不信。
夹着的肉往嘴里一放,下一秒,庞德脸上的表情变了,豁然而起,就差当众爆衣:“喔,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铁锅很大,但架不住吃的人多。
一锅肉,很快就见了底。
刚开始的时候,大伙儿吃得还比较斯文,没有太大动作。现在眼瞅着锅里的肉越来越少,遂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纷纷使出看家本领,展开肉食争夺战。
兵器呢,就是手中的竹筷。
“喂喂喂,小司马,你都吃多少了!还不住嘴,给我留点儿!”
“祢正平,平日里属你屁话最多,今天怎么没声儿了!”
“太师亲自为我下厨,呜呜呜,我太感动了!”
众人之中,祢衡是唯一一个吃哭了的人,口中大呼:美食不可负也!
此时,一块漏网之鱼浮了上来。
华雄眼尖,抢先出手。
马超见状,还没吃过瘾的他也登时来抢,庞德等人同样不甘美食落入他人之后,也纷纷出手。
一时间,铁锅上方,筷影重重,好似神仙打架。
一番筷战之后,肉片居然被郭汜捡漏截胡。
华雄气得恨恨难平,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郭汜,你这家伙,刚才说得什么,全都忘了吗!”
“嘿嘿,真香!”
郭汜咧嘴一笑,直接将肉片扔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华雄受了气,眼巴巴的看着郭汜将本属于他的肉片吞下肚子,恰好此时他又瞥见旁边的张辽碗里还放有块肉。
张辽可是个老实人啊!
看着那诱人的滑嫩肉片,华雄再三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张嘴来了一发大招。
“he~tui!”
张辽傻眼儿了。
“吃不?不吃我吃!”
华雄很自然的伸出筷子,不着痕迹的将那片肉夹到自己碗中,然后放进嘴里,脸上一阵享受。
“华雄,我要跟你单挑!”
反应过来的张辽涨红了脸庞,好似清白的身子受了侮辱。
“哈哈哈……哈哈哈……华雄这厮,也忒不要脸了!”
众人为之大笑。
华雄呢,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反正肉我吃了,随便你们怎么说。
战场上勇猛的汉子,此时宛如活宝。
就连两位军师,也都撸起了袖子,似是也明白了,跟这些莽夫抢吃食,根本讲不得斯文。
董卓对此很是开怀和欣慰。
这样的热闹氛围,才有人间烟火气。
第一四九章 我的盟友也有很多
宴过三巡,董卓说起正事。
“曹操拿下了兖州,你们怎么看?”
听得太师发问,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碗筷,正襟危坐起来。
李儒率先说道:“太师,曹孟德此人出身官宦,以前在洛阳时,任职过议郎、北部尉、典军校尉等诸多官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此子非同寻常。在他的背后,有不少豪绅出资相助,手下能人异士亦是不少,如今夺取了兖州,绝对不容小觑。”
董卓点了点头,毕竟是未来的三巨头之一。
历史上的曹操,也是从兖州发的家。
眼下虽然还不具备太大的威胁,但要是放任不管,早晚会成心腹之患。
董卓很想去打曹操,只是手没那么长,暂时伸不到兖州去。
驻守河内的徐荣兵马不多,若是令他主动出击,恐怕风险太大。
“曹操拿下兖州之后,下一步,肯定要打青州。袁绍也调了兵马去青州帮助焦和平叛,不如让他两狗咬狗吧!”李儒如是说道。
能让袁、曹互相厮杀,董卓自然是乐见其成,不过曹操是个聪明人,简单的离间计对他而言,估计不起作用,双方也未必打得起来。
“咱们可以伪装成曹操的军队,袭击袁绍军!”
李儒眼中精光闪烁。
想法倒是不错,问题是,中间隔了冀州,董卓的军队过不去啊!
“我们的兵马过不去,但是北海相孔融的军队可以!”
“李军师,别开玩笑了!几年前孔融还参加过诸侯会盟,讨伐过咱们。加上又是名门之后,最看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出身,他凭什么会帮咱们!”
华雄嚷了起来,认为这种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李儒笑了笑,这天下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说完,李儒看向祢衡,带有激将的口吻说着:“祢正平,你之前不是一直抱怨,太师不给你机会么?现在机会来了,这项任务,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选!”
祢衡和孔融皆是当世之名士,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有个成语名叫‘忘年之交’,说的就是祢衡和孔融。
两人在年龄上相差了二十岁,性情和爱好上,却出乎意料的融洽。
别人或许很难说服孔融,但若是祢衡去了,至少能有八成把握。
众人的目光落在祢衡身上,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平日里祢衡说这个废物,那个无用,把自己个儿吹嘘得牛皮哄哄,现在,终于轮到该他发光发热了。
要是此番把事情办砸,等他回来,也定要好生羞辱一番。
“正平,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也没事,本太师不会勉强。”
董卓过来拍了拍祢衡肩膀,不想给他施加太多压力。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其实祢衡这个人吧,真性情,有啥说啥,除了嘴巴毒些,其他倒也还好。
太师如此关照自己,祢衡心中大为感动,他想了许久,还是拱手作了一揖,认真说道:“太师,学生自加入您麾下以来,至今寸功未立。即便今日不去,他日太师攻克青州,我也早晚要去见我那好友一面。如此,倒不如提前走这一遭。”
这番话,相当于是答应了下来。
两日后,董卓将祢衡送出军营。
祢衡牵马走来,董卓与他说道:“正平呐,此行凶险万分,即使不成,也一定要安然回来。”
接过递来的马鞭,祢衡拱手回礼:“太师放心,学生定不辜负您的所望。”
此去北海路途遥远,董卓安排了十几骑精锐护卫随行。
翻身上马,祢衡再次朝董卓拱了拱手:“太师,学生走了。”
董卓点头,一路保重。
祢衡深吸口气,策马往前方驱驰。
望着祢衡离去的背影,华雄莫名的叹了口气:“你还别说,平日里听惯了这家伙的聒噪,现在突然这么一走,还真有那么丁点儿不舍。”
“华雄,你这话就假了哈!平日里属你揍他次数最多,祢衡走了,你怕是找不到几个能锤得过的人了吧!”郭汜不留情面的戳穿起来,不过祢衡一走,没了这个话篓子,军营里也确实要冷情不少。
“早晚会再见面的!”
目送着祢衡远去,董卓回到帐内。
祢衡的离去,意味着和孔融结盟的开始。
至于刚成为兖州牧的曹操,董卓也不能让他发育得太过舒服。
于是一番商定之后,决定找‘好兄弟’袁术帮忙。
袁术近来的发展状况颇为不顺,在和董卓联盟之后,他就派手下大将孙坚,南下攻打荆州。
孙坚也无愧江东猛虎之称,在樊城、邓县两地接连击败黄祖,乘胜追击,又渡过汉水,包围了襄阳。
城里的刘表不敢应战,多日闭城不出。
黄祖率兵来救,又被孙坚所破。
黄祖败走,逃到岘山之中,孙坚这个时候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听部下所劝,执意追击。结果在竹林间遇伏,中箭身亡,一代将星就此陨落。
孙坚死后,眼看就要到手的襄阳也只能就此放弃。
侄儿孙贲扶送灵柩,率领余部回到九江。
荆州这块骨头,袁术短时间内是啃不下了。
所以这个时候,董卓就必须要好心提醒袁术这位盟友了。
曹操白得了兖州,势力大涨,以袁术的心态,肯定是眼红加羡慕嫉妒恨的。兖州与豫州接壤,而豫州又有一半在袁术手里,所以曹操夺得兖州之后,会对袁术产生不小的威胁。
袁术没能攻取襄阳,肚子里肯定有火,急需泄愤对象。这个时候让他去打曹操,他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答应。
问起谁愿出使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小司马身上。
毕竟有过出使淮南的经验,加上又是袁术钦点的未来女婿,由司马懿前去,再也合适不过。
对此,司马懿的内心是拒绝的。
外边的世道越来越乱,贼寇、军阀到处都在生祸,保不准这一走,小命就没了,哪有待在义父身边安稳。
然则当董卓的目光也看过来的时候,司马懿便知道,木已成舟,就算内心再不想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拱手说道:“孩儿愿为义父,出使寿春。”
第一五零章 暗杀行动
几天之后,司马懿带着魏延南下淮南。
有了袁术绊扯后腿,就不用担心曹操发展太快。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专心对付袁绍。
上党通往河东的道路,经过几十万人的挖掘开凿,已经通了大半,估计再有半年,就能彻底凿穿。
一旦道路开辟完成,运输粮食的时间和成本,将会大大降低。
董卓的计划是在开春之后,等到山里的雪水消融,就向冀州进军。
眼下旧年刚过,距离开春,还有一阵子。
好在董卓也不着急,反正大半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李儒就此献策,可以离间公孙瓒与袁绍。
杀死段煨以后,公孙瓒几乎吞并了大半个幽州,加上乌桓人的支持,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他要是出兵帮助袁绍,会给董卓造成不小麻烦。
“袁绍已经将渤海郡守位置,让给了公孙瓒的堂弟,两者关系可谓牢固如山,如何离间?”
