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流火》 楔子 西北,西平市。 傍晚,夕阳西下,年逾不惑的许晖静静的站在解放路的某个小巷口,双目盯着巷道深处,偶尔精芒闪烁,仿佛前面一排排的居民楼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他伫立良久。 斜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伸的斜长,直到最后一抹金色消失在天际,许晖才喃喃自语道:“太阳下山喽,文化大院真的没了,特么的连个渣都不剩。” 许晖放弃了到巷道深处看看的想法,转身离开。他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回西平了,是十年,还是十二年?但他却清晰的记得举家搬迁到文化大院的时间,那应该是1987年的初夏。 许晖和他的兄弟们就相识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傻逼,走道不看路?!”一辆风行者摩托车呼啸而来,骤然停在许晖面前,刺耳的刹车声令他腾然一惊,而对方的怒骂,他却恍若未觉。 “说你呢,二笔!”车上的骑手尤未解恨,索性摘下头盔欲跳下车来。 “干嘛呀?人家又没说啥,你少惹事儿好不好?”车后座的女子死死拽住了骑手。 许晖淡淡望着面前性格火爆的年轻人,高鼻梁,深眼眶,五官称得上高颜值,但眉宇间有着难以掩饰的煞气。面相上有点像赵歌,只是一脑袋黄毛未免大煞风景,有辱自家兄弟了。 骑手假意挣扎几下后戴上头盔,重新发动车子,然后伸手一指许晖,“麻痹的,想死死远点。”摩托车在一声咆哮中扬长而去。 玛的,让老子死远点?许晖哑然失笑,小年轻的举止颇似谢海青,性如烈火,天不拍,地不怕,一撩拨就暴跳如雷。呵呵,可惜此人骨子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胆小的一如当年的自己。 骂我是傻逼?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在老子面前这样放肆了,他摇摇头,大步向前。 回到宾馆,已经华灯初上,许晖调整了出行计划,选择泡杯咖啡,然后静静的坐在房间里。 手中几张泛黄的老照片要比外面满眼的高楼大厦强太多,或许此番故地重游只是个冲动,寻找那段时光的回忆,不如将往事永远定格在相框的方寸之间。 这几张照片,许晖一直不曾丢弃,无论辗转何处,它们始终都是行囊中重要的一部分。 眼前是一张黑白照,也是兄弟们相聚最齐的一张照片,外景是西平市西郊公园的人工湖边,六名少年合影,许晖站在右边倒数第二个,白白胖胖的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 中间个子最高、皮肤黝黑的少年,外号黑牛,龇着大牙贱笑,一副欠扁的模样,其大名韩魁,人如其名,不但块儿头大,而且很唬。 韩魁的左边是一名同样体格健壮的少年,叫谢海青,灿烂的微笑中,隐隐有两个酒窝,阳光的一塌糊涂;再左边是其兄谢海林,年龄上仅仅相差一岁,却要老成许多。 铁蛋,大号顾铁宏,站在韩魁右侧,小眼睛、大圆脸的造型,想要一本正经都不容易;相片最右边的是一名面容清秀、身材矮小的少年,名叫达俊,他双目乌黑发亮,是照片中最精神的一位,也是日后最有出息的一位,可惜中途夭折。 照片上少了三个人,赵歌、良子和薛永军。 这仨货当时为什么没来一起拍照?赵歌情有可原,但良子和老幺干嘛去了?许晖的记忆有些模糊,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手边这几张照片,居然没有一张能把所有兄弟聚拢在同一相框中。 那段相识,似冰雪融水,清澈见底,又似熔岩之火,荡气澎湃。 许晖叹息一声,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当年的文化大院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中,连个浪花也没有溅起,但在许晖的心目中,那段往事却沉重如山,不回来一趟,怎么都难以绕过那道坎。 但眼下,恐怕失望会更大,此次回来不知道还能寻得哪位兄弟? 薛永军和良子应该还在西平,谢家兄弟移民去了澳洲,六年前还通过一次电话,此后再也没有联系过。而铁蛋,听说去了蒙古,但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 可惜赵歌,这么多年了,还在服刑。 而达俊,照片中那个懵懵懂懂的清瘦少年,已经永远离开了大伙。 坐在宾馆里的躺椅上,许晖忽然哈哈大笑。 找到会怎样?没找到又能如何?不如天各一方,相忘江湖。 …… 第01章 文化大院 文化大院,名字听起来风雅,但给许晖的第一印象很糟糕,满眼是低矮的平房和小院,还有无处不在的土黄色围墙,这便构成了大院里乱糟糟的建筑布局,很难与文艺和风雅搭边。 刚从外地转学过来的许晖,对这种粗矿、杂乱的大院很不适应,他满脑子还是南方小镇那种烟雨蒙蒙之下,曲折幽深的小巷,白墙灰瓦的楼阁院落,那种略略潮湿,充满了清香的空气,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西平的空气太干燥,需要不断喝水,还是觉得嗓子里在冒烟,而且风大,初夏的午后,居然也能偶感丝丝寒意。 但许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天气真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让人充满活力。 大院很大,而且住户很多,无所不在的围墙,让许晖很怀疑自己初来乍到会迷路。他不明白这里的大院,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用围墙把自己圈起来,完全没有南方那种沿巷独门独户的自由与恬静。 其实大院这个名词,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还只是个泛称,不具有后来的特指性,比如像现在的某某机关大院,某某军区大院等。 当时的大院其实就是指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单位职工家属院。 说它普通,因为在那个年代,全国许多城市都有这样大大小小的家属院。那时候没有商品房,各个单位为了解决职工和家属的住房问题,都盖集体宿舍,单位的绝大多数职工和家属都住在这个集体宿舍里。 为了统一管理,很多集体宿舍都用围墙圈起来,在墙顶上用水泥糊上玻璃碴子,再在主要通道的入口处搞一个大铁门,这就算是一个家属院。 文化大院也是如此,稍有不同的是,大院里集中了四家单位,包括话剧团、秦腔剧团、和平剧场和市文联,都隶属市文化局,大家是一个系统,所以被称之为文化大院。 由于历史原因,为了理清产权关系,在统一的院墙内,每个单位又在自己的地盘上砌了一道小围墙,以彰显独立,所以许晖看到的满眼围墙,便是这么个情况。 当然,这其中的过程极为复杂,刚搬来的许晖自然是难以了解。他的新家位于大院中部靠西侧的公共水房旁,是一座由三间砖瓦平房、外带两间毛毡坯子围成的长条状的小院儿。 搬家用的是许父从单位借来的摩托三轮,在1987年,机动车很少,特别是社会车辆,更谈不上专业的搬家公司,所以这个条件也算不错了。 来帮忙的,有单位里的同事,也有大院里的新邻居。那年头,搬家是件大事儿,就图个喜庆热闹,甭管相识不相识都的来搭把手,南腔北调的口音,均称许父为老许。 如此一来,许晖反而成了没事儿干的,最多帮着收拾一下小物件,更多的时间是站在自家院门口,好奇的打量新家周围的环境,非常不理解大院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操着不同口音的人们。 眼下,许晖正被对面平房下的一帮刚放学的娃娃们盯的极不自在。 一帮子、七八号人,目不转睛,整齐划一的看着他,许晖有一种置身在动物园,成为大猩猩的感觉。 最无法忍受的是其中一个皮肤白净,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这家伙直愣愣的瞪着许晖,眼睛贼亮,目光冰冷而尖锐,还带有毫不掩饰的挑衅。 许晖搞不懂自己身上的哪一点招惹了对方,总之不敢与之对视,也招架不住,干脆滋溜一下逃回了自家小院。 除了对方的眼睛外,给许晖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此人放荡不羁的外形,一看就属于不好招惹的那种。这家伙杂乱的长发近乎垂肩,胸前挂着一个破旧的黄绿色帆布书包,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模糊的画面,竟然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无法抹去。 当时的许晖并不知道,刚才这个令他心生厌恶和胆怯的少年,竟然是他一墙之隔的邻居,而且对他的今后的人生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少年叫赵歌,与许晖同龄,是土生土长的文化大院里的娃娃,父亲在话剧团做舞台美术,也就是制作和摆弄舞台布景道具的,母亲在百货商店工作。他还有一个哥哥,年龄上差了蛮多,前年去当兵了。 许晖随后了解到的新邻居,情况大抵如此。 随着外面一声声的哄笑,陆续放学的孩子们归来,大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多数娃娃把书包往家里一丢,就迫不及待的奔出家门寻找伙伴们玩耍。 他们偶尔会好奇的在许晖家的小院门口张望一番,更多的时间是则满院子疯跑。 一会儿呼啸着跑没影了,一会儿又喧闹着从大院的另一头冲了出来,乐此不彼。 下班回来的大人们,手里还拎着菜,在泥猴一般的孩子中间寻找着自家的小孩,然后满脸怒容的大声吼叫:“铁蛋,你个死娃,乱跑个啥嗫?作业写咧么?赶紧给老子滚回家!” “你个狗日的碎娃,手里拿地撒么?你的书包嗫?得斯不想吃饭咧?” “黑牛,你头上咋跟狗屎一样臭呢?日你个仙人的……” “哎呀,静静,你看你这小脸,这是咋弄的?赶快回家,妈妈给你洗洗…” “……” 南腔北调的吼叫虽然粗鄙,但充满了生机。闲着没事,坐在自家院门口晒太阳的老人此刻最为开心,看着挨训的娃娃们,满是皱纹和褶子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夕阳西下,大院里锅碗瓢盆的声音此起彼伏,袅袅炊烟升起,一天中最为幸福和愉悦的时光始于黄昏之后。 老赵今天没功夫搭理赵歌,两脚将儿子踹回家后招呼老韩头等几个同事到新邻居家恭贺乔迁。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平时就比较熟,所以谁也不见外,每家炒一个菜端过去,就在老许家推杯换盏。 “老子告诉你,隔壁家老许是你老子的哥儿们,他儿子刚从外地转学回来,今后在一块玩儿不许欺负人家,听见没有?”晚上,酒后归来的老赵莫名其妙的冲儿子大声训斥了一番,便摇摇晃晃的进屋睡觉了。 赵歌在黑暗中冲自家老子的背影眦了一下牙,心下大为不忿。 第02章 惹是生非 清早的大院门口颇为壮观,除了推着自行车上班的大人们,还有一拨一拨的孩子背着清一色的黄绿色帆布书包从大院铁门内涌出,三个一堆,五个一伙,说说笑笑,蹦蹦跳跳,足能将院外的小巷子塞满。 那个时候的娃娃绝大多数是就近入学,学区的概念还很模糊,即便是有几间所谓的重点学校或是实验学校,也不像现在这般挤破了头。 当然,高中就另当别论。 文化大院里十二三岁到十五岁左右年龄段的少年大部分在附近的北关街中学就读,步行的路程不到十分钟,非常方便。只有个别的是托关系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师大附属实验中学。 孩子堆中,赵歌总是很另类,帆布书包不像别人那样斜跨着,而是挂在胸前,走起路来一荡一荡的,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派头,目光四处游离,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黑牛、达俊、谢家兄弟和铁蛋等一帮伙伴,大家今天不敢跟赵歌过多的开玩笑,因为据说老大的心情不好。 正前方不到五米处,一个白净的小胖子正在快步疾行,白衬衫、蓝裤子,洗的极为干净的绿色帆布书包斜跨腰间,小胳膊前后甩的有模有样。 “许家小胖子。”赵歌眼睛一迷,随即看到了旁边被父亲称为兄弟的老许,不禁狠狠的冲地上吐了口吐沫。 赵歌眼里的许家小胖子自然就是许晖,托关系转学,也在北关街中学初一年级就读,今天是第一天报道,自然得由父亲陪着去办理相关手续。 一个多小时后,老许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揣好了户口本和一大堆相关收据,然后嘱咐儿子要认真学习,便匆匆离开了学校。 而许晖也终于怯怯的坐在了初一(三)班教室里的某个座位上。 但没想到许晖第一天上课便闯下了祸事,说是他把同学给打得送医院了。得到消息的老许不敢相信,蹬着二八大杠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学校,迎面正撞上了面色铁青的老赵,俩人一碰头才知道是自家儿子们共同闯的祸。 远远的就听见了年级办公室内吵吵嚷嚷,似乎是被打孩子的家长在讨要说法,俩人摇头苦笑,硬着头皮敲门进屋。 费了老鼻子劲儿,二人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起因的确是许晖,可能是由于他的外地口音太重,本地娃娃听着很新鲜,觉得搞笑,加之许晖本人也老实,所以上演了老生们欺负新同学的戏码,事情很简单。 但变故发生在课间操散操以后,两个本班好事的屁孩大概感觉不过瘾,又将许晖堵在操场一角戏弄,让其用方言说一句本地骂人的话,不说就抽耳光,正巧被赶来找许晖麻烦的赵歌一伙人碰到。 这一下人民内部的矛盾就上升到了阶级矛盾,赵歌是极为护短的,大院里的兄弟哪容外人欺负,即便是还没说过话,那也是兄弟。 于是赵歌冲两个屁孩儿大打出手,他身后的铁蛋、黑牛也一哄而上,两个屁孩哪能招架的住,瞬间被打倒在地。 按说娃娃们掐架下不了重手,但赵歌不同,两人被打的满脸是血,其中一个还被打断了鼻梁,就这样他还不依不饶,要不是一名体育老师及时赶来,还真要出大事儿。 面对炸了锅的家长,老许和老赵一再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好在两个挨打的孩子没有大问题,再加上老师的调解才算勉强压住了事态。赔了医药费和营养费后,两个老兄弟没功夫搭理闯祸的猴崽子们,下午又商量着到副食品店买了一堆礼品并亲自登门探望,这才最终平息了事端。 学校放方面从孩子未来成长的角度考虑,没有给赵歌处分,但是有言在先,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直接劝退。 许晖很委屈,欺负人的成了受害者,被欺负的事后还要低三下四,这是什么逻辑?不过,娃娃们的几句话让他心里热乎了许多。 “许家小胖子,我叫赵歌。”对方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冰冷。 “在学校挨欺负了,你就打回去,打不过,找我们。别给咱大院丢人。”黑牛拍着许晖的肩膀,一脸牛逼。 “有些傻逼犯贱,千万别惯着。”谢海林说。 “……” 伙伴们的热情,让许晖第一次对大院这个名词有了认同感。 回家之后的赵歌领教了一顿暴揍,老许和邻居韩头儿两个人一同冲进小院抱住了暴怒的老赵,并且合力将他拉到自家喝酒,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赵歌挨打,手上要是真有个没轻没重的,后悔都来不及。 说起挨打,赵歌并不是大院里独一份的,但却是最惨烈的。 怒火冲天的老赵会把娃娃吊在自家的杏树上,脱光了上衣暴打,工具也很粗陋,不是皮带就是木棍,那股狠劲儿,看过的人都害怕。 那时候家长的教育方式相对简单,很多人都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尤其是性子火爆的家长,但凡娃娃犯了错,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个七荤八素再说。 现在的娃娃金贵,很难想象那个年代。 谁也没想到,伴随着大院娃娃们的成长,老赵的这种惩罚方式一直延续到了赵歌十八岁,后来老赵实在打不动了。 自此以后,赵歌的队伍壮大了,多了个腼腆的新成员,一群娃娃上学、放学总是搅在一起,倒也十分热闹。 初遇时的心里疙瘩早被许晖扔到九霄云外,他很快融入到了这帮人中间,胆小怯弱的性格改变了很多,至少不再被方言所困扰,可以在伙伴中无拘无束。 赵歌的威信很高,脑袋瓜里有层出不穷的鬼点子,而且很讲义气,但凡兄弟有事就敢于出头动手。在他的影响下,文化大院的这帮娃娃们极为抱团,所以在北关街这所以大院子弟为主要生源的初中学校里也算是一帮很牛逼的存在,几乎无人敢招惹。 说起大院子弟,其实指的就是职工家属院的娃娃们,这个名词也是个泛指,同属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特色,与现在作为‘官二代‘’的代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仅西平市河间区的一条解放路就有七八个成规模的家属院,除了文化大院外,还包括微电机厂、省新闻出版局和新华书店、市五交化公司、煤建公司等好几个住户在三百以上的大型家属区。 这些家属院的住户来自五湖四海,主要是因为当时‘深挖洞,广积粮‘的政治考虑。很多大厂矿都从内地迁到了西部,西平市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比如微电机厂的主要职工来自东北,而煤建公司员工大多数是山西人,市五交化的职工有三分之二来自上海。 而文化大院就复杂了些,除了本地人外,还有来自陕西、河南、河北的职工。但不管怎么说,住在一个家属院内,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小群体,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氛围也自成一家,毕竟同处一个单位,又同住在一个围墙圈圈里。 受这种氛围的影响,娃娃们的归属感和小集体意识更为强烈一些,上学放学都是一帮一帮的,不要听口音,光从言行举止上都能分辨出来。 个头粗壮、勾肩搭背的不是煤建公司的,就是微电机厂的职工子弟;文文静静走在路上,小声说话、从不张扬的多半是市五交化员工的娃娃们;大呼小叫,一路上追打嬉闹的那绝对是文化大院的。 这种受小集体意识影响的娃娃之间,难免会不自觉的会产生一些小摩擦、小矛盾,但毕竟是娃娃,过去也就过去了。大点的纠纷与冲突在老师和家长的严格管束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总之,一直相安无事。 但许晖记得,就在初一下半学年的时候,一场大院之间意外的冲突,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续事件,不经意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北关街中学放学,如同往常一样,狭窄的同文街里挤满了学生。由于就近上学,绝大多数学生都是步行回家,少数家远骑自行车的,在小街巷里也是推着走,一起有说有笑的才叫热闹。 追打嬉闹的赵歌一伙儿显得格外兴奋,因为下周考过试就要放暑假了,一群人在拥挤的学生中蹿来蹿去,开心得意的忘形了。 黑牛的额头忽然挨了达俊一个爆豆,眼冒金星的他甩手就是一书包砸了回去,如同泥鳅般的达俊早都就躲没影了,但这一书包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前面的一个大胖子的后脑勺上。 由于是嬉笑打闹,黑牛根本没当回事,甚至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在一帮人没心没肺的笑骂声中准备撒腿去追打达俊。 但是那胖子不干了,一把揪住了黑牛,“草你奶的,你特么干嘛打我?” 胖子被砸急眼了,没过脑子,出口就是脏话。黑牛被骂的一楞,立马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对方的胖手,指着胖子的鼻子嚷道,“你刚才骂啥呢?再给额骂一句?” 在赵歌一伙人中,黑牛也是的惹事生非的主儿,他比大家年长一岁,上初二。平常在学校,只有他骂人,哪有人敢骂他?赵歌是出了名的狠角儿,而黑牛更是数一数二的横。 就在黑牛放炮的时候,赵歌一帮人都停止了打闹,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许晖虽然不愿意惹事,但为了讲义气,也壮着胆子站在了后面。 胖子和他身边的同伴终于看清楚了这帮人,文化大院的,赵歌谁不认识?初一年级里就属这家伙嚣张。 可少年人易冲动,火气来的快,你文化大院的牛逼,俺们微电机厂的也不是吃素的,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这不快放假了么?想找事儿?胖子一巴掌打开了黑牛的手指头,“草拟嘛的,打人还有理了?老子就骂你了,你怎么地?” 黑牛哪能受得了这个,腾的一下急眼了,在家里,他亲哥这样对他,他都敢上去抡拳头,何况你一个外院儿的二百五。呼的一拳峁过去砸在了胖子肥肥的鼻梁上,这家伙一声大叫,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草泥马!”胖子身边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当然也不干了,几乎同时抡拳、踢脚朝黑牛身上招呼。一旁的赵歌等人就怕你不动手,这下机会来了,全都嗷嗷叫着冲向对方,一场混战就此爆发。 娃娃们打斗的过程实在乏善可陈,无非是拳打脚踢,抱头掐脖子。但赵歌这伙人凶悍,敢下黑手,甚至拿脚往裤裆里踢,所以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对手全部放翻在地,取得完胜。 赵歌秉承了一贯的作风,要么不打,要打就往死里打,满场就见他一个人对着地上的对手狂踢狠踹,这股狠劲儿将本来蠢蠢欲动的微电机厂的其他子弟给生生吓住了。 要不是街边一个钉鞋的老头大声呵斥,赵歌还真会没完没了,毕竟是少年人,被老头叫警察的吆喝给唬住了,带着大伙儿人仓皇逃离。 第03章 挨揍 原本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但兴奋过头的赵歌等人并不急着回家,而是跑到隔壁小街的锁厂去捡拾废铁丝和残次的钢珠。因为赵歌和黑牛学会了一手新活儿,用废弃的牛皮筋、铁丝等自制伙药枪。 事情是早就商量好了的,计划放假后折腾,但刚刚打过一架,赵歌认为有必要趁热打铁,加强装备,微电机厂那帮人并不好惹。 赵歌等人做的伙枪并不是歹徒作案用的那种能伤人的自制伙药枪,黑牛偷学来的所谓手艺只是个半调子,大概工艺是先用粗铁丝弯成手枪的形状,然后再找硬度强的铁丝做扳机、枪架,挂上牛皮筋与撞针相连接。 稍微复杂点的过程是截取自行车链条,单个链条节有上下两个孔洞,按孔洞对齐,将七八截链条节叠成一串,然后用枪架上的粗铁丝穿过下方孔洞,外围再用胶布和粗皮筋捆牢固定,这就算是枪管。上方的孔洞与撞针对齐,可以塞伙药。 最后再用胶布围着枪管缠一圈,防止跑风漏气、打不响。火?药来自于火柴头,那时的火柴头含磷粉高,一遇猛烈撞击就爆燃,效果比鞭炮里的黑伙药好太多。 这样一来,各家的主妇们倒了霉,做饭时才发现成包成包的火柴不翼而飞,自然想到了成天惹事儿的兔崽子们,于是满院子追着自家娃儿叫骂。 总之,整个伙枪的制作过程十分简陋粗糙,只能听个响、唬唬人而已。 这样一个破烂玩意儿却能让赵歌如同着了魔一般,他计划每人配一把,再遇到干架的事儿,首先朝天放一枪,吓死丫的。 满载而归的赵歌一帮人在大院的路口被人堵住了,来人是一帮子半大的小伙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各个流里流气,凶神恶煞,身后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倒霉蛋,正是微电机厂的子弟。 这么快就搬救兵了?赵歌心里咯噔一下,后悔有点粗心大意,其他的人也吓得慌了神,毕竟都是十多岁的少年,如果与同龄人斗狠还颇有信心,遇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小伙儿,那就没得整了。 “谁是赵歌?”领头的一个胖子,嘴里叼着香烟,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大家默不作声,而赵歌却琢磨着等会儿怎么找个空子跑出去,看样子今天要玩儿命,回家拿上藏在杏树下的西瓜刀,非剁死这帮人不可。 看见没人答话,胖子很不满意,抄手就给旁边铁蛋一巴掌,“再说一遍,谁是赵歌?” “就是他,就这傻逼。”之前挨打的小胖子忽然站了出来,恶狠狠的指着赵歌,虽然脸肿的有两个猪头大,但模样很像眼前耀武扬威的大胖子,应该是标标准准的兄弟俩。 “跑!”这一嗓子还没喊出声,赵歌的脖领子就被大胖子一把给揪住了,“草泥马的,就你成天嘚瑟是吧?是不是你打的我兄弟……哎呦!我草。” 赵歌知道落在这帮人手里绝没个好,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等胖子说完场面话就飞起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裆部,凶狠异常。 而黑牛反应最快,趁机从人缝中钻了出去,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但其他人包括赵歌在内就没这么幸运了,暴怒的小青年们对着比他们矮了足足一头的小孩儿拳打脚踢,没几下的功夫就全撂倒了。 许晖最惨,挨了几记重拳不说,还被踢岔了气儿,躺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赵歌次之,被几个人围着打,起初他还能还几下手,后来就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只剩下挨踢的份儿了。 不对等的、一边倒的胜利并不能令大胖子满意,尤其是挨了赵歌一记断子绝孙脚后,更被视为奇耻大辱,但毕竟群殴伤人,街边已经围了好些看热闹的。所以他朝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每人揪起一个小家伙,连拉带拽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等黑牛拿着大棍子,叫了自己的兄长及其同学冲到路口时,看热闹的人群早都散光了,唯有散落一地的破钢珠还能少许反映当时的战况。 黑牛像疯了一样拎着大木棒子满街乱窜,寻找赵歌等人,着实把他的兄长吓了一跳,几个人合力才算把这个疯犊子给拽回了文化大院。 约莫一个多小时,赵歌等人回来了,每个人都惨不忍睹,这让黑牛嚎啕大哭。很难想象,一群仅有十三四岁的少年遭受了对方近一个小时的*和殴打。 铁蛋的眼睛肿的只能看见一条缝,达俊的头上到处是包,两片似香肠一样的嘴唇比猪八戒还难看,谢家兄弟一瘸一拐,良子双眼充血,还光着脚丫,他的新球鞋居然还被人抢走了。 许晖和薛永军互相搀扶着,嘴里哆哆嗦嗦的应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和刺激。 赵歌推开了黑牛等人,一声不吭的回到了自家小院,咣当一声关上院门,他要抓紧时间清洗伤口,整理衣服,否则老爹下班回家后根本没法交待,到时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顿棍棒。 其实他的伤势实最严重,前胸和后背被那帮小青年的烟头烫了七八个伤疤。大胖子在按下第一个烟头的时候命令赵歌叫唤、求饶,但他瞪着凶狠的眼睛一声不吭,这便招致了数个烟头齐齐上身的恶果。 “记住啊,敢再动微电机厂的人,老子我十倍奉还,听见没有?” 赵歌的倔强到底让大胖子心虚了,再整下去不但索然无味,而且还会闹出事情,于是在撂下一句狠话后,带着一脸嘚瑟的小胖子和同伙们扬长而去。 大家再碰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许晖和铁蛋都没有出现,兴许这一回闹的动静太大,每个人都被家里看严实了。当然这些老一套对赵歌、黑牛及谢家兄弟等老油条是没用的,随便扯个谎,找些理由就能溜出家门。 “我哥说了,找个时间去大兴街堵人,这个仇一定要报。”达俊气势汹汹,祸端是由他挑起,面对伙伴们他很不好意思。所以在忽悠过爹妈后,他把自己挨打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哥、二哥。 达俊的两个哥哥可不简单,在大院里、乃至解放路一带都是名人。大哥叫达辉,绰号黑狼,高中辍学后待业在家,整天无所事事,经常纠集一群游手好闲之徒,东游西荡,惹是生非,算是文化大院周围数得着的混混。 二哥达强,一样待业在家,高考只差一分,不愿意再读,但比其大哥有头脑的多,曾经南下过广东,回来后自己筹资开了西平市第一家录像厅,有大院的好事者专门记录在案,那应该是1985年的事儿。 据说这个新鲜玩意儿比电影好看,极为赚钱,更重要的是达强从此有条件结交三教九流,在整个解放路一带很吃的开。 俩兄弟在地头上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如果肯出头,围堵微电机厂的小混混根本不在话下。但文化大院的少年人很好面子,有事儿自己扛着,绝不轻易找兄长们撑腰出头,从赵歌到黑牛,再到铁蛋都是这付德行。 所以对达俊的话,赵歌嗤之以鼻,“这个仇自己报,别特么扯上你哥,咱们两拨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不愿干的退出,愿意干的跟着我。” 赵歌的话十分老成而且颇有权威,达俊再有意见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其他人纷纷赞成,事情就算这么定了。他的计划极为简单,简单到可以用粗鄙来形容:下周一期末考试,考完最后一科,把胖子一帮人堵在教室里往死里打。 “这样不行吧?你不怕被学校开除啊?”良子忧心忡忡。 “爱开不开,我特么得咽下这口气。”赵歌一翻眼睛,“还是那句话,不愿干的退出,愿干的跟着我。” “那许家小胖子和铁蛋要不要一起?”谢家老大谢海林问。 “算了吧,许晖老实,也没啥战斗力,铁蛋家里管得严,而且他那个哥太特么的唬人,别到时候弄出事情。” 复仇计划就此妥妥的。 周日之后,仅仅过了两天,赵歌等人便惹下了大祸,还惊动了警察,因为群架现场发现了不止一把片儿刀。微电机厂的小胖子那帮人,有好几个被打得进了医院,被刀砍伤者有三个之多。 小小年纪不但打群架,还非法携带管制刀具,这还得了?所以学校果断报警。 据说当时场面极为混乱,一名为制止斗殴的体育老师也被片儿刀划开了大腿,整个初一年级一班和五班教室就像经历了一场打砸抢。 接到消息的老赵难以名状的心慌,因为电话不是学校打来的,而是北关街派出所。等到了大门口碰见了黑牛他爹以后,老赵这才知道进派出所的人不止他儿子一个。 民警严肃的批评了老赵等几名家长,原本按条例给予赵歌、黑牛治安拘留并转入少管所的,但考虑到初犯,且刚满十三岁的少年,其前途会受影响,暂免处罚,视医院那边最终的伤残结果而定。但作为监护人,必须治安罚款并在派出所接受为期两天的司法教育。 第04章 唬人的达辉 事后,赵歌如愿以偿的被学校劝退了,成为大院里年龄最小的被劝退回家的学生,黑牛和良子留校查看。 许晖同学则是唯一一名以打人者身份被送去医院的,其实非常冤枉,那天他根本没想动手,担心赵歌等人闯祸,慌慌张张去拉架,谁想到才跑进人家教室就迎头挨了一下子,砸中他的是根无端飞来的板凳腿。 这次事件后,老赵破天荒的没有棒揍赵歌,而且行为也古怪起来,他开始频繁的请假外出。其实可怜天下父母心,老赵忙着探望被砍伤的娃娃,以期求得对方家长的谅解,赵歌不能小小年级就进了少管所;还有就是到处托人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给赵歌说间学校,这才多大点儿就待在家里,如此这般,前途就毁了。 老天不负有心人,老赵的努力总算得到了回报,因为后果不严重,挨打小孩的家长最终同意销案,这让老赵大大的松了口气。而且学校也有了着落,老许的朋友在较远的一所区属中学做副校长,答应收留赵歌。 风波暂时以文化大院的小子们全面获胜告一段落,但此次事件埋下了一个祸根,成为了日后几个大院之间爆发全面混战的序幕。 既然是序幕,那就有开场,这个开场还颇为意外和滑稽。事情才过去大概半个多月,微电机厂的大胖子就带着人开始在文化大院的门口溜达。亲弟弟吃了大亏,他必须要把场子找回来,否则在整个解放路大兴街一带就没法混了。 诸位看官可能不了解,那时候的闲人怎么会那么多?成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跑去打架?你还别说,这也是个时代特征。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很多公司、厂矿都还处于计划经济的末期,人员编制是卡死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而民营经济还在朦胧起步,就业问题十分突出。 对很多初高工毕业生来说,求职门路很狭窄,考大学、当兵或是顶替父母的工作是最主要的就业通道。至于社会招工很少,没有门路的,想都别想。 所以多数高考失利的毕业生,要么报名复读来年再考,哪怕最终混个中专也行,剩下的如果不能当兵,就只有回家待业,苦熬着等待接替自己父母的班,这个接班过程就是部分社会青年形成的过程。 有人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打工,或者搞个体,做点小生意不也能养活自己么?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那年头改革和搞活经济才开始,就连东部沿海地区也才试点起步,去哪儿打工? 搞个体?可以,但不多,一是观念问题,二是政策的导向有个过程,或者你胆子大,不怕被定个投机倒把罪,就先干起来再说,这种状况对广大西部地区来说,尤其如此。 言归正传,大胖子并不是愣头青,对于文化大院内混得比较妖的人,他都仔细摸过底,赵歌那帮人里面最不能招惹的是达俊,是因为他的两个牛逼哥哥,其次是铁蛋那个小屁孩,还是因为其有个二杆子兄长,犯不着去玩儿命,所以也勉强放过。剩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收拾。 毕竟是小孩们捅出的事情,远未到混混间冲突的层次,所以请道上大哥去讲数,实在小题大做,而且大胖子也丢不起那个人。但是他还没有傻到带人冲进文化大院的地步,他相信这么干,自己死多活少。 但大胖子很倒霉,出门忘了翻黄历,明知达俊不能招惹,却偏巧在大院门口碰见了达俊的大哥达辉。 达辉在家吃了四年闲饭,就等着顶替老爹的工作,可谓百无一用。唯一的特长就是找事儿打架,从初中打到高中,少有败绩。然后四年的闲饭时光里,他打架的本事精益求精,打得整条街都知其大名,而且还很少惹出大乱子,算得上身经百战,也堪称奇迹,因为第一批跟他混的,有好几个都蹲班房了。 大胖子一见到达辉,立刻脸上一哆嗦,连忙使眼色招呼同伴装作路过的模样快步离开,但哪里逃得过达辉的眼睛。 上回达辉没有出手,是因为小屁孩的事儿,他实在懒得管,掉价,既然赵歌自己逞能,那就随他们去吧。而且在解放路一带混,微电机厂的几个幺蛾子他也认识,平常对他还算客气,犯不着为了小家伙们撕破了脸。 但今天不同,老子不去找事儿,你微电机厂的人反而欺负到门口了,有几个意思?一看这胖子就不是个好鸟,达俊重点跟他说过,对小孩居然使用烫烟头的手段,忒过了点儿。麻痹的送上门来的肉头不练练手,那就太特么对不住这胖子了。 “站住。别走别走,说你呢?胖子。”达辉剔着牙,冲着大胖子直招手,“麻痹听见没?过来!” 就达辉一个人?对,你没看错,就他一个,而对面有七八个。 胖子等人抹不开面子就此溜掉,那太丢人,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招呼,“辉哥,你叫我?” “废话不是?这圈人就你肉多,听不懂人话么?”达辉吐掉了嘴里的牙签,一摇一摆的站在了胖子面前,眼睛斜斜的盯着对方的赘肉,一肚子坏水在转圈。 “额……有啥吩咐?辉哥。”胖子在言语上吃亏,心里上火,但不敢真计较,对方来者不善,还偏偏是在文化大院门口,得忍。 “没烟抽了,借根抽抽,行不?” 胖子松了口气,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精品的喜梅,抽出一支很殷勤的给达辉点上,自问规矩做得有模有样,没出什么岔子。 “你叫啥?”达辉很惬意的吸了一口,浓浓的烟雾喷了胖子一脸。 “浩强,刘浩强。大兴街那一带都叫我强……阿强。” “我靠,还特么大兴街那一带,你很能混啊?”达辉又喷出一口烟,目光突然变得阴狠,“认识达俊不?” 胖子脸色一变,连忙摇头,“不认识。” “嗯,他是我兄弟。”达辉自顾自的说着,忽然间笑的很灿烂,伸手从嘴里取下了烟卷,然后举目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间眼睛一亮冲胖子道,“你手里藏的啥?” “没啥呀。”大胖子刘浩强不明所以,弄不明白对方究竟想干什么,心想砍刀用报纸包着藏在怀里妥妥的,手上又没啥玩意儿,不自觉的就把右手伸了出来。 这下正中达辉的下怀,他狞笑着将烟头摁在了对方的手心上,还非常恶毒的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对方的手背,动作之快,胖子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兹拉一声,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刘浩强疼的一甩手蹦起老高,大吼了一句,“我草!” “你特么草谁?”达辉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拿着手里的半截烟头,用极度藐视的口吻让刘浩强再给把烟点上。 刘浩强惊怒交加,但忍了忍还是没敢发作。但他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即便听说过黑狼的名气,但还真这没跟眼前的这个二百五联系起来。仅仅是因为胖子刚才的态度,他们才忍到现在,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有鼓噪大骂的,也有准备动手的,十分冲动的一位已经从怀里掏出了砍刀。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似弱不禁风的达辉突然动了,瘦弱的身板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大家就觉得眼睛花了一下,达辉已蹿到了拿砍刀的小伙身边,摆腿就是一个侧踢,啪的一声,脚后跟狠狠的蹬在了对方的腮帮子上,一百多斤的身体应声倒地,连个惨叫声都没有就在地上开始抽抽了。 开玩笑,打了这么多年架,达辉自称为运动健将,就没人敢自吹是一级运动员。无论是群殴还是单挑,他都有一番心得,不同状态下采用恐吓、骚扰、突袭等等手段,达辉可谓了然于胸、运用自如。跟隔壁街道的混混经常群殴,五六十号人的大场面他也能游刃有余,更何况单挑眼前这些半大小子。 就在刘浩强一帮人愣神的功夫,达辉突然断喝一声,不知道从那里摸出来一把明晃晃的锯齿尖刀,刀身足足有一尺二寸长,粗犷的血槽十分吓人,再加上两侧刀刃下部狰狞的倒齿,令人遍体生寒。 “傻吊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达辉右手下垂拎着刀柄,看似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睛瞄向哪个人,那位准保一哆嗦。 “辉哥,辉哥,等一下,我没有招惹你呀,你这是为啥呀?”胖子刘浩忍着怒火强撑场面,但心里怕的要命,一方面慑于对方的名气和腿脚,另一方面还真被那把尖刀给唬得不轻。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砍对方一刀不要紧,但要是被这把刀攮一下子,不死也得残废了。 “麻痹的,你是猪啊?刚说过达俊是老子兄弟,你长耳朵没?” “可我不认识达俊啊?”胖子哭丧着脸。 “真不认识?”达辉一见恐吓基本有了效果,也不愿把事儿再弄大,否则真有可能彻底跟微电机厂的那几个幺蛾子翻脸。但该立的规矩要立,该收的利息也要收,文化大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就能来嘚瑟的。 “真的不认识,要是骗你,我阿强就是猪。” “那特么你领一堆人跑这儿来*呀?” “路过呀,真的是路过。” “路过尼玛,老子心里不爽,你说怎么地吧?” “辉哥,你说个路数。” “特么的,给老子把烟点上,再把你的猪爪子伸出来。” “辉哥,你这就强人所难了……” “点不点?”达辉把眼睛一瞪,手腕翻转倒握锯齿尖刀,大有立刻爆发的架势。 刘浩强心有不甘的掏出火柴盒,大叹自己倒霉,碰上这么个惹不起的二百五,这张脸可真算丢回家了。 在刘浩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后,达辉心满意足的穿过小巷,一头钻进了自家弟弟的录像厅,今日有最新的港片上映,叫什么《猛龙过江》,听着名字就很过瘾。 第05章 兄弟结拜 就在达辉十分高调的收拾了微电机厂的刘浩强时,不起眼的街角边有两个混混嘀嘀咕咕了一阵,闪身离开了。 暑假的文化大院内依然很热闹,但少了一分喧嚣,其他的娃娃们玩的兴高采烈,但赵歌一帮人却十分是难得的安安静静。 由于儿子太能闹腾,老赵决定暑假不让赵歌出门,就用大铁链子将其锁在杏树下,摆上桌椅板凳,周围放着馒头、开水和咸菜,有吃有喝就行。他平时上班很忙,根本没有精力管束,就连自家的院门也用大铜锁给锁死。 这难不住谢海林、黑牛等人,因为赵歌家的杏树紧贴着许晖家小院的围墙,这也为猴崽子们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他们蹿进许晖家,搬着凳子自厨房爬上围墙,再拽着杏树粗大的枝杈,攀上树冠,最后顺着树杈再攀爬而下,就到了赵歌面前。 风波早已过去,少年人虽然没心没肺,但也担心微电机厂那帮子弟们报复。所以这帮人有大事要做,首先就是未完成的火枪制造,到时候一人一把,看谁敢欺负?大家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铁蛋和黑牛趁着兴头提议,干脆哥几个结拜成把兄弟,贫贱富贵,同进同退。 提议得到了热烈响应,但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表情不冷不淡的赵歌,另外一个是一墙之隔、在自家院子里转圈的许晖。 他胆子小、恐高,在爬上围墙后弄断了一根树枝,差点从墙上栽下来,然后就说什么也不敢爬树了。 而赵歌有着成年人的心性,虽然骨子里极讲义气,却对一些形式上的东西并不热衷,在他眼里,眼前的这帮人就是他兄弟,没必要再搞什么结拜之类的花活儿。可是暑假之后,他就不在北关街中学了,结拜一场能让大伙更加抱团,而且年龄偏长的黑牛作为日后的大哥,照顾大家也应该责无旁贷。 结拜就结拜吧,那个时代,受了武打小说和新开放影视剧的影响,少年人异性结拜兄弟成了一股风气,刮遍大江南北,所以赵歌也不免俗。 得到赵歌首肯的众人乱哄哄的排成一排,纷纷跪在地上,学着戏文里的样子面朝东方三叩头,然后论排行,黑牛年长一岁,自然最大,谢海林次之,赵歌是老三,铁蛋老四,达俊老五,良子老六,墙外面的许晖是小七,而谢海青和薛永军是老八老九。 “许家胖子,你是老七。”当了老大的黑牛十分嘚瑟,扯着嗓门大喊。 “知道了。”许晖很郁闷,心痒痒的,没能跟大伙一起磕头,会不会有啥不吉利呀? 没人去研究许晖脑子里的晦气想法,立刻投入到*的制作,许晖不能爬墙,就当编外人员,放个哨、递递材料。由于奶奶带着弟弟去了大伯家住,爹妈白天上班,整个小院里就剩许晖一人,他自然也乐得担此重任,只不过刚才莫名其妙的结拜,还是让他有点晕头巴脑。 中午前,大人快下班的时候,许晖负责提醒,一帮娃娃们再攀爬杏树,顺着原路离开,各回各家。如此两天下来,第一把火枪成功打响,并光荣的交给了黑牛。但也就在这一天,达俊没有来,而许晖却挨了许父严厉的训斥。 原因是自家的厨房开始漏雨,而且漏的很大,许父搬梯子检查,屋顶已被踩得不成样子。许晖老实,不敢撒谎,将伙伴们翻墙爬树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待出来,只隐瞒了兄弟结拜和*的情况。 “马上就要升初二了,不好好学习,成天跟着赵歌闯祸,像什么话?”许父的语气很重,音量也不小,这让许晖发急,就隔着一堵墙,赵歌还不听的清清楚楚?也亏了他没看见围墙那头赵歌一脸冷笑的摸样。 另外一件事就是达俊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傍晚的时候黑牛却突然跑过来串门,打着问作业题目的幌子,其实就想告诉许晖,达俊的大哥出事儿了,被人在录像厅砍了,听说是微电机厂的人干的。虽然不太严重,但外面乱了套,达家兄弟正在聚拢人手,准备抄对方的老窝。 “咋这么吓人?跟咱们那件事儿有关系么?”许晖一听,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南方上学时,他几乎就没听说过这档子事儿。这得多大的仇啊,动不动就上刀子? “不知道,可能有关系吧,这两天也没见着达俊那家伙。” “赵歌知道不?” “都知道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这几天没事儿少出门,听说微电机厂的人到处在找咱们。实在要出去,走文联那边的后门,临大街安全些。” 许晖听的小脸煞白,感到无比的冤枉,心说我也没惹谁呀,相反,莫名其妙的前后挨了两顿打,这帮人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好了,话带到了,我回家了。”看着许晖战战兢兢的表情,黑牛很是鄙夷,但一转身又很装逼的冲许父、许母道,“叔叔阿姨,我问完了,先回家了。”说罢,便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两人一直在小声的嘀嘀咕咕,令许父怀疑,而且许晖的表情也很不正常,他实在担心娃娃们再去惹事生非,所以,接下来自然是一通追问,但很意外的是没问出任何结果。儿子一向老实,这回破天荒的什么也不说,肯定有问题,但作为文化人的老许不想逼的太紧,这几天且留心观察再做计较。 文化大院的大门口着实紧张了几天,从早上到下午,两边路牙子上坐满了流里流气的年轻小伙,抽烟、打屁,脏话连篇,极为闹哄,达辉脑袋上缠着纱布也混在其中,自然十分显眼。 达父气急败坏的从单位里跑回来将达辉拎回了家,可没过一会儿,这家伙就又跑了出来,而且极为神气、嚣张。 “让人打死算了,当我没生这个儿子。”刚刚跑回单位的达父,又听到同事的议论和提醒,差点没背过气去,干脆不管了。 而其他上下班的大人们对此自然是侧目而视,但人家不闹事儿,就是坐着吹牛,你也无可奈何,有娃的家长们只好多个心眼,回家把娃娃看严实喽,坚决不能像达辉那样跟这帮社会混混们搅和在一起。 这闹哄哄的几十号人都是来助拳的,甭管什么心态,都算给黑狼面子。而作为事主和领头羊的达辉自然也不含糊,人凑齐了,振臂一声吆喝,浩浩荡荡杀向大兴街微电机厂家属院。 大兴街是解放路的一个岔口胡同,离着文化大院也就几百米远,达强的录像厅就开在胡同口,此刻他正和几个膀大腰圆的壮小伙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达辉一伙人的背影,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傻逼!” 几个小伙面面相觑,不知道达强在骂谁,其中一个满脸褶子的长发喇叭裤小声发问道,“强哥,咱去不去?” “去个屁,有这么办事儿的么?你看看,谁像他这么二百五?草!”达强对自家兄长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做事不动脑子,这么乱七八糟的,你要能堵到个鬼,我都叫你爷爷。 果然不出所料,一大帮人在人家家属院门口转悠了近一个小时无功而返,但令人生气的是,每位都更加眉飞色舞、趾高气扬,活像打了胜仗一般。 “看见没有?新港片,《猛龙过江》,完事儿后,想看的我请客。”达辉很嘚瑟,不住的用手指头比划着录像厅门口的小黑板,完全无视了自家兄弟无比愤怒的目光。 不少拍马屁的,纷纷跟达强套近乎,知道兄长要面子,达强也只好勉强应付,但等人走了,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会儿功夫就搭进去两包烟。 如此这般像游行一样,达辉足足折腾了三天,连个人毛也没找到,自家弟弟的录像厅就惨大发了,连着包了了两个晚上的免费夜场。最后一天,忍无可忍的达强干脆把门一锁,回家睡觉了。 但达辉的脸皮极厚,逢人便说,接连几天的高压事态,极大的震慑了微电机厂的害群之马,以后要继续保持。 “我保你个大腿。”没人的地方,达强狠狠的踹了达辉一脚。 砍人的混混始终没有露面,文化大院门口也烟消云散,而经常在附近游荡的刘浩强一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 达辉自然很得意,街上的混混都在盛传他平了微电机厂,黑狼的风头一时无俩,但达强认为事情不那么简单。 夏去秋来,新学年开学,黑牛一帮人热热闹闹的去班级报道,许晖跟在后面始终胆战心惊,在学校再碰上那帮微电机厂的子弟咋办?尤其是那个小胖子,难道还要打架?如此下去,这学就没法上了。 但黑牛等人根本不担心,书包里揣着*,太特么有底气。用他的话说,咱不惹事,但如果小胖子再敢嘚瑟,照样海扁。这其实是赵歌吩咐黑牛说的,主要是为了安慰并告诫许晖。 另外,赵歌还特意嘱咐黑牛,他不在北关街了,文化大院的要抱成团才不会被欺负,有重要事情随时说给他听。 十分意外的是,令许晖担心了半天的小胖子居然没来报道,而且此后的几天都没见到人影,最后,他才从与之同班的铁蛋嘴里得知对方转学了。 “看见没有,这胖子怕了。所以,你要比别人横,别人才怕你。”黑牛不无得意。 第06章 冲突升级 此后的日子平淡了许多,大家同往常一样结伴上学放学,而微电机厂的其他子弟也没有再来招惹过他们,大家相安无事,很快就一学期过去了。 放假的时候,大伙儿一如既往的跟着赵歌玩儿,但给许晖的感觉是对方的变化很大,至于变在哪些方面,他说不上来,总之冷冷的、怪怪的。 小屁孩们相安无事了,但解放路的大院之间的混混们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一开始的对阵双方依然是文化大院和微电机厂家属院,到后来,又把另一个大院省出版局也给扯了进来。 起因是微电机厂的一个绰号叫“二毛”的混混也开了一家录像厅,取名叫赛达录像馆,就在大兴街路口斜对面的解放路上,听这名字就十分别扭,而且离着达强的录像厅很近,市口极好,刚开业就抢了达强很多生意。 达强还没怎么上火,达辉就蹦起来了,叫嚷着要带人砸了对方的录像厅。 “扯几把蛋。”达强对这个哥哥无可奈何,但也动心思琢磨起来,对方是怎么搞到手续能顺利开业的?要知道那时候不像九十年中后期完全放开了,别看小小的一个录像厅,单单搞个个体登记,根本开不了业,还必须得有文化局和影像出版部门的审批,否则就只能去承包有现成手续的影院的放映厅,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达强的录像厅是通过自己的老爹找文化局打了个擦边球,毕竟是一个系统的,相对好办一些。但这个微电机厂的“二毛”能有啥门路?难道是无证经营? 想到此处,达强眼睛一转,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二百五哥哥,一方面是想先稳住对方,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另一方面也想借着兄长手边的混混们去探探虚实,为以后应对做准备。 达辉一琢磨,好主意,立刻派人去办。但没想到,这回整出了大问题。 派出去的混混以看录像为名踩场子,居然真带来了两条重要消息,一是“二毛”的确属于无证经营,有搞头;二是这个家伙无意中撞见了曾经动手砍过达辉的人。 “你看清楚了?!”达辉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应该错不了,就‘大缸子’一个,尼玛,戴了个瓜皮帽就以为别人不认识他了,另外那个郭晓没见着。” 达辉早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搓着手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决定,事情一定要办,但不宜张扬,要是被弟弟达强知道了,报仇的事儿十之八九要黄汤。 “去召集兄弟,麻痹的,今晚就剁了这杂碎。还有,跟达强说一声,二毛的录像厅是个水货,其他的啥也别提,尤其是碰见‘大缸子’的事儿。”达辉做了一个足以让他后悔大半辈子的决定。 ‘大缸子“叫刘学斌,在微电机厂的子弟中也是一个狠人,同样属于待业在家,敢打敢冲的主儿。但这个家伙比较低调,平常不声不响,一旦犯起混来,手段也极为狠辣,并不输于解放路一带几个成名的混混。 而且刘学斌是大胖子刘浩强的堂哥,达辉在文化大院门口嚣张无比的时候,正巧被他的哥们郭晓看在眼里。当时郭晓并没有急着出头动手,一方面忌惮黑狼,而且在人家大院门口,没底气,二是怀有私心,唆使刘学斌出头对自己更为有利。 当时,挨了烟头烫的刘浩强回去诉苦,郭晓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令刘学斌怒火中烧。心说你黑狼好歹也是混出了点名气的人物,居然欺负这些半大小子,还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难道就不怕遭雷劈么? 犯起混来的刘学斌根本不会听人劝,当时就找人跟踪达辉,没过多久的一天晚上便伙同郭晓在达强的录像厅里将落了单的达辉给砍了。 由于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二人行事难免缩手缩脚,达辉又是打架斗殴的行家,所以看起来场面吓人,但达辉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仅仅是额头被剁了个五公分长的口子,后背的皮夹克被划烂了而已。 与之相比,达强的损失更大,一台录像机被砸了,他怀疑对方是借着报复的名义来砸自己饭碗的,毕竟录像厅的生意好的令人眼红,事后听守门小弟说,那个叫郭晓的一闯进来就奔着录像机,并不像单单是来寻仇的。 好在还有一台备用机子,不耽误生意,但这口恶气却憋在了达强心里。 事后,担心达辉报复的刘学斌二人就跑到外地躲了起来,但也仅仅是过了半个多月,微电机厂里有个叫‘二毛‘的混混忽然就做起了录像厅的营生,这不得不让达强有了另外的想法。可惜,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还没来的及跟达辉说,自己的大哥就整出了大动静。 看完录像、心满意足的刘学斌并不知道厄运即将来临,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在隔壁的拉面馆吃羊肉泡馍,在有说有笑中就被达辉一伙儿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回,怒火烧心、发了狠的达辉给自己下达了指标,必须要见血,必须让刘学斌生活不能自理,整个解放路一带,敢拿刀砍他的没几个,如果不能找回场子,他就回老家放羊去。 所以勇猛反抗的刘学斌很惨,居然被达辉用大号的砍刀砍断了左臂,与他同行的两个兄弟也倒在血泊之中,拉面馆更是在混战中被砸的惨不忍睹。 报复过后的快感并不能维持多久,扔了砍刀、撒腿狂奔的达辉渐渐开始有点后怕,脑子里尽是刘学斌身上鲜血喷溅的画面,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吩咐气喘吁吁的同伙们暂时不要回家,随便找亲戚朋友同学家躲两天,等风头过去再联系。 同伙们纷纷离去,达辉成了孤家寡人,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街道,他一咬牙,决定连夜远遁老家避祸,达强那儿,他连知会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达强刚刚得到混混的线报,二毛的录像厅果然是无照经营,他必须尽快找个熟人了解一下对方的底细,伺机黑对方一把。但这个念头还没形成多久,他就得到了大哥在拉面馆砍人的消息。 短暂的头晕脑胀之后,达强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一方面让小弟联系大哥,另一方面连忙撤消了夜场的放映,关门打烊,以静观事件的发展。 从小弟反馈的情况来看,大哥这次闯下的祸事不小,其中那个叫刘学斌的生命垂危,这会儿还在医院抢救,而是否回家将此消息告知老爹,达强拿不定注意。 外出的小弟纷纷回来告知达强,不但找不到达辉,就连平时与其亲近的几个小弟兄也不见踪迹,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就是公安人员已经进了文化大院,看样子目标就是达强家。 “达辉是达辉,我是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都回去吧,明天照常来。“已经做了最坏打算的达强反而临危不乱,他让身边的小弟悉数回家,自己就睡在录像厅,警察找上门也不必过于担心,没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 哎!这个让他烦透了的二百五大哥,这下子祸及家人,老爹老妈的心脏可有的承受喽。就在达强长吁短叹的功夫,公安人员敲响了录像厅的大门。 情况要比想象的好,两名公安只是例行询问,达强也不做隐瞒,一一回答,重点是描述半个月前,刘学斌伙同郭晓在这间录像厅砍伤达辉的经过,其中不免添油加醋,实际上他也没有亲眼目睹,但说的有鼻子有眼,一副以受害者家属自居的模样。 “当时为什么不报案?“年轻的公安人员火冒三丈。 “害怕他们报复呗。”达强一句话就将对方给顶了回去。 “你哥挨打,你有没有动手?”吃了软钉子的公安员自然不会轻易收手。 “哪敢呀?忙着躲都来不及,你们看,我的录像机都被砸了。那场面,忒唬人了,郭晓这帮人纯粹就是流氓,拿着片刀满世界乱砍……” “行了!说正题。”另一名公安听不下去了,他早就从达强爹那里听到了更为夸张的砍人版本,要不是离开达家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录像厅,他甚至怀疑父子二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有过详细的台词彩排。 “达辉现在哪里?不要告诉我不知道。” “哎呀,还真不知道。”达强貌似很老实的挠挠头,“别看他是我哥,其实平常很难得见面,除了回家睡觉以外,就连吃饭也看不见鬼影。” “平时他都跟谁在一起?” “那我哪儿知道,我们玩儿不到一块儿,常看见的也就是以前的同学和街坊吧。” “说具体点儿,同学是谁?街坊又是谁?” “警察叔叔,你这是在审问么?” “少废话,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达强无奈,随便点了几个刚才没找着的小弟,才算交差。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一一核实。警告你,不要心存侥幸。如果有了达辉的行踪,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给他一个争取宽大的机会。”公安人员见没啥可问的了,便撂下一句话离开了。 第07章 互相拆台 一连两天,达强都睡在了自己的录像厅里,他很怕回家,怕看见到娘老子哭天抹泪的情景,而此次达父也十分意外没来录像厅找儿子,也严禁达母去探望,大概老头对两个儿子已经失望透顶。 第三天,达强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被砍的刘学斌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一条膀子没保住,成了残疾人士。当然,也有坏消息,达辉的同伙被逮住了两个,其他人肯定也逃不掉,二百五大哥只能自求多福了。 另外,微电机厂的子弟中,有一个叫梁斌的放出话来,要给刘学斌找回场子,让达辉付出代价。 达强知道此人,是解放路一带跟大哥齐名的混混,貌似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俩人就打过架,后来不在一起上学,各混个的,一直没有大的冲突,现在蹦出来,难道有其他目的? 达强紧张起来,此人不像刘学斌那般没脑子,需要小心应对,但录像厅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本来就被二毛抢了不少客流,如果再时不时的临时歇业,大家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经过仔细考虑,达强认为录像厅照常营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能做得不偿失的事儿。但眼下要找个合适的中间人跟梁斌讲讲数,就算贴点钱,只要能暂时稳住对方,就很值得,毕竟达辉的烂账,达辉自己去背。之后的事儿,等有了达辉的消息再做计较。 这个中间人选,想来想去,最终落到了铁蛋哥哥的头上,一个十分有名的二杆子。其大名叫顾铁军,诨名顾一刀,虽然现在是煤建公司的装卸工人,但却是地地道道的文化大院子弟。 顾铁军的混日子的时候,达辉等人还在跨书包,属于辈份较老的混混,因为打架不要命,敢于动刀而出名。他打架的次数其实并不多,远没有达辉那样身经百战,但仅仅是两次砍人事件,就让他声名远播,远超达辉等人。 一次是浑身鲜血,拎着大砍刀追着十多个人满街乱窜,那个场面至今被很多小混混们津津乐道,将顾一刀视为偶像的更不在少数;另一次更加牛逼,他将曾经在解放路一带混得最有名气的马回回给剁翻回家,这还不算本事,之后他竟然抗着火枪逼着对方从此销声匿迹,这就近乎于传说了。 此后,二进宫出来的顾铁军忽然就改了性子,顺从家人的安排在煤建公司当了青工,从此老老实实的上班过日子,没有再闯过祸。但整条街的混混都不敢轻易去招惹此人,顾一刀的威名可见一斑。 这么一个牛人去找梁斌讲数,梁同学自然没有回旋余地,据说还破费在大馆子里摆了一桌,热情的招待了顾铁军。 梁斌既然捏着鼻子收了达强的礼钱,就算给了顾一刀面子,剑拔弩张的双方也暂时偃旗息鼓。 但达强清楚,这个事儿没完。碍于顾铁军,梁斌不方便再出面,并不代表微电机厂的其他人会主动收手。而且他总感觉事情的背后有二毛的影子,包括那个郭晓,不可能容忍眼皮子底下的竞争对手,就如同他自己不能容忍二毛的录像厅存在一样。 但接下来的一条消息令达强目瞪口呆,二毛并不是白给的,其所开的录像厅也不是真的没有手续,人家有门路。对方其实有三个合伙人,除了二毛外,郭晓算一个,还有一个叫牛宏,外号牛巴蛋,此人并不是微电机厂的子弟,而是新闻出版局大院的,据说其老爹还是个什么官。 