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夫君有点野》 001、不爱美人沈洵安 阳春三月,温暖的阳光洒满大街小巷。 烟雨坊大堂的台上,身姿婀娜的舞姬翩翩如飞,铮铮琴音缠绕着整个楼阁,欢快悦耳。 二楼的雅间里,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摇头晃脑的欣赏着台上的歌舞,时不时发出谈论之声。 “玉姑娘的舞技又进步了。” “是啊,这般勾人的长袖舞,也只有在烟雨坊才看的到了。” “不不,应该说,只有在玉姑娘表演的时候才能看得到才对,除了玉姑娘,其他人表演的长袖舞可不是这么回事。” 数十人坐在雅间里,看到如痴如醉。 待楼下一舞作罢,那表演长袖舞的玉姑娘行了谢幕礼,众人才止了感叹。 一楼大堂的表演台,玉姑娘在看客的呼声中娉娉婷婷下了台,下台的同时,还不忘朝二楼的雅间望了一眼,目光痴缠。 “洵安,洵安——” 谢舟激动抓住了身旁人的胳膊,“快看!玉姑娘在看我们!” 他话刚落,一旁落座的少年就扑哧笑出了声,毫不给面子的打击道。 “谢舟,你别太自恋成么?人家玉姑娘看的哪里是我们,分明就只是洵安一个人好吗?” 整个烟雨坊谁不知道,头牌舞姬玉姑娘对洵安有意? 谢舟面色微热,不满瞪了少年一眼。 “不是就不是,我说说还不让了?” 众人笑的更欢了。 调笑间,有人打趣起了正主。 “洵安,玉姑娘堪称绝色,又心仪于你,你当真就一点都不心动?” 众人会这样问也不奇怪,烟花坊是正经的玩乐之所,这里的姑娘也都是良家女子,洁身自好。 虽说身份配不上他们,但娶回家做妾还是没问题的。 坐在众人中间,一直低头把玩手中扳指的墨衣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一张无暇如玉的脸,与他身上的衣裳黑白分明,剑眉星目,眉宇微微凝着,张扬又利落。 他扫了楼下一眼,眸中波澜不惊。 “嗯。” 张乔浈无语了,嗯是个什么回答? 好在相识多年,他也知道沈洵安的臭脾气,就是有些不甘心,嘟囔着为楼下的美人不平。 “你这脾气,也不知玉姑娘喜欢你什么,真是白瞎了美人的一片心意!” 刚才被挤兑了的谢舟趁机报复了回去,“人家愿意被洵安浪费心意,不像你,长的丑,人家玉姑娘都看不上你。” “你!” 张乔浈气的直呲牙,“人家还不是一样看不上你,说我丑,你好到哪去!” 这雅间里的,都是时常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大家关系莫逆,也没人会把这种争吵当真,乐滋滋的看着两人斗嘴。 吵闹间,雅间的门打开了。 门外,被众人谈论的玉姑娘,正俏生生的站在那。 她身上还穿着在台上表演时的红色绣蝶长袖舞裙,显然是刚下台就急匆匆过来了。 “见过诸位公子。” 她行礼,娇羞的目光扫向沈洵安,扫了浅黛的脸颊越发红了几分。 整个坊中都知道她心仪沈洵安,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啧,够大胆的啊,都找上门来了。 众人眼神转啊转,都看向了沈洵安。 被众人盯着,沈洵安倒是神色自若,瞥了身旁几个眼神暧昧的狐朋狗友一眼,又瞥了一眼门口的女子。 垂头,继续玩扳指。 气氛,渐渐变得尴尬。 眼看气氛就要绷不住了,张乔浈干笑着打圆场。 “玉姑娘客气了,快请坐。” 谢舟也配合着使唤起下人,“来人,快给玉姑娘看座。” 招呼她的人有许多,唯独沈洵安半个字都未说。 玉姑娘失落无比,但几年来在烟雨坊练就的圆滑,让她克制住了心酸,脸上端着挑不出错处的浅笑,顺从入了座。 之后更是强打起精神,陪着几人谈天说地。 许久,玉姑娘客气离去。 人一走,谢舟就忍不住踹了踹沈洵安的椅腿,“嘿,洵安,真不动心?” 他可不瞎,人刚刚在这陪他们扯东扯西,但那眼睛,可一直瞧着沈洵安呢! 这么个知趣懂事的美人,也不知洵安是怎么想的,竟然看不上。 接二连三的,沈洵安拧起了眉,开始不耐。 把玩着扳指的动作停住,拇指往上一弹,大拇指适时将悬在空中的扳指接住戴上,他起身。 “不感兴趣,有事,先走了。” “哎——洵安,你别走啊——” 墨衣少年对身后的叫喊无动于衷,脚步不停向外走去,步伐稳健,背影修长。 谢舟瘪了瘪嘴,知道沈洵安是被他惹得不耐烦了,嘟囔道。 “没意思。” 张乔浈笑,眼尾弯着,像只狐狸,“你也知道没意思,知道还逗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 “我知道,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毛病!” 每每提起这个,谢舟就觉得牙疼。 他们这群人里,年纪相仿,家世也都不差,可每每出门在外遇见的女子,记挂的都是沈洵安。 行吧,谁让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洵安长得最招人,他不嫉妒。 但偏偏这些女子,洵安一个看不上。 不对,不是看不上,而是压根就一句话都懒得跟人搭。 谢舟憋屈啊! 一旁的几个少年也被勾起了兴趣,八卦的问,“洵安是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 “不知道,反正我从认识他起,没见他搭理过哪个女子。” “这么玄乎?” “可不是!” 谢舟哼哼唧唧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们忘了吗,去年踏春的时候,咱们去城外游玩,莫家那位名声在外的四小姐都遭过洵安的嫌弃。” “咦,还有这么回事?” “我想想啊,还真有过这么回事……我记得,好像是莫四小姐赠了首诗给洵安,然后被洵安扔了。” 少年中有一人想起了往事,摇头晃脑的叹息。 “莫四小姐,她的诗可是被誉为临州一绝,洵安也是够狠心的。” 谢舟不服,“这算什么,柳七小姐才叫惨,今年上元节的时候,人家特意约了洵安一同去赏花灯,结果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人,回去就病倒了,听说是吹了冷风冻的。 我后来问了洵安他为什么不去,你们猜洵安怎么说?” 众人齐齐看他。 谢舟脸一板,微睨着眸子学沈洵安的姿态,声音低而冷淡。 “柳七是谁,我又不认识。” “噗……” 几人笑弯了腰,“这像是洵安能说出来的话,辜负美人这种事,我们中也就洵安做的出来。” 越说,几人列出来类似的事就越多。 开始众人还笑的开怀,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洁身自好也不带这样的吧? 面面相觑许久,张乔浈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得出结论。 “洵安……不会是不行吧……” **** 被一群狐朋狗友断定为不行的沈洵安,此刻正走在回府的路上,身后亦步亦趋跟了两个护卫。 “公子,夫人对齐氏茶坊新出的花茶很是喜欢,要不公子去看看?” 见主子没什么目的的闲逛,护卫之一的尚青提议道。 除了护卫,尚青在沈洵安这的身份,还有些类似于管家,所以对府中几位主子的爱好,十分了解。 沈洵安没什么意见,“那就去看看。” 齐氏茶坊位于东街最热闹的繁华地段,离烟雨坊有一段距离。 沈洵安去的时候,齐氏茶坊里正热闹的很。 “这是我们店里新出的金盏花茶,具有清热降火,安神镇静的功效,特别适合夫人们饮用。” “还有这款金银花茶,美颜提神,也是夫人们的不二之选。” 茶坊里的小二,称职的给前来买茶的客人介绍着。 因着新茶的缘故,这两日茶坊中的客人格外的多,而且大多都是女子,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尚青本想提议让沈洵安看看几款花茶,再作挑选,一见这个架势,顿时止了心思。 自家公子不喜欢拥挤的地方,更不喜欢女子近他身,挑茶的事,还是他自己来吧。 “公子你先在一旁歇歇,我马上就回来。” “嗯。” 沈洵安蹙眉应了声,嫌茶坊里太吵,退到了门口,百无聊赖的打量起过往的行人。 嘭—— 隔壁的铺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程桑,这铺子的事,谁允许你自己做主的?你这是在败坏你父亲留下的家业,你知道吗!” 粗犷浑厚的男声里,蕴含着滔天怒火,哪怕沈洵安这个外人都听得出来。 可隔壁铺子门口那个被质问的少女,却是一脸平静,浅淡安静的眸子,像是冬日结冰的河面,看不出一点思绪。 “大伯言重了,铺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自然由我做主,与程家无关。” “混账!” 程颐气到手指发抖。 “你说什么混账话,你别忘了,你姓程,你是程家的人,身上流着程家的血!” “当年我娘难产,求大伯帮忙的时候,大伯可不是这样说的。” 程桑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视线微抬,隐隐带了压迫,“既然大伯都没把兄弟情谊当回事,又何必在我父亲死后打着亲人的旗号来抢我家的铺子?” 当年的事,程颐的确做得有些不近人情,可一想到程桑把能赚大把银钱的铺子白送给了别人,他连一点都没分到,上涌的怒火顿时淹没了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歉意。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以往的事我也不想听,你就说,你是不是程家的人,如今你父亲去了,你和你弟弟年幼,家中的铺子是不是该交给我们这些亲人帮忙打理!” 程桑冷笑,“不是。” “你!” 哐当—— 程颐气的又砸了一个杯子。 002、不认人的沈洵安 沈洵安双手抱胸靠着门,意兴阑珊的听着,权当隔壁的吵闹当解闷。 隔壁店铺里,程颐还未死心。 程桑父亲留下的不是一两间铺子,而是整整二十三间,全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如今程桑将这么一笔巨款拱手送人,他心疼的肝都是颤的。 “阿桑,你莫要胡来,你可以埋怨大伯对你不好,但你总归是我程家的人不是?你还有祖母健在,你父亲所挣的家业,多少也要留下一部分赡养祖母吧?” 硬的程桑不吃,他只得拉下面子放缓了语气。 “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得为阿域考虑考虑,他还小,以后总归要回到程家的,你难道就不打算给他留些铺子傍身?” 程域是程桑一母同胞的弟弟,年纪尚幼,程颐这么说,就是吃定了她不会不管弟弟。 程桑突然就笑了。 他哪来的自信,觉得在体验过人情冷暖之后,她还会寄希望于所谓程家的亲人? 在父亲病危之际,在她求上门之际,怎么没人记得她们是一家人? “大伯,你这话跟我说无用,铺子我已经交出去了,现在不归我管,大伯若真想要,不妨自己去讨。” 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袭兰蝶对襟襦裙,鹅蛋脸,皮肤很白,五官小巧秀气,本该是乖巧的长相,此刻说话的模样,却愣是透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压迫来。 程颐怔住了。 自己去讨? 若是他敢去,何必还来找程桑? 喉咙滚了滚,他下意识接话,“阿桑,这些铺子本是你的,你当然能收回来,只要你去……” “打住——” 程桑抬手,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听,干脆把话摊开,说的明明白白。 “大伯说什么都晚了,为难我也无用,送出去的东西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一句话,要铺子没有!想要就自己去讨!” “你!” 真是软硬不吃! 程颐气的浑身都疼,死死的盯着她。 什么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分明就是不想把铺子分给他找的借口。 更气的是,他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谁让她攀上的,是他得罪不起的沈家。 喘了好几口气,程颐才缓过劲来,见程桑打定主意不给铺子,终不再端着长辈的架子拿亲情说事,火冒三丈的直接撂下了狠话。 “你身为程家人,却狼心狗肺,不顾亲人死活,将大把家业送给外人,我倒要看看,等事情传了出去外人怎么看你!” “还有,你和你弟弟以后都别来程家了,我们程家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 不去就不去,不孝就不孝,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程桑都听腻了,也不生气,神色自若的点头,“侄女记住了。” 接着,又不紧不慢福了福身,行了个送客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该说的都说了,威胁也威胁过了,还不走? 程颐觉得肝更疼了。 看戏的沈洵安瞧见这一幕,还真看出了那么点意思,至少这姑娘,嘴还挺厉害的,瞧把人给气的。 正看着热闹,尚青回来了。 “公子,花茶买回来了。” 他捧着两罐花茶,顺着沈洵安的视线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同样站在门口的程桑。 “咦。” “怎么?” “那不是程小姐吗。” 尚青回道,眼里还有着疑惑,程小姐怎么会跟人吵起来? 沈洵安来了兴趣,“你认识?” “认识啊。”尚青哭笑不得,“公子你是不是忘了,程小姐是夫人刚认下不久的义女,也就是你的义妹。” 那一日,夫人还特地跟公子说过。 “哦。” 沈洵安仔细回想了下,确定自己记忆中没这么个人,淡定的给出结论,“嗯,忘了。” 尚青了然,也不觉得奇怪,自家公子一向不记女子的相貌,说通俗点就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别看他现在问了程桑,等转头回去,估计又不记得了。 见隔壁还在吵,尚青征询着问,“公子,那人好像在为难程小姐,咱们要过去看看吗?” 程小姐现如今也算是沈府的半个主子,既然碰见了,总不好冷眼旁观。 沈洵安站着没动,“过去干嘛?” 她又没吃亏,被气到的是跟她吵的人才对。 尚青懵懵的,“可程小姐她……毕竟是你的义妹啊……” “哦。” 尚青没辙了,公子这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懒。 顿了顿,他又试着换了个说法。 “公子,那人好像是冲着铺子来的。” 沈洵安嗯了声,他没聋,都听到了。 尚青使出了杀手锏,摊手,“那铺子,早就归到了我们沈家名下,那人好像想抢咱们沈家的铺子!” 这总不能不管了吧? 沈洵安沉默了。 许久,他看看对面又看看尚青,终于认命的提步朝着隔壁走去。 “麻烦。” 嫌麻烦,还不是去了。 尚青偷笑,公子对英雄救美不感兴趣,可对自家的东西还是在意的,嗯,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拉了一把还愣在原地的另一个护卫,尚青快步跟了上去。 * 沈洵安来的时候,程颐正在纠结着走还是不走的问题。 好话也说了,狠话也放了,难道真的要放弃这些铺子? “铺子你就不用想了。” 正迟疑着,身后传来一阵淡漠的男声,三分冷,三分凉,还有三分不耐。 程颐回头,眉峰紧皱,“你谁啊?我程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程桑软硬不吃也就算了,一个外人还敢指手画脚,他满肚子的火蹭的一下全上来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掺和,赶紧滚!” 沈洵安岿然不动,也不在意那句滚,很是自然的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沈家,沈洵安。” “沈家?沈家又如何,沈家也管不到我程家的家——” 程颐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他盯着沈洵安,眼睛都不敢眨,一动不动像是卡了壳,许久,他才咽了咽口水,找回自己的声音。 “阁下……是沈公子?” 语气小心又谦卑,再不复之前的凶恶高傲,沈家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 沈洵安面无表情,“嗯。” 003、我记住了 程颐脸色有点难看,他知道程桑攀上了沈家,但没想到,沈家会这么看重她,连沈洵安都特意跑来为她出头。 看着眼前这个情绪丝毫不外露的少年,程颐心中苦涩,好好的铺子,就这么飞了。 跟沈家人据理力争他可不敢,腆着老脸便开始赔笑。 ’“沈公子说的是,之前是我不知道这铺子已经归了贵府,既然是沈府的铺子,先前的话自然不作数。” 说着,还不忘隐晦的扫了眼程桑。 显然,若不是沈洵安自报身份,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程桑的。 被扫的程桑一脸淡然,她本就没把程颐的威胁当回事,不过沈洵安帮她撑腰,她也乐的狐假虎威,很是配合的给了个露齿笑。 气的程颐胡子又开始乱翘,手都握出了青筋。 他越发肯定,沈洵安就是程桑找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前脚来,沈洵安后脚就跟来了? 两人的眼神交流,沈洵安一点也不感兴趣,程颐如了他的愿,他也就满意了,“嗯,你可以走了。” 这就完了? 程颐还以为,沈洵安少不得要耍耍脾气,高官权贵家的公子,都是眼睛朝天得理不饶人的类型,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再说了,程桑把人找来,不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吗? 等了半响都没等到下文,程颐知道,这位沈家公子是认真的。 他有些看不懂了,却也庆幸自己不用挨上一顿训斥,年纪大了,他还是要面子的,连忙拱了拱手,“公子繁忙,我就不打扰公子了,告辞。” 说完,果断走人,干脆利落。 目送程颐走远,程桑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倒不是她怕程颐,就是听着烦,这下好了,程颐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再缠着她了,这一切都得益于沈洵安。 沈洵安,沈家唯一的公子,程桑当然是认识的。 正决定去道个谢。 沈洵安人已经出了铺子,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声尚青,“走了。” “啊?”尚青看看沈洵安,又看看一边站着的程桑,“就回去了么?” 好歹也是兄妹,虽然是义的,起码也打个招呼吧? 可惜沈洵安的字典里,就没有打招呼三个字,提醒完尚青,带着自己的护卫,就迈开长腿不见人了。 尚青都懵了,回神后匆匆向程桑行了个礼,追了上去。 走在回府的街上,尚青忍不住开始碎碎念。 “公子,你该跟程姑娘打个招呼的,总归是一家人,若是夫人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哦。” “而且程姑娘送给咱们府的那几间铺子,都处在临州城最好的地段,寸土寸金,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哦。” “反正程姑娘成了夫人的义女,以后逢年过节都要见的。” “哦。” 尚青,“……” 得,白说了。 “公子,我说真的呢,您别不当回事啊。” 沈洵安终于被他孜孜不倦的念叨所打动,哦,也可能是被吵得不耐烦了,停住脚步,很是认真的回头问了句。 “她叫什么来着?” 尚青大喜,“程桑,禾呈程,桑叶的桑!” “哦,我记住了。” 沈洵安郑重点头。 尚青抹了把汗,差点感动的原地给佛祖上三炷香,不管是不是真的记住了,至少公子愿意问,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他总算没有辜负夫人的嘱托! * 铺子里,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开口的程桑耸了耸肩。 走的还挺快,不过算了。 沈洵安的事,她多少听说了一些,既然人家没想搭理她,她也犯不着凑上去。 正思索着这个问题,一旁候着的丫鬟走了过来,递给了她杯茶。 “小姐,程大爷今日这一闹,怕是会对您的名声造成些影响,咱们要不要找个机会解释解释?” 丫鬟叫玉萝,跟着程桑有些年头了,十分忠心,见证了刚刚的事,她开始为主子忧心。 程桑接过茶轻抿了口,“解释就不必了,大伯的为人我清楚,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今日之事虽然因为沈洵安的插手暂时解决,但他绝不会死心。” “小姐的意思是?” “他不敢针对沈府,也不敢再上门讨要,那自然就是尽力抹黑我,让我知难而退了。” 程桑侃侃而谈,一派悠然。 玉萝急了,“那小姐你还不着急!” 程桑放了茶杯,心平气和的给她解释,“不是不急,是现在解释了也没用,他是长辈,程家老宅那边与我们一家本就不和,他们定是帮着大伯说话的。 你觉得在一群长辈统一口径诋毁我不孝的时候,我的解释会有用?” 玉萝呐呐,“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由着他们去说,日久见人心,程家只要惦记着我手里的铺子,总归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程桑这个说法,自然不能让玉萝宽心。 什么日久见人心,程家那些人的嘴脸她也见识过,等日子久了,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声会被抹黑成什么样呢! 这世上,最珍贵的便是女子的名声,小姐说的轻巧! 她急归急,程桑不急她也没办法。 见她走来走去的静不下心来,程桑干脆打发她去做事。 “你去把这一月的账本再核算一遍,核算好了就通知沈家的人来接手吧。” 程桑父亲给她一共留下二十三间铺子,这些铺子遍布临州城的各个角落。 在父亲刚过世的时候,她手里这些铺子就引来了觊觎,凡是跟她家能沾上边的,无不打着各种理由上门。 什么她年纪尚轻,不能好好打理家业,他们愿意帮她。 无非就是想强占她家的铺子,找个好听点的理由罢了,程桑心知肚明。 可那些人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撑不起家中这些家业,现在父亲的余威犹在还好,若是时日久了,即便那些所谓的亲人不动手,商场上的事也会让她焦头烂额。 索性,不如把大半铺子交出去,给自己找个靠山。 既能解决麻烦,还能给自己套个护身符。 沈家,便是这个靠山。 这几日来,她已经将自家的铺子陆陆续续都交给了沈家,这紧靠齐氏茶楼的铺子,便是最后一间,不然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出现在这。 004、弟弟程域 知道账目的重要性,玉萝不甘不愿的应了声是,老老实实的回到柜台前,拿起了账本。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将账本收起,将铺子交给了沈家前来接替的人。 回到程府,已经是傍晚。 府门口,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妇人,正翘首以盼的等着。 瞧见程桑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 妇人是个大嗓门,一个短短的称呼,愣是喊的震了三震,洪亮如钟。 程桑毫不意外也习惯了,一边下了马车,将带回来的账本递给玉萝,嘱咐她收到库房,一边回头问,“嬷嬷怎的等在这?” 妇人是程桑的奶娘,唤作杨嬷嬷,如今杨嬷嬷也是她弟弟程域的奶娘。 这个时辰,杨嬷嬷应该陪着阿域才是。 一听这话,刚刚还容光焕发的杨嬷嬷顿时没了声音,好一会后才愧疚开口,“小公子正在置气呢,我哄不住,小姐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程桑嘱咐玉萝的动作一顿,“嗯?为何?” 程域今年九岁,平日是个乖巧的性子,就是年纪使然有些顽皮,自从父亲出事之后,他已经懂事了许多,好端端的怎会置气? “还不是三爷家的志哥儿!” 杨嬷嬷照顾了程桑十几年,本就是个火爆脾气,一听这话哪里还管的住自己的嘴,噼里啪啦就数落起来。 “今日小姐你不在府里,志哥儿带了人来寻小公子玩,也不知道跟小公子说了什么,他走后小公子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连晚膳都没吃几口。 我偷偷问了玉菡才知道,志哥儿不知从哪听来的胡话,说小姐你卖财求荣,攀上了沈家的高枝儿,当着小公子的面冷嘲热讽了一通,小公子估计是气坏了。” 程桑蹙起了眉头,顾不得手中的账本,将东西一塞,“我去看看。” “嗳,小姐多费点心,小公子还小,你耐心点解释,他会明白的。” 杨嬷嬷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如今整个程府就剩下这么两个小主子了,两人就是程府的根,她不想两姐弟之间的感情受影响。 “嗯,我知道。” * 落秋院。 这是程域的院子,与程桑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 程桑来的时候,在房间里没看到人,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了放置衣物的大柜子。 傍晚昏黄的阳光打进来,露出来里面整齐叠放的衣物、被褥,还有最里侧,双手抱膝,垂头侧坐的小男孩。 听见声响,他转头看来,破碎的阳光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静谧无声。 “出来吗?”程桑弯下腰,笑着朝里面的人伸出了手。 她家弟弟总是这样,小时候闹脾气就喜欢躲进衣柜里面,每次还都要她抱他出来,她一猜就知道他在这。 男孩紧抿着唇,漆黑的眸子盯着眼前的手,一言不发。 程桑也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男孩突然松开了抱膝的手,一个转身凶狠的撞进她怀里,突如其来的重量,直撞的她一个趔趄。 “姐,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满是哭腔的声音,在她怀中响起,隐隐还有温热打湿了她衣襟。 程桑撑着衣柜门稳住了身子,心中微酸,轻缓的拍着他的背,轻声轻语的哄,“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男孩抽搭搭的哭,眼泪大滴大滴的落。 “程志说,你当了沈家的女儿,以后会住到沈家去,不会带上我这个拖油瓶,他还说,你会把我送去老宅,跟祖母他们一起生活。 我不要去老宅,我以后会很乖,也会听你的话,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程域哭的撕心裂肺,紧紧抱着她,好似松开她就会失去整个世界似的。 本以为弟弟只是单纯闹脾气的程桑,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 她怎么可能丢下他! “别听他们胡说。” 她帮他抹泪,“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这个世上我仅存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知道吗?” “真的?” 程桑语气从所未有的肯定,“当然是真的。” 刚刚还嚎啕大哭的程域,顿时不哭了,松开紧抱着她的手落了地,擦掉眼泪,瓮声瓮气的挥拳。 “说好了,你不准把我送走,下次程志再来,我一定把他揍趴下,让他胡说!” 程桑笑眯眯应了声好,眸光却不自觉冷了下来。 程志是三叔家的孩子,年纪跟阿域相仿,以前父亲健在的时候,程志就经常来家里找阿域玩耍,所以今天程志来,杨嬷嬷才没当回事。 可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分明是程家老宅那边有了什么打算,程志无意之中听到了,得意洋洋的来找阿域炫耀,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他们果然还没死心。 收养阿域,既能分离他们姐弟,还能拿到属于阿域的那一份财产,果真好打算。 小孩子哭的快,笑得也快,得了程桑的保证,程域一下便将之前的惶恐不安抛到了脑后,摸着自己扁塌塌的肚子,扯着她急忙往外走。 “姐,我们去吃饭吧!今晚有你喜欢吃的四喜丸子,快走!” 程桑收回思绪,笑着点头,“好。” * 是夜,用完膳哄着程域睡下后,程桑叫来了杨嬷嬷。 “嬷嬷,劳烦你费心准备一份礼物,明日随我一道去趟沈府。” 杨嬷嬷一愣,她虽大大咧咧,却不傻,“小姐是为了小公子的事?” “嗯。” 程桑颔首,一想到白日里的事,胸口满腔的怒意就开始不住的翻腾。 “我这行不通,他们已经打起了阿域的主意,谋算着将阿域送去老宅生活,我是晚辈,大伯三叔他们开口,我尚可以找借口不听,但若是祖母亲自开口,我留不下阿域。” 长辈赐,不敢辞。 不管这赐是好是坏,你不听便是你的错,要遭千夫所指。 “唯一的转机,在沈家。” 沈家家世显赫,在临州城里无人敢惹,只要沈家开口,老宅那边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只能重新咽回去。 为了阿域,她不得不求上门。 005、求上门去 “那是得去。” 小公子的事最重要。 不过一听到自己也要跟着去,杨嬷嬷顿时变得拘谨起来,“我陪着小姐去吗?” “不行不行,还是让玉萝那丫头去吧!”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沈家那种大户人家规矩严谨,我随性惯了,万一给小姐丢人了怎么办?” 程桑失笑,“嬷嬷,我现在是沈家的义女,以后少不得要跟沈家往来,甚至会住进沈家也不一定,你现在若是就怕了,以后怎么办?” “这……” 也有道理,杨嬷嬷呐呐无言,“那我……试试?” “当然要试试,嬷嬷还是快些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嗳,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杨嬷嬷说着,急忙退回去准备了。 一夜无话。 次日,杨嬷嬷起的格外早,精心选了件自己最能拿的出手的宝绿色上裳,搭了件纯色的袄裙,鬓发高挽,斜插两支金簪,利落又不失体面。 程桑看见的时候,还忍不住愣了愣,在她印象里,杨嬷嬷从未这么郑重过,今日这般也算是头一遭,一时间又好笑又无奈,到底什么都没说。 用完早膳后,两人提着礼物坐着马车就出发了。 沈府位于城东,那里是整个临州城最好最安静的地段,程家的老宅也在那边,只是位置远不如沈府。 到了沈府,门卫也不曾阻拦,程桑被沈夫人认作义女的消息,他们这些下人全都知晓,很是热情的将两人迎了进去,带到侧厅奉了热茶,又差了人去请夫人。 杨嬷嬷站在侧厅里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捧着沈府丫鬟塞给她的热茶,她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沈府的人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但凡名门望族,谁不是自视甚高? 就连那些人府中的下人,也都是仰着脖子,用下巴看人。 她活这么大年纪,经历类似的事多了去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曾想过,沈府会是这么个态度。 程桑还未回答,杨嬷嬷就兴奋的放下了茶杯,乐滋滋的开始称赞。 “从下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沈家的涵养,想来沈夫人也会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从昨晚就开始高悬的心瞬间放下,她开始觉得,小姐来求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程桑失笑,没告诉她答案,而是卖了个关子,“等会嬷嬷就知道了。” 约莫一刻钟,沈夫人就来了。 “阿桑。” 来人穿着烟色丝绸上衣,淡青色长裙,衣襟上用银线绣了蝴蝶,精致华贵。 挽月髻,落梅妆,瓜子脸,柳叶眉,剪水秋瞳,顾盼生辉,行走间发间珠钗琳琅作响,真真是一美人。 杨嬷嬷满腹的忐忑,在看见真人这会,全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了愣神。 这便是沈夫人? 那个生养了沈家公子,传说年近四十的沈夫人? 面前这人也太年轻了些! 这副模样,走出去说她二十岁都嫌多! 她真的生养了一个比自家小姐还大几岁的儿子? 杨嬷嬷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干娘。” 程桑倒是没有失态,毕竟不是第一次来沈府了。 沈夫人的确是个绝色美人,初见时,饶是她也看呆了去。 笑着福了福身,又拉了一把发愣的杨嬷嬷。 杨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老奴见过沈夫人。” “自家人,别这么见外。” 沈夫人随意摆了摆手,顺势扶起程桑,笑拉着她坐下。 “阿桑,今日怎的有空来干娘这?上次你走的匆忙,我本还想着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正好今日已经修缮好了,等会让长风带你去瞧瞧,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我也好让人整改。” 沈夫人模样虽似二八少女,不过言语间的稳重还是符合她真正年纪的。 她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对于程桑这个义女,十分的看重,人还没住进来,她已经开始忙着张罗。 说来也是缘分,沈夫人从未想过要收义女什么的,直到程桑求上门来,她才想起早些年还欠了程桑父亲一个人情。 照拂程家兄妹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过在派人调查程家之事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程桑这姑娘的性情还挺合她胃口,这才动了收义女的心思。 相处下来,程桑的机敏懂事让她更是满意,那几分兴头便成了十分,恨不得把人当亲女儿养。 沈夫人想程桑住过来的事,上次来认亲便提过了,只是顾及程域,程桑没有立即给出回答,现在这种情况,沈府倒不失为一个好来处,所以程桑只是略考虑了一下,便应了。 “好,多谢干娘。”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夫人拍拍她手心,笑吟吟的,“你也知道,我家就一个臭小子,没有闺女,你是我收的义女,其实与我亲闺女也没分别,日后不必再客套,把这当自己家便是。” “谢谢干娘。” 程桑心中感动,干娘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每次来,她都能感受到她言语间的爱惜尊重,也不知道她的干爹,那位沈大人,是如何将这样温婉贤淑的女子娶回家的。 感动之余,她也说明了来意。 “干娘,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沈夫人也不意外,如水的眸子静静瞅着她,“嗯,你说。” “程家祖母那边想将我弟弟接去老宅,由大伯他们教导,阿域还小,我不想与他分离,还希望干娘能帮我。” 程桑说着,眼眶便不自觉红了,弟弟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分开的结果。 沈夫人笑容未变,只是不自觉沉默了一会。 就是这丝沉默,让程桑一颗心高悬,呼吸都不住的停了下来,生怕会从沈夫人口中,听到拒绝的回答。 许久,沈夫人柔柔开口,“你想我如何帮你?” 程桑眼神渐渐坚定,掷地有声的道,“求干娘能允许阿域随我一起住进府里。” 沈夫人错愕,“就这样?” “就这样。” 她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被逗笑的。 “就这么点小事?” 搞得这么郑重,她还以为,是要提什么过分要求。 006、一条叫招财的鱼 程桑抿唇,声音低低的,略显固执。 “这不是小事。” 多一个人,沈家就多一份支出,更多一份责任。 也许对沈家来说,这点银钱只是小事,可对她而言,对阿域而言,住进沈家,就等于多了沈家的庇护,有了安身之所,不用再担心程家的为难。 更甚至日后长大,也会因为与沈家的关系,被外人高看几分。 这绝不是小事! 沈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对她的知恩守礼喜欢到了骨子里,越发庆幸自己的心血来潮。 这么懂事的闺女,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这种小事,其实你不用来求我,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见程桑过于在意,沈夫人难得解释了句,“我既然欠了你父亲人情,决定照拂于你们,哪有只管姐姐不管弟弟的道理?” 她笑,“你不是心急么?正好你的院子够大,让阿域那个小家伙一起住进来便是!” 程桑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多谢干娘!” 沈夫人睨了她一眼,故作生气,“现在放心了?” 程桑俏脸一红。 “既然放心了,那就去看看你的院子吧,你和你弟弟的住处,还得你们自己喜欢才行。” 知晓她这会心里不静,沈夫人也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手,便招来了厅外候着的护卫。 “长风,你领阿桑去看看院子吧。” “是,夫人。” 长风是沈夫人的专属护卫,性格稳重干练,程桑也见过他好几次了。 不过在程桑看来,这位长风的职位更类似于管家,因为凡是干娘吩咐的事情,总少不了他的身影。 “小姐,请。” 沈府没有别的小姐,无需区分,既然程桑要住进来,以后就是沈家的小姐了,长风很是自然的改了称呼。 程桑点点头,朝沈夫人行了告退礼,带着杨嬷嬷出了侧厅。 一路向西,三人的脚步不快不慢,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只见弯弯曲曲的青石子小路从林间穿过,一路上假山拱门,小桥流水,格外雅致。 程桑开始还不觉得,只道沈府的景色是真的清幽秀丽,可走着走着,她隐隐发现了些门道。 沈宅内共有四条大路,东西南北各一条,直通府门,四条大路间小路无数,穿插其间。 从这一路走来,每条小路间都错落布置了小花园,木桥,假山,石亭,每隔百余步,更有圆形的石拱门将其隔断,营造出清幽宁静的环境。 但你仔细相看便会发现,一路上经过的石拱门,都是面朝向西。 就连石拱门上的雕刻,目光也都是望向西方。 西方,那是主院的方向! 整座宅院的布局,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众星捧月。 程桑忍不住露出惊叹的神情,原来简单的庭院布置,还有这样的内涵,不愧是沈家。 程桑都如此,杨嬷嬷就更是了,至今人都是懵懵的。 一路上所见的一切,让她目不暇接,往往她刚觉得这处石亭造型别致,下一秒就被精巧的木桥俘获了心。 越看越是感叹,越看越移不开眼。 想到曾有人说,沈家那位老爷出身京城,更是出自京城的顶级权贵世家,她又有些明白了,想必也只有京城那种地方,才能养出沈家这样的贵人。 沈府是这样的布置,也就不足为奇。 见两人对府里的景色很感兴趣,长风脚步特意放慢了些,偶尔碰上特别的,还会出言为两人介绍一番。 “这片花园里种的花卉是整个府里头最名贵的品种,夫人爱花,这些名贵花种都是老爷费心找回来种下的。” 程桑暗暗记下了,将这片花园在心里打上了禁地的标签,想着以后一定要约束好身边的下人。 再往前走了些,长风又指了指远处的小路。 “这条小路再过去些,就是荷花池,池中放养了不少锦鲤。”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稳重严肃的护卫难得扯开唇角,笑了,“池中有条额间有一抹红的锦鲤,叫招财,是公子养的。” 一条叫招财的——鱼? 程桑怔住,沈洵安还有这种爱好? 长风没有多说的意思,笑意转瞬消失不见,继续道。 “荷花池中央有座观景亭,那座凉亭建的有些高,能看见府中大半的景色,很是不错,小姐以后搬进来了,可常去坐坐。” 能看见府中大半景色? 正好对府中的布局有些好奇,程桑颔首应下,“好。” 说说走走停停,三人将一路上的景色转了个遍。 程桑渐渐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若说之前在侧厅的时候,还能见着不少丫鬟嬷嬷,随着他们靠近主院,就再也看不见了。 小路上来来往往的,清一色的都是护卫小厮。 程桑还以为是沈府的特色,也没多问,继续跟着长风领略府中的风景。 终于,三人来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座清幽的小院子,院门口的位置种了几棵银杏树,眼下正是银杏叶变黄的季节,满天的金黄树叶,地上也铺了一层,煞是好看。 才一眼,程桑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走近了,院门口挂着的华秋院三个字也渐渐露了出来。 华秋。 程桑看了一眼满天金黄的银杏叶,嘴角弯弯。 还真是应景。 长风已经推开了院门。 “小姐,请。” 程桑颔首,收回视线,提步迈了进去。 院内,已经有两个丫鬟候着了,见到程桑,两人连忙行礼。 “烟霞见过小姐。” “烟雨见过小姐。” 程桑示意两人起身,看向长风,“她们是?” “她们是夫人派来伺候小姐的,小姐您马上就要搬进府里,虽说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她们对府中的情况更为熟悉,小姐会需要她们的。” 这倒也是,初来乍到,总会遇上不懂的地方。 程桑悉心接受了,称赞了句,“还是干娘想的周到。” 说罢,又看向两个丫鬟,“我这没什么规矩,你们以前如何行事,以后照做便是。” 烟霞烟雨对视一眼,福身应是。 虽然程桑只说了两句话,但两人都看出来了这位小姐的脾气不错,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欢喜来。 她们当丫鬟的,最希望的就能是碰上一个好伺候的主子,能不能受宠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不刁难,日子过得顺畅。 007、搬进沈家 长风简单带着程桑在华秋院里逛了一圈。 院子的布置并不繁琐,细节中透着精致。 正如沈夫人戏说的那样,华秋园足够的大,住她和弟弟两个人,绰绰有余。 程桑很满意。 “小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长风问道。 “没有,有劳你费心了。” 程桑摇头,道了声谢。 这个院子,比她自家府里的住处还要好,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长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小姐打算何时搬进来?” 程桑迟疑了会,“嗯……就后天吧……” 府里一大帮人还要打发,一些重要的物件也要收拾,后天应该差不多了。 长风颔首,“那长风就在府里恭候小姐的大驾了。” 夫人将程桑的事交给了他,那在程桑搬进沈府之前,有关于程桑的一切琐事,便都会由他负责。 程桑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又和他闲聊了两句,领着杨嬷嬷打道回府。 * 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程桑安心在府里准备着搬家的事宜。 一些重要的东西、细软,全都收拾了出来,准备送去沈家。 沈府那边得了夫人的命令,也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收拾运送,本来繁琐的过程,在两家人的配合下,一日就搬了大半。 程府里不停进进出出,从府里搬出的物件,最后进了沈府,那来往的队伍也终于引起了外人的注意。 一番打探之后,沈家收了义女,还要将义女接进府中生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临州城都变得热闹起来。 也不怪外人惊讶,实在是沈家在临州城的地位有些特殊。 临州城里,权利最大、地位最高的便是城主府关家。 关城主为临州刺史,官居四品,在临州这个地方,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按理说,关家才应该是临州城里权势最盛的家族,而事实恰好相反。 不少人都有看到,关城主面对沈家时,和颜悦色,礼让有加,事事以沈家为先,姿态放的格外的低。 后来大家才听说,沈家是从京城里来的,在京城里有大靠山,关城主招惹不起,于是,沈家的地位就这么奠定了下来。 虽说沈家地位高,但沈家人却十分低调,百姓们难得听说什么有关于沈家的事,程桑这次可谓是这几年来的头一遭,众人自然好奇。 不管外人怎么好奇,忙着搬家的程桑都不知道,在府里的东西转移完毕之后,带着自己几个最为信任的丫鬟婆子,牵着弟弟,便住进了沈府。 * 沈府,华秋院。 程桑和程域初搬进来,略有些不适应。 好在沈夫人事先安排好的烟霞、烟雨两人很会看眼色行事,心知新主子带来的下人,才是主子用的惯的,很是机灵的将府中的情况给他们介绍了一遍,之后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点。 能被程桑带过来,这些丫鬟也是聪慧的,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偌大的华秋院,顿时就运转了起来。 程桑很是满意这个结果,将烟霞两人叫了进来。 “你们两个做的不错。” 她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对玉镯,递给两人。 “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你们二人日后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对待下人,恩威并施是最常用的手段。 烟霞、烟雨对视一眼,伸手接过,恭敬应是。 她们不骄不躁的表现,让程桑越发满意,不禁笑了笑。 “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听闻你们二人在府中长大,能否给我说上一说?” 住进别人家,便是寄人篱下,一些忌讳还是要知晓的。 要知道,情分这种东西,就是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中,逐渐淡去的。 这种错误,程桑不会犯。 烟霞两人现在本就是程桑的丫鬟,当然不可能拒绝,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府中的规矩并不多,夫人是很平易近人的性子,只要不犯大错,夫人都很好说话的。” “老爷的规矩要多些,不过老爷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多。” “小姐唯一要注意的,便是公子。” 提到沈洵安,两个丫鬟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中间停顿了好一会儿,烟霞才吐吐吞吞道。 “公子他,不是很喜欢女子,小姐若是在府里遇见公子,能避开还是避开为好,还有……” “还有……” “还有公子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可能不太会搭理小姐,那不是在针对小姐,公子一直都是这个性子。” 两人每说一句,程桑便记下一句,记到最后才发现,府里头的规矩,竟然全变成跟沈洵安有关的了。 合着这府里,唯一需要注意的人就一个? 程桑也不知是该何表情,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只有一个人的话,想要避开再简单不过。 抱着这种想法,程桑很是愉快的接受了。 “我知道了。” 见程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烟霞两人也松了口气,转而说起了之前夫人的交代。 “小姐,夫人特意命人准备了接风宴,为您和小公子接风,小姐先准备准备吧,待会就差不多开席了。” 接风宴? 程桑眨眨眼,“那沈洵……义兄也会到场?” 烟霞一愣,点了点头。 程桑眉梢微挑,刚说要避着的人,这就要遇上了? 同一时间,位于主院另一边的青竹院里,尚青正在苦口婆心的嘱咐着。 “公子,程小姐已经住进了府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公子万万不可再无视她。 遇见了人,不求您多说,就简单打个招呼,总没问题吧?” 沈洵安一袭墨衣,满头青丝高挽头顶,以玉簪固定,配上他那副出众惑人的容貌,本该是一个清风朗月的贵公子。 可惜被脸上的表情毁了那通体的气质。 他瘫着脸,眼神迷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气的尚青直拍桌子。 “我的好公子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沈洵安回神,瞥了他一眼,“哦。” 哦那门子哦! 尚青深吸了口气,也亏的他从小跟在公子身边,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性子,若是换成别人,还不得活活气死去? 008、刘桑?沈桑?什么桑? “公子,今日可不是我啰嗦,而是夫人特意吩咐的,您若不搭理程小姐,夫人铁定生气。” 尚青抬出了能治住他的五指山,“左右也不需要您干嘛,就打声招呼,表示下您对程小姐的欢迎。” 沈洵安抿了抿唇,不那么确定,“就打声招呼?” 尚青万分肯定,“就打声招呼!” 就公子你这闷葫芦又不认人的性子,夫人敢让你和别人多说么? 万一把人气着了,那才叫帮倒忙。 沈洵安满意了,“行吧,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果然,才三天又忘了。 尚青抹了把汗,“程桑,禾呈程,桑叶的桑。” 怕主子记不住,他还特意多重复了几遍。 程桑? 沈洵安琢磨着念了几遍,嗯,也挺好记得嘛。 “好,我知道了。” “公子,真记住了?” 不是尚青不相信他,而是某人有前科。 沈家里虽然只有夫人一个女眷,可丫鬟还是有的。 不说远了,那日日在夫人跟前伺候的碧瑶,一日见三回,公子都从没喊对过。 今日花瑶,明日绿瑶,后日青瑶。 他信了某人的话才有鬼! 沈洵安不悦的拧起了眉,隽秀的眸子盯着他,语气有那么点不痛快了。 不就一个名字? “程桑,没错吧?” “没错没错。” 尚青不敢啰嗦了。 公子生起气来,还是挺可怕的。 “行,那就走吧!” 沈洵安迈开了步子,满怀自信的去了。 看着公子的背影,尚青连忙跟了上去,心里暗自祈祷着,待会的晚宴别出啥乱子。 * 正厅,今日的接风宴,就摆在这里。 程桑和程域来的时辰算早,沈夫人也刚到,简单问候之后,程域就被杨嬷嬷带到了桌子右手边坐着,而程桑则是被沈夫人留了下来,两人挨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沈夫人问的都是一些搬进府里习不习惯,有没有缺什么东西之类的话题,程桑一一回了,态度不卑不亢,时不时还冒出几句俏皮话,惹得沈夫人笑声不断。 沈洵安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两人姐俩好似的坐一起,有说有笑,时不时的,两人还会看上一眼对面的孩童,与孩童搭上一两句话。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场景,那便是其乐融融。 不由自主的,沈洵安对府中刚来的义妹感官好了几分,若以后都有人陪着娘,给她解闷,那这个义女也不算白认。 想到这,他领着尚青走了进去,唤了声。 “娘。” 沈夫人转过头来,瞧见是他眼中笑意更盛,连忙招手,“洵安来了啊,快过来见见你妹妹。” 她年轻时,也曾想着儿女双全,可惜这种事讲缘分,成亲多年,只生下沈洵安这么个独生子,渐渐的她也不再奢望。 现在好了,儿女双全的梦想,总算是实现了,虽然是用另一种方式。 沈洵安应了声,来到桌前坐下。 “这是阿桑,以后便是你妹妹了,洵安,你这个当兄长的,可要护着点妹妹,知道吗?” “还有,这是阿桑的弟弟,叫阿域,以后也住咱们家。” 沈夫人趁着人齐,给两人互相介绍。 沈洵安点了点头,嗯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儿子就是这个脾气,闷葫芦似的,沈夫人也不强求他会说什么客套话,转了身去拉程桑。 “阿桑,这是你义兄沈洵安,年纪比你大三岁,以后你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找他便是。” 沈夫人这么费心给两人介绍,心里也是有小主意的。 儿子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又不爱搭理人,男子还好些,平日里常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虽然闷了点,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 可女子就难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子有过什么来往。 外面的女子她不放心,现在自己家里头有了个乖巧知礼的闺女儿,当然得让洵安跟阿桑多亲近亲近。 听了介绍,程桑连忙拉着弟弟起身见礼。 “程桑见过义兄。” 沈洵安依旧嗯了声,漆黑如墨的眸子瞧着她,隐隐有些疑惑。 面前这个义妹,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他们之前见过吗? 拧着眉回想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沈洵安懒得再细究,正要收回视线,衣摆下端被尚青轻扯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过来之前尚青似乎嘱咐他不能太冷漠,要跟人打个招呼来着。 迟疑了片刻,他张唇。 “你叫……刘桑是吧?欢迎你加入我们家。” 刘……桑?? 尚青脸色大变,连忙去拽沈洵安的袖子,低声提示。 “程,程桑!” 沈洵安一愣,“哦,沈桑?” 他有些奇怪,“原来你跟我们一个姓啊。” 尚青恨不得戳死自己,沈个鬼啊沈,就知道公子不靠谱! 程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果她没记错,三句话之前,她还自称了姓名来着。 沈洵安是耳朵不好? 关键时刻,沈夫人挡在了两人中间。 狠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她补救道。 “洵安就这性子,你别搭理他,先吃菜,不然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有沈夫人在,程桑也不好多问,奇怪的看了沈洵安一眼,注意力回到了吃饭上。 这一顿饭用的有些诡异,沈夫人时不时瞪一眼自家儿子,沈洵安四平八稳,全然没感觉到不对劲。 程桑和程域刚来沈家,还有些约束,也吃的不多。 整个饭局总的来形容就两个字,大写的尴尬。 待晚膳结束,沈夫人和程桑笑说了两句,拉着沈洵安就走了,瞧那架势,一看就是回去教训去了。 程桑有些好笑,也没过多在意,一开始她确实觉得沈洵安的态度有些奇怪,寻思着是不是不太喜欢她,才故意叫错她名字。 可从后面的表现来看,沈洵安压根就没那个意思,只是单纯记错了。 既然是记错了,她自然不会小气到连这种事都计较。 * 是夜。 晚膳结束后,沈夫人抓着沈洵安,回到了主院。 “洵安,阿桑的容貌,你记得住么?” 沈夫人并未责怪他之前的事,而是用担忧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沈洵安乖乖坐着,摇了摇头。 他从小便得了一种奇症,分不清女子的样貌,简单来说,天底下的女子,无论高矮胖瘦,美丑与否,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连带着与女子有关的事物,他的分辨能力也不强。 就比如之前程桑的名字。 ------题外话------ 莫名想笑。 有没有人看过夏洛特烦恼。 就是那个。 “马什么梅?” “马冬梅。” “马东什么?” “马冬梅。” “什么冬梅?” 噗,是不是挺像的? 009、戏精娘与面瘫安 早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可听到的这一刻,沈夫人还是十分失望。 “我本想着,随着时间流逝,你年纪见长,这病兴许能有改善,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说着,她眼眶就红了,眼里也泛起了雾气。 “你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呦!” 她的声音本就温婉好听,此刻一哭诉起来,那细细的哭声,就跟锤在人心窝上一样,分外心疼。 沈洵安的面瘫脸僵不住了,眸中难得浮现几分焦急之色,他放柔了声音安抚,“娘,我很好,你别难受,这病一点都不打紧,也不影响什么的。” 他只是单纯分不清女子的容貌,有时会认错人,又不是什么绝症。 这么多年,他都好好的过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沈夫人还是抽抽搭搭的哭,杏眸微敛着,几滴晶莹泪珠挂在眼睫上,我见犹怜。 听见他这话,她的哭声反而更急促了。 “怎么不要紧,你都十六岁了,再过上两年,也该定亲娶妻了,总不能到时候连自己的妻子是谁都不认识吧?” “你再瞧瞧你爹,这几年为了你,走遍了周围四国,每年在家里的日子都不到两个月,我们为你费尽了心思,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还有你祖父,他老人家一直关心着你的病情,你若是再这般,我有何脸面带你回京看望他? 更何况你大伯母也一直喜欢捏着此事不放,你忍心看为娘被她嘲讽挤兑吗?” 开始还好,沈夫人哭诉的那些,着实让沈洵安心里有些愧疚。 他清楚父母只有他一个独子,对他报着巨大的期望。 可随着她越说越离谱,沈洵安开始端不住了。 一张如玉的俊脸,愣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爹一年到头极少在府里,那是因为他有事要办,沈家在京城权势不低,更有偌大的家业需要打理,祖父只生了两个儿子,大伯和爹,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跟他有何关系? 祖父关心他的病情,没脸回京就更扯了,年年祖父大寿,以及年关,他们一家人都是回京城过的,也没见之前提什么没脸的事。 还有大伯母,人家只是单纯的关心,与嘲讽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沈洵安扶额,只觉得眉心一突突的跳。 “娘,你想如何就直说吧。” 他这个娘,有时候就是个戏精,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听到这话,刚刚还泫然欲泣的沈夫人,顿时眼泪秒收,喜笑颜开。 “我瞧着阿桑的性子不错,索性她现在是你妹妹,你平日无事就跟她多往来往来吧。” 沈洵安,“……” 沈夫人弯了眉眼,“娘觉得吧,你这病兴许就是你性子太闷惹得祸,多认识几个姑娘,多跟女子来往,说不定就好了。” 沈洵安,“……” 亲娘。 “说好了啊,你刚刚答应了的,可不能不算数。” 沈夫人才不管他乐不乐意,治病为重,他要敢不乐意,她就马上哭给他看。 沈洵安双眼呆滞,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了。 * 次日一早,沈洵安还在用早膳,尚青就来了。 “公子,夫人说,让您陪小姐去霓裳坊走一趟。” 知道沈洵安的脾气,他说话时还特地躲远了点。 沈洵安捏着筷子的手一顿,俊脸微微有些黑。 “去霓裳坊作何?” 他知道娘的性子,说风就是雨,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尚青不动声色的又后退了两步,“夫人说,小姐刚来沈府,也没几件像样的衣裳首饰,要您陪着小姐去买。” “……” 沈洵安吃不下了,将筷子一扔,紧盯着已经退到房门口的护卫,郑重的陈述。 “我是个男人!” 买衣裳首饰,那是女人做的事。 尚青脖子一缩,又怂又无奈,“我知道公子是男人,但夫人不觉得啊。” 若是可以,他保证,夫人一定更愿意把公子当女子养! 沈洵安,“……” 他面色不停变换,隽秀如画的俊脸青白交加,眸光沉了又沉,一副不耐到极致却又强行忍耐着的模样。 尚青缩在门口,乖巧的站着,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 现在的公子,就是那火药桶,一点就炸,他可不敢招惹。 许久,桌前的少年终于屈服在母亲的淫威之下,僵着脸站了起来。 “她人呢?” 尚青一愣,“谁?” 他拧眉,“那个什么桑。” “哦,小姐啊,小姐正在前院等着呢!” 沈洵安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桌上还剩下的早餐,“让人来把这收拾了。” 丢下这句话,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看他去往的方向,正是前院。 尚青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乐呵呵应道。 “是!” 一番交代之后,眼瞧着主子走远,他也急忙追了上去。 同一时间,前院候着的程桑也处于纳闷中。 今日一早,沈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碧瑶,便来华秋院里传了话。 说是她初来沈府,也该置办些新的衣物首饰,等会会有人陪她一起去。 程桑自己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程家好歹也是临州城有名的富商,她又是长女,程父在世时,没少给她买好东西。 但沈夫人的好意,她还是明白的,所以没有拒绝。 只是,她都等了这么久了,所谓的那个有人,怎么还没来? “小姐,要不然我回去多拿件斗篷来吧,免得您着凉。” 跟在程桑身后等着的玉萝,突然出声道。 如今已是初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前几日众人还穿着普通厚度的衣裳,今日已经一个个穿起了褥子袄裙。 刚出来时还不觉得,在这等了会,终开始察觉到了寒意。 程桑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玉萝突然眼睛一亮。 “小姐,沈公子来了。” 程桑回头望去,大路尽头,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的身影正在逼近,前方那黑衣少年长了一副出众的好样貌,就是神情略有些冷,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怎么是他……” 程桑讶异出声,这个时辰,这个地点,沈洵安出现在这,干娘说的那个会陪她去买衣物首饰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010、直男陪买衣裳 她突然觉得有些荒唐,沈洵安的怪癖,这两天她也从不少人嘴里听说了,就连她院子里的烟霞烟雨,都让她最好没事避开沈洵安。 这样一个人,陪她去买衣裳?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违和…… 心思涌动间,两道身影近了。 沈洵安一扫程桑和玉萝的站位,便知晓了谁才是他那位义妹,朝她示意的点了下头,便没了下文,整个过程,一个字都未说。 也不知是因为不想搭理人,还是怕自己开口,又叫错名字。 程桑也不在意,福身回礼唤了声,“义兄。” 沈洵安没应,见身后的人愣着,回身便一脚踹了过去。 “愣着作何,去驾马车!” “哦。” 这一脚的力道并不重,更多的是出气的意味。 尚青苦兮兮看了程桑一眼,二话不说驾车去了。 心里还盘算着,也不知这一脚公子到底消气了没? 若是没消气的话,他接下来几天的日子只怕就难过了,夫人真是把他害苦了。 过了约半刻钟,一行四人坐在了沈府的马车上,负责驾车的,是沈府的一个马夫。 尚青也直接,一上来就嘱咐了马夫去霓裳坊。 一路上,马车里十分安静,沈洵安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摆明没有要跟人闲聊的意思。 程桑从他的神情中,窥出了几分不满,略一想便明白,沈洵安陪她去买衣裳什么的,绝对是被逼无奈,所以也没了上前讨嫌的打算。 两位主子都不开口,玉萝和尚青更是不敢随意说话,一时间,玉萝只觉得,这车里的氛围,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马车前行,外面渐渐传来行人交谈的噪杂声音,气氛这才有所好转。 眼看自家公子还是双眼紧闭,侧着脸靠在车壁上养神,尚青心中无奈。 夫人要公子陪小姐出来,就是想两人多接触接触,拉近一下感情,如今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怎么拉近? 心知自己肩负重任,尚青偷瞄了沈洵安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压低声音开始向程桑解释道。 “小姐,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霓裳坊,据说霓裳坊里最近新制了一批衣裳,很是受临州城各家夫人小姐的喜爱,所以夫人特意命人去预订了两套,就等小姐今日去看成衣了呢。” 霓裳坊是整个临州城里,价格最贵、用料最讲究的制衣坊,凡是霓裳坊出品,无一不是精品,但同样,价格也贵的吓人,每一件成品的价格,都是五百两起步。 绕是程父以前在世的时候,一年到头,程桑能有一件霓裳坊的衣裳就不错了,往往还抢不到。 五百两事小,各家的面子是大,每逢宴会之时,谁家姑娘要是穿上一件霓裳坊出品的衣裳,那是会引来无数人羡慕的。 所以想买到霓裳坊的衣裳,可不是有钱就行的,还得有势。 程家老宅倒勉强算得上有势这个范围,虽然是垫底的,可程桑一家,那就差远了,所以程桑极少拥有霓裳坊的衣裳,更别提预订了。 如今,她倒也成了以往那些拥有特权的人。 “干娘有心了。” 程桑很是感激,沈夫人对她是真的不错。 尚青也笑了,“夫人是很关心小姐。” 说着,他又介绍了之后的行程。 “等在霓裳坊看好衣裳,咱们去一趟玉溪阁,首饰夫人就没定了,不过夫人说了,只要是小姐喜欢的,都买下就是。” 这种豪气的话,也只有沈家的人才能说的出来。 程桑眸光颤动,心里多了几分温暖和自豪。 能住进沈家,成为沈夫人的义女,的确是她的福分。 谈话间,马车缓缓停下,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尚青正要喊醒自家主子,就瞅见沈洵安站了起来,眼神清明,不带半分睡意,哪还有之前懒洋洋的模样? 他一噎,到嘴边的话顿时咽回去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子总不能一辈子当哑巴吧? 还没待他吐槽完,沈洵安就自己跳了下去,墨色衣角翩飞,动作利落又洒脱,配上他那副玉色之容,惹来不少行人窥探的视线。 尚青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嗓子眼。 我的公子哟! 哪有不等下人扶就自己跳下车的! 凡是有些实力的家族,都不会这样做,这可是要被人嘲笑的。 车里的程桑也被沈洵安突然的动作搞得愣了愣,不过回神之后,望着尚青苦哈哈的脸,她竟有些好笑。 本以为沈洵安是个冷清的贵公子,现在看来,倒跟她想的有那么点不一样。 怎么说呢,突然就感觉接地气了许多。 外人怎么想,沈洵安才不在意,他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扫了眼四周,视线便回到了车里的三人身上。 “你们想待到何时?下来。” 声音微有些冷,倒没什么不耐,只是单纯的催促。 尚青一阵哆嗦,连忙跳下了马车,又将玉萝和程桑扶了下来。 沈洵安这才满意,“走吧。” 买衣裳就买衣裳,拖拖拉拉多费时间。 一行人下了车,刚到门口,霓裳坊的小厮就热情迎了上来。 沈洵安从不来这种地方,小厮当然认不得他,但小厮认得沈府马车的标志啊! 沈家,这可是大户! 他们店里的生意,就是靠这些大户撑起来的,寻常人可买不起! “这位想必就是沈公子吧?几位快请进。” 小厮笑容满面的将四人迎了进去,奉了茶,急忙通知了掌柜的。 以沈家的身份,当然得让掌柜的亲自来接待。 霓裳坊内阁,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与一位小姐说着话。 男子宽脸窄额,眉毛浓厚,眼神犀利,一身苍蓝色锦衣,处处透着商人的精明。 此刻,他笑容满面的陪着笑,不时对面前的女子做出保证。 “陈小姐放心,我们霓裳坊也是老字号了,你这件霜纹翠袄裙,我用信誉保证,只此一件!” 听到保证,陈可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徐掌柜的信誉,我自然是信的,不过这衣裳我是打算穿去参加城主府举办的冬宴的,这才多嘴了一句,还望掌柜的莫见怪。” 011、这个少年有点萌 她言语中,不自觉带了两分自傲。 城主府的冬宴,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能力。 徐掌柜的眸光动了动,脸上的笑容又盛了三分,“原来陈小姐是要去参加城主府的冬宴,难怪如此看重,不过我敢保证,穿上我霓裳坊的衣裳,陈小姐绝对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人儿。” 一番话说的陈可霜芳心大悦,正要谦虚两句,一个小厮急匆匆进来,在徐掌柜耳边低语了一句。 徐掌柜猛地站起,也顾不得什么陈小姐不陈小姐了,几个快步便走了出去。 正要说话的陈可霜,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她这是被徐掌柜撂下了? 连一句客套话都没给? 