董卓对此感到不解。
李儒则是笑道:“太师不必忧虑,据我所知,公孙越在渤海贪婪无度,横征暴敛,大肆收刮财物,搞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袁绍也不满他,要不是担心太师您进攻冀州,估计早就对公孙越动手了。”
老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
“卑职的意思是,花重金募集刺客,令其前往渤海,暗杀公孙越!然后嫁祸给袁绍,公孙瓒若是知道堂弟死在了渤海,肯定会以为是袁绍所为。两者的联盟关系,自然不攻而破。”
李儒的建议不错。
然则暗杀这件事,说起来容易,想要真正实现,却是很难。
否则,哪里还用得着打仗,直接派人将关外诸侯,挨个暗杀就完事儿了,
这些诸侯身边,不乏有猛人守护。
其次,大多都有心腹亲兵,随时在身旁或是周围守护,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能立马冲来,将刺客乱刀砍死。
一旦刺杀不成,就会引起其主的警惕,再想刺杀,可就难了。
尽管刺杀的成功概率不大,但董卓还是决定一试。
原因有三:
其一,公孙越不算什么猛人,且性情急躁;
其二,公孙越在渤海不得人心,容易下手;
其三,就算刺杀失败,对董卓来说,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董卓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李儒,由于李儒一直负责收集情报的关系,所以他对暗杀悬赏这些事情,很是门清儿。
定下计划之后,李儒当天就发出了悬赏令,不是以董卓的名号,而是以太原富商巨贾的名义,说是私仇,赏金一百万钱。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造成了不小轰动。
消息很快在暗中传递开来,不久,并、幽两地的游侠绿林都探知了这个消息,纷纷往并州赶来。
世道不太平,除了占山为王和落草为寇的贼匪,形单影只的亡命之徒也同样很多,这些人大多是杀人在逃的罪犯,改名换姓之后,混迹于江湖之中。
他们的准则很简单:只认钱,不认人。
“听说了吗,太原郡的老爷悬红一百万钱,寻武艺高强的侠客,为他报仇!”
“一百万钱,老子干了这么多票生意,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财!”
“一百万钱啊!哪怕豁出老命,也要试试!”
暗地里,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已经动身前往太原。
抵达太原之后,这些亡命之徒又被转移至上党,作为幕后主使的李儒没有出面,而是使手下伪装成富家翁的模样,接待了这些对金钱渴望强烈的亡命之徒。
当问起刺杀对象时,富家翁指出,那人就在长治县内的一处东大宅里。
获悉了人物目标,亡命之徒们接二连三的动身前往,唯恐落后别人。
许七就是这其中之一。
在刺客圈儿里,他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刺客。
以往接到过的刺杀任务,完成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作为一名经验老到的刺客,许七当然不会直接莽进宅内,而是一直在外边待到了晚上,趁着月黑之际,用飞索爬上外墙,先打探清楚情况,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悬赏一百万钱,肯定不会是寻常的阿猫阿狗。
伏在墙上,许七探出双目,向里边望去。
府内,不少府丁巡逻,森严紧密。
这些人身材精悍,步伐沉稳,不像府丁,倒更像是经历过战场杀伐的老卒。其中一些府丁正在抬走一具具尸体,显然是白天在这第一关就gg的亡命之徒。
连第一关都过不了,还来凑这热闹,简直不自量力。
许七心中鄙夷一声,目光盯紧院内,脑海里记下那些府丁的巡逻轨迹。
待他记得差不多了,便轻捷的翻进院里,掐准时机,接连避开了巡逻的府丁,来到一处三四丈高的楼阁外面。
目标人物,就在楼阁后堂。
楼阁里灯火通明,在一楼的大堂里,还有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坐在里面,怀揣双手,气势浑厚,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
要去后堂,就必须从这楼阁的中间穿过。
然则,许七不想跟这汉子交手,他没有把握将其一击必杀,若是一击不中,肯定会打草惊蛇,引来大批的府丁围剿。
更何况,他的目标还在后堂,也不是这个魁汉。
好在此时,许七发现有一个同行,也悄悄潜到了这里。
来得正好!
许七心中暗喜,随即捡起一块脚边的小石子,嗖的一声弹了过去,石子儿磕在花坛的瓷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屋内的汉子听得动静,果然提刀冲了出来。
许七就此穿过大厅,潜入后堂。
至于那位同行的性命与否,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了。
来到后堂屋舍,屋子里烛火摇曳,有人在里边读书。
料想就是那位与富家老爷结仇的‘陈公子’了。
确定周围没有其他陷阱之后,许七摸了进去。
那位背对着门口的‘陈公子’似乎毫无察觉,许七掏出了匕首,准备解决掉这个任务目标。
可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身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蓦然挡在了面前,一双眼眸中,暴射出两道寒芒,许七整个身躯僵硬,刹那间竟是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多年的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危险至极!
许七转身就逃,可还是慢了一步,大戟猛地刺穿了他的胸口,来了个透心凉。
第一五一章 好戏即将登场
许七死了。
吕布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尸体,便收回了目光,眼神中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
这个刺客能摸到这里,倒也有些本事,可终究还是差了些。
这一切,其实都是李儒布的局。
既然要去刺杀郡守类的地方要员,普通刺客根本就是白给,所以在此之前,李儒要挑选出一个最强的刺客,以求万无一失。至于那些死了的亡命之徒,谁叫他们贪钱,死了也就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也算是间接的维护了社会治安。
经过数天时间的选拔,最后只有一个人通过了考验。
虽然没能完成刺杀,但也算是从吕布的手上全身而退。
这个人,名叫王政。
中平四年,张纯、张举及乌桓丘力居等人叛乱,劫略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聚众至十余万人,屯兵肥如,掠夺幽州、冀州,张举自称天子。
中平五年,朝廷派遣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讨伐张纯等人。初时公孙瓒大胜,但后来公孙瓒过于深入,无以为继,反为丘力居等围于辽西管子城二百余日,公孙瓒粮尽,士兵溃散。
中平六年,刘虞升任幽州牧,丘力居因刘虞之名投降。随后,刘虞悬红三十万钱,求叛贼首级,于是张纯被杀,张举逃出塞外。
杀死张纯的人,就是王政。
当得知刺杀目标改成公孙越的时候,王政没有过多的沉思,抱剑在怀,只说了三个字:得加钱!
李儒得知此事后,一口价给他涨到了三百万钱。
王政很满意,只要价钱谈妥,其他都很好说,不久便动身离去。
董卓在暗中分出了三条支流,合纵连横各自行动,明面上也开始整合部队,准备进军冀州。
袁绍也在谋士们的谏言下,选择了兵分三路:以麴义为左先锋,驻守魏郡;宁国中郎将张郃为右先锋,屯兵常山;袁绍则亲率大军,走中路,从正面硬怼董卓。
整个冀州的兵力,几乎超过八成全都调到了西边边境,用来对抗董卓。
另一方面,外甥高干从青州传回捷报,在控制了青州刺史焦和以后,平原、乐安、千乘、济南、齐地五郡,已经全都纳入囊中,整个青州只剩下北海、东莱两郡。
想夺取东莱,北海是必经之地。
北海太守孔融,在当地的名声很高,又是圣人之后,焦和虽然是青州刺史,也是孔融名义上的上司,可实际上却拿孔融毫无办法,甚至有时候还得看孔融脸色。
所以指望焦和,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了。
更何况,孔融和袁绍还有很深的梁子。
当初讨董的时候,孔融粮草被劫,委屈巴巴的来找袁绍求助。袁绍呢,当时答应得爽快,结果却只分了几天的粮食,这把孔融气得不行,于是脱离了讨董队伍,一气之下回了北海。
“这些个所谓的名士,最是小气。”
袁绍哼哧一声,对于当年的事情,他一直都觉得自个儿没错,当时那种情况,他能分出少许粮食出来,其实就已经够义气的了,再看看其他诸侯,哪个施舍给过孔融一粒米?