这让达强背后下黑手的计划落空了,除了暗骂自己大哥没脑子以外,只好暂时收起了报复的心思。 达强其实很清楚,大哥跑路了,警察又盯着不放,再继续闹腾就是给自己招灾。所以,不想忍,也要忍。 而且事后顾一刀也曾找达强聊过,现在这种状态,小打小闹的混日子没啥大问题,但你要是再敢往前踏出一步,就是险恶江湖。别学达辉,别羡慕什么道上成名,那都是狗屁,踏踏实实过日子最好。 向来头脑灵光的达强对这番话表面上快速领会,但实际上体会不深,因为他没有顾一刀曾经的阅历,也懒得去想所谓江湖险恶,不就是下黑手,拿片刀砍人么?达强笑笑,虽然颇为尊重这位老大哥,但他的未来,对方不懂。 可是达强的隐忍并未带来预期的效果,糟心事很快就找上门来。当晚的生意就被一帮醉鬼给彻底搅黄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三四个小伙,在录像厅里坐着坐着就突然从软椅上出溜到地上,然后开始醉话连篇,还纵声高歌,如同鬼叫,不但吐了一地,还砸碎了若干酒瓶子,夜场的客人纷纷掩鼻离席,令达强火冒三丈。 这帮酒鬼看着面生,绝不是解放路一带的人,但都操本地方言,这令原本十分冲动的达强心生警惕,他想了想,告诫身边的小弟,莫要动手,把人拖出去,关门了事儿,当晚的生意只好认自认倒霉。 想了半晚上的达强不得要领,也就不再纠结。但次日晚上又来了一帮人,同样等片子放到一半开始耍酒疯,同样把好好的生意给搅黄了。 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达强阴着脸关门打烊,没去招惹是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事情的原委,问题一定出在二毛,因为这样的路数是他曾经想过而没有着手去干的,未料到现在被对方抢先用来对付自己。 根源也很简单,二毛的赛达录像厅热闹了不到俩月便冷清下来,与之相反的是达强这边儿,顾客却日渐回流。关键问题在录影带,二毛那个蠢货搞不到好片子,达强在广东却有朋友,可以直接拿到一手热播的港片。 尽管二毛有牛巴蛋帮忙,但新鲜热播的片子总是比达强慢上一拍,恼羞成怒的对方自然会整出些下作手段。 既然对方不想撕破脸皮,却又在台下龌龊,那么达强也无所顾忌,以同样的办法对付二毛。于是,双方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两边晚上的生意基本都废掉了,恶整干脆发展到了大白天,事态也朝着越来越失控的方向发展。 无巧不成书,这天中午,达俊受命找达强回家,老大出事儿有小俩月了,达强从未回过家,这令达母十分担忧,所以不顾达父的恶语相加,执意喊儿子回家。 但达强性格倔强,非但不予理会,还警告达俊,安心学习,没事儿少来录像厅。放心不下的达母也火了,竟然亲自领着达俊来到了录像厅,正赶上达强和二毛整来的一伙儿混混大打出手。 这回对方不装醉鬼了,声称昨天看录像的时候钱包丢了,要搜查录像厅,而且嘴里不干不净,极尽污蔑之词。斗的精疲力尽、忍无可忍的达强终于克制不住,招呼小兄弟们跟对方干了起来。 达母担心儿子去拉架,哪能顾忌到群殴中的凶险,一个不留神被对方一个黑脸大个儿踹了个窝心脚,当场就栽倒昏过去了。 看见自己的老娘挨打,达俊兄弟俩的眼睛立刻就血红了,嗷嗷叫着随手拿起身边的物件就冲向对方,那种拼命吃人的架势,着实把这些混混们给吓住了,一个个四散逃窜。要不是顾忌老娘的伤势,达强恨不得借机将二毛的录像厅给直接拆了。 达母被送进医院,达强的录像厅也锁门打烊,但不少人都清楚,一场充满血腥的风波正开始酝酿。 赵歌听说这件事儿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他只是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达俊和黑牛,其他什么也没说,就回家了。 “我草,达俊家的事儿,肯定和俺们有关系,他的事儿就是咱的事儿。老三咋能没有表示呢?“黑牛愤愤不平。 “你能有啥表示?你敢去撩二毛,还是敢去整郭晓?“谢海林一脸鄙视。 “草,那就这么忍下了?“ “行了,大伙儿的意思心领了,我和我哥自有办法,先走了。“达俊听不下去,赌气一般的扭头离开了。 “哎,我草,等会儿。再一块儿想个办法,别走……“黑牛的挽留,十分乏力,也充满了无奈。 伙伴们的聚会不欢而散,许晖至始至终没有说上半个字,他搞不明白哪儿来这么多揪心事儿,大家快快乐乐的相处不好么?非要喊打喊杀?而且他很担心达俊,同时更担心赵歌,这个家伙自从到外校上学后,人冷、脸冷,阴沉的表情后面不知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周后的某日下午放学,许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出校门就看见同文街两边的马路牙子上蹲满了背着书包的少年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号。这些人个个面孔陌生,表情邪恶,不少人还叼着香烟,嘻嘻哈哈,一看就不是本校学生。 一年学上下来,许晖多少也有了一番心得,通常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外校来寻仇打架的,但不知什么人倒霉,惹下了麻烦,如此场面如果没有实力,最好的办法是躲在学校里不出来,等着家长来接,否则肯定没好果子吃。 许晖跟在黑牛等人后面,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黑牛也很迷惑,并且有些小紧张,平常凶惯了,惹下不少人,这帮子人该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主心骨赵歌偏偏又不在,于是他嘱咐大伙儿赶快走,不要和对方对视。 第08章 两败俱伤 在西平,互不相识的年轻人对视对方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一般被视为挑衅,很容易引发争执和冲突,就跟现在网络上流行的“你瞅啥?”差不多。 这在许晖看来很奇怪,虽然直视陌生人不礼貌,但也不至于让人暴跳如雷进而互骂互殴,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把原因归咎为西平人可能生性好斗。 席地而坐的少年们忽然动了,哗啦一下子齐齐起身,很多人都把手伸向斜跨着的书包,或是摸向怀里。这一下搞的黑牛和谢家兄弟更为紧张,他们都不由自主的也将手伸进了书包。 最右侧的几个外校少年突然飞奔起来,手上终于亮出了明晃晃的西瓜刀,他们迅速将校门给封堵了,而更多的少年人抽出了各式家伙,笔直的向黑牛等人冲了过来。 对方气势汹汹,突然发难,令黑牛目瞪口呆,他甚至忘了喊一声“跑“字,但凭借以前打架斗殴的心里素质,他还是很利索的掏出了*,不管怎么说,先听个响,然后大伙儿各寻机会,分别跑路。 但令大多数人意外的是,黑牛这伙人的身后忽然一片嘈杂,很多本校的学生四散狂奔。许晖最先注意到,奔跑的这帮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微电机厂的子弟,难不成外校学生是来找这些人麻烦的? 许晖的猜测完全正确,外校的少年们拎着家伙一个个从黑牛等人的身边呼啸而过,四下追逐那些逃窜的微电机厂子弟,同文巷屁/眼大的地方顿时混乱不堪。唯有黑牛手握*,尴尬不已。 外校少年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殴斗的过程也极为短暂,这帮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惯犯,深知速战速决的要领。尤其是在学校门口,谁要是装逼,谁就是傻逼,稍微有点拖泥带水,就会落单,不是被反应过来的对方围住暴揍,就是被校方逮住,轻则开除,重则扭送派出所。 微电机厂子弟中的几个大块头被砍翻在地,还有两名个头瘦小的学生被外校少年们给掳走了。整个过程像是刮过了一场可怖的狂风,令娃娃们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一头雾水的黑牛等人一路讨论,直到回了文化大院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但微电机厂的子弟挨打还是令大家人开心不已。黑牛和谢家兄弟忙不迭的去找赵歌,要把这个好消息与之分享,但奇怪的是放学那么久了,赵歌还没有回家。 直到次日清晨,大家才在院门口看见了两手揣在裤兜里,优哉游哉的赵歌。对于黑牛激动不已的诉说,赵歌反应很平淡,只是叮嘱达俊,上学放学都要跟大伙儿在一起,莫要落单,也不要冲动,报仇要慢慢来。 望着赵歌的背影,大家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有许晖感受到了什么,他有心说两句,但赵歌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只是意味深长的瞪了他一眼,就扭头离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伙在大院里几乎找不到赵歌的身影,不知道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在忙些什么。而对于许晖来说,邻居的反常也令他十分不安,只有一墙之隔的赵家总在晚上八/九点多钟传来赵父暴跳如雷的喝骂声,继而就是凌乱的击打和赵母的抱怨,总之要闹腾个把小时才消停。 不出意外,一定是赵歌晚归,被赵父棍棒伺候的结果。许晖很想过去看个究竟,但碍于父亲严厉的目光,也顾忌赵歌之前很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他始终没有勇气迈出自家小院。 许晖没想到,这种犹豫不决,让他在关键的时候失去了一次和赵歌推心置腹的谈话机会,之后事件的发展导致了不可控的恶果,让他深深自责。 让许晖更为紧张的是,学校里曾经跟小胖子关系要好的微电机厂的子弟,几乎都没来上学,他所在的初二(三)班就有两个。课间的时候,一问黑牛和铁蛋,他们两个班也是如此,事情的端倪越来越明显。 面对许晖的分析,黑牛简直不敢相信,之前外校学生的袭击事件是赵歌一手策划的,而一直阴着个脸的达俊亦是不置可否,他除了对赵歌抱有怨气以外,面对的烦心事儿也不少。 母亲虽然已经出院,但后遗症不小,时常犯眩晕病。二哥达强破天荒的回了一趟家,但因为观念冲突,言语不和,差点和暴跳如雷的父亲动起了手,要不是达俊正好在场,家里人剑拔弩张的局面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达强随便收拾了点东西,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家,而他的录像厅已经有个把礼拜没开门了,本人也不知道去向何处。 放学后,一伙人垂头丧气的回到大院,虽然没有见到赵歌,但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的腿软不已。达强居然领人将二毛的录像厅给砸了,听说在群殴中,二毛被人生生砍了十来刀,到目前生死不明。 文化大院内一股诡异而紧张的空气正在弥漫,而刚刚下班归来没多久的赵父突然推着自行车冲出自家院门,但被随之而来的派出所公安给堵回到家中,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个中年汉子双目充血,面色铁青的吓人表情。 这是文化大院多少年都没见过的阵仗,爱看热闹的邻居几乎围满了整个中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说什么的都有。人堆中,许父毫不犹豫的将许晖拎回了自家小院,而良子和谢家兄弟也在挣扎中纷纷被自家父母拽走。 好在公安人员在赵家逗留的时间不长,小院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赵母哭泣的声音格外刺耳,令人压抑。 不好的消息终于传来,微电机厂以刘浩强为首的一帮二流子,在同文街口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围堵痛殴,有两个被打的送进医院,刘浩强命大福大、运气好,再加上玩儿命一般的逃跑,才侥幸躲过一劫,即便如此。其后背也挨了两刀。 在同天下午,事隔仅仅两个小时,微电机厂有名的混混郭晓在家门口被人暗算,双手手腕的肌腱全被利刃挑断,有目击证人看到赵歌和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在大兴街附近出现过,这个情况成了公安人员追击凶手的主要线索。 一天后,赵歌在西郊被抓,而达强则下落不明。 解放路一带,大院之间第一次莫名其妙,却影响深远的混战终于落下帷幕,此次系列事件中参与的双方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而且都没有落下好结果。但混混间的传闻却不一样,文化大院横扫微电机厂家属院,大获全胜。 事件的后果是惨痛的,达家兄弟被通缉,仓皇如狗,其父大病一场,近一个月都没去上班;赵歌面临牢狱之灾,前程尽毁。反观微电机厂亦是如此,一个终身残疾,一个重伤,例外的是二毛,他经过救治,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大碍,实在是够扛糙的。 在公安的高压态势下,梁斌等人扬言报复的嚣张气焰就如同遇到了倾盆大雨一般很快就没了声息,双方大院的子弟也都老实了许多,至少黑牛自己认为,他很乖,至少比他兄长懂事、低调。 混战后的花絮,就是一直潜逃在外的达辉被抓了回来,以故意伤害罪和流氓罪被判了七年,而赵歌被判三年转入少管所,达强则杳无音信。而一直以受害者自居的两位残疾人士大缸子刘学斌和郭晓也以同样的罪名被判了三年,只不过是缓刑而已。 二毛和牛巴蛋反而逃过了法律制裁,这让知情人士愤愤不已,其中就包括了一直外逃的达强。 许晖、黑牛等人去少管所探望了赵歌,经历了一场大的风波之后的少年人们相对唏嘘。尽管探视的时间有限,但许晖这回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曾经早该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安安分分的上学不好么?而且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要瞒着大家?难道咱们不是兄弟么?” 这番很不应景的话自然有马后炮的嫌疑,也让大伙儿嗤之以鼻,但赵歌却没有任何表示和回应,道别的时候,他只是挥着手冲众人微笑,当目光停留在许晖脸上时,赵歌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和邪恶。 日子平静下来,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黑牛等人依旧是一起上学、放学。微电机厂挨过打的子弟们也陆续到校上课,大家尽管在心底里还在互相仇视,但表面上绝不会再剑拔弩张,至少在初三毕业之前不会再起冲突。 文化大院的名气一炮打响,黑牛一帮人在学校自然是风光无限,逍遥快活,基本无人敢招惹。但渐渐的,许辉也发现,兄弟之间在一起的热乎劲儿开始慢慢冷却,首先是凑到一起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比如上学的时侯往往能聚拢,但放学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其中有客观因素,即将升入初三,初二各班级的教学进度有所差异,时不时的补课、拖堂让大家放学时很难凑到一起。 另外,也有主观原因,这是许晖后来总结的。除了院内兄弟相互之间的友谊,其实每个人在班级内都有说得来的好朋友,放学时他们更愿意和同班好友走在一起,所以大伙儿自然而然的难以再聚拢了。 许晖当然也不例外,之前混混僵僵的,貌似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现在他则敦促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业中。因为受父母一再灌输的影响,他了解,在西平虽然初中学校没有明显的重点与普通区分,但高中就完全不同,能否进入省级重点高中,是以后高考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可事实上,许晖又无法真正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业中,世界观渐渐形成的少年人总是有着各种幻想和施展抱负的冲动,总是对想象中的美好事物报以极大的热情,这一点没人能例外。 花样年华,逐梦的时光,许晖更喜欢在自己的梦想中徜徉,哪怕有一天可能会撞的头破血流,但尝试过,不后悔。 第09章 生日聚会 所以许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在班级里结识了几个说得来的朋友,不单单因为互相间传疯了的武打小说,更重要的是大家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几个人凑在一起谈论《少林寺》、讨论金庸和古龙、热议聂卫平、马晓春、武宫正树和柳时熏,崇拜苏格拉底、济科……几乎是从小说到武术、再到围棋和足球。 好朋友们越说越热闹,越说越激动,性子急的唐林同学据说已经开始修炼武当心法,一到上课便如老僧入定,美其名曰打坐,实际跟睡觉差不多,隔三差五便被老师的粉笔头和黑板擦招呼。在被大伙戏弄之后,他居然十分严肃和认真的告诫诸人,再过一个月,他就有可能开启天眼,到时胆子小的,千万莫招惹他。 这件事成了初二(三)的笑话,因为一个月后,唐林同学非但没能开出天眼,反而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把额头摔了一个鹅蛋大的包。 有闹笑话的,也有在冲动之下竟然真能办成事儿的,在初二下学年的某一天,北关街中学历史上第一个由学生发起的文学社正式成立。 发起人除了许晖,还有他的好朋友郭旭、权志军和唐林,当然,还有几个有着浓重崇拜倾向的女社员加入。这里强调一下,唐林同学自从摔了个大包之后,不再修炼内功,改练少林大力金刚掌,同时还对文学产生了兴趣。 总之,一帮志趣相投的少年人聚在一起利用课余和周末时间,制作征稿箱、誊印机,分发传单,设计刊头、一起审稿、撰稿,忙的不亦乐乎。 第一份油印小报在北关街的校园开始疯传,立刻引起了轰动,据说小报传到了很远的郊区中学,立时就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开始效仿,于是学生文学社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成立。 据说当时省报还在副刊的一个小专栏专门报道了这件事儿,尽管只有百十来字的小豆腐块儿,也足以让许晖兴奋的睡不着觉。 对于许晖等人搞出来的大动静,黑牛一干兄弟既看不懂,也不想弄明白,总之,大家感觉这个老七怪怪的,某些想法与大伙实在格格不入,但缺少了赵歌的兄弟们已经渐渐疏远,这是事实,作为老大,黑牛觉得有必要整顿一下。 但这个有必要的整顿,很快就没了下文,达俊不来,而且成天阴着个脸,谁都不想搭理,除了上操、去厕所,几乎不出教室;良子正在热恋,和同班的一个小女孩如胶似漆,出双入对,而且根本不在乎这个女孩是微电机厂的子弟;谢家兄弟迷上了足球,对黑牛的提议哼哼哈哈,最后答复,等有空再说。 黑牛气的七窍生烟,只好单独找许晖发了通牢骚后不了了之。但没几天,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许受了良子的影响,黑牛忽然看上了许晖班中的一个叫程静的小女孩,腆着脸找许晖帮忙介绍。 许晖断然拒绝,这老大干啥不好,偏要找人拉皮条?忒有些雷人了吧?黑牛勃然大怒,厉数老七种种目无兄长、不维护团结的行径,一通胡话下来,把许晖说的瞪大了眼睛,但愣是没听明白。 最后黑牛软硬兼施、死磨硬泡,终于把许晖弄的没脾气,答应可以转交纸条和情书,但绝不当面介绍,成与不成,全在人家女孩子自愿。 从此,黑牛同学就赖上了初二(三)班,有事儿没事儿,就跑到人家教室门口四下张望,很多人以为来找许晖,但许晖和程静都清楚这家伙是啥目的。 这件事害的许晖不敢跟程静说话,总觉的对不起人家。但两个礼拜之后的放学路上,亲眼目睹了黑牛骑着自行车将程静接走的亲热场景,许晖的下巴当时就差点摔在地上,好久都没能合拢,难道这就好上了? 难道这就是班主任口诛笔伐的早恋?尽管那时候的校园已经早恋成风,并有从高中向初中蔓延的趋势,已见惯不怪;尽管早有良子等很多例子摆在眼前,但许晖仍然唏嘘不已,当然,他还真没把这种过家家似的早恋放在眼里。 但许晖同时又觉得,似乎两人这样在一起也挺好,一种很想接近并探究异性的懵懂让他顿时脸红不已。 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的心态,许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初二下半学期平静的学习生活即将结束,激情、刺激和自由的时光即也将告一段落,初三毕业季,很多人都将迎来人生第一个重要的拐点。 当然,对于黑牛来说,拐点可以有两次,因为这厮的成绩差到没边,留级了。 暑假时,文化大院曾经的兄弟们又聚在了一起,在许晖的记忆中,这是继那场风波之后兄弟们到的最为齐整的一次,因为黑牛要过生日。 缺席的只有赵歌,但却多出来三个女孩。 黑牛这家伙竟然十分阔气的掏腰包在解放路的大馆子请大家吃饭,弄不清楚老大哪儿来的这些钱,但难得聚在一起,场面上还是很热闹。 令许晖十分惊讶的是兄弟们这小半年来的变化,不但人人叼起了香烟,而且桌子上还摆了两瓶白酒,这些被家长和老师们视为洪水猛兽的玩意儿,竟然被兄弟们毫无顾忌的享用和挥霍。 更让许晖感到格格不入的是大家谈话的内容,不是谁的媳妇被别人泡了,就是某班的哪个姑娘长的水灵,再或者就是某班的某某人比较狂,实在看不惯要下手收拾一顿云云。总之吹嘘、炫耀的成分居多,但也让他感到了兄弟们的轻浮和不安分。 愕然之下,许晖还是觉得薛永军的话题相对好接受一些,市中心开了家游戏厅,里面有一款叫雷龙的游戏被其津津乐道,但这反而遭到了其他人的一致鄙视。 许晖搞不明白究竟啥原因让他跟不上大伙儿的思路和节奏,只好牢牢的闭上嘴巴,只听不说。但这也逃不掉,很多人印象中,每次聚会许晖总是说话最少,这回必须补回来,说说新鲜事儿,但那个文学社就免了,太面、太斯文。 大伙一致起哄,让大文豪许晖爆料黑牛在初二(三)门口*的表情,如果实在说不出来,那就当场表演一个。 这下差点把许晖整急眼,但在众兄弟的威逼下,他只好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大伙儿哈哈大笑,黑牛这傻吊笑的最浪,猛然间嗷的一声怪叫,极煞风景。坐的近的都能看见,老大的大腿被程静给狠狠的掐了一把。 为了掩饰尴尬,黑牛趁机正式的、隆重的向兄弟们介绍了自己的媳妇,三班的程静同学。这其实是早就明摆的事儿,大伙儿谁都清楚,黑牛除了转移视线,也就为图个喜庆,顺便嘚瑟一下,他还起哄拉起了良子,让他介绍自己的媳妇。 “白丽华,六班的,我媳妇。”良子也很嘚瑟,一脸的陶醉和幸福。 大家又都把目光落在了一声不吭、文文静静的第三个小姑娘身上,程静马上站起来大大方方的做了介绍,从小玩到大的好友(那个年代,闺蜜的名词还没出现),叫张仪,师大附中的。 许晖注意到,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大家落座后,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一直以礼貌的微笑回报大家的眼神。尽管这些眼神十分粗鄙,甚至露骨,但她并未因此表现出丝毫的不悦。 张仪在举止上可能没有程静和白丽华大方、爽利,但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也很与众不同,丝毫没有被人忽视的感觉。 当然,许晖并不知道,张仪就是冲着他来的。师大附中也有了不少学生自发成立文学社,但良莠不齐,不是过段时间无疾而终,就是所办的刊物发刊不准时,内容上也过于死板,所刊登的诗歌大多无病*,没人看。 但北关街的原野文学社不同,刊物固定,两周一期,而且版面生动,所刊登的内容也很贴近现在学生的喜好,除了短小精悍的小随笔,还有讽刺与幽默,最叫绝的还有不超过500字的微小说。 张仪对原野文学社的发起人很好奇,也很崇拜,正好许晖是程静的同班同学,所以被程静一鼓动,她就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真人,否则一个小姑娘家家怎可能跟着好友参加什么陌生人的生日聚会。 在大伙的哄闹声中,白丽华和程静并不害羞和怯场,端起手边的小酒杯就给大伙挨个敬酒。这让许晖顿时就傻了眼,从未沾过白酒的他很难相信两个小姑娘,一口一杯,面不改色。 虽然酒杯不大,只有一两钱,但一圈儿喝下来也是够要命的,就在许晖咂舌不已时,程静已经端着酒杯笑盈盈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许晖面色发白,虽然竭力推脱,但人家不依不饶,眼看着黑牛就要上手开灌了,他只好一咬牙,一闭眼,把整杯白酒灌进了喉咙里,顿时被呛的连连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直咳的涕泪横流,三魂出窍。 黑牛乐得哈哈大笑,不住的拍着许晖的肩膀,连声说,“好兄弟,好兄弟,小七不赖。”他之所以这么开心,就是很意外许晖能给他面子,原本以为强灌都不见得能得手,到时闹的太尴尬,反而伤和气。 第10章 冤家路窄 黑牛其实很了解这帮人,哥几个论性子最倔的,非赵歌莫属,但排第二位的绝对是眼前这位被呛的死去活来的小七,别他看胆小怕事儿,但要是犯倔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点,他和赵歌有着相同的看法。 被许晖这么一闹,大家热乎了许多,之前装逼瞎聊的话题统统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大家争先恐后的向三个姑娘献殷勤,还很险恶的开始揭别人的短儿,特别是小时候的糗事儿。 比如,薛永军小时候因为好奇,偷了家人的香烟,悄悄爬到了自家瓦房上学大人的样子过瘾,结果给抽醉了,一觉醒来已是黑夜,吓的在房上哇哇大哭; 又比如,黑牛同学上小学的时侯,有次吃坏了肚子,不小心一个臭屁蹦出了稀屎,当时的臭味把邻桌的几个同学愣是熏出了教室…… “哈哈,哈哈哈。”一桌人顿时乐翻了。 “你大爷,这是污蔑。”恼羞成怒的黑牛站起身来,照着爆料的良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我靠,那句‘煞笔洛夫过马路,稀屎拉一裤。’难道不是在说你?”良子说完,跳起来就跑。 “说的是你大爷。”黑牛唬着个脸作势要追,却被旁边的程静给拉住了,她此时极为八卦的想知道,这件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未料到大家很不给面子的一起点头,就连许晖也煞有介事。 “哈哈,哈哈哈……”程静和白丽华清脆而又肆无忌惮的笑声,把黑牛臊的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兄弟们仿若又找回了从前亲密无间的感觉,只可惜赵歌不在,未免遗憾。 生日聚餐一直闹到下午五点中才算收场,小哥几个都很尽兴,黑牛尤其高兴,因为今天大伙都很长脸,一口一个大嫂叫着,就连苦瓜脸达俊也不例外,程静怎么想他不知道,但黑牛自己听着早已飘飘欲仙。 期间,张仪先行离开,一共也没说过五句话,但有三句半是冲许晖说的,“你们文学社接受外校投稿么?” “当然没问题。”嬉笑中的许晖忽然有些木讷。 “怎样把稿件给你们呢?” “呃,装信封让程静带给我就行。” “好的。”张仪嫣然一笑,起身和大家告罪,便离开了。 “哥几个先坐会儿,我去付账。”由于程静一再催促,黑牛才肯起身,并很大气的一挥手,在媳妇的陪同下,摇摇晃晃的去一楼结账。这家伙被灌了不少酒,特别是谢家兄弟一番甜言蜜语,至少给他弄了小半瓶。 薛永军嚷嚷着尿急,于是三人一同下楼。这厮也喝了不少,就如同小时候好奇的第一次抽烟那样没有节制。许晖相信,如果再有半斤,这家伙也能喝下去,至于发生啥状况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边聊天,边等黑牛三人,但奇怪的是对方好半天都没有上来。良子性急,招呼大家干脆一起下楼跟老大汇合回家。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离开雅座,沿回廊下楼。那年头的饭馆很少有包间,多数用门帘隔成雅座,算是高档餐台。但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极为嘈杂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喊叫和黑牛的谩骂声。 这家伙莫非喝醉了耍酒疯?众人不敢耽误,纷纷抢步下楼,一楼厅堂的景象让大伙吃了一惊,前方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而黑牛正半跪在地上,双臂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的死死摁着。 而程静和薛永军二人则不见了踪影。 黑牛的嘴角还有血迹,但一直在挣扎,在嘶吼,傍边一名带着军绿色帽子的胖子,扬手就给了黑牛一个耳光。 刘浩强!大伙儿一眼就认出了死胖子,真是冤家路窄。 “草泥马,你们干嘛?”良子最为冲动,还未看清形式,便叫骂着就冲了过去。 刘浩强转过头,眼里充满了淫邪与不屑,而他身边的一个瘦高个,突然抢上一步,迎着奔跑过来的良子抬腿就是一脚,嘭的一声,良子的胸口被蹬了个结实,人闷哼着倒飞出去。 白丽华尖叫着去搀扶良子,但文化大院的小伙子们在齐骂了一句“草泥马”后却又同时停住了脚步,对方全是微电机厂的子弟,少说有十几号人,而且有近一半都是以前听过、见过,但从未有过交集的老混混。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缺少一只胳膊的伤残人士刘学斌,他个头不高,但身体极为壮硕,冷冷的站在那里看着文化大院的这帮小家伙。 但刘学斌并不是这堆人中最可怕的,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戴着眼睛,看上去十分斯文的梁斌;另外一个五大三粗,大热天的还很傻逼的裹着一件毛料的中山装,此人就是被达强砍了十来刀的二毛。 这下麻烦了,微电机厂的混混们大聚会,偏偏倒霉催的被大家赶上了,站在最后的许晖顿时叫苦不迭。 “小华,你咋跑这儿呢?赶紧回家。”对方阵营中一个皮肤白净的小伙显然也很意外,发现妹妹白丽华竟然跟文化大院的小崽子们在一起,语调自然是气急败坏。 白丽华根本不理睬他哥哥的叫嚣,慢慢扶起脸色煞白的良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靠,你皮子痒了是吧?让你回家听见没?”小伙儿有些下不来台,立刻挽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未料到,刘学斌一抬手制止了对方。 “文化大院的小崽子们,幸会呀。”刘浩强皮笑肉不笑的腆着肚皮往前走了两步,“几天不见,都挺嘚瑟啊。” 大家先是被吓住了,但看着黑牛和良子的惨样,一股邪火又从肚子里冒了出来,尽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一个个怒视着刘浩强,大有将其生吞活剥的想法。 谢家老大谢海林此刻却比较冷静,今天太不走运,落在这帮人手里,动手翻盘肯定是痴心妄想,轻易脱身也不现实,而且两帮人之间的烂账也根本算不清楚,还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但他知道刘学斌在缓刑期,不会轻易惹事儿,麻烦在于刘浩强,此人心里阴暗,极为无赖,如何在气势上不落下风,让对方有所顾忌才是关键。 “哥你开玩笑了,我们刚刚一起吃过饭,不知道哪里冒犯到你?”谢海林说着话,就要朝黑牛的方向走去。 “哦?小比崽子挺会说话。”刘浩强哈哈大笑,一横身就挡住了谢海林,又瞅了瞅不远处的良子,“刚才哪个傻逼在骂人啊?尼玛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喝醉了耍酒疯,老子替你们爹妈好好教育教育,辛苦费就不收了。” “要这么说,还要谢谢强哥喽。”谢海林的脸立刻阴冷下来。 “别客气。我这人热心,讲究帮忙帮到底。”刘浩强的话音刚落,他就恶狠狠的推开了谢海林,然后伸出大胖手揪住了其身后的达俊,“达家小三,说说你二哥呢?” “你特么放开!”一开始达俊也和大伙一样被吓蒙了,但仇人如此嚣张,以前遭受此人羞辱的种种画面瞬间呈现在眼前,他顿时就一股热血冲头,对着胖硕的刘浩强便拳打脚踢。 “我草泥马。”恼羞成怒的刘浩强一巴掌就把瘦小的达俊扇翻在地,这下文化大院的子弟们炸了锅,每个人都心存一念,今天反正讨不了好,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干一架。就连许晖也是如此,但他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敢真动手。 可是有人敢,谢家老二谢海青最先跳了起来,他卯足了劲儿,照着刘浩强圆圆的肚子就是一脚,可怜大胖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旁边挨着最近的铁蛋就给了刘浩强腮帮子上一拳,达俊更是疯了一样,拳头如雨点般的往死胖子身上招呼。 十分托大的刘浩强再也没想到,众多牛逼老大在场的情况下,他眼中的小崽子们还敢集体动手,而且连两个呼吸都不到就被打的坐在了地上。 后面站着的刘学斌等人的脸色极为难看,但自持面子和身份,没有动,但其身边的几个壮小伙却嗖嗖的冲了过来。 文化大院的半大小子们虽然热血拼命,但赤手空拳之下,哪能是这些近乎成年人的对手,没有多久就被一一放倒,唯一还能站着的就是铁蛋,这恐怕也是梁斌特意交待的结果,他并不愿意直接开罪顾一刀。 举目四顾的铁蛋傻眼了,兄弟们全在地上打滚*,而刚刚爬起来的刘浩强像个疯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吼叫,对着地上的娃娃们不是踢就是踹。 “草泥马的。”红着眼睛找到目标的铁蛋,飞身扑上去,一脑袋就撞到了刘浩强的肥肉上,于是大胖子再次摔倒在地。 恼羞至极的大胖子很快又爬了起来,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变成了铁蛋,满场追着对方跑,发誓要把这个小比崽子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行了!”一声断喝,出自刘学斌,对这个丢人现眼的堂弟是又气又恨,这么多人站场子,还被对方两度打到,尤其是在梁斌等人面前,实在是傻逼到了极点。 哪知道刘浩强已经打红了眼,根本没有听见自家兄长的呵斥,一把扑倒了躲无可躲的铁蛋,抡起满是肥肉的拳头就是一通狠揍。 等到两名大汉把刘浩强拽开时,铁蛋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斌哥,你看浩强他……”刘学斌有些傻眼,惹了顾一刀他倒不太在意,但这个死肥猪根本没把梁斌的嘱咐放在眼里,这让他十分忐忑。 第11章 顾一刀 “算了。”梁斌面无表情,“得罪也就得罪了。”说罢就准备带人上楼,他对这种欺负小孩的行径没啥兴趣,之所以一直站在此处,一方面是给刘学斌面子,另一方面他想看看文化大院新起来的一帮人到底是个啥德行,但现在心情显然不很愉快。 “呦呵,小斌豆。带这么多人来欺负我弟弟啊?”一个粗矿的声音自外边传来,梁斌等人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身着蓝色粗布工作服,旁边跟着面红脖子粗的薛永军。 躺在地上的许晖一见此人,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院里有关这人的传说简直能把耳朵听出茧子来。但随即他又担心起来,怎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来了? 怪不得人堆里没有见到老九,那么程静呢?大伙下楼前还听见女子的叫喊,怎的一转眼就没人影了?许晖正这么想着,门口的人堆里又挤进来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个小姑娘正是程静。 她一见半跪在地上的黑牛,立刻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一把推开了其中一个大汉,“放开他!”程静怒斥着,伸手又去推搡另一名大汉,对方看了看梁斌和二毛的脸色,主动松开了手,并且连退两步。 程静身后的三个壮小伙,有一个也是熟人,是黑牛的哥哥韩涛,他满脸铁青的怒视着周围几个微电机厂的子弟,刚一转脸就见到了顾一刀,正要打招呼,对方却一摆手制止了他。 薛永军居然没被黄汤灌晕头,还很机灵的和程静分头跑去般救兵,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死耗子撞上了大猫。 顾一刀显然来的匆忙,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脸上还有好多黒煤印子。 “呦,军哥,啥风把您吹来了?”梁斌一改刚才波澜不惊的表情,飞快的换上了一副笑容,甚至还主动伸出了右手。 顾一刀冷冷的打开了对方,大步朝着弟弟铁蛋走去,几个堵在跟前的小伙不自觉的让开了通道,或许被这传说中的人物的气场给唬住了。 但顾一刀才走了一半又突然扭头,伸手指着梁斌一伙人道,“都别动啊,等会儿我发现少了一个,你心里有数。” 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极其嚣张,奇怪的是,梁斌等人连气儿也没吭。 铁蛋并无大碍,但脸被打破相了,哼哼唧唧的心下委屈之极。但顾一刀绝不惯着自家弟弟,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把拎起小家伙,大声呵斥道,“成天不安生,斌哥是你能招惹的么?赶紧给老子回家去!” 对方嘴里一声‘斌哥‘,让梁斌嘴角的肌肉快速抽动,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你跟谁称老子?那你爹算啥?”铁蛋这家伙也真没谁了,这个时候还忙着跟自家大哥斗嘴。 “滚!”顾一刀一脚踹在弟弟的屁股上,然后扭头冲地上的娃娃们嚷嚷道,“都走,都走,能爬起来的,都给老子滚!” 文化大院的半大小子们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望着顾一刀的眼神儿充满了崇拜之意,但对方极不耐烦的直摆手,“都滚都滚。” 大家依依不舍的向外挪步,并不是因为伤势严重,而是想看看顾一刀这等牛人一会儿怎么发飙。但显然这点小心思不好使,一个不留神,走的最慢的谢海青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在顾一刀凌厉的目光下,对方显然也没人敢拦着。就连刚冲进来的韩涛几人也很顺从的向外退却,似乎根本不担心顾一刀的安危。 “站住,老子说你了么?”娃娃们刚走到门口,顾一刀突然一声断喝,双目精光爆射,直瞪着准备浑水摸鱼、向大门口溜去的刘浩强。 死胖子早就清醒过来,顾一刀刚一出现,他就感到大事不妙,此人发起狠来,这么多人,包括梁斌在内都不一定保得住他,尤其是他亲自下手刚把铁蛋揍得不轻。如果不趁机溜掉,受罪的在后面,但很不幸,顾一刀不是瞎子。 “军哥,刚才有一些误会……”见梁斌不肯开口,刘学斌只好张嘴,想缓和一下气氛再做计较。 “你闭嘴!”顾一刀根本不鸟他,径直走到了梁斌面前。 “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顾一刀毫不客气的伸手拍打着梁斌的脸,啪啪啪的声音很有节奏,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的心惊胆战。 在众多手下面前受此羞辱,梁斌竟然生不起反抗的心思,而且眉宇间也不像刚才那样镇定自若。惊怒交加并带着少许慌乱,他故作镇定的掏出了香烟,“军哥,的确是误会。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些人根本没参与,只是碰巧撞见。再说小孩之间的恩怨,我还真跌不起那个份儿。” “挺牛逼啊?”顾一刀接过了香烟叼在嘴里,猛然间一拳掏在了梁斌的胸口,对方瞬间就疼的五官挪位、脸色煞白,但是没吭一声。 围观的众多手下脸都绿了,但这还没算完,顾一刀突然转身,嘭的一脚将正在蠢蠢欲动的刘学斌给踹了个跟头,椅子都撞翻了两把,“给你脸了是吧?” 这一下令很多有想法的混混都收起了动手的心思,牛人就是牛人,举手投足之间,很随便的就镇住了梁斌,踹飞了公认的二杆子刘学斌。没有相当的本事和底气是很难做到的,再联想到此人扛着火枪,独闯马回回老窝的事迹,那该是什么气魄?什么胆量?! “行!老子就再给你一回面子。”顾一刀顺手拽了把椅子坐下,“把烟点上,刚才哪个傻逼动手打我弟弟的?” 就在梁斌忍着痛给顾一刀点烟时,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望向了刘浩强,这胖子瞬间就冒了一身冷汗。 “来来来,过来。自己抽耳光,我没说停,就不能停。” “军哥,误会,真误会。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兄弟,怨我手贱。”刘浩强虽然为人阴毒,但骨子里是个十足的软蛋,这种越是欺软怕硬的人,其实就越胆小。他带着哭腔,竟然真的抽起自己的耳光,这把一旁的刘学斌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香烟袅袅,顾一刀大马金刀的坐着,大厅里除了“啪,啪“的皮肉响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就连在一旁看热闹的饭馆工作人员都安静异常。 “行了。”顾一刀吸完最后一口烟的时候,刘浩强足足抽了自己五十八下,尽管有磨洋工的嫌疑,但整个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顾一刀离开的时候不知道在梁斌耳边捣鼓了几句什么,令梁斌当场石化愣了好久。 “马勒戈壁的,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气恼的刘学斌大发雷霆,一脚将刚才顾一刀坐过的椅子踢出去老远,同时也在向梁斌和二毛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尤其是二毛,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有点凉了刘学斌的心。 “你懂个球。”二毛的麻子脸看不出表情,但阴狠的目光如同刀子。 而梁斌只是看了看刘学斌,什么也没说,转身向二楼走去,“迟早会和这二百五算账!”这是他在跟自己较劲儿,极度的咬牙切齿。 挨打的娃娃们情绪低落,回到大院就散了。谁都知道,这次运气好,仗着薛永军机灵,顾一刀够唬,大家才逃过一劫,否则还不知道被羞辱成什么样子。 总之,寻常在学校里好勇斗狠的这点小能耐,拿到社会上真的什么也不是。大家各怀心思,各自反省不提。 许晖的思维更加混乱,今天经历的事儿太多,兄弟们的变化足够让他吃惊,但没想到社会上又是另外一番凶险,这跟他小半年来,在学校象牙塔般宁静的生活根本搭不上半点边。 貌似自己已经游离在兄弟们的生活之外,许晖现在很清楚,他的内心已经颇为反感这种见面就掐,一掐就没完没了的场合,其实也不为个啥大事儿,搞不懂大家真的对打架上瘾么? 但许晖同时又很矛盾,很钦佩顾一刀,就像小说里的大侠一样,一出场就震慑四方宵小,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人看了就为之热血沸腾。社会上要是多一些这样的人就好了,谁要是敢欺负人,就有这些大侠出手教训。 以上只是许晖一厢情愿、胡思乱想罢了,同时他也有些小小得意,在顾一刀面前,他至少表现的像条汉子,是躺在地上的。以前碰上打架,他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一是胆小不敢动手,二是根本轮不到他动手。 但这回,许晖是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而且还是不自觉的就踹出了黑脚,踹在了刘浩强的屁股上。尽管之前怕的要命,但不知为什么,大家一动,他就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勇气。 当时的许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本质的改变早已形成,只不过是不着痕迹,潜移默化。 另外让许晖沾沾自喜的就是文学社的名气,就连师大附中的都赶来投稿,这让他着实飘飘然了一番。面对张仪那张带着崇拜情绪的小脸,他很有一种冲动,约对方讨论一下稿件的题材问题,但生性腼腆的他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张仪并不算很漂亮,但五官小巧,面庞清秀,搭配在一起,有一种靓丽脱俗的美,尤其是小巧挺拔的鼻梁,该怎么形容呢?许晖试图拿她和金庸小说中的女主做对比,但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后来竟然失眠了。 暑期后半段,满血复活的黑牛突然神气活现的蹦出来联络大家去郊游,估计是他媳妇出的主意,但响应者寥寥。达俊不想出门,铁蛋要随父母外出,谢家兄弟已经有了明确志向,读完初三就打算上体校,作为足球特长生正参加体工大队的集训。 所以有空闲的只有许晖、薛永军和良子,加上黑牛本人,也才四个。小哥几个有一半不能同行,未免遗憾。 求鲜花,求支持,求收藏!谢谢!! 第12章 野外郊游 许晖本来不想去,他要参加文学社的活动,而且对围棋着了迷,经常到郭旭家打谱子,还要时不时的要带弟弟。但是一听说程静死磨硬拽的拉来了张仪,他立刻就动了心思。 于是,磨了几乎半晚上的嘴皮子,许晖总算征得父母同意。 晨风微佛,旭日初升。一帮子少年男女蹬着自行车踏上了郊游之旅,目的地是西平市西郊,素有‘小昆仑’之称的拉瓦山下的金银滩,距离市区二十五公里,骑车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黑牛和程静早就做过功课,那个地方是潼川河的上游,山清水秀,河滩景象万千,绝对是郊游野炊的好地方。上周黑牛的大哥厂里就组织职工去过,景色只能用绝了两字来形容。 其实少年人并不真正在意景色如何,就是想聚在一起尽情的挥洒时光,特别是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那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大家欢快的蹬着自行车在微风习习的马路上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梯队,黑牛和程静并排在前,美其名曰做探路向导;良子和白丽华居中,剩下的就是不想做电灯泡的薛永军和许晖,还有安安静静,但颇为尴尬的张仪。 她有些抱怨程静,干嘛非要死气白赖的把自己拉进这个集合?张仪对文化大院子弟的印象并不好,不是因为这伙人抽烟喝酒,流里流气,她总感觉在对方谈吐、爱好和行为举止等方面与自己有太多的不同。 也许许晖是个例外,黑牛生日聚会上,给张仪留下了踏实、率真的印象,所以在屡次拒绝程静的同时,她在心底保留了一丝小小的空间,这个空间或许可以在最终决定是否成行之前,能说服自己。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空间很轻易就打破了张仪用矜持和抗拒所组成的双料防线,也随了程静的愿。张仪自己都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心态。 当然,程静的理由也极为充分,小小的女娃家单独跑出去疯一天,那是绝对不被家长所允许的,可是有了信得过的玩儿伴,那就另当别论了。张仪在新闻出版局大院,那绝对是优秀学生的榜样。和这样的孩子结伴,程静的家人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许晖很想和张仪并排而行,但薛永军没有认清形式,蹬着他的二八飞鸽,一个劲儿的往前挤,于是就形成了三人并排的局面。 沿途美到极致的乡野风光打破了三人短暂的尴尬,“太美了!”张仪由衷的赞叹这令人陶醉的景致,书中所描写的拥抱大自然,大概就是这种心旷神怡,通体舒畅的感觉。而之前对程静小小的抱怨也随风飘到了脑后。 “窝有撒么,额老家比这美的多。逗死些包谷小麦,么撒看头。”薛永军突然冒出了一句浓重的陕北腔,颇为煞风景,也让许晖直翻白眼。 “你们原野文学社的取名是不是来自对这些田园美景的感悟?”张仪忽然扭头问许晖,并不在意薛永军摇头晃脑的自夸。 “也有吧。”许晖有些违心,其实文学社的名字不是他取的,而是郭旭那厮无意间哼了一句《在希望的田野上》,于是被权志军灵机一动,想到了原野二字,后来没人反对之下,就被确定下来。 “你们经常一起出来郊游么?”张仪没留意许晖的尴尬。 “没有,这是第一次,还不是为了成全黑牛这厮。” “哦。”张仪有些失望。 “其实相比盛夏,我更喜欢秋天的景色。”感觉到不对头的许晖,连忙重新找了一个话题,而且老气横秋的补充了一句,“满眼金黄,是收获的季节。” “第三期,那篇《秋赋》是你写的?!”张仪果然很惊讶,被晨风渲染的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兴奋。 “咳咳,当时用的是笔名。”许晖好不得意,嘚瑟的差点连自行车把都没扶稳。 “真的好经典,完全可以当做抒情散文中的范文了,我和同桌读了不下五遍。”张仪如此高的评价令许晖顿时身轻如燕,感觉不是在骑脚踏车,而是像孙猴子一般腾云驾雾,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又差点让他从云端直接栽到大地。 “不过,我感觉同一期的《大白鸽的救赎》,笔力更老练、圆润,而且思想也很深刻,作者叫一抹青烟,难道也是你?” “呃,那不是我。是我同学写的,他叫权志军。”郁闷啊!许晖心里暗骂着权志军这家伙,写什么不好,偏要搞个大白鸽?难道大白狗不行么?成天腆着一张贼兮兮的脸,我咋就没看出来思想深刻? 与其说许晖忌火中烧,倒不如说他十分失望,初二(三班)语文成绩最好的就是他和权志军,两个人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在全班朗读,可以说不相上下。 两个人互相较着劲儿,又互相钦佩,纷纷用笔名在《原野》上发表文章,以期获得更多关注并超越对方。少年人么,好胜心很强,谁都喜欢听到别人的夸赞。 当第三期《原野》校对稿件的时候,从不轻易发表意见的武学大师唐林却说出了一番高见,当时他已经改练二指禅了,他一本正经的认为《秋赋》的意境不如《大白鸽的救赎》。 这番话让权志军乐开了花儿,也让许晖暗暗憋足了劲儿,刊印前,他还做了最后一次修改,但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秋赋》的好评明显不如对手。 虽然当时有些耿耿于怀,但生性开朗的许晖很快就不去在意了,但今天被张仪如此评价,他自然如坠冰窟。 “在想什么?”见许晖发愣,张仪立刻意识到了刚才一激动,自鸣得意的一番评价可伤到了对方。 “哦,没有,没有。”马上回过神儿来的许晖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班是才子成堆呀。”见对方还没有完全释然,张仪没话找话。 显然张仪并没有特别在意权志军,这让许晖忽然感觉好受了许多,他很自豪的介绍,“还不止呢,郭旭、唐林都在《原野》上发表过文章。你可能不知道,郭旭还有一篇小说发表在《少年文学》上,拿过稿费呢。” “真的呀,太厉害了。”张仪发出十分羡慕的惊呼。 “……” 薛永军此刻最为郁闷,两个人的谈话,他非但插不上嘴,而且还听的云里雾里,于是大感悲戚,这次郊游,自己才是唯一的一只电灯泡,早知道就不来了。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啊……”前方传来了黑牛破锣一般的嗓音,良子立刻就跟着干嚎起来,于是如狼嚎一般的叫声响彻了清晨的郊外公路。 自行车轮转出的是年轻人的欢畅,目的地就在眼前!好壮观的高原河滩地貌,数十股清澈的溪流穿梭在绿草如茵,怪石嶙峋的大地上,不远处就是巍峨壮丽的拉瓦雪山,大家顿时爆发出了一声欢呼。 “冲啊!”黑牛大吼一声,猛蹬脚下踏板,车子飞快的冲出了黄土铺就的辅路,一头扎进了松软的草地,然后连人带车摔了个彻底。 在大家惊呼声中,良子也是如此,冲进草地,人车分离被摔出去好远,再接着就是薛永军,许晖稍稍犹豫后也勇猛的冲了上去,与兄弟们一同摔了个四脚朝天,随之就爆发出了哈哈的大笑声。 惊愕中的少女们这才反应出来,这帮人是故意的,但实在搞不懂这种奇葩的方式,是庆祝,还是在发泄? “哎呀,一帮神经病。”白丽华抱怨了一句,急急忙忙的跑去查看良子的自行车,后捎盘上绑着好几个人的午饭,这帮家伙,疯起来简直不分轻重。 还好,双卡录音机在自己车上,程静后怕的拍拍胸脯,要是把这个宝贝摔坏了,回家就没法交代了。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的开始查看大家携带的午餐,包括一些半成品的食材,好在损失不算严重,否则中午只有挨饿的份儿了。 并非节假日的河滩上,没多少游客,满眼望去,只有一小堆人,男男女女,四五十号人集中在河滩入口的小树林旁边,从停在一旁的大客车判断,应该是一家单位组织职工来郊游的。 “咱们往里面走,上游的水更清澈。”程静似乎不愿意和旁人搅和在一起,所以提议,自然得到了黑牛的热烈响应,其他人也没啥意见,于是少年男女们重新整顿行装,推着自行车,绕过小树林,向河滩上游进发。 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行进实在艰难,大伙儿才放弃了继续往前的想法,寻了一处紧邻溪流,地势平摊的缓坡,就地扎营。 卸下行装的少年人们欢呼雀跃,嬉戏打闹一番后开始分工准备午餐,女孩们清洗水果和可以生食的黄瓜和西红柿,男娃们在铺好塑料布后无所事事,纷纷跳下溪流摸鱼,或是寻找奇形怪状的石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午餐简单且丰盛,色香味俱佳的凉面,几样精致的卤味小菜,还有不少切的十分齐整、仔细的水果和西红柿。食材大多出自女孩家的准备,男娃娃们粗枝大叶,馒头和死面饼子令良子和许晖脸红不已,而黑牛更操蛋,只顾着自己的啤酒,薛永军则干脆两手空空。 但不影响野外聚餐的快乐与欢畅,在赞叹女孩们心细如发的同时,这帮混球们厚着脸皮上下其手,吃的不亦乐乎,一顿午餐,十之七八都进了黑牛等人的肚皮。 第13章 遭遇流氓 三洋牌的双卡录音机被黑牛捣鼓响了,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爱情会在任何地方留我……”这是苏芮的《跟着感觉走》,当时唱红大江南北。 一帮男娃跟着曲调鬼喊鬼叫,黑牛更是抱着录音机摇臀摆尾,搔首弄姿,大家哄笑不已,就连十分文静的张仪也被逗的花枝乱颤,而程静则被气得直翻白眼。 第二曲刚刚一开始,良子便恶狠狠的扑上去抢下了录音机,破锣嗓子开始激昂顿挫,他学着粤语腔调嘶吼道,“孩子,这是你的家,庭院高雅,古朴亦显出风貌,大好是中华……”却是电视连续剧《陈真》的主题曲《大号是中华》。 接下来便是薛永军,尽管作为特大号的电灯泡,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想在几位女孩面前一展歌喉,基本无视了程静心惊肉跳的眼神儿。 那个年头还没有卡拉ok,跟着录音机原唱的背景哼唱,有一种自己登台献艺的感觉,很多人十分陶醉,但绝不像这帮二百五一般驴吼。 轮到许晖,他很紧张,所会的歌曲不多,除了班级里上课起立前的唱的老掉牙的儿歌,什么《熊猫咪咪》、《采蘑菇的小姑娘》以外,基本上都属于半吊子,而且在女孩儿面前单独献歌,似乎从未有过。 无奈众人大肆起哄,不会放过他,就连张仪也加入其中,当然,更多的是鼓励的眼神。许晖同学只好勉强来了一曲台湾民谣《乡间小路》,可惜录音机里没有这首歌。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伴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清唱的效果居然博得了满堂彩,这令许晖得意不已,特别是面对张仪的意外和惊喜的眼神儿,他大为兴奋,抱着录音机恨不得再来一首。 但一脸萌逼的黑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抢过录音机,屁颠屁颠的单膝跪在程静面前,“请媳妇献歌一首。” “死旁边去!”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翻了。 笑过闹过,开始自由活动,约好集合时间后,黑牛和良子自然是拉着各自的媳妇去卿卿我我,几个拐弯就跑没影了,剩下了三个电灯泡,大眼瞪小眼。 许晖当然想和张仪单独相处,但扔下老九一个人似乎很不够哥们,而郁闷不已的薛永军则更加矛盾,既想跟着凑热闹又很纠结是否找个借口开溜,感到气氛尴尬的张仪主动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边草坡有人在放羊,我们去看看吧。” 大家举目远眺,拉瓦山脚下,如毯子一般的草地上白云朵朵,果然有成片的羊群,课文上所描绘的“蓝天碧草,牛羊成群”的唯美画面,不过如此吧。 但看上去距离遥远,许晖有些犹豫,只是张仪一脸渴望,他不忍拒绝,于是硬着头皮一同出发。 期间要寻找水浅的地方,趟过纵横交错的溪流,三人脱下鞋子赤脚涉水,溪水里光滑的鹅卵石令少年们立足不稳,东倒西歪。 “哎呀!”张仪脚下踩空失声惊叫,身体向侧后方栽倒,许晖想都没想便一把抱住了对方,这令同样伸出手的薛永军懊恼不已,再快点就好了。 而溪水中的许晖却如同触电了一般,哪能留意老九悻悻然的表情。怀中抱着的身体,柔软而有温度,娇嫩而充满活力,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令许晖的心脏狂跳不已。 而摸索着好容易站稳身形的张仪也是羞的满脸通红,至于后来是怎样挣开对方双手的,她浑然不知,只感觉到刚才这个大男孩同她一样紧张和慌乱。 此后,三人沉默着,竟然谁也没有说话,直至再次遇到险情,许晖大胆的抓住了张仪的手臂,而张仪起初有点小小的抗拒,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哀叹再次慢了一拍的薛永军终于确信,这次郊游,自己是绝对的、唯一的、最亮的电灯泡。 终于走到了溪水的对岸,三人席地而坐,晾晒着脚丫,意外却突然而至。 两个黑黢黢的身影像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虽然野外视线开阔,但走神儿的许晖三人还真没注意到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出现的。之所以黑黢黢,是因为远处两人的衣着,似藏蓝又或是纯黑的布料,总之十分显眼。 三人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来郊游的其他游客,但远处的两个身影径直的朝他们走来,这才让许晖警惕。 他刚听黑牛说过,郊区有时会出现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拦路抢劫游客,所以自由活动时不能走远。莫非运气这么不好? “这俩人是什么路数?”许晖用膀子撞了一下薛永军。 “不知道,要不然咱回去吧?”显然薛永军也有些忐忑。 眼看着二人越来越近,脸上的轮廓也清晰起来,许晖等人连忙起身准备离开,但对方突然加快了脚步,其中一个还大喊了一声,“尕娃,站下!” 许晖三人哪敢理会,纷纷套上鞋子就跳进了溪水里。 “噗通!”一声,对方居然掷出了一块鹅卵石,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三人的前方,腾起的水花溅了他们满脸满身,而另外一人已经跳下溪水,飞快的包抄过来。 “日你马的,站下,听见了没?”对方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儿,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十分凶恶。 “跑!”许晖一拉张仪的手,深知碰上地痞了,绝不能夹缠不清或好勇斗狠,这些流氓都是本地人,别看现在只出现了两个,指不定还有同伙猫在什么地方。 “黑牛!”薛永军大喊一声便撒开腿狂奔,浅浅的溪水对他并没有太多影响,很快就绕过了对方。他的想法很简单,边跑边招呼黑牛和良子,到时候四个人对付两个人总不至于太吃亏。 但许晖惨了,拉着张仪根本跑不快,一下被小伙儿堵了个正着。 “跑啊?再跑一个看看。”小伙堵漏了一个,显然很上火,不由分说就照着许晖的头上扇了一巴掌。 此人的身高超过许晖半个头,以大欺小,自然是嚣张无比。 满脑袋星星的许晖一个趔趄,但还是想尽力将张仪护在自己身后。但未料到张仪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向前一跨步,却反而挡在了许晖前面。 “你干什么?干嘛一见面打人?”张仪柔弱的身子踩在溪水里一摇一晃,却毫不惧怕面前流里流气的地痞。 “哎呦,小丫头?你是他媳妇呀?”地痞一下子乐了,淫邪的目光对着张仪上下打量,一嘴的黄牙让人看着十分恶心。 “没事儿让开,我们不认识你。”面满怒容的张仪一低头,然后侧身拉着许晖就要绕过去,但哪儿那么容易。 地痞笑嘻嘻的一跨步,又挡住了二人的去路,继续流里流气的调戏张仪,“谁说没事儿啊?尕媳妇,你的脸蛋很心疼哎,在哪里上学呀?” 许晖意识到这个地痞不单单是要找事抢钱,而且还想耍流氓,虽然他一向胆小,但在张仪面前决不能含糊,于是鼓足勇气将对方拽到身后,同时打开了地痞伸过一半来的脏手。 “日你吗的,尕泡仔!”地痞勃然大怒,挥拳就砸在了许晖的左眼框上,嘭的一声,许晖顿时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摆摆的没站稳,噗通一下坐到了水里。 屡次打架吃亏的许晖看来这次也不例外,但十分意外的是在张仪的惊呼声中,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并且再次把对方护在身后。 已经堵在后面的另外一名地痞,见许晖很倔强,于是飞速跳进水里,照着许晖的后腰就是一脚。张仪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连哭带喊的去搀扶许晖,但被对面的地痞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放开我!”张仪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架势,如何对付流氓方面自然也没有任何手段,只是一味的挣扎和叫喊。 