陈可霜深吸了口气,明白霓裳坊是来大人物了。 也不知是城主府关家,还是谢家,或是其他几家。 心有不甘,也想趁机在几家面前混个眼熟,陈可霜招来了身后的丫鬟,低声道。 “你去前面偷偷看看来的是谁,等会回来告诉我。” 陈家在临州城的地位不高不低,陈可霜也算不得受宠,想要过上好日子,自然得找靠山。 “是。” 丫鬟应了声,连忙跟了出去。 前店,徐掌柜快步迎向了沈洵安四人,笑着拱手,“沈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语气恭维,姿态谦卑,给足了面子。 沈洵安颔首,平铺直叙道,“客气,我们来看衣裳。” 一点都不客套。 徐掌柜一肚子的奉承话,一句也没说出口,掩饰的干咳了一声,接话道,“这个自然,不过沈夫人之前在店中预订的是两套女装……” “嗯,她的。” 沈洵安指了指身边的人,终于看向程桑,对她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去试。” “好。” 程桑顺从起身。 摸清了沈洵安的性子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直接的人,想要跟他相处,就要学会把那些繁文缛节全部丢弃。 这是几次相处间,程桑摸索出的经验。 果然,她干脆利落的回应,让沈洵安很满意,难得朝她露出了一个笑脸,接着四平八稳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等。 徐掌柜也是个玲珑人,沈洵安的表现分明就不喜欢场面话,也不爱被打扰,当即唤了店里的丫鬟过来,领着程桑和玉萝去了隔间。 之后,知趣的退到了一旁的柜台,这个位置,既可以关注到沈洵安的需求,又不会打扰他的清净。 隔间里,霓裳坊的丫鬟拿来了沈夫人之前预订的衣裳,两套都是冬装。 一套是紫绡软烟云纹缎裳,绸缎制的衣裳,华贵又大气,外面还特意配了件保暖的同色织锦比甲。 另一套是流彩暗花云锦裙,更为娇俏的款式,适合日常穿。 这两套衣裳的款式做工都没得挑,程桑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唯一要试的,就是上身后合不合身了。 就在程桑在隔间试衣裳时,陈可霜带着丫鬟来到了前店。 目光落在坐在那等候的少年身上时,她眸中剧然浮现惊喜之色,真的是他! 深吸了口气,陈可霜带着丫鬟朝店外走去,路过坐着的沈洵安时,她脚步突然一顿,装作不经意偶遇的模样,惊讶唤了声。 “沈公子?” 沈洵安抬头,眼神迷惘,这人谁? “我们见过的,去年庭阳湖边踏春,当时我和莫四小姐在一块。” 陈可霜解释道,眸光期待的看着他。 “沈公子可还记得?” 沈洵安回想了想,摇头,“忘了。” 陈可霜脸一僵,难以抑制的失望,“是吗,沈公子事物繁忙,不记得也是常事。” “嗯。” 沈洵安煞有其事的点头。 “你说的有理。” 陈可霜脸更僵了。 都说沈家的沈洵安极难接近,果真不是虚传。 她好歹也算个美人,自己送上门来,对方竟还这般冷淡,两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静站了半响,也不见沈洵安有接话的意思,陈可霜明白,她不主动的话,今日这个机会就要白白错过了。 敛下心中那点尴尬,她重新扬起了笑脸,“沈公子可是来买衣裳的?听徐掌柜说,店里有一件瑶州素锦制成的男衣,华贵又保暖,很是稀有,好多公子都想买下,可惜店里有个特殊要求,说这件衣裳只卖气质相符的人,他们都失败了。 不过我觉得若是沈公子你的话,一定很合适。” 这话,算是含蓄的讨好奉承了,男人总是最吃这一套的,陈可霜信心满满。 却等来一句十分平淡的,“不买,我不缺衣裳。” 陈可霜,“……” 难怪莫四小姐都拿不下,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能拿下就有鬼了。 陈可霜怔愣着未动,心里想着要怎么继续找话题搭话,面前的少年却突然站起了身,她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少年的身影却直直越过了她。 “试的如何?” 不知何时,她身后站了一个女子。 程桑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陈可霜,收回视线,答道。 “很好,没什么不合身的地方。” 霓裳坊能做这么大,这么受欢迎,不是没有道理。 沈洵安扯唇笑了笑,“那就好。” 说着,他嘱咐尚青,“去,让掌柜的包起来,直接送到府里去。” 尚青连忙应道,“是。” 待尚青去了柜台,他又侧过头来问,“两件够穿吗?你若喜欢,可以多买几件。” 虽不知道之前那个叽叽歪歪的女子是谁,但他看的清楚,娘刚认得这个义女,所穿所戴比之前那女人差的多。 他们沈家人,怎么能比别人差! 沈洵安觉得自己有必要负起一个兄长的责任,这也是他头一次体贴人。 就是这份体贴,愣是让程桑半天没回过神来。 若她没记错,半个时辰前,这人对她还是一幅要搭不理的模样,现在是转性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洵安就蹙起了眉,以为她在担心价格,很是郑重的宣布道,“我们家不缺钱的。” 刚回过神的程桑,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她第一次忍不住,用细细的眼神打量了沈洵安一遍。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初初显露出几分风骨,皮肤很白,眼神清亮,眉不浓不淡,身形不高不矮。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当如是。 只是这十分的长相,平日里愣是被他的面瘫和少言掩去了三分。 此刻,他依旧是没有起伏的语调,依旧是浅浅淡淡的嗓音,偏偏程桑却从他冷淡的外表下,窥出几分……萌? 大概就是萌吧,一本正经说我们家不缺钱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可爱。 012、买买买! 程桑眸中不自觉带上了两分笑意,“不了,够穿了。” “真的?” 沈洵安看着她,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可霜——的衣裳。 他拧眉,不由分说的决定道,“还是买吧!” 这个自己找上门的女子,刚刚看程桑的时候,眼中分明有着轻蔑,他沈家的人,怎能因为些许外物就被人看低? 程桑第一次知道,原来沈洵安还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因为他说完之后,就叫来了徐掌柜,让他将店里的所有的女衣,都拿了出来。 徐掌柜当场就惊住了,霓裳坊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制衣铺子,他在临州城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大的手笔。 等回过神,他顿时大喜道,“快,快将店里的女衣都拿出来!给沈公子挑选!” 一时间,整个霓裳坊的小厮丫鬟都忙碌了起来,一件件精美华丽的衣裙,被拿出仔细挂在了黄棕木架上,供沈洵安挑选。 红的紫的黄的粉的,丝绸的,云锦的,绢纱的,绡丝的,让人眼花缭乱。 程桑几乎看呆了,确定都要买下来? 败家也不是这样败的吧! 事实上,这点东西远远达不到败家的程度,沈家的家底之丰厚,远超程桑想象。 “这件,这件,还有那边那件,这几件不要,其他的款式都重新按照她的尺寸做一件,一个月内送去沈府,能做到吧?” 沈洵安随意扫了一眼,就挑选好了。 徐掌柜激动的连连点头,“能做到能做到,当然能做到。” 店里的新衣都是冬季的新款,件数并不算多,除去沈洵安点名不要的,只剩下二十多件的样子。 可别小看这二十多件衣裳,所有的价格加起来足足有一万多两银子,都抵得上店里一个月的盈利了! 徐掌柜乐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看沈洵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大财主,恨不得把自己挂他腿上去。 “嗯,尚青,付钱。” 沈洵安很满意这个结果,朝尚青吩咐了一声,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陈可霜。 英挺的剑眉挑了挑,眼尾三分上扬,睥睨又高傲,像极了之前她看程桑的那种眼神。 可惜,事件的女主人公被沈洵安的大手笔震撼到了,一颗心全在那些衣裳上,没接收到。 刚刚才从柜台回来的尚青注意到这一幕,心中略微好笑,也不奇怪沈洵安的反击行为。 自家公子虽然平常冷漠面瘫了些,但其实心软的很,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护短,别看他连小姐的名字都叫不对,可若是有人欺负小姐,公子铁定是会为小姐撑腰的。 因为,小姐现在是自家人。 收回视线,尚青再次朝着柜台走去,他有一种预感,或许他今天存在的价值,就剩下付钱了。 一旁笑呵呵的徐掌柜,见到这一幕连忙了跟上去,一万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还得他亲自经手才放心。 衣裳买好了,沈洵安又忙不迭地的带着程桑出了霓裳坊,去往旁边只隔了几间铺子的玉溪阁。 衣裳和首饰,那些世家小姐和夫人们,总是喜欢配套购买,所以两个店挨这么近,也是为了客人的需求。 眼看着沈洵安带着程桑,离开了店铺,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她一眼,陈可霜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的嫉妒,浓烈如火。 那可是整整二十多件衣裳,还全是霓裳坊的新款,她都没有福分享受过,那个女人是谁,沈洵安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狠狠撕扯着手中的手帕,发泄着心里的不甘,许久,她才缓了面色,冷眼看向柜台处。 那里,尚青正在结账,数十张面额一千的银票,正被徐掌柜清点着。 “小荌,等会你去找徐掌柜打听一下刚刚那人的身份,隐晦些,知道吗?” 被称为小荌的丫鬟,是陈可霜的心腹,一听这话就明白小姐想打听的是谁,乖巧应了声是。 玉溪阁。 沈洵安继续发挥了他的败家本质。 “将你们店里最新款的首饰都拿出来。” “这套头饰,我买了。” “这边的,我也要了。” “还有这块玉佩。” “这几只手镯。” 沈洵安买东西,不像是其他人的精挑细选,只要是他看过去觉得顺眼的,二话不说就定下了。 这么豪爽又大方的客人,玉溪阁还是第一次遇到,掌柜的都乐傻了。 首饰可不比衣裳,一样首饰,可能比霓裳坊的衣裳要便宜些,可首饰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整齐配套的。 珠钗、步摇、头面、珠花、耳饰、手饰、佩玉、项圈…… 数样加起来,往往是衣裳的好几倍。 特别是沈洵安大气,一开口就是一套套的买,掌柜的简单估算了下,光是目前挑选的这些,价值就不下万两银子。 一通挑选之后,沈洵安觉得差不多了。 “掌柜的,算价钱吧!” “好勒,公子请稍等。” 掌柜的连忙拿来了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片刻后,他笑眯眯道。 “公子,这些首饰一共是三万一千九百八十两,我帮您抹个零头,三万一千两可好?” 沈洵安没意见,“尚青,付钱。” 刚刚才从霓裳坊结完账赶来玉溪阁的尚青,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歇息,又担起了付钱的职责。 他苦笑了笑,认命的跟着掌柜的去了柜台。 虽说沈家不缺钱,可公子这么花,就算是沈家也得破产吧? 他就晚来了一会儿,这就又花三万两了? 等尚青付完钱回来,天上的太阳堪堪才到正中央。 也就是说,四人出门就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买好了衣裳和首饰,并且,还是值四万两的衣裳首饰,堪称神速! 尚青摸了把自己已经瘪塌塌的口袋,莫名有些伤心,有气无力道。 “公子,咱们现在就回府还是?” 若是以往,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回府,不过今日有程桑和玉萝两个姑娘家在,他可不敢乱下定论。 沈洵安看了一眼天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惜字如金,“先去用膳。” 尚青看了程桑一眼,见她没什么意见,应道,“是。” 013、谢舟 德福酒楼。 沈洵安一行四人,将午膳地点定在了这。 此时已然正午,酒楼里食客满座,到处一片喧闹的场景。 四人站在柜台前,由尚青跟掌柜的交涉。 “给我们一个雅间,要安静一些的。” 不同于之前的霓裳坊和玉溪阁,沈洵安是德福酒楼的常客,早在看见沈洵安四人的时候,掌柜的心里就有数了。 当即做了个请了手势,恭敬有加道。 “二楼的画眠阁正给沈公子留着呢,四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领着四人上了楼,走在半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 “对了,常与沈公子一起来楼里吃饭的谢公子也在,就在画眠阁对面的听雨阁,沈公子可要去打声招呼?” 以往沈洵安每次来,都是一群人一起,其中与这位谢公子的关系格外好,若非如此,掌柜的也不会擅自提议。 “谢舟?”沈洵安问。 “是,就是谢舟谢公子。” “那就不用安排了,直接带我们去听雨阁便是。”沈洵安说道,素来冷淡的语气中,难得多了几分随性。 他的朋友不多,交心的更是极少,谢舟勉强算一个。 “好,四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也不意外,当即换了方向,带着四人去往二楼另一边。 程桑就跟在沈洵安身后,听到他的决定也没吭声,只是眉梢不自觉拧了拧。 她还没做好见沈洵安朋友的准备,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谢公子,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门第之见,在哪个地方都很寻常,更何况她还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听雨阁。 掌柜的将四人带到门口,便知趣的离开了。 守在门口的谢家护卫见到沈洵安,连忙打开了门,朝里面喊道。 “公子,沈公子来了!” “是洵安?” 房内传来少年欣喜的声音,紧接着少年的面容便出现在门口。 “嘿,洵安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谢舟一拳锤在了沈洵安胸口,正要皮上两句,视线注意到他身后的程桑,到嘴边的话猛地一顿,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这……是……?” 洵安这厮,什么时候会带女人出门了? 就两天没见,莫非这小子撞邪了?? 沈洵安回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的介绍。 “我娘刚认下的义女。” 义女? “那就不是你妹妹?” 谢舟瞪大了眼睛。 “嗯。” 沈洵安应了声,将搭在他身上的少年扯开,为程桑介绍。 “谢舟。” 就一个名字,再无其他。 哪有这么介绍人的! 谢舟不乐意了,手肘一弯,将沈洵安挤开了些,嬉皮笑脸凑到了程桑面前,很是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 “妹妹你好啊,我叫谢舟,是你哥的兄弟,今年十七,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不过你放心,你是洵安的妹妹,那就是我妹妹,我亲妹妹都没你亲。” 这话着实有意思。 程桑咧着嘴笑开了,眉眼弯弯的模样,格外乖巧。 “谢哥哥好。” 不仅人长的乖,这嘴也甜啊! 谢舟乐了,这妹妹好啊,“哎,得妹妹一声谢哥哥,我今儿个中午都不用吃饭了,快快,进来坐。” 最先被迎接的沈洵安,直接被他无视成了陪衬。 沈洵安也不在意,就是进门时不动声色瞥了谢舟一眼,那一眼什么情绪都没有,却隐含杀气。 因为这一眼,三人在桌前就坐后,谢舟愣是没敢再皮。 “咳,你们也饿了吧,先点菜吧。” 他尴尬咳了一声,面上多了几分正经,叫来护卫下楼点了菜,这才乐呵呵问道。 “妹妹是第一次来德福酒楼吃饭吗?” 程桑点头,“对。” 其实她吃过德福酒楼的菜,毕竟这家酒楼的菜极其有名。 只是那都是程父买好带回去的,来酒楼里吃今日的确是头一回。 谢舟脸上笑容未变,反而更热情了几分,“那你待会更要好好尝尝了,我刚刚点的都是德福酒楼里的招牌菜,你铁定喜欢。” 看得出,谢舟是个极为活泼的性子,不难亲近。 程桑心里那丁点的担忧也消散了,“好,那我一定细细品尝。” 谢舟就喜欢这种会来事的,跟沈洵安这种闷葫芦来往,他就没痛快说过几次话,就算有,沈洵安也是爱搭不理,让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别提多没劲了。 眼下有了个愿意跟他说话的,谢舟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妹妹你是临州城人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他还不知道程桑姓甚名谁,也不知程桑的来历,但他看的出来,程桑的教养礼仪分明也是出身富贵人家,才有此一问。 “我以前不爱出门。”程桑回道。 “这样啊。” “没事,以后可以多出来走走,你哥不陪你,谢哥哥陪你,我知道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保证你玩的不想回来。” 谢舟煞有其事的保证道,拍的胸脯砰砰作响。 程桑嘴角的弧度更弯了,眸光熠亮,“好啊。” 两人聊的欢畅,沈洵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手指曲起,用力敲了敲桌面。 “别带坏她。” 语气,有那么点不满了。 谢舟又是一咳,不说话了。 得,不说就不说。 沉默间,小二送来了饭菜。 六个荤菜,两个素菜,一个汤,全是德福酒楼的招牌,色香味俱全。 正如谢舟说的那样,这些都是他特意为程桑点的。 三人吃着饭,沈洵安终于想起了不妥。 “你在等谁?” 问的是谢舟。 这么大一个雅间,总不会是谢舟一个人吃饭,就算是,他也早该在吃了,而不是一直没点菜等着。 他可不知道他们要来。 谢舟低头啃着块红烧猪蹄,抽空回了句,“还能谁,张乔浈。” 张乔浈也是两人的好友,三人算是铁三角,去哪都一起的那种。 沈洵安默,这都开吃了,也不早说。 过了会,他又问,“不等了?” “等个屁的等。” 谢舟将骨头一扔,正要吐槽两句,突然瞥见一旁的程桑,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换了个好听的词。 “不用等了,这小子让我等半个时辰了,都没见人来,谁知道是去干嘛了。” 014、传说中的赌神,是个小姑娘 “再说了,我饿着不要紧,总不能饿着我们小妹妹吧?” 谢舟这人,是真会说话。 沈洵安看了一眼程桑,果然不再问。 直到三人吃饱喝足,张乔浈才姗姗来迟。 一袭白衣,发髻高挽,手上还捏了把扇子,端的是风流翩翩。 “哟,没等我?” 他扫了桌上的残局一眼,也不生气,大大咧咧在沈洵安和谢舟之间坐下,将扇子一扔,朝外喊道。 “快再上几个菜,饿死小爷我了。” 门口的护卫应了声,很快就将酒菜送了上来。 张乔浈一边拿着筷子开吃,一边瞅了眼对面的程桑,问,“谢舟,你的新欢?” 他就没想过沈洵安会跟女人有关系。 谢舟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红着脸怒斥道。 “张乔浈,你胡说什么呢!” “那是洵安的妹妹!” “妹妹?” 张乔浈吃饭的动作一顿,瞅瞅程桑,又瞅瞅沈洵安。 沈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他怎么没听说? 沈洵安不冷不淡的解释了句,“我娘刚认的。” “哦。” 张乔浈顿时正经了几分,不再像之前一般无视程桑,笑眯眯的打招呼。 “沈妹妹好啊。” 程桑颔首,三分浅笑,有礼又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处,“张公子好。” 她看的出来,张乔浈跟谢舟不一样。 从进门起,张乔浈就没在意过她这个人,显然是把她当成平时公子哥们玩乐时那些陪同作乐的姑娘了。 若非谢舟点明她与沈洵安的关系,张乔浈压根就不会搭理她。 程桑并不生气,她很清楚,真正的公子哥都是这样的,他们目中无人,骄矜自傲,只理会自己认同的人。 张乔浈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了自己面前的饭菜上,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等他吃的差不多,谢舟终于不耐烦了,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别提了,还不是赵家那两兄弟。” 张乔浈擦了擦嘴,“那两小子不知从哪找了个赌神来,一个上午我就输了五千两银子!要不是我跑得快,还有的输呢!” 临州城看似大,实则能供公子哥玩乐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赌场可谓是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赌神?”谢舟怀疑,“真有这么厉害?不会是个老千吧!” “不是。” 张乔浈眯眼,“我又不傻,徐风昊他们几个也派人盯着的,不是老千。” “那是什么,还真是个赌神?” “赌神不赌神,下午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乔浈哼了声,他的银子可没这么好挣,下午非的把场子找回来不可,想到这,他看向了沈洵安,“下午一起去?” 沈洵安沉默着没说话,许久,“好。” 张乔浈顿时咧嘴笑了,“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别看沈洵安是个闷葫芦,可他们哥几个里面,中心一直都是这个闷葫芦,这也证明了他的厉害。 三人三言两语就决定好了,程桑从头到尾都没插话,也很清楚,他们下午的行动,是不包括她在内的。 果然,离开德福酒楼时,沈洵安直接让尚青送她回府了,而他们三人,则是坐着马车去了张乔浈所说的那个赌坊。 鸣鑫赌坊。 这是整个临州城里,最为特殊的赌坊。 它占地极宽,共三层,第一层是斗鸡场,玩法也简单,将双方带来的鸡放进场地里,谁的鸡啄的对面没有还手之力,便为谁胜。 第二层是斗蛐蛐场,与斗鸡场的玩法一样,只是主角从鸡变成了蛐蛐。 这两层都分别有单对单,以及群战的玩法,每一场都可以下注。 第三层就不一样了,第三层才是赌徒们自己动手玩的地方,也就是与外面的赌坊一样,玩骰子。 从三层的分布可以看出来,这个鸣鑫赌坊,是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们消遣玩乐的场所,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沈洵安一行三人下了马车,径直走向了三楼。 三楼,一群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们,正笑嘻嘻的围在一起,中间最大的赌桌上,散乱的银票堆满了整张桌子。 “来来来,快下注,这局买大还是买小!” “大大大!” “小小小,买小!” “买大买大,这局肯定是大!” 在这都是身份相等的人,也没必要端着,一群公子哥们激动的喊着,与外面的赌徒并无分别。 张乔浈对眼前的热闹早就习以为常,抬高了声音对身边两人说道。 “我们先别急着过去,你们看,就是那个人,你们注意她的动作。” 朝着张乔浈指的方向望去,沈洵安和谢舟很快就看见了那个所谓的赌神。 她在人群中,身着红衣,身形娇小,娃娃脸,一双眸子圆而大,此刻也在笑嘻嘻的喊着。 “大大大,买大呀!” “哎呀,买这么点多没意思,再多下点注嘛,我保证你们能赢!” 在她的喊声下,很多已经买小的公子哥,立即改了注意,将自己的赌注移到了左边,而那些本来就买大的公子哥们,短暂的考虑之后,还真的又加了不少注。 “这还差不多!” 娇小女子双手叉腰,她不过堪堪到身边众人的胸口,可偏偏一副大姐大的模样,使唤起身边的一大群‘壮汉’来,毫不嘴软。 看着不远处的一幕,谢舟嘴角一抽,“女的?” 他盯着张乔浈,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确定你说的赌神,是这个看起来……额……” 谢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壳疼,“这小妞有十岁吗?” 沈洵安没说话,但看向张乔浈的眼神,明显也是同样的想法。 张乔浈没解释,“你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上午他来的时候,也是不信的,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对的。 没一会,赌桌上的人就押好了赌注,骰盅被打开。 “四五六,大!” “嘁,又是大!” “果然是大!” 现场嘘声一片,许多人震惊的盯着那娇小的女子,脸上全是崇拜。 “太厉害了,不愧是赌神啊!” “就是,也不知道赵兄他们从哪找来的!” 娇小女子依旧笑嘻嘻的,漆黑的杏眸里不时闪过古灵精怪的暗光,忽然,她眨眼问道。 “你们还想继续赢吗?” 015、赌神晨曦 “当然想!” 娇小女子的问话,惹来了全场少年的热烈回应。 “嘻嘻,想赢也简单。”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你们每人夸一句程家女,只要夸的好,我就带你们一直赢,怎么样?” 程家女? 众少年面面相觑,只迟疑了一会,就有人犹豫着夸了句。 “程家女……貌美贤惠。” 娇小女子赞赏的看着他,“夸的好。” 得了她肯定,众人七嘴八舌夸了起来。 “程家女贤淑才敏。” “程家女蕙质兰心。” “程家女艳绝四方。” “……” 这可能是临州城的公子哥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齐心的夸一个人。 用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换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没人会不愿意。 娇小女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手一挥,霸气道,“嗯,你们等会跟着我买就行了,保证你们赢得盆满钵满!” “好嘞,我们都听赌神姑娘的。” …… 赌桌一侧靠窗的位置,坐着数十个安静的少年。 此刻,人群中的赵辛满脸是笑,得意道,“怎么样,服气吧?” 坐在他对面的徐风昊冷着脸不语。 服气自然是不服气的,赵辛不过是好运气找来了这么个小丫头,要不是她,他哪有资格在这得瑟。 气氛正紧绷着,徐风昊身边的少年突然眼睛一亮。 “风昊,是洵安他们!” 整个三楼,就这么两处人堆,单独站在那观望的沈洵安三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几人回头看去,看见站在那的三个少年,徐风昊提着的心顿时一松,连忙喊道,“洵安!这边!” 以洵安的能耐,应该能破掉眼前这个局面吧? 他是真的不能再输了,那个小丫头也是真的太邪门! 听见喊声,沈洵安颔首回应,三人朝着窗边走来。 徐风昊几人看见沈洵安就跟看见救星似的,赵辛不爽的哼了声,忍不住小声讥讽了句,“沈洵安来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又多了一个送钱的!” 没人搭理他。 “怎么样,输多少了?” 张乔浈走在最前面,刚到桌边便朝徐风昊身边的几个少年摆了摆手,几个少年明了,立即乖巧的将座位让了出来。 他一屁股坐下,哥俩好的搭住了徐风昊的肩,幸灾乐祸的笑道。 “是不是输的比我还多了,哈哈哈哈哈……” 徐风昊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看向了刚坐下的沈洵安。 “情况乔浈肯定跟你说了,你有办法没?” 要说他们这群人,谁有法子破局,那肯定是沈洵安。 沈洵安没说话,视线一直注视着赌桌的方向。 那边,又重新开了一局。 负责摇骰子的,是徐风昊的护卫,这也是张乔浈之前说,那小姑娘绝不是老千的原因。 骰盅在空中划过,上下翩飞,里面的骰子摇的叮叮作响。 赌桌四周的公子哥们,看的都很认真,视线时不时的还会在赌桌上的大小两字上来回扫视,显然是在考虑,等会该买什么。 那个穿着红衣的娇小女子,看的更为认真。 沈洵安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护卫的手腕,每次听到骰子与骰盅的碰撞声时,圆润的耳廓还会有细微的抽动。 “啪。” 骰盅落下,护卫看向众人,“可以下注了。” 一群公子哥们没有动作,全都眼巴巴看向中间的红衣小姑娘。 娇小女子摸了摸下巴,“买小吧,这局是小。” 一阵匆忙的下注之后,骰盅打开,一三四,小。 “又赢了!” “就知道听赌神姑娘的没错!真是神了!” 沈洵安收回视线,平静的回答了徐风昊之前的问题,“我没办法。” 对方不是出老千取胜,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这种听骰的能力,不管怎么赌,对方都立于不败之地。 徐风昊丧气蹙眉,“这下麻烦了。” 鸣鑫赌坊是他徐家的产业,也是临州城里的销金窟,赌坊每月的盈利便是徐家的主要进账。 如今赌坊被这么个小姑娘霸占着,她自己买的准不提,还教着其他人买,光是今日上午,赌坊就损失了不下十几万两银子。 最最重要的是,那个被称为赌神的小姑娘,是赵家找来的,要是以后赵家日日让她来这赌,赌坊还能赚钱? 两人的对话,也没避着对面的赵辛,一时间,赵辛脸上的得意都快满的溢出来了。 “怎么样,现在服气了吗?” 徐风昊的脸色很不好,“你想如何?” 形势逼人,容不得他不低头。 “我要的也简单,你看,鸣鑫赌坊这么大块肥肉,你们徐家也不一定能吞下不是,要不,咱们合作经营试试?” 赵辛笑眯眯的,一张口就恨不得咬下一大块肉来。 “想都不要想,不可能!” 徐风昊一口回绝,“要是你打这个主意,那就不要想了,我徐家宁愿把这赌坊改成茶楼,也不可能跟你赵家一起经营。” 他们徐家做生意,从不与对手合作。 赵辛笑不出来了,却也清楚徐家人都是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脾气,冷哼道,“两间城东的铺子,地契给我,我就保证那位赌神姑娘,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家赌坊里。” “铺子可以给你,不过,你怎么保证?” 徐风昊不太相信,万一赵家拿了好处不办事怎么办? “我敢说当然就有这个本事。” 赵辛偏头嘱咐了身边的少年一句,那个少年立即去了赌桌边。 没一会儿,少年就带了娇小女子回来。 “晨姑娘。”赵辛客气拱手,其实他之前都没想到,这小丫头的赌技这么可怕,好在,最后得了好处的人是他。 晨曦嗯了声,眨巴眨巴眼道,“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赵辛指了指对面,“这位徐公子希望晨姑娘你能答应他,日后不再踏入鸣鑫赌坊。” 徐风昊一颗心提起了起来,紧盯着她等待着答案。 晨曦没急着回答,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了转,随后才向赵辛问道,“只要我答应,你就帮我找程姐姐吗?” 赵辛点头,“这个自然,咱们之前就说好的,我赵家在临州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然不会食言。” 016、我们家不缺钱 “那好,我答应。” 说着,她突然狡猾一笑,对徐风昊几人道。 “你们也看到了,我跟赵公子是交易关系,若是你们也能帮我找到程姐姐的话,那我同样可以帮你们一个忙,如何?” “哦?” 晨曦的本事,让徐风昊动了心,“找人的话,我徐家也很擅长,你那位姐姐姓程是吗?名字呢?” 晨曦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程姐姐姓程,家里是做生意的。” 她与程姐姐认识的匆忙,所知不多,若是知道程姐姐的名字,她也用不着求上赵家,还跟赵家合作。 “这就麻烦了。” 徐风昊皱眉,“临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凭这两点的话,要找一个人着实不容易。” 见徐风昊几人陷入了难处,赵辛终于找到了机会,冷嘲出声,“当然不容易,容易的话,晨姑娘哪里还需要和我赵家合作。” 说着,他又重新扬起笑,看向了晨曦。 “晨姑娘你放心,你要找的那位程姐姐,我已经有线索了。” “哦?” 晨曦眼睛一亮,激动道,“程姐姐在哪?” “这个嘛,过几日你便能见到了。” 有了赵辛的保证,让徐风昊等人帮忙找人的事自然作罢,徐风昊逼不得已让出了两间铺子的好处,送走了赵辛和晨曦。 待外人全都离去,谢舟亲自给徐风昊倒了杯茶,问道。 “真的就这么给他了?” “不然呢?” 徐风昊捏着茶杯暖手,脸上不见失落,“本来想坑那小子一把的,他能找来这么一个奇人也算他的本事,两间铺子而已,给就给了。” “呵,听这口气,给就给了。” 谢舟愤愤,“你们这些万恶的土财主!真是不把钱当钱!” 他们四人里,除了沈洵安有个京城出身的身份加成,他们三个家世都差不多,但论到赚钱,他绝对是四人里面垫底的那个! 对他来说,这仨全是土财主! 可恨! 张乔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少贫,哪次有钱赚的事没叫你?自己怂,怪谁?” 对他们来说,只要眼光毒辣,想赚到钱是很容易的事,多少而已。 偏偏谢舟是他们四个里,胆子最小的那个,有钱赚都不敢跟。 这不是怂是什么? 谢舟气不过了,为自己辩解道,“我哪里怂了!我这不是没闲钱么!” 他家老爷子给他生了好几个兄弟姐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钱哪有那么容易。 张乔浈懒懒一抬眼,“是,你是没闲钱,你有一点闲钱就用在女人身上了,哪里还有钱干别的。” 谢舟气的差点撸袖子跟他干起来,“呸,你胡说,小爷我什么时候找女人了!” “哦?没有吗?” 张乔浈扯扯唇,嘴里慢吞吞吐出三个字,不紧不慢的语调,急死个人,“林、岚、烟。” 刚刚还撸袖子的谢舟瞬间死机,脸一下跟火烧似的,通红通红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你……你们……都知道了?” 张乔浈呵了声,没理他。 小样,懒得揭穿你而已。 沈洵安也看着他不语。 唯有徐风昊,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好心的提醒道。 “谢舟啊,下次你再想帮助人家林姑娘,换个好点的法子吧,爬墙将银子扔到人家家里什么的,你就没想过,万一银子被下人捡走了,不给她怎么办?” 谢舟一听就急了,“下人还敢贪银子?” “为什么不敢?” 张乔浈继续翻白眼,“林家现在那种情况,你以为府里的下人还有几个忠心的?要不是我帮了你一把,你那银子就等着打水漂吧!” 