偏偏孔融这家伙还不识好人心!
现在袁绍想占领整个青州,孔融的北海郡国挡了道,并且很不配合,成了个大麻烦。
袁绍敢杀孔融吗,肯定是不敢的。
孔融杀不得,那该怎么办呢!
袁绍有些头疼。
众多谋士之中,主事郭图最会察言观色,也是最能揣摩袁绍心思之人,见到袁绍神情惆怅,他便猜到袁绍为何发愁,故而趁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悄悄见了袁绍,拱手说道:“主公,属下有一策,不知可否?”
袁绍微微点头,不论可行与否,先让郭图说来听听。
于是郭图进言:“驱赶青州黄巾,攻击北海!”
“借刀杀人么?”
袁绍狐疑一声,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郭图轻轻摇头,表示不是这个意思,随后为袁绍细细分析:“孔融其人徒有其表,诗词曲赋倒是一流,却不擅军事,手下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猛将……一旦贼兵围城,孔融定会找人求救,而主公您的外甥高干将军,就在青州境内,也是求救的最佳人选。只要军队进了城,到时候,北海谁说了算,可就由不得孔融这小老儿了……”
说完,郭图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袁绍听了,也是猛地一拍大腿,登时大呼一声‘妙哉’,好似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随后高兴十足的冲着郭图说道:“还是你最有办法,我即刻书信高干,就照你说的去办!”
收到老舅来信,屯兵齐地的高干听令办事,暗中差人将俘虏的青州黄巾放了,然后雷声大雨点小的进行追击,沿途将他们驱赶至北海境内,随后就不再管其死活。
逃出生天之后,这些青州黄巾散了一部分,剩下的又重新聚集起来。
北海的百姓也因此遭了大难。
不到半月时间,这伙贼寇便一路杀到了郡城营陵。
听说贼兵来犯,孔融点齐本部人马,出城迎敌。
这伙贼寇的头领名唤管亥,使一柄九尺大刀,见到孔融开城出来,管亥也拍马上前,朝着孔融大声说道:“孔文举,吾知你名声,亦知北海粮广,今日我等来此,就是想借粮十万石。你若同意,我等兄弟也不为难,即刻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
孔融虽然军事能力不咋地,战斗力也是个弱鸡,但他的骨气很硬,面对管亥的叫嚣,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也同样叱骂了回去:“吾乃大汉之臣,守大汉之土,岂有粮米与贼耶!别说十万石,就是一粒米也没有!”
孔融说得斩钉截铁,完全没有任何商量回旋的余地。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管亥也不是好脾气,怒骂一声,当即拍马舞刀,直取孔融。
孔融身边的部将宗宝见状,也是挺枪出马,然则交锋不到两合,就被管亥一刀斩于马下。
第一五二章 吾闻刘玄德乃当世英雄
部将战死,孔融急退回城。
官军慌乱的模样狼狈,管亥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随后下令,分兵围住四面城门,不准放任何人出行,意在将孔融困死城中,逼他就范。
接下来的几日,贼兵天天在城外聒噪,大声叫战。城里头的孔融心烦意乱,偏偏城内守将又没人敢主动请缨去打管亥,仿佛全都成了瓮中之鳖,惊弓之鸟。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贼将这般嚣张,尔等却连屁都不放一个,本官要你们何用!”
太守府内,将校们垂耷着脑袋站成一排,平日里一向儒雅随和的孔融此刻却口吐芬芳,责斥着这些手下的无能。
造成这种现状,其实也是孔融自己的原因。
以往选拔官员的时候,孔融从来都是只注重名声和家世,至于是否有真才实学,孔融也是听他们自个儿在吹。如此一来,就导致很多官员名不符实,混在编制里滥竽充数。
现在贼兵来了,没有一个人敢出城拼杀,这也算是孔融自食恶果。
这天夜里,守城的士卒急忙来报,说是有人从贼军后方突杀过来,孔融听闻此事,赶紧登城去看。
来到城楼,城外已是乱哄哄的一片,火把晃动下,隐约能看到一人挺枪跃马杀入贼阵,凭着一匹战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贼兵挡他不住,竟被他一路杀到城下。
孔融这才看清,此人是个头裹赤帻的青年,手中攥着长枪,在城下大叫‘开门’。
然则孔融犹豫了,他不认识此人,唯恐落入贼人奸计,所以一时间也不敢开门。
此时,贼众赶到壕边,那人回身又连搠十数人下马,惊得贼众倒退。
孔融不肯开门,青年心头也急,于是一边杀贼,一边大声的报上名号:“府君,某乃东莱太史慈也,前两日返乡,听闻北海遭难,故奉家母之命,来救府君于危难!”
太史慈!
听到这个名字,孔融眼神霎时一亮,显然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早些年间,太史慈任职奏曹史的时候,因性情刚正不阿,故而在一些事情上得罪了州家权贵,以至于不得不逃往辽东避难。
孔融到任后,听说了此事,觉得十分惊奇,于是多次遣人慰问太史慈的母亲,并奉送赠礼作为致意。
如今太史慈单骑来救,还说是奉了母亲之命,想来不会有错。
打消了心中疑虑,孔融赶紧命人将城门打开,放太史慈进来。
入城之后,太史慈下马弃枪,径直来到城上,拜见孔融。
太史慈身高八尺,剑眉星目,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外观协会的孔融看得心花怒放,一时间竟也忘了贼兵围城的事情,当即表示要好生款待,请太史慈去府中赴宴。
当地郡守相邀,而且还是名望极高的名士孔融,换做普通常人,内心肯定是窃喜不已,然后欣然应允。
太史慈呢,没这心思,他来这儿就是奉了母亲之命,来答报孔融平日里的恩情,遂拱手抱拳:“府君,某愿借精兵一千,出城杀敌!”
孔融听得这话,高兴还是挺高兴的,但却没有点头,他的理由是:“君虽英勇,然贼势甚盛,不可轻出。”
说白了,就是觉得太史慈太过年轻,没有统兵经验,怕自个儿白搭一千人的性命进去。
太史慈神情郑重:“府君,如果我不能助您解围,回去也无颜面见老母,还请开城,让我与贼兵决一死战!”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孔融仍旧没有点头,倒是麾下从事建议,向其他地方的势力求援。
孔融觉得这倒是个可行的计划。
“袁绍的兵马最近,就在齐地,很快就能赶来!”
“哼,袁本初性情狭窄,吾宁死也不求救袁绍!”
对于当年之事,孔融一直耿耿于怀,袁绍不亲自到北海来躬身道歉,这个坎儿一辈子也过不了。
“南边的徐州牧陶谦,仁义君子,可使人向他求救!”
“呵,陶谦昏聩,内非正值,重用商贾为别驾,岂配与吾辈为伍!”
孔融神情鄙夷。
他能跟祢衡玩耍到一块儿,同时彼此欣赏,看来不是没有缘由。
孔融挑三拣四,麾下一众文武皆是日了狗了。
“那府君可有人选?”
太史慈耐着性子询问,他虽然也觉得孔融罗里吧嗦,有些妇人之见,但好在没有表现出来。
孔融认真想了想,还真就让他想起一个人来:“吾闻刘玄德乃当世英雄,又是汉室贵胄,若能请得他来相救,此围自解!”
“可刘备没多少兵马啊!”
手下纷纷表示,打仗不是靠名声,主要还得看兵马实力。
讨董失败之后,刘备跟着老哥公孙瓒在幽州混迹了一段时日,后来又在公孙瓒的保荐下,担任了青州平原相。
结果前不久,高干攻破平原,刘备不得不逃往别处,暂住在了厌次。
让这样一个刚吃败仗的家伙来救援北海,说实话,九成九的人,都不看好此举。
孔融却不管这么多,修书交予了太史慈,令他往厌次求援刘备。
之后,孔融又赠与了衣甲鞍马。
深夜。
城门打开,太史慈擐甲上马,一骑飞出。
贼兵听得动静,皆是扑杀过来。
太史慈长枪在手,在黑夜中挥舞得犹如寒芒绽放,一连刺死数人,吓得周围贼兵莫之敢上。
管亥听得了此事,料定必是去请救兵,哪会让其如愿,遂自引百骑赶来。
太史慈此时已经突出重围,见到管亥率领百余骑追来,他也不急,将手中亮银枪往地面重重一掷,马背上的身躯倚住枪身,随后拈弓搭箭,一阵连射,可谓得心应手,追击而来的贼兵无不应弦落马。
管亥见状,挥动手里长刀胡乱挡了一通,然后赶紧勒马,下令停止追击。
如此昏暗的视线下,此人的箭术居然还能这般精准,简直了不得啊!