但越是这样似乎就越刺激到了对方,自以为吃定了对方的地痞一脸的荡笑,死死拽着张仪,将她往岸上拖去,“哥哥看你心疼哎,走走,咱们聊一会儿去。” 怒火攻心的许晖好容易才从溪水里爬了起来,后面的地痞又是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肋骨上,于是许晖同学再次爬进溪流里大口喝水。 已经跑到对面岸上的薛永军看到这一幕后,急的团团转,黑牛和良子这两个死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喊破了喉咙都没有回音。 眼看着老七和张仪受欺负,薛永军哪有脸皮袖手旁观,左右对方不过两个人,他哇哇乱叫着拎起两个啤酒瓶子又从对岸冲了回来,但才跑了一半便被眼前动静给惊住了。 一向胆小怕事儿的许晖居然很快又从水里爬了起来,并且左右双手各抓了一块儿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狂呼着扑向连续踢他的那个流氓,右手抡圆了就要给对方的脑袋开瓢。 抬头注意薛永军的地痞显然走神了儿,才一转脸,鹅卵石便重重的砸在他的颧骨上,双眼通红,突然间无比暴躁的许晖甚至听到了对方骨头碎裂的声音,但也仅仅是一愣神儿,他便抛开此人,跨步冲上河岸。 前面不远处那个地痞正拽着张仪,面对许晖突然间的爆发十分愕然,尤其是同伙捂着脸、半跪在溪水里惨叫的景象让他不敢相信。但许晖的速度很快,像一头发了疯的小牛犊子,最要命的是后面还跟着一个拎着酒瓶子的同伙。 地痞意识到刚才几下子根本没有唬住对方,后悔有点托大,见到漂亮姑娘心太急,这流氓也是个果断之人,他慌忙扔下张仪,扭头就跑。傻子才会吃眼前亏,至于同伴如何,他暂时顾不了,等回去把打牌的同伙喊过来,非把这帮小比崽子办了不可。 第14章 狼口脱险 气吞山河的许晖同学竟然不管不顾的一口气追出去一百多米,灌了水的球鞋和裤子沉重无比,他双腿一软,便栽了个跟头,好在赶来的张仪和薛永军将他扶起,并硬拽着他往回走。 双眼通红的许晖似乎中了邪,根本不理会薛永军和张仪关切的询问,而且力气大的惊人,一甩膀子就挣脱了二人。 他跳到溪水中,将还在痛苦嘶喊的另一名地痞给撕拽上岸,让后照着对方的肚皮和肋骨又踢又踹,形同疯子,一瞬间,许晖的眼里不知为何出现了赵歌和顾一刀的身影,直到薛永军将他牢牢的抱着,许晖才喘着粗气,慢慢回神儿。 此时黑牛和良子等四人也急急忙忙的赶来,断断续续的从张仪和薛永军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一面抱怨自己太大意,一面张罗大伙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吃了大亏的地痞们岂能就此善罢甘休?大伙慌了神儿,很多东西都丢在了原地不要了,只抱了双卡录音机,纷纷推起自行车朝河滩的下游奔跑。 说是奔跑,其实比走快不了多少,草地太松软,而且到处是石头和大坑,自行车推起来都困难,别说是骑了。 许晖的神智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浑身软绵绵的,坠在队伍的最后面,无奈之下黑牛和张仪数次回头等他,搀扶他,也拖累了整个队伍的速度。 就在大家气喘吁吁的接近河滩入口的小树林时,众人身后已经出现了地痞们的身影,对方发出了“噢,啰啰啰啰啰……“的吼叫,像草原上的野狼一般,不知是在恐吓对手,还是在召唤同伴。 情况十分危机,谁都不敢去深想落在这帮人手中的后果,只顾没命的往前跑,但是对方却越来越近了。豁出去了的张仪果断的舍弃了自行车,一把搀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许晖,“加油啊,快点!” 依靠着对方柔弱的身体,许晖精神为之一振,想了想也放开了自行车把,张仪为了帮他都能舍弃自行车,他为什么不能,只是惭愧在关键时刻,自己太没用。 其实许晖并不自知,他的侧腹受了颇重的伤,原因无外乎被地痞在溪水中踹中的那一脚,或者是追人时摔的那一跤。 总之,当时发狂没有察觉,现在稍稍深吸气就浑身抽着疼,提不上气力。事后到医院才知道左边第七根肋骨错位了。当然,运气不算太糟,只是错位,没有骨折,也没有伤及内脏。 好运气终于随之而来,拼命奔逃的众人在树林边碰上了之前看到的那帮旅游团队,几十号人正聚在一起,准备拍照留念。这让急速追赶的地痞流氓们放缓了脚步,搞不清楚两拨人是不是一伙儿的。 当然,即便不是一伙儿的,地痞们也有顾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凶,是需要一定胆量和心里素质的,这绝对不同于打群架。 而且那个年代的社会风气很特别,闲人特多,满世界似乎都是血气方刚、心火旺盛的好勇斗狠之徒,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亦不在少数,与当下连放屁都没时间的快节奏生活不可同日而语。许晖每每想到此处便很迷茫,不知道怀念多一些,还是感慨和无奈多一些。 闲话少说,眼前的情况虽然有点意外,但地痞们显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帮少年,出来混是要讲面子的,流氓们也不例外,连一帮小孩都制不住,说出去太丢人。 可是就这么一耽误,黑牛等人已经迅速穿过闹哄哄的人堆,直奔前方入口处的黄土路。 拍照的人们先是愕然,紧接着便有人反应过来,两帮人,一帮逃,一帮追,肯定有很深的过节。逃跑的人都是半大学生,而且神情紧张,看上去被吓的不轻,而后面追赶的这帮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流里流气的,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最前面的几个还在骂骂咧咧。 这引起了旅游团队中几个年轻人的不忿,抱打不平的心思随之膨胀,几个人一使眼色,就散开了身形,恰恰把最前面的几个地痞封挡的严严实实。 “干啥呢,兄弟?”其中一个长发青年人发话了。 “跟你有球的关系?我们路过。”地痞中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青年,斜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几个小伙儿,但很快,其嚣张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因为,照相的人堆中,不断有人慢慢的围拢过来,看样子这帮人也不是善茬。 “草泥马的,满嘴臭气,早上没刷牙么?”长发青年人出乎意料的凶悍,似乎根本没有把这帮地痞放在眼里。 黑脸青年十分恼怒,手中的甩棍微微抬起,又慢慢放了下去。虽然对方人多,但不见得有胆量动手,而且在自己的地头上,还不至于被对方强压一头,所以把脸色一沉,张口就骂了回去,“你麻痹的,混哪儿的?你再给老子骂一句试试。” “我试尼玛!”哪料到后面一个黑格子衬衣的健壮小伙,毫无征兆的跳起来越过长发青年就给了对方当胸一脚,这一脚蹬的很结实,直接把黑脸青年踹了个屁股蹲。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气势汹汹的地痞们皆是一愣,而旅游团这边的青年人却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两个特别激动的眼看着就要冲过去群殴,却被长发青年给拦住了,“咱们今天出来活动,可不是来打架的,当心书记发火。” 恼羞成怒的黑脸青年万万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爬起身后拎着甩棍就要往前冲,却被身边的人给死死拉住了。 “弟兄是西平镇西钢的?”另外一个地痞发话了,他从对方的口音和着装上很快发现了情况不对头,所以语气上好了很多。 “昂,怎么地?” “那就误会了,我以前也是镇上的,王超认识吧?我哥们。” “他是他,我是我,这有啥关系?” “那就对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还真是个大误会。” “真的误会?” “绝对误会,没事儿我们先走了。”这个地痞颇为人世故,也很善于分析形式,正如他所猜测的,眼前这帮子人是西钢职工,今天跟这帮人开打,不可能讨得了便宜,而且事后也甭想翻本。开玩笑,谁敢跑西平钢厂找事儿去。 地痞跟周围的同伙使了使眼色,两个人过来用蛮力拽着暴怒的黑脸青年慢慢退却,不一会儿,流氓们便散的干干净净。 地痞嘴里的西平市钢铁厂,在市里大有名气,经济效益、福利待遇等等先放旁边,单单是论打架斗殴,有好事者就做过排名,实至名归的全市第一。从里面出来的牛人太多,顾一刀早年蹲在号子里的患难兄弟中,有一半来自钢厂,其牛逼可见一斑。 今天地痞们的运气实在不好,撞上了西钢的职工,而且是清一色的青工,也只能自认倒霉,厂团工委分批组织刚入团的年轻职工来郊游,还顺带见义勇为了一把,令带队的书记哭笑不得,感叹这帮家伙脾气太火爆,实在难以管束。 一路狂奔的黑牛等人终于松了口气,此刻正骑行在归途中,黑牛带着许晖,程静带着张仪,两人并排骑行,也便于张仪观察许晖,这家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要自行车一颠簸,他就疼的忍不住*。 也不知道许晖伤在哪里了,整个人都萎靡的不行,眼看这摇摇欲坠的架势,恐怕很难支撑的了太久,大伙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进城就去最近的医院。 大家哭丧着脸,越想越后怕,好在都跑出来了,一个没落下。许晖受伤没法向人家家长交待,而且还弄丢了两辆自行车,更加说不清楚。 难道这就是大人说的乐极生悲么?要知道,当时的自行车对每个普通家庭来说是属于价值颇大的财产,地位几乎等同于现在的家用小轿车,随便就这么丢了,撒什么谎也圆不上。 所以一行人不言不语,十分难过。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的汽车喇叭声,一长一短,交错鸣响,十分急促,大家停下来扭头观看,是一辆大轿车,白蓝相间的眼色,正是在河滩时看见的那一辆。 更令大家诧异的是,汽车竟缓缓的停在了路边,中间的车门打开,一位长发青年跳下了车,冲着正在发愣的黑牛等人嚷嚷道,“小兄弟,你们丢东西了。” 摸不着头脑的的大伙儿还在琢磨着对方是啥意思时,却见车上已经有人抬下来一辆自行车,很熟悉黑色、二八大杠的永久,紧接着又被抬下来一辆,小一号的女士凤凰自行车。 这两辆车,正是被张仪和许晖在慌乱中丢弃在河滩上的,没想到居然被素不相识的人们给找了回来,真是标准的活雷锋啊。 少年人沉甸甸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黑牛和良子屁颠颠的跑过去一再点头感谢对方,长发青年潇洒的一摆手,蹬车关门,大轿车在众人注视中缓缓离去。 于是大家重新编排队伍,良子单手扶把,骑一辆,带一辆,和白丽华在最前面,薛永军和程静在中间,黑牛仍然带着许晖和张仪并排在最后。 第15章 住院的甜蜜 一帮人足足折腾了近四个小时才回到市区,许晖的状况把急诊医生吓了一跳,由于长时间颠簸,腹腔已经出血,错位的肋骨需要手术修复,肯定要住院。 惊慌失措的少年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跑回去通知许父,之前在路上编造的一切谎言都没用上。 许晖在医院中度过了剩余的暑假,也错过了和大伙儿再次去探望赵歌的机会。但术后却是享了大福,张仪几乎每天都来医院,一呆就是半天,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候和黑牛、程静等人一同来。 而黑牛一帮人也很识趣,来了稍微坐会儿,哄笑一番便迅速离去,自然是给老七创造条件。张仪也想随大伙儿一同离去,但程静早就识破的好友的矜持和害羞,怎肯放她离开。 尴尬的张仪一开始单独面对许晖父母的时候很紧张,但两位长辈十分随和,而且都要忙着上班,待在医院的时间十分有限,这倒给她和许晖留下了大把空间。 两个少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从文学聊到流行歌曲,聊到黑牛这班兄弟,包括尚未谋面的赵歌,聊到班级同学,再说到未来想象中的高中、高考,时而兴奋不已,时而长吁短叹。 特别是对黑牛这帮人,张仪突然开始好奇,之前也听程静聊过,但她从未放在心上,感觉不是同类人,而且还劝过程静不要陷的太深。 但现在不同,她很想知道许晖曾经世界里的故事,包括他身边的人。而许晖自然也毫无保留,从兄弟们的糗事,讲到大家结拜,又说着和微电机厂子弟的冲突,再谈到赵歌出事的经过。 很多事情令张仪惊讶,特别是赵歌的行事风格和狠辣手段让她难以想象,感觉是发生在两个世界的故事。她所在的师大附中,男孩子们也时常闹矛盾打架,但没有许晖讲的这般吓人,而张仪相信对方绝没有夸大其词。 另一方面,张仪也感动于这帮人的意气相投,而赵歌入狱的结果让她感到惋惜和不值。尽管老师和父母一再灌输简单而可笑的是非观,但张仪却有自己独立的判断,至少更加理性和包容,而且与许晖等人相处下来,她绝不相信黑牛等人是坏学生。 那么又该怎样去评价面前的大男孩呢?一面和所谓的结拜兄弟们疯癫嬉闹,打架惹祸,一面又能以极大的热情创办文学社,还能静下心来写出那样优美的散文,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经历? 面对张仪沉思的小脸,许晖有些小小的忐忑,一些沾着血腥的故事是不是吓到了对方,自己会不会成为她眼中劣迹斑斑的不良男生? 但令他意外的是,对方想着想着,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啥?”许晖不解。 “没什么。”张仪抿着嘴摇摇头,那样子十分可爱,竟令许晖心中一荡。 “一定有什么事儿让你发笑,你得告诉我。” “真的没有。我去打开水了。”张仪忍俊不住,匆忙站起了身,拎着暖水壶就跑出了房间。 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七天,终于出院,许晖却没有一丝康复之后的喜悦,一想起和张仪独处的日子,他恨不得这医院能永久住下去,可惜不能如愿。 收拾东西回家的那天上午,不知什么原因,张仪没有出现,这让许晖的心情颇为寥落。但事后想想,他也渐渐释然,人家一个小姑娘天天往医院跑本就不容易,还能要求对方什么呢?肋巴骨复位康复,又不是英雄凯旋,自己过于小题大做了,这样一来刚刚放松的心情又变得酸溜溜的。 初三的学习生活,紧张而又单调,但也仅是针对于一心想考入重点高中的优秀学生来说。在老师眼里无药可救的差生,这一学年的生活简直是天堂,彻底的放弃,就意味着彻底的放开。而处于两者之间的少年们,其实在学校的层面上看也是属于自生自灭的一群。 比如黑牛等一干人,上课基本上在昏睡百年,下课和放学后,东跑西窜的劲头比谁都大。1989年,西平市街头的游戏厅还很少,所以每一家都人满为患,不大的空间里挤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学生。 黑牛和薛永军等人都是游戏厅的常客,甚至旷课来玩儿,程静为此和黑牛争吵过几回,但根本没用,这家伙每回都诚恳认错、甜言蜜语,但一转脸就变本加厉,最后发展到顺其兄长的钱来买游戏币。 良子不痴迷游戏,但和白丽华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两人也经常吵架,甚至一连数天不搭理对方。原因是白丽华怪良子胸无大志,上课不是看小说就是睡大觉,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和左邻右舍讲荤段子,而且越来越胆大,差点和管束他的物理老师上演全武行,结果被罚站在教务处门外整整一周。 谢海青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一次自习课上,这家伙居然跑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点起了香烟,因为教室后门有一个锁洞,班主任老师经常通过这个小洞悄悄观察班里的自习情况。但这回两人都惨了,谢海青把香烟顺洞口吐了出去,正好喷了老师一脸。 被呛的涕泪横流的班主任怒火滔天,冲进教室就把慌忙逃窜到别人座位上的谢海青给拎了出去,在走廊里他遭到了老师一顿腿脚组合攻击,完事儿后,还被罚站两天不准进教室。 谢海青不像良子那么混蛋,他皮糙肉厚跟本不还手,还一直傻呵呵的发笑,他不愿学习、不遵守纪律,但不代表不尊敬老师,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班主任气的大有以头撞墙的冲动。 相比这帮混东混西的哥们,许晖算是极为优秀了,整天忙的昏天黑地,但基本也没干正事儿。上课忙着写稿子,回家吃过饭就躲进自己的小屋看棋谱,因为报名参加了西平市业余围棋升段赛。 由于学业的压力,文学社的多数社员都没有了初二时的热情,甚至还有两名社员退社。为了维持《原野》的正常出刊,许晖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精力,但遗憾的是,投稿的人也越来越少,因为坚持原创,他不得不卯足精力去游说同学,或者干脆自己撰稿,所以周末难得的假期往往也被占用了。 对于学业,许晖的内心十分挣扎,既想纠正顾此失彼的状态,又不想放弃文学社,那是他的理想,后期又成为他和张仪之间另外一种沟通方式的载体。 所以,第一次摸底考试后成绩大幅下滑的结果让许晖深受刺激,但仅仅过了一周,他又恢复到了挣扎的状态中。 平常和张仪见面的机会不多,所以,很多情况下许晖会委托程静传递信件,他也说不清这样的信件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情书,但如果不能及时收到张仪的回信,他就无精打采,茶饭不思。 许晖确信自己坠入了情网,但很难把握张仪的态度,自从出院以后,他们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周末,张仪和程静专程跑到北关街中学的教室里看许晖等人怎么校对和刊印小报,这让他着实嘚瑟了一把。 另外一次就有些坎坷了,起因实在无厘头。周末跑到附中踢足球的谢海林被该校的一名体育生给打了,具体是什么原因,许晖一直没弄明白,反正很意外,但谢海林在兄弟中不是那种十分冲动的人,所以他也深信老二受了欺负。 一帮人嗷嗷叫着要到对方学校堵人,许晖极不情愿,万一碰到张仪,这形象就彻底歇菜了,从他之前了解的情况看,张仪是十分反感暴力的,特别反感同学之间莫名其妙的斗殴。 “要不老七就别去了,反正咱们人多。”可能是看出了许晖的难处,黑牛主动提议。 但对方越是这样说,许晖就越难堪,兄弟结拜时说好的同进同退,祸福同担同享,自己绝不能就这样破坏了。况且赵歌为了帮大家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替谢海林出出气,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且许晖在众兄弟里一直都很胆小,上次郊游偶然的爆发不作数,那是因为受了刺激,但不管怎么说,大家谁也没有嫌弃过他,就冲这一点,他也非去不可。 “开玩笑,兄弟有事,哪能少我一个?”少年人易冲动,好面子,许晖自然不能例外。 去附中的那天下午,大家集体翘课,因为路途远,还要抢在对方放学前。除了兄弟八人,谢海林还找了一帮看上去野性十足的少年,据说都是他在体工大队认识的朋友。 一伙人,足有二十号,清一色的自行车,浩浩荡荡杀向师大附中。 在许晖看来,这次己方实力强大,应该不会有*烦,以自己的能耐最多也就是充充数,而他更大的精力准备注意张仪,尽量不能被对方撞见。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意想不到,附中的这个体育生还挺难整,他身边也有一伙人,而且这伙人中有好几个与谢海林叫来的朋友是熟人,这就变成了夹生饭。 第16章 张仪的心思 原本以为大家是熟人,这场架多半打不起来了,但这个体育生偏偏是个二杆子,而且态度极为嚣张,非但不道歉,还指着谢海林的鼻子破口大骂。 对此,谢家老二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了二杆子裤裆一脚,这脚极狠,而且谢海青这家伙也是练足球的,无论力量和速度,都跟射门差不多。 二杆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于是混战开始,不是两帮人对打,而是乱战。傻了眼的许晖临阵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动手,但亲眼目睹薛永军被三人围殴,惨不忍睹的场面,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勇气,大喊一声就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战团。 群殴很快变成了追逐战,半条街都成了战场,许晖记不得自己被踹倒了几回,脸上挨了多少拳,反正他手中的木棒将一个家伙的脑袋开了瓢,居然有一些小小的兴奋和刺激,于是拎着木棒满街追人,他不知道,当时的他早已满脸是血。 谢海林的几个朋友刚开始还想劝架,见打的异常激烈,就干脆两不相帮了,战斗力陡然减少的情况下,乱打的形式又渐渐恢复到了两帮人互殴,黑牛等人顿时陷入了重围。 期间谢海林和薛永军先后被打倒过好几回,但黑牛等人毕竟很抱团,而且也不是第一次群殴,互相之间配合的有模有样,哪儿有兄弟倒下,就往哪儿冲。 在黑牛的吆喝下,大伙集中力量围住对方最凶的几个人猛打,效果出奇的好,几乎一通乱棍就必然倒下一个。尤其是谢海青和良子二人,右手木棍,左手板砖,一副完全不要命的架势,终于令对方溃散。 一时间满街都是四下奔跑的学生,其中有参与斗殴的,也有看热闹又怕殃及到自己的,总之乱哄哄的,好好的一个校园门口比菜市场还热闹。 不敢相信,就这样完败了对方,额头冒着鲜血的黑牛四下张望,这时候只有许晖还跟没头苍蝇一样拎着木棍满场乱跑,靠着近的人都纷纷躲避,就连伸手拉他的谢海林也差点挨了一棍子,“我草,这家伙入行了!” 一干兄弟骑了自行车,飞速的离开了现场,凶险之地,绝不敢久留。幸亏这里是师大附中,重点中学所谓的不良学生不多,绝大多数人对于外校的学生来打架都无动于衷,更多的是胆小看热闹的。但黑牛相信,这要是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中学,他们这帮兄弟就别想站着出来。 这次校外群架,许晖的形象在众兄弟的眼中完全颠倒过来,这家伙不是没有战斗力,而是超能唬人,发起颠来真有拼命三郎的架势。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黑牛乐的哈哈大笑,模仿戏文里的话装逼,但未料到一语中的,这是后话了。 眼下的黑牛正忙着骗他大哥的钱,三五十不够,二百块不多,把刚刚参加工作的黑牛的大哥气的直翻白眼,只好先问同事们借。 一帮人至少有三个家伙要去医院缝针,人人带伤,轻的鼻青脸肿,严重点的,鲜血到现在都没止住。这会儿都躲在大院外面的一条小巷道里不敢回家,一是等黑牛,二是商量怎么编谎。 各种奇葩、别致的谎言都经不住推敲,四处跑风漏气。于是众人干脆也不费脑子了,回家后爱咋地咋地吧,热议的话题又变成了刚才的恶战。 而早已冷静下来的许晖却担心着张仪,当时那么多人,不知道看热闹的里面有没有她,如果真的被撞见了,自己的那副形象是不是很闹心?又该怎样去面对对方? 吹的口沫横飞的众兄弟,谁也没有在意许晖一脸呆茫的表情,他们把这种状态称之为回神儿,皆认为老七在成长过程中,每次殴架之后,他都是这个状态,只不过这次似乎严重点。 第二天,一帮裹着纱布、贴着膏药的文化大院子弟出现在北关街中学的校园内,黑牛一帮人被集体罚站,而且是站在教学楼的入口处,原因自然是前一天下午无故旷课。 这样一来想低调都没有办法,兄弟们的尊荣顿时引来了围观,紧接着,有关本校学生到附中打群架的消息也随之传开,被夸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人在说黑牛一帮人扫平了人家整个初三年级。 黑牛等人嘚瑟的一塌糊涂,一个个仰着脸,大有英雄俯视众生的陶醉感觉,薛永军这傻货甚至在想,大家站的地方不够高,也不够显眼,应该去操场升旗的主席台上,学校门口也不赖。 这样二百五的想法立刻得到了满足,今天的教务处主任好像吃了*,看见这帮人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傻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除了态度较好的许晖和谢海林,其余六个全被拉倒操场的主席台上站着晒太阳,享受全校师生的鄙视。 放学后,吃过晚饭的许晖立刻躲回自己的小屋,挨了父亲数次严厉的训斥,他自然不敢在客厅里晃来晃去蹭电视。 很想提笔给张仪写封信,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貌似良子和白丽华彻底闹翻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许晖长叹一口气,把手中的钢笔扔在了桌子上。 他不知道,此刻的张仪正坐在自家的小床上和程静聊天,话题除了黑牛之外,自然还有许晖同学。 “真的不用瞎操心,我和他没你想的那样。”张仪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切,前面你不是这样说的吧?你俩写信那么勤快,我又不是瞎子,今天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有些犯困。”张仪摇头,“你还是多关心你家黑牛吧,老跟我这儿起什么哄?” “别再提他,成天瞎嘚瑟,我都快没有信心了,算我当初瞎眼睛了。”一提黑牛,程静就气不打一出来,嚯的站起了身,“得了,怨我刚才狗咬吕洞宾,你自己自怨自艾吧。” “好啦,好啦。”张仪拉住了欲转身离开的程静,“再陪我坐会儿,反正今天也不想看书,我保证不再提黑牛,你的黑牛你自己管。” “哎呀,你个死丫头,讨打不是?”程静捏着粉拳作势欲打,张仪笑着闪躲,两个女孩子顿时闹作一团。 闹过之后,素雅的小屋很快安静下来,见张仪仍然阴着个小脸不说话,程静真坐不住了,“不让我说许晖,你又像个木头,我实在陪不了你了,困死了。” “你说他们男生是不是都特要面子?” “那还用说,为了芝麻大点的事儿,一个个被抽的鼻青脸肿,还非要装的趾高气扬,真是服气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张仪的回答让程静入坠云雾,片刻后,她又叹了口气,仿若在回答自己的问题,“那或许是真正的理想。” 程静瞪大了眼睛,以为对方在说胡话,甚至想伸手在张仪的眼前晃一晃。 “《原野》第九期还没出刊?” “哎呦,这倒忘了。都忙着去打架,哪有心思顾得上?”程静恍然明白,立刻八卦起来,“而且据我观察,文学社真的要散伙了,没人投稿,只有权志军帮忙,其他人都想撂挑子,班主任已经找许晖谈过话了,不知道说了些啥,反正我见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张仪的面色一僵,灰蒙蒙的心情又昏暗了许多。 “又怎么啦?”程静不解,瞪了一眼张仪,继续自己的八卦,“要我看,这个文学社还真的不能办了。老师不支持,又没人帮忙,许晖其实挺不容易,据说光刻写誊印纸和设计刊头,就要耗费整整两天时间,忙的跟个鬼一样。而且下学期就要中考,他真的不能硬撑了。” 张仪点点头,不置可否,但很快又摇摇头,伸手打开小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明天帮我带给他。” “哇塞,情书能写这么厚啊,还敢说没什么!”程静立刻夸张的叫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你才成天写情书呢。” “不是情书?那是什么东东?可不可以看看呦?”程静装腔作势想要拆开信封,但张仪根本没拦着,更意外的是信封没封口,她伸手就抽出来一页纸,只扫了两眼,脸色便阴沉下来,啪的一下把信封丢在了桌子上。 “小妮子,你这是在害他,都说许晖不容易了,还给他投什么稿子?” 张仪笑笑,“这是我花了两周收集的,都是附中同学的稿件,希望他把《原野》第九期完完整整的办下来,也算有个交待。到时候我去帮忙刊印,也顺便劝他停刊,直到中考结束。文学社如果虎头蛇尾,许晖一定不能接受的。” 程静听的有些小呆,但很快明白了张仪的良苦用心,心中大乐的她忽然伸手掐了好友一把,飞快的抢过了桌子上的信封,“小妮子就是嘴硬,替人家想得这么周全,枉费我瞎着急。” “你本来就是瞎操心!”张仪站起身想伸手掐回去,但程静转身就往门外跑,随即便传来了她慌慌张张的声音,“叔叔、阿姨,抱歉啊……我先回家了。” “慢点儿,小静。这孩子……”之后却是张仪母亲的声音。 第17章 心相印 握着厚厚的信封,许晖松了口气,看来之前都是瞎担心,总算过了这一关。但是信没必要写这么厚吧?咧着嘴傻笑的他根本无视了翻着白眼的程静,匆匆抽出信瓤,竟然是一篇篇叠的十分齐整的稿件。 末了有一张纸条,是张仪的字体,“收集了两周,共筛选了十一篇文章,都是我们附中同学的投稿,请认真审核校对,如果能用得上,我们将非常开心。”落款是一张向日葵的笑脸,手绘的极为生动。 许晖心里就像有无数个小火苗在攒动,于是一上午的时间全被他浪费在审稿上了,为此,他还特意找同学换了座位,坐到最后一排,没想到还是被老师拎起来两回,好在稿件没被没收掉。 张仪真是帮了大忙,稿件的质量都很不错,第九期《原野》可以迅速定稿,而且第一次有了大量的外校投稿,期刊绝对十分出彩。 满脑子激情的许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原野》的四个版面全部设计好了,就等周末最后校对排版和印刷。 但令人沮丧的是,通知文学社周末活动的纸条发出后,只有权志军表示没问题,唐林和郭旭先后发来了抱歉的小纸条,其他的社员根本就没有回音。 两个人就两个人吧,许晖叹息一声,虽然工作量极大,但他感到满足和充实,《原野》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难停刊,这是他的坚持。 周末一早,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家里撒过谎之后,许晖找了权志军,拿上刻板等工具直奔学校,看门老头已经和大家混熟,并不阻拦。 在教室门口,许晖惊奇的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先于他们等在那里了,是程静和张仪。 “你们也在……”许晖有些木讷的张着嘴,心里是激动呢还是激动呢,总之差点忘了该怎么去打招呼。 “傻子啦?来帮忙不行么?”程静抢在张仪前面开口,从语气到表情都很纠结和不耐烦。 “当然,欢迎,欢迎。”这是自出院以后第二次见到张仪,而且还是和上回同样的场合,许晖居然还是有些小紧张,用权志军后来的话说,心里有鬼,才会如此。 “主要还是参观学习,不打扰吧?”张仪微笑。 “当然不打扰,巴不得高手指点呢。”权志军解围,与其站在门口互相客气,还不如赶快进教室开工。 大家铺开稿件和刻印蜡纸,许晖的情绪才算恢复到了正常,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词汇乱蹦,却不能组织出一句十分合适的问候,以表达他的心情。 权志军看着好笑,为了尽量掩饰,他开始着手安装油墨滚子和晒网,程静则暗地里踢了许晖一脚,这显然不能瞒过张仪的眼睛,于是她主动询问,“咱们从什么地方开始?” “最后一次校对,主要注意错别字和不合理的分段,然后记录稿件字数,最后准备排版。”一提到出刊的准备工作,许晖便有了自信,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张仪二人介绍四个版面的设计情况,顺便将初步审核过的稿件按版面分类放好。 张仪很认真的记住每一个环节和步骤,而程静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了,她对文学这玩意儿绝对没有兴趣,如果不是强打精神陪张仪,她才懒得了解这些。 许晖也不在意,很快和三人分工,自己两个版面,张仪和权志军各一个版面。而程静则趁机嚷嚷着出去溜达,然后不由分说的跑出了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很快传来窃窃私语声,继而是一声如公鸭般的怪笑,许晖听得出来,那是黑牛。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过去了两个小时,所有的稿件全部校对完毕,许晖根据大家汇总的稿件字数开始调整版面,这个过程只有他一个人在忙,权志军和张仪只能打打下手,接下来便要交叉分工,进行刻板。 手抄油印小报最困难的是刻印蜡板,真正的全手工操作。那个年代,别说打印机,复印机,就连打字机都不常见。学校教学用的单元测试题和辅导材料,如果打字机忙不过来,很多都采用手抄油印的方式,在这一点上,文学社的技术水准还是杠杠的。 刻板的大概过程,是在专用钢板上铺上蜡纸,一口气要抄写整个版面,还要计算字体的大小和行数,不能写歪,更不能抄串行,否则整张蜡纸就报废了。全步骤还要兼顾预留刊头和插图的位置,所以必须全神贯注,一气呵成。 这是个高难度的活儿,字体最好能统一,印刷出来才显得工整,刻字的力度要均匀,印刷出来才不会模糊不清。这个光荣任务自然交给了许晖同学,他的手书体虽然没有权志军漂亮,但胜在整齐。 书写刊头、刻画插图大部分是权志军的活儿,张仪也分配到了小插图的任务,许晖对她的绘画有信心,这样一来,四个版面就可以交叉开工了。 中午时,许晖的肚子先咕咕的叫了起来,这让他颇为尴尬,没料到张仪会来,中午饭成了问题。以前出刊的时候,大家最多撑到下午一两点便纷纷回家,下午有空再来,很少有零花钱可以凑起来一起聚餐,因为大部分都交了会费,用于购买纸张和油墨。 权志军更难受,他的食量大,肚子自然饿的厉害,偷眼一瞅许晖,这家伙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忒特么丢人了吧? “肚子饿了,建议先祭一下五脏庙。”张仪的一声轻呼恰到好处,仿佛非常巧合,她一转身拎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袋面包,还有两罐牛奶。 许晖二人目瞪口呆,脸上发烧的同时也暗赞姑娘家心细如发,另外对牛奶也很意外,在那个麦乳精和面糊的时代,鲜牛奶可是高消费,有条件的人家才会订奶,而去副食品商店购买的更不多见。 “愣着干嘛?你们不饿么?”张仪很快拆开了面包的封装,并且将一罐牛奶推给二人,“你们一罐,我一罐,就是有点委屈啦。” 二人对望一眼,除了尴尬还是尴尬,谁也没有伸手去拿面包。 “不习惯么?放心吧,这个不甜。”张仪很大方的拿出一片面包,“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难不成你们要请我吃大餐?” “对,吃饱了好干活。”权志军耐不住饥饿,伸手也拿了一片面包大嚼起来。 许晖自然不能再磨磨唧唧了,否则在人家女孩面前岂非太过做作?三人很快消灭了眼前的食物,随即又投入到紧张的刻板中。 张仪的绘画水平远超许晖的心理预期,无论是山岩底下的几朵野花,还是海面上空翱翔的海燕,无不栩栩如生,而且根本不用打草稿,提笔直接在刻板上搞定,就连权志军也大为惊叹。 有了张仪的帮助,刻板的进度非常之快,许晖自己都很惊呀,半个下午能完成两个版面的刻写,并且没有浪费一张蜡纸,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照此进度,明天就能完成《原野》第九期的全部出刊。 下午三点,不地道的权志军在完成三个版面的刊头字和文章标题后,找个借口开溜了,教室内只剩下了许晖和张仪。 少了权志军流行歌曲的哼哼声,不大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教室里只听见刻笔触碰钢板发出的咯滋咯滋的轻响。 张怡刚刚完成了一个小鹿形象的绘画,长长的出了口气,暗自庆幸中途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误,否则罪过就大了。 抬眼再看许晖,此刻正拿着尺子、瞄着刻度线,一板一眼十分认真的誊写,每写一句都要默默诵读一遍,极为专注的神情,仿若头顶电闪雷鸣都不会被动摇分毫。 哎,这个大男孩现在样子倒是可爱了许多,很难想象那个下午的附中门口,这家伙满脸鲜血,拎着木棒疯狂发癫的情景,张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许晖么?为什么跑到附中来打架,而且还这般吓人? 当时的张仪有些发懵,也十分矛盾,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拉住许晖,同时又对文化大院这帮人的冲动和无知感到失望,那一刻她的确很失望。 就这么矛盾着,张仪竟不自知的在往人堆里凑,要不是被同伴拉住,弄不好她真有可能冲进去制止许晖并狠狠的质问,她厌恶暴力,更不希望所关心的人参与其中。 同伴们都觉得张仪的情绪不对头,一帮凶神恶煞、让人唾弃的的外校学生有什么好看的?张仪却一直注视着对方,直到他们骑车狼狈逃窜,身影消失在远方。 或许当时应该拽住他的,张仪的内心在纠结,也或者……哎,还是不要那么草率好一点,许晖当时吓人的样子,他会听自己的么?再说,男孩子都要面子…… “哎呀,这只小鹿真可爱。“此时的许晖已经放下了刻笔,发现对方正在发愣,明明眼睛在看着自己,但目光的焦距却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第18章 牵手 张仪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连忙掩饰着低头去看插图,嘴里含含糊糊应声道,“还好,没出错。“ “要我说,你的绘画功底比权志军那家伙要强太多,在刻板上直接上手,都不带打草稿的,肯定练过吧?“ “你就别替我吹了,从小喜欢画着玩儿,所以手熟。“张仪用手一拢耳边的发髻,抬头勇敢的看向许晖,”怎么样?第三版大功告成?“ “还差一小半。“许晖摇摇头,对方清秀的面庞还隐隐有着一抹红晕,再次单独面对张仪,他忽然放松下来,仿若又回到当时住院的情景,”累了吧?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我不要紧,就是你的工作量太大了,可惜我的字丑,帮不了你太多。” “已经很帮忙了,否则就凭我和权志军,还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 “没想到油印小报都需要这么多工序,你们是从哪儿学的?” “看书、自己琢磨。”许晖很自豪,“权志军这家伙聪明,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你不知道,第一次收会费,他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油墨、钢板、刻笔、胶皮辊子,把大家吓了一跳,很担心辛辛苦苦凑的零花钱打水漂了。” “后来呢?” “后来我俩干脆跑到他家一块儿实验,照着说明书折腾,呵呵,一下午就搞定了。” “太厉害了!”张仪由衷的赞叹,“我们学校高一的那个文学社,专门派人到校办工厂学习,最后印出来的刊物还不如《原野》的版面清晰、整洁。” “《原野》从创刊开始,完全是靠我们自己瞎琢磨,根本没有得到学校和其他任何方面的帮助。“许晖十分得意,“你看这个油印橡皮辊子上的滚珠,是我们自己更换的,还有这个固定晒网的木框,也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这两个工具要反复调试,配合的恰到好处,油墨才会均匀。” 张仪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眼里尽是钦佩的目光,也更加全面的了解了许晖对文学社的心态和执着,同时对于能否说服对方也产生了小小的不自信。 “不如完成第三版,我们再回去,这样明天可以轻松一点。”反复权衡后,张仪觉得劝解对方放弃文学社的话不宜在今天说出口,索性爽快提出了新建议。 “明天你还过来?!”许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张仪含笑着认真点头。 夕阳下,一对少年人漫步在行人稀少的同文街上,许晖勇敢的牵住了张仪的手,就如夏天那次郊游一般生涩,对方偶有挣扎便放弃了。 张仪的心像小鹿乱撞,刚才应该拒绝的再果断一点,可对方的手那么有力和温暖,她试图寻找借口来说服自己,但发现内心的渴望却完全背道而驰。 金色的夕阳令人陶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度夕阳红》的歌词,“时光留不住,春去已无踪,潮来又潮去,聚散苦匆匆,往事不能忘,浮萍各西东,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张仪的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灰雾,而且越来越浓密,巨大的阴影让她透不气来,从未有过的刺痛感令她难以承受。 许晖扭头看向张仪,余晖中那灿烂的笑容写满了幸福,他并未注意到对方表情的异样,只感觉金色的光辉下,张仪更加美丽和圣洁。 且由他这般牵着吧,任凭到天涯海角。 张仪忽然挺起胸膛,面朝远方的晚霞微笑。 次日,张仪如约来到文化大院门口,许晖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一路哼唱着到了学校教室,权志军则完全如预料一般没有出现。 二人很快分工,说好了,忙完《原野》第九期的印刷,如果还有时间便去胜利公园游玩。于是两人劲头十足,第四版很快完成了大模样,在刻写到最后,许晖突然发现了问题,散文《风之子》预留的空间似乎过多,版面尾部整整留下了两指宽的空白,十分扎眼。 “糟糕!”许晖扔掉了手中的刻笔,仔细检查稿件,才发现这篇散文的字数统计有问题,明显多了一百五十个字。 这虽然难不住许晖,但太费精力,他心里还记挂着陪张仪去公园游玩呢。插几条警世名言,或者写一篇短幽默足可以弥补,但想要与整个版面的风格相协调就差了很多意思,或者配个大幅插图?许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样整版就会显得头重脚轻。 许晖一连串焦躁的举动都被张仪看在眼里,她咬着嘴唇稍稍犹豫便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对方,“字数是我故意统计错的,建议把这个内容放在空白处,应该不会太唐突吧?” 许晖愕然,迟疑着展开纸条,只是匆匆扫了两眼便变了脸色,于是重重的将纸条按在了桌子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 “昨天本来要说的,但还没想好怎么说?”看着许晖阴沉着脸,张仪有点怯怯。 “那么,纸条上是你真实的想法么?” 张仪努力点点头,“还有一个半学期就要中考,我希望你能考到像附中这样的学校,文学社太费精力,只是暂时停刊而已。” “难道附中就那么好?贴上重点中学的标签就高人一等?可我相信事在人为。文学社是大家的事情,莫说你,就连我也不能随意决定是否停刊。”许晖的脸色虽然有些缓和,但“像附中这样的学校”听起来刺耳,于是骨子里叛逆的性格根本没收住,回应的语气也十分生硬。 张仪一下子愣住了,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反应会这样强烈,而且话里话外如同针刺一般让她接受不了,一急之下,眼泪都差点没有忍住。 教室的空气开始沉闷,张仪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搓着双手沉默着,而许晖也感觉刚才自己的态度过于激烈,很担心伤了对方,但少年人要面子的心境却让他瞪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那么,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你别介意。”张仪努力控制自己想哭的情绪,使劲咬着嘴唇,“但我还是坚持刚才的建议,暂时停刊,解放一下自己,孰轻孰重,相信你会把握好的。” 说罢,张仪拎起了自己的小布兜,难过的离开了教室,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她多么希望对方能够叫住她,哪怕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字,“喂!” 但是许晖一直沉默,他并不是不想叫住张仪,甚至想伸手拉住对方,但骨子里对停刊的劝告十分反感,当所有人都这样说的时候,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是性格强势,也是性格弱点。 仅仅是瞬间的迟疑,他终于没能做出挽留的举动。 不清楚在教室里呆坐了多久,许晖在自责中强打精神,匆匆了结了第四版的刻印,又匆匆印刷了三十份小报,原本计划是五十到八十份,但他实在没有心思再坚持下去。 周二的清晨,张仪匆匆打开《原野》第九期第四版,版尾一块醒目的空白让她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到底没有将纸条的内容刻印上去,真是不原谅我了么? 《原野》第九期取得了意想中的成功,整个校园的反响都很好,但也仅此而已。许晖心里空落落的,反复询问程静,张仪在接到刊物时的反应,但对方十分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义务通讯员还管你们吃喝拉撒?” 怎么像吃了*一般?许晖更加惴惴不安,整个自习课上都在写道歉信,但无论怎么措辞都感觉不合适,于是扔了一桌肚废纸团。 许晖终于决定,亲自跟着程静去新闻出版局大院,他要当面和张仪道歉,要好好跟她聊聊。但平日十分热心的程静很反常的一口回绝,放学后她和黑牛有事儿,改日吧。 程静自然知道了张仪受了委屈,为了给好友抱打不平,所以她决心卯足了劲儿治治许晖,人家那么帮你,你还他姥姥的乱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想见张仪么?自己去呀,反正你们文化大院的人在解放路都是横着走的,还要我一个大姑娘陪着你?做梦去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许晖还真像程静想的那样,一放学就独自去了新闻出版局家属院,站在人家院门口东张西望,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反复演练了一个多小时的开场白,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许晖也没有见到张仪的身影,反而惹了一身骚。 刘浩强这王八蛋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人家大院门口,他一眼就认出了许晖,“我操你个小几把,许久没见,学会在人家门口站岗啦?” “关你什么事儿?”许晖并不惧怕对方,这个只会欺软怕硬的死胖子让他鄙视。 “呦呵?小比崽子,嘴硬是吧?”刘浩强一巴掌就扇在了许晖脑袋上,他虽然惧怕文化大院的几个狠人,但毛都没长全的小家伙也敢骑在头上撒尿,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你敢再打一下?!”窝了一肚子火的许晖发了狠,他敢保证,对方只要再动手,他就会不顾一切扑上去撕烂他的肥肉。 幸亏死胖子的第二巴掌被同伴给拽住了,“跟小孩较个什么劲儿?牛哥在等着呢,别耽误正事儿。” 刘浩强骂骂咧咧的离去,许晖在黑暗中使劲儿吐了口吐沫也悻悻的回家了。 第19章 红珊瑚 此后的一个月,许晖都是在自责、期盼和失望中度过,期间,他央求程静带过两封信,但都石沉大海。他也曾去过附中校门口,尽管胆战心惊,但还是在寒风中坚持了近两个小时,可依然没有见到张仪。 计划中的《原野》第十期也在许晖烦躁不安的状态中夭折,回想起之前第九期出刊时和张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实在不愿意再触碰那些蜡纸和刻笔,文学社就这样无疾而终。 一天课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许晖被程静拽醒,“醒醒啦,文豪。” 许晖睁着稀松的睡眼,很意外这个冰冷的‘大嫂’会主动找他,记忆中,自从和张仪闹别扭以来,对方就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不成? “张仪给你的。”程静将一个很别致的信笺递给了许晖,“放学前给个回音哦。” 熟悉的字体一下子让许晖精神了许多,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纸,里面只有一句话,“周六是我的生日,想邀请你到我家参加聚会,上午十点,望勿推却。” 许晖激动了,要不是教室里还有别的同学,他真想兴奋的大喊一声,多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邀请到家中参加生日聚会,这是什么待遇?至少证明张仪早就不生气了,早就原谅了他。 此刻许晖很想问问程静,生日聚会邀请了多少人,但抹不开面子,只得作罢。 可为什么写信不回,又见不到人影呢?许晖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后又释然了,到了聚会那天,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关于生日礼物,许晖倒是没有太费脑子,在南方上学时偶得的一个巴掌大的红珊瑚,造型十分特别,他爱不释手一直带在身边,据说在佛教中象征着瑞祥,还有辟邪作用,把它赠给张仪再合适不过。 周六上午,许晖跟着程静迈进了新闻出版局家属院的大门,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大院,被里面的景象给震住了,好大的地盘,还有一排排齐整的宿舍楼,前面两排都是筒子楼,虽然不值一提,但也要比满世界平房的文化大院强出太多。 后面就更稀罕了,只有大厂矿才能见到的现代化新式居民单元楼,足足有两排六栋楼,最后一排楼房要宽出许多,而且建筑格局也明显不一样,张仪家就在这一排的第二栋。 莫非张仪家是高干?许晖的脑子有些不够使,混混僵僵的已经上到了三楼,陈静没有敲门,而是伸手按下了门框边上的一个圆疙瘩,“叮咚”的声音十分好听。 烫金边的红色金属门打开,张仪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高领毛衣,比平时穿学生装要淑女的多,但许晖还是注意到对方的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而且脸庞似乎也消瘦了很多。 “生日快乐!”程静大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了张仪,但没多做纠缠就让开了,顺手一指后面的许晖,半开玩笑道:“幸不辱使命。” “生日快乐!”许晖有些局促,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咂舌,敢情这楼房里还带暖气。 “谢谢。”张仪的笑容比刚才要放松许多,一侧身道,“快到里面坐。” 好大的房子,好大的客厅,与客厅相连的走廊两边好像有很多房间。张仪家虽然陈设不多,但处处精致,淡雅的墙壁,褐红色的木地板,餐桌下还铺着地毯,许晖暗暗咂咂嘴,心想文化大院内,就算是话剧团团长那个自诩豪华的家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先到我房间坐会吧。”像刘姥姥的许晖跟着程静的后脚跟走到走廊深处的一个向阳房间,里面还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静女孩,一见到许晖二人便站起了身。 “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汪文娟。”张仪热情介绍,“这是程静,你们见过,我的好朋友,还有这位……许晖。” 说到许晖,张仪的脸色明显一红,含糊着没有冠以定语称谓。 “他是小仪男朋友。”程静语出惊人,这一个多月来,她都快被眼前的这两个人给折磨疯了,一个哭着闹着要道歉,一个自怨自艾,又央求她不要透露自己的近况,现在貌似终于解放了,自然是口无遮拦,还要小小的惩罚一把。 这句大白话,让许晖乐的屁颠屁颠,张仪却羞的满脸通红,但在好朋友面前,她努力让自己直视许晖,并不出口反驳也算是默认,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是需要勇气的。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汪文娟很大方,还主动伸出了右手,对于这个曾经在附中见过一面的男孩,她也非常好奇,之前看上去像流氓的家伙会有什么魔力,让心高气傲的张仪期期艾艾,心神不宁。 “我也是。”许晖从巨大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也连忙伸出了右手,但只是轻触对方,意思到就好,这个场合下,他可不敢做出什么令张仪不快的举动。 “大家坐啊,别都站着。”张仪的招呼声充满了快乐,但仍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异样,偏偏让许晖扑捉到了,感觉很是奇怪。 此时,一个中年妇女端着满满一盘水果进屋,十分热情的招呼大家,“都是小仪的朋友吧,快来吃点水果。” 这位恐怕是张仪的老妈,许晖自然不敢怠慢,飞快的站起身道:“阿姨,您别忙,有什么事儿,我们自己动手。” 来到西平也快有两年了,许晖的话里还是带有少许的南方口音,听起来斯斯文文的,让中年妇女十分受用,她连忙道,“不忙,不忙。小伙子你快坐,大家都别客气啊。” “刘姨,您先去忙,我们这边不用操心,中午饭提前半个小时就好。”张仪知道许晖误会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不咸不淡的吩咐中年妇女。 张仪的语气令许晖错愕,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吩咐老妈子的味道,自己平时在家就是再随便,也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老爹老妈说话。 “那是张仪家的保姆,你可别乱认哦。”程静眼看着刘姨出了门,才小声提醒一句。 啊?许晖吃了一惊,看起来张仪的父亲一定是个大官,居然能请得起保姆?!虽然表情上没有显露什么,但内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味道。 感觉程静显摆的语气颇重,张仪狠狠的瞪她一眼,又看看许晖貌似淡定的表情,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家还没有聊上几句,刘姨又在外面敲门,进屋后手里拎着一个扁圆的纸盒,嘴里嚷嚷道,“小辉让司机送来的生日蛋糕,说中午赶不回来,晚上再给你好好过生日。” “知道啦,刘姨,那今天中午就我们几个。”张仪的情绪一下低落了不少。 “哎哎,我明白,大家坐坐,一会儿就好。”刘姨拎着蛋糕转身出去了。 “就咱们呀?叔叔、阿姨不回来吃午饭么?”程静的问题正是许晖想要知道的,感觉张仪家的氛围有些怪怪的,刚才刘姨嘴里的那个小辉又是谁? 张仪把嘴一撇,既生气又委屈,“他们哪儿顾得上回家吃饭,成天不是出差就是开会,刘姨准备菜的时候,我都没让多备。” 果然如此,大官和领导干部才会成天忙东忙西的,许晖心下了然。 “行了,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有那么疼你的哥哥,就知足吧。”程静的语气充满了羡慕,恐怕也有点触景生情。许晖知道,对方也有一个哥哥,只不过挺操蛋,整天和牛巴蛋等人搅和在一起,据说还差点跟黑牛发生冲突。 “算了,算了,不提他们啦。“张仪扔掉手中的瓜子壳,忽然站起身插着腰,一副小女生可人的表情,“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开心的同时,也希望你们都开心。我的生日礼物呢?” “生日快乐!”程静首先拿出了她准备的礼物,是一支包装精美的英雄牌钢笔,一看那红色丝绒裹着的外壳,就知道价值不菲。 “谢谢!”张仪笑眯眯的双手接过,并再次和程静拥抱。 接下来是汪文娟的生日礼物,一个画夹,有小半张课桌那么大,可以斜背着去户外写生,“希望你妙笔生花,把咱们的童年和青春都记录在上边,生日快乐!” “谢谢!”张仪乐不可支。 最后是许晖,他有点难为情,兜里揣着的巴掌大的珊瑚,由于长时间没有经过水的滋养,灰不溜秋的像块石头,别人的礼物都很光鲜新颖,自己的东西未免太随意了。 但他听外公说过,珊瑚的价值不菲,特别是造型独特的红珊瑚,十分罕见和昂贵,自己手里这支太小了,否则还真能称得上是个宝贝,可就怕这帮小女生们不识货啊。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许晖,张仪尽管笑盈盈的,但还真担心这家伙事先没有准备,小脑瓜开始想着怎么圆场,至少也能让对方下得了台才行。 未料到许晖一咬牙,一跺脚,已经站起了身,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被手攥了许久的红珊瑚,心说丢人就丢这一回吧。 “生日快乐!” 张仪看着对方手里的那块奇形怪状的灰石头先是一愣,而程静则是气急败坏,心说这小子太不把张仪当回事儿,生日礼物就算是胡乱准备,也不至于拿出一块儿石头呀,这不是成心的么? 第20章 别样告白 “红珊瑚!”汪文娟首先认出了许晖的掌中之物,浅色的灰质覆盖下,隐隐透着红光,她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啊,你认识这东西。”许晖十分意外,也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将目光再次转向张仪,“佛家说,它代表瑞祥和高贵,能辟邪消灾,希望你快快乐乐!” 张仪很激动,她虽然对红珊瑚的价值不甚了解,但也略有听说,而且从汪文娟的表情可以推断许晖手中的东西十分珍贵。汪文娟的父亲是省工艺美术馆的,成天跟珠宝、古玩打交道,在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见识也不会差。 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干嘛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张仪感动之余,涨红了小脸,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一下子竟然愣在当场。 “生日礼物,请收下吧。” “就是,男朋友送的,你害羞个啥呀。”程静起哄,尽管还有点对所谓的红珊瑚之说将信将疑。 “收下吧。”汪文娟也说。 “谢谢。”张仪咬着嘴唇从许晖手中接过了红珊瑚,指尖竟有些微微的颤抖,矛盾苦涩的心情,本该让她拒绝这份珍贵的礼物,但如此场合下她不能那么做,许晖会很难堪。 哎呀,这家伙……正在纠结的张仪忽然发现许晖冲她张开了双臂,他要干嘛?太大胆了吧?!这儿还有两个无关人士呢,不要啊,她想要挣扎躲开,但身子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哎呀……她已被许晖抱了个结结实实。 一旁的两位女生惊呀的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还是程静反应快,十分夸张的鼓起掌来,汪文娟也慌忙跟上,她原本还想好好考究一番许晖,替好友把把关,但接连两个大意外,一下子让她偃旗息鼓了。 好在许晖并不过分,很快的松开了对方,只是在双方身体分开之际,他在张仪的耳边轻声说道,“永远快乐,幸福。” 张仪手捧着红珊瑚,忽然间泪如雨下,肩膀耸动着,哭的无声无息。两个女生见状,神色一下子黯然了许多,但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责难惹祸的许晖,这很反常。 汪文娟连忙递过了手绢,并轻轻拍打着张仪的肩膀,以示安慰,而程静十分奇怪的阴着个脸沉默不语。 不明所以的许晖则慌了手脚,暗骂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唐突,为什么激动之下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老要犯下这等二百五一般的错误。 就在大家慌乱、尴尬之时,门外传来刘姨的大嗓门,“小伙子,姑娘们,开饭喽。” 这句吆喝对许晖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他连忙借势道,“张仪,对不起,刚才我……” 未料到,他的话才开个头,张仪便止住了哭泣,她一边冲许晖摆手,一边用手绢使劲儿擦着眼泪,末了才清了清嗓子回应了一句,“知道啦。” 对方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和哭腔,让许晖听得十分难过,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心里惴惴不安,今天在张仪家,很多地方都不对劲儿,具体的他也说不清楚,总之怪怪的,很不好。 午餐很丰盛,六菜一汤,两荤四素,摆在张仪家宽大的餐桌上,香气四溢,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张仪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强装笑颜安排大家就坐,本应该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场景,此刻却十分沉闷,汪文娟不怎么说话,而一贯个性张扬的程静也缄口不言。 刘姨仿佛很懂得察言观色,又或许刚才在门外边听到了什么,很识趣的摆拍好了餐具便悄悄离开,到厨房里去了。 “刘姨不一起么?”许晖没话找话。 “不用的,她自己留好了饭菜。” “哦。” 接下来又是沉默,许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一定有事发生。 但奇怪的是,愣了片刻的张仪仿佛又恢复了正常,她清清嗓子,率先拿起了筷子,“大家都别愣着呀,尝尝刘姨的手艺,她做的菜可好吃了。” “你踢……”一直沉默的程静突然一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刚一张口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偷偷瞄了张仪一眼,然后猛的站起身,“看我这个记性,大家稍等一下。”说罢,便风风火火的冲向了厨房。 面对着一脸迷惑的许晖,张仪只是很牵强的笑了笑。不一会儿,程静出现在厨房的门口,她嚷嚷道,“大家动下手,把餐桌腾个地方。” 在手忙脚乱中,程静端了个大圆盘出来,上面是插着许多小蜡烛的的生日蛋糕,“当当当……当,餐前寿星要许愿的,先点上蜡烛。” 