平常的谢舟,也算得上是挺精明一个人,怎么一遇到喜欢的人,做的事就跟傻子似的,要不是他们早就知道暗中帮了个忙,这好心送银子的事,还不知道送到谁手里了呢! 谢舟这才明白,原来三人不仅早就知道了他的事,还在暗地里帮他做了许多,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感动,取经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 “简单啊,派个人亲自送到林姑娘手里去呗,至少没有意外。” 徐风昊笑着给他出主意。 谢舟摇头,“不行,她脾气倔,肯定不会要的。” 张乔浈没忍住又呵了声,“那你从墙上扔下去,人家就要了?” 谢舟心虚的道,“她找不到我人,说不定就要了呢。” 张乔浈都懒得理他了,这个猪脑袋! 就在三人给谢舟出主意的同一时间,沈府。 程桑回来时,只带了霓裳坊的两套衣裳回来。 听闻消息的沈夫人,还以为沈洵安阴奉阳违,陪人出去趟就拿了衣裳回来,心中暗恼儿子不争气,带着丫鬟就上华秋院慰问去了。 “阿桑啊,怎么就买了这么点,我不是让你去挑首饰么?” 听到这话,程桑心里还真有那么点心虚。 “干娘,其实……我买的不止这些。” 败家的是沈洵安不错,可钱到底都花在了她身上,以至于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哦?”沈夫人略微诧异了会,便明白了,笑道。 “是我想岔了,玉溪阁的首饰,一向是他们送上门的,想必还在后头吧,那待会我可得好好瞧瞧。” 沈夫人越是温柔,程桑就越是脸热的厉害,没回来时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沈洵安给她挖了个多大的坑。 “干娘,你先听我说。” 她直言不讳。 “我今日买的首饰和衣裳有些多,一共花费了四万多两银子,我想过了,东西是为我买的,钱理应由我来付,晚些我就让玉萝将银票送去库房。” 她虽羡慕沈家的好家世,却从未想过要占什么便宜。 沈夫人被她一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笑开了。 “傻姑娘,你胡说什么呢?娘给你买东西,哪有还要你自己出钱的道理!” 不过她也了解程桑的性子,知晓她不会这么乱花钱,“东西应该不是你自己买的吧?是洵安,对不对?” 程桑点头。 “我就知道,这混小子,可算开窍了。” 沈夫人难得对儿子满意了一回,“你放心用着就是,别有负担,你是我沈家的女儿,我沈家才不缺钱!” 瞧这语气,跟儿子一模一样。 程桑总算明白,沈洵安是谁学的了。 017、小气与大方 在沈夫人的霸气宣言下,程桑想要自己出钱的念头泡汤了。 不仅如此,晚上沈洵安回来的时候,还送来了一大叠银票。 “我娘让我给你的。” 依旧是淡淡的语调,没什么情绪。 程桑早就习惯了他的语气,摇头,“我不能要,目前也不缺钱用,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不是客套,是真的不缺钱,程家铺子往年的盈利,还在她手里捏着呢。 “今日这些衣物首饰,你的钱够买几次?” 沈洵安突然问道。 程桑一怔,不确定了,“大概五、六次?” 她手里的家业,除去送给沈家的铺子,其他的都是固定产业,虽值钱却不能轻易动用,能动用的也就是一些现银,加起来应该也有十几二十万两……吧? 沈洵安瞥了她一眼,没发表评价,直接将银票放在了桌上。 “拿着,我娘说,让你习惯一下花钱的感觉,做了我们沈家的人,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小气。” 小气? 程桑嘴角一抽,“我不小气。” 她好歹也是一个月有上百两月银的富家小姐,她这样都叫小气的话,那些一个月只有十两月银的小姐算什么? 乞丐? 沈洵安老神在在,“也不大方。” 程桑气笑了,“那怎样才算大方?” 他一本正经的回,“像我今天那样。” 程桑,“……” 你确定那叫大方,不是败家? 程桑不说话,沈洵安就当她同意了,嘴角微勾,愉悦道。 “下次我再带你去买。” “嗯,看上的都买下来。” 程桑,“……” 说好的寄人篱下、不好相处、备受刁难呢? 被逼着花钱算怎么回事? 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心中却升起淡淡的暖意。 钱送到了,沈洵安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转身便要离开,刚走到院门口,他突然停住,蹙眉问道。 “你姓程……对吗?” 程桑心里那点感动,霎那间烟消云散,嘴角抽搐道,“难为你还记得。” 一个名字而已,这么多天都没记住,她也是服气的。 沈洵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没再多问,渐渐远去。 留下程桑一人,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叠银票,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她突的笑出声。 沈家,其实也蛮有意思的,至少,比她想象中要好的多。 招来杨嬷嬷,她嘱咐道,“把这些银票锁进小库房吧,留一些放在玉萝身上备用。” 想到白日里沈洵安买东西的架势,还有刚刚那句小气,程桑又失笑的多补了句。 “稍微多留些。” “是。” 杨嬷嬷拿着银票下去了,心里倒挺高兴的,沈洵安和程桑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这些银票是实实在在的。 在她看来,沈家对自家小姐是真的好,有沈家在,小姐下半辈子是无忧了。 接下来几日,程桑没有再出门。 玉溪阁的首饰早就送来了,样样华贵精致,程桑挑选了一番,将大半过于华丽的锁进了库房,只留了几件平常戴。 这一闲下来,几个丫鬟反而忙惨了。 再过两日,城主府便要举办冬宴,临州城凡是有地位的,都收到了请柬,沈家自然不例外。 而沈家出席,则代表着,程桑也要在众人面前露脸了。 这是程桑第一次正式露面,以沈家女的身份!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杨嬷嬷就激动的不成样子,当晚,杨嬷嬷便拉着烟霞烟雨以及玉萝三人,开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 主子宴会当天该画什么妆面,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髻,戴什么首饰…… 四人讨论的如火如荼,程桑这个主子,反而插不上嘴,成了整个院子里最闲的一个。 闲来无事,程桑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程域在太阳下读书。 “姐姐,你不高兴吗?” 小小的少年,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 “没有。” 程桑摸了摸他的头,眯着眼看着地上洒落的阳光。 “就是有些不安。” 程域将书合上,歪着头看她,“因为城主府的冬宴?” “是啊。” 她到现在为止,只知道沈家是名门望族,是城主府都要给三分薄面的顶级世家,其他一无所知。 沈家和京城什么关系,那位从未见过的干爹对她有没有成见,临州城的其他世家会怎么看她? 林林总总,她都要考虑。 程域还小,还想不到那么深远,只以为姐姐是怕冬宴里的其他人会看不起她身份,信誓旦旦道。 “我姐姐是临州城里最漂亮的人,才不比谁差呢!” 童言无忌,在他眼里,姐姐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再没人比得上。 程桑心中柔软一片,正要说话。 “噗……”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那里,悄生生站了个姑娘。 那姑娘约莫十四五岁,一副娇弱柔美的长相,穿了身烟青色裙装,外搭一件白色的兔毛小袄,发间还戴了支精致的金簪,穿戴虽简单,却隐隐透着些不凡。 程桑脸上的笑意消散,眉头微拧,杏眸里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冷意。 “你是谁?进来为何不通禀?” 据她所知,沈府里的女子只有丫鬟,但眼前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又不大像是丫鬟,她一时也摸不准对方的身份。 然不管对方是谁,华秋院是她和弟弟的住处,不请自来之人,她着实不喜欢。 听见问话,那女子随意行了个礼,并无多少恭敬道,“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筝芷,来这是想告诉小姐一声,府外有个自称是你三叔的人求见。” 说完,她也不等程桑发话,一扯唇,又聘聘婷婷的走远了。 程桑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住进沈府也有一段时日,所遇见的丫鬟小厮,对她无不恭敬有礼。 她当然清楚,自己一个外人不太容易被沈府下人接受,可这么阴奉阳违,将鄙薄和轻蔑摆在脸上的还是头一个。 这人真是沈府的丫鬟? “烟霞。” 房内与杨嬷嬷三人讨论的正欢的烟霞,听见主子的传唤,连忙走了出来。 “小姐。” 程桑问,“你可认识筝芷?” 018、三叔上门 烟霞一愣,“当然认识。” 她看了眼院门外,声音不自觉压低,“小姐,筝芷是不是来过了?” 一看她这副模样,程桑就明白了,看来这筝芷,还真不是一般的丫鬟,难怪不把她这个半路小姐放在眼里。 “她刚走。” 烟霞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小姐,若是筝芷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小姐担待着些,莫跟她计较。” “为何?” 程桑倒不生气,就是有点好奇。 烟霞解释,“筝芷是夫人从京城带来的,听说出身不凡,家中与夫人还有些关系,所以早些年,夫人也是把她当女儿养的,性格……就难免有些……” 烟霞说的吞吞吐吐,程桑却听懂了。 京城出身,又有干娘宠爱,算得上是沈府的半个小姐,有些傲气不喜欢她也是应当的。 程桑接受的坦然。 “我知道了,刚刚筝芷说我家三叔来访,你去把人接进来吧。” 筝芷的事只是个小插曲,她更好奇,三叔来沈府找她是想做什么。 见程桑没有计较的意思,烟霞松了口气,连忙按照吩咐将人请了进来。 程桑的三叔,名唤程逍,在程家众多子弟中,算是与程桑一家最为交好的人了。 “三叔,请坐。” 程桑笑着唤了人,又吩咐烟霞奉了茶。 程逍入了座,又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将院中的情形收入眼中,面上满意浮现。 “看来沈家对你不错。” 这院子,可比他们程府好多了。 “是,干娘他们对我都很好。” 程桑回以浅笑,在程域身边坐下,示意他继续看书,这才向程逍问道。 “三叔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事?” 程逍迟疑了会,敞开说明了来意。 “阿桑,你真的将你父亲留下的铺子,都交给了沈家?” “是,只留下了两间位置稍偏的,打算自己经营赚些钱零用。” 程桑也不瞒着,那两间铺子价格不高,程家估计也看不上,就算是看得上,她现在住在沈府,他们也不敢抢。 听到这话,程逍也不意外,反而放心了几分,“这样也好,有沈家护着,你们姐弟俩至少衣食无忧。” 程桑没答话,继续看着他。 她很清楚,三叔来这,绝不是因为铺子的事,毕竟,那天大伯来要铺子的时候,沈洵安都出面了,程家不可能不知道铺子已经归了沈家。 果然,程逍咳了声,又继续问道。 “阿桑,你觉得阿域留在沈家,合适么?” 程桑眉头一挑,“三叔这是何意?阿域住在这,是我询问过干娘,征得她同意之后才搬进来的。” “这个我知道,但你想过没有,你被沈家收为义女,自然受沈家照顾,阿域他毕竟是外人。” 程逍拧着眉开始举例子。 “像阿域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接受教导的时候,他一个外人,沈家会费心为他找夫子,会关心他的学业,会尽心尽力为他制定好以后的出路吗?” 他还是挺爱护这一双侄儿侄女的,但在程域的事上,他和老宅里的其他人,想法是一样的。 程域再怎么样也是程家血脉,男丁不同于女子,况且程域又没得沈家看重,回到程家绝对是他最好的出路。 程桑也渐渐不虞,语气难得多了几分火药味,“三叔是想分开我和阿域?” 程逍叹气,“我只是实话实说,回到老宅,阿域才能受到最好的教导。” 气氛渐渐开始僵持,不知何时,乖巧看书的程域已经合上了书本,双唇紧抿的抓住了身旁姐姐的衣袖。 看见他倔强的神情,程逍忍不住又是一叹,缓了语气道。 “我知晓你们不愿分开,但今日我说的这些,是全心全意为阿域好。” “还有……” 他目露怜惜,“老宅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沈家不是万能的,他总不能拦着程家找回自家的子孙。 程桑气的浑身发抖,“是祖母和大伯让三叔来的?” “不是。” 程逍摇头,语气坦然,“是我想要来劝劝你,也顺道看看,你们在沈家过的怎么样。” 程桑眼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唇却依旧抿着。 “有劳三叔了。” 知晓她心情不好,程逍也不再多言,点点头便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里,姐弟俩并排而坐,本该是温馨的场景,却因为程桑周身充斥的冷意,显得莫名凄凉。 “姐……” 程域拉了拉她的手,还带着稚气的婴儿肥小脸,突然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 “不怕,我不走,不就是看书学习嘛,不去老宅也可以学啊,哪有三叔说的那么严重!” 程桑看着他认真的笑脸,心头又软又涩,轻轻嗯了声。 其实,她也就是刚刚听说的时候,一时气急,现在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没那么严重。 三叔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即便干娘他们不会为阿域太过费心,也还有她不是? 她手里还有两间铺子,只要好好经营,所得的盈利,难道还不能为阿域请一个学识渊博些的夫子? 只要有能人教,在程府还是在沈府,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也不信,干娘会丝毫不管阿域。 想清这一点,程桑心里的恼意和担忧顿时散了大半,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摸着弟弟的小脑袋道。 “咱们阿域真聪明。” 程域乖巧的眯起眼睛,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很快又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道。 “阿姐别吵,我要继续看书啦!” 程桑噗嗤就笑了,“你确定这书你看的懂?” 如果她没记错,这书某人都看了好几天了,翻来覆去还在看这一页呢! 被揭穿的小小少年闹了个大红脸,恼道,“当然看得懂!” “嗯?那你说,这一句怎么读?” 程桑指了书上的一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摆明了不打算放过他。 “读……”小小少年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居无所安……安……” 许久,他破罐子破摔,眼一闭,认命道,“有些字我不认识!” “噗……” 程桑更乐了,敲敲他脑袋,“来,我教你认。” “居无所安,敏於事而慎於言……” 019、冬宴 接下来几日,沈府里风平浪静,程家老宅也没有再来人。 程桑乐的清净,每日除了陪着程域看书,就是去找沈夫人闲聊,期间也遇见过沈洵安几次,不过沈洵安似乎很忙,从未搭理过她。 若是尚青在这,他一定会告诉程桑原因。 不是公子忙,是出了华秋院,公子压根就没认出她来…… 总而言之,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转瞬就到了城主府冬宴这一日。 城主府冬宴,也算是临州城的一个传统。 主要是宴请临州城各大世家、商贾、学士,让大家一同交流,互相通通人脉。 一大早,杨嬷嬷几人就开始围着程桑费心打扮,绫罗粉蝶玉锦裙,凌云髻,玉兰流苏钗,样样精致,却又适合她这个年纪,娇俏不显俗气。 足足打扮了近一个时辰,杨嬷嬷才满意的放过她。 “小姐这副模样若是老爷看见了,肯定很欣慰。” 程母早逝,程桑和程域,是由程父一手带大的。 男子嘛,总比不上女儿家细心,他能关心到儿女的生活就已经不错,打扮方面,实在无能为力。 以至于程桑这副精心装扮过的模样,杨嬷嬷也是头一回见。 程桑笑了笑,想到死去的父亲,眼中划过丝丝留恋,片刻又隐去,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玉萝,你随我去见干娘吧。” * 前院,沈夫人也是盛装而行。 一袭湖绿色丽水烟罗裙,裙摆绣着大片的银色的云纹,简洁却丝毫不失华丽,鬓发高挽,发间还点缀着几支金丝纹络鸾凤簪。 精心的装扮,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玉,雍容无双。 沈夫人身侧站着沈洵安,比起沈夫人的精心打扮来,他一身就要随便得多。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墨衣,只是衣摆下端用银线绣了几棵银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所幸,这人有份好样貌,简单的墨衣穿在他身上也丝毫不显寒酸,那通体的气质,反而越发高冷不可捉摸。 程桑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并排而站的两人。 无论她见过多少次,每一次见着这母子俩,总会有一种怪异感。 貌美端庄的沈夫人,站在沈洵安身边,就像是一个邻家姐姐,着实不像一个孩子的母亲。 “阿桑来了。” 沈夫人笑眯眯招手,见她穿的是霓裳坊送来的冬装,身上该有的首饰也一件不少,顿时满意道,“这一身不错。” 她虽不出门,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多少也清楚。 说她沈家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收的义女,沈夫人心中冷笑,程家那点铺子很值钱么? 这么乖巧的女儿看不见,眼里就那点银子,肤浅! 想到这,她瞅了眼身边的儿子,板起脸警告道。 “等会去了城主府,你要照看好妹妹,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可不能被人欺负了,听到了吗?” 沈洵安抬眸看了眼程桑,突然想起那一日在店铺遇见她时的模样,不禁对娘的话产生了那么几分怀疑。 他总觉得,她不是会受欺负的人。 沈夫人还在盯着他,沈洵安垂下眼,不甘不愿应了声“哦。” “哦什么哦,你也是,别成天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瞎胡闹,正事一件不干!” 沈夫人顺势捏住了儿子脸颊的软肉,继续嘱咐。 “今天你就别跟他们胡闹了,你妹妹第一次去城主府,你就寸步不离的跟着,知道吗?” “哦。” 沈洵安又应了声。 看着母子俩的相处,程桑愣愣眨眼,不知道为什么,沈洵安被干娘捏脸的模样,她总觉得他似乎有些……额……委屈? 心中好笑,原来沈洵安还有抬不起头的时候。 直到沈夫人说够了,也捏够了,终于松开手恢复正经道。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咱们出发!” 一行三人,坐上了去往城主府的马车。 城主府的府邸,离沈府很近,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不过城主府占地的位置,要比沈府宽的多。 约莫一刻多钟,众人就到了目的地。 程桑随着沈夫人下了车,见到了传说中的城主府。 城主府听起来威严,实则与其他府邸并无区别,一样的朱红大门,一样的石狮石阶,从石阶而上,进了大门,才看到另一个不一样的天地。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从大门处向内蔓延,小路两边种着许多名贵的花儿,一眼望去,假山青石,飞檐楼台,风景如画,华丽至极。 城主府的布置,的确很亮眼,然不知为何,程桑并没有多少兴趣,也许是因为在沈府看这些风景看多了,她总有种城主府还不如沈府的感觉。 在丫鬟的引路下,程桑跟着沈夫人和沈洵安,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花园。 丫鬟止了步伐,“沈夫人、沈公子、沈小姐,还请三位在此小憩片刻。” 她福了福身,很快退去。 沈夫人不是第一次来城主府参加冬宴了,对此很是熟悉,见丫鬟离去,她拉了程桑的手,为她解释道。 “这里是城主府安排给客人闲聊的地方,花厅这边大多是女眷,瞧见那片竹林没?竹林另一侧,才是男客们闲聊的地方。” 程桑顺着沈夫人介绍的地方看去,在花园的右侧,生长着一片茂密的青竹,现虽已入冬,那片青竹却依旧郁郁葱葱,很是惹眼。 仔细听,还能听见竹林另一侧隐隐传来人声,显然如沈夫人说的那样,那边也都是闲聊的客人。 见她收了视线,沈夫人又道,“咱们先在这坐上一会,娘为你介绍几位夫人认识认识,等过会你就跟着洵安玩去吧。” 程桑这才发现,花园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女眷,唯一的男客,就是还跟她们走在一起的沈洵安。 020、躲个闲 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程桑也第一次见识到了,沈家的地位。 入眼处,凡是看见三人的女眷,不管是何身份,无不拘谨着起身,更有两个装扮气度最为出众的妇人,率先迎了上来。 “沈夫人。” 两个妇人,应当是目前这一群女眷中,地位最高的两人。 不过此刻她们的脸上,却挂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讨好。 视线掠过沈夫人身边的程桑,其中一个妇人笑道。 “这位,想必就是沈夫人最近新收的义女吧,果真是个可人儿,难怪这么讨夫人喜欢。” 她笑容不减,顺势褪下了手间的镯子,塞到了程桑手里。 “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对镯子就送给姑娘做个见面礼吧。” 热情程度,让人直吃不消。 程桑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个夫人也挤上了前,又塞了她一手的见面礼。 “你唤作阿桑是吧?哎呀,真是个讨喜的姑娘,要不是我家中已经有几个不争气的女儿,还真想跟沈夫人抢上一抢呢!” 沈家在临州城里,一向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程桑成为沈家义女的事,听说的人不少,却太多都没当回事。 无他,沈家出身名门,不管是那位极少露面的沈老爷,还是眼前这位雍容柔美的沈夫人,都是见惯了京城风华的,以他们的眼界,哪里会看得上临州城里这些俗人。 大家都猜测,许是因为程父留下的铺子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什么人情,才名义上认了个义女罢了。 可今日,沈夫人手挽手,郑重的将程桑带来冬宴,她们才明白自己看走了眼。 沈家这架势,分明是要捧这孤女,两人都是人精,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一时间更热情了几分,夸赞的话好似不要钱的往外冒。 程桑平日里虽说有几分聪慧稳重,那不过是在无依无靠之下被硬逼出来的,她到底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头一回遇见这种架势,难免露出几分局促来。 不得已之下,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沈夫人。 沈夫人了然一笑,止住了两人的话端。 “好了,你们可别夸她了,再夸下去,她尾巴就该翘到天上去了。” “哪能啊,这么好的姑娘,我们只是实话实说。” 两位夫人依旧笑意盈盈,温和赞赏的目光,一直落在程桑身上,片刻未收。 程桑更拘谨了。 她当然清楚人家夸的不是她这个人,也没有自傲的意思,就是时时刻刻被人注意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果真不喜欢这种场合。 见沈夫人和两位夫人说话,暂时没人注意到她,程桑趁机偷偷拽了拽沈洵安的衣角。 用口型道,帮我! 沈洵安顺着衣角被扯的弧度望来,将她的口型收入眼中,嘴角微翘了翘,抬眉。 不帮。 程桑瞪眼,小气! 这就小气了? 沈洵安嘴边的弧度又深了几分,朝花园一旁等候着的女眷们努了努嘴。 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是说走就能走的么? 程桑哼了声,不说话了。 沈夫人还在与两位夫人客套,直到有来有往闲聊了好几个回合,她才将目光投向花园里其他候着的女眷们。 “沈夫人。” 众人行礼,无不尊敬。 外人鲜少知晓,沈家不仅是京城出身,沈家那位老爷,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承宣使。 这承宣使虽只是个名头,没什么实权,但在临州城里,也足够压所有人一头了。 沈夫人淡淡颔首,示意众人起身,还未说话,沈洵安上前一步,凑到了她身前。 “娘,这儿都是女眷,实在无趣,我带着义妹先去逛逛。” 两人之前的小互动,沈夫人都瞅在眼里,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摆手道。 “去吧去吧,记得照看好你妹妹。” “嗯。” 沈洵安应下,顺势抓住了程桑的胳膊,转身就走。 少年的步伐,跨的又大又快,程桑被沈洵安拽着,三两下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之前与沈夫人搭话的夫人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又感叹了句。 “沈公子与沈小姐的关系可真好。” 沈夫人笑的理所当然,“兄妹嘛,应该的。” * 离开了花园,沈洵安终于松开了手。 他往旁站了站,居高临下看她。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程桑揉着泛疼的胳膊,摇头,“我对城主府不熟,你看着办就是。” 她本就是出来躲闲的,对去哪没要求。 沈洵安静默了片刻,眉头拧着有些为难,许久后,他道,“那就去找谢舟他们吧。” “好。” 已经见过的人,相处起来也没那么尴尬,程桑心道。 于是,沈洵安开始带着她在城主府里七弯八绕。 妹妹这个身份,给了程桑极大的便利,沈洵安并不像对外人那般寡言寡语,该说话都时候,绝不会吝啬解释。 “谢舟他们不太喜欢人多,竹林那边他们一般不待。” 所以,他们这是要去哪? 一路穿过小路,绕过人声鼎沸的竹林,他们向着荷花池走去。 这边对于程桑来说,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沿着荷花池边的石子小路向前,约莫走了半刻钟,程桑终于听到了一点声响。 这是一处花榭,四周种了许多梅树,这个季节,树上的红梅正是含苞待放之际,花榭隐在点点红梅之中,露出半截楼角,格外有诗意。 不得不说,谢舟等人还挺会找地方。 两人还未走近,围在花榭上的谢舟几人,便居高临下的瞧见了两人。 谢舟在上面笑嘻嘻招手道。 “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沈洵安没理他,带着程桑上了楼。 直到两人到了地方,程桑才明白这群公子哥有多会享受。 宽敞的楼台上,或站或立坐了近二十位公子小姐,好些男女都是坐在一起,一看便知晓是兄妹之类的亲近关系。 众人面前,还摆了两张大桌子,桌子上,两个漆黑发亮的骰盅放在那,各自配了三个白晃晃的骰子。 稍小一点的桌上,则是摆放着瓜果、糕点、茶饮、零嘴,供他们消遣。 一旁,银丝炭火烧着,好酒温着,几壶热茶升起寥寥轻烟,整个花榭里,无处不透着散漫惬意。 021、初见面,被陷害 “洵安、阿桑,快来坐!” 谢舟让出了个位置,招呼两人坐下。 花榭这一群人中,程桑认得的,也就只有谢舟和张乔浈二人,可同样,也只有他们两人认得程桑,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 “这是……” 徐风昊瞅瞅程桑,又瞧瞧沈洵安。 洵安这个面瘫,还会带女人出门? 其他人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就等着沈洵安给他们解惑。 “我妹妹。” 经过前些日子相处,沈洵安对程桑也亲近了许多,至少不会再硬邦邦来句,“我娘刚收到的义女。” “妹妹?” 徐风昊的视线转到程桑身上,突然展露一个大大的笑脸。 “既然是洵安的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正好前些日子我收罗了一套九凤钗,等回去便让人送去府上,给妹妹当个见面礼吧。” 九凤钗,顾名思义,是九支姿态各异的金凤钗,不提工艺,九支金钗本身的价值就十分不菲。 拿这种礼物当见面礼,可谓是大手笔。 程桑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要拒绝,可见身边的沈洵安一脸平静,有些理所应当的样子,霎时明白了什么,顺从的道了谢。 “多谢。” “自己人谢什么。” 徐风昊眯着眼直笑,还不忘敲着桌子,侧头提醒其他人。 “这可是洵安第一次带妹妹过来,你们就光看着?礼物呢,都拿出来啊!” 一群人愣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这群人一直算是一个默认的小集体,沈洵安今天突然带程桑来,分明就是认同了她,将她介绍给众人认识的意思。 他们怎么能不捧场呢? “风昊说的是,恰好我最近也收罗了一套头面很是精致,等会也让人送去沈府,沈家妹妹可别嫌弃。” “我就拿不出这么好的东西了,不过我家自酿的青梅酒很适合女子喝,晚些送上几坛给妹妹尝尝。” “礼轻情义重,哈哈,我就送给妹妹几匹流云锦吧。” 众人或前或后开口,送的礼物都不轻。 程桑一一受了,道了谢。 等一群公子哥们送完,场中只剩下了两个女子。 “我没什么好东西,就将这支点翠琉璃白玉簪送与妹妹吧。” 与自家哥哥坐在一起的阮青,忐忑着摘下了发间最为华美精致的发簪,递了过来。 在此的众人虽是世家出身,可男子与女子间的财力区别极大。 凡是男子,只要到了一定年纪,便会被家中安排接手一部分商铺产业当成磨练,自然不缺银钱。 可女子就不同了,她们深居闺中,极少出门,手中的银钱都是来自家中每月给的月银,多则几百两,少则几十两,都是有数的。 阮青现在拿出来的这支点翠琉璃白玉簪,已经是她手里头最好的东西了,可她还是担心程桑会不满意。 将她的不安收入眼中,程桑接过了簪子,细细的打量过后,她突然露出几分欣喜来,“这支白玉簪上的兰花叶子是用琉璃烧制的么?好漂亮啊!” “你喜欢便好。” 心中本有几分担忧的阮青,见此忍不住笑了。 她还怕程桑会嫌弃礼物寒酸,还好这位新来的沈家小姐不是什么刻薄的人。 什么兰花叶子是用琉璃烧制的,很漂亮之类的,不过是程桑为她解围的场面话而已,阮青当然听得出来。 “当然喜欢,谢谢姐姐了。” 程桑顺手将簪子插在了发间,又道了谢,这才笑眯眯退了回去。 收完阮青的礼物,在场就剩下最后一人了,这一人,也是程桑最在意的一人。 因为她一来就发现了,这位还未给她见面礼的小姐,对她似乎有些不待见。 要问从哪看出来的? 程桑会答,直觉。 谢舟等人还在等着最后一份见面礼,坐在那的周依月也终于出声了。 “沈妹妹来的突然,我也没个准备……” 她笑着起身,一双翦水秋瞳静静的看着程桑,不舍的从手腕中取下了一对玉镯。 “这对镯子是我娘从京城带回来的,我戴了许多年了,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今日就送与妹妹吧。” 说着,她拉起了程桑的手,不急不缓将玉镯往她手上戴。 一切看似美好,周依月也对程桑表现出来十足的热情。 可事情从来不能看表面,至少程桑就没觉得哪好,她的手被周依月紧紧捏在手里,对方力气很大,完全禁锢住了她的手。 不仅如此,她手背上还抵着周依月的大拇指,那修剪过后略显尖锐的指甲,直扎的她生疼。 程桑眉头蹙了蹙,鼻尖甚至闻到了手背被扎破后的血腥味,可她强忍着没有挣扎,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周依月还在继续给她戴玉镯,娇丽清美的脸上,挂着平和近人的浅笑,与她手上的动作完全相反。 “哎呀。” 安静中,她动作突然一停,将刚戴上的玉镯又取了下来,歉意道。 “我光顾着高兴了,还未问妹妹喜不喜欢呢!要是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等我回去再给妹妹送样喜欢的来。” 程桑抿了抿唇,突然有些搞不清对方的意图。 折腾来折腾去的,这人到底要干嘛? 正要回答喜欢,停止这场为难的戏码,周依月突然松开了捏着她的手,身形一个踉跄往后倒了几步。 啪嗒—— 她手中的玉镯摔落在地,瞬间摔成了好几瓣。 刚刚站稳的周依月,脸色顿时变了,她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解,又带着些失望的看着程桑,强颜欢笑道。 “看来妹妹是不喜欢啊。” 程桑眸色也沉了几分,她不傻,以前只是没接触过这些世家小姐们,不代表她看不懂现在的情况。 她这是被人陷害了? 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022、程桑的脾气 周依月所在的周家,在临州城里,算得上是地位最高的几家之一。 所谓地位,不是钱就是权,周家两者皆占之。 而周依月本人,也同样是临州城里的风云人物。 十五岁的她,不仅家世出众容貌清丽,更有与容貌相匹配的才学,是众人公认的才女。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周依月的性格很招人喜欢。 她平易温柔,富有善心,遇见谁都是笑颜相对,世家小姐该有的娇纵她半分没有,但礼仪教养却无人能挑出错处来。 用谢舟的话来说,周依月是一个标准的贵女,大家风范十足。 这一点,从她身处花榭就能看出来。 花榭里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说明这里的公子哥们,对女子的要求很高,一般的人压根就不乐意跟她们玩。 而被他们接纳的女子,在程桑之前,就唯独周依月与阮青两人。 阮青靠的是她哥哥阮骅,周依月可没有哥哥弟弟在这里。 能让这么多公子哥认同她,这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东西。 所以,当周依月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望向了程桑,眼神迟疑。 虽然顾忌着沈洵安,没有谁出声质问为周依月抱不平,但无形中,众人对程桑多了几分不满和隔阂。 一个是相处已久,早就熟悉的人,和一个刚刚见面,连性格都不清楚的人,信谁还用问? 程桑眸光紧了紧,四周扫来的视线隐含的排斥太明显,她闭着眼都能感受到。 