管亥心中咋舌,之前怎么就没听说过城内有这么一号人物。
相较于继续追击,性命显然更为重要。
要是冷不丁的中了一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贼兵不再追赶,太史慈遂也收了弓箭,拔起地上长枪,径直奔厌次去了。
第一五三章 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
平原郡,厌次县。
吃了败仗以后,刘备遁逃到了这里。
好在高干没有赶尽杀绝,否则,他还得接着往别处逃命。
任职平原相的这段时日,刘备兢兢业业,实施宽仁治理,在民间的口碑极好,也很受百姓称赞。
他也本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干下去,然后凭借着良好口碑和百姓爱戴,等到青州刺史焦和退休,他就能顶上青州刺史的位置。
结果,一场黄巾余孽的作乱,搅得青州变了天。
现在的刘备有些明白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其实就是句屁话。
想他平日里受到百姓的尊崇爱戴,结果呢,还不是因为实力不足,而挡不住袁绍大军,败逃于此,哪怕统帅高干只是个半吊子的庸才。
想要立足于乱世,就必须得拥有足够的实力。
不然的话,哪怕你再受百姓欢迎,也一样挡不住大军的铁蹄。
刘备差的是什么呢?
他认真想了想,好像除了有两个猛男兄弟,其他什么都差!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就连现如今跟在麾下逃难的两千士卒,也大多是在为爱发电。
想要扩充实力,如果得不到世家豪阀的支持,那么,就必须找到一位真正的财神爷!
否则,以刘备目前的处境,就算天上掉馅饼,他也不敢吃下肚子。
处理完案桌上的军务,刘备搁下笔,略显疲惫的耸动两下肩膀,目光落在桌上的厚厚一摞书简,不觉叹了口气。
古话说,三十而立。
可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二,却还是一事无成。
再看看其他人,出身名门的袁绍已经坐稳了冀州,老弟袁术也虎踞淮南;近来,蛰伏良久的曹操成功夺取兖州;当年一起读书同窗的公孙瓒,也成了幽州境内的话事人……
当初的讨董盟军,除了死去的那些人,好像就属他混得最惨。
平原郡内,刘备或许有些名声,亦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可,刘备志远远不止于此。他想做救国扶世的英雄,亦或是光武帝那样的伟略人物。
可惜的是,想象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没人看好刘备,更没人愿意承认他那处于八竿子边缘的汉室宗亲身份。
这对刘备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相比之下,边鄙出身的董老贼,靠着铁血手腕,一路杀杀杀,早就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大汉相国、董太师。而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用仁义感动世人,到如今却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微末人物。
这不公平!
人活在世,最怕的,就是对自己失去希望。
刘备也是人,他也知道喜怒哀乐。只是他从来都将悲伤和抑郁掩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
“主公,外边有位将军求见!”
一名青年护卫过来禀报。
青年名叫陈到,之所以成为刘备的亲信,说起来还有一段渊源。
刘备任职平原相的时候,当地豪绅不服刘备治理,募重金招来刺客,前去刺杀刘备。
陈到应征而来。
刘备对此毫不知情,见到陈到的时候,还对他十分礼遇。两人同席而坐,同簋而食,陈到也因此深受感动,不忍心杀害刘备,便坦露实情。刘备也靠着足够的人格魅力,成功将陈到揽为自己亲兵,让他在帐前效力。
听得禀报,刘备正襟危坐,收拾好方才的失落心情,同陈卫吩咐一声:“让他进来。”
不久,一名衣甲带血的白袍小将走进了堂中。
“末将太史慈,见过玄德公!”
堂下的青年抱拳,随即报上名号,声音洪亮,响彻堂内。
刘备对此微怔了稍许,显然没听说过太史慈这么一号人物,但他见此人器宇不凡,言行举止间有大将风采,顿时起了结交之心,谦和问道:“太史将军驾临鄙境,不知所为何事而来?”
刘备的态度不错,太史慈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刘使君可知,黄巾余孽围了北海?”
青州黄巾的事情,刘备是知道的,高干就是打的这个旗号侵入青州,之后控制了刺史焦和,还将自个儿从平原郡城赶了出来。
至于围困北海,刘备倒是没有听说。
“北海相遣某来此,就是想请您发兵相救。”太史慈拱手说道。
听得此话,刘备更加纳闷儿起来。天下间大佬无数,北有袁绍、公孙,南有陶谦、刘表,这么多的大佬不去找,孔融居然派人来找到了自己。
相较于这些大佬,没有多少兵马的刘备几乎等同于透明。
孔融来找自己,这不是脑子抽抽了吗?
心中这般嘀咕,刘备声音却是陡然提高,表现得义正言辞:“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
孔融与刘备的不同,刘备的宗亲身份屡屡遭人诟病,孔融却是正儿八经的孔圣人直系子孙,无论是名望还是地位,刘备都远远不及。要是此番能够成功救援北海,再和孔融搞好关系,那么刘备的名气必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这对于刘备来说,有着莫大好处。
同时,这也是个机会。
“太史将军稍坐,我这就传令下来。”
刘备热情招待了太史慈,随后唤来关羽张飞,与他二人吩咐:“二弟三弟,即刻点齐兵马,随吾前往北海杀贼!”
关、张二人闻言,当即点头应下。
刘备眼中升起斗志,重新振作起来。
之前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三兄弟带着兵马,几番赶路,很快抵达北海。
听说刘备的救兵到了,孔融喜出望外,快步来到城楼。
城外,管亥也是亲自率兵迎敌,当他看见刘备只有两千人后,且装备一般,不似地方精锐,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这?
刘备与关、张、太史慈立马于阵前,管亥如此嚣张,太史慈欲催马向前交锋,熟料旁边一骑飞马而出。
视之,乃是关羽,直取管亥。
管亥自负于本身武力,却也不怵,挺刀上前交锋。
两马相交,众军大喊。
可二流顶尖的管亥怎敌得过一流之境的关羽,数十合之间,青龙刀起,劈管亥于马下。
见到管亥身死,贼兵军心大乱。
刘备手里双剑一挥,当即喝令驱兵掩杀,太史慈、张飞左右两骑齐出,冲杀贼阵,如虎入羊群,纵莫能挡。
城上孔融瞧见胜利在望,也当即驱兵出城。
两下夹攻,贼兵大败,降者无数。
北海之围,至此而解。
第一五四章 祢衡的日常操作
随后,孔融迎刘备入城,叙礼毕,大设筵宴庆贺。
未过三巡,有守城士卒来报:“府君,祢先生回来了!”
正和刘备推杯换盏的孔融听得此话,顿时大笑起来,吩咐手下:“快去请正平过府!”
士卒领命而去。
孔融的兴奋神采刘备看在眼里,心中暗忖:孔融乃自视甚高之徒,能让他如此器重之人,定是大有来头。
于是拱手问道:“恕备愚陋,不知这位祢先生所谓何人也?”
孔融对此也不隐瞒,笑着说道:“玄德有所不知,此乃吾相交好友,姓祢,名衡,字正平。年岁虽只有二十出头,却是少有的才辩无双,天文地理,阴阳乾坤,三教九流,无所不通……玄德只需在此稍坐,待会儿吾自然与你引荐。”
孔融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刘备心动不已,当即拱手称谢。
这些年东奔西走,刘备打过黄巾,讨过董卓,也吃过不少败仗,是因为手下不够猛吗?
不是,关、张两兄弟皆是万人敌!
刘备也时常在深夜里反思,究其原因,就是差一个有大局观、可以出谋划策之人。
欲成就大事,少不了张良、萧何之辈的辅佐,然则刘备漂泊多年,竟也一个没有遇上。
如今听得孔融盛赞祢衡,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若能得此人相助,未来可期也!
刘备心中暗暗定下主意。
两盏茶的功夫过后,祢衡抵达北海郡府。
从他进大门的那一刻起,刘备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头束纶巾,身穿玄色云纹上衣,腰间绑着一根素白角带,外罩一件青色薄衫,五官清隽,端的是出尘飘逸,给人一种翩然世外之感。
见到祢衡入堂,孔融放在手中酒盏,起身下了几步台阶,主动迎了上前,拉着祢衡小老弟的手,热情十足:“正平,许久未见,真是想煞为兄也!”