许晖主动承担点蜡烛的任务,但不知道是心神不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手指头总是跟自己过不去,接连划了三四根火柴,竟然没有一根能点燃的。 于是又换了一盒,满头大汗的许晖才磕磕绊绊的点燃了所有十五根蜡烛,期间还被烫了n次。但许晖也留意到了张仪的表情,一直十分专注的在看着他,眼神中似乎有着非常复杂的情绪。 “寿星闭上眼睛许愿,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貌似程静也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充当起司仪,带着大家拍手唱生日快乐歌。 未料到张仪闭上眼睛竟然默默念叨了许久,大家的歌词都唱完三遍了,她才睁眼起身,吹灭了蛋糕上摇曳的蜡烛。 “寿星给大家分蛋糕啊。” 餐桌上终于有了一丝热闹的气氛,尽管只是那么一丝丝,张仪还是开心的笑了,这是许晖今天见到的,对方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那么的甜美。 可许晖也相信,这个笑容之后,恐怕今天生日聚会所有的谜团也将解开。 沉默的就餐非常压抑,蛋糕把大家的肚子填了个半饱,所以正餐只能草草收场。一向爱评论菜肴口味的女生们,除了程静几声“好吃”之外,鲜有其他词汇出场。 汪文娟似乎在严守食不言寐不语的准则,吝啬的一个字不说,而张仪则时常拿着筷子在自己的小碗里画圈,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待刘姨撤下菜肴,换上瓜子和糖果后,许晖知道正题来了。 女生们一通眼神传递,汪文娟和程静忽然借口到厨房帮忙,便把客厅偌大一个空间腾了出来,而且消失的非常迅速和彻底。 “今天是你的生日,但我感觉你有心事。”观察了许久的许晖自然直言不讳。 张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站起身道,“还是去我房间习惯一些。” 二人面对面的落座,有过很短暂的对视,许晖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一些信息,但焦躁不安的心态让他的努力很快泡汤。 “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总之,我很抱歉。” 张仪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许晖心生警惕,但他懂得给对方留下思考的空间,默默的没有作声。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控制不了自己。”张仪的眼眶中又起了雾气,她努力在调整着情绪,“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我不能接受你,原谅我。” 一句慢声细语的话却犹如晴空霹雳,震得许晖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最大的一道坎儿,张仪似乎渐渐放松下来,“下个月,我就要离开西平了,爸爸调动工作去外地,我们全家都要搬过去。原本以为只是小道消息,说说而已,但上个礼拜,爸爸亲口对我说,调令很快就要下来,妈妈已经去北京帮我落实学校了。” 许晖没有说话,而是将脑袋深深的埋在双臂之中。 “相信我,我没有故意隐瞒你。”张仪咬着嘴唇,已经泪流满面。 许晖记不得是怎样离开张仪家的,巨大的痛苦,让他行走的时候跌跌撞撞,有种喝醉的感觉,居然绕了半天也没摸到出版局大院的门。 一个身影从后面飞速的赶来拉住了他,是程静。 “我没有事,就是想回家睡觉。”许晖一甩膀子挣脱了程静,大步向前,自始至终再未回头。 周一的教室里,程静有些战战兢兢的递给许晖一个小纸盒,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那支红珊瑚,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原本以为许晖会愤怒的发泄一番,但意外的是他很安静,默默的收好纸盒,将其塞进桌肚后便趴在桌子上睡觉了,而且一睡就是一上午。 中途许晖分别被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拎起来训斥,但这家伙低着头一声不吭,事后接茬睡,居然在最后一堂语文课上打起了呼噜。气的老师把教鞭都摔折了,要不是念在许晖语文成绩一向很好的份儿上,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藐视课堂纪律的学生。 “你别总是哭啊,要找时间跟他聊聊,这样下去可不行。”许晖在学校的表现,程静自然毫无保留的说给张仪听,而且包括黑牛在内的一帮人也在问东问西,感觉许晖突然怪怪的,有些不可理喻,这让程静烦透了。 “我是不是很过分?”擦着眼泪的张仪根本不理会程静的建议。 “有什么过分?叔叔工作调动又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程静顿时愤愤不平,但一转脸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你和他都陷的那么深。” “你相信天长地久么?” “什么意思?”程静瞪圆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我想我不可能轻易这样放下,我会等他。”张仪的眼神忽然坚定了许多,“希望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也帮我多关心他。” “这算什么?你得了失心疯吧?”程静跺着脚,暗叫完蛋了。 “我相信,三年以后,他会考到北京来。” “……” 从张仪家出来,程静也有了一种喝醉了的感觉。 第21章 车站离歌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就是半个月,许晖一直都在稀里糊涂中度过,上学就是睡觉,回家吃过晚饭就钻进自己的小屋里,不声不响。 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举止自然会受到学校和家里人的关注,一个学习非常有潜力的学生,再这样下去就废掉了,班主任十分着急。 许父先后两次被请家长,也找儿子深谈了几回,但都收效甚微。令许父愤怒和担忧的是,许晖居然学会了抽烟,不仅如此,周末还跑到老韩头家的煤房里,一帮子人不知道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许晖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不许吃饭,面壁思过。 但很快许父就知道这种惩罚的苍白无力,许晖的态度极好,不允许吃饭就不吃,放学后扔下书包就站在墙根面壁,即便饿的眼冒金星,摇摇晃晃也咬牙坚持,其骨子里的倔强让许父伤透脑筋,第三天,这种惩罚在母亲的强烈干涉下无疾而终。 张仪离开西平的日子已经确定,是周日中午的特快列车。程静琢磨着该怎么通知许晖,她和这个冰棍般的怪胎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天晓得对方得知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总感觉不乐观,领了差事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一张小纸条。 “哎,张仪是26号的中午的火车。” 正趴在课桌上假寐的许晖被同桌捅醒,程静注意到,看见纸条的许晖明显身体一震,但很快又恢复了刚才懒洋洋的状态,趴在那儿拿着纸条,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快下课时,程静才收到了许晖传回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这个回复让程静抓狂,本想着在课间揪住许晖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想法,什么态度。但更抓狂的事情出现了,下课后,老师的前脚跟刚刚迈出教室门,许晖便从课桌肚里抽出一根木棍,像火烧屁股一般的蹿出了教室。 糟糕,一定是又打架去了,黑牛这帮王八蛋莫非是疯了不成?程静隐约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所以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但为时已晚。 黑牛、铁蛋、谢海青,包括许晖等人已经冲进了初三五班的教室,很快里面就像炸了锅一般的热闹,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让程静心惊肉跳,当她好不容易挤进对方教室门时,战斗已经结束。 教室里的课桌东倒西歪,一名身穿黑色运动服的大个子男生捂着头趴在讲台边缘一动不动,小哥几个早已将木棒藏在怀中,吹着口哨从人堆里出来,教室门口一堆看热闹的学生很自然让出了一条通道。 “你给我站住!”程静怒不可喝,一伸手就撕住了黑牛的衣领。 “哎呀,老婆大人,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刚才还若无其事的黑牛,突然十分夸张的龇牙咧嘴。 “你们疯了么?你给我过来。”程静也意识到场合不对,立刻拽着黑牛去走廊拐角,原本找许晖讨要说法的事情也抛在了脑后。 良子和白丽华彻底闹掰了,起因是就是这名挨打的高个儿男生。 这家伙和白丽华有些夹缠不清,而且极没有眼色,在良子和白丽华闹的最僵的时候,他却经常凑过来和白丽华聊的火热,尤其自习课上,差点就打情骂俏了。 良子很窝火,就警告这傻逼,未料到这二货非但不屑一顾,而且还和白丽华走的更加亲密。这俩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事儿,许晖不知道,但是良子的苦恼,他却有同病相连的感觉,所以一招呼就拎棍子上了。 整个过程,许晖第一个动手,而且打得最狠,这是大伙儿都始料未及的。 事情,也就是这么个烂事。但后果是严重的,许晖被记过处分,而且记入档案,这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一般学校对毕业班的学生处罚是十分谨慎的,但这家伙的脑子似乎被驴踢了,将打人的原委和责任全部自己担了下来。 张仪的父亲和哥哥已经先期抵京,她和母亲的行程原本计划在周五,但张仪不同意,周末有同学来送行,如果放在周五就会耽误大家的课程,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她其实很想再见许晖一面。 但程静反馈来的消息让她十分焦躁,“知道了”这句话太过平淡,预示着很多延伸的意思,他到底来不来呢? 张仪很有一种冲动,想亲自去找许晖,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做。她没有一丝把握在面对对方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彻夜失眠了。 周日中午,程静去送行,张仪身边围着几个附中的同学,但是没有见到许晖。 张仪的情绪十分低落,不时的东张西望,对同学们叽叽喳喳的祝福置若罔闻,反而用手死死的握住程静的胳膊,仿佛对方一定能保证许晖能来似的。 站台的铃声响起,广乐《步步高》优美的旋律令人伤感,焦急的张仪母亲硬是连拉带拽的将女儿弄上了列车,张仪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让程静看着心碎。 许晖到底没有出现。 不,他来了,只是在站台一角远远望着缓缓开动的列车,久久没有离去。 多年以后,张仪在听到李健《车站》这首歌时,总会止不住的留下眼泪。 初三上半学期就在许晖的颓废和无限伤感中悄悄过去。 约莫十一月底的样子,赵歌的哥哥赵复从部队复原回家,他回来的第二天,有些惶恐和内疚的黑牛等人就去看望他,毕竟赵歌的事情因大家而起,总得给这个小时候还照顾过大家的大哥一个态度。 赵复看上去很随和,就在自家小院中央摆了两张桌子,放上糖果瓜子,大家团团围坐,听对方讲一些部队上的逸闻趣事。 哄笑声中,黑牛几次想把赵歌事件的原委说说清楚,但话一开头,就被赵复打断,不是扯到了别的话题,就是给大家散烟递糖,弄得小哥几个局促不安。 许晖当时没在意,以为赵复和他弟弟完全两个性格,豪爽乐观。但随后听黑牛诉说赵复其人,才感到这次见面情况不对。 当兵之前,赵复是文化大院里名气仅次于顾一刀的存在,可能在某些方面更甚于对方,尤其睚眦必报,极不好招惹。 然而此次回来,在大家面前他一反常态,彬彬有礼,莫非当兵锻炼人,改了性子? 这个疑问只是给许晖造成了暂时的心里阴影,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因为赵复很规矩,安安静静的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就被分配在一个帆布厂工作,他日常准点上下班,偶尔会有战友到家中喝酒,还挺热闹,喝高了大家又叫又唱,但不会折腾太晚,很懂得收敛。 一墙之隔的许晖很奇怪,赵父对待赵歌兄弟俩的态度截然不同,至少在他的感知里,对待赵复实在太宽容了。 当然,这些只是许晖的猜想。他现在更多的时间是和良子等人一起旷课出去打游戏,娱乐自己,也麻痹自己。 难兄难弟似乎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四处游荡中,莫说游戏厅,就连西平市新开的歌舞厅也去过,没钱就找黑牛骗,再不行就偷附近的锁厂的废铁去卖钱。 许晖意识到自己在一步一步的滑向危险的边缘,但他无法自拔。直到有一天,他意外的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挂号信,是张仪寄来的。 信封很别致,打开后,一个淡红色的卡片,扉页上用透明塑料纸贴了一片红枫叶的标本,色泽如火,让人暖心。信的内容很平淡,安静的一如伊人,除了介绍初到北京的生活以外,便叮嘱许晖不要打架,下半学年努力冲刺,争取进入重点高中,考到北京来,她十分期待。 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思念和关切,让许晖的眼眶湿润。这封信,他反复读了好多遍,夜深了才依依不舍的将其小心收好,放进抽屉里。 这封挂号信无疑是一支强力兴奋剂,许晖虽然没有立即回信,但当即励志,果断放弃颓废、瞎混的日子,准备认真复习备考,好在还有一个学期,对于成绩已经滑到中下游的他颇有难度,但不是没有希望。 三年时光,并不很长。 但艰难和考验也随之而来,短暂的寒假并没有让许晖完全调整好心态。 大院里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表面稀松平常,但对某些人来说却影响深远。一是达俊的二哥达强回来投案自首了,因为他的母亲病情加重,可能是因为思儿心切的缘故,总之在大院里成了一个热议的话题。 达强毫无意外的被判了三年,附带民事赔偿,但考虑到自首情节,缓刑两年。他本人并未料到,此次回来自首竟意外的挽救了自己,非常幸运的躲过了年后开春,全国轰轰烈烈的严打。 曾经的录像厅彻底关张了,他又做起了舞厅生意,身边多了两个操着鸟语的南方人。没过一个月,他们又盘下了市中心的一个面积超过两百平的门面房,开了西平市当时最上档次的游戏厅,光最新款的游戏机便一次性购进的七八十台,绝对的大手笔,据说机子全部来自岛国,开张的当天,生意之火爆,令人咂舌。 第22章 波澜再起 另外一件事儿,就令许晖等人有些心慌了。 突然有一天,赵复独自闯进了微电机厂家属院,据说他找到了刘浩强和郭晓,当时还想把死胖子单独撕拽出来好好聊聊,但没能成功。 因为二毛等人也在场,而且刘学斌跑回家拎了一把大砍刀,如果没人及时拦着,赵复可能当即被剁翻在当场。 此后,赵复沉默了半个月,突然很奇怪的找到了黑牛等人,让大家详细谈谈赵歌出事的前后经过,就连许晖也没放过。赵复的举止很诡异,只听不说,一个一个来,全部听完后,半句疑问都没有就拍屁股走人了。 大家的预感很不好,因为铁蛋还告诉众人一个消息,赵复之前找过他哥顾一刀,两个人不知道啥原因,说着说着吵了起来,还差点起了肢体冲突,最后不欢而散。 没多久,赵复再次不按常理的突然活跃了一把,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找到了达辉曾经的几个小弟。当时这帮鸟人正在路边闲转,赵复上去就给了领头的花娃子一顿暴揍,混混们自然认识对方,他们拖鼻涕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大院周围打群架了,而且赵复和达强的关系极好,所以没人敢动。 事后,赵复竟然还将这帮鸟人收编在自己身边,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奇怪的是,对于赵复收编达辉小弟的事儿,达强根本不作表态,但知情人知道,赵复曾找达强私聊过。整个晚上二人都躲在歌舞厅的一间小屋里叨叨咕咕,第二天又形同路人,互不相认。 两个曾经的患难哥们,多年不见反而搞得神神秘秘,也没人弄明白什么状况。 第三件事儿,却让许晖躲都躲不掉。 黑牛、良子和薛永军几人打游戏上瘾,从北关街到解放路一带的游戏厅被他们转了个遍,最后定点在了同文街和解放路交叉口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巷道里。 这家名叫旺旺的游戏厅,门脸不大,但游戏机不少,起码二三十台,而且便宜实惠,还有香烟、小吃兜售。 游戏厅的后院,还并排摆了三张桌球,三毛钱一把,全市罕见低价。这对黑牛等瞎混人士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上学时,一上午都可以在其中逍遥自在,放假了,可以整天泡在这里,乐不思蜀。 他们不好意思到达强那边蹭游戏玩儿,经常旷课会被训斥。别看达强这个人一门心思做生意、混社会,但对达俊要求极为严格,总希望家里的老幺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兄长达辉是个二百五,不提也罢,而自己的道路也早已注定,决不能让弟弟再踏入其中。 所以爱屋及乌,黑牛这帮人翘课瞎混,不被撞见则以,一旦被达强逮到,轻则喝骂,重则拳脚相加,大伙都有些怕他。而且说实话,达强的场子太贵,两块钱五个币,普通游戏厅是一块钱四个币,相差太远了。 小屁孩们的零花钱本来就极为有限,连五毛钱的早饭都搭在了游戏厅里,摇钱树黑牛也终于山穷水尽,他哥哥对黑牛近段时间的表现早就警觉起来,日常的叫骂不管用,便忽然扎紧了口袋。 整点废铜烂铁去买钱不是长久之计,于是黑牛和薛永军俩人便学着别人用细铁丝在游戏厅里勾游戏币,被管事儿的发现了,这俩二货终于混出了教训。 由于游戏厅里屡次丢失游戏币,所以管事儿的极为愤怒,将所有的帐都算到了二人头上,“马勒戈壁的,不拿钱别想走人!”管事儿的发了狠。 黑牛理亏在先,本来低声下气的道歉,并保证回家就把钱送来,但对方不依不饶,还搬出了老板吓唬俩怂货,但黑牛一听就炸锅了,刘学斌!尼玛的了不起么?还不是照样被文化大院的人收拾? 口角冲突很快变成了斗殴,黑牛二人寡不敌众,被打得很惨。 “打死拉倒!”恨铁不成钢的黑牛哥哥这回坚决不替弟弟出头。 所以,兄弟几人又凑在了一起,这次唯独没叫许晖,因为大家觉得老七的变化太诡异,上次给良子出气,那个架势就是想把人往死里弄,黑牛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七人很快想好了报复计划,其实以黑牛的脑子,基本没有计划,就是带了片刀上去砍,扯淡的要命。他也不愿意听谢海林的建议,所以事情办砸了。 结果报复不成,反而被人家打了个稀里哗啦。那个管事儿的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开玩笑,那个年代敢在娱乐场所当掌柜的,哪一个是简单的鸟?对付这些半大的娃娃,他实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谢海青的脑袋被对方用砍刀开了瓢,急急忙忙的送去医院了。其他的人也惨不忍睹,一瘸一拐,连走路都不利索的,那根本不叫受伤。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许晖,刚在家里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的他出门溜达。看了黑牛等人就像看见一群街头乞丐,个个破衣烂衫、鼻青脸肿、满脸污垢。 “这是到哪儿尥蹶子去啦?”许晖又好气又好笑。 “小七少说风凉话,死远点。” “尼玛的,裤裆都开啦,忒惨了点吧?” “你去还是一个吊样。” “你们还认我这个小七?” “……” “干嘛瞒着我?海青呢?” “在医院。” “有没有脑子?这么多人?” 黑牛被问的面红耳赤,感觉自己很窝囊,赵歌不在,他把大家带成这般模样,实在羞于见人。许晖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了,忙改口安慰,答应一同到黑牛家的小煤房喝酒。 刚开始大家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说是压压惊,后来酒精上头后,就自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打架上,黑牛恨的牙痒痒,摔碎了酒杯撂下狠话,此仇必报! 许晖嘬着牙花子颇为苦恼,自己仿佛又变成了两面人,刚刚立下誓言,绝不再惹事生非去打架,这下*烦又来了,如何取舍,他连连两秒钟都没用就也跟着摔碎了酒杯。 他在心里默念,对不住了,张仪,食言只此一回。 在许晖的建议下,大伙形成了一个稍显过得去的报复计划。就是紧盯首要人物,趁其不备,半道下手,打完就跑。 首要人物也定下来了,刘学斌、刘浩强,还有那个管事儿的。 这一天,大家喝了很多酒,一个个醉的东倒西歪。 但是盯梢不是那么容易的,既要不被对方发现,还要精确的判断和总结对方的行动轨迹,是技术活儿。刘学斌行踪飘忽,即便偶尔撞见,他也是和一大帮社会混混在一起,很难下手。那个管事儿的,吃住都在游戏厅里,而且先动他似乎很没意思。 所以大胖子刘浩强被排在了第一位,相互间的烂账反正也说不清楚,这次干脆来个总报销。 就在大家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赵复又来了,他居然很了解大伙,突然出现在黑牛家的小煤房。他笑眯眯的让大家稍安勿躁,并且说出了自己的一个计划。 以黑牛等人做诱饵,在游戏厅里捣乱,越乱越好,暗中有赵复的战友帮忙,目的是把二毛、刘学斌等人都吸引过来,然后赵复带人将对方一网打尽,连游戏厅都给拆了。 这个计划让大家吃惊不已,许晖尤其不看好,他觉得是疯子行径,这样整岂不会搞出大事儿来?但赵复很蛮横,也很偏执,弟弟的前程尽毁,与二毛、郭晓、刘学斌一干人脱不了干系,既然计划说出来了,就由不得大家,不参与也不行。 “你们还是结拜兄弟?就是这副操行?赵歌是不是瞎了眼了?”赵复拿赵歌的事情挖苦和讥讽大家,不排除威胁的味道,令几个少年人难堪不已,不得不就范。 其实这个计划,赵复只说了一半儿,微电机厂的子弟,无论梁斌、二毛、刘学斌,他早都安排了人盯梢,他也并非要把这些人都吸引到旺旺游戏厅,而且多半也不会成功,这么点破家当,至少梁斌就根本没看在眼里。 赵复是要等游戏厅事发,他好趁乱在半道儿下手,重点目标其实只有二毛和梁斌。这中间,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附带目的,就是把黑牛等人甩出去,自生自灭。 开什么玩笑?老子的亲弟弟为你们蹲了大牢,你们这些小崽子们却一个个活的这么滋润光鲜,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以? 这是赵复扭曲的心态,也是他赤果果的全面报复。在他眼里,但凡招惹了他,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以上是许晖等人多年以后才了解到的事件真相,而在此之前,他们还知道了另外一个真相,就是在解放路饭馆里给黑牛过生日那天,当时顾一刀来解围,临走时他悄悄跟梁斌说过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老顾我心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若换做另外一个,你再试试?没忘记赵复把?” 赵复何许人?一般的混混不清楚,但在梁斌的心里分量很重。 第23章 滑稽开场 对于文化大院这帮浑人,有两个人令梁斌头疼。顾一刀是其中之一,而从部队复原回来的、拿着仇恨当饭吃的赵复是第二个。 对于这两个家伙,他打心眼里有顾忌,那还是在少年时代留下的阴影,上学时被赵复打怕了,开始混社会时又被顾一刀这等老杆子的彪悍给唬的不轻,马回回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那是他亲眼所见。 但现在不同了,梁斌已经从街边混混脱胎换骨,身边有的是流氓打手给他卖命,说起来他应该算是西平市第一批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大混混。 所以梁斌并非真正的害怕,如果真有必要,他有自信和能力与赵复等人硬抗,而且完全用不着他出手。但梁斌十分注重利益,无利可图去拼个你死我活,那是傻逼。 随着手头的生意越做越大,梁斌已经跳出了解放路,开始在整个河间区布局,产业从新兴的游戏厅、歌舞厅、桌球馆以及带有点儿色情玩意儿的茶座等等应有尽有,而且还搞了全市第一家卡拉ok,据说这个玩意儿很来钱。 可以说,整个文化大院,最让他瞧得上眼的是达强。这是个有头脑的人,现在都在搞活开放,谁特么成天跟傻逼一样去混社会?文化大院这帮人,除了达强,其余人的脑袋都被驴踢了。 达强是个潜在的威胁,之前录像厅的摩擦,太小儿科,现在这家伙回来了,生意上的竞争就远远不是那个数量级的了。 梁斌万万没想到此人一回来,很快就搞起了舞厅和游戏厅,而且体量之大,设备之豪华让他大吃一惊,还有跟他回来的那两个南方人,怎么看上去个个像摇钱树似的? 这让梁斌眼红,赵复和达强勾搭,还收编达辉的小弟,别人看不明白,可梁斌却一清二楚,既然对方想借着油头铲了他,他也不是吃素的,梁斌的准备更为充分。 这是一场轰动西平的大斗殴,因为参与的双方都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格外激烈。二毛这些人自然也不是傻子,自从赵复冒头那一刻起,他就预感不好,一再叮嘱身边的人小心谨慎,防着对方一手。 但二毛的层次要比梁斌低多了,他只知道使绊子,争地盘,但梁斌却知道为什么要争地盘,所以他不是大混混。 达强兄弟俩曾经的小弟们忽然间聚的很齐,行为也诡异起来,他们离开原有的地盘,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同文街游荡,也不干什么,就是转悠,搞得刘浩强非常紧张,天天聚了一堆人在游戏厅门口,但这样一来,生意就彻底操蛋了。 大家谁也不知道赵复暗中撺掇了多少人,但很多人清楚,一场混混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预兆就是两天前,梁斌的黑玫瑰茶座被几个陌生人给端了,由于有人事先报警,梁斌非但没弄住对方,反而惹了一屁股屎,被公安人员以涉嫌卖淫嫖娼的名义把整个茶座都封了。 这件事,对梁斌根本不会伤筋动骨,但他知道后续的问题马上就要来了。 事情以滑稽的形式开场,又以惨烈的结果收场,但谁也没想到付出最惨重代价的人是顾一刀。 老顾也真是老了,但他的预感绝对的准确。他原本在这天专门调休在家看着铁蛋,一个不留神被这小王八蛋给溜掉了。 这回一贯稳如泰山的顾铁军着急了,以前铁蛋惹祸打架,他根本不管不问,仅有的一次是帮黑牛一干人解围。但这次不同,有了赵复和梁斌参与,事情绝对小不了。 在出门寻找未果之后,恼羞成怒的顾一刀从床底下翻出了许久未动过的布包,里面裹着一把标标准准的大砍刀。这帮傻逼小孩儿,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赵复你有种,要是铁蛋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皮! 两拨人虽然准备的充分,但调配和控制能力却是半斤对八两,一个比一个烂。也有客观原因,那年头没有pp机,更没有手机,联络基本靠小弟跑腿,太耽误时间。 于是一场空前激烈的冲突,从赛跑开始。很难想象街头那种滑稽的场景,两大帮人各自拎着家伙围着解放路和同文街在赛跑,就像没头苍蝇一样转圈,最初的十来分钟,谁也没追上谁。 当然也有遭遇战,地点在达强新开的游戏厅门口,这也是梁斌重点要对付的地方。 有人来砸游戏厅,达强居然事先不知道,自认为是整个事件最清闲的人,他当时还优哉游哉的躺在软椅上和两个南方朋友喝茶,等到梁斌手下几十号小弟浩浩荡荡杀过来时,他惊的差点把手上的茶杯扔掉。 计划不是这么个剧本呀,按道理这个时间,梁斌正被赵复的人堵在莫家街里棒揍,这不活见鬼了么? 赵复有苦说不出,负责盯梢梁斌的小弟是个浆糊坨坨,按此人的消息,目标正老老实实待在自家歌舞厅里,但门口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几十号人,一汇聚齐就从莫家街直奔解放路,幸亏另一名小弟机灵,他一路连滚带爬,才提前带来了消息。 好在赵复有准备,他手边还有一批人,原本等待事情差不多了再去旺旺游戏厅看看热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达强的游戏厅要是被砸了,他可真背不了这个锅。 于是匆匆赶来的这帮人和梁斌手下的小弟在达强的游戏厅门口遭遇,一见面就是死掐,五六十号人互相追逐,棍棒、砖头、砍刀满世界乱飞,打得天昏地暗。 抹着冷汗的达强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大呼糟糕。梁斌的阴险显然超出他的预期,游戏厅里居然也安排了人手,这伙人的人数不多,但挺能沉得住气,见到外面动手,才纷纷掏出藏在怀中的铁管,抡起膀子开始砸机器,十分凶恶。 这下可要了达强的老命,要不是有人拦着,他非扑上去拼命不可。 关键的时刻一个猛人站了出来,颇有点当年顾一刀的风范。此人皮肤黝黑,身材不高,但生的十分粗壮,他肩抗一把猎枪,嚯的一下子就跳到了收银台上,连续大喝三声,“干你老姆!”但没人能听懂,口音有点像粤语,但又完全不对味儿。 乱哄哄的状态下,此人一见没有效果便勃然大怒,“嘭”的就朝天放了一枪,游戏厅刚刚装上的水晶大吊灯顿时摔了个稀里哗啦。 达强的心在滴血,但清醒过来的他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在缓刑期内再出什么事情,他这辈子就毁了。所以,在一个小弟连拉带拽下,非但没有往前冲,反而滋溜一下躲进了吧台的里间。 这一枪,极大的震慑了在游戏厅内捣乱的地痞流氓,眼看着对方哗啦一拽枪栓,枪口对准了一个正欲冲过来的大高个,几乎所有的地痞的腿都在打哆嗦。 另外一名个头稍高的南方人突然跳起来,一脚踹翻了大高个,然后劈手夺下了对方的钢管,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抡圆了狠狠的砸在此人的右腿膝盖上。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一起,剩下的地痞们立刻扔掉手中的凶器准备夺路而逃,但哪儿能跑得掉?黑皮肤南方人显然不是普通混混级别,他抬手一枪就撂翻了一个跑的最快的矮个子,其他人吓的纷纷后退。 手持钢管的另外一个南方人那管得了那么许多,像饿狼一样扑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乱打,一时间钢管横飞,惨呼声四起,游戏厅彻底开了锅。 再说门口,赵复气急败坏的纠集了另一帮人也赶到了现场,本来是用于埋伏二毛的,由于突然的变故,二毛算是躲过了一劫。 梁斌手下的人立时溃散,满街都是追打喊杀的凶徒。 与二毛相比,郭晓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带着一帮子人在同文街周围兜圈子,居然和刘学斌跑散了,累的气喘吁吁不说,连花娃子这伙人也给追丢了。但无巧不巧的迎头撞上了五六个陌生的大汉。 这几个大汉不是一般的混混,有两个是赵复的战友,其余的全是西钢子弟,他们是赵复请来的杀手锏,专门在游戏厅周围以备不时之需。 这伙人无一不是打群架的高手,有一个看上去长相很呆萌的胖子还曾经是顾一刀的狱友,这个级别的人就不能算混混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手,当然,指的是手段很专业,但不是职业。 于是,郭晓悲剧了,十七八号人,还不到两分钟便被人家打的满街乱窜,郭晓本人被对方的大翻毛靴子给踹的昏迷不醒,事后他后怕不已,他相信,当时对方要是再来几下,自己准保救不回来了。 第三处遭遇战就是旺旺游戏厅,但不是群殴,是很罕见的文斗。 黑牛这帮蠢货不听许晖的劝阻,硬着头皮跑去捣乱,还没到门口就被刘浩强等人给围住了,对方人很多,而且拿着各式家伙,明晃晃的砍刀晃的兄弟几个腿软。 第24章 惨烈收场 而一直在附近游荡的花娃子一伙早就不见了踪影,此刻正忙着跟郭晓这拨人赛跑,一圈又一圈,十分热闹。 之前说好的,旺旺这边有赵复的战友照应,但那只是一句屁话,他们的目标只是郭晓和刘学斌,至于一帮娃娃么,根本不在计划之内。 于是黑牛懵了圈儿,良子发了狠,第一个就抽出了片刀,但关键的时刻没敢上手,残疾人士刘学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大冬天的,此人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跨栏背心,浑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十分彪悍,最刺眼的是其断了的左臂,肩膀下面只耷拉了一小半肉坨,少了大半个零件,怎么看都令人心里发痒。 刘学斌窝着一肚子火,围着同文街白跑了仨圈,人毛也没捞到。一听黑牛等人出现了,他果断舍弃花娃子,气喘吁吁的蹿回了游戏厅。 看良子蠢蠢欲动,刘学斌哈哈大笑,一把抢过刘浩强手里的砍刀,“看哥教你怎么砍人!”话音刚落,人就蹿了出去,直奔刚冲了半步的良子。 此刻良子的脑子是懵的,如果面对刘浩强,他还有些心理优势,但对上刘学斌这样的职业混混,他这个学生仔打心眼里发怵。再说对方手里拎的刀大了不止一号,那是真正的砍刀,寒光闪闪,而他手里的片刀连西瓜刀都不如。 往前冲?不敢,往后退?忘了。面对刘学斌的气势汹汹,良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不动,后面的兄弟们也吓傻了,尽管手里攥着家伙,但脚下就是迈不动步子。 刘学斌狞笑着,对着良子劈面就是一刀,抡出的刀影带着尖啸,他要将面前这娃娃的右臂整个卸掉,跟自己一样多好啊,残疾人士受照顾。 砍人是有讲究的,接近目标时,膀子卸力,只用手腕带劲划拉,绝大多数不会弄出大事儿,最多在对方身上划出长条状的血口子,看着怪吓人,实际上造成的伤势不严重。 但要是整条臂膀加力,包括手腕在内,那就是剁人了,这很要命,证明是奔着废了对方的目标而去,下狠手,不留余地。 打群架时,多数混混会采用前一种手法,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不会用第二种,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刘学斌自然是第二种,自从左膀被废了以后,他极为仇视文化大院,包括眼前的这帮小崽子,恨不得把每个人都卸掉一条膀子,他才能舒心。 眼看良子就要玩完了,一个身影从斜刺里蹿出,抡起手中的家伙,闭着眼睛使劲往上撩,“蹚”的一声脆响,震的良子双耳发麻,刘学斌的大砍刀竟然很意外的被崩到了一边。 这个身影是许晖,此刻手里握一根铁管正在发愣,没想到发急之下,冒冒失失的一家伙,竟然真的挡住了对方的砍刀,不光他意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意外。 当然,良子不仅仅是意外,一个没忍住,他尿裤裆了。 最吃惊的刘学斌,手里发麻不说,砍刀也被蹦出了一个不小的豁口,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居然又是一个小崽子。面子折没了,他自然气的哇哇大叫,既然这个小屁孩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谁了。 于是刘学斌手腕一动,拎着砍刀准备扑向新的目标,但令人惊讶的是,许晖喉咙里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竟然挥舞着铁管率先向刘学斌砸了过来。 这一举动差点没把刘学斌的鼻子给气歪了,这年头撞见鬼了,什么人都敢跑出来装大蒜,不要命了么?他斜步侧身,右臂抡圆了,砍刀横着划向对方的小腹,他似乎已经红了眼,要将面前的小家伙开膛破肚,什么特么的缓刑期,老子砍够了再说。 许晖打架没多少经验,仅有的几场战斗也是凭着一股蛮劲儿,钢管一出手,他就后悔了,不但被对方轻巧的躲开,而且自己的身体根本收势不住,眼看就要撞向对方的刀口,周围的惊叫声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于是慌的眼睛一闭,暗叫完蛋了。 突然间,许晖感觉脖子一紧,被勒的差点没喘过气来,紧接着身体就像腾云驾雾般的倒飞出去,咣叽一下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一名穿着普通蓝布上衣的瘦高个威风凛凛的挡住了刘学斌,此人手里也拎着一把大砍刀,正是急匆匆赶来的顾一刀。 刘学斌的眼皮子有点发跳,尽管刚才他耀武扬威,但面对顾一刀,他还是有些不自在,要说怕了此人,他是不会承认的,但要说不怕,刘学斌的心里还真的没底。 “放小孩们走,就当给我个面子。接下来,你们该玩儿啥,自便啊。”顾一刀一边把玩儿着手中的砍刀,一边暗示黑牛等人赶紧滚蛋。 “站住!”刘学斌把眼睛一瞪,招手让四周的小弟拦住了黑牛等人,“顾一刀,上回给足了你面子,这次你还好意思来卖老脸?你以为你是谁?” “哦?这么说,今天的旮沓解不开了?”顾一刀立时就把脸拉了下来,知道对方是个二杆子,不似梁斌之流善于权衡利弊,反而不会轻易被唬住,貌似今天非要活动一下筋骨了。 “没有解不开的旮沓。”未料刘学斌把大脑袋一晃,踱起了方步,“我大缸子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小家伙们赔偿了我的损失,今天的事情就算揭过。” “也不能说没道理,讲个数吧?”顾一刀扫了一眼周围,心道今天够乱的,眼下这个状况能不动手最好。 刘学斌呵呵一笑,斜眼瞪着刘浩强。大胖子很怕顾一刀,但被自家哥哥瞪着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站到了对方前面,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百块?” “开什么玩笑?!”刘学斌很夸张的叫了起来,示威一般的从肩上摘下了砍刀,“五千块,少一个子儿,这事儿就过不去。” “你被狗咬了吧?”顾一刀刚才阴沉的脸,忽然笑的如同阳春白雪,“五百块走人,怎么样?” “放你妈的屁,你才被疯狗咬了,五千块,一个子不能……” 刘学斌的话还没说完,顾一刀就动了,人影闪动之下光华尽显,大砍刀呼啸着直奔对方的大脑门,速度快的出奇。 刘学斌虽然二,但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对方,自然早有防备,一面飞速后退,一面卯足了劲儿把手中的刀也撩了出去。 “蹚!”的一声,刘学斌就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未料到对方的气力如此之大,直惊出一身冷汗,想要倒腿稳住身形,但根本来不及,对方的第二刀又上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尽力往外架。 “蹚,蹚,蹚。”又是连着三下,顾一刀真是一刀快似一刀,刘学斌被砍的半点脾气没有,双腿紧倒腾,身体连连后退,直退到了游戏厅的门口,第四刀还没架出去,便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进了大门内。 顾一刀蹭的一下就冲了进去,屋内又传来了“蹚,蹚”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刘浩强一机灵,他虽然胆小,但当着这么多人面,眼看着自家哥哥被剁了,那以后他也不用混了。 于是他连忙招呼着众人往里冲,如此多的兄弟,就不信他顾一刀是神仙。话虽这么说,但真正动起来的人很少,只有两三个二杆子怪叫着拎家伙冲了进去,其他的人都在原地观望,有了出头鸟,谁还愿意再往里凑? 就是刘浩强本人,他也是等着那俩人进屋之后,才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相比之下,这帮混混要比文化大院的少年们差了太多,他们眼里的小崽子们几乎是一拥而上,刘浩强这个大肉球很有可能是在犹豫中被大家连踢带踹的给挤了进去。 游戏厅的空间不小,但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还是非常闹哄。屋里的场景吓了众人一跳,只见刚冲进去的两个小弟都躺在了地上,一个还在打滚呼号,另一个捂着肚子面色惨白,手背缝里渗出好多血。 顾一刀也是浑身鲜血,但却是唯一站着的,脚下踩着刘学斌就惨不忍睹了,脸色吓人,浑身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众人注意到其右臂,似乎整个手掌快要和小臂分离了,鲜血喷了一地。 “都给老子滚!”看见黑牛这帮人,顾一刀就气血翻涌,没被气死就算不错了,尤其是铁蛋还混迹其中,他真想把自家弟弟当场打个半死。 刘浩强是彻底被吓傻了,浑身的肥肉抖个不停,就连黑牛等人从他身边跑了出去,他都恍若未觉。 但是一切都晚了,警察来了。围在旺旺游戏厅的混混们一个没跑掉,包括黑牛一帮人和顾一刀。 只能说,点子太背。大群殴一开始,北关街派出所就接到了报警,但出警的公安人员发现情况很复杂,同一个时点,出事的地点不止一两处,警力明显不够,只能选择事态最为严重的解放路,达强那个游戏厅。 后期增援的警力率先扑向了同文街的旺旺游戏厅,这边的斗殴刚进入*,便被逮了个正着。 也幸亏增援的警察来的快,梁斌组织的后续人马没起到任何作用就作鸟兽散。 第25章 人生拐点 这场十分罕见的混混大群殴,双方在各个地点没跑掉的多达几十号人,派出所的临时号房根本蹲不下,绝大多数都被拷在了大院的铁栏杆上,一个个龇牙咧嘴,蹲着、站着、半跪着的,什么样的都有,活像牛鬼蛇神。 此次事件的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轻伤二十几号,重伤五个,幸亏大冬天的,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否则再多几个残疾人事也不稀奇,像刘学斌那样的奇葩毕竟是极个别。 那个在游戏厅挨了一枪的矮个子流氓差点没挺住,也差点成为唯一一个事件死亡者。 刘学斌的右手被重新接上,能不能长的好,医生不敢保证;郭晓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据说以后不能再干体力活;更倒霉的是跟郭晓在一起的牛巴蛋,脑袋被开了瓢不说,一条腿的小腿骨也被钢管砸折了。 作为事件的策划者赵复,进了局子一周后被取保候审,因为有人顶缸,而且没有任何参与动手的证据,唯一担心的是被黑牛等人给咬出来。可他太小看了这帮小家伙了,没人去咬他,但都记住了他的阴狠。 梁斌也躲过了此劫,也是有人扛罪,而且他根本就没去过事发地点。 达强麻烦了点,因为那两个南方人,还涉嫌严重的枪击事件,在号子里蹲到过完春节才被放了出来,他知道,但凡有点不好的证据指向他,上半辈子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而那个扛猎枪的黑炭头一直没被逮住,另一个南方人也躲了起来。 在黑牛一伙人眼里,最不划不来的就是顾一刀,他付出了最为沉重的代价 大伙回忆,顾一刀是主动伸出双手让警察拷走的,从此结束了规规矩矩讨生活的日子。为了倒霉弟弟,他再次冲动了一把,结果把自己青春的后半段全部葬送掉了。 三进宫得重判,足足十年大牢,二十六岁的他,出来已经是中年人了。 双方都没有受益者,做着白日梦的梁斌并未能如愿吃下达强的地盘,相反损兵折将,为号子里顶缸的兄弟们也花了不少冤枉钱。 达强也是如此,财产损失没有找到下家,梁斌根本不认账,而运气好到家的二毛也暂时跑外地去了。达强两个得力的南方兄弟,即便不被抓住,从此以后也不敢再踏入西平。 表面上毫发无损的赵复也不好过,很意外的将顾一刀给埋进去了,这是他很不愿意看到的。 他和顾一刀之间的感情很复杂,少年时代就受过此人的帮助,对方拿枪指着马回回,事件的起因就是因为赵复,当时他认顾一刀为大哥,但对方却不买账。 顾一刀很不喜欢赵复睚眦必报的性格,马回回事件后就疏远了他,后来赵复混得很妖,在即将滑向危险的边缘时被赵父强行送去当兵了,指望这厮在军营里能改改性子,但事与愿违,赵复回来变本加厉。 其次,有一名战友因这次斗殴事件被关进局子,在赵复看来,己方的损失远远超过了梁斌,这口恶气又被他当做账本一样藏在心里,只待日后爆发。 相比之下,最有惊无险的却是黑牛一帮人,本以为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顾一刀横空出世,硬生生将他们给摘了出来。当然,后来铁蛋哭的稀里哗啦,自家哥哥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 事件影响深远,黑牛一帮人消沉了许久,他们终于了解了一些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乖张、嚣张的的性格大为收敛,但混日子的现状却没有根本改观。 而面对穷凶极恶的成年混混,第一个敢抡铁管冲上去的许晖却让众兄弟大为意外,谢海林直呼老七牛逼,就连许晖自己也没想到当时的一股热血冲头是怎么出现的,只记得对方的砍刀划过来时,他避无可避的恐怖场景,以及被顾一刀像拎小鸡一般扔出去劫后余生的心惊肉跳。 对许晖来说,那一瞬间就像是一场恶梦,除了被顾一刀深深折服外,他也对自己难以想象的变化感到吃惊,除此之外,就是深深的自责和后怕。 这段回忆,许晖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消化。 期间,张仪仍然坚持按时来信,他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的态度,一遍又一遍的认真阅读书信,对方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她对西平的怀念,对少年时光的追忆,对眼下生活的热爱,天坛的雪景,八达岭的壮丽,故宫的博大…… 许晖的眼睛酸酸的,鼻腔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差一点就掩卷垂泪,首次迟疑,是否再给张仪回信,他觉得自己跟对方的差距越来越远了。 客观的说,张仪坚持不懈的来信还是给许晖以巨大的帮助,在浪费了大把的时间之后,他又重新收拾心情开始全力投入到中考的备战中。 新学期的许晖像是变了个人,拒绝了所有兄弟出去瞎混的约请,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如果不尿急,根本不会走出教室,变成了达俊第二,他的书包里一直摆着那封带有红枫叶的信纸。 同学和班主任都很吃惊许晖的转变,如果不出意外,按照他目前的劲儿头,重新回到班级前五名可能不现实,但是杀回前十是大有希望的。 许晖是把一天当做两天来用,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早早的就爬起床晨读,晚上补完课后还自己坚持一个小时的自习才回家。如此夜以继日,两个月不到,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最幸福的时刻是接到张仪的来信,短短的篇幅,许晖却愿意花费数个小时去阅读、体味,并认认真真的回信,他认为这是很值得的。每当把信件投递到邮筒,他都像充满了希冀,然后像浑身打满了鸡血一般冲向学校。 黑牛终于和程静闹分手了,不知道是不是‘毕业前定律’的原因,总之二人没有大吵大闹,很安静的就分开了。 许晖也没有精力去深究,跟黑牛在墙角抽支烟,聊聊天,给程静写个纸条安慰一下,大体如此。 中考终于结束,预料中的文化大院与微电机厂子弟间毕业前的冲突没有出现,可能是受到了之前混混们大规模冲突的影响,也可能是全国严打轰轰烈烈的展开,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那年头的严打很厉害,讲究从重从快,每次有公审大会召开,就在闹市区搭个台子,一些犯罪分子被五花大绑站在台子的下方,一排一排的,接受公开宣判。 之后便是游街和押赴刑场,正个游行车队要经过全市最繁华的主干道。每辆军用卡车上都押着一到数个不等的犯人,其身后左右两侧全是戴着白口罩、荷枪实弹的军人。卡车一眼望不到头,重刑犯和死刑犯在队伍最前,脖子前面挂着大木牌,后面都插着木条,上面写着姓名、年龄、罪名等。 后面的卡车上都架着机枪,场面十分震撼,围观的老百姓极多,就像赶庙会一般热闹,有些胆子小的土流氓,吓都能被吓个半死。 总之,双方都很巧妙的避开了一切发生摩擦的可能,算是顺顺利利的毕业了。 许晖是备受打击的一个,他以十分之差,与重点高中的投档线无缘,由于普通高中志愿是胡乱填写的,加之档案里背着处分,所以他被意外扔到了市第十九中学。 黑牛的成绩惨不忍睹,七科加起来连二百分不到,连郊区中学也上不了,他爹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落实到了省属商业学校读职高。 谢海林的成绩和黑牛差多不,但如愿以偿的上了体校,谢海青的成绩略高一点和铁蛋一起考入了省属交通学校职高。 良子和许晖的成绩差了一百多分,居然也进入了被称之为“流氓和混混摇篮的”第十九中学。 薛永军的成绩就不能看了,总分一百多,不会做瞎蒙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成绩,所以他家人果断决定不读了,回家练功,他老爹是剧团里的武生,他就先练小生,马马虎虎也算是个出路。 让大家大为意外的是达俊,他以全年级第十二名的成绩考入了省属实验中学高中部,算是众兄弟中最有能耐的一个,把达强的嘴都乐歪了,立刻放话要在全市最好的馆子里摆上十来桌,以滋庆贺。 摆酒那天,除了许晖之外,众兄弟悉数到场,一直阴着小脸的达俊那天笑的非常灿烂,他没有介意许晖的缺席,也非常了解老七的心情。 他当然知道许晖在中考前最后几个月近乎拼命的架势,但学习这玩意儿除了天赋以外就要看耐力和基本功,老七初三这年真的被文学社和其他杂事儿给废掉了,临时抱佛脚只能凭运气。 但老七的运气实在一般,也就仅仅十分之差,决定了他的未来。 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到达强的场子里玩儿通宵,游戏随便打,饮料小吃随便拿,着实逍遥快活了一把。 “你们的小老七没来?”意气奋发的达强,打着酒嗝在场子里晃悠了一把就离去了。但这句话却让良子、黑牛等人颇为不安,商量着去找许晖,别只顾着自己嗨皮。 第26章 身后的星光 深夜,一群少年坐在文化大院综合排练楼的楼顶上数星星,没心没肺的薛永军居然睡着了。面对着各自的人生拐点,大家的心态也出现了各不相同的变化,许晖是最为消沉的一个。 “老七,别特么再想了,十九中也不赖了,据说那里的妞都很骚哎。”黑牛说。 许晖不语。 “老七,咱俩一个学校,往后咱们互相监督,我跟你学习。”良子安慰。 许晖咧咧嘴。 “在哪儿不是学呀?我特么,读完职高就工作,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挺好。”谢海青说。 许晖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要不让你爸走走门路,听说附中的分数线有弹性。”达俊说。 许晖直接垂下了头。 “十九中也有考上复旦的,别几把瞎想了。”谢海林揉揉许晖的脑袋说。 “你那个北京的马子还有联系没?”铁蛋晕头了。 “滚!”许晖终于开口了。 薛永军也终于被吓醒了,于是众兄弟们拍拍屁股,各回各家。 众人身后的尘土中,洒下的是一片星光。 和家人进行了十分简短的对话和思想交流后,许晖拒绝了父亲托关系上重点高中的建议。十九中再烂,也是自己考中的,路要自己走,学校不也是年年有人考入重点大学么?尽管只是凤毛麟角,但许晖有半抽屉厚厚的信笺做后盾,那是他强大的精神支柱。 重新收拾心情的的许晖给张仪写了一封长信,洋洋洒洒六页纸,陈述了中考失利的情况,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尤其面对张仪,他觉得更应该坦然去讲。 信中许晖也描述了半年以来自己在学习、生活等方面的情况,只是略去了参与大院间混混斗殴的那场大风波,在许晖看来,那就是一场被人牵着鼻子转圈的闹剧,自己和一干兄弟就跟个小丑一样玩儿了趟杂耍,只是可惜了顾一刀,真的没啥好说的。 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许晖心态的变化,令张仪吃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友程静的来信很多地方遮遮掩掩,还让她看到了更多的消沉与颓废,与黑牛一刀两断是张仪早就预料到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仪迅速写了回信,信件寄到西平的时候,许晖已经背起行囊和权志军、郭旭和唐林一帮同学去远足了。 三个好友都考上了省属重点实验中学,要说许晖没有一丝想法是不可能的,但这次远足就是三人为他发起的,他无法推却,也很珍惜这份友情。 转眼开学,许晖怀着复杂的心情与良子一起去报道,十九中恶名远播,他还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环境。 学校位于城东将戍台区的八一路上,这是一片新建的居民聚居区和商业区,距离解放路文化大院附近有六站路的车程,学校斜对面的巷子深处就是另外一所名声同样不咋地的省商业学校,黑牛同学将要在这里完成他最后的学业。 三个人上学倒是有了伴儿,而谢海青和铁蛋所在的省交通技校就与他们南辕北辙了,在城西,做公交,少说也有个十二三站路。 十九中挺大,初中和高中部都混在一起,有两个操场,建筑方面除了一座原有的主楼外,还有两座新建的教学楼。 生源有一半来自全市各区,另外一小半是附近子弟,包括了为数不少的部队子弟,因为附近一站多路远就是西平市军分区大院。来自河间区的反而很少,除许晖、良子外,把女生算进去也就那么七八个,都是解放路附近其他大院的。 高中部每个年级都有十个班,从高二开始分快慢班,快班三个,文科一个,理科两个,其余七个班就算慢班。 那意思很直观,进入快班,你还有考入大学的希望,如果进入慢班,那恭喜啦,你将开启社会锤炼模式,一路升级,最后成为庞大的塔基一部分。 许晖被分在高一(一)班,良子被分在五班。 初来乍到的许晖自然把目标锁定在快班上,最起码要在全年级排名前一百五十才有把握,这对他目前的底子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因为入学的中考成绩排名,他已经在前五十了。 良子则根本不鸟什么快慢班,他重点关注的是学校及学校周围有什么好玩儿的。校门口对面居民区有新配套的商业街,这对他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报名刚结束,他就硬拉着许晖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收获自然令他眉飞色舞,小卖店、桌球室、游戏厅等等应有尽有,而且巷子深处的商业技校周围更加热闹,以后没事儿,如果拽不动许晖这木头,他还有黑牛可以作伴。 一个很晦气的状况是,报名当天二人碰上了老熟人,微电机厂的小胖子,刘浩强的亲弟弟刘浩瑞。他和良子分在一个班,气的良子一路吐口水,觉得老天真特么开眼,“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见这个倒霉孙子?” 刘浩瑞似乎已经忘记了双方之前的过节,在教室里还很友好的跟良子打招呼,良子哼哼着,一个鼻孔出了出气,算是回应,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找班主任换个班,跟这个倒霉蛋在一起,他总觉得心里别扭。 刘学斌的断掌虽然接上了,但不妨碍其成为重度伤残人士,这样一个仇恨怎能轻易化解?但小胖子似乎很大气,笑呵呵的坐在靠窗户的第五排,与同桌一个满脸雀斑的女生聊得十分开心。 良子的想法自然被班主任轻易拍死,除非你有能耐转学,换班纯属做梦。 许晖也有点郁闷,同桌是一个成天叽叽喳喳,精力旺盛的豆芽菜。五官长相还可以,就是生的比较瘦小,忒能折腾,报道第一天就和四周邻居混熟了,包括许晖本人。 豆芽菜叫何英佳,似乎家就住在附近,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如果许晖不搭理她,她就前后说,而且嗓音特别的清脆,就像耳朵边挂了个小喇叭,令人烦不胜烦。 开学一周多,同学们渐渐混熟,如同上初中时那样开始拉帮结派,尤其是男生。由本校初中直升上来的一帮男生,人数最多,由于家都住在学校附近,上学放学经常在一起,自成一派,外校考入的也渐渐分化为两帮人,时常各玩儿各的。 许晖在新环境下开始了三年征程式的学习生活,他有明确的目标和不为人知的抱负,所以专注学业,平时话不多,也不愿意玩闹,属于班内默默无闻的那种,也算是个自由派,不跟任何一伙人混,也不招惹任何人。 如此倒也相安无事,偶尔课间时间,良子会找他出去溜达,或者跑到学校的北操场边的厕所里抽烟。 那是一排很长的平房,能同时供二十号人并排放水,也是十九中半公开化的男生吸烟集聚区。尽管经常有教务处的老师来抓人,但很难人赃并获,通常是满地烟头,但学生手上没有一个拿烟嘴的,只好放过,或勉强拎到办公室进一步甄别,闻烟味啊,搜身什么的,太费劲儿,所以是屡禁不绝。 这个厕所同样也是是非之地,闹矛盾的学生为了避开老师的耳目,通常会相约到厕所后面打架,单挑或群殴都有,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人士相约比武一般,虽然看上去可笑,但还讲点规矩,打完之后,无论输赢都算了事。除非吃了大亏的一方心存报复,一般不会再起波澜。 不讲规矩的是高年级的老生,他们时常会因为屁大点事儿发生口角,进而殴斗,一殴就是群架,而且报复起来没完没了,校门口经常聚集着一帮一帮的闲人,八成以上都是闹了矛盾的老生招来了。 尽管许晖看着头疼,但心里抱定不看热闹,不参与的态度尽量避开,所以一般的是非也牵扯不到他。 做为高一新生,许晖二人很有觉悟,一般不会往人多的里面凑,就蹲在厕所外围的墙边聊天,虽然被老师抓住的危险大增,但能避免惹事生非。 枯燥的学习生活让良子很快丧失了认真听讲的信心,早先像许晖学习的屁话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很快就勾搭了一名同班的女孩子,叫周慧菊,人长得白白净净,就是略显丰满。 许晖知道良子喜欢骨感型的,泡上这么一个白白胖胖、五官普通的女孩,绝对没安好心。这小子还经常在课间给许晖拿点好吃的东西,饼干、水果之类的,说是周慧菊从家带的。 “你跟女孩谈,就是为了骗人家吃喝?”许晖哭笑不得。 “那还能怎么样?无聊么,调节下情趣,打发打发时间。” “靠。你可别伤到人家!” “哎呀,这才哪儿跟哪儿?连个嘴还没亲过。” “滚!” “哈哈,咱其实就图个结实。” 良子屁颠屁颠的跑了,最后一堂课照例要矿掉,他和黑牛约好了去打游戏,知道许晖拉拢不动,也不想白费口舌。 第27章 十九中的混混 如此,时间过的飞快,期中考试后,许晖的名次在全班排第三,在全年级也能进前三十,这样的成绩在他看来也就马马虎虎,矬子里面拔将军,没啥好说的。 张仪基本上是半个月一封信,从未间断,信虽然越写越短,但花样翻新,除了精致的枫叶和蝴蝶标本外,还有她亲手绘制的漫画,像个小故事,很有意思。 张仪的专注和用心,充分反映在了信笺中的方方面面,对许晖来说,每一封来信都是一副非常精美的艺术作品,令其陶醉。 与之相比,许晖的回信就干巴了许多,标标准准的普通信纸,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他保证,所写的内容都是心里话,就像在做思想汇报一般认真。 许晖的坚持和认真让良子惊讶,但他绝不相信,这一切都仅仅是靠几张信纸来支撑的,太有些天方夜谭。 但同时也很难想象,这近两个月下来,小哥儿几个居然从未聚齐过。最过分的是老二谢海林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谢海青的生日聚会上,平常大院里几乎见不到这家伙的身影。 这厮的变化很大,满脑袋长发居然烫成了小波浪卷,潮的如同归国华侨。他吹嘘自己入选了省二线队,经常出去踢比赛,尤其是到了沿海大城市,那真长见识,绝不是咱们西北土了吧唧的气息可比拟的。 大家对此嗤之以鼻,只有十分钟不到,便用白酒放翻了口沫横飞的谢海林。 再有一次相聚,是到西郊公园游玩,人也没凑齐,记不得薛永军和良子到哪儿去鬼混了,反正在秋风瑟瑟的公园里只有小哥儿六人,谢海林因为受伤回家休息,所以被硬拽了出来。 那次玩儿的不尽兴,天冷不说,还特么差点跟别人打一架,除了一张相片,留在记忆中的东西实在太少。 总之,哥几个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目标和空间,想法上也很难再融合到一块儿。 天气越来越冷,中午再骑车回家往返,忍受不了,也太耽误时间,所以许晖和良子一商量,干脆每天带饭,中午不回家了。 学校也有食堂,但不好吃,只能偶尔改改口味而已。每周五往黑牛那儿蹿一次,蹭蹭商业学校的伙食,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天中午刚吃完午饭,许晖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突然咣当一声巨响,教室门被踹开了。从门外晃晃悠悠进来四五个人,个个脸红脖子粗,周身酒气弥漫,应该是刚喝了不少。 这几个鸟人是高三的,许晖经常蹲厕所抽烟,所以看着面熟。 中午的教室里没多少人,男男女女加在一起不到十个,鸟人们来者不善,大家搞不清楚对方想干什么。 “丫头都出去,带把儿的留下。”其中一个穿着翻毛立领大衣的瘦高个吆喝。 女孩子们胆小怕事儿,都战战兢兢的溜出了教室,剩下了包括许晖在内的三个男生,悄悄用眼神交流,心里忐忑不安。 “你,到这边来。”另外一个穿灰布棉袄的家伙伸手一指许晖,语气嚣张,而且不容质疑。 许晖坐着没动,暗暗在桌肚里寻找趁手的家伙,但无奈的是里面除了书包和课本,干干净净,连个木头屑子也没有。 “麻痹的,耳朵不好使是吧?”