故意假摔,又摔碎了礼物,让她无法融入这个小集体,这想必就是周依月的目的吧? 这么被人算计,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可她还未说话,伤心失落的周依月,已经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带着笑询问道。 “不喜欢镯子也没关系,妹妹喜欢珊瑚耳坠吗?我那还有几副很漂亮的珊瑚耳坠,若是还不喜欢,只要妹妹说,我都尽力帮你找来。” 若不是亲身经历,若不是她的手再一次被紧攥住,若不是手背那处被指甲扎出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程桑都差点要相信周依月的好姐姐形象了。 这个女人太会装。 程桑不动声色挣开她,后退了一步,“不必了,这只玉镯其实我还挺喜欢的,就是可惜了。” 初来乍到,她不想惹事,也不想计较什么,她只想离她远一点。 “抱歉。” 周依月垂眸,似乎是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态度伤到了,语气也低落了几分。 “怪我,没拿好镯子,摔坏了妹妹的见面礼。” “无妨,我也有错。” 外人都觉得是她故意推了周依月,才让镯子摔的,争辩不会让人看清真相,只会让人以为她在狡辩。 程桑索性认了,心中不痛不痒。 她从未想过要融入谁,周依月不想她与其他人来往,那她就不来往便是。 “这怎么能怪妹妹呢,是我的错。” 周依月挣着揽错。 程桑突然笑了,这人得寸进尺的模样,怎么那么让人心里不舒坦呢? 她这人脾气不太好,平常最受不得委屈,若是对方识相她也就认了,可这个态度,她不反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姐姐的确也有错。” 程桑举起了手,手背朝外,对着众人。 “姐姐的指甲有些长了,也该修修了。” 白皙如玉的手背上,那一点被血染红的指甲印十分显眼。 这个时候,程桑还挺庆幸周依月下手够狠的,要是不狠,她还真没证据反驳。 言罢,她也不在乎周依月的反应和众人的想法,侧过头跟坐在一旁的沈洵安交代了句。 “我有些闷,去附近走走。” 干脆走人。 出了口恶气,程桑浑身舒坦,手背不觉得疼了不说,就连背影都格外潇洒。 可待在原地的周依月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最初所有人信她,那是建立在相识多年的基础上,还有她以前的为人。 经现在这么一闹,众人不禁开始怀疑,周依月是不是把他们都骗了? 那一道道怀疑猜忌的视线,让周依月坐立难安。 她惊慌又失措的看向沈洵安,愧疚道,“洵安,对不起,我不是……” 沈洵安突然蹙眉打断她,“我们不熟。” 周依月一噎,神色更委屈了,老老实实换了个称呼。 “沈公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沈妹妹肯定是误会我了,还请给我个机会解释。” “不必了。” 沈洵安安静听着,神情隐隐透着几分冷漠,“她的错,与你无关。” 周依月一愣,随机脸上不可控制的露出几分喜色,又隐了下去,继续维持自己的人设。 “怎么能是沈妹妹的错呢?怪我,是我不小心伤了她,等改日再遇见沈妹妹,我一定给她赔礼道歉。” “不必了。” 沈洵安还是这句话。 他突然回头朝身后的尚青伸出了手,相处多年,早就了解主子性格的尚青,立马交出了自己的钱袋子。 沈洵安不紧不慢从里面掏出几张银票,面额均是一千两,然后递给了尚青。 尚青嘴一抽,很是识相的将银票放在了周依月面前的桌上。 周依月不解,“沈公子,你这是?” “你的镯子钱。” “这……” 她这会是真的无措了,俏脸微红的站起身,“沈公子你怎么能给我银子呢,那镯子本就是我送与沈妹妹的礼物,不小心摔了已经是我的罪过,再收你的银子,那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沈洵安将钱袋子扔回给尚青,懒洋洋的也站了起来。 “你不用再给她送见面礼了,她受不起,也不需要。” 扔下这句话,他瞥了谢舟、张乔浈、徐风昊一眼,“走了。” 继程桑之后,又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023、来自兄长的护持 沈洵安走了。 追着程桑离开的方向走的。 “你不用再给她送见面礼了,她受不起,也不需要。” 这句话还在花榭里回响,周依月小脸煞白,再也没了之前的淡然。 其他人也看着周依月,目露同情。 他们都已经给程桑收了见面礼,程桑也收了,唯独周依月没有。 沈洵安还亲自发话,说不必再送。 这话不就代表着…… 周依月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小集体的人,被他们排斥驱逐了。 也难怪周依月一副伤心的样子。 属于世家小姐公子们的小集体有很多,但他们这个,绝对是其中含金量最高的。 失去了这个小集体,就等于失去了无数的助力。 徐风昊、谢舟和张乔浈对视一眼,三人皆是无言耸肩。 他们几个以前还算欣赏周依月,可惜这人脑子不好使,当着洵安的面欺负他妹妹,这不是蠢是什么? 如今这个结果,只能说周依月咎由自取。 不过这件事,也让三人对程桑满意了几分。 若是换成其他人,普通商贾出身,冒冒然加入他们这样一个集体,被一个世家小姐为难,多少会露怯,最大的可能便是忍辱负重,将苦果自己吞下,不随意得罪人。 而程桑却打了个漂亮的反击,这种不怕事的性格正是他们欣赏的。 也只有这种性格,才配的上当沈家的女儿,洵安的妹妹。 …… 程桑离开花榭之后,就把刚刚的事抛到了脑后。 周依月会如何,有没有会为她出头,她一点也不关心。 左右她报复了回去,没吃啥大亏。 在某些方面,程桑一向想的开。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玉萝,一出花榭众人的视野,急忙将手帕递了过来。 “小姐,快擦擦吧。” 程桑手背上的伤口,只是一个小指甲印,虽然有些深,出了点血,其实一点也不严重。 她接过,随意擦了擦,又将手帕递了回去,“小伤,没什么问题,你不用紧张。” 她没那么娇气,小时候经常磕磕碰碰,早习惯了。 玉萝还是一幅愁容,“等回去小姐还是包扎一番吧,这种伤口容易破伤风。” “也对,反正等回去再说吧。” 程桑随口应了,带着她继续朝前走。 城主府大的很,程桑又是第一次来,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能看哪边顺眼就往哪走。 一路上,程桑又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景,临水而建的精致水榭,满园盛开的红色梅园,远处高低起伏布置巧妙的大小院落。 慢慢逛了许久,程桑终于遇见了城主府的下人。 那是几个捧着果盘、瓜子花生的丫鬟。 程桑停了脚步,偏头朝玉萝道,“去问下路吧。” “是。” 玉萝应了,很快就跟几个丫鬟交流起来,过了一小会儿,她回来了。 “小姐,她们说离这里不远有个小花园,有许多女客在那边,咱们要去吗?” “去。” 程桑没有犹豫,开玩笑,不去的话,她等会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那我们跟着她们就行,她们就是去小花园送吃食的。” “好,那就跟着她们一起。” * 就在离程桑不远的小花园里。 几个华衣女子正聚在一起,对着她们对面的人评头论足。 “你一个暴发户,竟然混进了城主府,真不知赵公子是中什么邪了!” “哼,我好心提醒你,这里是城主府,可不是外面,你那些小心思最好收起来,不然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她们对面,一身红衣,身形娇小的晨曦正笑眯眯的听着。 巴掌大的小脸,带着些许婴儿肥,圆圆的杏眸,再可爱不过的长相。 此刻,她弯着眸子浅笑,似乎一点也没听懂对面几人话中的恶意。 赵琪还是气的厉害,“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非要我带你这么个拖油瓶进来,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赵琪是赵辛的妹妹,这次晨曦会来城主府,就是跟着赵家兄妹进来的。 赵辛是男客,一进来就便迎到了竹林那边,于是赵琪和晨曦便分到了一起。 赵琪心高气傲,自然看不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晨曦,特别是,后来她还遇上了自己几个好友。 这群世家小姐们,一开口就是询问晨曦的身份,赵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人猜测了一番,就给晨曦定下了个暴发户的称谓。 作为来历不明,地位最低的存在,晨曦自然成了众人嘲讽讥笑的存在。 “喂,你坐远一点,别脏了这块地,听见没。” 一个黄衣女子突然拧眉说道,“我今天可是特意花了心思装扮的,你在这,连我衣裳都脏了。” 说着,她用力拍了拍裙摆,特意往一旁坐了些。 晨曦眨眨眼,有些无辜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说我吗?” “不说你说谁!” 黄衣女子眉头皱的更紧,嫌恶道,“那边地方宽着呢,你快点滚过去!” 晨曦又眨了眨眼,却没动作。 黄衣女子急了,“你还在等什么,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晨曦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听到了。” “听到了还不滚!” “滚是什么?你教我吗?” 身形娇小,模样可爱的少女歪着头,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她。 黄衣女子差点气疯了,“你个暴发户,还敢顶嘴!” “我没顶嘴啊,我就是想知道,滚是什么而已。” 晨曦着实无辜,这些城里的大户小姐,怎么看起来跟脑子不太好似的呢,都听不懂人话了,真是可怜。 “你!”黄衣女子气的胸口直颤,她指着晨曦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将火气对准了赵琪。 “瞧瞧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赵琪脸色一冷,“柳琴诗,你别太过分!” 晨曦是她带来的不错,她也厌恶晨曦,可柳琴诗将火引到她身上,那就忍不了了。 “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带来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以为你是谁!” 赵琪和柳琴诗互看不对眼也不是第一天了,引子一起,两人顿时吵了起来。 “我是谁我心里清楚的很,倒是你,随随便便就带个暴发户进来,还不让人说了,你把城主府当什么地方了,你家后花园吗?” 024、擦肩而过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旁边的众人压根就不敢插嘴,这个时候,谁出声火就烧到谁身上。 而作为两人吵架原因的晨曦,反而一点也不见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听着。 暴发户? 她哪里长得像暴发户了。 不过暴发户这个名字也不错啊,至少有钱。 她脑中思绪乱飘,欣赏着赵琪和柳琴诗的双人相声,直到听够了,才决定为自己报个仇。 红衣宽袖下的手指一弹,两颗黑色的小药丸,无声落进柳琴诗和赵琪面前的茶杯。 药丸入水即化,很快消失不见。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在借题发挥!” 赵琪冷瞥着柳琴诗,“你喜欢我哥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才看不上你这种疯女人!” 赵琪的哥哥不止赵辛一个,柳琴诗喜欢的是她三哥赵余。 “你胡说!” 柳琴诗羞怒交加,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 赵琪占了上风,得意道,“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塞给我三哥一块手帕,那手帕上还绣着某些人的闺名呢!” “你!” 柳琴诗反驳不出话来了,这的确是事实。 “哼,以后少惹我,识相点,要不然,我可不确定会不会跟三哥说你坏话。” 小人得志是什么模样,就是赵琪现在这样的。 柳琴诗气的半死,心里的秘密被赵琪这么大大咧咧公之于众,还一通嘲讽,要不是顾忌着赵余,她一定要撕烂这个小蹄子的嘴! 不能拿赵琪出气,柳琴诗的怒火又全回到了看戏的晨曦身上。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 要不是这个女人,她哪里会吃这么大个亏! 晨曦正听得认真,突然被这么一吼愣了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赵琪,又看看柳琴诗,很是识相道。 “好,我马上滚,两位小姐别激动,喝口茶消消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说着,她眼巴巴瞅着两人面前的茶,一副真心实意为你们好的模样。 柳琴诗满腔的怒气就这么卡在了半中央。 她出身世家,从小人人顺着,才以至于娇纵了些,性子倒也没多坏,要是晨曦反驳她的意思,那她可能会很生气,非得教训晨曦一顿不可。 可现在晨曦一副识相劝慰又担忧的模样,柳琴诗还真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话来了。 怔了许久,她拧眉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犹豫着端了起来。 跟赵琪吵了那么久,她嗓子还真的有点不舒服。 这般想着,她很是顺从的将一杯温茶一饮而尽。 对面的赵琪也没多想,她也吵得口渴了,跟着喝了几口。 两人润完嗓子,对晨曦的感官也好了那么一丁点,至少柳琴诗没那么嫌弃她了。 “算了,你就待在这坐着吧。” 她大方的摆了摆手,懒得再计较。 晨曦点头,坐的四平八稳,压根就没打算离开过。 趁着两人心情好,她眼睛一转,很是讨好道。 “柳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你认识姓程的小姐吗?” 她跟赵辛早有交易,她帮他从徐家弄笔好处,而赵辛要帮她找到程姐姐。 忙碌了这么多天之后,赵辛终于帮她找到了人,不过却不确定。 毕竟晨曦没有凭证,也没有人家的名字,就一个姓氏和家中经商的线索。 所以,赵辛打算带她去见见找到的那位程小姐,确认一下人。 可惜程家也算书香世家,冒冒然见人家府中小姐压根不妥,赵辛就想到了城主府冬宴。 今日,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小姐都会来此,程家的小姐应该也会来,能不能遇上,还得看运气。 “程?” 柳琴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态度依旧不怎么好,“咱们临州城里,有些地位姓程的就一家,你跟程家有关系?” “是啊,我是程姐姐的妹妹。” 晨曦眯起来眼,眼中全是炫耀。 柳琴诗嘴角微抽,你又不姓程,跟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还程姐姐的妹妹。 赵琪也想起来了,“对哦,我听我哥说过,你好像是要找程家的人是吧?” 她叫来了一个丫鬟,“去打听一下,程家的小姐现在在哪。” 丫鬟应声去打听了。 晨曦看的羡慕,她孤家寡人的,连个丫鬟也没有,去打听人都打听不到,等找到了程姐姐,她一定要让姐姐给自己安排两个,不,三个丫鬟! 没多久,丫鬟就回来了。 “小姐,程家小姐在大花园那边,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在那。” “咦,二哥三哥也在!” 赵琪兴匆匆起身,招呼晨曦,“算你运气好,我陪你走一趟!” 柳琴诗听见三公子三个字,脸一红,也扭捏着起身,“我也去……” 赵琪瞥了她一眼,哼了声,“就知道你要去,快走快走,大家一起啊!” 一群华裳精心装扮的小姐聘聘婷婷起身,随着赵琪等人,朝着大花园走去。 而这个时候,程桑带着玉萝,刚刚赶来。 一群人和程桑两人,在路口来了个面对面。 程桑一身霓裳坊的衣裳,身上的首饰发簪,也都出自玉溪阁的精品。 赵琪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却又发现这张脸很是陌生。 她疑惑的蹙眉,临州城里还有她不认识的小姐? 后面一大群人还在跟着,甚至有些还在讨论大花园那边的热闹,赵琪只能压下了心头的疑惑,越过了程桑。 两方人相安无事,因着程桑的装扮,一看就出身不低,赵琪等人路过时,还很友好的颔首示意。 直到赵琪等人全部离去,程桑才带着玉萝在小花园里坐下。 “小姐,她们都走了,这里空空荡荡的,要不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玉萝建议道,那群人去的方向,显然有更多的人,也更加热闹,不似这里冷冷清清。 程桑兴趣缺缺,“不急,反正也融入不进去,还不如晚些再过去。” 来之前干娘就告诉过她,今日的冬宴会持续一整天,直到晚上。 现在连中午都没到,还早着呢! 玉萝瘪瘪嘴,有点伤心,不是伤心不能去凑热闹,而是感受到了自家小姐与这些世家小姐之间的隔阂。 之前那个什么姓周的小姐就看不起小姐,还趁机欺负小姐,这些人实在太坏了。 025、找人 大花园。 如同沈洵安、谢舟等人的小集体一样,这里也有着同样的小集体。 只不过,这个集体的人数要比谢舟那些人多得多。 赵琪和柳琴诗等人赶来时,这里正是热闹。 “黑狐,打他!打啊!” “李庆,打死他!” 一群人坐在花园中的席位间,正中央的空地,早就被清理出来,此刻,有两个黑衣护卫正在空地处比斗。 赵琪一看中间比斗的两人,顿时就笑了。 “是我哥哥身边的黑狐,他肯定能赢。” 一旁的柳琴诗撇撇嘴,“李庆比黑狐厉害多了,他最近新学了几招厉害招数,你等着输吧!” 李庆是她柳家的护卫,她自然不可能支持黑狐。 赵琪不爽的哼了声,“我才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 两人一看着热闹,彻底忘了初衷,对她们来说,找人本来就是附带的。 唯有晨曦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试图从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程姐姐。 场中的两人,你来我往,拳拳生风。 他们都没有拿兵器,这种宴会也不允许携带兵器,他们能比的,就是自身的武功和巧妙的招式。 约莫打斗了近两刻钟,叫做李庆的护卫虚晃一招,一个漂亮的侧踢击中黑狐的胸口,他被巨大的力道踢的后退了好几步。 李庆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长腿一伸,又是一招连环踢。 “咳咳……” 黑狐被踢的连连后退,胸口跟火烧似的,咳嗽不止,嘴角也滑落了丝丝血迹。 终于,李庆停止了攻击,朝他拱了拱手。 “黑狐兄,承让。” 黑狐脸色一苦,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已经出了中心圈。 他捂着胸口,不甘心的认了输,退回了赵辛身边。 场外,赵辛一脸无奈。 “柳棋寅,你手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上次宴会比斗时,那个李庆还远远不如他家黑狐。 柳棋寅嘿嘿一笑,不无得意,“上次从一个江湖人手里买了本秘籍,本来我也只是打算试试,没想到李庆还真练成了。” “难怪。”比斗一开始的时候,柳棋寅三番两次刺激他,以至于他下了大注,合着是在这等着他呢。 柳棋寅也不否认,笑眯眯道,“别小气嘛,我听说你前些天坑了徐风昊几间铺子,还差这点钱不成?” “什么这点钱,都一万两银子了!” 平常比斗,也只是压个一两千,今天都翻十倍了。 柳棋寅笑意不减,“比起铺子来,不就是小钱嘛。” 赵辛瞥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比起徐家给他的那两间铺子,这的确是小钱。 不过说到铺子,他就忍不住想到了晨曦,答应晨曦的事,他还没办完呢。 “柳棋寅,我记得你跟程家那个程林走的挺近的,对吗?” “程林?”柳棋寅狐疑的看着他,“是认识,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熟,干嘛,那小子得罪你了?” “没有,你把他叫出来呗,我有点事想问他。” 赵辛已经看到了跟自家妹妹待在一起的晨曦,既然人都在这,喊来问问不就解决了。 柳棋寅考虑了一会,很是干脆的派了人去找程林。 反正又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他刚刚才坑了赵辛的银子,心里也过意不去。 很快,得了消息的程林就来了。 不止是程林来了,还有程家两位小姐也来了。 他们三兄妹,都是程家大爷,程颐的儿女。 “柳公子,听说你找我?不知是有何事吩咐?” 程林的姿态放的很低。 程家在临州城里,看似地位不俗,实则比起这些有权有势的世家差远了。 平常他想跟柳棋寅这些公子哥们来往,人家都看不上他,眼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舍不得放过。 柳棋寅懒洋洋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赵辛。 “找你的不是我,喏,问他。” 程林又谦卑的看向了赵辛,“赵公子……” 赵辛抬手,打断了浪费时间的奉承话,看向了他身后。 “这两位,是你妹妹?” 本来他还想着,等会让程林把他妹妹叫来,没想到程林这么识相。 “是。” 程林一喜,连忙拉过了自家两位胞妹。 “这是我二妹,程薇,这是我三妹,程芷。” 程薇程芷福身行礼,面容娇羞,心中小鹿撞个不停。 这里的公子哥们,都是她们平常攀不上的,今日也算是走运了。 赵辛倒没什么反应,两人虽然长的不错,但在他看来,也就一般。 打量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传闻。 “对了程林,你们程家是不是有位小姐被沈家收为义女了?” 程林一愣,“这……是有一个。” “她叫什么?” “她是我二叔的女儿,叫……程桑。” 赵辛摸了摸下巴,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程家年纪与晨曦所说对上的就三人,总不能刚好就是沈家那一个。 可惜到了沈家的人,他也不敢随意使唤,沈洵安那家伙凶的很,比徐风昊几个难对付多了,不然还能一起叫来让晨曦辨认。 想到这,他很是果断的止了心思,招呼晨曦。 “晨姑娘,人我给你找来了,你有办法辨认吗?” 人群中,晨曦从赵琪身后走了出来。 看看程薇,又看看程芷。 说实在的,程家这两个小姐长的都十分不错,虽谈不上什么绝世佳人,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甚至气质不俗。 可晨曦总觉得不太得劲。 为什么不得劲,她也谈不上来,就是单纯觉得,这两人不是她的程姐姐。 想了想,她问道。 “你们平常喜欢吃什么?” 程薇程芷面面相觑。 “晨姑娘指的是什么?菜肴还是点心还是……?” 晨曦,“零嘴。” 程芷松了口气,“我爱吃红酥糖。” 女孩子,哪有不爱吃甜的? 程薇也道,“我跟妹妹一样。” 晨曦有些失望,她想听的答案不是这个。 离家前,她曾向小姨打听过程姐姐的喜好,小姨说,程姐姐小时候爱吃肉包子,与其他姑娘家格外不同。 想到小姨,晨曦失望的眼睛又是一亮,“那你们的娘亲姓什么?” 这问题跨度太大,程薇和程芷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娘姓孙。” 程家大夫人孙氏,在临州城还算有些名气。 “孙……” 晨曦彻底失望,“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 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就确定了结果,程薇程芷两姐妹至此还是懵的,找人有这么找的? “要不,晨姑娘你再换几个问题?” 程薇好心提醒,也不甘心两人没被选上,总不能,这人找的真是程桑吧! 晨曦却没了兴趣,“不了,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剩下的都是隐秘之事,要问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026、美人恩 “姑娘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姓程吗?” 程薇笑的很是勉强。 晨曦找的人可以不是她和妹妹,但也不能是程桑。 现在的程桑已经有了沈家当靠山,却丝毫没有回报家族的意思,她恨极了她。 “确定。” 晨曦将她眼中的厌恶收入眼底,眉头不自觉挑了挑,“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程薇连连摆手,摇头否认,“不,我就是问问。” 晨曦不信,还想追问,赵辛道。 “那应该就是那位被沈家收为义女的程小姐了。” 也没有别的姓程的,符合年纪、要求的人了。 他难得无奈,“晨姑娘,这我就帮不了你了,不过沈家人今日也在,你倒是可以找个机会相认。” 沈家与他一向合不来,他实在帮不上忙。 晨曦想了想,没多计较,“也好,那我们就一笔勾销。” 确定了人选,接下来的确也用不着赵辛帮忙了。 两人说话就跟打哑迷似的,旁人一头雾水,特别是十分关心结果的程家三人。 程薇忍了半响,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嫉妒,拐着弯打探道。 “姑娘,你来找程桑是有什么事吗?” 赵家的人对晨曦的态度太友好了,她总觉得眼前这人是带着好处来的。 “我是她堂姐,姑娘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程芷也反应了过来,“我姐说的对,我们都是程桑的亲姐妹,姑娘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两人急切的嘴脸太过明显,晨曦瘪瘪嘴,“不行,这件事我只能跟程姐姐说。” 程薇姐妹俩忍不住一阵失落,却又听见晨曦说道。 “不过,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她扫了三人一眼,微弯的杏眸里划过一丝逗趣的光,“其实吧,程姐姐的母亲给她留下了许多家财,我找姐姐回去是继承家财的。” 家财?? 程薇捏着手心,眼睛都红了。 二叔已经给程桑留下了那么多铺子,还有家财? “至于家财的数量,也没多少,就是城里有几套老宅子,外加一些铺子和田地,也就一般般吧。” 听着晨曦的话,三兄妹几乎嫉妒的说不出话来。 程薇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咬着唇道。 “姑娘,你还是再仔细辨认一番吧,单凭两个问题就确认身份,着实太草率了些。” “什么草率不草率的,我自己的姐姐,我还能认不出来?” 晨曦懒得装了,这些人哪里像是程姐姐的亲人,仇人还差不多。 明明就是嫉妒,还装什么好人。 “等会……” 带着晨曦来的赵琪,听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搞清楚了情况,她瞪着晨曦,粉唇撅的老高。 “你是来找沈家那个义女的?” 晨曦点头,“应该没错。” 赵琪气懵了,脚一跺,怒道,“早知道你跟她有交情,我才不带你来!” 晨曦,“??” 程姐姐还跟赵琪有仇? 赵琪正要数落,肚子忽然一阵翻滚,咕噜噜叫个不停,她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什么程桑啊程薇的,拉着丫鬟就朝着花园外跑去。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除了晨曦知道原因一脸淡然之外,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琪,你干嘛去?” 柳琴诗茫然的朝着她的背影喊道,正要询问,突然自己肚子也是一痛。 “水儿,快跟我走!” 招呼一声丫鬟,柳琴诗的身影紧随赵琪之后。 被两人这么一闹,程薇之前的问题,彻底被晨曦抛到了脑后,确定这里没有她的程姐姐,很是洒脱道。 “赵公子,那我就先走了,再会哈。” 赵辛微微颔首,“慢走。” 在他的注视中,那抹娇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花园里,只留下神情复杂的程家三兄妹。 不知何时,柳棋寅坐到了赵辛身边,他搭着好兄弟的肩,一派好奇的表情。 “这就是你找来的那个赌神?” 赵辛嗯了声。 “有点意思,程家三兄妹被她耍的团团转啊。” 别人不清楚,他们还会不清楚么? 什么家财啊,铺子的,分明就是人家小姑娘故意说出来的。 也亏的程家号称书香世家,满腹经纶,三兄妹就跟草包似的,单单一句话,个个露出了贪婪之相。 实在丢人。 闻言,赵辛瞥了程家三人一眼,嫌弃推开了肩膀上的手。 “他们不是你的人?” 程林最近都在跟着他混来着。 柳棋寅摸摸鼻子,“就是跟班而已,程家想要从我这弄点好处,我的人可算不上。” “那也是你的人。” 自己的跟班,还说什么坏话。 柳棋寅无言,心中却忍不住开始考虑,程家几个这么贪心,他到底还要不要带着他们一起玩。 * 另一边,沈洵安追着程桑出来,却追丢了人。 他知道程桑对城主府不熟,大概率会找城主府的下人问路,去人多的地方。 正要带着尚青找过去,在半路就遇上了不速之客。 “沈公子。” 面前的是个紫衣女子,锦衣华服,身姿婀娜,然而沈洵安有点迷。 “你是?” 莫清清面色微暗,失望之色转瞬即逝,笑道。 “我是莫四,以前见过很多次的,沈公子还记得吗?” 莫四是谁? 沈洵安偏头看向尚青。 尚青干咳一声,小声提醒道。 “莫家四小姐,曾经给公子写过诗的那个。” “嗯?” 沈洵安仔细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印象了,不确定道。 “最后我把她诗给扔了?” “对对对。” 尚青点头,当时娇滴滴的莫四小姐,愣是哭了来着。 要不是这一茬,估计公子还得记不住。 两人当着面讨论自己的囧事过往,莫清清一张俏脸羞的通红,但看见沈洵安记起了自己,心中又不住升起丝丝喜意。 “是我没错。” 沈洵安冷漠脸,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张模糊的脸哭起来是什么模样,蹙眉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莫清清掩下心头一闪而过的失望,“我看你孤身一人,应该是还没找到谢公子他们吧?” 众人皆知,沈洵安与谢舟等人关系好,同进同出。 她这话也算是卡在了点上。 “我刚刚碰巧遇见过谢公子,不如我带你去?” 027、智斗莫四的小妖精 想起了莫清清这个人,沈洵安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他问,“你刚从哪来?” 莫清清指着他身后那条小路,一本正经,“从那来,我是在半道上碰巧遇见谢公子的。” 她说的认真,尚青却只想笑。 他和公子从花榭离开时,谢公子还在花榭里待着呢,最有意思的是,就算谢公子离开了,也不可能从她指的那条路来。 那是通往大花园的路!和花榭恰巧相反。 沈洵安想必也明白这一点,脸色更奇怪了,越过她就走。 “哦,我不找谢舟,请让让。” “嗳,别走啊!” 莫清清眼疾手快想要抓住他,却没抓住,不甘心的提着裙摆,紧跟在了他后头。 “你真的不去找谢公子吗?我瞧谢公子似乎在找你的样子,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有急事? 还能有什么急事,才见过,总不能是找公子去喝茶? 想到这尚青绷不住脸了,垂下头差点笑出声。 沈洵安绷着脸,脚步有些急,一个字都不曾回答。 莫清清也不在意他理不理她,嘴里的话蹦个不停。 “我上次写给你的诗,你还记得吗?” “我这几日又写了几首,等会也帮我看看可好?” “如果你喜欢扔,等看完继续扔着玩便是。” 沈洵安一概不理。 也是巧,走到半路,沈洵安突然遇到了从小花园出来的程桑主仆俩,他神色一松,连忙走了过去。 “义兄?” 程桑一愣,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他。 略一想便明白,沈洵安应该是跟着她出来的,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沈洵安颔首,正要说话,身后的莫清清追了上来。 “你是谁?” 瞧见沈洵安和程桑似乎很是熟稔的模样,她严阵以待,刻意挤进了两人中间,宣布道,“不管你是谁,离沈洵安远点!这是我看上的人。” 世人皆以为,莫家四小姐是贵女出身,端庄温柔识大体,实则莫清清一个字都挨不上。 唯有的一两分气度,还是装的,蛮横直接这才是她的本性。 被质问的程桑眨眨眼,瞧见沈洵安头疼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头一动,她不仅没回答莫清清的问题,还特意将莫清清挤开,故意挽住了沈洵安的胳膊。 “洵安哥哥,这是谁啊?” 三分娇,七分俏,将这个年纪特有的软糯嗓音,展现了个十成十。 沈洵安身子微不可见的抖了抖,俊美无俦的面容也微微有些僵硬,“这是……”’ “我是莫四,你赶紧给我放开,听见没!” 莫清清接过话茬,满是敌意的盯着她,恨不得直接将眼前这个小妖精的手,从沈洵安胳膊上扯下来。 不是说沈洵安不喜欢女人嘛,为什么离这个女人这么近! 被质问,程桑还是没理她,歪着头往沈洵安怀里缩了缩,一副害怕的小模样,瘪着嘴就开始控诉。 “洵安哥哥,她好凶。” 莫清清,“……” 她凶? 她还没动手呢,就凶了? 这是哪来的白莲花? 沈洵安其实也不太不适应,认识程桑这么久,他就没见过这位义妹有太多表情,眼下这副娇弱表现,对他的冲击不比对莫清清小。 但他心里清楚,程桑是在帮他,所以很快便顺着她接了下去。 “这是莫家的四小姐,叫莫清清。” “哦,原来是清清姐姐。” 程桑松开沈洵安的胳膊,行了个一点都不标准的礼,然后又飞快挽了回去,问。 “清清姐姐在这干嘛呢?” 莫清清咬着唇,被她刻意的动作气的半死。 “你管我干嘛,我来找洵安赏诗不行么!” “行啊,不过洵安哥哥要先陪我去吃东西。” 程桑摇了摇沈洵安的胳膊,也不理会对面的人,软声软语的撒着娇,“洵安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栗子糕好不好?” 沈洵安点头,“花园就有,我带你去。” 说着,他就要带着程桑离开。 莫清清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双手一伸,往前就是一站,“我先来的,凭什么先陪你,不许去!” “那你又凭什么拦着我们?” 程桑斜睨了她一眼,嫌弃撇嘴。 “不让就是不让,你说,你到底是谁!” 莫清清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临州城里有些身份的女子,她都认识,但程桑这种恶心人的白莲花,她还是第一次见,她一定要知道是谁家的,什么身份! “我还能是谁,我当然是洵安哥哥的好妹妹啊。” 