“来来来,我且与你介绍几位当世英雄。也多亏了他们,才能解得这北海之围。”
来到刘备面前,不待孔融介绍,刘备自己先整理好衣衫,主动站了起来,面向祢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记大礼:“汉室末胄、涿郡愚夫刘备,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生平所幸!”
刘备面如温玉,谦逊有礼,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给祢衡留下好的印象,这样才有利于接下来的工作开展。
然则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祢衡,不仅是青州名士,更是有名的国服喷子。
祢衡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他对孔融客气,可不代表对其他人也同样客气。
听得刘备名讳,祢衡当即嗤笑一声:“原来是涿郡大耳,听闻阁下擅于奔跑,未知可否?”
大耳的意思,是指刘备的耳垂很大。
至于擅于奔跑,则是暗讽刘备败仗吃得多,这些年到处流浪。
刘备霎时恍惚了一下,若是换做其他人,听得如此奚落,就算不当场翻脸,也肯定不会有好的脸色。
可刘备不一样,漂泊多年,他见惯了权贵白眼,也听够了旁人嘲讽,早已是心志坚定,不为言语所动,遂也保持着微笑,同祢衡说着:“先生玩笑了,为天下苍生奔走,吾所愿也!”
话里,也委婉表达出了自己的志向。
孔融显然是知道小老弟脾性的,见祢衡还欲再说,当即也不介绍其他人了,赶紧将祢衡拉扯坐下,让他少说几句。
老大哥暗示得清楚,祢衡还是给面子的,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众人又饮了些酒。
期间,刘备时不时的将目光瞥向祢衡,他心中求贤若渴,急需一名谋士打开新的局面,虽说祢衡嘴臭了些,但这并不妨碍将其招入麾下。
又过了一阵,祢衡似是有些醉酒了。
刘备趁机离席,来到祢衡的座位旁,想要与这位名士同席而坐,以示亲近。
然则祢衡瞅见之后,将脸色一沉,满口酒气的呵斥起来:“织席贩履之徒,也配与我同席!”
刘备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但还是被他给强压了下去。
刘备能忍,可一旁的张飞忍不住了,怒声喝道:“我家哥哥乃汉室贵胄,身份何等尊崇,你这小儿屡次刁难,究竟是何居心!来来来,有胆的话,就与我到外边大战三百回合!”
“三弟,不得无礼!”
刘备见状,当即呵斥一声,试图通过唱白脸来抬高身份。
然则祢衡根本就不买账,他瞅了瞅张飞,言语不屑:“暴眼呲牙的黑炭头,你又是何人?”
“听好了,你家爷爷燕人张飞是也!”
“那这么说来,旁边这个红脸汉,就是关羽了?”
“是又如何!”张飞替二哥答上一声。
“啧啧啧,虎牢关下三打一,可真是厉害啊!也不怪你们胜不得温侯,毕竟屠户贩卒,又有何能?”
关羽卧蚕眉一挑,眼神冰冷泛寒。
张飞更是胸都快气炸了,直接一脚踹翻桌子,直言不讳的嚷道:老子今天非宰了你这家伙!
刘备赶紧示意关羽,让他拉住张飞。
祢衡固然可恶,但毕竟是当世名士,若是让张飞把他给杀了,此事一旦传出,今后还想让别人投效,估计就是天方夜谭,吃人说梦了。
关羽心中不忿,却也知道大哥苦心,于是将张飞给拉了出去。
此后,刘备回过头来,很是歉意的对祢衡拱了拱手:“愚弟冒犯,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这份心胸,倒也令人不由的生出几分钦佩。
祢衡饮了口酒,刘备的脸皮也确实厚到了一定程度,他询问起来:“说吧,究竟何事找我?”
刘备心中腹稿千遍,酝酿一番之后,那种忧国忧民,又恨自己弱小无助的情绪,一下子完全表现出来:“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备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迄无所就。望先生开其愚而拯其厄,实为万幸!”
“你说谁是奸臣?”
祢衡手中的酒盏一顿,斜瞟了刘备一眼。
刘备登时义愤填膺:“自是国贼董卓!”
第一五五章 刘备很想打人
“滚出去!”
伴随着一声怒喝,还有酒盏里温热的酒水,一同泼在了刘备脸上,将他的美好幻想生生击碎。
刘备猝不及防之下,满脸的酒水流淌。
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位名士先生,会突然之间勃然变色。
好在刘备识趣,知道惹了这位先生不快,遂推说自个儿身体不适,改日再来拜访……
“还是别拜访了吧!”
祢衡的语气冰冷,不容置喙。
刘备愣了一下,未免也太绝情了。
然则绝情的还在后面。
“刘玄德,北海之围已解,还请你早日率军离开。否则旁人会说,你别有居心。”
祢衡代孔融下起了逐客令。
正准备离堂的刘备脚下步子一顿,有些迈不开腿,只感觉心中空荡,好似被当了工具人。
“玄德,我这好友醉了酒,说话有些冒失,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你替老夫解了贼寇之围,这份恩情老夫永远记得,北海郡内,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孔融顾及名声,干不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
刘备拱手道了声谢,内心一阵叹息后,默默离开了府堂。
“正平,你今天是怎么了?”
宾客散去,孔融略显责备的问起祢衡,不管怎么说,刘备都救了北海,若是就此驱逐,别人会说他孔融忘恩负义。
祢衡却是不在意这些,笃定自己的意见:“刘大耳说谁是国贼都可,唯独董太师不行!”
孔融对此怔楞许久,之前两人在北海议政的时候,祢衡还慷慨激昂的痛骂董卓残暴无度,欺君罔上,视庶民如草芥,简直天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怎么去了一趟洛阳,人都魔怔了!
“实不相瞒,愚弟已拜董太师为师,太师虽未收我这个弟子,但在我心里,一只是将太师当作老师尊敬的。”说起此事的时候,祢衡一脸的尊崇之色。
“董卓一介边鄙武夫,也能教你?”孔融对此很是不解。
“兄休要如此武断定论,太师智慧无限,学究天人。与他相比,愚弟这点微末术学,简直是腐草之荧光,怎比天空之皓月。”
奇了怪了!
孔融似是见鬼一般。
以前,祢衡看谁都是酒囊饭桶,不值一提,现在说起一个天下人人喊打的国贼时,居然这般谦虚。
“正平,你可别吓为兄?董卓是不是找术士对你施了法术,我听说,西域有邪士,最能蛊惑人心。”
祢衡知道孔融这是担心自己,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翌日上午,太史慈来找孔融辞行。
北海之围已解,也算是报答了孔融对老母的照拂之恩。
在此之前,刘备曾私下里去拜访过太史慈。
如此骁勇之将,没理由将他遗落在外。
两人从黄昏畅谈至深夜,太史慈也感念刘备是温文仁厚的君子,然则在刘备提出要与太史慈共谋大事的时候,太史慈却拒绝了刘备的盛情邀请。
倒不是嫌弃刘备如今颠沛流离,而是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接受了同郡人刘繇的招揽,答应去扬州供职。
刘繇,字正礼,东莱牟平人。乃齐悼惠王刘肥之后,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
前不久,扬州刺史陈温突然患疾而死。
于是朝廷任命刘繇为新的扬州刺史,带着朝廷的诏书走马上任。
然而扬州不太平,淮南的袁术虎视眈眈,江东的严白虎也不是善类,刘繇夹在中间,左右为男。
于是刘繇特意写信给远在辽东的太史慈,希望这位同郡的老弟,能过来帮助自己。
太史慈接到信后,回信答应了刘繇,在南下的同时,也回乡探望了一番老母,于是就有了之前单骑救北海的事情。
猛将就在眼前,却不能收为己用。
刘备感到惋惜而惆怅,所以在听闻太史慈要离去的时候,也特意赶来送行,争取再多刷几波印象分,以博取太史慈的好感。
万一哪天太史慈在刘繇手下混不下去了呢?
说不定就会想起自己。
提前投资,总归不是坏事。
见到祢衡也在这里,刘备似是忘了昨天遭泼的酒水,依然很有礼貌的过来打起招呼。
祢衡没有理他,刘备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只是讪讪笑了笑。
听说太史慈要走,祢衡也从孔融口中听说了太史慈的英勇事迹,难得的出言挽留:“子义,留下来吧,北海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与其说是留给北海,祢衡更想将他推荐给太师董卓。
不过想到董卓在外地的口碑不太好,祢衡才转了个弯,说是北海,想先将太史慈留下再说。
这倒是令太史慈颇为诧异,如何也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名士祢衡,居然会挽留自己。
但他还是委婉的选择了拒绝:“多谢祢先生的好意。然则吾已答应了扬州刺史,要去扬州赴任,大丈夫生于世,不可言而无信。所以,虽承先生厚爱,却不得不南下江东。”
祢衡遂也不再强留,他觉得自己肯开口,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太史慈执意要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孔融赠了金帛,太史慈却是没要,就连之前赠的甲衣,也一并归还了孔融。
长亭外,太史慈翻身上马,拱手与前来送行的众人告辞。
“子义,南下凶险,务必一路保重!”