灰布棉袄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许晖也十分防备的站起了身,他同时注意到,另外还有两个家伙开始对自己的同学搜身,瞬时明白了这帮鸟人是来打劫的。 这种状况在别的学校可能不多见,但在十九中还真不是什么新闻,高年级的老生经常欺负低年级新生,尤其‘借’些零花钱是主打内容,也是这帮衰人最爱干的事情。 事后你还不敢报告学校,否则自然会有各种报复等着你。 犹豫着是不是动手反抗的许晖被灰布棉袄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然后上下其手在许晖的外衣口袋里翻找起来,统共只有一块六毛钱。 灰布棉袄颇不甘心,抬脚把许晖踹倒了一边,又从桌肚里拽出了书包,哗啦一下倒的满桌子都是,嘴里骂骂咧咧的乱翻一气,什么也没找到,最后还把许晖十分珍爱的一样东西给撕坏了。 是那张贴着火红枫叶标本的信纸,许晖始终带在书包里,从初三一直到现在,即使更换了书包也不离不弃。 那种预示着火热青春的颜色,充满了生命的张力,即使看上一眼,也足以令许晖精神振奋,很大程度能抵消苦读带来的乏力和疲惫。 但现在这片枫叶被轻易折断了,就在许晖的面前,一双令他恶心的脏手。 于是一个板凳狠狠扣在了灰布棉袄的后背上,对方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跪在了地上。许晖本来想要砸头的,但抡的太急,而且个头也不够,所以杀伤力并没有想象中大,但这不要紧,他又二次抡起了板凳,这回直奔着对方的脑袋而去。 如果这一下被抡实喽,灰布棉袄的脑袋瓜自然开瓢,今后还能不能张开嘴说话都成问题。此时的许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满脑子都想着将对方砸成肉泥以泻心头之恨,再无其他杂念。 但这个愿望被打断了,灰布棉袄的同伙一脚就将许晖连人带凳子踹飞出去,然后三个高大男生对着倒在地上的许晖又踢又踹,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对方下手格外之重。 不清楚一伙人是怎么离开的,反正许晖被送到医院躺了一个礼拜。 两名向良子描绘当时场景的同学都很后怕,以为许晖可能被打死了,幸亏一个女生尖叫着跑去喊老师,否则拖拖拉拉的情况下,许晖很可能会落下终生残疾。 许晖还躺在医院的时候,良子找黑牛,召集了所有的兄弟,连正在足球集训的谢海林也被拽了回来,就在黑牛家的小煤房里。 “经过就是这样,敢不敢整?” “那帮人的底细摸清了么?” “都是我们学校高三的,领头的叫周青,是附近部队大院的,其他的家伙也都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八一路上,大概就这么多。” “整,我草他玛的。”谢海青首先摔掉了手中的破铁缸子,就如同去年那场风波之前,只不过当时的玻璃杯早都摔没了。 “整!”黑牛也狠狠的掼下了酒瓶子。 咣,咣,咣的一通猛摔,地上又是一团狼藉。 但许晖不同意,听完了良子描述的计划,他直摇头,“谢谢大伙的好意,但我还想读书。” “狗屁,咱们兄弟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读个鸟书,大不了转学。” “算了吧。”许晖的情绪很低落,“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那家伙也记了大过,就这么地吧。” 无论良子怎么说,许晖就是不同意,无奈之下愤愤离去。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许晖从新回到学校,仍然默默无闻的继续着他的学业,但他不知道,敢拿板凳抡倒高三毕业班的牛人,这在新生里是独一份的,事情早已在全班传开了,外班也有不少知道的。 很多事情就怕瞎传,一传就变了味儿,故事的最新版本已经变成了许晖为了保护同班同学,奋不顾身与不良分子做斗争的感人事迹。 同桌豆芽菜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一见到许晖就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就像个花喜鹊,呱躁的让人心烦。 许晖对付此人的办法便是用两个纸团塞住了耳朵,豆芽菜无奈,翻着白眼跟其他邻居闲话去了。 如此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麻烦还是不请自来。 这一天,许晖和良子二人相约到黑牛那里蹭午饭,才走到商业街巷口就被几个二流子堵住了。其中一个身材颇高,板砖脸,正是一个月前在教室里打劫自己的灰布棉袄。 根据良子从同学那边查到的消息,此人叫李扬帆,家住八一路,是个什么路桥公司的子弟,跟记了大过的周青关系极好,生性蛮横好斗,在整个高三都是很不好招惹的角色,今天出现在此处,就说明对方打算没完没了。 “小家伙,气色不错啊。” 许晖并不怯场的直视对方,而良子已经暗暗握紧了拳头。 “麻痹的,这眼睛还挺犯贱是吧?”李扬帆说着话,扭头四下看了看,大概是感觉在路口这个场合不太方便,突然一伸手就揪住了许晖的衣领。 “你特么干嘛?!”良子怒极,打算扑过去掰开对方的手腕。 但话音刚落,对方另外一个大个子便照着他的眼眶卯了一拳,紧接着小腹又挨了一脚,脖子一紧的同时便被对方揪住了衣领。 “草泥马的,小崽子。一块儿好好聊聊去。”李扬帆边骂骂咧咧,边暗示同伙拽着许晖二人朝一个小卖店走去。 “你他玛放开,草泥马!”吃了痛的良子还在挣扎,但无奈对方两个高个子摁着他,气力不济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而许晖的心在砰砰直跳,他不是害怕,而是矛盾和煎熬,眼前的状况,动手反抗毫无意义,自己已经挨过打,再来一次也无所谓,但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良子受无妄之灾。 “对不起,大哥。我不懂规矩,我跟你们走,放了我同学吧。” 第28章 羞辱 对于许晖突然软下来求情,良子大吃一惊,他心中的老七是个倔性子,即便初遇时胆子再小,也不会轻易讨饶。后来跟着哥几个在打架方面大有长进,他就更不会如此低三下四的服软了。 西平的小伙很讲究脸面,宁可挨打,也不愿意丢人,这是一种彪悍的风气,文化大院的人更是如此。 两年前,大家被刘浩强带人欺负了一个多小时,甚至烫烟头的手段都使了出来,但谁也没有哭哭啼啼,哀声求饶,许晖当时表现的尤为倔强,这才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胆子小不要紧,不会打架也不要紧,但做人一定要硬气,这是赵歌认同兄弟的标准。 但许晖今天是怎么了? “呵呵,现在知道叫哥了?”李扬帆很鄙视的一笑,“尼玛的小崽子,当时你不挺横么?现在认怂了?” 许晖连连点头,“我错了,大哥,放了我同学吧。” “放了他?”李扬帆忽然哈哈大笑,“你当老子傻逼呀?这小子在背后摸我底,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话间,两人已经硬生生的被对方拖进了小卖店,“大刘,借用下地方。”李扬帆稍稍跟老板打了声招呼,便带人穿过柜台,进了小卖店的后院。 后院是个天井式的半封闭空间,面积不大,约莫八九个平方。一伙人松开许晖二人后,四下围开,顺手关上了院子的小门。 “我叫李扬帆,就在这一带混。”李扬帆一呼啦自己的脑袋,“今天呢,要算算一个月前的帐,不服气的,就跟老子死磕,随时欢迎。” 许晖和良子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别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在八一路一带,敢跟老子耍横的没几个。”说话间,李扬帆目露凶光,伸手就抄起了一根木棍,“你俩也别吓的尿裤子,保证死不了,但利息多少要收点。互相抽嘴巴,老子给你们数数。” “我抽尼玛!”良子的火爆脾气根本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就冲向李扬帆,但很快就被一棒子抡翻在地。 “等等,大哥。”许晖连忙去搀扶良子,“我自己抽行不?那件事跟我同学没关系。” “去你玛的,老子说过了,互相抽嘴巴!”李扬帆似乎被惹火了,这种情况下,小家伙们还敢反抗,真比吃了苍蝇还腻歪人。 他大步向前,兜手又是一棍,目标直奔良子的后背,许晖情急之下,一个侧身,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一棍,直砸的他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呀呵?还特么挺讲义气?!”李扬帆乐了,“有点意思,都特么站起来,互相抽嘴巴,谁不动手,老子就棍棒伺候!” 许晖扶着良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毫不胆怯的直视着对方,但绝不会动手互扇耳光。 呼啦一棍子砸在了许晖的肩膀上,这回是另一个小伙动手,紧接着又是一棍子搂到了良子的大腿上,于是二人再次栽倒在地。 “特么站起来。”李扬帆一脚踢在了许晖的小腹上,一脸不过瘾的样子。 如此这般,许晖二人不知道被抡倒了几次,最后终于爬不起来了,但一直没有遂了李扬帆互抽嘴巴的愿。 李扬帆恼羞成怒之下,还算能克制自己,手里一直掌握着力道,不至于让对方骨断筋折,但一定要让这俩小崽子疼到长记性,在学校里,谁敢招惹他,谁就没有好果子吃,还特么的敢打听他的底细,真活的不耐烦了么? 气恼之余的李扬帆,扔掉了手中的木棍,一把拽起许晖,上手就是一通耳光,噼里啪啦十来下还不解恨,又拽起良子,同样一顿耳光。 他竟然被累的气喘吁吁,但面前的两个小家伙一声不吭,两人的目光却无一例外的充满了憎恨。 这让李扬帆动容,如此硬气的新生他从未见过,再折腾下去,保不齐手上的力道会出现偏差,弄出大事就不好收场了。 “自己滚回去。以后在学校里,给老子夹住尾巴。”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么?”嘴角满是鲜血的许晖突然发问。 李扬帆一愣,然后呵呵一笑,“别自找不痛快,那就没事儿。”说罢他伸手一拉开小门,当先走了出去,心里怪怪的,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感,反而空落落的。 难兄难弟在地上坐了半天,才在店老板大刘的帮助下洗净了脸上的血污,但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消除的。 大刘似乎是个行家,随便给许晖二人检查了一下,便道没事儿。然后端上了两杯热水,招呼他们在店内坐坐,养一养,如果身上有任何不舒服,他会立刻招呼诊所的医生过来。 大刘岁数不大,顶天了二十五六,而且话不多,也谈不上有多热情,但心底颇为良善。 他很避讳谈及李扬帆,只是叮嘱许晖二人,以后在学校里至少不要招惹两帮人,其中一帮就是高三的周青和李扬帆,这俩人背后都有依仗,另一伙也是八一路本地的,为首的叫朱建军,和周青他们不对付,经常斗来斗去,从高一到高三,从没有个消停。 除此之外,大刘就不再多说了,大中午的也没个生意,就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不再搭理许晖二人。 借着店里的小镜子,俩人照了照,许晖和良子都是鼻青脸肿,嘴唇乌紫,这副怂样也没法去班里上课了,俩人一商量,干脆整个下午都不去了。 小店里也待不长久,再过半个小时,下午来上课的学生会围满整个小店,买零食,抽烟的,不是商校的就是十九中的。 良子提议去找黑牛,许晖坚决反对。 “别让这家伙看见了,再埋汰人。” “你是不想让黑牛知道,去找李扬帆麻烦吧?”良子可不是许晖,这番羞辱甚至超过了刘浩强那一回,被人拎起来抽嘴巴,平生就没有过,这种仇恨绝无可能化解! “再说罢。”许晖叹了口气,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感受到的耻辱比良子更甚。但眼下他实在不想惹事儿,这里不是解放路,也不是文化大院门口,兄弟们都有自己要紧的事儿,犯不着再蹚这个浑水。 最重要的是,许晖担心如果去报复,他刚刚在学业上竖立起来的信心,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算了,跟你实在说不通,我去找他。”良子的怒火根本泻不掉,恨不得马上就要找人把李扬帆揍成猪头,方解心头之恨。 “等等。”许晖拉住了良子,“反正下午不去上课,陪我玩会儿,到时候再好好想想。” 良子哪里听不出来对方的话是想暂时稳住他的意思,歪头思量了一小会儿,也叹了口气,“前边的游戏厅吧。” 游戏厅的人很多,都是中午不回家的学生,其中商校的占了一大半,二人等了半天才轮到一台机子,打了几盘便觉得索然无味。 良子本以为能在这地方碰到黑牛,但奇怪的是这家伙很反常的没有出现,泡马子去了?心情烦躁的他提议回家,书包也暂时不想拿了。 许晖很意外的没有意见,陪着良子回到学校,推了自行车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 二人默不作声的骑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此时回家尚早,又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很难编出天衣无缝的谎言来蒙骗家长,所以围着八一路兜圈子。 良子的脑瓜反应快,许晖如此顺从的陪着他一定有想法,目的也无外乎息事宁人,但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暂时敷衍一下,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 许晖欲言又止的也不好开口,直到天色将晚,二人回到大院门口,他才低声对良子道,“对不住老六,你看这件事是不是就算了?” “你害怕啥?”憋了一肚子火的良子自然不再装傻。 “打来打去的,也没啥意思。” “扯淡!老子这口气怎么出?”良子一下子提高了音调,“你要做好学生,咱不拦着,我要做什么,你也别管!” “不是,暂时忍一忍……” “行了,兄弟一场,伤感情的话就不说了。”良子把手一摆,气呼呼的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 许晖还想再劝两句,但张了张嘴,唯有苦笑。 第二天,良子没来上课,许晖在忐忑不安中等到了中午放学,没顾得上吃午饭就直奔商校,他猜想对方一定和黑牛在一起。 但黑牛也没来上学,预感到大事不好的许晖一咬牙,蹬上自行车奔向十里路外的省交通技校,谢海青和铁蛋同样没上学,他顿时明白了一帮人瞒着他暗中商量好了什么。 许晖风风火火的跑回学校,正赶上第一堂下课,他首先看了一眼高一(五)班教室,良子的座位仍然是空的,于是立刻反身回到了自己教室内。 “这两天咋这么神秘?又干嘛去了?”花喜鹊豆芽菜一看到许晖便大呼小叫,如同苍蝇见到鸡蛋裂缝了。 许晖哪有功夫搭理她,伸手拽出书包,就从里面掏出一样长条状的物件,迅速揣进口袋里,然后扭头就走。 “哎,哎,班主任刚才还问你呢……哎,别忘了补假条。”豆芽菜依然十分热情的嚷嚷,直到许晖出了教室,才耷拉下眼皮,小声嘟囔一句,“神经病。” 第29章 良子的报复 许晖很快奔出了校园,然后在附近的大街小巷乱窜,他知道这帮兄弟一定藏在了某个地方,如果能提前找到大家,还有劝解几句的余地,否则事情一定大条了。 他伸进裤兜里的右手,紧紧攥着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长条物件,那是一把用锯条磨成的尖刀,以前闲的没事蛋疼,跟黑牛他们学着磨的。 遭遇抢劫事件出院以后许晖就一直将其藏在书包里,用以壮胆并备不时之需。对于这种异常危险的举动,他自己也很矛盾,但几度挣扎后还是这么做了。 在八一路周围来回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发现大家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放学了,十分沮丧的许晖慢慢向校门口溜达。 初中部低年级的学生已经如开闸一般纷纷涌向校门口,街道上顿时热闹起来,一堆一堆的学生立时令不宽的校门拥挤不堪。一些浑水摸鱼的、旷课出去玩的学生则趁乱往学校里面挤,好拿书包回家。 此时门房的守卫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像上课时管的那么严格。许晖自然也想混迹其中,好到教室拿书包。但他不经意的扭头一瞥,没由来的心头一跳,李扬帆正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准备过马路,看样子也是玩儿过瘾了才回学校。 这不是个好兆头,如果良子他们一心报复,此刻是不是很危险?李扬帆加自己身边的同学一共三人,又在校门外,是个绝好的机会。 许晖就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而远处的李扬帆似乎很有感应的抬头望向校门,正好看见了他,对方的笑容少许凝固,立时换做了一副十分鄙夷的表情。 马路对面左侧的人行道上一个身形突然飞奔起来,手里拎着一个长长的家伙直奔李扬帆,而另一侧的小店里呼啦啦的涌出一堆人,为首的正是良子!他们掏出家伙也纷纷冲向李扬帆四人。 许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口干舌燥的想要呼喊,却完全不知道该喊些什么,似乎把裤兜里的锯条刀攥的紧紧的,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而李扬帆也十分了得,立刻察觉到了身后不对劲儿,扭头扫了一眼,便撒腿狂奔,根本顾不及身边的同学。 而第一个冲过来的那人一头长发,身材高大,许晖并不认识,此人似乎很擅长奔跑,虽然拎着长木棍,但速度极快,斜插着迅速贴近李扬帆,一棍子抡就到了对方的小腿上,异常彪悍。 李扬帆吃痛之下并没有摔倒,踉踉跄跄的继续飞奔,他想冲过马路跑回学校,但未料到就离许晖不远的大树下,站着抽烟的几个小伙突然动了,亮出了手中的家伙直扑李扬帆。 而后面的长发男则拎着木棍再度追击,李扬帆无奈,只好沿着大马路奔逃。此刻,良子、黑牛和谢海青等人已经将对方剩下的两人团团围住,手中的家伙上下翻飞,很快干倒了对方,然后齐齐转身紧随着长发男追击。 大约跑出去不到二百米的样子,李扬帆脚下拌蒜,一个不留神栽倒在地上,于是一帮人扑上去,棍棒齐下,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李扬帆就直挺挺的不动了。 许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他十分害怕,良子这样肆无忌惮的报复,可谓后患无穷,他被羞辱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可以不管不顾,那么自己该怎么办?还能在这里上学么? 他看见良子扔掉了手中的木棍,然后蹲下身,扬手一耳光就抽在了李扬帆的脸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情绪激动中反手又是一耳光,黑牛推推搡搡的拉开了良子,大家很快向对面的巷道散去。 而长发男和几个围堵李扬帆的小伙子则消失的更快,几个眨眼的功夫,许晖就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惊慌、迷茫中的许晖被人捅了一下,扭头一看竟然是谢海林。 “别站这儿,到对面去。” 许晖摇摇头,“为什么这么干?” “到对面再说。” “不去!”许晖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把打开了谢海林的手。 “有病吧你?” “我没病,你们才有病!” “老七,这样就是你不对了。还认哥儿几个么?” “这有关系么?这种事儿都不告诉我,你们还当我是老七?” “良子他不得已,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谢海林伸手一指校门内,刚刚反应过来的十九中高三学生像炸了锅一般,纷纷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他们很可能是在窗户上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所以群情激动。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着立领黑呢子上衣的高个子,此人正是周青,他显然认识许晖和良子,而紧跟在其身后还有两个人,则是曾在小卖店参与殴打和羞辱许晖的二笔。 这下完了,事态的发展绝对由不得许晖,他在谢海林的拉拽下飞速向马路对面奔去,只要躲进了商校,对方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无可奈何。 但对许晖来说,这个举动无异是烂泥巴糊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商校很大,进出似乎也很自由,谢海林拉着许晖七拐八拐,穿过教学楼和操场,来到围墙边的一片小树林,黑牛一伙人正围坐在地上抽烟。 “窝草,真特么不容易。”谢海林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而许晖只是愣愣的站着,一圈人中,除了达俊外,兄弟几个都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而那位十分彪悍的长发男也赫然在列。 良子低着个头,不肯与之对视,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有什么心事。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一片沉默,还是黑牛打破了尴尬,伸手拍着身边的枯草地,“老七,坐下说话。” “有什么就说吧,站着坐着都一样。”许晖依然倔强。 黑牛挠挠头有些尴尬,而长发男却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凶狠的目光赤果果的瞪着许晖,冰冷的眸子后面是极度的不屑。许晖毫不惧怕的与之对视,惹一个人是惹,惹两个同样是惹,这个学还能不能上下去都是问题,豁出来也就没什么其他想法了。 令许晖十分不舒服的是,良子在策划这次报复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似乎也没有拿他当兄弟对待,今天要不说出个一二三四,那他是绝不会原谅对方的。 片刻后,长发男哈哈一笑,他冲黑牛一扭头,“不耽误你们兄弟聊天,我去看看外面,顺便找周青和朱建军聊聊。” 说完,抬腿就走,另外一个人则拍了拍黑牛的肩膀,也起身跟上,冷漠的都没正眼瞧过许晖。 “咳咳,你站着,我们坐着,总是很别扭,坐下来吧。”黑牛拿出了老大的架势,但目光却一片诚恳。 许晖迟疑片刻,还是依言席地而坐,他顺手接过了黑牛递过来的香烟,但没有心情点燃,而是把质疑的目光投向了低头不语的良子。 谢海青欲言又止,而铁蛋晃着大脑袋左顾右盼,摆明了置身事外的立场,而谢海林更是可恨,一直在摆弄着新下发的球鞋,仿佛从鞋帮子里钻出来的臭味像熏香一般迷人。 剩下个没心没肺的薛永军就更加不能指望了,黑牛只好连续三声咳嗽之后再次张嘴,“老七呀,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希望就这样过去了……” “能这样轻松的过去?还是你希望?”许晖毫不客气的打断。 “呃,我承认这件事没跟你商量,是我们不对。既然我拍板了,就是我的错,但是兄弟之间还是不要有隔阂……” “我没有指责谁不对,你也别楞充老好人。我就问问,你们有没有拿我当兄弟?” “屁话!谁说拿你当外人了?”良子忍不住,抬起头就甩过来一句。 “你才是屁话,当兄弟干嘛瞒着我?” “我有瞒你么?昨天下午跟你怎么说的?是你自己像个缩头乌龟!” “你放屁!我有没有说过再商量的话?可你们呢?我下午跑来跑去找大家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一直躲着在看我笑话?啊?!”许晖激动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他伸手指着良子,但嘴里哆哆嗦嗦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都行了!”黑牛也站起了身,强拉硬拽的把许晖按在了地上,“兄弟们有话好说,吵吵嚷嚷让外人看笑话。” “是这样,这件事一定会有个善后,老七你别担心。”黑牛重新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刚才谢三去找周青谈了,结果是个啥情况咱们再看看。谢三是我的铁哥们,在八一路带很吃的开,他早就看不惯李扬帆了,所以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因我们而起。” 许晖不说话,无奈之下,黑牛接茬唠叨,“做兄弟的也不隐瞒,良子不好说,我就替他说了,他是打算转学了,但你放心,在这之前,这件事一定给了结。” “呵呵,说的这么轻松,连后路都找好了,牛逼呀。”许晖一声冷笑,把冷冷的目光投向良子,对方的脸一红,嘴唇蠕动了几下之后,最终没有说话。 第30章 冲动的代价 “老七,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昨晚商量的时候,良子就想先跟你说一声,是我不让的,你不要错怪他。”黑牛叹了口气,“他们班那个刘浩瑞不是个玩意儿,良子在摸李扬帆底细的事情就是他捅出去的,拍马屁也好,旧仇难忘也好,总之这笔账,我们放在后面算,但绝不会影响你。” 这倒是没想到的,怪不得昨天李扬帆那么不肯放过良子,但些许小小的意外并不能让许晖释然,良子的做法,他有些寒心,可黑牛如此苦口婆心,实在不是他的路数,估计也是被逼的没招了,这种情况下,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兄弟几人陷入到了很奇怪的沉默中,不一会儿的功夫,长发男谢三又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好看,一屁股坐下后只顾着点烟、吸烟,好半天都没说话。 “什么个状况?”黑牛皱起了眉头。 “尼玛的,周青这傻逼忒不给面子。”谢三长长的吐了一口烟,“你兄弟的事儿,我怕是帮不上忙,但现在门口人都散了。” “我草他玛!那他想怎么样?”黑牛的脸一下就挂不住了。 “他说了,李扬帆要求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你的俩兄弟他肯定不会放过。” “谢三!之前咱俩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别跟我横,李扬帆也不是好惹的,这个话,我之前就说的很清楚。”谢三一把打开了黑牛的手,“我在这片混,他们不敢明着拿我怎么地?但你兄弟就不同了,反正良子小弟不是要转学么?怕个球啊?” 谢三的一席话将自己推的干干净净,仿若一下子就置身于事外,而且丝毫没有提及许晖。这一下令黑牛的额头青筋暴起,腾的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谢三,我好像也说过,善后的事情你来负责,尤其我兄弟老七,他还要在十九中读下去,你不是不知道吧?” “靠,你特么急个球啊?”谢三也不开心了,“老子有说不管了么?尼玛的,暂时帮不上忙,先躲两天风头再说。” “不行!今天就把事情定下来,他周青要剁要砍,给句话,我黑牛绝不怕事儿。” “草,你特么脑子有病!”谢三站起身,一甩手扔掉了烟头,“晚上我哥去找周青,明天给你回话。”说罢也不理会众人,拍拍屁股走人了。 黑牛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偏偏发作不得,或许谢三是看那人的面子才不至于把话说死,但请他哥出面的话就难辨真假了。 这回是把老七彻底栽进去了,黑牛很怕见到对方的目光,此时的许晖却偏偏在冷笑,黑牛羞愧的无以复加。 这时候良子起身添乱,“老子不转学了,直到这件事儿了结,行了吧?”说完后背起书包就走。 谢海林蹭的一下蹿出去就拽住了良子,“你特么也有病啊,说的好好的,发什么狠?” “得了,事情就这样了,多说无用,回家吧。”许晖也站起了身,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索性也放开了。只是奇怪黑牛一直没脑子不假,但兄弟中也有明白人,谢海林为什么这回充当了马后炮?难道打来打去真的很有意思? 这回铁蛋跑去拉拽,却根本拉不住。黑牛只得大声嚷嚷道,“一块儿走。”这时候出校门,他很担心被周青一伙围堵。 但很意外的是,从校门口一直走到小巷口,都没看见周青那伙人,十九中的门口也是干干净净,大家壮着胆子陪二人取了自行车就匆匆回家。 大伙一路无话,沉闷的吓人,直到回了文化大院,许晖和良子都没有互相看过一眼。 许晖拒绝到黑牛家的小煤房去进一步“商讨”,良子同样如此。 一晚上犹豫后,许晖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去学校了,他走的很早,目的是为了躲开黑牛一帮兄弟纠缠,能理解他们的好意,但实在不想再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中,半个礼拜下来,自己已经落下了不少课程。 他虽然十分担心和恐惧,但也深知事情是躲不过的,良子如何选择,许晖已不放在心上,更没有指望那个叫谢三的能帮大伙摆平这件事儿。 一上午没有任何状况,中午休息的时候,李扬帆一个人来到了高一(1)教室,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走路还有点颠簸,他径直坐在了许晖身边。 教室里还剩下七八个同学,各个吓的大气儿都不敢出,对方不耐烦的挥挥手,这帮人就一窝蜂的跑出了教室。 “昨天你没动?”李扬帆的话很奇怪,似疑问,又像是肯定。 许晖摇摇头,并不答话,伸进裤兜的手已经冒出了很多冷汗。 “那你特么跑什么?” “怕被你们打。” “哈哈哈,哈哈哈。”李扬帆很想肆无忌惮的大笑,无奈伤口扯的疼,所以听起来十分滑稽,“小崽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许晖不语。 “昨天你本可以在我身上踹上两脚的,再抽老子俩耳光,你却没动?”李扬帆收起笑容,凶狠的目光咄咄逼人。 许晖仍然不语,只是很反感对方的口水喷在了自己脸上。 “你昨天的眼神骗不了我,这事儿你事先不知道吧?” 许晖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事情肯定没个完,你告诉那傻逼,老子会抽了他的筋!”李扬帆不在乎许晖的答案,呲着牙又笑了起来,突然一伸手按住了许晖的脑袋,猛然往下一贯。 “咣!”的一声,已经紧张过度的许晖根本没想到对方回来这一手,脑袋砸在桌面上,头晕目眩,额头湿湿黏黏的,恐怕已经磕出了血。 “别攥着小片刀壮胆,那玩意儿对老子没用。”说话间,李扬帆起身离开了教室。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许晖并不确信,但他发现自己胆大了许多,刚才面对李扬帆时,他虽然十分紧张,但绝对没有任何害怕乞怜之意,大不了就抽出小片刀,谁被虐还不知道呢。 下午放学,黑牛在路上截住了许晖,先是埋怨他胆子咋那么大,敢一个人跑到学校,避避风头不懂么,万一兄弟们不在,被打残了怎么办? 许晖只是笑笑,也没提李扬帆找他的事儿。但他感受到了黑牛的关切和真诚,这就足够了。 接着黑牛谈到谢三有了回音,说周青放出话来,看在谢三他哥的面子上,许晖可以暂时放过,但良子一定要给个交待,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这个结果令许晖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否则中午的时候,李扬帆就不会是一个人去找他了。萍水相逢的谢三还真的跑去说和了?那么良子怎么办?难不成还真要被逼着转学? 黑牛的眼神很失落,是那种挫败后的失落,一路上也很少再说话,到了大院,他才安慰许晖道,“你就好好上你的学,平常也别出来瞎混了,良子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许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着黑牛的背影,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突变发生在第二天下午上课前,良子突然来到学校,既没带书包,也没去跟许晖打招呼,而是一个人冲进了高三(6)班的教室,他是去找周青的,任何兄弟都不知情。 面对突然出现的良子,周青一伙人很纳闷,但很快反应过来,将其团团围住。 “周青?”良子根本不理会满嘴脏话的李扬帆,而是死死瞪着对面一袭黑装,人高马大的鹰眼小伙。 “找死来了?”对方很平淡。 “不是说要给你一个交待么?你说个路数。” “呵呵,有点胆量。你想怎么交待?先看看诚意。” 良子把心一横,接连向前踏出数步,却被两名忍不住的小伙挡住去路,眼看着就要上手揍人。 “没事儿。”周青笑呵呵的吩咐。 两个跃跃欲试的家伙只好让开,原本张嘴喝骂的李扬帆也闭上了嘴巴。 良子站在周青面前,个头足足矮了一个脑袋,但气势上并不输于对方。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旁边的课桌上,右手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菜刀。 周青下意识的连退两步,而四周的小伙们也大惊失色,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刀光一闪,鲜血四溅,整个教室的人都惊呼起来。 “这个交待可以么?”良子一刀剁下了自己的半截小拇指,咣当一声,菜刀落地,他疼的浑身战栗不停,居然还有功夫扭头给了周青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 “窝草!” “真尼玛狠!” “这算什么?” “快送医务室啊!” 高三(6)班彻底乱了套,李扬帆张了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连一向以凶狠、冷酷著称的周青脸上也写满了惊讶和问号。 许晖从豆芽菜的嘴里得知消息的时候,上课铃刚刚想起,他急的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根本不理会班主任的吼叫,飞一般的冲出了教室。 楼道里还有滴滴啦啦的鲜血,许晖有点慌乱神,赶到学校医务室时,听那里的老师讲良子已经被送到八一路医院了。 第31章 坚守和挣扎 于是许晖又跑回学校取了自行车直奔医院。 在医院手术室门口居然撞见了周青和高一(5)班的班主任,还有三个女孩子,一个是周慧菊已经哭的稀里哗啦,另外两名看上去像高三的学姐。 “草泥马!”许晖发了疯般的冲上去,只想给周青的脸上狠狠的来上一家伙,但被对方很轻巧的握住了手腕,进而凶狠的一推,许晖便摇摇晃晃的连退数步。 “别在医院撒野。”周青的口吻满是讥讽,然后扭头跟班主任老师打了个招呼便扬长而去。 六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姓周,人很和蔼,很少板着面孔训斥学生,所以在整个高一年级都是数得着的老好人。 对于许晖的举动,周老师不奇怪,但惊讶周青今天的大度。她深知处于青春期学生们的冲动,周青更是全校出了名的刺头,打架惹祸无数,要不是部队子弟,恐怕早就被开除了。 面对周老师的微笑,许晖不能再有进一步的过激行为,但很沮丧,心情糟糕之极,为了自己的小心眼懊悔,也很替良子的冲动和愚蠢不值。 不久后,两个学姐回学校上课,而周慧菊也在老师严厉的目光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周老师这才有了解事件真相的机会,但是无论怎么说,许晖都摇头讲不知情,事情捅出去后,学校一旦出面,周青怎么样不好说,但李扬帆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样一来,情况就越来越复杂,他们和周青一伙儿的梁子也会越结越深,这是许晖绝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他相信,校方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处理问题,对于后续的弯弯绕绕绝不会考虑太多。 经验老道的周老师哪能不清楚学生的想法,但也不会再勉强许晖,只是忠告了一句话,“年轻人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时刻记住,不要盲目冲动。” 良子的小拇指被接上了,但基本丧失了功能,两人的再度见面颇为尴尬,除了几句简单的问候,再无话可说。 沉默的过程中,闻讯而来的良子老爸一直在办理各项缴费手续,待周老师放心离去后,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许多,看待许晖的眼色也十分不善,搞不清楚为啥儿子上学上成了这种名堂。 良子最终还是转学了,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他老爸的坚决态度。 许晖很失落,也再次拒绝了许父关于转学的建议。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大院的氛围却怪异起来,以前喜欢到处流窜的良子很少在大院中露面,黑牛等人看上去还算正常,但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似乎再也没有主动拉着许晖去他家的小煤房里喝酒。 铁蛋和薛永军偶尔会找许晖聊一聊,但很多无关痛痒的话,连他们自己都听不下去。 “我是不是很自私?”许晖问。 铁蛋连连摇头,薛永军却翻着白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了。”拍拍屁股的许晖直接回了自家小院。 曾经似铁板一般的兄弟感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愈合的裂痕。 许晖很想重新收拾心情投入学习,但每每想到良子那张苍白的面孔,想到兄弟们突然怪异起来的行为,他就心里难过,甚至无端的烦躁。 听说良子去了八中,那个学校其实比十九中的距离更远,两者之间的校风也是半斤八两,只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十九中的名气更大。 在无精打采的上学放学中,许晖体会到了孤独,偶尔会和黑牛搭个伴,但很难感受到之前兄弟们在一起无拘无束的快乐氛围。 其实黑牛还是那个黑牛,兄弟们也还是曾经的兄弟,只是许晖因愧疚而引起的心态变化,让他不自知而已。 张仪的信件仍然如期而至,许晖每每如获至宝,这是他孤独中唯一的心灵慰藉,像往常一样一口气看上很多遍,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好,放进书桌里。 只可惜,信的内容比上次又少了点,就是看上十遍八遍,也只有短短的半页信纸。张仪似乎不太愿意说话了,许晖在想。 你在他乡还好么?此刻的张仪也在对着书桌发呆,橘色的灯光下,她的心情很不平静,班级里一直暗恋自己的那个大男孩今天终于向她表白,短暂的慌张后,她果断的拒绝了。 但随后对方说出了一句十分俗套、但令女孩听起来很扎心的话,让她心跳不已。张仪慌慌张张的逃离了对方的视线,甚至连下午的自习课都没去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总之心神疲惫,这已经是第三个男孩儿了,头两个夹缠不休了很长时间,这一个也有死缠烂打的劲头,让她疲于招架。 张仪是一个心智坚定的女孩,但同时也是心地良善,她无意动摇自己的信心,但也不希望看到别人的失落和痛苦,只能无休止的给自己压力。 “你要加油呀!”张仪仿佛是在给自己说,也好像是对着千里之外的许晖呼唤。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许晖终于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只是课间的时候少了良子的陪伴,总感觉遗憾太多。中午去黑牛那里蹭饭,俩人之间的聊天也很乏味,话题中都在尽量小心的避开良子,所以许晖也日渐去的少了。 高三的那帮人倒是说到做到,没有再来找过麻烦,偶尔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碰到李扬帆,对方竟然还会跟他点个头。 这算是不打不相识么?许晖苦笑。 期末考试的成绩令许晖意外,居然是全班第九名,稀里糊涂的下半学期竟然还有这样的成绩,不由的令他信心大增。 假期里索然无味,除了过年,似乎就没什么可以乐呵的事情,在大院里和兄弟们如往常一般经常碰面,但也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而已。 唯一一次热闹是被达俊和薛永军硬拽着到达强的游戏厅玩耍,去了以后,一帮兄弟都在,但良子爱理不理的态度让许晖难过,那天,他只待了十多分钟就独自离开了。 再有几次就是到郭旭家下棋,曾经初中的同学里,许晖还和包括权志军、唐林在内的几个人联系,曾经文学社的伙伴,他不会忘记。 期间,许晖接连给张仪去了三封信,一方面总结自己下半学期的表现以及愚蠢和冲动的行为,另一方面也坦露了相思之苦,好在半个学期弹指即逝,自己最终守住了那份坚持,当然也失去了和良子兄弟般的友谊。 快开学之前,黑牛好心撮合良子和许晖,在外面的馆子里办了一桌兄弟团聚酒,但十分遗憾的是良子找了个很别扭的借口没来,这让黑牛极为尴尬,也令许晖失望。 为了不至于冷场,兄弟们竭力找乐子瞎聊,并不停的端起酒杯互相劝酒,许晖不知不觉中喝了很多,生平第一次喝醉,也第一次体会到醉酒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妙和痛苦。 新学期终于到来,许晖决心放下一切牵挂和羁绊,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课间只跟豆芽菜拌拌嘴,如果不是尿急,他连厕所都懒得去,至于香烟么,可抽可不抽,完全没瘾,蹲在墙根边看人打架,实在没有兴趣。 至于商校那边,许晖也很少过去,倒是黑牛壮着胆子主动来过两回,这家伙害怕碰到周青或是李扬帆,毕竟有过疙瘩,尴尬倒在其次,被对方堵在学校殴一顿,恐怕只能白吃亏。 偶尔会撞见刘浩瑞这厮,其实许晖在骨子里很想抽他,要不是这个贱货在暗中捣鬼,良子不至于和他一同被李扬帆羞辱,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报复事件,更不可能让他和良子之间反目。 总有一天会弄你一顿,望着刘浩瑞肥肥的背影,许晖暗下决心,其实他是个很记仇的人,只不过自我控制的能力要远超一干兄弟。 开学之初的誓言,许晖的确做到了。半个学期转眼即逝,期中考试,他的成绩重新杀回了全班三甲。而且还交了两个很不错的朋友,都是同班同学。 一个是身高马大的张志宏,很讲义气,他是附近部队大院的子弟,和周青一个楼,貌似有点小瑕疵,但不妨碍友谊。 另一个叫胡林,家住八一路附近。虽然长相有点磕碜,但为人很热心,而且极为聪明,唯一的缺点就是话痨,感觉豆芽菜也没有此人神奇。他似乎对许晖与李扬帆之间的冲突十分好奇,更赞叹良子剁手指摆平周青的壮举,每每在耳边说起,许晖都有抽他的冲动。 此人成天背着一书包各类武打小说,短租或拿来交换,极有商业头脑,还动不动打听去武当山或者少林寺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神神叨叨的让许晖哭笑不得。 五月末的一天,平静的学习生活戛然而止,赵歌回来了。 那天下午自习课后,黑牛亲自来找许晖,说有重要的事情,神经兮兮把他带到了商校后面的宿舍楼,里面住的都是州县的学生,本市的绝大多数都是走读生。 和黑牛玩的极好的两个朋友都住在二楼的203寝室,许晖以前还来过一次。 第32章 下马威 一头雾水的许晖一进门就呆住了,一屋子人全是文化大院的兄弟,就连达俊和根本不怎么照面的良子也在场,赵歌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央冲他浪笑。 老三的变化不大,没有了满头长发,相貌看上去更加斯文,或许个头高了一些,皮肤略黑了一点,但还是那个赵歌,尤其是那双乌黑贼亮的眼睛。 “有点突然。”许晖发愣中冒出了一句不应景的话。 “哈哈哈,哥哥我回来了!”赵歌张开双臂给了许晖一个大大的熊抱。 许晖同学还有些别扭,但心里却是挺激动的,“什么时候出来的,不提前说一声。” “玛的,在里面啥也木有,我通知个鬼呀?” “那倒也是。”许晖点头,一扭脸看见了良子,两个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就像录音机被按下了停止键,卡壳了一般。 赵歌佯装未见,但也拉下了脸很不耐烦的问黑牛,“谢三怎么还没来?” “跟他说过了,应该很快。”黑牛见赵歌面色不善,犹豫着又道,“不如咱们去小树林吧?” 赵歌的脸色阴沉,但是没有反对黑牛的提议,一马当先的走出了宿舍。其他兄弟都看着黑牛,想知道个所以然,但老大一脸苦相,似乎有难言之隐。 一帮人刚在小树林里待了没一会儿,长发飘瓢的谢三便摇摇晃晃的来了,大老远看见赵歌便伸出了双臂,嘴里嚷嚷着,“老大,哥们想死你啦。” 赵歌很随意的跟对方拥抱了一下,便伸手推开了对方,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吓人。 “老大,你这是提前啊,比咱哥们强多了。”谢三自然也注意到了赵歌的异常,但仍然浑不在意的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怎么着,哥几个聚会呀?” “三儿啊,你是不是一出来就有些健忘啊?”赵歌的话有些阴阴冷冷。 谢三一愣,顿时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刚刚僵硬的表情再次绽放出了笑容,伸手一拍黑牛的肩膀,“那哪儿能?他是你大哥,就是我兄弟,走,今天我请客,大家热热闹闹搓一顿去。” 但是没有人动,更没有人发笑,因为赵歌的眼神太吓人了,他突然伸手拽住了良子的左臂,将其手腕高高举起,然后又一把搂住了谢三的脖子,一使劲儿就给拉到了跟前,“看看这手指头,看清楚喽!” 谢三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硬了很多,对赵歌的突然发飙,立时心下雪亮,眼珠子乱转的同时,强展笑容,“前一段,一些小事情,现在都摆平了。” “草泥马!”赵歌突然一脚踢在了谢三的小肚子上,“出去之前,老子怎么跟你说的?你特么又是怎么做的?” 谢三撅着屁股,捂着肚子,整个人都躬成了虾米状,一群围观的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出来的赵歌发的哪门子火,这其中恐怕只有黑牛知道些情况,但这厮居然一直守口如瓶,一直都没透露过什么。 “兄弟真的尽力了,不信你问问黑牛。”谢三疼的憋着气,说话都有点走调。 “草!”没想到赵歌飞起来又是一脚,这回是大脚丫子直接蹬到了谢三的胸口上,直接将其踹了屁股蹲。 “老三,谢三的确挺帮忙的,在学校也很照顾我。”黑牛看不下去了,赶紧拽住又想扑过去的赵歌,未料到被暴怒的对方一把推开了四五步远。 “嘭”的一下,赵歌的第三脚直接踢在了谢三的脸上,虽然有披肩长发遮挡,但许晖还是看到对方满嘴的鲜血,不由的心里发抽,也对赵歌此次回来的变化颇感担忧。 这回良子、谢海林等人一拥而上,将赵歌团团抱住,“有话好说么?这兄弟真帮忙了“,“你刚回来,别这样。” 赵歌温怒的脸色渐渐舒展,突然哈哈一笑的推开了身边的兄弟,他一甩头,径直走到谢三的面前,弯腰探臂,猛的一把将对方撕拽起来,“老子没说你不帮忙,只是你没用心。” 谢三十分狼狈,双手不停的蹭着嘴角的鲜血,一声不吭。许晖发现一个细节,对方也算是个猛人,就凭他第一个冲向李扬帆,一棒子将其抡个半瘸,至少是个精于打群架的高手,但挨了赵歌三大脚,楞是不敢正视对方。 这说明谢三怕赵歌,而且怕到了一定程度。 “你还别不服气。”赵歌伸手拍打这谢三的脸,就像老子在教训儿子,“我的兄弟吃了大亏,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三哥。”许晖是第一次这样直接称呼赵歌,尽管自我感觉有点别扭,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事情都过去了,我觉得差不多了,冤冤相报……” “你闭嘴!”赵歌一声断喝,犀利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切割着许晖本来就有点胆怯的内心,让他十分难受和不安,暗自叹息道,老三真不一样了。 “想请老子吃饭?可以!”赵歌又把头扭了回来,“一会儿饭桌上跟我详细说说经过,周青是吧?别跟老子打马虎眼。” “老大呀,这事儿真挺难整,我……” “啪!”的一声脆响,谢三的话还没说完,又挨了赵歌一拳,正卯在腮帮子上,刚刚止住的鲜血顿时又糊了满嘴。 “我特么只让你说经过,这饭还能不能吃了?” “成!”谢三也发了狠,“饭一定要吃,这是接风宴,也是我给哥哥的诚意。” “妥了,兄弟们走起!”赵歌把手一挥,干脆的一塌糊涂,许晖的心却吧唧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饭局就在商校旁边的小馆子里,许晖很少有晚上不回家吃饭的情况,即便事由特殊,也要先跟家里人说一声。但这回不同了,想要推掉是行不通的,当时也没有pp 机和手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然,许晖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想法,确切的说是期望,他期望能找个机会劝一劝赵歌,尽管很可能是徒劳的,但也要试试。 可是整个晚上,许晖也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吃饭的前半段颇为沉闷,几乎是赵歌和谢三在唱独角戏,一个问一个答,黑牛客串补充,倒也把整个事件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了。 其中,许晖挨抢,还有和良子一起遭受欺辱的过程,都是由黑牛表述,这家伙还算客观,基本没怎么夸张。 赵歌黑着个脸听完后,沉默半响没有啃声,再抬起头时,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呵呵一笑,指着满桌饭菜,“吃饭,吃饭。尼玛的,在里面可没这些好东西。” 大家貌似松了口气,正欲纷纷动筷子时,赵歌突然伸手一指良子,又扭头看着许晖,“你们俩的事儿,以后再说,黑牛整不住你们是吧?” 许晖和良子二人对望一眼,谁也没有吭声。 “开酒!”赵歌根本不再理会二人,十分豪放的吆喝一声,整个饭桌这才有了点吃饭的样子。 赵歌的性格属于只能伸,不能屈的那种,所以即便他对谢三略有歉意,但祝酒词也是十分强势,“揍你,是我不对,敷衍我,是你不对。看在患难一场的份儿上,我先自罚一杯,特么的,以后别跟老子弯弯绕。” 说罢,赵歌一仰脖子将整杯烈酒灌进了肚子里,谢三也貌似很大度的连干两杯。 之后,饭局的后半段也就热闹了许多。 谢三被灌醉了,而舌头也大了很多的赵歌楞是逼着大伙一起把谢三送回了家。 等众兄弟回到文化大院时,天色已晚,大伙儿自然要把酒精上头,摇摇摆摆的赵歌先送回家。 开门的是赵复,一把将赵歌拽进了自家院子,然后很鄙夷的看着这伙兄弟,再看向许晖时,这家伙的鼻子差点就杵到许晖的脸上,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音调,接着一缩身子,“咣当”一下,重重的关上了院门。 许晖有点发蒙,搞不清楚赵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也担心赵歌挨揍,第一天出来就跑去喝酒,还醉醺醺的,赵父岂能善罢甘休? 但回家后,敷衍完父母。许晖便仔细倾听隔壁院子里的动静,貌似安安静静的,就连在这个时间喜欢嚎上两嗓子的赵复也默不作声,他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一躺在床上,许晖还是心塞了,就凭赵歌今天的状况,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本来已经风轻云淡的事情,恐怕要再起变化,是真窝心啊。 一定要找赵歌好好聊一次,但愿不要发生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 次日一放学,许晖连书包都没放回家,就直接敲开了邻居家的院门,开门的是赵歌的老妈,她对许晖很热情,笑嘻嘻的将他连连让进了赵歌的小屋。 赵父二人应该都没下班,小屋里只有赵歌一个躺在床上,枕着双臂在看天花板,许晖进屋时,他只是懒洋洋的扭头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没出去走走?”许晖自顾自的找了板凳坐下。 “去哪儿?”赵歌的回应冰冷冷的,仿若没有生机,这让许晖很别扭。 “呃,回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你特么无聊不?” 许晖一下被噎的没有话说了,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再起个开头。 “千万别跟我提那件事,听见么?” 第33章 商校插班生 赵歌何等聪明,许晖破天荒的一露面,他就已经猜到了来意,只消两三句话就把眼前这个老七给堵的死死的。 “黑牛回来没?”赵歌一下子坐起了身。 “应该还在学校,他一般不玩儿到天黑不会回来。” “呵呵,这个大头牛。”赵歌使劲儿甩了甩头,一拍许晖的肩膀道,“走,跟我出去转一圈,躺也躺烦了。” “去哪儿?”许晖挺不情愿,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呢。 “随便,周围溜达溜达。”赵歌不由分说的站起了身,使劲儿伸了伸懒腰道,“你有什么话,路上跟我说。” 许晖无奈,只得应承。 二人溜溜达达的从文化大院出来,赵歌一路哼着小曲,心情似乎颇为不错,许晖则几经努力也没想出个迂回的角度,干脆直说。 “我觉得,跟周青那件事儿就算过去了,实在没有必要翻回头帐。”许晖有点惴惴不安。 赵歌却十分意外的没有发飙,他斜着脑袋看了许晖半天,伸手一搂他的肩膀,“人活脸,树活皮,你觉得呢?” “这话是不错,但是……” “没有但是。”赵歌很认真,“做我的兄弟,有些事儿必须要拎的清。” “那也要分值不值吧?”许晖豁出去了。 “我认为先要拎的清,再想值不值。”赵歌的目光变得凶狠。 “或者……” “得了,这事儿是你错了。”赵歌忽然又平静下来,他伸手拍了拍许晖的脸蛋,“以后这些话别再提,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你。” 赵歌说完扬长而去,丢下了发愣的许晖,正前方却是达强的游戏厅。 愣了半天的许晖还是心有不甘,他一咬牙,也快步跟了上去。 游戏厅内人满为患,许晖冲了进来四下张望,收银台旁达强和赵歌正对坐着喝茶,二人看见许晖也不招呼,任凭他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俩家伙好像很铁的样子,以前也没见到他们之间会如此随意,赵歌还曾一度标榜跟达家兄弟尿不到一个壶里,但眼前的状况却让许晖顿时明白过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两年半前袭击二毛、郭晓等人会在时间上那么巧合的原因。 许晖并不怯场的走到俩人身边,自顾自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今天非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否则以后很难有机会和勇气再度面对赵歌推心置腹了。身边有外人也无所谓,他可以等。 达强很奇怪,看了许晖一眼,然后伸手递来一个空茶杯,“稀客呀,自己来。” 赵歌面无表情,就当没看见许晖,但他的眼眸深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一种暴躁的、难以控制的情绪在翻涌,这是许晖根本察觉不到的。 “自己倒茶呀。”达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当然感受到了赵歌的情绪,大概小哥儿俩有什么贴己的话要说,所以他一挺腰站起了身,在原地跳了两下道,“坐久了屁股疼,你俩先聊会儿,我去门口晃晃。” 眼看达强离去,许晖认真准备了一下才张口,“周青那边的事儿就算了吧,我真怕事儿,而且还想继续读下去。你又刚出来,也不能再惹事儿了,至于我和良子,既然是磕了头的兄弟………” 啪叽一声,许晖的话还没说完,兜头就被赵歌泼了杯茶水,紧接着他就感到脑袋剧痛,然后整个脸都被烫的打哆嗦,那个泡茶的大缸子也被赵歌扣在他头上了。 “嫌哥几个耽误你前程了?!”赵歌暴跳如雷,一脚把对面的椅子都给踹翻了,“特么的,你是我兄弟,本不该动手打你,但这屁话太烧人,你还记得大家一起磕过头啊?!” 许晖忍着剧痛不言语,伸手摘下那个大茶缸子,然后慢慢清理脑袋山的碎茶沫子,半边脸已经红肿,但他浑不在意。 “告诉你,如果再这样说,别怪我不认你这个老七!”赵歌继续咆哮。 许晖嚯的一下站起了身,瞪着快眯成一条缝的双眼,“既然是兄弟,我就该知无不言,对得起兄弟二字。两年前那件事儿,我就很后悔没有事先找你聊聊,今天话说到了,心里就踏实了。”言罢,他便转身离去,将刚刚进来的达强撞了趔趄。 赵歌目瞪口呆,知道老七性子倔,但没想到这么倔。也好,特么的,这帮人里有个比自己还倔的,兴许以后还真能成点儿事儿。 “什么个情况?”达强莫名其妙,“闹翻啦?” “别扯淡,我们兄弟的事儿,你不懂。”望着许晖的背影,赵歌有点悻悻。 “草,还你们兄弟?跟我这儿耍大刀呢?”达强一脸讥讽,骨子里真没把这帮小屁孩看在眼里,但赵歌算是个小小的例外。他扭头招招手叫来一个小姑娘收拾茶具,一茶几的残烫烂茶叶沫子,看着都腻歪。 “你觉得许晖这人咋样?”俩人重新落座后,赵歌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儿。 “你自己的兄弟,你不清楚?”达强摇摇头。 “我是问从你的眼光看,这家伙怎么样?” “没留意,听达俊说脑袋瓜挺灵,就是人有点犯犟。” “达俊眼光不错。”赵歌心不在焉。 “我可警告你,你们这伙人怎么样我不管,别把达俊再扯进去,否则我可跟你没完,知道不?” “去你嘛蛋,我们一起磕过头的兄弟,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赵歌的脸一下子又阴了下来,别看达强年长几岁,而且和赵复关系好,但触了赵歌的霉头,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不会去鸟,说翻脸就翻脸。 达强冷冷一笑也不生气,他很清楚赵歌的脾性,“不跟你斗嘴,但我话已经撂这儿了,你自个掂量。达俊是我的血亲兄弟,他要是出点啥问题,呵呵,漫说这点破产业,就是兑命,我达老二也不会皱下眉头,你信不?“ “唬我啊?“ “你试试。“ “去你玛的,别闲扯,你知道我今天为啥来。“ “就等你呢。”达强嘴角一歪,笑的十分诡异,“跟我到里屋。” 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收银台后边的一个隔间,小屋不大,收拾的十分简洁,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花架,就再没别的物件了。 达强绕到办公桌后面打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两捆钞票墩在桌子上,“你达二哥做事从不含糊,都是你的。” 那是两摞大拇指厚度的崭新的大团结,那时候百元大钞还没有出现,十元一张的大团结就是软妹币最大的面值,两摞子差不多得有五千块。 赵歌刚要伸手去拿,却被达强一把给摁住了,“以后别在老子面前没大没小,满嘴喷粪,听见没?” 哪料到赵歌一巴掌打开了达强的手,呲着牙笑的特别夸张,“我不敢保证啥,但不会让你家小三去碰不该碰的东西,满意么?”说完便抢过了两摞钞票塞进了口袋。 “站住!”达强叫住了已经走在门边的赵歌,“如果暂时没地方去,可以到我这儿来帮忙,正常开工资怎么样?” “没兴趣,这事儿你找赵复吧。”赵歌说完,吹着口哨离开了达强的游戏厅。 接下来的两周,许晖都在惶恐和极度郁闷中度过,心里说不出的矛盾和失落,既反感赵歌的咄咄逼人,又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如既往的胆小。 但很意外的是,什么也没发生。大院里连赵歌的鬼影也没见到,不知道在忙活啥。 可说句大实话,许晖还是挺怀念以前在北关街中学的日子,尤其赵歌在的时候,真的没怕过事儿,兄弟一心,真是豪气顿生。 再看现在,大家伙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很微妙,诱因恐怕就是他与良知之间的裂痕,别看黑牛等人嘴里“老七,老七”的喊的亲热,但骨子里许晖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疏远和轻视,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那时候,就算他被人堵在墙角里打,也没有人会轻慢他。 但眼下一切都变了,大家都在慢慢长大,或许认知和感悟各不相同吧,也或许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赵歌,他虽然暴躁、偏激,但对待每个兄弟还跟从前一样,与许晖的对话和冲突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丝毫不加掩饰。 难道真的错了么?许晖其实挺痛苦,他的心底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挣扎,坚持下去,三年的时光并不太长…… 呵呵,想啥都没用,该来的挡不住,爱咋样咋样吧。许晖甩了甩脑袋,恶狠狠的又啃了两口冷馒头,正欲离开教室到外面冲洗饭盒,却不料迎头撞上了一脸贱笑的黑牛。 黑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赵歌,口哨吹的嘘嘘啦啦,十分嚣张和跋扈。 许晖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俩人这个时间段来到学校想要干啥?来堵周青还是李扬帆?疯了不成?就算是要报复,也不能大中午在教学楼里张牙舞爪、大摇大摆呀,真的欺负人家高三没人么? 然而他想错了,黑牛二人只想拉着他出去溜达溜达,而且还告诉了许晖一个差点惊掉下巴的消息,赵歌来上学了。 握草!许晖真的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但怀疑无效。