程桑哼了声,得意的不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劝慰道。 “清清姐姐,你别是嫉妒我吧,我知道洵安哥哥不喜欢你,你纠缠也没用的,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快点走吧。” 半推半就半嘲讽,白莲花技能满分。 莫清清肺都要气炸了,怒火忍不住烧到了沈洵安身上。 “沈洵安你瞎嘛!这种女人你也喜欢?” “喜欢我不行吗?” 程桑扫了她一眼,微撅着嘴顶了回去,“我至少比你好。” “你看看你,凶神恶煞的,像个男人婆,洵安哥哥不喜欢我,难道还喜欢你不成?” 说着,她拽着沈洵安就走了,那背影叫一个潇洒得意。 被撇下的莫清清,是真的气炸了,“我男人婆?喜欢我就是眼瞎?” 她气都快缓不过来。 “小玉!” “你赶紧去查,刚刚那个女人是谁!我就不信了,我堂堂莫四还斗不过这么个小妖精!” “你给我等着!” 她发誓,程桑绝对是她人生中的耻辱,比被沈洵安无视还要严重的耻辱! 她还就跟程桑杠上了! …… 远处,离开莫清清视线后的程桑,很是自然的松开了沈洵安的胳膊。 “义兄,你的烂桃花解决了。” 语气不无得意。 她身后,玉萝和尚青的脸色都有些发青,是憋笑憋到极致的那种青。 沈洵安嘴角也是一抽,“你这个法子……” 该怎么说呢。 “不好么?” 程桑不以为然,“想要一劳永逸,就得兵行险招。” 会不会一劳永逸,沈洵安不知道,但险招的确是够险的。 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句。 “莫四的性格有些……蛮横,你刚刚那些话得罪了她,下次要小心。” 028、坦白交心 程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那么几分不同的意味。 她自认也算了解沈洵安的性格,眼前这种犹豫不决,一点也不直接的劝解,实在不像他。 “你跟莫四……” 真有一腿? 沈洵安脸黑了黑,“没有。” “那你这般关心作何?” 程桑不是很相信。 她总觉得这个莫四不是一般的桃花,但想来沈洵安都与她做戏气人了,应当也不会有其他什么关系,所以暂且放过了他。 “行了,不说也没事,不过我先说好,今日这事因你而起,下次碰见莫四为难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有着先前那一出,程桑实在做不到再用疏离守礼的语气跟他说话,干脆撇了义兄义妹什么的,要求的理直气壮。 想来沈洵安也是,没多想就笑着应了。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提醒道。 “你刚刚那副模样,以后还是少在人前显现,怎么说呢……” 恶心人这个词,他是说不出来的,迟疑许久,才吐出一个词,“有些……招恨……” 程桑乐了,何止是招恨,莫四的袖子都差点撸起来了,要不是有沈洵安在,早打起来了也不一定。 “你放心,那是跟别人特意学的,要不是为了帮你,我才不恶心自己。” “嗯?”沈洵安来了兴趣,“谁?” 这么说话,还没被打死,也是奇迹。 程桑道,“我大伯的女儿,以前的堂妹。” 以前父亲还在时,她的吃穿用度总是最好的,程芷那两姐妹见了,便喜欢阴阳怪气的讥讽她。 其中的妹妹程芷,用词极为恶心,真的算起来,她刚刚恶心莫四那一幕,怕是还没学到程芷的一半精髓。 沈洵安沉吟半响,情绪难言的感概了句,“那还真是一位奇人。” 奇人这两个字,用的格外形象。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奇人。 程桑与他并肩而走,想起了第一次在沈府里见到沈洵安的情形。 “其实,你分不清人吧。” 许是被随意的氛围迷了眼,她竟问出个有些唐突的问题来。 沈洵安足下一顿,只一瞬又恢复正常,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 “嗯,算是吧,我自小得了一种病,大夫叫它盲女症。” “盲女症?” 程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沈洵安坦然的很。 “只要是女子,不论容貌长相我都认不清,怎么说呢,简单点来形容,就好像你养了一群信鸽,你一眼看过去便知道它是鸽子,却认不得是哪只,毕竟在我们人眼里,鸽子都一个样。” 程桑懂了,“所以……我和莫四或者其他人,在你眼里也都是一样的?” 沈洵安点头。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程桑有注意到,刚刚莫四缠着他时,他远远看到她便过来了,显然是认出她来了。 “衣裳。” 沈洵安指了指她衣裳的样式和身上的首饰,俊脸上透着几分得意。 “你身上这些,都是我买的,自己买的东西,我当然认识。” 他只是分不清人,又不是瞎。 如果你养了一群鸽子,每一只都染成了不同的颜色,自然就分的清谁是谁了。 程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禁失笑,是她想岔了。 也对,人分不清,可以从穿着打扮上辨别。 也许不熟悉的外人会分不清楚,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哪有分不清的道理。 沈洵安嘴角翘的高高的,“我娘的很多首饰,也是我帮她买的,你难道没发现,我从来没有认错过我娘?” 程桑仔细回想了想,的确是这样。 不过,这人扬起的嘴角,怎么这么碍眼呢? 将低头弄皱的衣襟理顺,她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义兄,那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我到底姓什么,刘桑还是沈桑还是程桑?” 沈洵安嘴边的笑僵住,顿时头大,俊脸都苦作了一团,“这……” 姓什么来着? “沈桑吧。” “确定?” “确定,沈桑好,你进了我们沈家,就是我们沈家的人,当然跟我们一个姓。” “义兄,你这是狡辩吧?记不得就说记不得,还找借口。” “什么借口,这是实话。” 前面两位主子的争论声,时不时的传来,跟在后面的尚青,有些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是好。 公子难得跟一个女子这么畅谈,他本该高兴,但耳边的这些话,他听着为什么只想笑呢? 尚青啊尚青,你膨胀了,主子可不是你能笑的,赶紧憋回去。 “噗嗤……” 尚青捂着嘴,一脸纳闷,我没笑啊。 直到看见一旁的玉萝,他才嘴角抽搐的放下了手。 “你小声点。” 主子们就在前面走着呢,也不怕被抓包。 玉萝连忙捂住了嘴,也小声的问,“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尚青无奈,“如果你说的是盲女症,那的确是真的。” 只是主子们瞒的好,除了夫人和贴身伺候的他,没其他人知道。 当然,现在又多了两个。 “太好了。” 听到肯定回答,玉萝拍了拍胸口,大大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公子不待见小姐呢。” 尚青嘴角又是一抽,这种病哪里好了? 要不是府里头多了个小姐,估计公子这一辈子都遇不见可以说话的人。 说到小姐,他也很疑惑。 “玉萝,小姐以前也是这种性子吗?” 在他眼里,程桑是那种清冷淡然的性子,因为她住进沈府之后,几乎不出门,也从未见与谁有说有笑。 这也是头一回啊。 知晓他的疑惑,玉萝挺了挺小胸脯,义正言辞的为自家主子正名。 “我家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初到你们沈府,公子看起来不好相处,才约束了性子。” 说到底,都是公子的错! 尚青嘴角都抽不动了,“那现在……” “现在公子好相处,自然就回复本性啦。” 玉萝理所当然,又扯回来之前的话题,兴冲冲的问。 “公子认不清人,那烟霞她们说的肯定也是真的吧? 夫人身边那个碧珠姐姐,公子真的一次都没叫对过名字吗?” 029、齐娇儿和柳琴心 尚青摸着鼻子,承认,“没叫对过。” “那还真惨。” 玉萝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狠狠打了个哆嗦。 …… 有着沈洵安带路,程桑终于不再担心迷路了。 中午时分,城主府设宴,两人也随着传话的下人,一起赶到了前厅。 这一刻,程桑见识到了临州城所谓世家的人数。 一眼望去,各自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夫人小姐们,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而各条小路,还不停的有人涌来。 “沈小姐,请入席。” 城主府的丫鬟,突然上前道。 程桑看了沈洵安一眼,目露询问。 他点头,“去吧,男客和女客是分席设宴的。” 程桑了然,跟着丫鬟去了,同时沈洵安也被一位小厮引着去了另一处席位。 城主府安排的席位,都是以桌论,每桌约莫二十人的样子,一共数十桌。 丫鬟领着程桑,入的是最前方也最显眼的这一桌。 待丫鬟退去,程桑扫视了一番同桌的女子,才隐隐明白这一桌的地位。 这里坐着的,都是临州城里权势最盛的世家小姐,并且,都是嫡系。 程桑在打量别人的同时,大家也在打量她。 一袭绫罗粉蝶玉锦裙,装扮华贵优雅,红妆素抹,眉眼精致,身上首饰少而精,半分不输其他世家女。 打量完过后,赵琪微微撇嘴,却没说什么。 她一向看不起低等人,但沈家这个义女,表面上挑不出错,她也就默认她有这个资本入她们这个圈子了。 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说话的。 “你叫沈桑?” 问话的,是坐在赵琪左侧的女子,她是齐家的小姐,齐娇儿。 齐家是商贾出身,所谓商不如官,在坐的所有人里,齐家算是地位最低的几个。 齐娇儿能坐在这,还是因为齐家与柳家联姻的缘故。 以她的身份,敢这般不客气的跟程桑说话,自然是有人撑腰。 “不,我姓程。” 程桑平静回道。 “程?” 齐娇儿看着她,突然古怪笑了声,“喂,你被沈家收为义女,这么好的机会,不改姓沈吗?” “姓氏是长辈给的,改不改不是我能决定的。” 程桑依旧不卑不亢。 “不对吧,你爹不是死了吗,当然能自己决定了。” 齐娇儿笑得更开心了,“喂,要不然这样。” “在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也不想跟贱民做朋友,你嘛,本是不够格跟我们坐一起的,但沈家地位特殊,我们也愿意给沈家面子。 这样,等你回去就改姓沈,只要你姓沈,就够格跟我们玩了,以后有什么私人宴会,我们也叫上你如何?” 齐娇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待着答案。 其他本无意参与进来的人,听见这话也不禁看了过来。 她们也很好奇,沈家这位刚收的义女,到底会怎么回答。 被众人盯着,程桑淡然捧杯抿了口茶,抬头间,神色自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姓氏也一样,改姓之事,恕难从命。” 被果断拒绝,齐娇儿闹了个没脸,顿时怒了,“给脸不要脸!” 程桑扯唇,“我的脸也是父母给的,与小姐你可没什么关系,再者……” 视线从齐娇儿脸上扫过,语气中多了三分讥讽。 “小姐你的脸真的不怎么样,若我这张脸是你给的,只怕我还不敢要。” “你!” 齐娇儿气结,拍桌而起。 “贱民果然就是贱民,就算进了沈家,也学不会沈家的半分气派。” 程桑睨了她一眼,怼了回去。 “那也比你强,至少我是名正言顺的沈家人,而你,连沈家的门都进不去。”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偏偏又是事实。 沈家的门槛太高,一般人都进不去,至少齐娇儿没这个本事。 就算换成齐家的当家人来,也得看沈家乐不乐意给这个面子。 齐娇儿在程桑面前连连吃瘪,她身后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娇儿,坐下。” “琴心,你看她!” “坐下!”柳琴心冷着脸重复。 齐娇儿紧咬着粉唇,气呼呼的盯着程桑,终是不甘心的坐下了。 程桑这才注意到齐娇儿身边的人,“这位小姐是?” 柳琴心笑意不达眼底,“我姓柳。” 程桑挑眉,“原来是柳小姐。” 她自然看得出来,齐娇儿为难她,是柳琴心的指使。 “不知柳小姐有何指教?” 柳琴心看着她,不语,片刻后浅笑道,“指教不敢,只是琴心仰慕沈公子许久,程小姐与沈公子乃是兄妹,想必能帮琴心传个话吧?” 哦,冲着沈洵安来的? 程桑颔首,“当然可以,柳小姐要传什么话?” “也没什么,听闻沈公子对诗词十分擅长,前些日子琴心作了几首诗,想请沈公子指点一番罢了。” 柳琴心笑看着她,“可行否?” 程桑还未答话,刚坐下的齐娇儿就冷哼道,“琴心你问她有什么用,难道你还真相信她能与沈公子搭上话不成?” “沈公子是什么人物,有些人只是借着钱财,身上挂了个沈家的名,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话里的挤兑,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程桑没理她,很是干脆的应下了柳琴心的请求。 “自然可以。” “答应的倒是好,等会沈公子要是不理你,我看你还怎么装!” 齐娇儿见缝插针的恶心她。 程桑也懒得给她好脸,“这就是我的事了,不劳费心。” 两人两看相厌,谁也不再搭理对方。 桌上渐渐安静下来,其他人看完了戏,也开始小声的交流起来。 这时,有人跟程桑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她身边。 “程桑。” 是个穿着蓝裙的姑娘,年纪看起来与程桑差不多。 因着程桑一来,就与齐娇儿起了冲突,也没来的及进行贵女间常见的那套互相介绍,所以现在除了齐娇儿和柳琴心,程桑一个也不认识,自然也不清楚这蓝裙姑娘是谁。 蓝裙姑娘也明白这一点,很是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 “我叫谢情,是谢舟的妹妹,我哥跟我说过你。” 030、徐仪琳的打脸现场 谢舟的妹妹。 程桑笑了,“我也听说过你。” “是嘛?是不是洵安哥哥说的呀?” 谢情很是高兴。 “不是。”程桑实话实说,“是尚青说的,他怕我来了城主府一个人也不认识,就把与义兄交好的几个兄弟家中的姐妹告诉我了。” “喔。”谢情恍然,“我猜也是这样,洵安哥哥超级冷淡的,不过尚青会告诉你这些,肯定也是得了洵安哥哥的吩咐。” 程桑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谢情是个性格活泼的姑娘,跟谢舟的性格有些像。 与程桑搭上话之后,她很快就把程桑当成了自己人,称职的给她说明在座人的身份,互相之间的关系,需要注意的点。 “刚刚为难你的那个,是齐娇儿,她一向都是这样没脑子,随随便便得罪人,就是个蠢货,你不用担心她。” “但柳琴心,你就要注意了。” “柳琴心这个人,三刀两面,会装的很,我反正不喜欢她。 刚刚齐娇儿为难你,也是她指使的。” 谢情言语间,对柳琴心十分防备加不待见。 程桑也深以为然,明明那位柳小姐讨厌她,却还能笑着与她闲聊,让她帮忙给沈洵安传话,心性可见一斑。 当然,程桑也明白,这所谓的传话也是一个坑,柳琴心就是等着她答应却做不到,好丢个大人,还会营造一种,自己不自量力的既视感。 谢情也想到了这一点,十分担心。 “洵安哥哥性子一向冷淡,你刚刚答应柳琴心的事,能做到吗?” 她朝柳琴心那边偷偷努努嘴,示意程桑看。 “你瞧,那几个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呢,我敢肯定,你要是做不到的话,等会你自以为是,实则不被沈家的待见的消息,立马就会传遍整个城主府。” “柳琴心这种软刀子,使得可溜了!” 程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对面的桌边,几个锦衣少女紧挨在一起,低声说着话,时不时就会朝她们这边望上一眼,同时伴随着阵阵笑声。 说什么隔得远听不清,可这笑声却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 “真是讨人厌。” 谢情嘟囔道,越加担心了,“阿桑,你跟洵安哥哥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啊?” 她跟沈洵安的关系怎么样? 程桑想起了刚刚在来的路上,与莫四斗智斗勇那一幕,唇角微翘,“应该……还不错。” “咦……” 谢情还以为,会听到不好的回答,没想到程桑这么有自信。 “你有信心就好,其实啊,我也蛮想看看,如果你真的把话传过去了,柳琴心会是个什么反应,肯定很有意思,嘿嘿。” 她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程桑失笑,“那你等会就能看到了。” 撇开柳琴心的事不提,谢情很快又尽心的给她介绍了其他人。 “那边坐着的,叫赵琪,是赵家的小姐,这个赵琪性子也有点坏,但人还不错,反正比柳琴心他们好多了。” “还有那边的,那是张家嫡女,叫张幽,不过她跟乔浈哥的关系不好,跟乔浈哥关系好的在旁边那桌。” 谢情指给她看,“喏,那是张敏,也是我的玩伴之一,可惜她不是嫡女。” “张幽对面坐的呢,是徐仪琳,是风昊哥的妹妹,也是我们的人。” 尚青早就给程桑说过几个与沈洵安交好兄弟的家中姐妹,此刻在谢情的介绍下,程桑一一将人与名字对上,心里有了个数。 对于自己人,谢情介绍的很详细,之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是一笔带过。 就这样,有着谢情的陪伴,程桑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中午。 杯觥交错,美食入喉,午膳过后,一群人再次散开,各自闲聊。 没了席位的限制,谢情之前说的张敏、徐仪琳两人也坐了过来。 两人出门前,一样收到了兄长的嘱咐,所以十分热情,没一会儿四人就聊到了一块,跟相识许久的朋友无二。 可惜,有人见不得她们好。 “喂,饭也吃了,你答应的事是不是该去办了啊?” 几个女子聘聘婷婷走了过来,说话的正是一脸不耐烦的齐娇儿。 “娇儿,不得无理。” 柳琴心呵斥了一句,又向程桑道歉。 “程小姐,娇儿就是性子直,不是有意的。” 这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程桑算是看明白这些世家小姐的套路了,正要说话,她身侧的徐仪琳拉了她一把。 “齐娇儿这性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直了吧?” 徐仪琳意味不明的打量了几人一眼,似笑非笑,“你瞧瞧,次次性子直,次次不长记性,要是换成我啊,我才没脸出门呢!” “柳琴心,你说是吧?” 柳琴心脸色微僵,齐娇儿脸色也很是难看。 她看不起程桑,那是因为程桑到底是个外姓人,不是真正的沈家人,可徐仪琳不一样,她是徐家最受宠的小姐,没有之一。 齐娇儿的身份比起她来,差的太远了,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就算被当着面数落了,也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其他几人与齐娇儿的表现相仿,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徐小姐说的对。” 柳琴心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偏头,示意齐娇儿。 “娇儿,给程小姐道歉。” 齐娇儿脸色一白,“给她道歉?我……” “道歉!” 柳琴心沉了脸,不容拒绝的语气。 齐娇儿身子一颤,屈辱的低下了头。 “程小姐,对不起……” 柳琴心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程小姐,你看娇儿也知道错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莫跟她计较。” 虽没到卑躬屈膝的程度,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服软场面,徐仪琳满意的往旁坐了些,示意程桑自己做主。 程桑没多犹豫,“不打紧,我本身也没打算计较,几位先坐吧。” 柳琴心颔首,带着自己身后几人一齐坐下了。 齐娇儿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刚刚吃瘪的一幕,也让她明白,现在的程桑是有靠山的人,不是她能随意欺辱的,只能忍下了怒气静看发展。 031、都是有靠山的人 反正她也不觉得程桑能真的跟沈洵安搭上话。 沈洵安是什么人,曾经琴心亲自上门去请,都没能得到一个好脸的人,是整个临州城里公认的冷面公子。 这样一个人,一个刚进沈府几天的义女,就想随意传话,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抱着看程桑丢脸的念头,齐娇儿坐的四平八稳,就连之前的恼意都忘了大半。 “想必柳小姐也心急了。” 看着就坐的几人,程桑也明白她们在等什么,侧头低声吩咐玉萝道。 “你把刚刚的事告诉尚青,让尚青跟义兄说。” 倒不是她不敢联系沈洵安,而是觉得常年混迹宴会的尚青,会比较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会给出一个更完美的解决方式。 玉萝点点头,去了。 …… 此时午宴已经结束,有些闲不住的早就呼朋唤友的找个清净地玩乐去了,还待在正厅外这一片的人并不多。 但沈洵安是个懒的,又惦记着沈夫人的嘱咐,没急着走太远。 一行人找了个幽静的凉亭,闲聊着消食。 “洵安,我得了个好消息,你要听么?” 沈洵安身侧,坐了个身形高大、面容温和的男子,这个男子的身份似乎不低,因为他跟沈洵安说话时,以往跟沈洵安关系极好的谢舟等人,都往后坐了几分。 “嗯?” 男子哈哈一笑,去勾他的肩,“沈叔要回来了,这是好消息不?” 沈洵安一愣,眼神微柔,“事情解决了?” “应该是解决了,反正我爹是这样说的。” 男子叫关立鸣,是城主府的少城主,而他的爹,正是城主大人,也就是这场宴会府邸的主人。 “不过我听我爹说,这次回来的可不止是沈叔。” 他眼睛一眯,有厉光闪现,“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厉害家伙。” 沈洵安倒没有太多感觉,平静问,“谁?” “容启和庆玉琅。” 关立鸣头疼的很,“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庆家那边在寻找一些足够亮眼的珍品,要送去宫里用作年典,咱们临州城只是其中一站。” 关立鸣简单说了几句,顾忌着身后的谢舟几人,不再多言。 有些事,谢舟等人的身份还不够掺合进来。 正当两人暂停交谈之际,尚青走上了前,他已经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公子,小姐有事想让您帮她个忙。” 程桑? 沈洵安起身,“你说。” 尚青简单将女客那边得情况说了下,着重说明了齐家和柳家对程桑的为难,问。 “公子可要过去?” 沈洵安想了想,“不急,你先去她那,就说我应了,让柳家那个将诗拿来。” “是。” 尚青领命离去,沈洵安朝女客席位那边看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倒是关立鸣起了几分兴趣,“这就是你家新收的那个妹妹?这么看重?” 他是最在场最了解沈洵安的人,比谢舟等人还要了解的多,正是因为了解,他才好奇。 以沈洵安这狗不理的性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好了? 别提妹妹什么的,他又不是没有堂妹表妹之类的,还不是一样不搭理。 沈洵安回头,坦然回道,“我娘交代的。” “嘁,你猜我信不信,沈姨交代你的还少,你以前上过心?” 沈洵安不说话了,只留个他一个爱搭不理的眼神。 …… 女客这边,在众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下,玉萝回来了。 “小姐,尚青说他等会就来。” 程桑微微颔首,对柳琴心道,“还请柳小姐再等上一会。” “无妨,我不急。” 柳琴心平静回道,手心却捏的死紧。 与她一同来的几个早就不耐烦的小姐,见此连忙收起了浮躁,继续等了起来。 终于,从男客那边走来了一个身影。 不是沈洵安,但尚青这张脸,大部分人还是认识的。 齐娇儿脸色有点难看,“她还真能在沈洵安面前说上话不成?” 她身边的一位小姐不怀好意回道,“不着急,也许人家是来撇开关系的呢?” 齐娇儿嗯了声,心里却很是不安,若真要撇开关系,不搭理她不就是了,何必还多此一举跑来这边? 尚青到了众人眼前,他只是一个下人,按理说身份低人一等。 但作为沈洵安的代言人,且常与各家公子哥们交流,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小看他。 “小姐。” 尚青朝程桑行了一礼,恭敬十足,一点也不见敷衍。 行完礼,他才说道。 “公子说可,让我把那位柳小姐的诗送过去。” 柳琴心胸口一紧,难得失了分寸,“沈公子他不过来吗?” 尚青抬头看去,神情冷淡,“公子正在和关少城主谈话,没空过来。” 关少城主四个字一出,柳琴心没声了,俏丽的面容渐渐黯然,失落全摆在了脸上。 她抿着唇吩咐了人去拿纸笔,然后写下了几首诗交给尚青。 犹带几分不甘道,“请沈公子指点,若是可以,还请沈公子将评语写在诗后面,有劳了。” 尚青接了诗,一言不发的走了。 “真是好心机。” 徐仪琳突然冷笑道。 谢情不解,“什么意思?” 徐仪琳瞥了她一眼,“说你蠢,好端端的,干嘛给人家当枪使?程桑第一次来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她虽是在骂人,却并没有贬低嘲讽的意思。 谢情显然也习惯了,搔搔头,不是很明白道,“到底什么意思,好仪琳,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徐仪琳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我问你,柳琴心之前说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让阿桑当众丢人出丑啊。” 谢情理所应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就没有其他的了?” “额……应该……没有了吧……” 她不太肯定。 徐仪琳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一把拉过一旁的张敏。 “小敏,你来告诉她!” 张敏看了程桑一眼,与她打了个招呼,这才向谢情道。 “柳琴心的目标的确是让阿桑出丑,可若是阿桑真的做到了,她也不吃亏。 你是不是忘了,今年夏日发生的事?” 032、你好,抢劫! “夏日……” 谢情想起来了,要说今年夏天什么事让人印象最为深刻,那必定是游湖那一日。 那一日是赵家起的头,邀了一群公子小姐去游玩,结果途中柳琴心不慎落水,据说还是洵安哥哥的护卫救上来的。 若只是这样,倒还不至于让人深刻不忘。 让人难忘的是,被施以救命之恩后,柳琴心竟提出了救恩之恩,当以身相报的提议。 就是这个提议,引起了哗然,让人至今难忘。 当然,洵安哥哥看不上她,没有同意,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你是说,柳琴心是冲着洵安哥哥来的?” “这不废话嘛。” 徐仪琳接过话茬,“你瞧瞧,刚刚沈大哥没来,她急成什么样子了,还厚脸皮的要沈大哥写评语,这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面前坐的这群人里,与她不和的有不少,但她最看不上的就是柳琴心。 无他,这人太假,假的让人恶心。 听她这么说,谢情倒是想起来了。 夏日柳琴心落水那件事发生后,城中起了不少流言,有个同行的小姐曾信誓旦旦的说过,当时湖面风平浪静,柳琴心离船边还隔着好几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落水。 她是故意自己掉下去的,为的就是引起洵安哥哥的注意。 那时她们都当成了玩笑话来听,没一人当真。 可现在配合着仪琳的话,谢情总觉得也许那位同行的小姐说的是真的。 三人说话声音压的很低,但同坐在一起的程桑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也终于弄清了柳琴心的意图。 原来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无论她能不能证明自己,柳琴心都不吃亏。 “我倒不觉得。” 越是清楚,程桑就越不看好。 三人侧头看她,“怎么说?” “我义兄的性格,你们也了解,你们觉得,他是会让柳小姐如意的人么?” 三人对视一眼,谢情最先摇头,“不会,肯定不会。” 开玩笑,洵安哥哥那个性子,柳琴心能占到便宜她名字倒过来写。 张敏和徐仪琳也点头附和,明显是一样的想法。 程桑笑了,“那我们气什么,看着不就好了?” 三人又是一愣,接着同时失笑,“说的有道理。” 四人都不再吱声,其他人也在等待着结果,一时间,这片区域格外安静。 …… 在众人的期待中,尚青再一次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之前柳琴心交给他的诗词。 “小姐。” 尚青照例先跟程桑打招呼,将沈家的态度摆的清清楚楚。 之后,才将诗词递给了柳琴心身边的丫鬟。 柳琴心急忙抢过,诗还是那几首诗,除此之外,白纸如新再无其他。 她咬唇,强忍着失落,“尚青护卫,沈公子已经看过了么?” “看过了。” “沈公子如何说?”她追问。 尚青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的学着沈洵安风轻云淡的语气道。 “我家公子说,他很忙,没空。” “噗……” 谢情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可怜了柳琴心,白费心思算计这么久。 “这……”柳琴心急了,连忙搬出了程桑,“程小姐,你说过要帮我传话的。” “嗯,我已经传了。” 程桑适时露出几分无奈,“但义兄的想法,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只负责传话。” 柳琴心唇咬的更紧了,却也知道程桑说的是事实,一颗心在期待与失望中紧紧揪起。 考虑再三,她才深吸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继续道。 “那程小姐可否继续帮我传个话?” 语气中再无之前的高傲与咄咄逼人。 程桑抿唇浅笑,应的轻巧,“好啊。” 柳琴心面露喜色,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也没那么讨厌了,正要说出自己的请求,程桑的第二句话缓缓传来。 “不过我可不白当传话人,得给好处才行。” 柳琴心怔住了,“什么好处?” “我这人比较实在,也可以说我上不得台面,毕竟我出身如此。” 自嘲了一番,程桑才慢悠悠道,“所以我要的好处也简单,给钱就好。” 额…… 场中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相识多年,不论关系好坏,大家都自持身份颜面,尽量不做辱没身份之事。 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谈钱的,程桑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一时间,众人看程桑的眼神都变了,不是轻蔑、厌恶,而是一种不知说什么好的古怪感。 想到程桑的出身,有人释然。 也对,商贾出身嘛,浑身都是铜臭味,动不动谈钱想必也是遗传。 柳琴心反而松了口气,之前请求的姿态散去,面上多了几分从容。 “这个简单,要多少?” 钱这个东西,是最低俗也最容易达成的要求,她乐意至极。 程桑想了想,“我们也算认识了,太多我也说不出口,这样吧,收你个友情价,传话一次,一万两,如何?” …… 传话一次,一万两…… 还是友情价…… 众人愕然。 这哪里是不敢开口,这是狮子大张口才对。 “你怎么不去抢?!” 齐娇儿在心里算了下一万两能买到的东西,嗓子都破音了。 程桑无辜眨眼,“我不正在么?” 齐娇儿一噎,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胸前半响,许久才气急道。 “哪有你这样的!什么话这么金贵,要得了一万两银子!我告诉你,琴心让你传话是看得起你,你别太自以为是。” 被骂程桑也不生气,不急不缓、大大方方道。 “没事啊,你们嫌贵可以不要我传话嘛,我义兄就在那边坐着呢,你们自己去找他就是了。” “你!” 齐娇儿气的说不出话来,要是她们去沈洵安愿意理她们,还用的着在这浪费时间? “娇儿,坐下!” 柳琴心呵斥了一句,一万两的价格,让她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之态,蹙着眉看着程桑。 “这个价格我接受。” “不过,你能保证一定会传达给沈公子么?” 钱是小事,可程桑要是耍着她玩,哪怕是沈家,她也会让程桑明白,沈家不能护她一辈子。 033、赚钱的买卖 “这个当然保证,我收了钱便一定会做到,柳小姐也知道,我是商贾之家出身,我们商人最注重的就是信誉。” 程桑神色自若的保证道。 “好,那我信你。” 一万两对于柳琴心来说,不算什么小数目,但若真能接近沈洵安,她也是花的起的。 当即吩咐丫鬟从钱袋里掏出十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了候着的玉萝。 “钱给你了,就请你现在再帮我传几句话吧。” “好说。” 一万两到手,程桑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她本就是清秀可人的长相,这一笑起来,比之前那副故作稳重老成的模样讨喜多了。 只是这笑,在柳琴心、齐娇儿等人眼中就有些刺眼了。 柳琴心收敛心神,郑重道。 “请帮我跟沈公子说,琴心自知作的诗词还有许多不妥之处,公子才华横溢,所以想向他请教一番,还望他看在两家旧交的份上给个机会。” “就这些是吧,好。” 程桑应的干脆,挥手便让尚青再次去传话。 “等等。” 柳琴心打断了她,看了眼候在一旁的尚青,她狠心道。 “若是程小姐能让沈公子答应指点我,我可以再给你加五万两银子!” 为了有跟沈洵安独处的机会,她也是下大本钱了。 五万两银子的天价一出,四周看戏的众人都惊呆了。 程桑也忍不住心动的挑了挑眉,她甚至有些怀疑,之前自己传话一次一万两的价码是不是喊低了。 柳家这么有钱的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正所谓无奸不商。 程桑很是痛快地唤回了要去传话的尚青,低声开始嘱咐。 “你去跟义兄说……” 她的声音极轻,别说外人,就连坐在一旁的徐仪琳、谢情和张敏三人都没清楚。 只隐隐听到,什么五万两之类的。 看见这一幕,也没人觉得奇怪,毕竟这是五万两银子,别说程桑了,她们都很是心动,可惜,这种买卖是独家生意,除了程桑还真没人做的来。 好一会儿,嘀嘀咕咕的程桑才说完,满意的坐直了身子,尚青也领命而去。 “有把握吗?” 徐仪琳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程桑想了想,“应该吧。” 十成十的把握没有,大概也就五成的样子,不过就算沈洵安不答应也没什么,反正白捡的一万两已经到手了,她不贪心。 “你怎么劝的?” 谢情也好奇的要命。 程桑实话实说,“没怎么劝,就说得的钱一人一半。” 谢情黑着脸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知是夸是贬,“以洵安哥哥的性子,你这样说他配合你的机会,等于……零。” 她还以为程桑说了那么久,是在打感情牌之类的。 程桑耸肩,“无所谓啦,反正我已经赚了。” 想到柳琴心送出的一万两,谢情不说话了,也对,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某人就要失望了。 她忍不住偷偷往对面看了一眼,对面的柳琴心,正一脸紧张的盯着男客席位的方向,眼神里写满了期待。 谢情同情的摇摇头,人嘛,估计是等不到了,也不知再被拒绝,柳琴心会不会气死? …… 男客席位。 尚青带着程桑的话,再一次回到了主子身边。 “公子,小姐帮柳小姐传来几句话。” “说。” 他还不知道女客那边得诡异情况,更不知道,这几句话的代价,是一万两银子。 “柳小姐说,想请公子指点她诗词。” 尚青简洁的复述了一遍。 话刚落,沈洵安便否决了,“没空。” 这个结果,尚青丝毫不意外,以往打着各种借口找公子的人不知多少,柳琴心不过是无数人中的一个罢了。 不过,他没忘记程桑的嘱咐。 “公子,小姐收了钱的,小姐说,您要是答应,她就能赚六万两银子,这六万两银子可以跟您平分。” 沈洵安嘴角不禁一抽,“她拿我赚钱?” 尚青尴尬点头,“算……是吧。” 沈洵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谢舟几人听闻,也是忍俊不禁,想笑的厉害。 就连懒得理会的关立鸣,本是不感兴趣的高高挂起,一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也顾不得自己的架子,急忙挤了过来,夸道。 “洵安,你家新来这个妹妹可真有意思!” 敢拿沈洵安来赚钱的,她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关立鸣挤眉弄眼的凑热闹,“看在你妹妹的份上,赶紧答应了呗!” 沈洵安横了他一眼,也没拒绝,细想了一会,朝尚青道。 “你去传话,就说她刚刚作的那几首诗,词不达字、意境也不足,想要进步,便去看看孙老的《游园明记》吧,这便是我的指点,应当配得上她那六万两银子。” 关立鸣听的直摇头,他一个外人都听懂了指点的含义,也就这个愣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他对什么柳小姐的也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那个有意思的沈妹妹。 “尚青啊,你去传话的时候,顺便把沈妹妹叫过来玩玩呗,你看我跟你家公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道理他妹妹不介绍给我认识不是。” 尚青不敢自作主张,用眼神征求着主子的意见。 沈洵安迟疑了会,点了点头。 这里就五个人,谢舟、张乔浈程桑都见过,就剩下徐风昊和关立鸣,趁着这个机会见见也好。 尚青明白,领命离去。 …… 很快,尚青就回到了女客这边,无视柳琴心激动的心情,他率先说了关立鸣的提议。 “小姐,关少城主邀你过去坐坐。” 只此一句,就引起了哗然。 整个临州城,除了地位超然的沈家,第二耀眼的便是城主府。 现在程桑不仅成了沈家人,还得了关少城主的青睐,谁不嫉妒? 034、柳琴心败退 不等程桑回答,尚青又将沈洵安的点评,原句传达给柳琴心。 “我家公子说,柳小姐刚刚那几首诗,词不达意、意境也略不足,想要进步,便去看孙老的《游园明记》。” 明明是针对一人的指点,偏偏叫一群人听了去。 柳琴心这会也顾不上其他人的想法,追问道。 “沈公子还说了什么吗?” 尚青想了想,郑重无比的补充道,“我家公子还说,他这番指点应当配得上你那六万两银子。” “……” 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一连两次都不曾如意,被沈洵安拒绝不说,还教这么多人看了笑话。 柳琴心也不是蠢人,顿时收起了之前殷勤的姿态,开始挽回脸面。 “沈公子的指点一针见血,自然不是些许银子就能比拟的,还请尚青护卫帮琴心跟沈公子道个谢。” 接着,又十分主动的,让丫鬟把剩下的五万两给了。 她心里到底憋着两分气和不甘,所以这银子,她没交给程桑,而是给的尚青。 “下次有进步,我再找机会向沈公子请教。” 留下这么句好学的话,柳琴心不乐意留下给人看笑话,很是果断的带着身边的齐娇儿一群人离开了。 …… “今天的柳琴心,可真是丢大人了。” 柳琴心等人离开后,徐仪琳也没了顾忌,“六万两银子,也足够她短时间内不能出来作妖了。” 说着,拍了拍程桑的肩,“多亏了你啊。” 程桑挑眉不语,指了指尚青,“银子可不在我这。” 言下之意,跟她无关,要是沈洵安不配合,这五万两银子她也拿不到。 徐仪琳笑了,“沈大哥是你哥,银子在谁那不都一样?” 话是这个理,但事不是这么个事啊。 程桑瞥了尚青好几眼,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终于死心的收回了视线。 四人并没有多聊,尚青还在等着,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城主也在等着,徐仪琳三人很快就将程桑推了出去,让她跟着尚青走了。 走在小路上,程桑才发现男客跟女客的席位挨得极近。 两边中间只隔了一个小梅园,梅园里有一条直通男客宴席的大路,走了不到半刻钟,踏出梅园的石拱门,她就看见了坐在亭中的沈洵安。 男客这边也早就散了,还留在原地也没有外人,程桑粗略一扫,便认出了沈洵安、谢舟和张乔浈。 除此之外,人群中还有两个容貌出众的男子。 她正要询问谁是关少城主,亭外伺候的一个青衣护卫突然站了起来。 “沈小姐,我家公子想邀您玩一个游戏。” 游……戏……? 程桑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游戏也简单,公子说,这里只有两人您不认识,您只需要猜出,两人中谁才是我家公子便可。” 怕程桑不知道他家公子的身份,青衣护卫补充道,“我家公子便是邀您前来的关少城主。” 这么一通解释下来,程桑明白了。 原来是他们闲的没事,想要考考她。 “我想问一句,若是我猜错了的话,会有惩罚吗?” “惩罚当然有。” 接过话的不是青衣护卫,而是沈洵安。 他瞥了她一眼,如玉的脸庞似笑非笑。 “听说你刚拿我赚了六万两银子,这样,你若猜对了,这银子全归你,你若猜错了,银子全归我,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程桑听错了,那个‘拿我’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咳……” 她难得有些心虚,声音也不似以往有底气,“好吧……” “那就开始吧。” 沈洵安气定神闲的坐在那,身侧是程桑早就认识的谢舟和张乔浈。 三人反正没参与进来,干脆当个看客,好奇的盯着她,等待着答案。 事关六万两银子,程桑也认真了,她开始细细打量起亭中的两人。 亭中,两个容貌同样出众的男子,一左一右的靠坐着。 略左侧的男子穿的一身宝蓝锦袍,眉目如玉,英气十足,身上的配饰不多,却样样珍贵。 略右侧的男子,穿的是身白玉长衫,料子是上好的天蚕丝,轻便又保暖,一尺便要上千两。 容貌更为张扬一些,即便是靠坐这样轻松的姿势,眼里也带着丝丝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如果要从衣物上分辨的话。 后者的穿着明显要比前者华贵的多,但程桑没有轻易下定论。 衣裳配饰,这些都是外物,万一两人互换了衣裳呢? 这里是城主府,在自己家里,关少城主想要换件衣裳还不容易? 她要观察的,是神情举止,是一个人生来自带的气质。 程桑看的认真,几人也安静的陪着她,这一看,便看了近一刻钟。 终于,程桑收回了视线,自信笑道。 “我知道了。” 谢舟瞧着一旁的两人,好奇的不得了,“好妹妹你快说,是谁?” 程桑也没卖关子,指了指蓝袍男子,“是这位。” “咦?”蓝袍男子眨眨眼,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确定是我?” 白衣男子也绷不住了,“是啊,你怎么确定不是我呢?” 众人都盯着她,等一个回答。 “因为,长相。” 程桑这会反而卖起了关子。 关立鸣和徐风昊两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你又没见过我们,长相不长相的你也分辨不出来才对。” “是这样不错,可我见过徐仪琳啊。” 程桑无辜的看着两人,朝白衣男子努了努嘴,“徐公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跟仪琳长的还挺像的?” 徐风昊嘴角一抽,忍不住扶额叹道,“失策啊。” 要徐仪琳照顾一下程桑,还是他自己派人去嘱咐的,没想到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关立鸣也服了,“我就说我的装扮没问题。”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亏我还去换了身衣裳,没想到输在徐风昊身上。” 只能说,还好程桑聪明,要是真从穿着去猜人的话,今天怕是真要被骗过去了。 035、跑了 “洵安,你这妹妹,是真的很聪明。” 关立鸣夸赞了句,问,“后天正巧我们有个活动,沈妹妹要一起去么?” 能得他亲自相邀,可见是真的欣赏程桑。 程桑没急着回答,看向了沈洵安。 沈洵安点了点头。 后天不是什么重要活动,他们要去烟雨坊谈点事情,当然,还是以玩乐为主,程桑去了也不打紧。 “好。” 有沈洵安的同意,程桑很痛快地答应了。 “行,那就后天见。” 关立鸣笑眯眯起身,“我在这耽误的够久了,还得去陪陪其他客人,沈妹妹,小心跟紧你哥哥哟,免得被人欺负了。” 他意有所指,程桑不是很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 树大招风,小心点总没错。 关立鸣走了,他走后,徐风昊、谢舟和张乔浈也未曾多待,跟沈洵安和程桑闲聊了几句,也结伴离开了。 这么一来,原地只剩下了两人。 哦,不对,还有在不远处候着的玉萝和尚青。 “将银票拿来。”沈洵安突然出声。 尚青将银票递了过来,正是之前柳琴心给的那五万两。 “你收起来吧,既然你赢了,银子就是你的。” 这话,是对程桑说的,程桑也没客气,直接让玉萝收了起来。 看着她收下,沈洵安淡淡道。 “柳家一共有五个子女,其中最为受宠的,叫柳棋寅,是柳琴心的亲哥哥,他们兄妹俩是正室所出。” “除此之外,柳家还有个需要注意的人物,虽是庶子,手段却不输柳棋寅,那人叫柳棋辰,以后要是遇见了,离他远些。” 这是在给她详细介绍柳家的情况,怕她被柳家报复? 程桑看了他一眼,心中微暖,认真听了起来。 “周家需要注意的是周林楠,他和周依月关系不错,至于齐家,你不必理会,今日过后,齐家绝不敢再随意贬低你。” 柳家、周家、齐家,正好对应柳琴心、周依月和齐娇儿。 程桑眸光渐渐柔和,原来他都知道。 “那莫家呢?” 她突然问道。 沈洵安主动提的,显然都是跟她有过节的人,可今日在路上时,她戏耍了莫四一顿,按理说,莫四才是那个需要她注意的人吧? “莫家不会为难你,莫四也不会。” 沈洵安眉宇微凝,像是在思考要如何解释。 程桑也不傻,她大概明白了莫四的特殊,很自然的转了话题。 “关少城主说的后天的活动又是什么啊?” “去烟雨坊谈点事。” 沈洵安不是多话的人,能对程桑说这么多,已经极为不易,这还是关系大有进步后的结果。 程桑识相的没再多问,莫四也好,后天的活动也好,该她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两人一不说话,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洵安本就是个少言的人,这种安静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程桑倒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克服了,任由自己思绪焕发,思考起了平时的琐事。 老宅那边最近好像没什么反应,是放弃了还是在打什么新注意呢? 说到老宅,今天宴会好像她还没遇见程家的人。 程桑随意乱想着。 “沈公子、沈小姐。” 突然,安静被打破。 来的是城主府的一个丫鬟,是来传话的。 “沈夫人说身体突感不适,先回府休息了,让奴婢告知公子一声。” “干娘怎么了?” 程桑担忧起身,想要问个清楚。 沈洵安拦住了她,“借口而已,娘一向不喜欢这种活动。” 程桑明白了,眼中的担忧退去。 沈洵安又道,“你可以跟娘一起回去,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可以吗?” 这是城主府的宴会,城主府会不会觉得她不识相? “可以。” 沈洵安淡然点头,“城主府跟我们家关系不一般,你不用担心这些。” “那我回去。” 才在城主府待了一上午,就出了一堆事,眼下有机会避开,程桑自然不会迟疑。 “好。” 沈洵安不再多言,让传话的丫鬟领着程桑去找沈夫人了。 程桑是在城主府门口的马车里,见到沈夫人的。 沈夫人瞧见她也不例外,笑眯眯拍了拍她的手。 “是不是还不适应这种场合?” 程桑点头,“有点。” “没关系,你是第一次来,下次就好了。” 沈夫人安慰道,她今日的打算,本就是让程桑来见识见识场面的。 “你今日也累了,咱们娘俩回去歇着去,应付这种事,交给洵安就是了。” 在沈夫人的吩咐下,马车晃悠悠驶动,朝着沈府驶去。 * 程桑偷懒跟沈夫人走了,却苦了一个人。 晨曦之前满地的找那位被沈家收为义女的程小姐,可找了一路也没找到人。 后来用午膳的时候,就更是找不到了。 城主府的席位全是按身份排的,她不是临州人,连进城主府都是赵辛帮的忙,以至于她的位置,被分在了所有女客最差的那一等。 那里和程桑所在的第一等,完全是两个地方,晨曦连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等午宴结束,她好不容易问到了席位之处,已经看不到程桑的人了。 后来才听说,沈夫人身体不适,沈家那位新小姐陪沈夫人回府了。 …… 论倒霉,晨曦觉得她今天可能是第一人。 深深叹了口气,晨曦蹲在路边的树下,眼巴巴的望着某个方向。 “程薇啊程薇,我可不是有意要害你,谁让我找不到程姐姐了。” “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倒霉嘛。” 她念念叨叨,神情却是无精打采的,怏怏的没什么力气。 赵琪路过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谁蹲在那吓人,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是晨曦。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她拧着眉,略有点不高兴,一只手还捂着肚子。 晨曦抬头望了她一眼,“等人。” “不是吧,你还在等你那位程姐姐?人都回沈府里你不知道?” 晨曦还是有气无力的模样,“知道啊,我等别人。” 赵琪嘴一抽,“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轴的人!” 沈家就在那,程桑也就在那,今日见不到换个日子不就行了,完全一根筋! 她还要说什么,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一声,顿时脸色大变也顾不得晨曦了,捂着肚子就跑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晨曦默默念叨了一句。 “嗯,拉三次了,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036、拦路虎的三个问题 晨曦之前偷偷下在赵琪和柳琴诗两人茶中的药丸,并不是什么歹毒的药。 也就是帮人润肠通便,短时间会拉个两三次肚子而已。 谁让这两人当着她面,骂了她那么久,她有点小脾气还不成么? 赵琪离开之后,晨曦又在树下蹲了半响,终于蹲到了程薇。 …… 午宴之后,程薇就一直和程芷姐妹二人跟着柳琴诗。 程家地位尴尬,不上不下,与这场宴会中许多当背景板的家族一般无二。 早在来之前,她们姐妹俩就得了父亲嘱咐,说要在宴会上好好表现,最好能交上几个朋友。 这个朋友的含义,她当然懂得意思。 可惜临州城里的人都太过看重身份家世,她们姐妹俩倒是想跟人家交朋友,人家却根本看不上,就连当跟班,还遭了嫌弃。 幸好还有一个柳琴诗。 虽然是看在柳公子的面子上,让她们跟着的,好歹也算勉强挤进了一个圈子。 有了圈子,程薇当然想尽力表现自己,可还没动手呢,肚子就开始不给力了。 没法子,只好交代程芷在那待着,尽量讨好柳琴诗,自己匆匆往茅房赶来。 因为心急,她也没注意四周,走的极快,谁知走到一半,树下突然伸出一条腿来。 “哎呦——” 程薇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摔向前去,她害怕的伸出手撑住身子,粗砺的石子顿时磨破掌心,血丝直冒,痛的脸都白了。 这时,她才看见一旁蹲着的晨曦,四周也只有晨曦一个人,谁绊的她不言而喻。 “你为什么绊我?” 程薇又急又气,可一想到赵辛对晨曦的态度,还是强忍住了性子,好声好气的问道。 “想绊就绊了啊。” 晨曦笑嘻嘻的站起来,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颓废。 她不紧不慢围着程薇转了一圈,从袖中拿出来块手帕,盯着程薇手上的伤口细细打量着。 程薇还以为她是要帮自己包扎,心想这人也不算坏,反正她也得罪不起,就当自己倒霉好了。 可下一秒,那块手帕直接绑在了她手腕上。 她双手被紧捏在一起,手帕被当成绳子,把她的双手绑的死死地,本来受伤的掌心,在这一通粗鲁的动作下,血流的更多了。 程薇痛的脸都白了,哪里还顾不上晨曦的身份,怒问道,“你想干嘛!” “没干嘛啊,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晨曦一脸无辜。 “问问题需要绑住我?” 程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人。 晨曦回的理直气壮,“当然需要啊,万一你想跑怎么办?我又不喜欢去追人” 程薇无言。 “还有,你最好全都回答实话,不然……我就不是绑你这么简单了。” 晨曦接着说道,还不忘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虽然以她这张脸做出来,一点也跟凶神恶煞四个字挨不上边。 程薇咬了咬唇,心里有点害怕,却又不太信,“你不敢!这里是临州城,不管你跟谁有关系,如果我出事了,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谁说我要让你出事?” 晨曦的眼神,就像看傻子。 程薇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是为难她,那为什么说一通让人误会的话! 晨曦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拍了拍她不服气的小脸,“放心,你的命不值钱。” “言归正传,你想好了再回答。” 晨曦站直了身子,后退几步靠在了路边的树下。 “第一个问题,你口中那位叫程桑的妹妹,她娘叫什么名字?” 很简单的问题,也不涉及什么,自己还在人家手里绑着,程薇还算识相。 “秦晚清。” 姓秦吗? 晨曦脸色不变,“第二个问题,那位秦夫人,左耳后可有一颗痣?” “有。” 这个问题,程薇也是恰巧知道。 女子的耳后,一般外人是看不到的,都有鬓发挡着,可她小时候意外看见过。 晨曦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第三个问题,秦夫人是怎么没的?” “这个我不知道,听说是意外,我家跟三叔一家来往不多,是真的不清楚。” 程薇生怕晨曦以为她说谎,连忙补充道。 “这件事临州城里很多人都听说过,可都没人清楚,你要想知道答案,还得去问程桑,现在我三叔家,唯一活着的就是她和她弟弟,只有她清楚!” “我知道了。” 能得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晨曦已经心满意足。 “看在你还算配合的份上,今天放过你。” 程薇心中一喜,暗自庆幸这三个问题的简单,结果还没高兴一会,就看见晨曦离开了树下,沿着小路走远了。 “喂,你倒是先给我松开啊!” 她急得要死,肚子还闹着呢,手不给她解开,她等会怎么出恭? 已经走远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自己解。” “我特么……” 绕是程薇是个闺阁女子,这会也忍不住爆粗口了,她这个样子,怎么自己解? 眼看着晨曦的背影,在小路上消失不见,这一条路又人迹罕至,其他人不常来,程薇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低头试图咬开手腕上绑着的手帕,却怎么也咬不开,想要站起来,也因为平衡的关系失败好几次。 “姓晨的,别让我以后看见你!” “我就知道,认识程桑的,没一个好东西!”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跌跌撞撞的试探,程薇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一时间也顾不得骂了,急忙跑向茅房。 她运气还算不错,在茅房附近的更衣室里,遇上了城主府的丫鬟,在丫鬟的帮助下,解开了手帕。 双手恢复自由,程薇急忙跑向茅房,刚要解衣如厕,肚子咕噜噜一声巨响,一阵恶臭从她身上飘散而出。 程薇的脸,霎时黑成了墨碳,隐隐中还透着几分潮红。 她紧攥手心,指甲刺的伤口直发疼都感觉不到了。 “晨!曦!程!桑!我跟你们没完!” 最后,程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茅房里走出来的,她回到了更衣室,甚至不敢看那些丫鬟的眼神。 不用问都知道,她这回是丢大人了,甚至,以后的宴会上,她都会成为所有人的谈资笑料。 035、筝芷的针对 回到沈府,时辰尚早。 沈夫人拉着程桑聊了会天,问的都是一些有关于宴会上的事。 程桑有什么说什么,也没瞒着。 当得知她骗了柳琴心六万两银子之时,沈夫人扑哧一声笑开了。 “你这脑瓜子真是够灵的,柳家那个小丫头我知道,是个机敏的人,绕是这样都被你骗了。” 程桑不敢居功,“是她一心想向义兄请教,我只是捡了个漏。” 请教。 沈夫人笑意不明,一点也不在意柳琴心的心思,弹了弹她额头,笑嗔道,“能捡漏就是本事。” 程桑捂着脑门无辜的看着她。 被那双水润润的眸子盯着,沈夫人心头又是一软,忍不住捏了把她的小脸。 “我本来还担心,你第一次出门会被欺负,听了这话我也放心了,你们年纪小,多走动走动也好,以后这些年轻人的场合,你没事多去转转,嗯?” 程桑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但沈夫人言语真切,她也不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沈夫人笑得更满意了,又是摸头又是捏脸的,“好孩子,真乖。” 就在此时。 “夫人——” 有人打断了她们的说话声,程桑抬头望去。 一如既往的烟青色裙装,跟沈府的丫鬟服饰大致一样,细节又隐隐不同,更显精致。 还有那副娇弱柔美的面容,可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筝芷么? 筝芷不曾看她,约莫是懒得看,脸上带着笑,两个细小的酒窝格外乖巧。 “夫人,老爷从京城传信回来了。” 沈夫人一喜,“可是要回来了?” “是,老爷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筝芷弯眸笑着,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沈夫人也很开心,“都出去两个月了,也该回来了。” 说着,她看了眼程桑,笑意更甚,“等他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儿,肯定比我高兴。” 程桑笑得腼腆,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半低下头。 倒是筝芷,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淡了些,强撑着继续道。 “对了夫人,老爷还说,这次会有两位客人随他一起回来,要我们提前准备好住处。” “咦,客人?谁家的?” “是容启表少爷和庆家的公子。”筝芷回道。 沈夫人蹙眉想了想,略有些发愁,“是他们俩啊,我知道了。” 容家容启,府中下人尊称一声表少爷,实则跟沈家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是京城沈家。 容启是沈夫人大嫂娘家那边的小辈,扯起来有些远,但人来了,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筝芷,你去安排两个院子,要风景好些的,摆设也都换上精品。” 京城来的人,一向都是挑的。 筝芷没立即应,迟疑的看了眼程桑。 “夫人,咱们府里最好的院子便是华秋院和落霜院,这两个院子离公子的住处也近,方便走动,可华秋院已经分给了小姐……” “不然,先让小姐搬到凝烟院吧?等容启表少爷和庆公子走了之后,再搬回来。” 从始至终,这些话筝芷都是看着程桑说的。 义正言辞背后的针对,程桑闭着眼都感受的到。 这个时候,程桑才清楚感受到了,烟霞那天所说的,筝芷在沈家的地位。 一个丫鬟下人,连让她搬院子的决定都能做,跟主人家还有何分别? 程桑不太想跟她计较,更不愿意让沈夫人为难。 “干娘,她说的有些道理,正好下午还有时间,不如就现在搬吧。” 索性她也不在意这个,阿域也不会在意。 “胡说什么呢!”‘ 沈夫人拉住了她的手,“哪有家中来客人,让主人家让出住处的? 按这么说,我这所院子,也得让出来不成?” 后面这句,是对筝芷说的,筝芷脸色一变,急忙跪下认错。 “夫人说的是,是筝芷错了,筝芷也是一时着急。” 沈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暂时未理她。 “阿桑啊,以后换院子的话就别提了,你是我的女儿,在我心里跟洵安的地位是一样的,知道吗?” 程桑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耽误你够久了,你先回去歇着吧,阿域估计在等你了。” 程桑应了声,乖巧退去。 程桑一走,原地只剩下了筝芷,沈夫人这才拧眉看她,脸上没了笑容。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临州城的么?” 筝芷心中咯噔了一下,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记……得……” “老夫人可怜我无人照拂,又念着公子的病,特意让我跟着夫人前来临州城照顾公子的。” 筝芷是沈老夫人娘家的孩子,家中出了变故之后,投奔到了沈家。 沈家位高权重,筝芷只是一个孤女,还与沈老夫人隔了几代,血缘关系隔了许多层,千金小姐是当不起的,只能当了个丫鬟。 但沈老夫人又怜悯她,舍不得让她伺候人,便将她托付给了沈夫人。 “那你便要记得自己的身份,针对阿桑的事,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了,知道吗?” 沈夫人这样温柔的人,发这么大火,还是头一回。 这也是筝芷来到沈家之后,唯一遭受的一次训斥,一时间心里又委屈又难受,眼泪掉个不停。 “知……知道了……” “行了,你也下去吧,给容启和庆家那小子的住处,就安排在落霜院和凝烟院。” “是……” 筝芷抹了抹泪,咬着唇退去了。 离开主院的路上,筝芷碰到了一同伺候沈夫人的丫鬟,青穗。 “咦,筝芷你这是怎么了?” 青穗年纪与她相仿,两人又常年待在一起,关系亲密。 一听到这问题,想起刚刚挨得那些骂,筝芷就委屈,抽抽搭搭的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青穗听完气的不行,“不就是一个孤女,夫人干嘛这么抬举她!” 筝芷自己也是孤女出身,在投奔沈家之前,境况比程桑还不如,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青穗却以为自己骂对了。 “你瞧瞧她,才来咱们府里多久,不仅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不说,还天天勾搭公子,真是个狐狸精!” 038、对弟弟的安排 青穗在刚来沈府的时候,最先伺候的是沈洵安。 沈洵安这人虽然性子冷了些,可其他样样完美,家世好,长的好,对下人也没太多脾气。 青穗最初是打着爬床的注意去的,可惜沈洵安是个脸盲,见了她几次,连名字都没叫对过,她没能找到机会。 后来沈洵安实在不喜欢自己院子里有丫鬟,青穗和其他几个丫鬟就被调去了其他地方。 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谁都有,筝芷有,青穗也有。 这也是两人走的近的原因之一。 青穗这些话,说到了筝芷心坎里,可想到沈夫人之前对程桑的维护,她又气又无奈。 “夫人纵着她,我们看不惯也没办法。” 青穗眼睛一转,“办法这个东西,是靠人想出来的,谁说我们没有机会教训她。” “你有法子?”筝芷问。 “当然有,过几天老爷不是就回来了吗,你等着瞧吧!” 青穗冷笑了笑,心里有了注意。 * 程桑回到华秋院的时候,程域正在院子里看书。 温暖的太阳下,小小的身影靠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神情认真,一丝不苟。 程桑心中微暖,又有些抱歉。 其实刚刚跟沈夫人聊天的时候,程桑是想问几个问题的。 上次三叔来过之后,她就决定把为阿域找教书先生的事提上日程,可她对这方面又不是很懂,所以想问问沈夫人。 可惜,被筝芷打断了。 不过也不着急,后天出门应该还有机会,她到时问沈洵安也是一样的。 “小姐,你回来啦。” 杨嬷嬷刚出来给程域送茶,便看见了刚回来的程桑。 她连忙放下茶壶,迎了上来。 程域也被惊动了,抬头惊喜唤了声,“姐姐。” “你先看书,不用管我。” 程桑示意他继续,跟着杨嬷嬷进了房间。 脱下外裳,换了身简便宜家的服饰,又摘下首饰之后,程桑坐在了房中的太师椅上。 杨嬷嬷帮她倒了壶热茶,欲言又止。 “小姐。” “嗯?” 太师椅上的人,似乎有些累了,闭着眼轻轻哼了声。 见此,杨嬷嬷干脆走了过去,帮她按起了肩。 “小姐,小公子的以后,您是怎么想的?” 程桑没睁眼,享受着肩膀被按压的舒适,“为什么这么问?” 杨嬷嬷叹了口气,“小姐不觉得,小公子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吗?” “对于沈府来说,小公子就像是一个外人,虽然没受委屈,可也不似正常人的生活。 就这么大个院子,不能出门,不能随意走动,那跟被囚禁有什么区别?” “小姐在府里的时候还好,小公子也不觉得无聊,但自从小姐对沈府熟悉之后,时常便会出门走动,不在府里,我好几次看见小公子神情落寞的坐在院子门口,那模样看的我都心疼。” 程桑闭着的眼睁开了。 “干娘说过,阿域可以随意在沈府走动,你却说他不能出门,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她一向聪慧,自然听出了杨嬷嬷话中的不对劲。 杨嬷嬷动作一顿,吞吞吐吐道。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陪着小公子在沈府里转过的,沈府占地宽,各色各样的园子也多,小公子还挺喜欢的,可是……”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小公子到底没名没分的,沈府的下人虽然当面恭敬,背地里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一次小公子恰巧听见了,后来就不乐意出去了。” 说起这个,杨嬷嬷都心酸,小公子才几岁的人,为了不给姐姐惹麻烦,就学会自己约束自己了,她如何不心疼? 程桑拧起了眉。 阿域的事,多少会有人议论,她早有猜测。 就如她,哪怕被干娘和沈洵安承认,还不是有人嘲讽她。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了,但嬷嬷说的对,阿域的事多少得有些改变。 “嬷嬷是怎么想的?” 杨嬷嬷就等着这一句话呢,当即道。 “小姐去求求夫人,也给小公子一个名分吧!” “不行。” 程桑直接否决了。 “嬷嬷,沈府不像咱们家,我知道你是为阿域好,但名分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杨嬷嬷正要说些什么,程桑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嬷嬷是不是觉得,就是给个义子的名分,又不分沈家的好处,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嬷嬷迟疑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程桑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算的,我虽然不太清楚,却也知道,义女可以收,义子是万万不能的。” “也许在沈家,所有人都知道,沈洵安才是沈家公子,才是未来沈家的接班人。 可在外人眼里,只要你身上背了沈家的名,就有利可图。 等阿域长大了,会有无数人赶着上门给他送好处,巴结他,教唆他,让他跟沈洵安抢家产,即便阿域自己没有这个心思,干娘呢?沈洵安呢?其他沈家人呢?” “到时候,阿域该如何自处,我又该如何自处?” 程桑一个个问题,尖锐的不可思议,但杨嬷嬷不得不承认,是这么个道理。 以往临州城里,那些世家传出家生子和私生子抢家产的事也不是没有,即便小公子是义子,也得其他人这么想才行。 这么一想,杨嬷嬷顿时后怕的厉害,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小姐一个小姑娘看的透彻。 “所以,只有阿域无名无份,单借助在沈府才是最好的,有沈府这个背景,一般人也不敢欺负他,多巴结也不至于,顶多受些委屈。” “我觉得,这些委屈比起我们之前无依无靠来,已经好的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个原因程桑没说。 她更多的是不想恩将仇报,干娘能护持她们姐弟俩,已经是大恩,哪里还有挟恩要名分的。 “是我糊涂了,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杨嬷嬷又是后悔,又是感慨,“小姐是真的长大了。” 程桑失笑,“人总是要长大的。” “阿域的事我也想好了,过些日子我就为他请个教书先生来,让他学习功课。 至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没必要在乎,该出去走走就走走,该出府转转就转转,嘴巴长在外人身上,任他们说去,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成。” 杨嬷嬷点头,“小姐说的是。” 039、即将到来的两个麻烦 转眼便是一日后。 