“以后若是不得重用,尽管来我北海!”
众人挥手作别。
太史慈点了点头,双腿轻夹马腹,口中低喝了声‘驾’,骑着马,往茫茫无尽的前方走了。
“如此猛将,却不能为我所得,惜哉,惜哉!”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孔融很是失落的长叹一声。
刘备亦是深有同感。
尽管他已经有了关、张两位兄弟,但猛将嘛,谁也不会嫌多。
祢衡同样觉得可惜,却也没有太多的惋叹,毕竟太师麾下猛将足够,掰起手指也数不过来,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太史慈已经走远。
见到刘备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不舍。
祢衡冷笑一声:“该来的没来,不该走的却是走了。”
刘备听了,很想打人。
第一五六章 救援郭汜
另一边,董卓已经向冀州进军。
根据地图上标注的军力来看,张郃在北,麴义在南,袁绍则将大军屯在南和,整体呈一个凹字形。如果不将先这麴义、张郃这两颗门牙塔拔掉的话,直接去怼袁绍,孤军深入会很麻烦。
从一开始,袁绍就想将董卓拒之门外。
“太师,昔日稚然为麴义所败,末将不才,愿意引兵去破麴义。”
郭汜抱拳请命。
稚然,就是李傕的字。
董卓死之前,两人同为西凉军出身,关系一直很铁。
董卓死后,两人联手攻入长安,杀王允,与吕布展开巷战,并且大破吕布。占据长安,二人劫持汉帝,掌控朝政,后来受了挑拨离间,才互相攻伐至死。
郭汜的战斗力很猛,犹在华雄之上。
董卓也想试试麴义的能耐,遂分兵一万给郭汜,让他去攻武安。
与此同时,中郎将张燕也出列抱拳,请求攻击常山。
自加入董卓麾下以来,尽管董卓没有过多干涉,但张燕心中清楚,董卓还是不放心自己,所以,这次进攻,也是他表忠心的机会。
董卓答应下来,正好看看改编之后的黑山军战力如何。
至于董卓,则将大军停在井陉关下,背靠太行山脉,先看两翼的攻击部队,是否进展顺利,之后再作打算。
月余之后,消息传来,郭汜在武安大败。
根据情报描述,郭汜在抵达武安境内以后,先后遭到麴义军的多番袭扰,以至郭汜怒火大盛,连攻数日城池,强攻不下,为此还死了两千多名将士。
不甘心就此败北的郭汜于是辗转其他县地,想避开麴义,结果麴义故意使人败逃,让出一座小城,等到郭汜率兵占领之后,才发现城内早已人去楼空,粮食也所剩无多。
麴义迅速围城,将他困在内城。
郭汜冲杀不出,只好派人求援。
收到求救信的董卓很是生气,亏他走之前还叮嘱过郭汜要小心麴义,结果别人随便挑拨两下,郭汜就上了头,还把自个儿陷了进去。
“此事该当如何?”
董卓将麾下文武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郭汜还在等董卓的兵马去救。
毕竟是跟了多年的老部下,不能见死不救,
要不然,以后谁还会为你卖命。
女婿李儒最先发言:“太师,郭汜所在的汙城是座小城,又处于魏郡腹地,距我军驻地较远,就算现在派出军队行进增援,恐怕他也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更何况,汙城很小,麴义却围而不攻,显然是故意为之,其目的就是等着太师的兵马去救。如果所料不错,麴义肯定早已在沿途设伏,就等着我们上钩。”
不得不说,李儒的眼光还是比较独到,分析得也十分透彻。
对此,董卓沉默了。
可惜狼骑覆灭,飞熊军又在洛阳,想要实现长途奔袭很难。
而且,麴义最善破制骑兵。
他所训练的强弩士,简直就是轻骑兵的克星。
“太师,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郭汜去死?”华雄忍不住了,粗犷的嗓音里透着迫切和着急。虽然平日时常里,两人拌嘴不断,但真到了郭汜身处危难的时候,华雄还是很讲义气。
李儒冷哼一声:“是他自己莽撞,所以才会有此下场,怨不得旁人!”
“太师,给我一千兵马,我去救他!”
“就算给你一万,也是白搭。”
李儒盯视着华雄,直言不讳:“现在谁也救不了郭汜,是他自己作死,外围的城池没破,就跑去腹地深处,还被敌军围城。现在,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话不好听,却是实话。
“其他人怎么看?”
董卓巡视一圈帐内。
大多将领都没做声,显然也知道救援郭汜不切实际。只是神色有些黯淡,心中思忖,他日自己深陷重围,太师是否也会弃车保帅。
“公达,你怎么说?”
众人不开腔,董卓又问起荀攸。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我这里这么多人,不乏聪慧之士,动动脑子,总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荀攸沉思再三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太师,诚如李军师所言,我们这里距汙城较远,增援肯定是来不及的,而且麴义也不会让我们轻易救援成功。太师若是执意要就郭汜将军,唯有让河内的徐荣将军去救,尚有一线生机。”
相较于董卓这里,驻守河内的徐荣,至少近了一半的距离。
“不可!”
听得此话,李儒登时大呼一声,表示极力反对。
河内乃是兵家要地。
徐荣一走,南边兖州的曹操但凡听到风声,肯定会袭击河内。河内丢了的话,洛阳就完全暴露在了曹操的视野范围之内,河东也会因此受到波及,要是曹操趁势再拿下河东,从并州回家的路就没了。
之前,李儒脑中也闪过这个方案,但直接就给否了。
风险系数太高,为必要为了一个郭汜,而赌上整个河内郡的安危。
荀攸没有说话,显然也是认可这点,就看董卓怎么想了。
“郭汜追随本太师多年,但凡有一线生机,本太师也不会放弃他的!”
董卓掷地有声,说得笃定无比。
既然郭汜是他派出去的,现在出了大问题,董卓就该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买单。
这番话,将华雄等西凉老将感动得快要哭了。
太师他啊,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决定了要救郭汜,就必须让徐荣从河内出兵。
派谁去接手河内,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诚如李儒所言,河内事关重大,绝对不容有失。
目光扫过帐内,吕布、华雄、马超、庞德、徐晃、张辽……
这么多的猛人,竟难以找出一个可以接替徐荣之人。
吕布、马超、华雄等人虽勇,但只能冲锋陷阵,守城伺机非他们所长;徐晃、张辽虽是大将之才,但现在还太年轻,恐怕搞不过狡诈的曹操。
我需要一个像徐荣沉稳的将帅之才!
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董卓内心急躁。
他狠狠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蓦然。
一道身影,涌现脑海!
第一五七章 高顺领兵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董卓一拍脑门儿,想起了这个人来。
诸将还在争执谁去接手河内,董卓大手一挥,说是有了人选。
将领们皆是看了过来,下意识的挺直腰杆,等待太师点到自己的名字。
然则董卓却没有点任何一人,而是看向义子吕布:“奉先,借你麾下高顺一用!”
吕布为此一怔。
其他将领也是一头雾水。
高顺?什么来头?
还是温侯帐下,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诸将纳闷儿之际,董卓已经差人去将高顺唤来。
不久,一道魁挺的身影走入帐内。
其人身高八尺余,国字脸,五官轮廓鲜明,面色威严,不苟言笑,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正气、沉稳,放到电视剧里,即便不是主角,也是个妥妥的正派角色。
见到董卓和诸位将军在座,他也不怵,拱手抱拳:“温侯帐下军司马高顺,拜见太师。”
董卓看着躬身抱拳的中年汉子,眼神中很是满意。
于是摆了摆手,让高顺免礼,然后问道:“高顺,本太师准备派你去接手河内军事。在此期间,兖州的曹操可能会全力攻打河内各县,你可有信心,阻退曹军?”