赵歌,目前是对面商校正宗商贸专业90级插班生,只不过是自费的,么得学籍的那种。 第34章 猜测与图谋 赵歌重回学校太有点反常,颇伤许晖的脑细胞,但想来想去也没摸清楚这老三是哪根筋拧错了,只好不去想。就连问他也懒得再开口,因为之前该说的话都说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许晖扪心自问,他绝没有看不起赵歌的意思,能够重拾书本,替他高兴都来不及呢,何况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问题是目前这厮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丁点读书的细胞,选择这个时间段,还偏偏跑到了商校,其出发点就让人怀疑。 但许晖这次却偏偏猜错了,赵歌是真的来上学的,家里人也没有任何威逼利诱,在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见后,赵父的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激动,看来孩子懂事儿了,知道学习读书了。 于是老赵托了黑牛的老爹找了熟人,又狠狠的备了份大礼,这才在商校弄到了个自费插班生的名额,没有学籍也罢,学点东西以后有出息是关键。 许晖的小肚鸡肠没人知道,反正黑牛和赵歌挺乐呵的,他俩硬拽着许晖跑到附近的桌球室暴虐了他一顿,才心满意足的走人。 从此哥仨又时常聚在了一起,尤其是午饭时间,动不动就把许晖拽出来上馆子,不想来也不行,还是不是兄弟?一句话就把许晖噎的吞不下口水。 每回都是赵歌掏钱付账,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许晖其实很不情愿这样蹭饭,如果是在商校食堂,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以前他还和良子经常跑过来吃黑牛呢。但饭馆却不同,要花很多钱,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时常这样就不对劲儿了,都是没挣钱的穷学生,赵歌哪儿来那么多钱? 但问也白问,赵歌很不屑于这种问题,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一进馆子就往桌子上拍下几张大团结,张嘴吆喝,“老板,四个炒菜一碗汤,外加三瓶啤酒。”十分的潇洒。 期间多半是黑牛和赵歌海吹,许晖很少说话,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也不拘束,赵歌偶尔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往往让他琢磨半天,感觉并不是率性随口,而是意有所指。 比如,“老子到商校读书,就是来磨磨性子,以后还是要想办法挣钱。”“尼玛的,未来可是有钱人的天下,哥几个以后有兴趣的可以跟我一起想想办法。” 后来细想起,赵歌的那些话与其当时的年龄极不相符,但却有着十分准确的预见性。但当时的许晖还体会不深,只是很意外老三会时不时的来上这么一句,可能是在号子里面跟人学的也未可知。 偶尔饭桌会扩大范围,谢三及另外几个陌生人会被邀来一聚,大家称兄道弟,但都对赵歌很尊重,许晖注意观察,其实用敬畏来形容对方的态度更为贴切。 这些人不全是商校的,还有十九中高三的,也都住在八一路附近,只不过和周青那伙人不搭界。 于是许晖又琢磨上了,感觉赵歌是在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很有点曲线救国的味道,这么一来,还是要报复周青和李扬帆,真是无药可救了。 其实许晖只猜对了一半儿,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假,但赵歌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报复周青,而是为了日后的发展和图谋,除了核心兄弟以外,他还需要一批人,一批敢拼敢冲的人,而周青只是附带的开胃菜,在其心目中并不占什么地位。 赵歌的想法可以说很狂妄,但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拒绝达强,是因为他绝对没有做手下的觉悟,在核心兄弟中他虽然排行老三,但却是这帮人中正真的主心骨,黑牛只能过过干瘾,遇到大事儿没有话语权,而谢海林根本不问事儿。 唯一能跟赵歌耍耍威风的就是他的亲哥赵复,而且还不能回回占上风。自从过年前那次大群架后,赵复似乎老实了很多,在大院里神出鬼没,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对自家兄弟自然也是无暇顾及。 两个人似乎互相看不惯,赵歌也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兄长,但却对顾一刀推崇备至,还硬跟着铁蛋去砖瓦厂看过老顾一回,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可从铁蛋悻悻然的表情推断,顾一刀肯定没给赵歌好脸色。 许晖一直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这天中午刚放学,赵歌就领着一帮人就出现在了学校门口,这很不寻常,他猜测要出问题。 当然,现在的许晖只是有点担心,却并不慌张,事情过了极限就变得淡然了,随他去吧,该来的总要来,他倒要看看赵歌一意孤行会弄出个什么名堂。 一帮人蹲在校门外的马路上抽烟打屁,还不时对着走出校门的女孩吹几声口哨,十分嚣张。许晖跟着同学出来,正要迎向赵歌等人,却陡然看见黑牛和其身边的两个小伙一下跳了起来,紧接着就扑向校门。 许晖心里一紧,连忙回头,却见到了刘浩瑞正转身狂奔,学生堆中,这厮肥胖的身躯极为明显,别看一身赘肉,但逃跑却极为神速,加之离着校门近,再甩上五六步就能冲进去确保无恙了。 商校的人再牛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冲进十九中的校门打人,有好事者统计,商校和十九中近两年的殴架中基本上半斤八两,谁也占不到便宜,由于两个学校的高年级都有牛人镇场,所以尽管双方经常打,而且打的热闹,但很难弄出大事儿。 但就剩那么五六步,小胖子刘浩瑞却愣是没能迈得出去,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身影,飞起一脚就将差不多胜利在望的刘浩瑞踹倒在地上,紧接着黑牛等三人便围上去冲着地上的肥肉一通猛踹。 “良子!”许晖差点一声惊呼,但对方根本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刘浩瑞,时不时的狠狠补一脚,若不是同班同学拉架,小胖子今天非送医院不可。 十九中门口顿时围上来一帮人,基本都是高一的男生,眼看同学被外校的欺负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但基本没有高一(6)班的,因为有良子在场,其他班级的可就不依不饶了,跟商校的又不是没打过架,谁也不怵谁。 许晖有点着急,扭头看了一眼蹲在路牙子上抽烟的赵歌,这家伙像没事儿人一样,还呲牙冲着他浪笑。这是什么情况?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但此刻容不得细想,说什么也不能让黑牛吃亏呀。 于是许晖一咬牙,又返身准备回去拉架,至少先劝住本班的人再说。黑牛这货给点阳光就特么灿烂,被那么多人围着还嚣张无比,简直没谁了。眼看有人忍不住要动手,人堆里突然又挤进来一伙人,为首的身高马大,一脸横肉,单从外表看绝不像是个学生,说他是菜场剁肉的也不过分。 此人就是在十九中与周青齐名的朱建军,一出场就将准备动手的一名高个子男生给撞到了一边,然后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把堵住黑牛三人去路的另几名学生全给推到了一边,“躲开!” 果然是扛把子式的人物,一站在那儿就藐视四方,气场绝对的强大,此人大大咧咧的一挠脑袋,伸胳膊搂住了黑牛,“特么的,你小子跑我们学校打人,忒不给我老朱面子了吧?” “这不没过界么?”黑牛显然和对方熟咯,咧着嘴一笑,就像顺台词一样,“帮兄弟出出气,哥你要是看不过眼,弄我一顿,我黑牛绝没有怨言。” “去你大爷的。”朱建军玩笑似的伸手在黑牛后脑勺上一呼啦,抬腿迈步向赵歌等人走去,其身后跟着一帮子高三的,气势杠杠的,这个围也就自然解开了。 跃跃欲试的男生们自然垂头丧气,也有小声嘀咕咒骂的,但谁也不敢明着跟朱建军叫板,在十九中,惹谁也别惹朱建军和周青,至少还有半个学期都是铁律。 许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一波三折的变化,瞬间明白过来,黑牛和良子等人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赵歌为什么如此神闲气定,这里面原来都有道道啊。 看上去谢三和朱建军的关系极铁,而赵歌也没有怠慢这个看似像屠夫般的朱建军,竟然破天荒的起身相迎。几个人互发香烟,说说笑笑,旁若无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走啦,一会儿商业街的小北园,三儿摆两桌,吃饭去。”黑牛从后面用肩膀撞了一下还在发呆的许晖,而良子则一声不吭的从二人身边走过去,连个招呼也没打。 但许晖却预感到这场风波还没有完结,甚至可以说,核心的部分还没有登场。果然,黑牛搂着他的脖子道,“咱先去点菜,剩下的事儿,三儿来弄。” “什么意思?”许晖眯起了眼睛,伸手扒开了黑牛的胳膊,“还有完没完?” “靠,事情当然了啦,剩下是三儿的事,跟咱没多大关系,走啦。” “不行,你得告诉我三儿有啥事儿?否则我不走。”许晖犯犟,也对今天黑牛的表现也十分的看不惯。 “得了,随你,我先走了。”黑牛也来了脾气,一扭头真走了。 许晖站在当场,既不想和赵歌那帮人凑在一起,也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就自行离开,再看向校门时,小胖子刘浩瑞已经被人扶起,貌似要回学校冲洗一番,但就在这个时候,周青一伙人出现在校门口。 第35章 赵歌的设计 不会这么巧吧?许晖一个头两个大,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全都在设计之中,良子不声不响的就出现了,和黑牛配合的相当紧凑,没有分毫拖沓。 再说朱建军出场的时机,真的很有讲究,恰恰是黑牛几人被围住的时候,轻而易举的一解围,就代表了朱老大的立场。 此时周青的出现就有些意外了,至少许晖没弄明白。如果对方真想替小弟出头,就早点出来对掐,否则就不该再出来,至少也应该暂避锋芒,但他偏偏就来了。 或许是太凑巧,也很可能是张狂的性格使然,总之该来的或是不该来的,似乎都在赵歌的计划中。 刘浩瑞就像看见了大救星,拉着李扬帆的手开始哭诉,许晖搞不清楚小胖子以前是如何搭上李扬帆的,但看情况,俩人的关系还不赖,至少此刻周青一伙人的目光全部齐刷刷的瞪向赵歌这边,那种要吃人的眼神似乎挟带着劲风,连许晖也给捎带上了。 李扬帆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把袖子一挽,抬腿就要冲过来,被周青一把给揪住了,他拍拍对方的肩膀,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朱建军,然后独自一个人就迈着方步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 在路过许晖身边时,周青忽然停住了脚步,“看来你是不打算在十九中待下去了?”对方轻声细语,犹如春雨润物,让人听着骨头都发酥,至少许晖头三秒都没听明白对方是在威胁他。 待反应过来时,周青已经煌煌然站在了朱建军对面,他的个头略矮一分,但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于对方,“猪头,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在想着算计我呀?” 朱建军脸上两侧的横肉骤然向上收紧,一脸严肃并十分认真的反问,“算计你?咋不去照照镜子?在十九中,我老朱要弄谁还用得着算计?” “呦呵,长脾气了,要这么说,我那小兄弟是你弄的?” “周青啊!”朱建军哈哈大笑,“就那肉货也值得我老朱动手?还你兄弟?哈哈哈,你咋啥样的下水、尿泡子都往身边收啊?笑死我了。” “不是,最好。”周青一脸漠然,并不理会朱建军的讥讽,而是一扭头冲谢三道,“三啊,你也来凑热闹?” “这不没事儿么?有热闹看,当然不看白不看咯。”谢三嬉皮笑脸,表面上貌似不愿意得罪周青,但骨子里没有丝毫的惧意。上回为了摆平良子的事儿,他可不是这么个态度。 周青的脸真的发青了,就连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出来,他并不把谢三放在眼里,但却不愿意招惹这家伙的两个哥哥。别看谢家老大已经改邪归正,在菜场里买菜,谢老二还关在牢里,但此二人的威名在八一路一带,就如同顾一刀在解放路一样,那是如假包换的、响当当的不要命招牌。 上次如果不是谢家老大说句话,周青是绝不会轻易放过良子和许晖的,但肯定不是给谢三面子,今天这家伙今天居然是这种态度,吃错药了么? 周青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他与朱建军、谢三对呛的时候,也时刻注意着旁边一个个头不高的家伙,此人一直笑嘻嘻的,用很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反正很不舒服,有那么一点点嘲弄,又或是带着一丝丝玩世不恭,还特么有一种很自虐倾向。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周青有点控制不住火气,在十九中,即便是朱建军也没有拿这种眼神看过他,这家伙打哪儿来的?很冲啊! 周青的脑子里飞快滑过各种念头,再用目光一扫朱建军和谢三,但发现这俩人一点介绍的意思都没有,立刻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于是很快压住了火气,正要换副面孔,不疼不痒的撩拨此人一句,试试深浅再说,却见对方忽然把头一扭,“卧槽,这死胖字很眼熟啊?!” 说着话,赵歌根本没搭理身边的几个人,两手揣进裤兜,溜溜达达的就直奔刘浩瑞,那样子,张狂的有点欠抽。但许晖知道要坏事儿,刚想伸手拦着,却被对方陡然间凶狠的目光给瞪的一哆嗦,眼睁睁的看着赵歌擦肩而过。 周青愕然之下鼻子都气歪了,再一看朱建军和谢三,这俩家伙就像配合好了一般,一前一后的把他给夹在了中间,于是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猪头,今天是不是想豁开了干?” “没有啊。”朱建军一脸冤枉的开始装傻充愣,满脸的横肉扭捏作态时非常之难看,“我们好好站这儿说话,没碍你事吧?那家伙看见熟人了,好像也不碍你的事儿吧?你周哥有什么指教?” “好,好,好。”周青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字,伸手一指朱建军,“把路让开。” “你看你,说话的语气真不中听,好歹同学一场,你客气点行不?” “猪头!你今天是不是存心找事儿?”周青的火儿再也压不住了,一把就揪住了朱建军的衣领,额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跳跃,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松开!”朱建军的脸也拉下来了,他身边的几个人呼啦一下就将周青团团围住,“老子刚才可没招惹你,是你自己屁颠屁颠的跑来,还特么的出口不逊,是你找事儿还是我找事儿?” 周青一下子被对方的话给噎住了,寻思着现在真打起来,肯定吃眼前亏,所以怒极反笑,“呵呵,有一套,猪头,咱俩的账慢慢算。”随着话音落下,他慢慢松开了朱建军的衣领,一侧身就从对方身边绕了过去。 “啊,我……哎呀。”忽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众人齐齐循声望去,不由的大吃一惊,只见刚挨过打的刘浩瑞又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这回更惨,眼看着赵歌高高抬起的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被忽悠了的李扬帆这才反应过来,提着两个大拳头凶狠的扑向赵歌,周青一见之下也是气急败坏,拔腿狂奔。 原本安静下来的十九中门口再次风云突变,许晖顿时叫苦不迭,事情想不闹大都难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赵歌吃亏,只好一咬牙,扭头便跑。 李扬帆跳起来一拳就砸在了赵歌的脸上,由于人高马大,这一拳又是居高临下,砸的极狠,赵歌踉踉跄跄的连退几个大步,差点没有摔倒,李扬帆身边的人就像老猫闻见了腥臊,齐齐发了一声喊,全都冲向赵歌。 不疾不徐的跟过来的朱建军傻眼了,他看着身边的谢三,“卧槽,你这老大不咋地呀,这不是生生找人虐么?” “靠,什么状况?今天有点失常啊。”谢三也挺意外,但不能像朱建军那样置身事外,于是撒丫子就跑,老大在自己眼前被人揍了,传出去可是特丢人的事儿,尤其是号子里面的兄弟,出来非咬死他不可。 但是场面瞬息又变,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冲在前面的李扬帆‘啊呀’一声惨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后又像触电一般,整个身体迅速痉挛翻滚,最后抱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大腿,不停的‘啊,啊“的嚎叫,那样子似乎极为痛苦。 突然的变故将一帮冲上来的男生给吓蒙了,齐刷刷的愣在站在当场,盯着满嘴鲜血,手拎钢砂枪的赵歌,就像见到鬼一样胆战心惊。 赵歌龇牙一笑,忽然抬手举枪瞄向了奔跑过来的周青,这一举动吓得对方立刻刹住了身形,目光中的凶煞气焰顿时腿却的干干净净。开玩笑,混得妖又怎么样,是个人都怕子弹,况且还是个学生混混,赵歌还真不怕对方能成精。 但转眼间,周青似乎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草泥马!“抬腿又接茬往上冲,姥姥的,没事瞎混的人都知道,钢砂枪只能击发一次,想要打第二次,还要填伙药,塞钢珠,麻烦的很,眼前这个*崽子纯粹在蒙人。 周围的同伴一看周青的样子,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扑向赵歌,但很快、可能还不到半秒的时间,一帮人像关闭了发条的木偶一般齐齐的顿住了身形,有的还忍不住的在往后退。 只见场地中央的赵歌像变戏法一样从后腰又掏出了一把钢砂枪,跟之前的那把一模一样,黑洞洞的枪管在几个家伙面前来回的瞄来瞄去,看着就瘆的慌。 周青再也骂不出来了,他自己甚至还想着往后退上几步,但碍于老大的身份,实在没脸那么做,只能装足了强调硬撑着,但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真的再来一下? “你兄弟是吧?“赵歌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吐沫,拿着空枪指着躺在地上的李扬帆。 “没错!”周青倒也硬气,“哥们,我们好像无冤无仇吧?“ “你觉得呢?“赵歌举着枪紧走两步,伸脚就踢在了李扬帆的脸上,一点也不惯着,紧接着又是咣咣两脚。 第36章 画蛇添足 这几下不仅是挑衅了,而是赤果果的打脸,周青的脸已经青的发紫,但还是没敢造次,他暗示一个同伴从后面出其不意的扑过去,只要把人给摁住了,靠近的任何一个都能轻易的收拾对方,但遗憾的是没人敢接他的茬。 谁也不是瞎子,眼前这人真的敢下狠手。 眼下的场面倒是把刚赶过来的朱建军一帮人给看得一愣一愣的,浑然忘记了事先约好的计划。张了半天嘴朱建军才冲谢三竖起了大拇哥,“我靠,到底是你老大,讲究人,真特么敢玩。” 直到赵歌再次抬脚狠踢李扬帆的时候,朱建军才反应过来,时机就过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马马虎虎,他大喝一声飞奔上前,一把推开了赵歌,“兄弟,差不多了,看在我老朱的面子上,收了手聊两句怎么样?” 朱建军装模作样台词显然在寒掺人,周青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但碍于赵歌手里的钢砂枪他倒没敢真的往上冲,仅仅迈出了两步便被谢三给抱住了,就像屎憋看见了厕所一般恰到好处,“周哥,今天的事儿一定是个误会,我老大才从里面出来,惹急眼了收不住手,找个地方聊聊怎么样?” 谢三的一番话,语气上十分诚恳,但字字带着威胁,但这反而令周青很快冷静下来,今天的事儿明摆着是冲自己来的,对方一出现就连下狠手,一般的混混哪能如此?所以从号子里出来的话绝非虚言,此人又妄称谢三的老大,这得好好掂量一番。 现在事情已经闹大,警察说话就来,怎么善后还不知道,朱建军一伙人今天又是铁定了会纠缠下去,无论怎么弄自己都难有作为,不如暂且顺坡下驴吧,但这口恶气要一直憋着,绝无可能轻易散掉。 赵歌自然是见好就收,正和朱建军一起冷冷的看着这边。 “找个地方吧。”周青吐出了一口浊气,今天这跟头栽的实在莫名其妙,但也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胆子太大,喜欢兵行险招,以后想要收拾此人,看起来极为辣手。 但今天这一枪可是捅了*烦,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擦这个屁股,周青如是想着,嘴角又微微的翘起。但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赵歌手中的两把钢砂枪不知啥时候到了另外一个人手里,而且此人跟赵歌打扮的一模一样,一脸懵逼的站在李扬帆身边,意气风发,吊了一通后撒腿就跑。 这人简直傻逼到家了,这种事儿也敢去顶缸?不知道要坐牢啊?周青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但这还不算,远处传来了刘浩瑞杀猪般的嚎叫,大伙抬眼看去,两个长发青年连拉带拽的拖着这胖子拐进了街角的巷道,不用说是去上眼药了,今天这事儿,小胖子指定不敢再说实话。 眼看着同伴们搀起李扬帆拦车,远处也传来了警笛声,校门口的人顿时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许晖。 “赶紧着,到商校绕一圈,然后到后门的小北园。”一个面熟的商校学生用肩膀蹭了一下许晖,然后快速离去。 许晖脑袋里人天交战,最后把心一横,又迈步走回了学校。说什么也不愿去小北园,刚才的一幕令他害怕,熟悉而又陌生的赵歌更给了他一种恐惧的感觉。 尽管是兄弟义气使然,赵歌一如既往的在竭力维护大家,但这种方式这不是许晖想要的,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他想不通。 许晖回到教室,中午不回家的同学纷纷围上来,大家都想问问发生在校门口的斗殴事件,一方面好奇八卦,另一方面,都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不但事关本班同学,而且高三的两个扛把子同时现身,这可是很少见的。 胡林住的近,居然也没回家,好像专门在等着许晖,对其拥有如此牛逼的哥儿们十分仰慕,所以最为话多,嗡嗡嗡的像个苍蝇,但许晖哪里有心思纠缠这些,极为烦躁的应付一番便下楼打饭了。 校门口来了警车,而且停留了很久,有警员找学校门卫了解情况,十分呱噪的胡林便飞快的跑到学校食堂报信。 未料到许晖听过之后一脸淡然,不紧不慢的啃着冷馒头,搞得胡林抓耳挠腮,最后一跺脚,”卧槽,大檐帽叔叔说话就到,你就不怕呀?“ “怕啥?我又没动手打人。”许晖白了对方一眼,继续他的咸菜就馒头。 “那你的几个哥们呢?还有五班那个叫啥来着?” “刘少良?” “哎,对对,好歹给人家报个信呀。” 许晖差点没把嘴里的咸菜喷出来,胡林就是一事儿妈,管的忒宽了点吧?感觉这家伙脑子好像没发育好,这是打架斗殴,又不是电影鸡毛信里的小兵张嘎,就这脑子还想去少林寺? 不过对方也是一番好意,所以许晖忍着没说话,也对刚才烦躁之下的不良情绪有些歉意。今天唯一有事的就是赵歌,其他人连个治安拘留都算不上,但他很清楚,谁都跑不掉。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哪儿还没个大嘴巴?只要找到良子,就能揪出黑牛,谢三也一抓一个准,但这些统统都不是许晖在意的问题,他思考的是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同时也在担心赵歌。 周青和李扬帆这回吃了大亏,岂有不找到场子的道理?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手段可以层出不穷,十九中能不能待下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赵歌,那个很有一股子愣劲儿的顶缸者倒是让许晖非常意外,老三会不会二进宫,全凭此人了,虽然看上去痴傻,但也令人惋惜。 许晖绝不相信赵歌这次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报复周青,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只是不说而已。但他也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跑到商校上学,又广结朋友,还利用朱建军压倒周青,莫非老三想在八一路一带立足扎根? 这个想法太奇妙了,但所有的苗头都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不是么?除了这中可能性,许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倘若如此,许晖还真不看好赵歌此次的高调和强势,倘若仅凭狠辣就能立足,恐怕想的过于简单,根基都没有,很容引起对方的强烈反弹。 如果赵歌能看见许晖肚子里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眼下他正面临着十分尴尬的冷场,起因是谢三的画蛇添足。但日后想来,没有谢三折腾,事情发展的轨迹也不会有多大偏差。 原本在小北园饭馆三楼的雅间内摆了三桌宴席,气氛还算热烈,这个局面他设计已久,目的就是为了拉拢朱建军,打压周青,一,可以为许晖和良子报一箭之仇,二是想在商校踏实待一段时间,找点财路,立足扎根是必须的,而且手段一定要狠。 这便是赵歌来商校念书的最初想法,日后他自己回忆都觉得挺幼稚。 与八一路相比,解放路一带的水太深,老家伙、狠角色比比皆是,他想有点根基后再杀回去。书是万万念不下去的,找路子发财才是当务之急。 赵歌这些远超同龄人的想法是深受号子里一个哥们的影响,那家伙是个绝对的能人,当个狗头军师实在屈才,但赵歌却一心等着他出来,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做点事情。 其实核心兄弟里的许晖也是头脑极为清醒的一个,可惜想法总跟赵歌合不上拍,但既然是磕过头的,不妨尽量争取,有哥儿几个在身边,总比用别人踏实。可要是实在没缘分也不勉强,赵歌并不是个只会好勇斗狠的冷血青年,他对真正的兄弟看得很重。 宴席刚刚开始,大家端起酒杯才喝过碰杯酒,谢三就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个人进来,朱建军一看,脸色立刻就变得不自然起来,而周青也是明显一愣,但片刻功夫,紧绷着的表情就松弛了很多,甚至嘴角微微往上一翘,有点眉开眼笑的味道。 赵歌一看情形,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脸瞬间拉的老长,心说这王八蛋谢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一番费尽心思的设计,眼看就差最后一脚,就因为这个人的到来,效果起码打掉了对折。 进来这人生的十分俊朗,个头适中,根根乍起的板寸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笑眯眯的样子颇有点五好青年的风范。此人叫方子骏,外号太岁,商校三年级经管专业的学生,别看这副老好人的摸样,其实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在混子眼中,太岁在商校的地位等同于朱建军和周青在十九中的地位。 此人不但自己混的妖,家世也不是一般同学可以比的,之所以混到商校这个地步是因为太能闯祸惹事儿,无处可去而已。他原本和这些低年级新生无甚交集,但和谢三的二哥关系很好,所以被硬拽过来当和事老。 谢三是一番好意,赵歌露了一手狠的,堪堪把周青镇住,虽然有朱建军在场,如果酒桌上能再添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说和说和,事情就算圆满了。但万万没想到,他好心办坏事,脑子完全无法跟在坐的几位大哥级人物相比。 对于周青来说,心里大为轻松,太岁的到来无疑是表明赵歌心虚,他的眼睛毒的很,刚才在校门口,事情太过突然,面对赵歌手中*,他的确十分忌惮,也真正被唬住了。但事后总觉的憋屈,总想找机会探探赵歌的底细。 现在机会来了,周青如何不作他想?严重受挫的信心也立刻恢复大半,很是鄙视了一番赵歌傻逼。如果不请太岁这样的人,周青反而有所顾忌,至少短时间摸不清赵歌的底,这顿酒说不定还能喝得下去。 第37章 远见与幼稚 朱建军也基本是同样心思,而且心里十分不痛快,这特么的算啥事儿?既然请了太岁,还找老子干嘛?说明没把我老朱放在二两五上啊,还特么惹了周青一身骚,早知道就不来了。 这家伙是个急性子,心里有想法就立刻表现出来,他一拍桌子就站起了身,很勉强的跟赵歌打了声招呼,“实在不巧,才想起来有点急事,得马上走,看我这脑子。”话音刚落,也不待对方反应,立刻抬腿就走,根本不理会谢三和方子骏。 朱建军一离开,跟着一起来的几个高三学生也一下子走个干脆,赵歌的脸色更加难看。周青心里这个爽,你不是挺横么,在这个地方再来一次给哥们儿瞧瞧?他冷笑着站起了身,“哥们大场面呀,不过坐这儿喝酒,心里不是滋味,我兄弟还在医院躺着,你说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哈哈,失陪。” 言语间毫不掩饰藐视和敌对之意,显然给了赵歌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事儿绝对没完。如此一来,赵歌的设计中的结果连对折也没剩下。 周青倒不似朱建军,临到门口还很友好的跟一脸温怒的方子骏打了个招呼,这才施施然离开了雅间。 两个牛人带着同伴先后离去,雅间内立刻空下来一大半座位,赵歌的胸膛里一下子腾起了无名之火,但看看谢三那张傻不拉几的脸,一时半会还真不好在方子骏面前发作。 太岁和赵歌并无交情,碍于面子十分勉强的聊了几句便也走了,一股邪火都写在脸上,是个人都能看的见,于是这顿不伦不类的午宴提前散场,黑牛几人垂头丧气,可不知为什么赵歌的心头之火反而被慢慢压了下去,他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谢三,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独自离去。 功亏一篑不算,还折损了一位顶缸的兄弟,他终于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嫩了些,之前对谢三的提议虽然表示过反对,但回应的很不坚决,事后又后悔,无疑是犯了大忌,画蛇添足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和可笑,他心里十分清楚。 所以这事儿不能埋怨谢三,而且必须尽早想办法补救,否则许晖就惨了。一想到老七,赵歌就神情复杂,这家伙太倔了,连中午饭都没来吃,是在怨恨老子么?放心吧,有我老三在,你就不能白着吃亏! 但赵歌的想法过于一厢情愿,想在八一路立足,其实没那么容易,这里虽然不像解放路那样水浅王八多,但绝不缺狠角儿。 除了自家兄弟黑牛外,现在赵歌身边只有一个谢三,另外几个走的近的商校兄弟还没有混到充分信任的程度,倔驴老七又不愿意往上凑,难以形成一股子势力,着实伤透了脑筋。 赵歌之所以这么着急,一,是他已经选好了来财的路子,如果不能迅速扎根拓展人脉,这路很难走下去,另外,深受时代突变的影响,赵歌对狱友的预判深信不已,愈发感受到这种机遇的难得和重要性。 已经步入九零年代,改革搞活的大潮终于从沿海迅速突进内陆,地处西北的西平市仿若一夜间便热气蒸腾。 首先是遍布全市主要居民区的夜市,一过傍晚六点,无业人员、下岗职工,大爷大妈,老头老太太,甚至脑子活泛的国营在职人员,纷纷推起自制的小摊子涌向夜市,那场面简直比灯会还热闹。 都是小生意,小到蚊子腿那么丁点儿,但是有肉,有赚头,做起来也简单,低价进货,高价售卖,无非吃个辛苦,陪个笑脸,其实是观念的转变。从针头线脑、自制熟食一直到日用品、儿童玩具、服装鞋帽应有尽有。 刚开始是一窝蜂,人家卖啥我卖啥,先学着趟路子,等熟门熟路了再调整思路,市场一下子全活了,人人都开始做掌柜、做老板,所以‘老板’这个名词也开始迅速蹿红。 那个年代,老板一词可是货真价实的‘口红’,仅相对于眼下的‘网红’来说。但褒贬不一,脑筋传统、死板的人认为它是投机倒把的代名词,极为不屑和羞与为伍,而能跟得上时代步伐的人称别人一声老板,那是对勤劳致富的尊重。 显然,仅凭夜市的火爆程度来看,后者还是居多,好像大家突然醍醐灌顶了一般,街边的闲人迅速减少,纷纷四处学习、想点子,谁不渴望发家致富?政策已经很活泛了,咱不都有两只手么? 如此大势所趋,赵歌哪能坐得住?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游戏厅、歌舞厅、露天啤酒吧在全市的大街小巷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眼看着达强和梁斌的生意越做越大;眼看自家哥哥都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赵歌就砰然心动。 但他不想推着小货摊去站夜市,那太跌份儿了,用现在的名词讲,太‘low’了。赵歌要的是梁斌那样的场面,达强那样的日进斗金,不止是他自己,他要跟在身边的兄弟个个容光焕发,人人腰缠万贯。 这种想法夹杂着十分难得的远见和少年人典型的不成熟,但的确是赵歌当时的目标,他相信,只要找准机会,大可试上一试。 但眼下必须要解决立足问题,也要处理好许晖的事情,日后如果连老七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在八一路混下去,赵歌决定冷上几天,避过风头后独自去找周青聊聊。 拿着伙枪的顶缸老兄已被抓住,虽然看上去脑子不太灵光,但嘴紧的很,无论目击证人怎么说,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开的枪,还能很准确的说出打在李扬帆身体的哪个部位,之后又踢了几脚云云。 任何时候的警察都不是傻子,哪能轻易相信这浑人的胡话,怎奈被怀疑的其他对象都是证据不足,能找到的其他证人又太少,所以,被首先‘请来’协助调查的黑牛和赵歌只是在派出所里待了半天便出来了。 之后,赵歌便玩儿起了失踪,警察那头也扩大调查范围,于是良子、许晖、周青,还包括刘浩瑞也纷纷被带进了派出所。 原本许晖颇为担心周青会咬出赵歌,但对方出乎意料的守口如瓶,反反复复就是没看见,而受害的当事人李扬帆更倔,他的回答也只有三个字,没看清。 一帮之前还掐的你死我活的人在警察面前突然间变得谦逊和包容,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只要脑子没被注水,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诡异。 传言中的道上规矩,矛盾双方如果有一方进了局子,一般不会轻易咬出仇家,但这往往预示着他们不希望警察介入,也预示着更为凶狠的报复在酝酿,这给许晖的心头抹上了一道浓重的阴影。 刘浩瑞居然也没有咬出赵歌,这让许晖大感意外,不知道商校的那两个长发青年给这家伙上了什么酷刑,居然转了性一般。 许晖哪里会知道,周青曾找过这厮,让他守口如瓶,目的不言而喻,这是后话了。 后来,顶缸老兄被正式拘留,事情似乎不了了之,而消失了两周之久的赵歌又重新出现在了商校。 但谁也没料到周青的报复来得非常之快,赵歌不在的这段时间,许晖同学一连挨了三顿打,而且一次比一次狠,打人者全部来自高二年级,但却不是同一拨人,不用想都知道是周青在假他人之手。 许晖一直忍着,没有任何过激的反抗,他知道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他上不了学,更重要的是逼赵歌出来。 所以,他上学起的早,放学走的晚,进出大院尽量避免和兄弟们撞见,但第三次受伤挺严重,眉骨处裂了个大口子,被缝了五针,眼眶上贴着块纱布,想不被熟人看到都不容易,于是在大院门口被黑牛撞见了。 “卧槽,这是咋了?”黑牛有预感,老七八成是挨揍了。赵歌在消失前就关照过他,周青这厮不是好鸟,迟早会报复,消停个十天半月没有问题,毕竟派出所还在调查,但越往后,越要注意。 可惜这个推测在时间上误差太大,周青连三天都没等得了,就唆使高二的一帮人找茬,给了许晖一顿餐前开胃点心。 幸亏当时有张志宏在旁边拦着,他身高马大,又是部队子弟,还跟周青还是一栋楼的邻居,有两个动手的怂货他也认识,所以这帮高二的没能放得开,许晖算是逃过一劫,但心里清楚,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随后的两次倒霉遭遇全都在北操场的男厕所边上,尽管许晖已经很小心谨慎,但还是被对方给设计了,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幸运,张志宏不在身边,随行的同班男生胆小,根本不敢拉劝,所以许晖被打得很惨,对方参战的选手全都得到了尽情发挥,直到教务处的老师冲了过来才肯罢休。 当时许晖痛苦的要命,还手和不还手的结果都一样,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屡次被殴,无疑太过羞辱,他当时就发了狠,事不过三,回家就带上小片刀,谁要是再敢来一次,他绝对会给这人来个透心凉。 “走路撞的。”许晖含糊着,想侧身绕过对方进门,但越是这样,越是引起了黑牛的怀疑,“等等,你撞哪儿啦?咋能撞成这种死样子?” “学校,没注意。” “草!谎都不会扯,是不是周青干的?” “不是,都跟你说是撞的,咋这么烦呐。”许晖勉强应付着,侧身又要绕过去,却被黑牛一把给拽住了,“小七,哥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这种事儿不应该瞒我,真不把哥当兄弟了?” “别动不动扣帽子,真是撞的,肚子饿,回家了。”许晖甩开了黑牛,推着自行车仓皇离去。 黑牛心里不是个滋味,胸膛的火气也渐渐升腾,他在院门口呆站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赵歌,他知道在韩永军那儿能找到这厮。 第38章 力所能及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街头巷尾渐渐出现了吃过晚饭、推着自家小货车出门练摊的老少爷们,大家都忙着去赶夜市,地点就在解放路东段,是街道临时开辟的一处经营场所,走路不到十分钟,很便捷。 文化大院也有不少夜市参与者,起初观望氛围较浓,实际动手的人很少。文化人么,都讲究个面子,练摊这种行当似乎不入流,太跌份,还是少碰为好,但是亲眼看到某些人摆夜市赚了钱,于是又纷纷砰然心动。 薛永军便是某些人之一,他白天吊嗓子练功,傍晚陪着自己的母亲练摊,卖炒货,什么瓜子、花生、松子等等很多品种,整口大锅架在自制的炉子上现炒现卖,老远就能闻到喷香的味道。 薛母是个农村妇女,没有正式工作,但人很勤快,待在家中根本闲不住。恰逢搞活经济,夜市如火如荼,她便成了文化大院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薛父数次规劝,怎奈根本没用,再加上剧团的演出也日渐萧条,眼下现代影视剧和港片流行,谁还没事跑剧院听戏?于是渐渐也没了话语权,随她去了。 后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大院里闲着在家没事儿干的老头老太太,包括那些没有稳定工作的家庭主妇们都齐齐上阵,场面那叫一个热闹,其实一过下午五点钟,街头就能看见陆续出摊的街坊。 大家笑着互相打招呼,纷纷询问昨天的生意可好?脸上洋溢着憧憬和喜庆。 别小看这方寸间的炒货摊,一晚上少说也能有两三百块钱的流水,九零年代普通职工的月工资才多少?就说平均线吧,也不过四五百块钱,如此对比可就吓人了。 眼下赵歌和薛永军俩人正蹲在小摊一侧的水泥台子上,端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实际上是赵歌时不时的蹦出两句,而薛永军除了傻呵呵的笑几声外根本就没话。 赵歌这几天一到傍晚就跑到炒货摊闲坐一会儿,一是躲避祸事闷的无聊,二是观察这新兴的、人流如织的夜市,看看有什么行当来钱。 虽然不太愿意练摊,但看了几天薛永军家的生意后赵歌也不禁暗暗咂舌,还有旁边的皮鞋摊,生意更火爆,这才上摊不过半个小时,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六双鞋,小老板手里攥着一叠大团结,乐不可支,吆喝的声音也随之高涨,震的人耳根子发麻。 赵歌是个擅于学习的人,也很懂得总结和反省,他意识到前一段的想法有些好高骛远,也为此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价,接连做了两笔买卖都无疾而终,所以潜下心来到夜市看看。 第一个买卖是倒腾国库券和全国粮票。所谓国库券,亦即指的是国债,那年头的人觉悟高,不少人都相应号召买国债,目的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能不能向组织靠拢,态度决定一切,至于利息不利息的,都放在后面考虑,而不是像现在购买国债首要目的是为了保值增值。 所以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国债,多少不论,那是一种态度。但谁家没有个事儿呢?遇到缺钱的时候,心思活泛的人便把没到期的国债拿出来折价换钱,当时没有专业的金融交易机构,黄牛便成了国债转手的主要渠道。 至于粮票,现在的人只能看照片了,或者还有些注重保存老物件的家庭,指不定还能留上几张,总之是个特定时期的产物,早已随着历史长河滚滚东去了。 在计划经济时代,购买粮食和副食品,必须得有粮票,光有钱不好使,粮票起到定量供应和调节的作用,没办法,当时的物资相对匮乏、紧张,不计划,就无法实现有序分配。因为粮票的稀缺性,所以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当钱使,钱却绝无可能当粮票用,全国粮票尤为强悍。 赵歌就把脑筋动在了国债的买卖差价和全国粮票的稀缺性上,应该说是非常有眼光的,但倒腾这玩意儿是有风险的,一要有实力,二要胆子够大,尤其在那个时候弄不好逮住就给定个投机倒把罪。 他让谢三找了两个可靠的人在银行门口低价收购别人手中的国债,然后再高价倒手给黄牛,或者挑出快到期的国债直接在银行兑换现金,这是一个极为来钱的买卖,最早还是狱友告诉赵歌的。 折腾了几天,倒是收上来一些国债,还有不少粮票,谢三的朋友给介绍了一个黄牛,说好了价格第二天去找人家,但交割数钱的时候出了问题,碰见了游走盯梢的便衣。 当时交易的双方都反应神速,纷纷撒腿就跑,谢三和两个小弟拼命狂奔,都不带回头的,一口气跑出去两条街,才堪堪躲过被活逮的厄运。事后才想起来钱、国债和粮票都在黄牛手上,当时还没来得及算清楚,真是倒足了大霉。 听说黄牛最终没跑掉,谢三立刻头皮发麻,匆忙跟赵歌打了个招呼躲外地去了。 赵歌气的干瞪眼,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又瞄准了另一个买卖,倒腾香烟,从烟草*局的熟人那里低价进货,转手再平价或高价卖给小卖店,但也没成功。 那个所谓的熟人,是人托人介绍的,看着挺能吹,其实不牢靠。赵歌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很不信任,结果对方胡吃海塞一番还坚持先要交定金再给货,鉴于第一次吃了闷亏,赵歌让这人死远些。 两次小试牛刀,全都铩羽而归,让赵歌清楚的认识到光凭想象干事情是不靠谱的,必须要踏踏实实琢磨透这来钱的路子才能再次下手。 一瓶啤酒下肚,赵歌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老妨碍薛永军也不是个事儿,薛母尽管嘴上不说,但一个人忙的团团转,他看不下去,也蹲不住,偏在这时,黑牛黑着个脸来了。 于是三人又各拎了一瓶啤酒原地蹲了下来,好在这次薛永军只是陪着喝了两口便跑去帮母亲忙了,赵歌二人聊起来也心里踏实。 听了黑牛对许晖挨打的猜测后,赵歌眯着眼睛沉默不语,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但显然来的太快了,周青这个鸟人挺麻烦,这样对待老七,显然有恃无恐,无疑是在倒过来打脸。 赵歌心头的熔岩在翻腾,不接招绝无可能,但要看怎么接才能将周青这种货色给彻底压服,否则老七遭罪的日子还在后面。 “哎,这个倔驴老七,偏偏抱着十九中不放了,老子真想痛痛快快干周青一顿。”黑牛一脸郁闷。 “不能怨老七,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容我想想办法。”赵歌其实也很郁闷,不在自己地头上,终归投鼠忌器,而且一些剑走偏锋的路子暂时也不敢用,有点伤脑筋。 “尼玛的,敢跟老子玩儿阴的?”赵哥双手揣兜,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溜达走了,剩下黑牛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哥消失了几天,哪儿也找不到他的影子,而许晖同学毫无意外的挨了第四顿打,这回他自持准备充分,所以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还是寡不敌众,连小片刀都没有机会掏出来便被放倒了。 身边的同伴只有张志宏,虽然人高马大也遭了无妄之灾,但他绝对够义气,咬牙坚持才护住了许晖不被进一步打残。 这次对方气势汹汹,让许晖意识到周青的报复开始变本加厉,目的就是要逼着赵歌出头,这让他心灰意冷,说不得是要转学了,但如此憋屈的事情,想想都难为情,何去何从,他真的茫然了。 可许晖不知道,很多事情过分了必然会引起反弹,周青、李扬帆一帮人的做法逐渐开始有了负面效应,虽然当时还微不可察,但不久的将来他们就深刻会体。 且不说整个高一(一)班对许晖接连遭受殴打有了同仇敌忾的情绪,单单挨了打的张志宏也十分气恼,他回家后怒气冲冲的找周青理论,甚至都没跟自己的父亲说一声。 其实在许晖第二次被报复后,张志宏就私下里找过周青,试图说和了结这件事。但对方十分无赖和狡猾,将事情全都推给李扬帆,张志宏的嘴并不笨,但看问题过于简单,被对方三下五除二说的一愣一愣,最后不了了之。 但这次不同了,张志宏不但自己挨了打,而且对这伙人没完没了的架势极为反感,所以忍无可忍。他平时在大院里和周青并无深交,但面子上还过得去,甚至周青对他还很客气。 原因无外乎远亲不如近邻,而且双方的家长关系极好,又是一个单位,同在一个团,不同的是张志宏的爹是政委,而周青的爹是团长,尼玛的,一见到鼻青脸肿的张志宏,周青就坐蜡了。 而且张志宏这家伙性子耿直,做事有点愣,他也不分场合,偏偏挑着周青在家挨训的时候,闯进了邻居的家门,他指着周青的鼻子张口怒斥,“周青,你告诉李扬帆,再没完没了,我可就急眼了。” 周父一脸错愕,不顾儿子百般掩饰非要拉着张志宏进屋问个清楚,憨人张志宏就像说评书一样把自己挨打,还有整个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 当着老爹的面而,周青惊出一声冷汗,只好一脸无辜,信誓旦旦的表示,和解酒都喝过了,他保证李扬帆绝不可能再翻旧账,如此百般漏洞的试图蒙混过关自然是不成的。 所以张志宏才出周家门,身后就传来周父暴跳如雷的怒吼,紧接着就是叮叮咣咣的摔砸物件的声音,周青这顿打是逃不了,张志宏这才算出了口恶气,暗道我能帮你许晖的也就这些了。 第39章 神人付建平 还有同班同学,比如花喜鹊何佳英、胡林等一些关系不错的都纷纷跑来安慰许晖,其实他在班里默默无闻,人缘只能说是过得去的那种,若不是从良子断指事件开始,又遭受连番的报复,许晖还真出不了名,但这名气出的太过寒掺。 虽然都是口头声援,也温暖人心,只是细细品味之后,许晖反而感到难堪,曾几何时自己竟沦落成了同学们的可怜对象,想当年在北关街中学的时候是何等威风快活,特么的人走背运,也不是这么个走法。 还有更无厘头的事情,一天中午,一名眉清目秀的男生来找许晖,自称是高二的付建平。 对于这人,许晖不陌生,虽然没说过话,但知道此人在高二年级也算得上是一号牛人,无论上学、放学,身边总围着一帮子同学,虽然比不上周青和朱建军,但也属于那种难以招惹的妖人。 付建平也是部队子弟,而且很聪明,跟周青走得近,也不轻易招惹朱建军,所以混得如鱼得水,但这个人有自己的原则,无论是周青还是朱建军他都不像高二的其他几波人那样硬贴着对方的屁股,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很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 当然,这只是许晖了解的表面现象,不少事儿都是听同学说的,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验证真伪,对于八卦新闻他非常不屑一顾。 真实的付建平是一个特点十足的神人,公平点儿说是一个比较二、自诩心狠手辣并且还有点小小野心的人。可能是性格问题,也可能是受武打影视剧的影响,他很痴迷帮派故事,总是幻想自己是大帮派的一帮之主,那种俯视信徒的感觉十分的过瘾。 这事儿他在初中就干过,成立了一个黑龙帮,宗旨是扶危济贫,匡扶正义,网罗了一帮喜欢捣蛋、特别逆反的小家伙,成天吆五喝六,在校园里威风的一塌糊涂。 当然,这种威风是相对的,对于高年级混的很妖的大哥,他们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重,比如周青、朱建军之流。 黑龙帮从成立之初便惹祸打架,但干的事儿基本和宗旨上说的两条都没啥关系,每次群,架帮众们甚是勇悍,屡屡得胜,付建平在十九中一时声名大噪,后来被一猛人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黑龙帮被学校和家长联合捣毁了。 从成立到关张大吉只有不到半个学期的黑龙帮恶名远播,有些首创的玩意儿影响深远,比如收取帮费以严肃纪律,虽然钱不多,颇有点组织头脑,这招让付建平常常自鸣得意,有点类似于后来学校里的野鸡社团,令人深恶痛绝。 唯一做过的好事儿就是指挥帮众把校门口的积雪给扫干净了,起因是他马子早上被滑了个大跟头,摔得满脸泥巴,哭的梨花带泪,付建平恻隐之心大发,干了这么一件‘匡扶正义’的事情,把传达室值班的老头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以上种种都是许晖后来听说的,无论真假,总之他听后笑的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眼下的付建平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他要做十九中未来的扛把子,当然,要等到高三这波生猛人士毕业之后。这些小小的想法付建平自然是不会跟初次见面的许晖说的。 有这样一个崇高理想,付建平自然要有大把的工作去做,首先就是要在高一年级物色未来的小弟,现在身边的人还远远不够。 单单一个高二年级就很复杂,小团体,小帮派很多,人人都想做大哥,很是有几个难缠的角色,所以付建平想一统江湖,还差的远呢。 许晖不拉帮结派,默默无闻,在校内也没什么依仗,近日来又接连挨打,属于标准的弱势群体,按说付建平要在高一寻找刺头,物色小弟,就是扒拉二十个来回也未见得能注意到许晖,但他却偏偏首先看中了许晖。 付建平有他独到的眼光,试问高一新生里有谁敢拿板凳抡李扬帆?现在自认为混的人五人六的大哥里,有几个拥有像良子这样的血性兄弟?至少他付建平身边就没有这种潜质的人。 还有那个拿着*暴揍李扬帆的商校猛人,好像也是许晖的哥们,这样的家伙岂是简单之辈?别看许晖现在倒霉,他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等着这帮生猛海鲜通通滚蛋了,弄不好许晖就是个人物,提前把这样的人收在身边岂不是潜力无穷。 这只是付建平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让许晖知道了,一定会认为此人脑子有病。 但眼下许晖是不可能知道的,付建平也不会坦言相告,因为他还没有手段护得对方周全,如何当得了大哥?无论周青还是李扬帆,他都不会为了许晖去翻脸得罪,但他可以向许晖示好,雪中送炭是最有效果的,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这个提议,许晖不置可否,猜不透这个斯斯文文的家伙是什么用意,但付建平后面的一句话立刻让他心生警惕,“打你的那帮人是高二(四)班的,为首的叫冯进,跟我有点小矛盾,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抱歉,我自己的事儿,我能处理。” “呵呵,哥们误会了,交个朋友而已,没说要拉着你去找冯进麻烦。” 许晖沉默,感觉这人太奇怪,而且动机不纯,但也不好太驳人面子,只能不说话。但接下来,付建平说出来的第二件事着实让他哭笑不得。 付建平居然看中了同桌花喜鹊,麻烦许晖在班级里多照顾照顾,许晖的惊讶难以言表,感觉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听到的最为滑稽的事情,这让他很快联想到了初中时黑牛追程静的场景,立刻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连连摆手拒绝,“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 “草,这事儿我当然要自己来。”付建平很不满,态度却极其认真,“就是让你帮忙照看下,别让丫的受欺负、受委屈。这点小事儿不能帮个忙么?” 花喜鹊能受欺负?打死许晖也不信,就她那泼辣的性格,机关枪似的快嘴,谁敢让她受委屈?但面对付建平这样认真的态度,他郁闷的不知道说啥好,“何佳英我们班,好像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吧?” “那可说不准,你们班那个叫王辉的帮我留意一下。”付建平一声冷哼,站起了身,仿若一提到这人,那种极度憎恶的表情就挂满了整张脸。 这么一提醒,许晖倒想起来这个王辉近来对何佳英的确很殷勤,自习课上,经常屁颠屁颠的换座位到身后,还带了不少零食,一个劲儿的塞给花喜鹊,捎带着许晖和附近的几个同学都有口福,班里也有传言说王辉在追何佳英。 但这特么的跟我有啥关系?许晖在心里大骂,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摘干净,眼下正全力应对周青一帮人的下次挑衅,嘛嘛的,能不能在十九中念下去都成问题,哪特么有闲心管你这些烂事儿? 所以,付建平离开后不到两分钟,许晖便把这件事儿扔在了脑后,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也渐渐成形,他要单独找李扬帆聊一聊,事情不能没完没了,摆明态度,想怎么折腾,一次性弄个明白,完事儿后互不相欠。 时间就定在次日的课间操,李扬帆早已经来上学了,而且活蹦乱跳,据说从他的小腿里取出了十几粒钢砂,看着怪吓人的,实际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躺了没几天就出院了。 次日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许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没有带小片刀,赤手空拳去跟对方做个总了断,就算被打残了,也好过这种无休止的骚扰和羞辱。 许晖大概想了一下计划的步骤,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教室,身边紧跟着张志宏,还有忐忑不安的胡林。这两个同学让他感动,他并没有告诉二人今天要干什么,但他们都察觉到了许晖的神色不对,怕出问题才紧紧跟着。 患难中见真情,都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可许晖不愿意再牵连二人,借口尿急加快了脚步,在走廊拐角正碰上鱼贯而下的高三学生,其中一道恶毒的目光,让许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李扬帆在人堆中很显眼,但令许晖吃惊的是昨天还容光焕发的二货,今天满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颧骨和嘴唇也是青紫一片,如此惨样,莫非被谁打了? 许晖不敢想象,也没有与对方对视,十分机械的随着人流下楼,脑子里一片空白,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虽然不知道李扬帆昨天有了何种遭遇,但许晖很清楚对方对他的仇视更甚一步,倒霉催的,也不知道为哪个孙子买了单。 张志宏也很紧张,因为李扬帆的眼神太露骨了,那架势恨不得要将许晖生吞活剥,心里叫苦不迭今天恐怕要出大事情。身边胡林的反应更是不堪,走路都打哆嗦,但还是十分倔强的咬牙紧随张志宏跟着许晖。 最奇怪的是周青,往常那种冷酷无比,藐视一切的眼神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十分复杂的冷漠。之所以这样形容,就是因为他看向许晖的眼神带有一丝困惑,说不出来的味道。 周青的外表也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左眼眶微微有些青紫,张志宏清楚,那是被他老子揍的,周父打儿子,最擅长的是左右勾拳,看来这一拳卯的极准,就是力道差了点。 张志宏虽然暗自腹诽,但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跑到人家瞎闹一通,有点冲动了。周青在外面再嚣张、再不是东西,可有一点好,就是孝顺,周父动手揍他,他从来都不敢还手,也并非一无是处。 第40章 单挑 互有感应、心知肚明的几个人就在偶尔扫过来的冰冷目光中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学楼,来到了北操场。 分年级站队时,许晖注意到周青和李扬帆之间有一个很短暂的拉扯过程,似乎在争论什么,因为隔着太远,看不真切,但李扬帆有个貌似冲过来的举动,虽然只跨出了两步就被周青给拽了回去,但许晖相信对方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之前想好的计划瞬间崩塌,许晖还没有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已经十分冲动的对方谈了结的事情。一切顺其自然吧,该来的总要来,许晖突然间一点也不慌张了,大不了再来一顿,老子惹不起,但总能躲得起吧? “等会儿,一散操你就跑,往外面跑,我和胡林拉住周青。”张志宏在身后小声提醒,他自然也看出来势头大有控制不住的架势,能做到的只有这一步了。 “不要紧,你们别掺和这事儿。”许晖很淡定,也很认真。 “别吃眼前亏,周青不能对我怎么样。你先跑出去再说,我帮你请两天假。”张志宏着急。 “真没事儿,别替我担心,总有个了解的时候。”许晖很感动。 “草,你挨打挨上瘾了?”张志宏低吼。 “还没那么不堪。”许晖叹了口气,“谢谢。” “草!” 广播体操的音乐声再慢也终于结束了,不出所料,周青到底没拉住暴怒的李扬帆,这家瞪着通红的眼睛像头野猪一般横冲过来。 但不能说周青有意放水,至少他制止住了身边的其他人,如此一来,形势太过意外,许晖想象中的单独了结突然换了个形势发生,不过实质都一样。 而张志宏和胡林却是真的措手不及,原本想着对方冲上来,他们先拉住领头的周青,许晖紧接着跑路,事情要好办的多,但哪料到周青根本没动,许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有李扬帆一人张牙舞爪。 饶是如此,张志宏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自持看在周青的面子上对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熟料李扬帆今天谁的面子也不给,“滚你嘛蛋!”一把就将人高马大的张志宏给推出去老远,收势不住还做了个屁股蹲,可见李扬帆这一推的力道有多大。 胡林双腿打晃,根本不敢往前凑,能站在当场不躲一边去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许晖则完全放松了筋骨,没了一群人围上来的架势,他心头无形的压力顿减,但面对人高马大的李扬帆,他依旧不可能是对手,但那又有何妨?大不了被揍倒在地,但老子也要狠狠咬你一口,让这个猪头知道人都是有脾气的。 李扬帆似推土机一般横撞过来,在接近许晖的时候高高跃起,他要一脚将眼前这个小崽子蹬出八丈远,然后在骑上去狠狠的暴揍,对,一定要暴揍!但他在空中看到的不是许晖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微笑,十分诡异。 至少从李扬帆一刹那的感觉上认为,太诡异了。 你姥姥的,莫非眼花了,李扬帆怒从心起,这一脚势大力沉,管你什么表情,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脚踹在对方胸口的快感,嘭的一下,人影倒飞,是不是很有气势啊。 可惜没有嘭的一下,也没有人影倒飞,千钧一发之间,许晖竟然躲开了,踹了个空的李扬帆骤然失重踉跄落地,反而差点崴到了脚脖子,握草!这小子竟然敢躲开?! 许晖躲的惊险无比,半跪着一骨碌,狼狈不堪,感觉刚才对方的大脚丫子是擦着自己的额头掠过去,一股劲风还带着些许臭气,这要是真蹬倒脸上或是胸口,可要受罪受大发了。 “草泥马!有种别躲。”李扬帆大喝一声,又扑将上来。 