知道关立鸣邀请程桑的事,用完早膳,沈洵安就领着她出去了。 在烟雨坊,两人与徐风昊等人汇合。 程桑没在几人中看见关立鸣,察觉到她的疑惑,谢舟解释了句。 “关少城主要晚些来。” 这个晚些,就真的只是晚一点点,一群人刚坐下,关立鸣就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领着一个长相跟他十分相似的男子。 “这是我弟弟,关立扬。” 在场的人都认识城主府兄弟俩,关立鸣这句解释是给程桑听的。 程桑这才知晓,原来城主府不止关立鸣一个公子。 “见过关公子。”她行礼。 “沈妹妹。” 关立扬早就知晓程桑的存在,也很是友好的回了礼。 一边打招呼,一边还不忘偷瞄沈洵安的脸色。 他刚从京城回来,就听说沈洵安多了个妹妹,不仅如此,还对这个妹妹十分纵容,了解沈洵安性格的他,顿时就对这个沈家妹妹好奇的不行。 所以一路上,他一直催着自家哥哥赶路,想要见见这位改变了沈洵安性格的美人儿。 但真见了之后,关立扬却有那么点失望。 倒不是程桑不好,而是她看起来,与临州城其他小姐并没什么区别。 既没有他想象中的美丽无双,也没有他以为的气质超绝。 关立扬看向沈洵安的视线不禁变的狐疑,老沈到底是被什么迷住的? 一群人各自打了招呼,相继坐下。 在这之后,就没什么程桑的存在感了。 …… “立扬,你不是跟沈叔他们一起回来吗,怎么先到了?” 最先开口的是谢舟,沈父要回来的消息,这两天早就在小圈子里传开了。 关立扬的性格大大咧咧,与关立鸣全然相反。 “还不是为了那两个磨人精。” 他有一说一,也不顾忌口中那两人的身份。 “容家那位小郡王,老远就喊累了,还说要在临州城里找几个美貌的姑娘作陪,一天到晚的为难人,这不,我只能先回来给他准备着。” “另外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灯,貌美的姑娘是不要,可他要找稀奇又实用的珍品,你说说,咱们临州城就这么点大,京城都没有的东西,我上哪给他们找去?” 关立扬完全就是来诉苦的,一旁的关立鸣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冷脸道,“口无遮拦!” 关立扬摸着脑袋,撇撇嘴不说话了。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听完,徐风昊评价了句,对沈洵安十分同情,“容家那位,跟你有些亲戚关系,这回你家难做了。” 容家容启,楚阳郡王家的嫡长子,几年前便封了小郡王,身份足够尊贵,可人却是个混不吝,喜好美人,爱好吃喝玩乐,除了享乐之事,其他一概不会。 京城对这位小郡王的评价是,“宁做肖无畏,不学容家郎。” 由此可见,容启此人有多讨嫌。 如今这么个讨嫌的人,就要来临州城了,听说还要住进沈府,徐风昊都想为沈洵安捏把汗。 沈洵安却没太多担忧,“我爹也回来了,这些事他会安排好的。” 沈家不比其他地方,容启再混不吝,也不能不给沈老太爷面子。 沈老太爷,沈洵安的祖父,一样是名传京城的武阳郡王,为朝效力四十余年,至今威严不减。 徐风昊放心了些,“那庆玉琅你想好怎么打发了吗?” 庆玉琅,此行跟容启一起来临州城的另一人。 他身份是远不如容启尊贵,不过也不能小看他。 庆家是皇上钦点的皇商,许多宫用之物,都是由庆家负责,而庆玉琅又是庆家如今的最看重的子弟,论慎重程度,甚至还要比容启高些。 沈洵安坦然甩锅,“这是关立扬的事。” 关立扬,“???” “老沈,你这就不厚道了。” 他愤愤不平,“容启和庆玉琅是冲着你家来的,事总不能让我来干吧!” 沈洵安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你家是一城之主。” 配合皇商办置宫中所用之物,那是一城之主的责任,他家又没人当城主。 关立扬憋屈的说不出话来了,关立鸣无奈拽了他一把,“好了洵安,你别逗他了,还是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办吧。” 容启暂且不提,庆玉琅的到来,绝不是谁一家之事。 皇商要找宫中大典上能用的物件,他们这些人可帮可不帮,毕竟庆家之前的打算,也没想在临州城就能找到,但若真在临州城里找着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临州城将会成为皇商的供货商,连带着在皇上面前露脸,在京城扬名,其中种种,好处无穷。 城主府配合庆玉琅是任务,那沈家、谢家、徐家、张家,看重的则是这个机会。 不然他们这群人,也不会特意今日约在这里。 有了关立鸣这句话,几人都消停了,开始寻思起,自家有什么好东西能达到庆氏的要求。 040、阴阳君子兰 “你们觉得,白玉瓷怎么样?” 张乔浈突然道,“我家之前卖过一段时间白玉瓷,白玉瓷外观如玉,细致光滑,釉面也十分通透,不管是哪种白玉瓷器,都足够出彩。” 关立鸣还未说话,徐风昊就已经摇头,“你说的白玉瓷是很不错,但比起宫中之前所用的青花瓷来,还是差远了。” 张乔浈也不失望,当即又想去了。 过了一会儿,谢舟也试探说了句。 “你们觉得,红羽锦合适吗?” 红羽锦是一种稀有的布料,以前在临州城里流行过一段时间,因颜色鲜艳如火鸟之羽而得名,不过因为只有红色一种颜色,在流行一段时间过后,就渐渐失宠了。 关立扬摸了摸下巴,“这个说不定可以。” 红羽锦他也见过,虽说制成衣裳颜色单调了些,可却能用来做别的啊! 比如说,红绸! 关立鸣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等庆玉琅来了,我跟他提上一提。” 又向谢舟道,“你这两日先找到售卖红羽锦的布庄,将布庄买下来,做好被选中的准备。” 谢舟兴奋点头,“好,交给我。” 接下来,六人又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一样样有特色又稀有的物件被提起,再被一一否决,最后,关立鸣连从头到尾看戏的程桑都给拉了进来。 “沈妹妹,你也看到我们在讨论的东西了,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提一提。” 虽说没对程桑抱希望,但多个人也多个方向不是? 拉上程桑之后,谢舟又想到了一样。 “八宝红豆汤如何?” “我说的这种,不是你们以前吃的那个,而是城东那位佘老师傅做的八宝红豆汤,他的手艺可是一绝,我想宫中年典的话,吃食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吧?” “不行。” 这次否决他的是沈洵安,“庆氏是皇商,皇商只是皇家钦点供货的商人,而不是操办年典的负责人,宫中吃食都是有专人负责的,与庆氏无关。” 谢舟有些失望,“这样啊。” 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随着八宝红豆汤被否决,一群人渐渐陷入沉默。 临州城就这么大,够稀奇又用得上的东西就这么多,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程桑迟疑了会,轻声问。 “花卉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必须是宫中也稀少的珍稀花卉才行。” 关立鸣露出几分期待,“这样的珍稀花卉,你有路子么?” 他也是随口一问,谁知程桑竟然点了点头。 关立扬都惊呆了,迫不及待追问,“是什么?” “阴阳君子兰。” 谢舟挠着头,有些不知所以,“君子兰我知道,可阴阳君子兰是什么?” 徐风昊也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程桑给众人科普,“阴阳君子兰这个名字,是培育出它的师傅起的,之所以叫阴阳,是因为它一株树上会开出两种颜色的花。 我曾见过红蓝二色的,也见过黄蓝二色的,那位师傅说,最珍稀的是黑白二色,而黑白恰好对应阴阳。” 光是听程桑说,几人就明白了这种花的珍稀程度。 关立鸣高兴的厉害,是被培育出来的话,那宫里肯定是没有的,特别是,能开出两种颜色花的阴阳君子兰,还能挑选颜色! 凭这一点,关立鸣基本有八分把握,会被庆氏选上。 “沈妹妹,这阴阳君子兰是哪位大师所培育?我们能见见他吗?” “培育它的大师姓钟,能见是能见,不过钟师傅的脾气有些古怪,能不能说服他将阴阳君子兰卖给你们,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程桑诚实道,不是她不帮他们,而是帮不了。 “这个自然。” 关立鸣爽快的应下,也不跟谢舟他们讨论了,拉着几个同伴,就要程桑带他们去寻人。 程桑无奈,只得领着他们去了。 钟师傅住的地方不在临州城,而是城外数十里之外的一座山边,程桑会知道,还是得益于自己的父亲。 一年前,程父曾从钟师傅那买过一株十分罕见的睡火莲,是一位商人向程父求买的,那株睡火莲一经倒卖,就赚了好几万两银子,因此记忆尤为深刻。 可惜,钟师傅的脾气十分古怪,想买他的花也十分的难,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一行人都是临州城身份数一数二的贵人,出个城再简单不过,不到一刻钟,四辆马车就停在了烟雨坊的门口,七人各自上了马车,朝着城外赶去。 程桑和沈洵安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从上车开始,沈洵安看程桑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程桑忍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 “有什么话就问。” 沈洵安淡淡笑了笑,“只是觉得,你还知道挺多的。” 这话乍一听,着实不像什么好话,程桑翻了个白眼,“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沈洵安不置可否,“也许吧。” 041、出城求花 在路上,程桑给沈洵安简单介绍了一下钟师傅。 “对钟师傅,我所知也不多,只知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人生唯一的爱好就是摆弄花草,且他院子里的花草,大多都是他自己培育的品种。” “要说种类有多罕见,那倒不见得,但胜在一个奇字,如同我之前说的阴阳君子兰,一株两色,还有紫兰、墨兰、白茱萸、红菊等等。” 说明钟师傅手中花卉的优点,她又道。 “花虽好,但想买不易,我爹曾向钟师傅买过一株睡火莲,那一次吃了不少苦头。” “先是被使唤着连续为他的三个花园浇了七天水,接着又砍了七天柴,半个月里,刁难无数,这才求得了一株睡火莲。” “我们等会去求买,难度不会比我爹当年低。” “嗯,明白。” 沈洵安心里早有准备,像这种有能耐,又不贪财不图名的,多少都有些怪癖。 他倒不介意当段时间的小厮,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他抬手敲了敲车厢,朝外面的人嘱咐道。 “尚青,你去告诉关立鸣他们一声,让他们也有个心理准备。” “是,公子。” 尚青应了声,从车上跳了下去。 …… 得了尚青传来的消息后,几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浇水砍柴? 这都是些什么要求? 关立扬当即就开始嚷嚷,“我不干,这种事有失我威猛俊朗的形象。” 声音大到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关立鸣嫌他丢人,一巴掌呼他脑门上,“闭嘴,不干也得干,买不到东西你就给我滚蛋!” 关立扬委屈成鹌鹑,“哥……” “叫哥也没用,皇上有令,各地都要积极配合庆氏寻宝的任务,万一被人参上一本,咱们全家都要遭殃!” 关立鸣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临州城不大,却是个富饶安宁的好地方,关家能在这立足,靠的是武阳郡王! 武阳郡王便是沈洵安的祖父,沈老爷子。 关立鸣兄弟俩那位城主父亲,是沈老爷子早些年的学生,要不是这样,两兄弟也不可能和沈洵安走的这么近,沈家的地位在临州城也不会这般超然。 可傍上武阳郡王这样的靠山,拿了好处的同时,危险也要多的多。 朝中派系林立,势力错综复杂,与武阳郡王一派不和的数不胜数,一旦找着机会,那些人绝对会将他们往死里踩。 特别是年典这样重要的事。 不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 这些道理,关立扬当然不会不懂,他要真是不懂,关城主就不会把他派到京城那种浑水里去,他也就是口头喊喊,过过嘴瘾。 “行嘛……等会浇水我去,砍柴也我去,这总行了吧……” 关立鸣差点被他气笑了,“你会吗?” 人家那都是培育的新型花卉,万一被你浇死了,呵,别说买花了,不被打死都是好的。 “我可以学!” 悔过自新的弟弟很是自觉。 关立鸣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学你个头,用不着你,一边呆着去!” …… 另一辆马车里,上演着相同的场景。 谢舟苦着俊脸,唉声叹气个不停。 “这都什么毛病啊,多收点钱不好吗?再不济,收几个美人也可以啊,让小爷去浇花砍柴,也得小爷会啊……” 张乔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的跟你有钱似的。” 谢舟,“……” 扎心了,兄弟。 想了想,就算有钱估计也比不过眼前这个富豪,他干脆自暴自弃了,“没钱,我还是出力吧。” 不就是浇水砍柴嘛,他学! 几人里,就数徐风昊第二淡定。 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商人嘛,懂得取舍,又不是什么难事,浇水砍柴算什么。 就这样,在一群人心思各异中,马车到了程桑说的山脚下。 众人下了车,入眼处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山峰不高不矮,景色宜人,即便已经入冬,山上许多地方还是青色。 “沿着这条小路进去,就是钟师傅的住处。” 程桑曾经在程父求花的时候来过两次,还有些印象。 “那走吧。” 时辰已经不算早了,众人也没多迟疑,朝着程桑指的方向前行。 冬天的山风十分寒冷,吹得人瑟瑟发抖,小路也不算宽,只够一人行走,再加上路面凹凸不平,时不时冒出一些障碍,众人走的很是辛苦。 尚青等护卫在前方开路,谢舟沈洵安等人走在中间,程桑有自知之明,速度比不上他们,干脆走在了最后面。 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行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排队而行,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开始众人走的都不快,可随着适应,身强体健的男子们在觉得艰辛之余,反而找到了几分新奇感,速度有了明显的加快。 他们速度一快,落在后头的程桑就跟不上了。 “小姐,要不让沈公子他们等等我们吧。” 玉萝提议道,她是程桑的贴身丫鬟,一直跟在程桑后面。 程桑摇摇头,“没事,这条小路不算远,走过去也就半个时辰,我们走的慢晚一点到就是了。” 知道她的脾气,玉萝没再劝,只是有些后悔没带个手炉出来。 要是知道山里这么冷,怎么说也得给小姐多穿两件衣裳。 其实程桑穿的不少,袄子斗篷样样都备了,在城里是足够的,可惜谁也没想到会来山里。 经山风这么一吹,厚实的兔毛斗篷就跟漏风似的,直往身体里灌,才走了一会儿,她不仅没暖和起来,手脚还全都冰凉如雪了。 042、背 只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唯有忍着。 刚这么想,肩膀上多了一丝重意,一件厚实宽大的蓝色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鼻间的一抹青竹香,在这阵阵寒风中,冰冷甘冽。 “走不动了?” 程桑回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沈洵安,感觉到身上渐渐回暖的热气,她紧了紧斗篷,含着鼻音摇头。 “没有。” 脱了斗篷的少年身形修长,足足比她高大半个头。 沈洵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顿了顿,突然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程桑愣了,这是要背她吗?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脸热,果断拒绝了。 “还是不要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沈洵安没转过头来,看不见他的表情,“山里风大,再磨蹭你我回去都得病上一场。” “这……” 程桑看看自己身上的两件斗篷,又看了看衣着单薄的沈洵安,抿着唇靠了过去。 “那好吧。” 确定她靠稳了,沈洵安站了起来,即便背上多背了个人,脚步依旧稳健。 爬在他背上,程桑心里也渐渐开始复杂。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背,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若她真有一个亲哥哥,又如此待她,想必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程桑将沈洵安的斗篷扯开了些,越过自己绕到了身前之人的脖间,绑好。 也多亏了这个斗篷够大,足够给两人取暖。 沈洵安察觉到她的动作也没说什么,背着人稳稳的朝着山路尽头走去。 两人身后,玉萝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是很明白,什么时候小姐跟沈公子关系这么亲近了? 但看着沈洵安一路背着程桑,她心里又很是高兴。 小姐终于不孤单了,程家老宅那些兄姐,一个个就是虎豹豺狼,也亏得来了沈家,不然怎么能遇上这么好的亲人? …… 山路再远,也有尽头。 约莫半个时辰后,沈洵安背着程桑到达了目的地,谢舟、关立鸣等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瞧见程桑是被沈洵安背来的时候,几个大男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特,倒不是什么恶意,就是……被吓到了。 可不就是被吓到了,大家相交这么多年,沈洵安的‘病’众人心里都有数,只是从来不说。 眼下这‘病’不仅没发,还与一个女子这般亲密,哪怕是认的妹妹,众人这会也有些惊掉了眼珠子。 “咳,沈妹妹这是怎么了?” 谢舟讶异之余也没多想,还以为程桑是扭着脚了。 程桑俏脸微红,自己被沈洵安背来的事,被这么多人看到,难免有点羞涩。 “我没事。” 谢舟搔头,看看程桑,又看看沈洵安,终于明白自己想岔了。 沈洵安没搭理他,走到宽阔的地方,将程桑放了下来。 程桑一落地,就将斗篷还了回去,“我已经不冷了。” 沈洵安没接,“你拿着吧。” 他身强体健的,这么点冷还受的住,倒是她。 沈洵安可没忘记,在半路中返回去找她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瑟瑟发抖,冷的小脸煞白的小姑娘。 程桑还想说些什么,沈洵安已经转身朝前方的院子走去了,她迟疑了会,还是将斗篷穿了起来。 关立鸣一行人也跟了上来,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院子。 “钟师傅就住这?” “他一个人?” “住这么大院子?” 眼前这个院子并不算小,一眼望去,占了空地的一半,起码三进三出有余。 虽比不上城中那些府邸,但在这种山里,还是让人觉得极为震撼的。 更让人震撼的是,一群人来之前就已经从程桑那里知道了,人家钟师傅是独自一人住的,连仆人都没有。 也就是说,眼前这么大的院子,全靠钟师傅一人打理。 这个时候,谢舟和关立扬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位钟师傅,会热衷让人帮他为花浇水、砍柴…… 这段路很短,众人不过是打量了一会,就到了院门口。 院门是打开的,一眼便能看到院中摆放的各色花卉,清一色的陶盆里,各色盛开的花,在这个冬天极为耀眼。 “君子兰、菊、风信子、马蹄莲、姜荷花、铃兰花、海棠……” “我的天……” 张乔浈随意一扫,就念出了十几种花名,只不过这十几种花,与平常的颜色全都不同。 徐风昊眸光也闪烁个不停,他自诩是个称职的商人,竟然不知道这个山脚下还有这样一户人家。 要是早知道,这些花他怎么也要倒卖一些,为自己家多一笔收入。 看着眼前这些完全不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卉,徐风昊心里开始盘算起价格,甚至连卖家都想好了。 关立鸣的关注点要特殊一些,“我觉得,我们找到宝了。” 他的眼睛同样也是亮晶晶的,“你们看,除了这些常见改良的花卉之外,还有许多我们不认识的品种,这些品种即便是宫中,想来也很少见。” “咱们的目标,可以不仅仅定于阴阳君子兰!” 众人都很兴奋,然后被关立扬一句话砸没了气氛。 “钟师傅呢?” 关立鸣这才回神,“对啊,钟师傅呢?” 院门大开,主人家呢? “你们是在找老夫?” 院子最中间的厢房,门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走了出来。 他身形有些佝偻,看着院外这一群不速之客,板着脸没什么好脸色。 “买花的?” 能走那么远山路,跑到他这来的,也不会为了别的。 众人讪讪,在临州城里,他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眼下被这钟师傅一扫,众人竟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沈洵安正要开口,程桑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了。 “钟爷爷。” 钟师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哦,你是程家那个小丫头,我说他们怎么能找到这来。” 程桑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们打扰钟爷爷清净了。” “没事,是你带来的,那我就不为难了。” 钟师傅好说话的很,“对了,你爹呢?” 043、取水的难度 他住在这山脚,也有近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除了附近村庄的几个农户,基本很少与人有交流。 程桑的父亲,算是他唯一的一个酒友。 别看当初程父来买睡火莲时,被为难的够呛,实则两人私底下,就差喊哥俩好了。 可惜,程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上次来,听说还是要出远门走趟货。 提起父亲,程桑眼神一下变的哀伤起来。 “有劳钟爷爷记挂,我爹他……前些日子过世了。” “过世了……” 钟师傅目光渐渐混浊,想到以往程父每次来,都是好酒好肉,深深叹了口气。 “节哀顺变,人要向前看。” 到了他这个年纪,生老病死早就看开了。 程桑点点头,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的初衷。 “钟爷爷,我的朋友想向你买些花。” 钟师傅扫了沈洵安一行人一眼,“进来吧。” 或许是顾忌着程桑的面子,语气依旧冷淡,但比之前还是好了许多。 他转身进了院子,几人迟疑了一会,也跟了进去。 “随便看吧,但不许上手。” 丢下一句嘱咐,钟师傅就不再管他们,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厢房,也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什么。 没了钟师傅的视线压迫,几人放松了许多,也是这时,谢舟终于瞧见了程桑说的阴阳君子兰。 “沈妹妹,你说的可是那个?” 靠近厢房的位置,摆了几个特殊的陶盆,每个陶盆里都盛开着一株君子兰,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君子兰的花朵,有蓝有黄,有红有紫,一株双色,好看极了。 “咦,怎么不见黑白两色的。” 他记得程桑之前说过,黑白双色的君子兰,才是最珍贵的。 程桑早有预料,“黑白双色的,钟爷爷放在另一个院子里,那里都是他的宝贝。” 宝贝? 关立鸣起了心思,他们可不就是来找宝贝的?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 钟师傅并不制止有人观赏他的花,只要不上手碰,对花卉造成损坏。 程桑领着他们去了另一个院子,通往院子的小路,就在钟师傅所在厢房的旁边,一行人从厢房门前过,钟师傅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这让谢舟很是满意,“看来这位老师傅的脾气,也没那么坏嘛。” 然而这句话很快就被打脸了。 一群人在那个被钟师傅视为宝贝的院子里,找到了许多前所未见的珍稀花卉。 黑白双色的阴阳君子兰,通体黑如墨玉的虞美人,五彩斑斓的花牡丹,还有一株能开出两种不同花的紫薇…… 甚至于还有许多几人都不认识,叫不出花名的。 几人一合计,决定先买下三盆,用作敲门砖,其他的等跟庆氏谈好了再说。 可当众人要买的时候,钟师傅迟来的为难来了。 “你们想买这三盆花?” “是的,还请钟师傅开个价格,我们是真心求买。” 关立鸣很是恭敬。 钟师傅拧眉扫了他一眼,不怎么开心。 “你们可以挑外院的,里院的花不卖!” 里院的花,都是他多年以来培育出的珍品,代表着他这二十年的成果,怎么可能轻易卖人? 关立鸣也不着急,诚心劝道。 “钟师傅,我们就是想买您的珍品,才特意过来的。” “您看您这些心血,都是外面前所未见的珍品,您就不想让其他人也见识见识?” “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钟师傅瞥了他一眼,“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在这山脚待了二十年,培育出不下百种的新型花卉,却无几人知晓。” “你们想买就买吧,不过一盆十万两,不二价。” “还有,我这些花也该浇水了,院子后面的湖里有水,你们先去取些来再说。” 搞了半天,还是得去取水。 几人无奈,好在来的路上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是特别抗拒,每人找了个木桶,朝着院后走去。 大家都去了,连沈洵安都没有例外,程桑也不想坐享其成,却被沈洵安拦下了。 “你就不用去了,取水这种事,你做不来。” 还没走远的张乔浈听到声音,也回头附和了句。 “就是,沈妹妹你还是在这待着吧,要是真闲不住,陪钟老爷子聊聊天也成。” 程桑只得留下,看着他们提着木桶走远。 回到厢房,钟师傅依旧还忙着,看见她回来,朝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没了其他言语。 程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钟师傅是在挑种子,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弄混了,一个布袋子里,装了大小颜色都不同的好几种种子。 钟师傅现在在挑的,便是其中颜色为青,个头最小的一种。 想了想,程桑也坐了过去,默不作声的帮忙挑起来。 …… 院后湖边。 沈洵安、谢舟等人提着木桶一一取水,头一回干这种事,几人都有些手忙脚乱。 “这水要怎么取?有水瓢吗?” 谢舟咋咋呼呼的将桶放入湖中,沉重的木桶灌满了水,暴涨的重量差点把他整个人都带到湖里去,吓得谢舟把木桶一扔,一蹦三尺高。 “直接用桶没法装啊!” 原谅他这种富家公子,实在没干过这种事,把握不到精髓。 张乔浈目睹全过程,觉得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回头去望其他几人。 “风昊、洵安,你们说呢?” 徐风昊耸耸肩,“我也没做过这种事。” 沈洵安同样不语。 关立扬不死心,“谢舟,会不会是你没吃饭啊,力气不够?” 谢舟气冲冲瞪他一眼,“你才没吃饭,不信你自己试去!” “试就试。” 关立扬越过他,将木桶按入水中,湖水很快就流入了木桶里。 “这不是挺容易的吗?” 谢舟哼了声,也不提醒他。 等木桶里的水满了,关立扬想要将木桶提上来,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装满水的木桶,一瞬间好像比之前重了好几倍,他站在岸边,又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人差点被木桶拽湖里去。 他急忙松开手,往里面走了些。 “装个水还这么玄乎的吗?” 044、遇见林岚烟,沈洵安的安慰 玄乎不玄乎的不知道,关立鸣只知道,再这么试下去,木桶都快没了。 他一把扯回弟弟,“别逞能,去问问人。” 说来也巧,关立鸣话刚落音,前方的小路上就走过来两个人。 这是通往钟师傅家的小路,整个湖边也就这么一条,无可避免,众人遇见了。 当看见来人,张乔浈和徐风昊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谢舟更是一瞬间涨红了脸。 “你,怎么在这?” 两人中,有一个模样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简单的蓝裙,粉黛不施,手里还提着食盒。 遇见谢舟几人,她也有些错愕。 “谢公子、张公子、徐公子,我是来给钟爷爷送饭的,你们这是?” 谢舟、张乔浈、徐风昊她都认识,但都算不得熟。 主要几人出身世家,而她小户出身,门不当户不对,来往自然不多。 “我们是来向钟师傅买花的。” 谢舟急急解释了一句,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嗫喏半响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张乔浈和徐风昊同时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 之前偷偷翻墙给人家送钱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羞涩,按这种架势,再给他一百个机会,人家姑娘也不会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没错,众人遇见的蓝裙姑娘,正是谢舟的心上人,林岚烟。 好在关立鸣还记得正经事。 “这位姑娘,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这湖水要怎么装上来?” 林岚烟只是看了一眼湖面隐隐漂着的两个木桶,就明白了他们的困境。 “这个很简单的,你们少装一点就可以了。” 说着,她顺手拿过谢舟手中的木桶,来到湖边给几人做示范。 过程都一样,只不过她装了小半桶水,就将木桶提了上来。 然后将木桶里的水,倒进其他人的木桶里,重复之前装水倒水的动作,三四次之后,一个木桶就装满了。 这个方法,简单的令人发指。 关立鸣有些错愕,但错愕过后,很快就适应了。 “来来来,别闲着,我来装,你们负责提回院子。” 徐风昊和张乔浈同时拉了沈洵安一把,三人和关立鸣兄弟俩,直接走向了湖边,独独落下了谢舟。 “谢舟,林姑娘刚刚装满的那桶水,你先提回去吧,我们等会就来。” 谢舟红着脸嗯了声,看天看地看手中的水桶,就是不看林岚烟。 三人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林岚烟左边跟着提着水桶的谢舟,右边是她的哥哥林岚烽。 “你怎么会给钟师傅送饭?” 走了一会,谢舟从窘迫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问道。 林岚烟笑笑,“是钟爷爷买了我的饭。” 谢舟听不太懂意思,她又解释。 “钟爷爷一个人住,平常三餐也是随意解决,后来巧合遇上我,说我饭做的合他心意,便向我订了餐。 一日只需要送两餐,便可得五十文钱。” 说起五十文钱时,她笑的很开心,一点也不见怨怼。 谢舟心头一酸。 林岚烟的家世算不得好,但也是富裕之家,她一样过的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平常就算五十两银子都不算什么,可如今却要为了五十文钱,从城中赶来,走上几里山路,为人送两餐饭。 他喉间哽住,忍了半响才止住心疼。 “那你家中那些债主,解决了吗?” “还没有,不过他们都答应给我时间让我慢慢还了。” 林岚烟看了身旁的哥哥一眼,眸子微弯,“有哥哥和我一起努力,会很快的。” 懂事的妹妹,让林岚烽忍不住扬起了唇,等谢舟看过来时,那浅浅的笑又很快隐去。 三人边走边聊,气氛还算不错。 “那边有个储水的水池,你把水倒进去就行了。” 等回到院子,林岚烟给谢舟指了个方向,三人分开了。 钟师傅的院子里,林家兄妹送来了饭,与帮忙的程桑恰好遇上。 林岚烟脸上一喜,“阿桑!” 正要冲过去找小姐妹说说话,林岚烽冷着脸抓住了她的胳膊。 受哥哥的影响,林岚烟也终于想起了什么,小脸微白。 “哥……这不是阿桑的错……” 林岚烽冷眼不语。 两家的恩怨,说起来并不复杂。 程父出事的那一次商队,林父也在里面。 程父和林父相交多年,两人性情相投,家中又都没了女主人,只余一儿一女。 那些年,为了孩子,两人多有来往,讨论着要怎么弥补孩子没有母亲的缺失。 因为这,林家兄妹和程家姐弟走的极近,林岚烟和程桑,自然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程父和林父出事了,出事前几天,林父本来是要留在临州城,给林岚烽过生辰的,是程父一力劝解,说这一趟有大钱可赚,林父才动了心与车队随行。 无可避免,在林岚烽心里,程父就成了害死父亲的帮凶之一,哪怕他清楚,这并不是程家的错,却没法做到不迁恨。 程桑也清楚两人不想见到她,她抿唇打了个招呼,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院外,后取水回来的沈洵安几人刚到。 “沈妹妹,你怎么出来了?” 程桑勉强笑了笑,“有些冷了,我想先回去。” 沈洵安拧眉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她说这话的原因,须臾,他放下了手中的木桶,朝几人道。 “我带她回去,钟师傅这你们看着办。” 几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不好多问,只好任由沈洵安将人带走了。 ……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程桑一直很沉默。 林家的事是她的心结,她也做过补救。 比如林家的那些债主,她帮着还了一些钱,又谈好还清债款的时间,这才有了林家兄妹喘息的机会。 可这并不能补偿两人失去唯一亲人的痛,程桑也很无力。 沈洵安靠在车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从这个角度,程桑脸上的所有表情,他都看的真切。 他还是第一次从这张脸上,看见颓废、无力和黯然,莫名的,他有些心烦意乱,想说这种表情实在不适合她。 别开头他抚了抚袖口,装作不经意问,“你和林岚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