高顺闻言,也是一愣。
他只是吕布帐下的军司马,手下四五百人,这种级别的会议,没他落座的资格,更没他说话的份儿,然则现在不仅把他喊了过来,还叫他统领河内军事。
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如果换做别人,面对这样的机会,肯定大喜过望,然后抱拳振奋喊上一声:承蒙太师厚爱,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顺却没有这般,他想了稍许,认真回答:“太师帐下能人无数,皆是当世英杰。河内一地,委实干系重大,卑职恐难当此任。”
诸将听了这话,略微诧异之余,有些替高顺感到可惜。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能把握,怪不得一直没有名气。
当然,也有些人觉得,高顺是没有真凭实学,所以才不敢应命。
只有董卓知道,吕布麾下,其实能人不少。诸如宋宪、成廉、魏越等人,皆是敢打敢杀之徒,还有后世称为‘银河射手’的曹性,以及陷阵无敌的高顺,只是吕布的光芒过于耀眼,才使得他们黯淡无光。
就拿高顺来说,史书上的记载是:顺为人清白有威严,少言辞,将众整齐,每战必克。
高顺麾下的陷阵营,更是猛地不像人样。
只不过到现在董卓也没见过这支重甲步卒,问起吕布,吕布也是一无所知。
或许,还没有遇到创建陷阵营的时机吧!
高顺没有应命,华雄见状,豁然起身道:“太师,他不去,我去!”
董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去干什么?白给吗?”
曹老板在拿下兖州之后,实力发展迅速,手下文武已经初具规模,要是让华雄领兵前往,估计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华雄被老大怼了,也不敢驳斥,只好委屈的坐回位置。
“太师,我去吧!”
张辽拱手抱拳,眉眼之间满是坚定之色。
董卓没有点头,而是看向帐下的魁挺男人,笑着说道:“高顺,你瞧见了没有,他们都不信你,但本太师信!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本太师晓得你的本事,只有你,才是去守河内的最佳人选。”
高顺不知道董卓的信任从何而来,在此之前,他与董卓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然而董卓却如此的信任与他,这令高顺完全想不明白。
随后,高顺看向吕布,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察觉到了高顺投来的目光,吕布对此表示:“你也不必看我,这是你扬名的大好机会,但同时事关重大,义父既然把河内交给你守,那你千万不要把它丢了……”
董卓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经过漳水大败,自己的这个义子,也的确成长许多。
换做以往,这种时候的吕布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请命的,但现在的他已经认识到,自己不具备守城的能力,所以才一直没有做声。
听完吕布的言语,高顺也不再推脱,面向董卓,郑重抱拳应下:“卑职领命!”
由于事出紧急,当天下午,高顺就骑马动身出发。
董卓让马超随行同往。
之后,董卓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荀彧,让他即刻调出飞熊军,以及把驻守洛阳的北军分两万出来,去守河内。
另一封写给徐荣,令他出兵救援郭汜。
…………
河内郡。
徐荣看着手里刚收到的书信,神情有些烦躁。
河内郡守缪尚走了过来,见徐荣模样不爽,试探问道:“徐将军,怎么了?”
徐荣哼哧一声,没好气道:“太师来信,说是郭汜被困在汙城,要我去救。”
“汙城在魏郡腹地,冒然前往,恐怕危机重重。”缪尚对此颇为担忧。
徐荣当然知道,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也不知道郭汜这个蠢货,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太师让他领兵攻武安,他倒好,跑人家肚子里溜达去了!现在好了,被困城内,捅的篓子,还要我去擦屁股。”
“徐将军,你要是走了的话,曹操再来侵袭,凭我们这些人手,恐怕是挡不住的。”
缪尚见识过曹操手段,他对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徐荣则让他不必担心,“太师已经调了洛阳的军队过来,不久就能抵达河内。”
只是接手河内的将领,徐荣是真没看懂。
高顺是谁?
自从加入董卓麾下,少说也有三年时间了吧,这么一号人物,徐荣还真从来没听说过。
让这样的无名之辈来守河内,不是等于把河内白白的拱手送人吗?
所以徐荣才会一直烦躁。
河内郡是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要是让别人三下五除二的送了出去,他心里头何止不爽!
“要不然,写信给太师,让他老人家重新换将?”
“来不及了,等到太师回复,估计郭汜早就已经凉了。”
徐荣否了这个提议。
郭汜蠢是蠢,但他毕竟是跟了太师十几年的老部下,我要是不去救,太师怎么想?
第一五八章 养马的故人
徐荣带着五千兵马走了。
潜伏于河内的暗哨很快将此事传回了兖州。
看着手中的密信,曹操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
“主公何事如此高兴?”
新加入麾下的程昱好奇问道。
戏志才病了以后,几乎就是他和毛玠在负责帮曹操出谋划策。
“河内传来的情报,说是徐荣领兵外出,往冀州方向去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事宜,但董卓的前线部队肯定出了大问题,否则不可能把身处要害之地的徐荣调走。
曹操本来打算出兵青州,兵马都在屯在了济北国,随时可以出兵,结果青州黄巾凉得太快。
究其主要原因,还是曹操自个儿在兖州迫降了三十万,导致青州黄巾战力崩溃。
没有名义,不好公然动手。
现在倒好,最令他头疼的徐荣走了,这不是等于把河内送到了自己嘴边么?
河内乃军事要塞,连河东而窥司隶,东邻兖州北结魏郡。若能拿下此地,就可以渡河进军洛阳,到时候,就能从水火中救出天子百官,匡扶大汉社稷。
这是一块曹操做梦都想要吞进肚里的肥肉。
现在徐荣走了,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曹操脸上溢出兴奋之色,当即下令,集合昌邑本地兵马,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出兵河内。
“主公,河内军事重镇,董卓不可能不派人交接换守。且昌邑驻兵只有三千不到,人手是否少了些?”程昱为此有些担忧,倘若河内军死守郡城,这点兵马难以攻破城池。
曹操对此不置可否,振声说道:“兵贵神速,要是慢慢集结大军,不知道得浪费多少时间。徐荣带走了大量军士,河内所剩兵马无多,正是夺取的大好时机。”
“况且河内郡守缪尚本是王匡旧部,王匡死在了徐荣手里,他心中定然也是怀有怨恨,只要暗中派人与其联合,他定会与我一同反击董卓。”
曹操当初敢孤身刺董卓,就说明他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程昱问:“主公准备派哪位将军领兵?”
曹操本来是想亲自去的,然则手中事务一大堆,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只能遣大将前往:“吾准备派子孝领兵。”
子孝,也就是曹仁。
其实夏侯渊更合适,只不过夏侯渊带兵去兖州境内的泰山郡剿匪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眼下曹操急于攻击河内,夏侯渊指望不上,曹仁就是最好的选择。
程昱对此点头,诸将之中,曹仁算是比较稳重的将领了。
让他领兵前往,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
井陉关下,董卓大营。
在调走高顺以后,为了更好的配合救出郭汜,董卓又派出张辽率领五千兵马前去武安,做佯攻之状,以吸引麴义注意。
除此之外,张燕在常山的进攻也不顺利。
张郃占据了地势,又建立六处冢寨,卡住各处要道,进行坚守,搞得张燕很是难受,有力使不出。
“这些名将,果然不容小觑啊!”
董卓很是头疼。
原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的冀州,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就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必须得想办法,弄死麴义和张郃才行。
不然这两个家伙,一左一右,实在太烦人了!
荀攸的长处在于大局观很强,阴谋诡计他不擅长,所以董卓也没找他,而是问向女婿李儒:“贤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弄死他俩?”