周青这帮人虽然围了上来但摆明了今天不想掺和,这让许晖稍稍有了点信心,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这是伟人教导我们的。他挺直了胸膛迎向对方,心道老子不止会躲,还会揍你。 李扬帆这回没有踹飞脚,而是迅速贴近许晖,摆手就给了他一拳,速度极快,啪的一下正中许晖右颊,到底是打架老手,而且还玩儿了个虚晃一招的花活儿,右手微抬,实则左手飞快的轮了出去。 许晖整个脑袋一震,顿时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的连退数步,感觉半个腮帮子都麻木了,嘴里咸咸的一股腥味,怕是连牙花都打给松了。 李扬帆这一拳势大力沉,用足了力气,对方居然抗住没倒,颇让他意外,第二下看你倒不倒?他吼叫一声,踏步上前,右拳又飞速抡了出去,这回是奔着许晖的眼眶,打腮帮子没意思,揍出熊猫眼那才显功夫。 但这一次许晖显然急眼了,李扬帆大吼的时候,他并未傻站着不动,也没想着要往后躲,而是一猫腰,咬牙切齿的拿脑袋当武器合身向李扬帆撞了过去。 可是身体显然没有李扬帆的拳头快,弯腰也只躲过了一半攻击,李扬帆拳峰的下沿蹭着许晖的额头带头皮生剐了过去,一股钻心的痛,像片刀在脑袋上开了瓢似的,但是许晖身体的冲势不减,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对方的侧肋。 饶是李扬帆身高体壮也吃痛的大叫一声,而许晖更惨,脑袋来了个二次撞击,整个头都是懵的,他不清楚,自己的右肩对李扬帆的杀伤力更大,差点让对方岔了气。 可惜许晖不是打架高手,以前几次看上去勇猛的发挥全凭着一股子血气,所以不懂得抓住战机,挨了两记老拳后身体的状态也无法支持他腾挪跳跃,吃了个闷亏的李扬帆迅速扭转不利,仗着身高跳起来曲臂,一个狠狠的肘击砸在了许晖的后背。 许晖承受不住,当场就跪在了地上,李扬帆得理不饶人,顺势绷直脚面,一下踢在了许晖的下巴上,这一下太狠了,许晖被踢的仰面栽倒,连气都喘不上来,他有一种要死了的感觉,浑身疼的要命,视线模糊而且天旋地转。 即便如此,李扬帆还不肯罢手,冲上去还想再来一脚,一旁的张志宏也豁出去了,一个抢步拦在了对方面前,顺手抱住了李扬帆踢出来的大脚,“可以了,不要打了,想弄出人命啊?” “去尼玛的,给老子闪开。”李扬帆恶狠狠的瞪着对方,握紧了拳头就要动手。 张志宏一扭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周青,但对方的态度十分冷漠,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他身边的一帮人也是如此,全凭李扬帆一个人折腾,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了,很公平,不是么? 此刻周围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什么年级的都有,以高中部的居多,而高一(1)班也有四五个同学,可惜都是女孩子,一个个小脸吓的煞白,唯有何佳英够胆,指着李扬帆破口大骂,若不是同学死拽着,她弄不好真能冲过来,男同学都被吓跑了,站着看热闹又不敢帮忙你说多难为情。 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散操后偌大的北操场上连一个老师都没有,而胡林完全是被吓懵了,居然傻站着不知道去教务处喊人。 “特么的,放手!”李扬帆暴喝一声,张志宏这才反应过来还抱着对方的大脚丫子,貌似此人一直金鸡独立对自己忍了很久。但张志宏也是个极为倔强之人,既然做了就不会半途而废,他把头一抬,直视李扬帆,“不放,你说不打了,我就放。” “嗬,我草泥马的。”李扬帆给气乐了,他刚才占尽便宜,恶气已经出了一半,原本也不愿意伤了张志宏,弄的周青难看。但这大个子显然有点拎不清,整的自己反而下不来台,他偷眼一看周青,对方还是冷漠如故,于是决定给傻大个一点教训。 “志宏,你躲开,我还行。”一个漏风的声音传来,音量虽然不大,但却把张志宏吓了一跳,而李扬帆则瞪圆了眼珠子,简直难以置信,许晖正在努力站起身来。 尽管十分吃力,动作还有点滑稽,但许晖依然坚定的从半跪着的姿态到双手撑地,再到慢慢爬起,最后挺直腰杆,摇摇晃晃的站住了。 “呦呵,行啊!再来!”李扬帆咬牙切齿,单腿跳起来就给了张志宏一拳,这一拳并未用多大力气,只是为了让傻大个松手。 果然,张志宏吃痛,一个没留神让对方挣脱了,只觉得面前一股劲风,李扬帆已经扑向许晖,跳起来就是一个飞踹。 此时豁出去的的许晖要比之前淡定了许多,尽管浑身疼的要命,但却能专注对方踹过来的大脚丫子,恐怕是他为数不多的打架生涯中第一次出招不带闭眼睛的,倘若黑牛在现场,一定竖起大拇指,老七又进步了! 可能受了张志宏的启发,许晖努力弯腰侧身,双臂微张,猛的一下抱住了李扬帆踹过来的小腿,尽管胸口还是没躲开这一脚,但双臂箍的很紧,借势往身侧一带,将对方的大脚丫子牢牢的夹在腋下,稳稳的没有倒下。 第41章 没完没了 握草!又来这一招,李扬帆鼻子气歪了,他身高臂长,一拳就砸在了许晖的腮帮子上,但是许晖也发了狠,早就忘记了疼痛,抱着对方的腿就像顶牛一样使劲往前推。 许晖脸上不知道挨了几拳,反正推着李扬帆不住后退,而且越来越快,喉咙里发出了令人生畏低吼,这让周围看热闹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这家伙拼命了! 单脚跳着的李扬帆刚开始还在发狠,一拳又一拳,后来一条腿明显倒腾不过来了,眼前恼人的小家伙变成了推土机,似乎根本不会停下来,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不仅有点心慌,而且很丢面子,但是越急就越无法扭转这种被动的情形。 咣唧一下,李扬帆终于被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给滑倒了,顿时摔的屁股蛋生疼,眼冒金星,已经红了眼的许晖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嗷的一声就扑到了李扬帆身上,一脑袋就撞在了对方裹着厚厚纱布的额头上,十分凶猛,已经使不出多大劲儿的小拳头还在一下一下的往对方的肚皮上砸。 这个大逆转,不止周围人意想不到,就连周青也看傻了眼,以李扬帆的战斗力,就许晖这样的身板再来三个也不是对手,但却实实在在的被人家给夯倒了,李扬帆前一晚挨打受伤不假,但不是问题的关键。 这厮今天控制不住,去单挑许晖,周青原本是不同意的,他还想靠着这个小家伙逼出赵歌来,打坏了就不好玩儿了。赵哥才是他的心病,绝不能让此人给压住了风头,至于许晖同学,他还真没瞧在眼里。 但李扬帆太暴躁,尤其是莫名其妙在家门口挨了一顿打之后,根本劝不住,索性不劝了,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再激一激赵歌,料想此次在李扬帆的手里,许晖就是不躺医院,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可是……尼玛的,周青气的要暴走了。 尽管被打急了的李扬帆随后奋起一脚将许晖蹬出去老远,但是头被撞的晕晕的,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而张志宏和胡林赶紧跑去搀扶已经倒地不起的许晖,这回胡林挺胆大,也不管李扬帆会不会再度发飙,反而小心尖上热热乎乎的,这回许晖可真替高一露了把脸。 周青冷眼看着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尤其是不远处嘻嘻哈哈的朱建军一伙人,感觉实在丢人现眼,竟然对李扬帆不管不顾,一转身走了。 身边的一帮人犹豫了下,大都跟着周青离去,只有俩人跑过去要搀扶李扬帆,但没想到一番好心惹了一身骚。 随着一声大喝,“滚开!”李扬帆蹭的一下自己站了起来,以大欺小还搞成这个样子,如此丢人从未有过,但是今天决计没脸打了,他一摇一晃的走到许晖三人身边,“尼玛的小家伙,有一套!等养的活蹦乱跳了,还在这儿,有种敢来,不论结果怎样都算事儿了,我李扬帆绝不再找麻烦。” “还来?”已经站不住的许晖惨不忍睹,额头上血渍呼啦,左脸肿的像猪头,眼睛只能看见一条缝,说话跑风漏气,还大口往外吐着带血的吐沫,“别特么往后腾了,就今天吧。” “哎呀,我草,跟老子犯倔是吧?”李扬帆的火气腾一下又上来了,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提起拳头就要再打,一旁的张志宏哪能让他得手,扑上去就抱住了对方,“成了,李哥,他脑子不清楚了,就收手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扬帆瞪大了眼睛没有耍横,随着胡林一声惊叫,张志宏扭头观望时,许晖已经翻着白眼软软的跪在了地上。 一场并不精彩,但惊心动魄的高一对高三男生的单挑对决就此落幕,李扬帆垂头丧气,羞得两天都没来上学,而许晖同学再一次光荣的住进了医院。 花喜鹊何佳英终于在战局的后半段醒悟过来,急急忙忙的跑去叫老师,虽然错过了最后的对决,不,是许晖同志最后翻着白眼的壮举,但成功的喊来了一帮老师。 这次学校动真格的了,给李扬帆按了一大堆名头,记大过、严重警告、深刻检讨等等,而且全部记入档案,离开除只有半步之遥。许父也动真格的了,严令许晖转学,并且动用以前的朋友关系把这事儿给捅到了区教育局,打人凶手必须严惩! 事情在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关键的时候,李扬帆的父亲拎着一大堆营养品亲自登门,一再道歉,苦苦哀求,就差没跪下了,许父终于心软,表示不再追究。这家人还是不错的,许晖送医院的当天就跑去问寒问暖,也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但转学的事儿,许晖半步不让,往哪儿转?八中么?还是十一中?不都一样?如果走后门进重点中学插班,他自问丢不起那个人,自尊心极强的他宁可选择跟家里冷战,也不屈服。 住院时候,除了赵歌以外,兄弟们都来看他,甚至良子也来了,尽管站在后面不说话,也令许晖感动不已,在问及赵歌时,黑牛支支吾吾,其他人也缄默不语,许晖心里立刻就有了想法,但没好说出口。 同学们也来了,张志宏、胡林,还有其他几个说得来的,尽管那天没帮什么忙,甚至看热闹都偷偷摸摸,但许晖理解,更不可能埋怨,有这份心来看自己就很难得了。 同桌花喜鹊自然少不了出场,撺掇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刚一进门,许晖的脸色就变了,安静的病房内顿时吵吵嚷嚷,像进了菜市场,更奇特的是她们身后还跟着俩人,神棍付建平和另外一个不知姓名的高二男生。 握草,这个情节似乎很叼摆呀,付建平这么快就搭上何佳英啦?怎么有点像黑牛追程静时候的样子?许晖的脑子一下转不过弯儿来,但是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头。 付建平固然想紧贴着何佳英,但花喜鹊一副爱理不理的冷冰冰模样,许晖一眼就能看出来,神棍同志还在革命中,离成功尚不知需要努多少力。 这也就罢了,也算狠人一个的付建平在何佳英面前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彬彬有礼,谦逊无比,扭捏作态的样子,许晖看了都大倒胃口。如此一来也好,花喜鹊一冷脸,整个病房也就安静下来,当然,付建平是不会使之完全冷场的,“哥们儿,早点康复,一起喝顿酒,我的几个兄弟都想见见你。” “脑子不对吧?人家生着病,谈什么喝酒?”花喜鹊很不满意的嘀咕了一句,一拧身站的离神棍远远的。 “那是那是,你看我这脑子,不喝酒,一起聚聚,吹吹牛总可以吧?” “吹什么吹?你高二的,我们高一,有代沟。”花喜鹊回话的速度极快,付建平一下子被呛的顿时没词儿了。旁边的女生们都捂着嘴在笑,许晖不乐意了,你们俩隔空喊话,别拿我当盾牌呀,而且还时不时的飘点吐沫星子,腻歪不? “感谢付哥关心,我想以后有机会的,马上一点半我还有个检查……” “啊,那就不打扰了,好好养着,出来后我做东,呵呵。”神棍可没敢再提喝酒的事儿,硬生生的把话刹住,还偷眼看了一下何佳英,那意思是一块儿走呗。 “课堂笔记我都帮你抄好了,啥都别想,好好养伤,走啦。”何佳英根本没搭理付建平,而是甜甜的冲许晖嘱咐了一句,然后转身和姐妹们哄笑着出门了,一脸尴尬的付建平努力想扑捉刚才那句甜甜的声音,但不得要领,又狐疑的看了一眼许晖,总感觉哪里不对头。 “平哥,那妞……嫂子走远了。”跟班的高二男生提醒。 “啊?!赶紧着。”付建平也不瞎想了,将提在手中的水果匆忙往小床头柜上一扔,拔腿就走,堪堪到了门口还不忘提示一句,“我和佳英随便买了点,多吃啊,养好伤。”话音还在飘着的时候,人已经跑远了。 许晖笑的在床上直打跌,还佳英?如此肉麻的话也随口而出,付大帮主哎,看不出你还是个性情中人。 出院的第一天,许晖就拎起书包上学了,根本不理会许父暴跳如雷的怒斥,事后回忆,当时做的并不理智,或许听了父亲的话,他的未来不应该是那样的走法,但那时的少年轻狂,如何能预料到那么远? 早自习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对,大家纷纷抬头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怪异,不像是要夹道欢迎的样子,尤其是胡林的小情绪,跟一整天没上厕所似得,咋就憋的那么难受?这架势,恐怕班主任一离开,他就会猛的扑将上来。 花喜鹊借同桌之利,很是八卦的抢得了先机,小声告诉许晖,“你不知道吧,昨天李扬帆又被打了,挺惨的,都送医院了。” “啊?”许晖的头嗡的一下炸开了,太意外了,我特么才出院,这傻逼就跟着进去了,这医院还有抢着去的么?联想起上一次李扬帆跟自己在北操场对掐,起因就是莫名其妙的挨了打,这才多长时间? 第42章 没这个义务 许晖一下子想到了赵歌,这家伙太反常,自己从住院到现在没露过一次面,再联想到更远的两年前,大院之间的冲突,赵歌就是这样突然失踪的,后来郭晓和刘浩强先后被暗算,全出自他的手笔。 怪不得住院时向黑牛打听赵歌的情况,这厮装傻充愣,怪不得其他兄弟也都捂着盖着,特么的是有原因的! 赵歌这家伙一玩儿失踪准没有好事儿,我去呀,许晖一下就坐不住了,他要去商校问问黑牛情况,这特么的成天折腾,真的都不想过了是吧? “你干嘛呀?”花喜鹊一把拉住了许晖,“我话还没说完呢。” “捡重点的,我还有事儿呢。” “你知道是谁打的李扬帆?” “我咋知道?”许晖立刻心虚起来。 “哎呀,吓死人了。昨天下午校门口那帮人全都是社会小伙,更老的,我还看见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那帮人好凶啊,别说李扬帆了,周青要是跑慢一点,也得抬医院。啊呀,你是没看到,七八个人撵着他跑呀,跑出去一条街还在追……” “哎哎,哎……”在花喜鹊的叽叽喳喳声中,许晖早已离开座位,班主任很警觉的就叫住了他,“给我站住!自习课往哪儿跑?” “肚子疼,在家拉一宿了。”许晖随便扔了一句,撒腿就跑。 可惜商校已经在上课,许晖好不容易混进去后,在黑牛他们班门口转悠了一圈,发现这厮的座位竟然是空的,又不知道野哪里去了,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学校。 本以为和李扬帆单掐之后,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会渐渐过去,但哪里会想到情况急转直下,倘若赵歌真在其中搅局,许晖可真是欲哭无泪。他一上午都没有认真听课,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实则脑子里混乱的一塌糊涂。 张志宏和胡林二人本想找许晖好好聊了聊,但看到这种情形也暂时作罢,也不知道他和昨天校门口周青一伙被社会青年殴打有没有关系,总之很担心。 课间时付建平在教室门口数度喊他,许晖只是抬了抬头就懒得再搭理了,花喜鹊像是善解人意一般,到门口把神棍打发走了。 “卧槽,拽什么拽?平哥亲自邀请,给足了面子,特么的居然给脸不要脸。”一名高二的跟班愤愤不平。 “你懂个求,许晖是老实人,我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付建平虽然板着脸训斥,但内心其实也极为不满,热热闹闹相邀聚一聚,结果热脸蹭到了冷屁股。但何佳英主动到教室门口和他说话,还是记忆中的头一遭,顿时又让付建平飘飘然起来。 “别叫了,那家伙跑肚拉稀,一上午了。”何佳英并无好话。 “哦,这么严重,不如去医院。”付建平故作关心,实际上想多聊两句,他原本也不是单纯为了寻找许晖。 “谢啦,这话我一会儿带给他。”何佳英说着话就往门外走。 “哎,佳英等等。周末……”付建平立刻小碎步跟上。 “说过多少次了,我有名有姓,别把我姓给省了。”何佳英头也不回。 “是的是的,咱不是觉得同学之间不要讲究那么多嘛?我这个人就是讲究随性,以后相处你就知道了。那个,周末我们几个朋友去南郊爬山,想邀请你一起去。” “周末没空。” “哦,这样啊,那我们改下周,下周南山花海,贼漂亮了。” “下周也没空。” “啊?那不行就再约时间……” “你老跟着我干嘛?”何佳英的步伐越来越快,付建平身后的几个跟班一脸呆萌,但又不得不跟着,付大帮主可是很要面子的,于是一串人在走廊里跟着一个姑娘,亦步亦趋十分滑稽,立时引起一片瞩目。 “不是,咱不是还没约好么?” “上厕所啊。”何佳英被气乐了。 于是付建平同学再次铩羽而归,但这只是无数次中的一次,他拥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并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中午的时候,周青出现在高一(1)班教室门口,他用冷酷而凌厉的目光赶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然后关上门走到许晖面前坐下。 对于此人的到来,许晖并不感到意外,但也不在意料之中,原本他还在想着对方新一轮的报复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似乎也不用再费那个脑筋了。 “不想说点什么?”周青很平静。 “不知道要说什么。”许晖实话。 “好,我就痛快点。你带个话给赵歌,让他单独来见我,把该了的事情都捋一捋。” “你和他之间的事儿为什么要让我带话?”周青的话无疑是坐实了昨天那帮打人的社会青年是赵歌找来的,也符合他之前的猜测,但许晖不打算再沾这事儿。 “不,是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事儿。”周青极为认真,一字一顿。 “他是他,我是我,为什么你们非要往一块儿扯?” “行了,别嚼舌头了,记着把话带到。”周青不耐烦的站起了身。 “对不起,我没这个义务。” 周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阴狠,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一把揪住许晖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啦?十九中没人敢跟我这样说话。” 许晖被迫仰着脸,但目光中没有丝毫惧意,甚至还想着对方下一步该出拳还是该抬腿,他可不想再白挨打,医院也住够了,不就是动手么?来呀! 可是周青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相反,却缓缓的松开了手,突然他呵呵的笑了起来,“想把自己摘出去,你觉得可能么?” 这句话精准的击中了许晖的软肋,他直愣愣的瞪着周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满满的愤怒无处发泄。周青却哈哈大笑着走出了教室,在出门的那一霎那,又扔出了一句令许晖十分恶心的话,“带不带话,随你呀,想玩儿,咱们继续玩儿。” 下午放学,许晖把书包往家中一丢便跑出门去找赵歌,但开门的是赵复,这家伙系着个花布围裙,满手满脸都抹的是面粉,看样子是在做饭,整的跟家庭妇男一般。 “赵歌不在!” 还没等许晖说话,赵复便夸张的大吼一声,咣当一下把门关上了。 本来心情就差到极点的许晖顿时血往头顶冲,正要伸脚踹门,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老七,找赵歌?”,却是刚从家里溜达出来的铁蛋。 “昂。”许晖扭头,表情十分不善,弄得铁蛋莫名其妙,但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心里一下子又隐隐不安起来。 “没在,刚陪永军出摊了。” “在夜市?” “那可不,这些天都在。”尽管铁蛋暗暗担心,但并不想欺骗许晖。 “好,我去夜市找他。”许晖说完扭头就走。 铁蛋一看这架势,心知要糟,立马小碎步跟上,“等等,我也去。” 一路上许晖步伐极快,紧绷着脸一句话不说,而铁蛋原本默不作声的紧傍其身侧,但观察老七这架势,心里就嘀咕开了,怕是俩人一见面就得掐起来,怎么着也不能真闹翻呀,卧槽!这时候要显出我老四的能耐,良药苦口,俺就做一个苦命的‘四郎’。 “哎哎,老七,慢点啊,我跟不上。”“卧槽,你吃枪药啦,谁招你了?”“尼玛,又是周青那小子吧?”“哎,我说你哑巴啦?” “烦不烦?”许晖突然停住了身形,“我就问你,赵歌的事儿你知道么?” “什么事儿?”铁蛋只能装糊涂,但心里一清二楚,赵歌报复李扬帆和周青的事儿并不是秘密,至少兄弟几个,除许晖以外都知道一二。 “装傻是吧?”许晖冷笑。 “不是,不明不白的,我哪儿知道你在说啥呀?”铁蛋很没底气,暗暗叫苦这杨四郎可真不好做。 “算了,不让你难做,见着赵歌一切都清楚了。”许晖很不耐烦的转身前行,不再理会巴巴跟着的铁蛋。 铁蛋晕菜,许晖今天显然给拧住了,说啥都不好使,一会儿找上另外一个更拧巴的,不闹起来是绝无可能了。 跟两年前报复刘浩强和郭晓一样,赵歌这回还是选择自己闷头干,根本不打算告诉任何兄弟。于是拿定主意只找外人,而且还要尽量远一点,最起码也要隔着几条街,谁也不认识谁。 所以除了刚出来的一个狱友,赵歌还找了几个原来郊区中学的同学,毕业后都在混社会,哪儿热闹往哪儿凑,个个都是凶狠之辈。 那个狱友略知八一路的情况,觉得这几个人对付周青还差点意思,于是又去找了几个混混,都是那种坏的掉渣的老油条,除了揍人以外,基本上属于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的那种,但为人还算讲点义气,得知赵歌是自家兄弟的狱友,那绝对不是外人,把胸脯拍的咚咚作响,周青?小几把。 当然,该有的好处是必须的,实际情况就是一人一条好烟,阿诗玛,那年头杠杠的硬牌子。否则单凭面子,这种级别的混混赵歌一个都请不到。 第43章 销魂的奔跑 可未料到其中一个老油条居然认识达强,在游戏厅里玩儿嗨了说漏嘴了,达强立刻怒火中烧,跑回家教育达俊,从今往后离赵歌远点!那是个敢把天捅个窟窿的主儿。 于是达俊把事情告诉了黑牛,这玩意儿整下去岂不是没底了?而且老七还傻呵呵的在十九中上学,这样闹法还如何上得下去?黑牛也坐不住了,又把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虽然大伙各有想法,但都觉得先劝住赵歌再说,往后的事儿往后再合计。 但赵歌岂是能劝得住的?那种属钢的性子,宁折不弯,打他一拳,必还两拳,踹他两脚,肯定蹬回去四腿,他原本还顾及老七的想法,试图找个缓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比如单独找周青聊聊,双方都给个面子,都能下得了台也就结了,大家以后都还要在八一路晃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能真把事儿做的太绝。 但特么的,没想到周青居然用那种让人极度看不起的手段来折腾老七,赵歌如何能忍得?所以,他立刻转变了想法,片刻都没有犹豫,你要干,老子就把你干到底,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 “这回谁也别管,谁也不许告诉老七,尼玛的,想死还不容易?”发了一大通脾气后,赵歌扬长而去,黑牛一干人大眼瞪小眼,连苦笑的心思都没有。 之前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赵歌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周青自以为是的做法显然是在给火里倒猛油,不是趁老子不在欺负老七么?那特么的那个叫李扬帆的猪头,老子就往死里弄,赵歌说干就干。 为了检验战斗力,赵歌找了个商校的嫩货,带着这帮凶神恶煞之徒认人,傍晚就把李扬帆给撂倒在自家大院的门口,轻松加愉快的第一殴只是个热身而已。 引爆*桶的是第二天许晖的和李扬帆的单挑,老七居然被打进医院了,这在赵歌的眼里显然就是极为猖狂的叫板,就是奔着他赵歌来的,于是直接在十九中门口围殴周青和李扬帆的计划便提前上马。 赵歌的狱友还真没吹牛,他找来的这几个老油条到底是在江湖中漂久了,浑身都荡涤着匪气,在校园门口打学生就跟闹着玩儿一样,平常不屑于做这种事儿,都是为了给哥们面子,那种藐视一切的张扬,看着就令人望而生畏。 张扬归张扬,但这帮人在动手前很有章法,丝毫不会给警惕异常的周青提前发现的机会,于是一声呼哨,原本在树荫下蹲着下棋玩儿仙人跳的、起哄吆喝的、当托儿的纷纷变了副嘴脸,一齐扑向周青一帮人。 周青混的再妖,说白了还是个学生,哪能是这些纯种混混的对手?本就措手不及,又被几个大汉齐齐围了上来,胆子已经吓掉了一半,再一扭头,另一半也给吓没了,李扬帆早已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于是瞅个空挡拔腿就跑,即便如此,后背还是挨了两棍。 这两棍之狠,完全有抡大锤的觉悟,周青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全仗着极为出色的身体素质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包围圈,也让几个大汉很意外。 这一跑,果决之极,明智之极,也销魂之极,因为吃痛,只好歪着身子,两条大长腿却倒腾的飞快,连书包也给扔了,远观好像老在回头凝望,外形是相当飘逸的。 周青只顾没命的跑。一旦被逮住,卧槽,为什么要说被逮住?他吐了口吐沫,发了狠,一口气不带停的冲进了军分区家属院,一站多路,八百来米,愣是跑出了破纪录的好成绩。 周青成功跑路,李扬帆也很干脆的被送进了医院,这些凶徒顷刻间作鸟兽散,消失在大街小巷,等更多的高三男生冲出校门时,对方连个人毛都没了。 朱建军目睹了这一场罕见的专业性殴架,不对,是专业性的吊打,他的嘴角在不断的抽动,周青一伙人少说也有十来个,顷刻间溃不成军,不堪一击。 这帮人太会打了,刚一动手便撂翻了周青身边的两个大高个,一棍一个,下手极重,基本上都是倒在地上不容易再爬起来那种,周青立时被单独隔开,要不是他反应快,迅速往旁边蹭,早被那个抡大棍的猛人给干趴下了。 李扬帆的反应也不慢,但拳头还没抡出去,脸上便挨了狠狠一脚,很难想象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小矮子弹跳力那么好,脚上的力量那么生猛,李扬帆一个趔趄险险栽倒。 但这才是个开始,更精妙的是恰到好处的配合,就在李扬帆将倒未倒、退步调整身体时,旁边突然冒出来个络腮胡子,就是花喜鹊看到的那位大叔模样的人,他摆腿跟上一脚,整个脚面和小腿都砸在了李扬帆的胸口上,于是李同学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瘦猴跳上去又一脚踹在了李扬帆的肚皮上。 三连踢一气呵成,半秒钟内,李扬帆完全丧失战斗力。 狠,太狠了。朱建军隐约觉得这事儿跟赵歌有关,但又拿不准,因为这帮来去如风的混混全都是生面孔,于是打定主意,不搀和为妙。话又说回来,即便动手了,朱建军自问也难讨得了便宜,别看十九中高三的人多,打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儿。 当时,远远观看的赵歌心里面又是另外一幅光景,特么的,还是钱的威力大,一人一条阿诗玛呀,靠,想想就肉疼,从达强那儿弄来的五千块,被他胡吃海喝加瞎糟蹋已经所剩无几。 夜市越来越红火了,才不过下午五点半,马路两旁已经摆满了各种摊位,还有陆续赶来出摊的在四下寻找空地,卸货上货的、点炉子烹炸煎炒的,忙的不亦乐乎。 薛永军和谢海青俩人正在点蜂窝煤炉,熏得跟个狗似的,而赵歌马马虎虎帮忙干了点体力活,便拎了瓶啤酒坐在摊侧的台阶上。 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夜市的氛围,现在人流还少,一过六点半才是高峰,满大街都是人,熙熙攘攘,热闹无比,很怀疑这么多的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九零年代的电子产品还很少,莫说电脑、手机,就是家用录像机也是稀罕物,所以家庭娱乐活动很单调,无非打牌看电视,听广播,能蹲在家里宅住的人真不多,于是晚饭之后的夜市成了大众首选的放松场所。 看看夜景,逛逛小摊,采买点便宜货,或是呼朋唤友,在夜市小吃摊上喝酒吹牛,再或是什么也不干,就是单纯溜达,总之什么样的都有,各有各的乐子。 这叫人气、人旺,除了热闹外,还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经济活力,小老板们各个汗流浃背,但依然干劲儿十足,忙有忙的奔头,幸苦有幸苦的回报,千万不要低估人民群众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这是伟人说的。 那年头流行‘万元户’,不是吹牛,薛永军家的炒货摊才开张不足俩月,其实已经接近了这个水准了,小老九低调而已。 尼玛的,钞票滚滚来呀,这个环境氛围,似乎狗屎都能卖的出去。不远处蹲着的一个老汉,连个摊位都没有,面前就是一张大白纸,上书“祖传秘方 包治脚气。”然后压着几个瓶瓶罐罐,有粉末,也有丸状的,看着脏兮兮的挺恶心人,赵歌还专门跑过去拧开瓶盖闻了闻,那股恶臭熏得他半天没喘过气。 就这种破烂玩意儿,也不知道抹在脚上会起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总之很不靠谱,但老汉才蹲下来十分钟就成交两笔,赵歌看着直翻白眼,同时脑子里也反复盘算自己挑选的几个行当,本小利大,干起来简单,符合这种特点的,好像倒腾国库券也不能轻易丢手,虽然首次尝试失败,主要还是运气不好。 必须要找几个可信赖的帮手,谢三算一个,等这厮从外地回来,马上就要支起炉灶开干。还有一个人,谢海青,颇让赵歌意外,但心里着实高兴。 这家伙在交通技校上了大半年,不知为什么就厌烦了学生生活,总想早点儿出来挣钱,然后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为这事儿,他已经跟家里闹腾了半个月。 谢海林说他早熟,不正经上学,成天领着个半大女孩四处瞎混,而且手上总是缺钱,家里给的零花钱连塞牙缝都不够,于是体工队发给他的补贴,二货弟弟每次都要盘剥掉一半。 七窍生烟的谢海林终于出了个馊主意,让弟弟跟着薛永军学学,特么的也摆夜市,又不耽误白天上学,实在来不及,下午旷两堂课也没人会说啥,反正在交通技校也是瞎混,混个毕业证完事儿。 谢海青深以为然,也不跟家里闹了,把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歌,这当然是大好事儿啊,赵歌乐的连拍老八的肩膀,跟着哥哥,赚了钱咱俩分。 于是谢海青也跟着赵歌到夜市来看景儿了,烟熏火燎了半天,蜂窝炉子总算弄好了,一抬头,看见了行色匆匆的许晖和铁蛋二人,呀呵,今天是啥日子,哥儿几个都来给老九镇场子了?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许晖明显面色不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在一旁的赵歌,而后面的铁蛋龇牙咧嘴,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第44章 兄弟反目 赵歌其实很早就看见了许晖二人,但故作未见,小老七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全摆在脸上了,无非就是周青的事儿呗,有完没完,又来唧唧歪歪?他心里立刻就不爽了,猛的灌下一大口啤酒,把眼睛瞄向了远处。 “赵歌!我问你,周青是不是你找人打的?”许晖也烦不了,上来就单刀直入。 “我打的,有意见?”赵歌把脸转了过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他心头火起的征兆。 “为什么不先商量一下?为什么总是这样?” “老子揍他,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你……”许晖一下子语塞,“打来打去有意思么?我特么不想当杆枪。” “刚才说啥呢?”赵歌的脸瞬间就白了,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你特么再说一遍。” “哎,哎,行了,老七瞎说的,没过脑子,三儿,你也别往心里去,自家兄弟别跟斗鸡一样,有话坐下慢慢聊。”铁蛋一看这架势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赶紧夹在俩人中间劝解。 “哥哥我耳朵不好使,刚才说的啥,你给我再说一遍。”赵歌的面色由煞白变的铁青,伸手扒开了铁蛋,双目怒视许晖,目光没有以往那样凶狠,取而代之的却是火焰。 “你们打来打去,没完没了,我夹在中间算什么?”许晖知道刚才的话有点过了,原本一肚子恶气,一下子散掉了一小半,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好,明白了。你是怨哥们多事儿,耽误了你的前程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赵歌怒吼一声,额头的青筋都鼓胀起来。 “事情总有个头吧?那天我和李扬帆之间已经了结了,没想到你又……” “了结?了结个屁!”赵歌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你咋那么自作多情?你以为周青会放过你?他弄你,就是奔着我来的,所以我弄他天经地义,知道么?”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总之你没拿我当兄弟看,你总是由着性子来,可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啪”的一声,赵歌手中的啤酒瓶已经抡在了许晖的头上,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把一旁的铁蛋、谢海青几个给吓傻了,再也没有想到老三说着说着就动手了,这家伙现在的脾气怎么这么火爆,老七也是,说话没个把门的,当枪使那种话也能说的出来,太伤感情了。 想归想,兄弟几人立刻分头行动,谢海青一把抱住了赵歌,这家伙手中还攥着半截啤酒瓶子,那犬牙一般呲着的玻璃碴子,看着就让人牙酸,铁蛋和薛永军则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倒的许晖,他此刻满头满脸的鲜血,混着啤酒沫子往下滴,也是说不出的酸牙。 “打的好!”原本以为支撑不住的许晖突然爆发了,拧着脖子冲赵歌大吼,“有种再来一下,咱们各奔东西!” “你个屁嘴,说的啥胡话睐,赶紧坐一下,马上去医院。”铁蛋不知从哪儿找了块儿破布,边抹许晖的脸边给薛永军使眼色。 但是老九显然反应不灵光,还在回味是啥意思的时候,赵歌已尽挣脱了谢海青,咣叽一下就将手中的半拉酒瓶子摔在了地上,指着许晖的鼻子,“各奔东西,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出门别说你是我兄弟!” 说完,赵歌抬腿就走,谢海青无可奈何的看了许晖一眼,一转身追了上去。 等铁蛋陪许晖从医院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解放路的夜市已经到了后半段,远处飘来了歌声,“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那是新流行起来的露天卡拉ok,一块钱唱一首,歌曲也是刚刚流行的罗大佑的《恋曲1990》,可能时为了吸引顾客,小老板播放的是原唱。 曲调悠扬动听,令人回味,但歌词却让许晖的心里一扎,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双乌黑贼亮的眼睛,包含着张扬与邪性,与赵歌的初遇,这一印象太过深刻,但却被一酒瓶子给砸了个粉碎,许晖决定彻底忘掉这双眼睛,于是猛然加快了步伐。 铁蛋苦着个脸,沉默的跟在后面,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可劝慰的词句。在医院里,他早已费劲口舌,好话说尽,以期化解许晖和赵歌之间的裂痕,但对方表情麻木,一声不吭,后来黑牛听到消息也来到医院,同样无计可施,最后嘀嘀咕咕的先回家了。 如此也好,各走各的路吧,这是许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想的最多的一句话,夜间他并没有听到隔壁邻居异常的动静,想必赵歌还没有回家,以后他将不会再去关心。 清晨醒来,许晖的心情少许轻松了一点,尽管一夜没有睡好,但心底放下了一些东西,总会给自己一个愉悦的暗示,于是背起书包上学。 三天两头就被送进医院,已令父母心力憔悴,所以许晖走的很早,蹑手蹑脚打开房门,穿过小院,不发出半点声响,当他骑行在马路上时,天才蒙蒙亮。 新的一天,还将面对周青那个猪头,但许晖已经无所畏惧,报复手段不过就那么几招,你想继续,那就继续吧。许晖今天特意在书包里揣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不止为了壮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划破对方那张猪脸。 但奇怪的是,一上午下来,许晖并没有在校园里看到周青,下午的时候才从张志宏的那里得知周青根本没来上学,“中午回家的时候看见他爸的车停在门口,这家伙一瘸一拐的刚上车。” “一瘸一拐的?他被人揍了么?”胡林疑问。 “不知道,搞不好是他爸揍的。”张志宏摇摇头。 “我靠,他老爸打人这么狠?” “这有啥奇怪的,他常被他爹揍。” 许晖却没了兴趣,既然今天没来,他也好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尽管不害怕,但心头上总压着这么件事,还是相当紧张的。 总想集中精力认认真真的听课,但许晖的脑子里老是不自觉的闪显出昨天晚上夜市上的那一幕,一下子又把心情弄的十分消沉,冲动、伤感、愤怒、后悔等等各种滋味排着队一般在心底出现,消失,再出现。 这种复杂的感觉其实是一种失落,前不久是良子,现在又是赵歌,许晖恐怕和兄弟们越走越远了,是大伙儿的认知不同,还是我真的很自私?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连着两天没有见到周青,这种反常情况反而让许晖不安起来,在大院里同样也没有碰到赵歌,客观的说,除了薛永军就没碰到任何一个其他兄弟。 “出摊啊?”许晖主动打招呼,当时薛永军正帮着母亲推着两轮小车准备去夜市,但是却没有了赵歌的陪伴。 “是哎,你才放学呀?”薛永军满头大汗。 “才放学。”许晖突然发现自己接下来竟然无话可说,于是尴尬的跟薛永军的母亲也打了个招呼便仓皇回家了。 反应迟钝的薛永军挠挠脑袋望着许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头推车,与母亲一道出了大门。 许晖的失落感在成倍的增长,他和赵歌之间的矛盾却导致了其他兄弟在渐渐疏远他,不清楚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但却是他眼下最直观的感受。 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许晖不自觉的又翻出了张仪给他的信件,厚厚的一摞子,从第一封开始,他认真而细致的看着,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其实信中的很多内容他都已滚瓜烂熟,但他总愿意再读一遍,仿佛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但这一回,许晖却没能读得下去,总感觉眼前隽秀的字迹越来越飘忽,中间好似隔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而手边的信纸也渐渐变得虚幻,没有触感,她真的能在北京等我么?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许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惊出一头冷汗,而且这种想法一旦成形就如同心魔一般挥之不去让他焦躁不安,他只好无奈的收好了信笺,却颓然发现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慌和胆怯。假如没有这些信纸,现在的他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在自嘲与不安中,许晖再一次体验了彻夜失眠的难过,但第二天依然还是咬牙坚持去上课了。 周青终于出现在校园里,但没有来找许晖的麻烦,仿佛得了健忘症一般忘记了他前几天说过的话,只是碰见许晖时,又恢复了那种冷酷、凶狠的目光,仅此而已。 许晖却是紧张的要命,手在裤兜里紧紧攥着那把水果刀,整个人都在哆嗦,因为他根本不清楚一旦对方过来挑衅,他能不能控制的了自己,可惜白紧张了一场。 周青一甩头,扬长而去,只是右腿还是一颠一跛,看样子伤还没好利索,这个猪头的老爹倒是和赵歌的父亲有得一拼,许晖暗自腹诽的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煞笔真的是被他爹揍的么? 第45章 欢乐的夜市 不管是不是,现在的许晖根本没心思再去想这些,他真的要收拾好心情认真念书了。 第二周,李扬帆也回到了学校,还是那样身高马大的跟在周青身边,但整个人似乎萎靡了许多,眼神也不复之前那样冰冷,在操场上看见了许晖,他只是很冷漠的扫了一眼便离开了,仿佛不认识一般。 两个仇家如此诡异的出场亮相,不但许晖意外,张志宏和胡林也感到不可思议,但干戈貌似化解也是一件大好事,并不奢望能够成为玉帛。 又是一周过去,打过许晖的那些高二男生也悄无声息,神棍付建平拍着胸脯说,据他观察,没事儿了。 虽然没人信他的话,但事情似乎真消停了,许晖也消停了,是心理上真正的放松下来,但人却出了名,跟高三的猛人来来回回打成那种样子,居然就没事儿了,这个高一新生显然不简单。 张志宏把这种状况归结未为毕业前定律,马上就要进入五月份,高三毕业班的一大堆事儿,模拟呀,会考啊,周青他们虽然高考没指望,形式还是要走走的,尤其是李扬帆,还背着一大堆处分,稍不注意就别指望毕业了。 许晖深以为然,也就不再去想这些事儿。但新的烦恼又随之而来,付建平像是盯上了高一(1)班,有事没事儿总是站在班门口挤眉弄眼,或者干脆跑进教室,一屁股就坐在许晖前面的空位上。 表面上是找许晖聊天,真正的目标却是何佳英,虽然屡遭冷脸,但这厮脸皮之厚,深不可测,一个劲儿的推销他的周末聚会,何佳英对付此人的办法就是去上厕所,但许晖可没地方躲,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好勉强答应去认识一下大伙儿,但绝不喝酒。 付建平经常光顾,也捎带有了些其他收获,至少追何佳英的王辉收敛了许多,这家伙胆子小,并不敢招惹神棍,所以付建平委托许晖操心的事儿也就无疾而终。 因为有意躲避的缘故,许晖已经好久没有跟黑牛汇合一起回家了,也不知道赵歌有没有再去商校上学,反正两周多了,从没见过一面。 但每天放学回到大院,许晖的心情还是很忐忑的,既渴望碰见某位兄弟,却又怕真碰上他们,见面说什么呢?大家不在一个学校,共同话题本来就不多,一不小心再聊到赵歌,也难免尴尬,算了,还是别碰见吧。 但许晖刚一进大门,差点一头撞在了一个潮人身上,定睛一看,居然是谢海林。港式波浪大卷发,红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深蓝色运动裤,雪白的高腰运动鞋,这一身在当时的西平可算是很前卫的打扮。 “想啥呢?老七。”对方一声亲热的招呼,许晖心里热乎的连带眼球都湿润了。 “没想啥,就是差点没认出你。”许晖忙掩饰。 “怎么样?哥们这一身?”谢海林得意起来,差点原地转个圈,再摆个pose, “上个月去广东踢比赛发的,尼玛,可算开了眼了。” “发型听潮啊。” “港片里都这样。”谢海林嘚瑟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包万宝路,很摆酷的弹出一支递给许晖,“才放学呀?一块儿夜市溜达溜达?” “还没回家呢,你自个吧。” “那成,不耽误你。”谢海林摆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啥,听说你和老三闹点别扭, 都别忘心里去。回头有空,大家聚一聚,我请客。” “再找时间吧。”许晖心里黯然,听起来谢海林并不是完全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仍旧大大咧咧的,但哪有他说的那么轻松就能聚在一起呢。 许晖独自回家不提,谢海林则满面春风,摇摇晃晃来到夜市,今儿是弟弟谢海青小摊开张的第一天,他必须要捧场,甭管大小也是个老板了。 琢磨了好些天,谢海青决定听赵歌的建议,先从皮鞋生意开始,简单、灵活,而且上手快,启动进货的钱是赵歌和谢海林凑的,算是兄弟几个合资的第一笔买卖。 谢海林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许晖,并不是见外,而想探探许晖的反应,所以只是简单的提到去夜市,他担心在摊子上碰见赵歌,俩人又是倔性子,到时候再拧起来不好收场。其实他想多了,一片好心,反而白白丧失一次双方和好的机会。 这个时间,夜市上的人流还不多,很多小老板在忙着布置摊位和上货,远远的就能看见弟弟谢海青站在板凳上大声吆喝,“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最新款式男女皮鞋,厂家直销,全市低价,二十块钱一双啊。” 谢海青的声音洪亮,吆喝声丝毫听不出来学生仔的稚嫩和生涩,无师自通一般溜得很。摊子是一辆带着支架的双轮手推车加四个木凳组成,上面并排铺着两块长方形的三合板,摆满了款式不一的男女皮鞋。 鞋摊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男男女女竞相挑选着中意的款式,再外围站着赵歌、谢三、良子和薛永军几人,正卖力的帮谢海青推销、讲价,人气旺的真是没得说。 谢海林眉飞色舞的迎上去,从兜里掏出他的万宝路,挨个发烟,“哥几个都在,感谢捧场,感谢捧场。” “切,特么搞的好像你是老板一样。”谢三一把抢过香烟,瞪圆了眼睛一看,“我靠,还特么是外烟,冲鼻子,不抽。”顺手夹耳朵上了,接着张开喉咙嚷嚷起来,“哎哎,走过路过,瞧一瞧啊,厂家直销,男女皮鞋,全部正宗牛皮,不好不要钱啊!” “噗。”赵歌嘴里的啤酒全都喷了出来,伸脚就踹在了谢三的屁股上,“你特么会不会吆喝?” “我特么怎么了?哪点喊错了?”谢三一脸懵逼,不明所以,但是周围的哥几个已经笑翻了。 赵歌无奈,一伸手搂住谢三的脖子,将这厮拽到了一边,“用你的脑子认真想一想,正宗真皮是不是比正宗牛皮好一些?” “不都差不多嘛?”谢三死倔,“再说了,牛皮多好啊,你要说真皮,谁知道是啥皮?” “滚你嘛的。”赵歌鼻子都气歪了,但面对这么个直脑筋实在没啥招。 不过这人也并非一无是处,一倒腾起国库券,谢三脑子就变的十分灵光,可劲儿的数钱,根本不带错的。而且现在也渐渐摸到了点门道,小试了几把足足赚了七百块,很不错的开头。 “跟你说个事儿。”谢海林笑呵呵的圆场,将赵歌拉到了一边,“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老七了,本打算把他拉过来一起热闹热闹,但想想看还是听听你的意见。” 赵歌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自顾自的点着香烟,好半天没说话。 “不是,自家兄弟,吵吵闹闹很正常啊,说说你啥意思啊?” “我没啥意思,关键是他有没有把咱们当成自家兄弟。” “这话我听着就不顺耳了。”谢海林干脆把屁股挪了过来,跟赵歌脸对脸,“小老七怎么着也跟咱们这么长时间了,遇事儿也没孬过,就是想法有点怪,那特么达俊不也这样么?” 谢海林难得的关心一次兄弟们的事儿,赵歌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我也没把他当外人,否则也不至于再去找周青。但是很多事儿窝心,不爽,等冷一段时间吧。” “也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谢海林很懂得点到为止,于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生意真不错,我特么都想弄一个摊儿了。” “那好啊,看上什么行当,哥们给你投资。”一提起与许晖之间的事儿,赵歌的情绪明显不高。 “说说而已。我这样子再踢上两年,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入一线队,尼玛,否则真要弄个摊养活自己喽。” “你大爷的。” “瞧一瞧,看一看啦啊,厂家直销,全市低价……”这时候谢海青又跳到了木凳上,可劲儿的吆喝,边喊还边扭着屁股,原地跳起了迪斯科。 谢三也疯了起来,把地上的双卡录音机给关了,换上了一盘磁带,随着极为强劲的鼓点声,旋律劲爆的迪斯科舞曲登场,混合着重金属的声音极易使人亢奋,正是风靡全球的《家庭舞王》。 谢三立刻浑身哆嗦的开始扭动起来,良子立马跟上,谢海林自然不甘落后,跳下台阶就搔首弄姿,什么扫地舞、机器舞、太空舞,齐齐上阵,就连不远处正在炒瓜子的薛永军也流着哈喇子在乱踮脚尖。 周围的人流受到感染,纷纷围拢到鞋摊看热闹,人越积越多,屁大的鞋摊居然成了整个夜市的焦点。 “这特么还卖啥鞋呀。”赵歌暗骂了一句,但紧锁的眉头却很快舒展开了,兄弟们开心,他就开心,但迪斯科这玩意儿他实在不会蹦跶,只能随着鼓点哼哼了。 夜市的兄弟们都很开心,唯独许晖不开心,此刻正拿着一封信发呆,信是刚收到的,自然是千里之外的张仪寄来的。 第46章 谁是肇事者 信的内容跟往常一样,除了问候和鼓励许晖外,就是谈一谈自己的学习生活,但从字里行间,许晖看出张仪的语意不对,缺乏了那种惯有的活力和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伤感,特别明显,读了第一遍,许晖就有这种感觉。 而且最后一段,张仪还告诉许晖一个消息,她现在正努力补习外语,争取明年考托福,如果能顺利过关,她父母的意思是去国外读书。 这个消息让许晖蒙圈,去外国留学在当时是极为高端的门道,不像现在这么普遍了。尤其在相对闭塞的大西北,似乎只有官家的人才有机会公费留学吧?至于自费留学,听说过,没见过。 以许晖现有的条件,就是三级蹦也赶不上这样的要求,要不是张仪提及留学,他脑子里连一点概念都没有。 自己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无权无势,公费留学根本不要想,指望考上大学后再争取留学的机会,似乎也很扯淡,能不能考上都是个问题,更何况争取留学机会?地处西北的西平市,教育本身就相对落后,理科考生考取一本的比例不到百分之十,文科更加恐怖,连百分之二都没有。 千军万马杀向独木桥,有自信固然是好事,但千万不能自大,许晖当然还没有自大到凭他在十九中矬子里面拔将军的成绩能够稳上一本,而且还是北京的院校?似乎真的很扯了。 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悬殊,也毫无疑问的意味着他与张仪之间渐渐变的遥不可及。许晖呆坐了半晚上,什么也没干,也没有想着给张仪回信,因为不知道写什么,他甚至怀疑这是张仪给出的一个明确暗示,相隔千里的热恋童话该是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许晖彻底的消沉了,迅速变成了班级里的‘沉默小仙儿’,这是何佳英座位前面的女生给起的外号,对此,许晖根本没心思计较,听之任之。 而同桌花喜鹊再如何呱噪,许晖也不会给耳朵塞上棉花了,因为根本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 何佳英变得烦躁,认为这是许晖对她的轻视,因为每次沟通,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所答非所问,似乎整个人都处在另外一个时空,比以前耳朵塞棉花要恶劣的多,她宁可身边坐个哑巴,也好过这般无聊、无趣。于是开始动不动摔铅笔盒,或是课间出去的时候有意撞许晖一把。 “你把花喜鹊惹毛了吧?”胡林很八婆的凑过来打趣。 “没惹她呀。”许晖不解。 “靠,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胡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丫头使出浑身解数吸引你注意,你却跟个冰棍儿一样,人家多没面子,多难过?” “我没觉得呀。” “特么的,这么跟你说吧,人家对你有意思,你成天在想啥呢?”胡林着急了,就跟丢了钱一样着急。 “你这是都从哪儿听来的?” “书上说的呀,卧槽,《青春期的心里特征》看见没?”胡林拽出一本已经被翻的十分破旧的图书,洋洋得意。 “滚尼玛蛋,什么玩意儿。”许晖懒得再搭理这厮,往桌上一趴,一动不动了。这也是他近段时间最常有的动作,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什么都懒得干,如此一趴,省却万千烦恼,被张志宏戏称为蛤蟆神功。 何佳英发飙的另外一个副作用,就让付建平同学悲催了,几乎成了她的出气筒,不是横眉冷对,就是甩出一连串的冰脸,像无形的暗器一般,杀伤力极强。按说如此倒霉应该避避风头不是?但付帮主不是一般人,很懂得迎难而上的道理,反而在高一(1)班门口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每当这个时候,凡在八卦上颇有潜质的同学都会停下手中的事,纷纷观望,或者故作清高的掩饰一番,再偷眼观瞧,很有意思。故作清高的一般是女同学,颇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味道,因为付建平不但小有名气,而且人也生的玉树临风,用翩翩美少年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能对何佳英这般青眼有加,岂不是令很多女孩子打翻了醋缸。 这也没办法,何佳英虽然性格外向,被许晖喻之为花喜鹊,但脸模子很好看,谈不上天生丽质,可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加之身材瘦弱,娇小可人,付建平每每观之,我见犹怜之情便立时泛滥。 每到这个时候,付大帮主也绝对不会令大家失望,腆着笑脸迎上冰冷美人,然后再屁巅屁颠的跟在何佳英的身后,一直消失在大伙的视线里。 也是每到这个时候,王辉同学就十分难堪,因为班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在追何佳英,付建平一出现,他就像被扣了绿帽子一般,整个脸都是苦的,但敢怒不敢言。 胡林最鄙视这人,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他认为,这种时候,应该冲冠一怒,打他丫的,再敢到我班调戏良家女子,定斩之! “哈哈哈,你这煞笔……哎呦,笑死我了,小声点……别让那厮听见。”胡林学着戏文里的调调把自己编的词儿小声一唱,张志宏立刻乐的哈哈大笑,但是孟浪的笑声很快嘎然而止,因为王辉正扭头愤怒的瞪着他俩。 “不是,我们没事儿。”胡林干笑,“你继续哈。” “没说你,我俩看黄书呢。”张志宏脑筋直,这么一解释,本来没有屎,也给抹出屎来了。 王辉虽然不能拿这俩人怎么样,但恶毒仇视的目光足足瞪了五秒钟。 “至于么?”胡林小声嘀咕。 “甭理他,特么的再来一段,刚才没听清楚。”张志宏心里不乐意了,有种出去瞪付建平呀,跟自己班里人较劲儿算个球。 胡林也是这般心思,仗着张志宏壮胆,立刻清了清嗓子,“你觉得是京剧好嘞,还是秦腔带劲儿?” “那当然是秦腔啊,你刚才那段有点姨娘了,把词儿都给唱毁了。” “额班上,有一美丽女子,含笑带花,额见尤怜,却不知,斯哪里的野小子,暗恋抓狂……昂,昂,昂,昂昂……你要斯喜欢,就大胆滴追呀……昂,昂,昂,昂昂……么胆子,你还斯回家吠叫……昂,昂,昂,昂昂……“ 好好的一段秦腔《鸳鸯被》曲调被胡林这厮给改的惨不忍睹,张志宏居然很没眼色的打着拍子,一脸陶醉,末了还十分夸张的大喝一声,“好!“ 王辉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胡林怒喝道,“你在骂谁?“ “我唱戏呀,没听过秦腔么?“胡林一脸无辜。 “我管你什么秦腔、八腔,你刚才的词儿是怎么骂我的?“王辉抢上一步,手指已经伸到了胡林的鼻子上。 胡林个子小,至少比对方矮半头,看着王辉这架势有点胆怯了,弱弱的没敢说话,但一旁的张志宏根本不鸟此人,一巴掌就打掉了对方的手指,“你要干啥,我俩自己找乐子管你屁事?“ “我没说你,我说他。“王辉面对跟自己同样身高的张志宏还是不敢过分造次,知道对方是军分区大院的,和周青还是一个楼,貌似也惹不起,但一肚子火,也总要找个地方发泄。 “废话!都跟你说了,我和胡林闹着玩,你特么找他不就是找我么?“ “张志宏!你是不是想找事儿?“王辉今天太没面子,被逼的终于发狠了。 “就找事儿,你想咋地?“张志宏一点也不怵,抬腿就跨过了身边的椅子,针锋相对。 同学们纷纷起身开始拉劝,有挡在中间的,也有抱住张志宏的,乱糟糟的状况终于搞得许晖都没睡安稳,等他抬着稀松的眼睛看清楚状况时,双方已经基本收工了。 王辉到底没敢动手,张志宏也被同学们劝回了座位。 许晖撇撇嘴感觉莫名其妙,直到上课铃响起第二遍,‘肇事者’何佳英才冷着脸从教室门外进来。但一进教室就察觉气氛不对,同学们的目光似乎过分关注于她,绝大多数目光几乎整齐划一的注视着她从门口走到讲台,再从讲台到许晖身旁。 “让开。”何佳英低吼。 许晖懒洋洋的把椅子往前拽了拽,整个人紧贴着课桌,示意她从后面侧身过去,但今天的何佳英火气格外的大,笔直得就往里挤,挤得前后桌椅一通晃荡,才一落座就气呼呼的趴在了桌子上。 “神经病啊。“后面的同学十分不满,小声嘟囔。本以为这儿么小的音量没人能听见,发发牢骚而已。 但没有想到偏偏心情不好的何佳英耳朵好,她一下直起了身,扭头怒视对方,“你刚才骂谁?“ “你那只耳朵听见我骂人了?“这个同学也不乐意了,别看平时她与何佳英聊的欢,貌似关系也不错,但并不表示她看得上对方。瘦不拉几的豆芽菜居然也能把高年级的帅哥给迷的神魂颠倒,课间的时候还有同学差点为这骚蹄子大打出手,似她这般天生丽质却人缘平平,还有没有天理了? “哪个神经病骂人。”何佳英嘴快,吵架自然是信手拈来。 “你才是神经病!”对方毫不相让。 “看见没有?我说哪个神经病骂人,自己承认了不是?”何佳英冷笑,就这智商还吵架,再来十个吧。 “哎,还是少说两句,一点点小事情不至于的哈。”后面女生的同桌是一个标准书生,戴着酒瓶底厚的眼镜,说话斯斯文文,有点吴侬软语的味道,连劝架都很姨娘。 第47章 纸条大战 此时,任课老师已经步入教室,刚刚站在讲台上就目睹了令他错愕的一幕,于是冷冷的把讲义往讲桌上一扔,“都干什么呢?没听见上课铃么?” 于是大家都安静了,何佳英却气呼呼的又趴在了桌子上。许晖头大了,特么的历史课更没有啥兴趣听,他也想趴着呀,但一张桌子俩全趴着,目标太明显,想不被拎起来都不可能。 但是照何佳英今天的状态,显然不易招惹,于是许晖强打精神,单肘支桌,手拖腮帮,双眼做微闭状假寐,这是功法较高深的一种上课睡觉方式,当然,还有更为高深的,属于传说中的功法,就是直愣愣的坐在那里,双目瞪圆了,但人已睡去。 许晖自问还达不到那个境界,就保持如此状态凑凑合合吧。但事与愿违,很快,极为麻烦的同桌何佳英就搅的他心烦意躁,无法分离心神去见周公。 何佳英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道在倒什么鬼?莫非在外面灌风打嗝了?打嗝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呀?貌似在哭泣,许晖立刻不安了,他这个角度看得真真切切,还真的是在抽泣耶。 尼玛的,这又是个什么情况?付建平欺负她了?好像还不至于,刚才吵架受委屈了?应该也不是,明明她还占着上风呢,可问又不好问,劝也没法劝,麻烦,实在麻烦。 许晖如是想着,打算换只膀子,这样,脸就扭到另外一边了,眼不见心不烦。嗖的一下,一截粉笔头飞将过来,不偏不倚,正砸在许晖的额头上。 许晖吃痛,条件反射的向前望去,只见历史老师一脸怒容,肝火上升导致的淡红色脸庞带有少许的尴尬,“站起来!” 随着老师一声大吼,班上几乎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到许晖身上,他心里这个委屈,明明你准头不行,打错了,还如此义正言辞?老子真服了你了。 “再说一遍,站起来!”许晖一磨蹭,老师脸上的表情愈发尴尬,所以也愈发的声色俱厉。 许晖偷眼看看已经小心翼翼直起身子的何佳英,又无奈的前后看看,只得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头,那眼神充满了悲情。 “说的就是你!上课睡觉,到后面站着去!” 于是许晖同学单手托腮的绝技根本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便老老实实在教室后站了一节课。 好在下午最后一堂是自习课,可以好好趴着睡上一觉,如此颓废何时是个头,许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似乎已经习惯这样来打发日子了。 自习课上,班主任多半不来,来了也是坐在讲桌边批改作业,很多同学都喜欢老师如此风格,可以不声不响的在下面尽情发挥娱乐精神。 今天班主任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于是教室里像苍蝇一般嗡嗡的声音很快消失了。许晖烦不了那么多,照睡。 可这一觉还是没有睡成,刚刚趴下,胳膊肘就被人捅了一下,抬眼一看,何佳英刚扭过脸去,什么意思?许晖再看,貌似有张纸条压在小臂下方,于是取了观瞧,“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上节课不是故意的。” 麻烦,许晖虽然这样想,但人家小姑娘诚心道歉,也就不枉顶缸一次吧,于是大笔一挥写下三个字,“没关系!”,然后把小纸条揉吧一下扔了过去。 何佳英佯装写作业,其实就等着回信,她飞快的打开纸条看后,紧绷的面庞似乎舒展了一些,于是提笔又写。 而此时许晖换了个姿势,脑袋趴向另外一边,却不料还没把眼睛耷拉上,又被何佳英捅了一下,扭头一看,尼玛还是一个小纸条! 卧槽!还让不让人睡了? 