战争嘛,从来不讲手段。
只要能赢就行。
李儒祸祸人的手段很多,但有时候也不是万能。
尤其是张郃、麴义都是名将,普通的鬼蜮伎俩,譬如刺杀、投毒之类,对他们根本无效,反而还会引起他们的戒备。
李儒短时间内也想不出好的法子,董卓就很惆怅了。
他之前想过亲自出马,集重兵去攻击其中一方,但荀攸不建议这么做,因为袁绍不是傻子,他也不会坐视不理,倘若董卓攻击其中一方,袁绍必定会及时增补援军。
董卓进不去,就没法阻断这些援军。
到时候,源源不断的增兵,只会使战局更加焦灼。
稍有不慎,就容易泥足深陷。
所以,目前还是先进行试探性的交锋,等收集到的情报够多,或者是等到局势有变,再作抉择。
两大谋士都没办法。
心情烦躁之下,董卓想去骑马走走。
吹吹凉风,也许会使得头脑更加清醒一些。
亲兵将马牵来,八尺余高的西凉大马,浑身毛发柔顺,较之以往,体格似乎又壮硕了不少。
看着眼前的大马,董卓忽地想起一个人来。
许久未见,几乎都快要把他遗忘。
亲兵搬来了小凳,董卓不像义子他们身手矫捷,能够有帅气的上马动作。
董卓上马,往往是要踩着凳子,才能翻上马背。
想起了故人,董卓自然没了骑马的心思。
来到马厩。
十几名马仆正在用铡刀细心的切割草料,这些人都是养马的好手,是专门调来负责饲养董卓的爱马。
董卓坐骑有六匹,西凉马、大宛马、匈奴马什么都有,全都是驯服了的宝马良驹,不仅是草料,连带水源和日常饮食,都必须得经过他们层层把关,严格筛选之后,才能让这些马儿食用。
不然的话,要是哪天马儿发狂,将太师掀翻在地,他们全家宗族的人头,都是要咔嚓落地的。
见到董卓到来,一众马仆倍感吃惊,惶恐忐忑的连忙行礼问安,生怕他老人家是来兴师问罪。
毕竟,刚刚才牵了一匹马儿出去。
马仆们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估计董卓随便吼一嗓子,都能把他们吓个半死。
董卓见了,不欲恐吓他们,甚至很人性化的解释了一番:“尔等不必紧张,本太师来此,是找你们厩令长的。”
马仆们闻言,顿时呼出一口长气,算是放下心来。
他们本想前去通报,让其出来接待,董卓却摆了摆手,示意告诉位置,自己前去就好。
不远的角落处,一名身穿文士长衫的中年男人背抵着盛满水的石缸,兴许是阳光刺眼,他用草帽耷住面庞,翘起小腿,嘴里悠闲的哼着西北小调。
董卓见了,上前将他脸上的草帽取下,看着那张普通而又人畜无害的脸庞,笑说一声:“文和老弟,你倒是挺悠闲啊!”
第一五九章 愿为主公,督使张郃
见到上方笑眯眯的董魔王,贾诩眼中闪过一抹怔楞,当即起身,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厩令长贾诩,见过太师。”
董卓摇了摇手,玩笑起来:“看你面色不错,想来日子应该过得挺滋润的吧?”
“一切托太师洪福。”
贾诩再次拱了拱手,由于之前有董卓的特意关照,因此没人敢来寻贾诩麻烦,他在这里养马,确实过得挺好。
董卓也不嫌脏,就地寻了个位置坐下。
他看向贾诩,直接开门见山:“不瞒老弟,老哥我最近遇到些麻烦,李儒和荀攸搞不定,所以老哥我只好来请教你了。”
贾诩心中道了声‘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董卓来找自己,绝非偶然。
由于有过之前的交流,贾诩知道瞒不过这位董太师,也不佯装愚笨,拱手说道:“请太师示下。”
“你别老是站着,我不是那种拘束礼节之人,且坐下说话。”
董卓招了招手,让贾诩坐下。
贾诩知道这位太师性格豪爽,遂也不再推脱。
见到贾诩在对面坐下,董卓这才说了起来:“前段时间,我让郭汜去攻武安,张燕去攻常山。结果郭汜莽撞,陷在了汙城,我已经命徐荣去救,而张燕呢,在常山遭到了袁军的阻击,进展也很不顺利。所以我想请教老弟,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把这两人搞定。”
“麴义和张郃?”
贾诩问上一声,他虽然养马,却也经常关注时事。
董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贾诩身上:“没错,这两人皆擅统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搞得我很是头疼。你想个法子,能除掉最好,不能除掉,让袁绍把他两调走也行。”
贾诩想了一阵,认真回道:“太师要破这二人,需得一人相助。”
“何人?”
董卓顺着话急问一声,难不成贾诩是要给自己推荐猛人了吗?
想到这里,董卓心中很是期待。
“此人名唤郭图,乃袁绍麾下主事。”
贾诩点名身份。
听得‘郭图’二字,董卓神色略显失望。
在他眼里,郭图不仅算不上一流谋士,而且人品也不行,小动作很多,历史上袁绍败北,可以说与他有不小的干系。
“袁绍外宽而内忌,麾下谋士多有不和,屡有争执。而郭图此人智术学浅,性情狭窄自私,多有贪婪,与田丰、审配等人不睦。太师可暗中使人为使,许郭图以冀州别驾,亦或是一地之守,再送以重金,相信此人很愿意为太师效劳。”
“搞定郭图之后呢?”董卓又问。
贾诩答道:“让张燕伪装成袁军,造成归顺的假象,然后于袁绍帐前散布流言,就说张郃已经暗投了太师,再使郭图进谗。所谓三人成虎,以袁绍的猜忌心理,肯定会催促张郃进军以探其忠心。届时,太师可设伏,一战而擒矣!”
好家伙!
董卓忍不住赞上一声,让他头疼不已的张郃,居然在贾诩的算计之下,很快就有了对策。
要不然怎么说是老毒物呢,果然心机深得一匹。
“那麴义呢?”
“太师拿下张郃之后,可派大将从常山侵入中山、巨鹿两郡,袁绍如果回援,太师就可以重兵推掉麴义所在的魏郡。如果袁绍不救,那就一直袭扰、劫掠袁军后方,让他不得安生。”
说完,贾诩还补充了一句:“麴义心性高傲,有将帅之才,却无主臣之礼。这样的人,在袁绍帐下活不长久,就算太师不去动他,他也早晚会死在袁绍手中。”
“文和老弟,你在这里养马实在太屈才了,来我帐前效力吧!”
董卓再次发出邀请。
贾诩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笑了笑:“太师,我还是更喜欢养马。”
贾诩不愿出仕,董卓也不强求。
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算是三国里最能‘苟’的人了。
董卓走之前,给了贾诩一块令牌,说是哪天想通了,直接来见我就是。
回到营帐,董卓招来主簿田景,让他带上几十箱金玉珠宝,去找郭图帮忙。
田景领命而去。
不久就传回佳音,应了贾诩之言。
…………
近些时日,袁绍很高兴。
前方相继传回捷报,先是麴义破了董卓的先锋郭汜,后来张郃也将黑山军阻挡在常山境内,寸步难行,董卓的大军更是一直停在井陉关下,不敢有丝毫动弹。
还以为董卓能有多大的本事,就这?
每逢和麾下文武说起,袁绍总是开怀大笑。
不过最近几天,营地里却总有另一种声音响起,说是张郃暗投了董卓。
起初的时候,袁绍也不相信,但后来说得人多了,有鼻子有眼,简直就和真的一样。
他心里也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麾下的审配、逄纪等人则是一眼看穿,很清晰明了的指出,这就是董卓的攻心之计,目的是为了破坏两者之间的信任,让袁绍大可不必理会。
袁绍呢,表面上说着非常信任张郃的话,心里却是有些没底。
有时候甚至做梦都梦到,张郃兵变,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醒来时,后背衣衫湿了一片。
军营里的流言屡禁不止,搞得袁绍很不安宁。
这天,主事郭图来到袁绍帐中,悄悄进言:“主公,知人知面难知心,很多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如果是谣言的话,为什么没有说麴义将军投敌,却偏偏只说张郃?主公不可不防。”
袁绍对此深以为然。
根据昨天收到的情报消息,董卓最近常常派人去张郃的营寨,送金银珠宝,张郃虽然每次都拒绝了,但隔了这么远,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暗通有无?
这份情报,进一步加深了袁绍的焦虑心情。
“主公,不是下官多嘴,张将军独自统兵在外,又不受他人约束,万一经不起诱惑,而选择投敌,那可就麻烦了啊!”
说起这话的时候,郭图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
袁绍显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沉着脸色,当即反问了一句:“那你说如何是好?”
郭图深深作了一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义正言辞:“如果信得过下官,愿为主公督使张郃。”
一个悲伤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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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总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感谢大家关心,作者君并没有进传销组织,昨天上午就已经培训完毕,分配到了镇上派出所。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然而昨天中午,我爸突然脑溢血,让我措手不及,好在送救及时,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得以成功,但人没醒,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我和我妈还有亲戚们在外面等……
天好像突然就塌了。
这本书应该不会再写了。
抱歉。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大家说再见。
父亲节的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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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三国之曹魏虎兕》已上传。
初平元年。
谯县的私塾里,书声朗朗。
有少年踹门而入:大丈夫不去建功立业,在这里读个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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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
白门楼上,昔日战神乞活性命。
曹老板敛眸踌躇。
老刘头心中定计,欲借刀杀人。
此时,一道身影忽地挺出:老叔,你不敢要吕布,那就让给我来!
事后,郭半仙眼神狡黠:伯阳,你是不是看上了吕家小姐?
夏侯安: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胡说!贪图别人老婆,我与那曹贼……啊呸,与我老叔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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