面对许晖温怒的表情,何佳英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坚决的把纸条塞给了他。 真是太麻烦,许晖无语,伸手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上课时候,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看,像看怪物一样?” 这我哪儿知道?许晖郁闷,他当时趴在桌子上,不了解情况,快上课时好像王辉和张志宏呛的差点打起来,后来又不了了之,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呀。 对头,为什么是王辉?莫非是为了何佳英,他才和张志宏闹别扭?好像八杆子打不到哎,特么的真复杂,搞不好是豆芽菜自己的心里作用也未可知。许晖懒得再想,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于是写下这三个字又将纸条扔了回去。 这下清爽了,何佳英似乎没了动静,许晖为自己淡然处之的成果而沾沾自喜,于是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又趴在了桌子上。 但第三次被同桌捅醒时,许晖愤怒了,他怒气勃发,几乎手舞足蹈,正要控制不住的教训豆芽菜两句时,却发现班主任正冷冷的看着他,眼睛片后面是老男人勾魂一般的怒火,他瞬间打了个哆嗦,匆忙佯装挠挠脑袋,然后翻开了课本,上边早已被口水阴湿了一片。 “再被我发现你在课堂上睡觉,就到外面站着去。”老男人冷冷的扔下这么一句话走了,许晖暗自庆幸能被这么轻易放过,看来态度尚可,于是再看向豆芽菜时也不觉得那么麻烦了。 可何佳英同学像是受到了鼓励,在许晖刚有了半分钟歉意的时候,她又第四次传过来了纸条,尼玛,许晖颤抖着手,拿过那纸条,欲哭无泪。 纸条上写着,“我的性格是不是不好,班里的同学是不是挺看不惯的?” 我又不是你妈,我怎么会知道?许晖真有拿头撞桌子的冲动,待要挖苦对方两句,但感觉做人不能那么不厚道,干脆不回纸条了。 但是,第五张又来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鬼呀!我特么的真不想搭理你哎。 第六张还是顽强的冲击着许晖受伤的心灵,“你觉得付建平这人怎么样?“ “很二。“许晖终于回纸条了,实在受不了,瞎写俩字,自己对号入座吧。 第七张纸条,“我也这么认为。“ “……“ 两个人纸条频飞,不但后面的俩同学看得晕晕乎乎,八卦心大起,就连斜后方很远的张志宏和胡林也是眉飞色舞,开始不断的小纸条讨论情况,分析问题,最后一致认为这俩人很有情况。 许晖和何佳英的纸条大战一直持续到自习课下课,在班主任严密的监视下,他俩居然还写了一桌肚的废纸,着实不容易。 两位参战者充分站在时代的高度,本着不偏不倚的立场,深刻而又严肃的剖析了付建平同学的思想认识水平和人格问题,最后一致得出相对严谨的结论,这人很二,但本质还是好的,假以时日认真改造,还是大有进步潜力的,让我们为付建平同学加油。 接下来,两位参战者又充分交换意见,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对校园早恋现象进行了接触性探讨,由于时间的原因,加之参战者许晖同学提前退出,所以本次讨论暂告一段落,相关话题的讨论将择日继续。 许晖逃跑了,实在顶不住了,下课铃声一响,抓起书包就跑,张志宏和胡林想逮住这家伙八卦一番都追之不及。 最为遗憾的是桌肚里的一堆纸条,胡林痛的有点揪心,就晚了那么一步,居然被何佳英一股脑全给塞进了书包。 可怜付建平同学,正在兴高采烈的忙着策划周末的登山活动,这个时刻他期盼已久,本以为马拉松式的等待还要继续,但今天是什么日子?嗯?她居然接受了邀请,多么不可思议?太令人激动了。 一定要有足够的新鲜感和吸引力,一定要别开生面,一定要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一定要让她终生难忘,一定要…… “老大,啥叫别开生面啊?” “特么的,连别开生面都不知道,你语文课是怎么上的?”付建平很恼火别人打断他的思路,而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貌似都还给老师了,哎,书到用时方恨少。 “顺子,你给这个笨蛋解释一下啥叫别开生面。” 那位叫顺子的同学也很抓瞎,“我想,大概,可能就是很热闹的意思,尤其是生面孔来了,更加喜庆。” “听见没有?学学人家顺子,以后跟着我混,你这样的文盲怎么办事儿?”付建平严厉呵斥一下笨蛋同学后,又陷入了沉思。 回家途中的何佳英此刻心里却乱套了,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后悔答应了付建平周末去看南山花海的邀请,都怪许晖太气人,否则哪会这么冲动。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答应了再反悔,显然太伤人,她不想伤害付建平,但也不愿意独自跟着付建平一伙人去爬山,并不是由于难为情,而是感觉没意思,说到底还是心里对这人没有感觉。 感觉这东西挺奇怪,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喜欢和谁在一起,不喜欢和谁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理由,比如喜欢和前面的时雨菲聊流行歌曲,喜欢爆逗后面那位眼镜似酒瓶底的娘娘腔,喜欢和许晖斗气……但是见了付建平,她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丝毫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就是不想说。 付建平对她的猛烈追求,何佳英刚开始有点慌乱和害怕,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毕竟这种英俊小生的形象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而且也真挺反感对方死缠烂打,所以有一次直接跟付建平挑明了,咱俩没戏! 哪料到这人属橡皮糖的,越甩越粘的紧,天天到班级门口晃悠,嬉皮笑脸的,也不嫌害臊,这让同学们怎么看呀? 何佳英很烦恼,极其的烦恼,但脑瓜里不知为什么蹦出了一张非常慵懒的脸,迷迷糊糊,玩世不恭,看着就欠扁,但……这家伙讲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书包,里面除了书本,还有鼓鼓囊囊的一堆废纸。 第48章 夜市惊变 次日课间操,许晖没能逃脱张志宏和胡林的联合围捕,被堵在北操场的角落,严刑拷问他和何佳英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绝对没有任何事儿!”许晖指天发誓。 “肯定有事儿,那么一大堆小纸条都被花喜鹊带回家了,你不知道吧?” “难道是要收集我的罪证?“许晖纳闷了。 “哎哎,你看看你,是不是有事儿?老实交代,什么罪证!” “我就说了几句付建平二呗。” “不老实,就这点儿屁事儿能写那么多纸条?不要避重就轻!”张志宏恶狠狠道。 “真的没别的了,剩下的都是瞎扯。” “还是不老实,都瞎扯了点啥?” “有完没完?她和付建平那点事儿,让我给参谋参谋不可以么?” “绝对不可以!”胡林痛心疾首。 “人家小两口的事儿,需要你瞎参谋?你肯定别有用心,想给人家戴绿帽,是不是?”张志宏步步紧逼。 “戴你个大爷!”许晖不干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追打张志宏,胡林忙拦着,三个人闹成一团。 日子就在这种混混僵僵、莫名其妙的穷开心中飞快逝去,付建平同学终于成功的邀请了何佳英参加他精心策划的周末登山活动,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从此,高一(1)班门口再也没有看到付建平的身影,这让很多具有八卦精神的同学倍感失望,据说付同学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连邀请许晖去聚一聚的提法也忘得一干二净。 再看何佳英,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叽叽喳喳的左右聊天,仿佛跟付建平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只有许晖知道,周末之后上课的第一天,何佳英就给了他一张纸条,“我跟他谈了,有些话可能挺伤人,但让他彻底死心了。” 许晖做贼心虚,飞快的将纸条撕成了碎渣渣,然后在何佳英诧异的目光中趴在桌子上梦周公了,他发誓,以后绝不跟花喜鹊纸条往来,这玩意儿太要命了。 又是懒散的一天过去了,许晖无精打采的回家,刚到文化大院门口,却意外的碰见了程静,小半年没见,这丫头出落的愈发水灵了,莫非旧情复燃来找黑牛? “大忙人,找你不容易啊。”程静先开口了。 “找我?”许晖没有反应过来。 “不找你找谁?”程静挺不高兴,“我问你,为什么不给张仪回信?装死么?害的本小姐非要跑一趟,你知道张仪急成什么样了?“ 许晖一下子心虚起来,自上封信之后,张仪的第二封信都过去小半个月了,前前后后算起来,自己快有一个月没给张仪写过一个字儿,自顾自的一直难过着,也一直逃避着,居然渐渐就成了习惯,如此一想也挺可怕的。 “说话呀?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脸上还挂着眼屎,你到底怎么了?“程静激动起来,问题都是一串串的扔出来,端的不可小觑。 “没什么,就是前一段有点忙,我……“许晖大冏,还真找不出什么过硬的借口。 “你忙啥呀?领导干部么?再忙,连个写信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程静又发出了一串子弹,直击要害。 “是是,你批评的是,我一定注意。“ “别敷衍我,有话跟张仪说,千万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心,走了。”程静极为干脆的扔下最后一串子弹,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了。 许晖站在大门口愣了半天,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总之挺复杂,愧疚感很快在诸多情绪中占据了绝对优势,按程静刚才刚才的质问,貌似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 回过神儿来的许晖,推着自行车就往家跑,他要翻出第二封来信仔细看看,说实在的,当时收信时情绪很不好,并没有认真阅读, “晖,见信如唔 “未如期收到你的复信,甚为牵挂。无聊中,于是又提笔写下了一些文字,不要笑我。 “昨天和同学去了北海,本想在家里静静的看些书的,却不曾想盛情难却,硬被拖去了。以前也去过两次,皇家园林的恢弘气势和精美绝伦让我印象深刻,但这这一回感觉味道淡了许多,总有些注意力不集中,可能是没有了新鲜感的缘故吧。 “五月的北京已经炎热起来,很怀念咱们西平,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我记得连短袖都穿不住呢。真想在这样的季节下一起去郊游,还记得金银滩么?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可惜身处北京,再难寻觅。 “还经常和你的哥儿们一起聚会么?少喝点酒,最好不要抽烟,替我向他们问好,包括未曾谋面的赵歌。 “盼回信,祝一切都好! 仪 此笔” 许晖一口气读了十来遍,眼前的雾气渐渐升腾,张仪的信,字里行间依然是那样的平淡和朴实无华,却难掩浓浓的思念和关怀之情,她还是没有变,改变的却是自己。 虽然两人之前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实实在在,但正视和惧怕是两个概念,许晖反复掂量着,坦诚来讲,心底深处的惧怕要更多一些,他怕自己无法逾越,更怕因此而彻底失去了她,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懦弱。 今天程静来的好,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许晖感觉从未有过的清醒,于是十分慎重的铺开了信纸,眼前却是金银滩草地上张仪的笑脸。 许晖在家中幡然顿悟,端正态度的时候,夜市上的赵歌却是紧锁眉头,他正和谢三、谢海青一起坐在鞋摊边数钱,厚厚的一摞大团结,足足数了三四遍。 “特么的,要不是少了这一千二,老子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盘下那间铺子。”赵歌说着话,伸手遥遥一指,神态中带着挥斥方遒的豪气,又有着难以掩饰的怒火。 那里是位于马路斜对面、副食品商场旁边的一间铁门紧锁的店铺,属于商场的产权,前任店主经营土产,合同期满卷铺盖走人,商场正准备对外招租,赵歌早就看好了那个位置,打算盘下来后经营游戏厅,但气恼的是资金不足。 更气恼的是今天谢三在南校场街的工商银行损失了一大笔水头,根本原因就是触怒了长期盘踞在那里的黄牛,一单买卖被他们做局给黑掉了,幸亏谢三跑的快,否则打残都有可能。 这些黄牛很不简单,莫说是普通混混,就是资深混混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因为有人罩着,势力很大,在整个西平市都是有名头的,而且不是三五个人,是一大帮人,对外号称小刀会,扛把子薛西庆,纯种老混混,据说比顾一刀还要长一辈。 这种势力,显然不是赵歌能招惹的起的,就算把解放路有名的梁斌、达强和赵复加在一块也不见得能啃动这帮人。 对此,赵歌也有自知之明,原本就不在自己的地头,还抢了那帮黄牛的生意,招人怨恨也无话可说,但他担心的是以后,南校场街玩不下去,那么其他的地方也注定不能长久,这是难以接受的。 赵歌做梦都在想,能够拥有一间自己的店铺,但是缺乏资金,倒腾国库券虽然风险大,可是来钱快,偏偏就做不下去。十分令人讨厌的黄牛遍布全市大大小小的银行网点,早就划分好了势力地盘,基本上针扎不进,水泼不透,倘若没有十分靠谱的人引路,根本无法染指。 但引路人去哪儿找?今天的损失就白扔了么?赵歌依然心有不甘,反复盘算着对策,但是想来想去,没有一条是靠谱的。 “咱们往后再挣回来。”谢三的话明显底气不足,而且只说了一半就没敢再往下说。 “扯淡吧。”赵歌摇摇头,其实脑子里有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想法,正在考虑是否尝试一把,旁边的谢海青却突然坐直了身体,直拿手指头捅他,于是顺眼望去,人流中忽然出现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手里都拎着家伙,正笔直的朝他们走来。 另外一边的谢三反应更快,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嘴里哆哆嗦嗦的嚷了一句,“是他们!” 赵歌的脸色也变了,他明白谢三说的‘他们’是谁,也是条件反射般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对方手中的家伙在路灯下泛着森冷的寒光,步伐也越来越快。 “跑!”赵歌大吼一声,一把拽起了谢海青,而谢三闻听后已经撒丫子狂奔起来。 “我的鞋摊!” “鞋个毛,跑啊!”赵歌一巴掌就抽在了谢海青的后脑勺上,于是两人扭头,各朝一个方向狂奔。 大汉们显然有备而来,两名直扑谢三,一名追着赵歌,还有一名撵着谢海青,剩下那人也没闲着,挥起手中的家伙就开始拆鞋摊了。 夜市轰然一下就乱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流,随着双方的你追我赶开始骚动。谢三擅长奔跑,而且体力极好,两个人追着他居然十分吃力,渐渐的就跑出了人们的视野。 赵歌不但是打架老手,而且脑瓜极为聪明,哪人多,往哪儿跑,哪儿乱,往哪儿钻,况且追他的只有一名大汉,几下子就被他给甩掉了。 第49章 再约聚会 悲催的是谢海青,边跑还边想着他的鞋摊,加之街上人太多,左冲右撞的,脚下一滑给摔了个跟头,身后的大汉冲过来,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就冲谢海青连砍三刀,血光飞溅,吓得周围的行人纷纷惊叫。 混乱中,赵歌拎着根铁棍又重新杀回来,鞋摊被砸的七零八落,那五名参与袭击的大汉早已不知所踪,有好心人叫了救护车,赵歌无奈,只得扔了铁棍跟着车子去了医院。 谢海青的伤势表面看上去严重,其实都只伤及皮肉,后背两刀,大腿一刀,对方三刀之后未再出手,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一是谢海青不是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标,二是本次袭击只是个警告。 赵歌想通这一层后,反而对谢三越来越担心,如果没跑掉,这厮就惨了,他安慰了谢海青几句,又匆匆交了医药费便飞速返回夜市。 那年头没有手机,遇到急事儿基本没辙,但是很锻炼人。赵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鞋摊附近,见到薛永军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四下张望,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于是连忙冲他招招手。 “怎么个情况?见谢三没?”赵歌喘着粗气。 “谢三刚才跑来问你们咋样了,我说好像去医院了。他就又走了,说有事儿到家里找他。” “草,还算运气不错。”赵歌松了口气,决定一会儿就去谢三家问个仔细,不出意外,这帮人肯定是南校场街黄牛找来的人,倒腾国库卷的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哥,到底咋回事儿,海青咋样?那帮人怎么那么狠?”薛永军心有余悸,事发当时,他正在自家的炒货摊上忙碌,没有看到前面的情况,但不远处谢海青的鞋摊被砸,他却看的真真切切,后来救护车来把老八给抬走了,他才知道事情弄大了。 薛永军本想跟着去医院看看,但被自家老娘硬给拽住了,派出所民警随之而来,走访了一些目击者后就离开了,没多久,惊魂未定的谢三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喊他,交待两句后匆匆离开,鞋摊根本没心思管。 “没啥大事儿,跟你也扯不上关系,好好做你的生意。”赵歌自然不愿把其他兄弟给带进这个烂坑,随便敷衍了两句开始收拾鞋摊,薛永军默默的帮忙。 大多数摆出来的皮鞋都被砍刀砍坏了,损失不算小,赵歌随便归拢归拢,凑合能穿的就自己留下,实在烂的厉害的就给扔了。两个人一直在默默的忙碌,没怎么说话,但薛永军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赵歌周身弥漫着邪火,尽管在竭力压制,但还是让小老九心里发怵,天晓得一旦爆发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兄弟几个在夜市的遭遇,许晖完全不知道,他苦熬了半个通宵才写了一页多纸,期间删删写写,写写又删删基本上是在制造废纸,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历程,只不过很折磨人。 但结果是积极的,至少许晖排除掉了大部分杂念,不切实际的幻想固然不可取,但畏首畏尾、消极面对更为害人,不如踏踏实实的来,不辜负张仪的一片真情。 那时候没有四处横飞的心灵鸡汤,但类似于‘努力过就不后悔’的座右铭还是有的,许晖如是激励着自己,终于完成了给张仪的回信。 于是‘沉默小仙儿’依旧沉默,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发生了转变,首先就是上课不趴在桌子上睡觉了,班里至此少了一名横练蛤蟆神功的高人。 其次,消失已久的棉花球又出现在许晖的铅笔盒里,凡是自习课必然塞到耳朵里。 “我就那么讨厌么?”何佳英抗议。 “不是。”许晖一本正经,令同桌备受感动,但接下来的一句话,何佳英差点要吃人,“但你说话的声音实在伤耳朵。” 于是,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如同回到了高一刚入学时的氛围,许晖开始了如苦行僧一般的学习生活,上课专注听讲,下课也就和张志宏、胡林二人吹吹牛,自习课上更是珍惜时间,没有必要,根本不会去搭理同桌。 但何佳英似乎形成了写纸条的习惯,完全绕过了棉花球这道障碍,许晖的右胳膊都被对方的笔头给戳青了,这让他很苦恼,但抱定一个原则,有问题就口头回答,但绝不写一个字儿。 如此奇怪的现象,让坐在后面的张志宏和胡林心如猫抓,每每课间都要逼问一番许晖与何佳英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尼玛,不能让人姑娘家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多了,许晖就急眼,搞得两人也无可奈何,慢慢的这份八卦心思就淡了下去。 但是有个人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王辉同学终于确信付建平跟何佳英掰了,先是心花怒放,然后马上采取行动,自习课上,他想方设法的将座位换的靠近一点,然后找机会参与何佳英和街坊三邻的聊天,时不时的插上几句嘴,即便遭到白眼也其乐融融。 第二招,还是老套路,贿赂一片人,各种零食像不要钱一样的从家里带过来,于是何佳英周围的同学们又开始饱嘴福了,也搞不懂王辉家因何来的如此之多的零食,反正有的吃,也没人去操心。 这招很管用,至少自习课换座位没有啥障碍。有一天王辉这厮居然把座位换到了何佳英同学身后,还腆着脸佯装好学,一个劲儿的找花喜鹊问作业题,给许晖腻歪的又给左右耳朵各加一个棉花球。 于是何佳英的纸条又多了一项内容,请许晖帮忙分析下王辉同学的品行,对此,许晖坚决拒绝,并且警告对方不能再这样消遣自己的同桌,何佳英乐的哈哈大笑。 许晖不明所以,感觉对方的大笑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王辉的努力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便草草收场,因为付大帮主又出现了,虽然没有之前那样耍酷扮帅,但依然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看样子是缓过劲儿来了。 付建平来找许晖,却让王辉误以为此人与何佳英死灰复燃,于是愤怒中带着仇视,还有点心惊肉跳的味道,怎奈还是没有胆量和对方叫板,只好没事磨牙,练眼神。 王辉突然的变化让何佳英鄙视,也让胡林笑话,感觉这家伙真是能屈能伸的高手,若论脸皮厚度,他往后只佩服一个人,就是王辉。除此之外,班级里几乎再也没有其他人去关注王同学的愤怒了。 付大帮主在痛定思痛后认为,虽然感情受挫,但是事业还是要继续的,对于一个男子汉来讲,事业往往是要高于爱情,这是名人说的,也是他刻苦用功,看了很多课外书‘领悟’出来的结论,所以忽然就想起来之前曾邀请许晖一起聚聚的事情。 再有一个月高三这帮鸟人就要毕业滚蛋,如不抓紧时间,日后想要在整个年级乃至高中部独占鳌头就没那么容易了。 高二的几个刺耳头最近都嘚瑟起来,经常一帮一帮的在聚在北操场的厕所附近,除了抽烟打屁外,便是向低级学生炫耀,甚至示威。长此以往,大有盖过他付建平风头的架势,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久前,付建平的小跟班还和冯进的人发生过摩擦,当时他还陷在情场失意的深坑里没爬出来,自然没心思管,但现在不同了,这事儿必须要管,必须要找个恰当的机会挽回面子,他要向所有敢于挑衅他的人发出强烈的警告。 于是付建平想借着聚聚的机会,顺带个跟许晖商量下,随便找个由头,一块儿收拾冯进。在他的想法里,许晖可能会有一些顾忌和障碍,但最终还是会同意的,不但帮他报了受辱之仇,还可以在高一年级扬名立万,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但意外的是,许晖连聚会都不想参加。 “你上次不是答应了么?” “是的,但现在忙,而且我一个高一的也不合适搀和到你们中间。” “狗屁的高一高二,兄弟之间投缘最重要,年龄不值一提,根本不是理由。”付建平把头往后一甩,额前的长发随之蓬动,十分潇洒,“另外,忙也不要紧,周末么,到我们的欢乐窝来坐坐,保管你有兴趣。” “再找时间……” “再找时间就是推脱,别跟我这儿磨叽了,就这么定了。”付建平说完话,拍拍许晖的肩膀扬长而去,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何佳英一眼,他也是一个高傲的人。 许晖走到座位上才坐下,胳膊肘便被何佳英给捅了一下,不用说又是纸条,他恶狠狠的给耳朵塞上了棉花球,才极不耐烦的拿在手上随便瞄了一眼,上面写着,“他来干啥?跟你说什么了?” “他来犯二。”许晖很夸张的张大了嘴巴。 “别开玩笑,不想说就不说了。”何佳英的第二张纸条显然不太高兴。 “找我聚聚,这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许晖也没心思再开玩笑。 “就这些?” “那你还要怎么样?” “算了,不问了。” “麻烦!”许晖很不忿的补充一句,转而想起来,眼下真正的麻烦恐怕是付建平,这人脑子有点拧,莫名其妙的犯浑,念念不忘着要聚会,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是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真会出难题,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应该警惕一些。 第50章 改变风格 正午时间,南校场街上熙熙攘攘,这里原本就是自由市场,再加上周围都是老的居民小区,所以十分热闹。 小什字路口的东北侧是谢三经常光顾的工商银行,赵歌正和他坐在斜对面的邮局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银行门口。 周围三三两两的闲人,或是原地站着寡聊,或是靠着旁边的电线杆晒太阳,看似懒散无聊,实际上他们一直在关注着进出银行的市民,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见到了大团结一般。 时不时的有闲人小碎步忽然跟上急行的市民,在其耳边小声低语,还不时的东张西望,有的市民踌躇着回应两句,有的则加快步伐,目不斜视的离去。当然,也有市民最终停了下来,与身边的闲人聊上几句,便一起又进了银行。 这些闲人就是被谢三称之为黄牛的二道贩子,国库券、外汇、粮票以及各种副食品票甚至邮票,全都在这些人的倒腾范围内。而交易的对象,正是这些从银行进出的市民,有时候,他们连路过的行人也不放过,笑嘻嘻的凑上去聊两句,从不认生。 小声说的话其实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国库券有么?”,“外汇换钞?”,“全国粮票?”但通俗易懂,简单直接。对于这种二道贩子,大多数市民都保持警惕并敬而远之。 但家中急需用钱的人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跟这些黄牛交易,尽管价格被压得很低,尽管骨子里瞧不起这些黄牛,也只能咬牙跺脚的认宰。 谢三在这些人中间混迹了几天,把里面的门道摸清楚了,就想在此处扎下根,于是他嘴巴勤快,好烟不断,也算混了个脸熟,但心里清楚,交情还远没有到位,而且感觉与这些人相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起初由于交易量小,黄牛们并没把谢三当回事儿,但后来这家伙的交易量不断扩大,而且还坏了规矩,擅自提高收购价,这就犯了大忌,黄牛们驱赶谢三也就理所当然,如果事情是这么个结果,赵歌也无话可说。 但这帮人心太黑,居然有意设局黑掉了谢三的钱,非但如此,黄牛们还派人到夜市来报复,这就相当过分了,赵歌是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但对待这帮非同一般的混混,他也不会蛮干,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让对方吃下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今天赵歌硬逼着谢三来认人,有一个算一个,而且要对黄牛中两个最凶狠的家伙摸摸底,他们无一例外是小刀会的成员,平时只抽水,并不参与日常倒换业务,有了大买卖才会出头。 其中一个留着大背头,长着土豆脸你的家伙最为嚣张,外号叫做‘尕天’,真名叫张实在,其实为人一点也不实在。就是此人和另外一个黄牛联手诱骗谢三均分一个大客户手中的国库券,结果买回来一堆废纸,明显被人掉包了。 谢三发现后立刻找尕天理论,结果对方鼻孔朝天很不耐烦,话才说了一半,尕天就猛然给了他当胸一脚,周围的几个黄牛立刻闻风而动,谢三也并非等闲,见势头不对,拔腿就跑,熟料这帮人不依不饶的追出去好几条街,差点没把谢三给累死,才险险逃脱。 另外一个人很低调,外号‘海子’,小矮个,小平头,穿着灰不拉几的夹克,经常闷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抽烟,不怎么说话,但大家都有点怕他。据谢三了解,此人要比‘尕天’凶的多,属于不会叫,只会咬的那种,很不好招惹。 赵歌将这二人的外形深深的印在脑子里,然后拽着谢三离开了,毕竟蹲在人家对面很显眼,万一被发现,说不得又要来一次长跑活动。 “我说哥哎,你不会真想跟小刀会的人干上吧?”谢三虽然凶悍,但要看跟谁比,面对薛西庆这样的势力,他还是惴惴不安。 “草,你特么就没点儿怂胆么?干他们又怎么地?”赵歌没好气的瞪了谢三一眼,但随即话锋一转,“这回老子要换个玩儿法,玛蛋的让他们欲死欲仙,讲实话,以后真要凭脑子干事儿。” 谢三听的晕晕乎乎,但没好再多嘴,只是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儿石头,连喘气儿都不利索。 “咱现在去哪儿?” “找老菜梆子。” 谢三一听,心里就更堵了,赵歌嘴里的‘老菜梆子’是曾经的狱友,此人性格不好,极容易上火,暴跳如雷时六亲不认。在号子里,经常打架,要不然早就出来了,谢三挺怕他。 说来也奇怪,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故,赵歌偏偏和老菜梆子的关系极好,上次报复周青,就是老菜梆子找来的几个纯种流氓,轻松写意,合作的十分愉快,事后,由于赵歌说话算数,出手大方,于是也和那个混混有了点交情。 老菜梆子一伙混迹在北川街,位于八一路口正北向的一条小街,街上有一个小型的批发市场,市场周围商业氛围挺浓厚,有数不清的小饭馆、游戏厅和桌球室,还有新兴起来的发廊。 赵歌二人是在一间不知名的桌球室找到了老菜梆子,此人是个大胖子,剔着光头,罩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衣,下身穿着盖过膝盖的大裤衩子,在还是五月末的微凉天气里显得挺另类,大概是胖人怕热的缘故。 三人蹲过一个号子,自然都不见外,发了一圈烟,赵歌便是直截了当,“又有事儿麻烦你梆子哥了。” “草,你咋三天两头不消停?”大胖子把眼睛一瞪,将手中的球杆仍在了旁边,摸摸锃亮的大光头,快步走出了桌球室,然后坐在了门口的小马扎上,“说吧,趁老哥还年轻。” 于是赵歌把倒腾国库券前后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遍,在老菜梆子面前,他也没必要隐瞒什么,末了提出了要求,“帮我找一个手快的人,有没有干过贼都不重要,人稳妥就行。” “干嘛?你想黑吃黑呀?”老菜梆子显然是个人精。 “差不多吧,特么的,老子就不信了,吃了我的钱,他能拉得出屎来。” “你要想清楚,对方可是薛西庆的人,别把自己给玩儿栽喽。” “嗯,这你放心,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就算出了问题,老子也不惧他。” 老菜梆子点点头,他本身就是个不怕事的主儿,更了解赵歌的性格,于是也就不再多说,“我先打听着,两天内给你消息。” “老哥爽快,把哥几个叫上,一起吃个饭。”说着话,赵歌从怀里摸出两条阿诗玛塞给了对方,老菜梆子也不矫情,笑呵呵的收下,扭头冲桌球室里大吼一声,“吃饭了,我哥们请。” 于是呼啦一下冲出来三四个人,都是那天参与围殴周青的老混混,见了赵歌的面,一通嘻嘻哈哈,显然对这个小老弟印象挺好。 一帮人去胡吃海塞,自然有赵歌买单,连吃带喝花了小两百,这在当时可是个大数目,普通人近一个月工资都给吃没了。谢三看得眼睛直冒泡,但凡赵歌敢这样舍得投入,那利息是惊人的,显然不会找老菜梆子要,唯一的买单者就是那帮黄牛,事情要弄大了。 许晖今天放学走的迟,出了校门刚过马路便碰上了黑牛,这是周青被打事件后破天荒的第一遭。这家伙打扮的比谢海林还潮,穿着一件黑色立领的衬衫,淡蓝色的牛仔裤,足蹬一双铮亮的皮鞋,旁边还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女孩。 “草,老七呀,这都多久没见着了?”黑牛夸张的大呼小叫,紧走两步就要拥抱,搞得许晖手忙脚乱,自行车都没扶稳。 激动是有的,但还不至于这样,许晖暗自腹诽,自从脑袋上挨了赵歌一酒瓶子,他和黑牛虽然近在咫尺,却从来没碰过面,不知道是心里隔阂的原因造成的有意无意,总之很难得。 “特么的,现在也不来商校了,大院里也碰不着你,你说你整的是不是太见外了?”黑牛半开玩笑的掏出香烟,实则在偷眼看着许晖的表情变化。 “挺忙,也懒得跑,而且你的时间也跟我对不上,每次不玩儿到六点以后不回家,我哪里等的及?”许晖自然也不说破,随便找点理由搪塞。 “卧槽,喊你来,你又不来。还怪我时间对不上?”黑牛瞪着眼睛摇摇脑袋,“算啦,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咱哥们不能打扰,卧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媳妇田苗苗。这家伙在我们兄弟中排行老七,大家认识认识。” 许晖微笑着与女孩握手,对方也很大方,“常听说你,就是没见到真人,黑牛这人也挺没劲儿,这么近的都不喊你一起聚聚。” 咳咳,黑牛尴尬的咳嗽两声,没好接话茬。 “各有各的事儿,我们兄弟间都不见外。”许晖笑呵呵的打了圆场,这姑娘人比程静生的秀气,个头也高一点,但性格和处事风格如出一辙,看来黑牛就喜欢这个调调。 第51章 无能为力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了边走边聊,奇怪的是,田苗苗的话多,黑牛反而话很少,许晖起初没有在意,只是感觉今天从刚见面到现在,黑牛的态度前后反差挺大。 前面就是八一路的十字路口,黑牛提出带田苗苗去北川街溜达,许晖自然不会继续跟着当电灯泡,“那我先回家了,祝二位甜甜蜜蜜啊。” “去吧,路上小心点。”黑牛心不在焉。 “对了,一直没见到老三,他来没来上学呀?”许晖还是把憋了半路的话问出来。 “他么,你也知道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个准。”黑牛的语气不对,话也含含糊糊,踌躇着还是没有把夜市上谢海青被砍的事情说出来。 “得了,先走了。”许晖跨上自行车,冲二人挥挥手离去。 “你们这个老七挺斯文的,说话也风趣,不像你讲的性格上那么奇怪么?”田苗苗对许晖的印象挺好。 “是嘛?我说过他很奇怪么?” “昨天哎,怎么每回说完就忘啊?”田苗苗不满,“你说他有个女朋友在外地,两人一直不忘旧情,老七被迷得神魂颠倒,性格上也奇奇怪怪,这是你的原话,怎么转脸就不认账啊?” “真哒?我怎么不记得了,那可能只是一种感觉。” “感你个头啊,我觉得这样得人才是真男人,重情重义。你说说,假如以后咱两暂时分开了,你会不会对我也这样?” “那是必须得。我们这帮兄弟都是性情中人,老七就是典型的代表。我是老大,能比他差么?”黑牛头大了,只能可劲儿的吹。 “言不由衷,油嘴滑舌。”田苗苗啐了一口,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咳咳,那什么,我陪你去北川路发廊,弄完头发还有事儿,你自己先回去。” “为什么?不是说好逛街么?” “一个哥们正好在那儿,有点急事儿,明天陪你逛街,绝对说话算数。” “切,就不该信你的鬼话。”田苗苗气鼓鼓的扭头就走,黑牛翻翻白眼,只得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有个女朋友固然很爽,但有的时候也挺烦人。 许晖回到家,温习完功课后看时间还早,于是又给张仪写了封信,聊聊最近的学习生活,包括班级里的趣闻,越写越有精神,连付建平的八卦也跃然纸上,眼看深夜十一点半了才堪堪刹住笔,一数足足四页纸。 正要伸个懒腰睡觉时,忽听咣当一声巨响,把许晖吓了一跳,声音似乎来自隔壁,但他还没回过神儿来,又是咣当咣当几下,紧接着传来赵复低吼的声音,含糊不清。 赵复喝多了?在耍酒疯么?许晖站起了身,想到院中听个究竟,可才走出房门,隔壁就传来乒乒梆梆的打斗声,期间夹杂着赵歌兄弟俩相互间的喝斥和的怒骂声,而且越来越激烈,稀里哗啦的玻璃也碎了好几片。 打斗持续了一两分钟,被一声惊雷般的怒吼给中断了,“再打都给老子滚!像什么话?滚出去打,滚!” 这是赵父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愤怒和失望,院里终于安静,静的都能听见赵家父子粗重的喘息声,许晖在脑子里想象着父子三人互相怒视的场景,心里挺不是滋味。 刚才太混乱,也没听清楚兄弟俩在骂什么,只言片语的,“你知道他们是谁?”,“要你管?”,“你特么不知天高地厚”,“干你蛋事儿”这几句相对清晰,但联系在一起,根本无从分析说的是什么问题。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赵歌家的院儿门好像被打开了,紧接着咣当一声,有人摔门离去。 “滚了以后不要再回来。”隔壁再次传来赵父的怒喝声,“还有你,想滚也一块滚,老子我眼不见心不烦。” 之后便是赵母劝慰的声音,很小,也很模糊,听不清楚,但隔壁终于安静下来,许晖庆幸没有听到第二下摔门离去的声音,之前走掉的应该是赵复,而赵歌终于控制住了脾气,这家伙在娘老子面前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理性。 几年邻居下来,许晖第一次碰到赵歌兄弟俩的直接冲突,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感觉问题小不了,别看赵复阴狠,性格上也有点神经病的感觉,但对自家弟弟是极好的,上次为了护短,赵复一手策划了解放路混混间的大斗殴就很说明问题。 眼下兄弟俩这样毫无顾忌的互殴,还是在大晚上,一定是出了大状况。 许晖的心犹如猫抓,不是因为八卦和好奇,而是为赵歌担忧,很想跑到隔壁问问情况,但一摸脑袋上还隐隐作疼的伤疤,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自家小院转了半圈后,许晖抬头仰望院墙边的那棵大杏树,在夜风中摇曳,眼前忽然浮现出大伙结拜兄弟的场景,当时因为自己不敢爬墙,实际磕头时并不在一起,他还抱怨黑牛的安排太仓促,嘀咕着如此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少年人的冲动和可笑历历在目,但现在回想却又是那么的珍贵。 父亲也披着衣服出来了,“怎么还不睡觉?” “刚才隔壁在吵架。” “人家的家务事,你好奇啥?明天不要上学么?”父亲不满意的训斥。 许晖只得低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是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 赵歌又失踪了,无论是大院、商校还是夜市,都见不到人影,这种状态似乎成了惯例,每有大事发生,这家伙必然消失几天,很不好的预感让许晖心神不宁。 许晖虽然与赵歌有了明显的隔阂,也对他的火爆脾气极为不满,但毕竟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而且赵歌对他和大伙的帮助都是发自内心、不图回报的,以至于去蹲班房,如此情义怎能说忘就忘。 糟糕的是黑牛也失踪了,许晖中午破天荒的去了商校,田苗苗气愤的告诉他,黑牛已经有两天没来,原本答应好的带她去达强的歌舞厅玩儿的,特么的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靠谱?许晖没有听完田苗苗的抱怨便离开了。 放学后,许晖在大院里转悠了一圈,终于逮住了准备出门的铁蛋,这家伙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把实情告诉了许晖,上周赵歌三人在夜市上被人追砍,谢海青因此还住院了,他知道的情况不多,是薛永军很隐晦的透露了几句,并一再交待赵歌不让说。 尼玛,如此多的事情都不知道,谢海青何时做老板开了自己的皮鞋摊?许晖觉得挺孤立,也挺对不住大伙儿,于是心里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与铁蛋分开后,许晖去了夜市,炒货摊上只有薛永军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忙碌,而不远处铁蛋说的那个谢海青的皮鞋摊居然变成了卖玩具的。 “来啦。”薛永军很质朴的笑道。 “怎么一个人,阿姨呢?” “身体不舒服没来,不过这两天好多了。”薛永军说着话就要转身到后面的小卖店去拿啤酒。以往哥儿几个来吹牛,都是在小卖店拿啤酒,好记账。 “别忙,我不喝。”许晖拉过一个小马扎坐在摊侧,薛永军其实也不好那一口,于是陪坐在许晖旁边,时间还早,夜市的人流不多,所以相对清闲。 “我就是来问问老三的情况,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 “咋地啦?”薛永军面露难色,又不怎么会撒谎,只好明知故问。 “我知道赵歌不让你说,但只是对外人而言,咱们兄弟之间不受那个限制。” “好像他就是不想让咱们兄弟知道哎。”薛永军的老实逗的许晖哈哈大笑,根本不用费劲儿去诈。 “那为啥铁蛋知道,我不知道?” “呃……”薛永军没词儿了。 “你根本没拿我当兄弟。”许晖佯装生气。 “谁说没当你是兄弟。”薛永军急了,也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说漏嘴了,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把赵歌三人被砍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同样关照许晖不要乱说。 其实内容跟铁蛋说的差不多,就是更为详细一些,但背后的原因,薛永军也稀里糊涂,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说与倒卖国库券有关。许晖傻眼了,听刚才的描述,袭击者都是职业混混,那岂是开玩笑的? 自从与赵歌疏远后,许晖根本不清楚这家伙成天在忙些啥,只是隐约听说在做生意,未料到是在倒卖国库券,这还了得? 在许晖一个学生仔的眼里,这种投机倒把的事儿最好莫要碰,不但会被警察抓,而且还容易招惹那些极为凶残的黄牛,他感觉赵歌在危险的道路上越陷越深,难道黑牛也跟着一块儿陷进去了? 许晖自知无能为力,苍白的劝说连个屁都不顶,长吁短叹中陪着薛永军坐了一会儿便回家了,从未有过的无力和失落感,让他再次一蹶不振。 此时,赵歌正和白菜帮子正坐在北川街的那间桌球室后面的小屋里,旁边还有一位,坐的离着二人有段距离。 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人,看年纪顶多十三四岁,只是浑身污垢,头发蓬乱,脏兮兮的有点像街边乞丐,唯有怯生生的双目颇显灵动。 “小兄弟姓包,我们街后面的,你就叫他小叮当,人挺机灵,也很牢靠,现在家里缺钱,有什么事儿,你俩直接聊。”白菜帮子说着话站起了身,“但有一点,不能亏待了他,如果犯事儿、顶缸,你得先知会我。” “放心,我赵歌做事有没有亏待过兄弟,你心里有数。” “那最好,手上留些分寸吧。”白菜帮子摆明了不会掺和赵歌的事儿,毕竟面对薛西庆那样的势力,能躲开最好。 第52章 小叮当 赵歌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脏不拉几,浑身带着酸臭味的小孩,很怀疑老菜梆子在敷衍自己,这特么的也能拉出去办事?恐怕还没说话就先尿了吧?赵歌说人家是小孩,其实他自己还不满十七岁。 “你都会啥?”赵歌给小叮当扔了一支烟。 “我腿脚快。”小叮当回话,不忘了抓起桌边的香烟,放在鼻尖使劲嗅一嗅,没舍得抽,很麻溜的夹在了耳朵上。 “说来听听,怎么个快法?” “整个北川后街没人能跑的过我,我还能翻墙头,二层小楼闭着眼睛也能摸上去,市场楼顶的钢筋梯子,除了我和那个维修工,没人敢爬,每天上上下下跟玩儿一样。还有,我……” 赵歌听着头皮疼,连忙摆手制止小孩继续说下去,“说说你手里的活儿,做过贼么?” 小叮当的脸一红,怔怔的望着赵歌,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有什么就说什么,哥要找个手上有活儿的,不是靠耍嘴皮吃白饭的。” “在公共汽车上捏过钱包。”小叮当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被抓过没?” 小叮当点点头,紧接着又马上摇头,“当时夹了一个包,被便衣发现了,他追着我跑,但追不上我,后来我拐进一个小巷里,数钱的时候被另一帮人给堵住了。他们抢我钱,还打我,说让我跟他们干。” 赵歌听到此处终于来了点精神,他点头示意小叮当继续说下去。 “后来梆子哥他们路过,把那帮人给打跑了。” “梆哥罩着你?” “也不是,我们算街坊吧,可能当时他看我可怜。” 赵歌点点头,知道老菜梆子虽然脾气暴,但心挺善,小叮当的话倒不是虚言。 “光说不练不行,让哥看看你的本事。”赵歌掐灭了烟头,起身拉开了小屋的门,冲外面喊了一声,“三来一下。” 正在外面打桌球的谢三闻听,立刻放下球杆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哥,啥事儿?” 赵歌也不回话,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叠钱和一叠纸,冲着小叮当道,“看清楚啦。”然后将真钱塞进了谢三的左裤兜里,将那叠纸放进了右裤兜里,“你俩并排走一圈,把钱和纸掉个个,不能让他发现,能不能玩儿?” 小叮当果断摇头。 “你玩不了?!那特么有啥意思。”赵歌很失望,小孩看着挺机灵,但是光会玩嘴皮,显然不堪大用,于是准备拉门叫老菜梆子进来。 “你都跟他说明白了,他肯定会留神注意的,根本没办法玩儿。”小叮当很紧张会失去这份差事儿,所以立刻辩解。 貌似也有道理,赵歌闻言止步,一把拽过小叮当,“那你说说看,怎么才能让哥看到你手上的本事?” 小叮当怯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淡金色的金属浪声打火机,正是赵歌平时钟爱的物件,刚才还在衣兜里,怎么突然一下就到了小家伙手里? 有点意思!赵歌笑了,伸手从谢三裤兜里掏出了那叠钱,“梆子说你家里缺钱?” 小叮当点点头没说话。 赵歌摆手示意谢三可以出去了,然后拉着小叮当面对面的坐下,“哥给找的这趟活有点危险,弄不好就要折进去,我有一说一,也不想蒙你,但走完这趟活儿,这些都是你的。” 小叮当看着赵歌手中的钱,眼睛直放光,那厚厚一摞,少说怕有个伍佰块吧?至于赵歌前面的话,他似乎完全给忽略了。 对于小叮当的眼神,赵歌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清楚这小孩家里为啥缺钱,对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但他做事向来讲究爽利,就算是去黑别人,也要让办事的兄弟知道个仔细,不能稀里糊涂的让人家卖命。 “我特么再说一遍,你给老子听清楚,这趟活儿要从黄牛手里挖钱,知道啥叫危险不?往轻理说要挨打,往重了说可能要进局子,想仔细了再回答我!” 小叮当懵了,毕竟只是个少年,如此危险哪有不害怕的,但他最多只想了一分钟便冲赵歌重重的点点头,“这活儿我干。” 赵歌轻出一口气,当即抽出了十张大团结拍给了小孩,“拿着,算是定金,活儿干完了,剩下的都归你。可有一点要记住,我不喜欢嘴巴不牢靠的。” “哥,这定金能多给点不?”小叮当并没拿桌上的钱,而是充满渴望的看着赵歌。 “草!你跟我讲条件?”赵歌把眼睛一瞪,心里大为不痛快。 “不是,你不乐意就算了。”小叮当低下了头,飞快的将十张大团结收进了兜里。 “哥,要是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 赵歌仔细观察着小叮当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方的一双眼睛,稍稍思量后,又抽出了五张大团结拍在了桌子上,“明天这个时间,到解放路的百乐游戏厅来找我,去吧。” 小叮当走后没多久,老菜梆子又进来了,“谈的咋样?” “还行,手脚上有两下子,就是对钱看的太重。”赵歌掏出香烟递给对方。 “没办法,爹是个瘫子,娘又是个瞎子,靠给街道糊火柴盒度日,在我们后街是有名的贫困户。” 赵歌闻听,脸色立马变了,一把将对方手中的香烟给打掉了,恶狠狠的瞪着老菜梆子,“你特么不早说?让老子造孽是吧?这小孩根本不合适。” “我有言在先呀,太危险的事儿你要提前知会我一声。”老菜梆子根本不鸟赵歌,“再说了,你俩还不认识呢,我总不能一见面就先把人家里的事儿跟你掰扯吧?” 老菜梆子的话似乎也有道理,但赵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个要面子的人,那定金给了小孩就不能再要回来,还要重新找人,特么的一百五十块算白扔了。 “再给老子找人!”赵歌拍着桌子泻火,这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就动手给对方扇两巴掌了,但老菜梆子他打不过。在号子里俩人殴过好几次,每次都没占到便宜,唯一一次挽回面子的,就是反复被打倒后,他反复爬起来跟对方干,最后这股狠劲儿愣是把老菜梆子给弄心虚了,所以俩人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哈哈哈,哈哈。”老菜梆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喘着粗气道,“你那一百五十块就算扶贫啦,哥哥保管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马上晚饭,一起走着?” “滚!” 因为小叮当的原因,报复黄牛的计划被迫推迟,指望老菜梆子再找到合适的人选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赵歌气的也没心思回家,在家不但要看自家老子的眼色,还要和赵复那厮横眉冷对,自从深夜殴过一架之后,他和兄长见面基本不说话。 所以赵歌成天泡在达强的游戏厅里噌茶喝,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漏了嘴,准备报复黄牛的事儿居然让赵复知道了,简单的事儿变得复杂。 薛西庆的斤两,老混混们都清楚,所以赵复觉得自家弟弟是在找死,劝不住就打,俩人的凶狠几乎是半斤对八两,差点把自家小院的毛坯房给拆掉,这就是那天夜里许晖听到的动静。 赵歌盘算着,除了老菜梆子,自己身边兄弟中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不多,谢三、黑牛、良子和谢海青,都不是大嘴巴,黑牛的操行差点,但自己曾再三关照保守秘密,按理说不应该泄露出去,赵歌想的脑袋疼,下定决心,以后兄弟之间玩归玩,闹归闹,但一定要严肃纪律。 达强不在游戏厅,他的产业在逐步扩大,经常到各个场子转悠,但不妨碍赵歌躺在舒适的软椅上喝茶,这里的人都熟悉他,达强也特别关照过手下人,赵歌来了想干啥干啥,就是伸手拿收银台的钱也不要过问,事后记个帐就行。 所以,达强的百乐游戏厅比自己家还自由,但赵歌绝不会去拿达强的钱,来了就自顾自的泡壶茶,像个老板一样躺那儿想事情,想烦了也就睡了。 迷迷糊糊中,收银台的女孩推醒了赵歌,“哥,门口有人找你。” 赵歌坐起身子,揉揉稀松的睡眼,收银台旁边站着的居然是小叮当,这小孩今天打扮的爽利了许多,洗的发白的淡蓝色衬衫,带着补丁的米黄色直筒裤,头发也不再是之前见到的乱蓬蓬的鸟窝,梳的油光发亮,往那儿一站,倒是很精神。 小叮当见到赵歌,连忙紧走几步,“哥,迟了两天,不会耽误你事儿吧?” 卧槽,赵歌的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这老菜梆子话没带到么?明明说好了重新找人,怎么这小孩还是自己找上门了? “老菜梆子没跟你说?哥我重新换人了。” “别呀,哥。”小叮当发急,连忙又往近处凑了凑,“梆子哥是说过,但我说没问题的,后来家里有点事儿,那天下午就没赶过来,但答应哥的事儿不敢忘了。” “卧槽,老梆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你家的情况我知道点儿,让你干这事儿就是造孽,不行不行,换人了。”赵歌直摆手。 “哥,你听我说,做人要讲究信义,我答应的事儿,而且还收定金了,就必须要说到做到。还有,你是我碰到的除梆子哥以外,最爽气的大哥,我愿意跟着你干。” 小叮当一番话把赵歌差点说乐了,特么的小屁孩一个,懂个屁的信义,不过这样的想法倒是难得,但真要把这可怜的小家伙当枪使,他有点于心不忍,居然对报复黄牛的计划有了一丝丝动摇。 第53章 新计划 小叮当在游戏厅里磨蹭了半下午,把赵歌整的没办法,只好答应再考虑一下,先把人给打发走了再说。 能把赵歌劝说动摇的可没几个人,他是打心眼里挺喜欢小叮当,有了将这小孩儿收为己用的想法。如此一来,计划就变复杂了,尽量不让小家伙吃大亏成了重点考虑的问题,挺费脑子,也没个可商量的人,要是老七在就好了。 一想起许晖,赵歌就皱眉头,但终归不能想到一处,强人所难也没意思,他决定召集黑牛、谢三和良子一块儿再商量商量,三个臭皮匠再加一个臭皮匠,抵不上诸葛亮也马马虎虎了。 赵歌刚准备离开游戏厅,迎面却撞上了达强和阴谋家赵复,兄弟俩一见面就冷脸,达强从中调和也没啥作用。 眼看着赵歌头也不回的离去,赵复发话了,而且是一贯的阴测测和出其不意,“傻逼弟弟,哥给你一个消息,梁斌的人也在倒腾国库券,真特么想要找死,动动脑子再去。” 原本快步离去的赵歌闻言愣住了,脑袋里似乎灵光一现,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扭头冲自家哥哥比了个中指,然后才施施然晃着离开。 “嘿,我草你大爷的!小兔崽子不知好人心。”赵复气的火冒三丈,忍不住抬腿就要追上去,却被达强一把给抱住了,“靠,跟你亲弟弟叫个什么劲儿?说好了不上火的,进去喝茶。” “特么的,你说气人不气人,达俊要像这样,你早被气死了。”赵复蹦着脚的叫嚷,达强只好连拉带拽的将这厮给拖了进去。 “老哥,你刚才那句话,兄弟不赞成,一旦整起来,事情就捅大了。”达强一边清洗茶具,一边似有意无意的嘀咕了一句。 “那有什么办法?你也看见了,这二货特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不能不做点准备。”赵复明白达强的意思,但是为了自家兄弟他显然无所顾忌,尼玛的,既然要整事儿,当然是越乱越好。 “事已至此,尽量不着痕迹吧,另外,也得看命。”达强懒得跟这个二百五正面去呛,也并不是真的不赞成,只是赵复做的太露骨,更担心赵歌玩不好,把他也给带进去。 达强一想起上次和梁斌对掐时,自己的损失比任何人都大,心里一直都不舒服。这回他绝不愿意再做冤大头,但也不愿意放任梁斌这鸟人越来越放肆和嚣张。 其实表面上安安稳稳的这段日子里,大家并不太平,核心和根源都在生意场上,以解放路为中心,达强和梁斌二人的产业分布基本上犬牙交错。同质化竞争,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儿,起初大家还懂得收敛。 但随着生意和势力的膨胀,梁斌下面的一些人就难免跋扈起来,尤其是两边的歌舞厅经常出状况,不是喝酒闹事,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其中肯定有不相干的人,但更多的是经双反授意来故意捣蛋的。 达强自然感到了避无可避的威胁,相信梁斌也同样如此。最近达强刚盘下了一间店铺,正在装修,经营项目是卡拉ok,算下来应该是河间区的第二家,位置就离着梁斌开的那家步行不到十分钟,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梁斌肯定也上火,所以鸡毛蒜皮的龌鹾事猛然就多了起来。 由于帆布厂的效益太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所以赵复办了停薪留职也下海了,和战友一起搞了一间音乐休闲茶座,但生意一直没有起色,本来心情就差,又被赵歌这么一闹,加之经常能见到微电机厂那帮鸟人吆五喝六的在大街上晃悠,他心里的旧账自然就翻腾开了。 所以赵复讲给赵歌的那句话并不是没过脑子,随意说说的,很有目的性。这未尝不是个契机,就看赵歌怎么做了,他也做好了跟在后面擦屁股的准备,只不过这回面对薛西庆,他实在没有底气。 达强对赵复的做法嗤之以鼻,拿自家弟弟当枪使,他是万万做不来的,但是弄梁斌,他绝对没有意见,只要祸水别泼身上就行。 总之各有各的心思,但表面上文化大院的这帮人又拧在了一起。 赵歌可想不了那么多,先出了一口恶气再说。他很快就将谢三一干人召集到了黑牛家的小煤房里,只消半个晚上的时间,报复黄牛的新鲜计划就出炉了,大家喝掉了两瓶白酒,所有人都把脑袋给想疼了无数遍,还付出了半条烟的代价。 当然,这个计划是事先得到了赵复恶意消息的前提下折腾出来的,又面对薛西庆这样的牛人,所以相对谨慎、复杂了一些,但赵歌自认为非常完美。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计划成了日后黑吃黑的经典案例,经过此次事件,引发了从解放路到南校场街一带的一连串混混间的冲突,大小势力重新洗牌,薛西庆的小刀会竟然在冲突中轰然崩塌,赵歌一帮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伙却绝处逢生,令人刮目相看。 整个计划充满了阴谋和可笑的栽赃,但竟然误打误撞的成功了,谁也未料到,第一轮就把另一个大混混梁斌给拖下水了。 当然,大家在痛苦而热烈的讨论计划的时候,不远处许晖家的小院里还亮着灯,他看了半晚上的书,同样脑袋疼,此刻正在发愣。想起兄弟门对他的疏远,就有一种孤独感,不知道赵歌这厮此次会不会再闯下大祸,总之很不乐观。 偶尔再想到白天付建平的骚扰,实在不胜其烦,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那么有韧劲,就像个狗屁膏药,自己很招人喜欢么?迫不得已答应了这厮的聚会,且看看再说吧。 许晖的烦恼先放一边,因为黄牛报复计划即将开始。 位于解放路和合会街十字路口的东侧,有一间规模颇大的中国银行,门口也有不少三三俩俩的闲人在四处晃悠,黄牛的招揽生意的模式基本与南校场街的工商银行一样。 不同的是,这边的情况复杂,因为位于解放路的核心地带,黄牛无法一家独大,薛西庆因为离得较远,所以势力并不占优,原本马回回的手下最猛,销声匿迹以后被其他几股势力给迅速取代,梁斌的核心兄葛文虎也插足期间,而且还混的不赖。 几股势力间互有摩擦,但谁也奈何不了谁,慢慢就相对稳定了,但外人想要再插进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一大早,闲人堆了里多出俩少年,一名略微年长,但另外一个就青涩的可以了。俩人清一色留着波浪长发,嘴里叼着香烟,歪歪斜斜的穿着衬衫和牛仔裤,一副标准的街边混混打扮。 原本俩人并不起眼,但在银行门口转来转去,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就引起了几个黄牛的注意。但凡这种人,做小偷销赃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到手的东西急于出手,又害怕被便衣逮住,所以心惊胆战,迟迟不敢找人放货。 黄牛最喜欢这种人,价格可以压到足够低,而且小偷这种人多半不敢讨价还价,害怕生出事端,得不偿失,能出手就出手了。 还有一种人,就是准同行,想在此地插上一脚,所以先派俩小孩探探路子。但这种可能性太小,这一带已经稳定很久,一般的势力根本插不进来,而且像薛西庆、梁斌这样的大混混也没人敢轻易招惹。 多数黄牛都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就像恶猫闻到了鱼腥味,对俩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光着脑袋的廋高个很快就拦住了两名少年,“小兄弟手里有货?” 年纪略长的少年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另一名的胆子似乎更小点,连看都不敢看高个光头,伸手拉着同伴就要离开。 “国库券还是粮票?外汇?”高个光头一看有门,立刻横跨一步拦在前面,“哥们我的价格优惠,安全,小兄弟,有货就别犹豫。“ 那名年长少年似乎对光头有些惧意,所以根本不接话,跟着自己的同伴侧身离开,光头非常不满,往地上吐着涂抹,嘴里嘀嘀咕咕的在咒骂,但也没有再纠缠下去。 按行规,连续两次被对方拒绝,黄牛多半不会再夹缠不清,因为先来后到,别人也在等生意,不能说你先搭了话,就非要做成这单,卖家不愿意,必须要让路。 所以两名少年还没走上几步,便被一个笑呵呵的胖子拦住了,此人看上去面善,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酒窝,一张嘴虽然是大黄板牙,但和声细语,“小兄弟看着面生,初来乍到的可千万不要被人蒙了,我叫胖九,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跟我做生意,保管吃不了亏。” 对方说着话还掏出了香烟,殷勤的递了上来,两个少年明显受宠若惊,一个要伸手,一个明显不敢伸手,把胖子逗得大乐,硬把香烟塞在二人手中,“小兄弟有什么货?老哥我在价格上绝对不会亏待二位。” “国库卷。”年长少年终于动心了。 “有多少,哪年期的?”胖子眼睛一亮,立刻伸手拽着二人到旁边说话。 少年犹豫着从裤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卷深绿色像钞票一样印制精美的纸张,胖子的嘴瞬间就咧开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一眼就看出是八八年发行的六年期国债,票面利率百分之十五,到期后还有保值贴水,在黄牛市场上绝对是枪手货,而且看这个量,少说也有五六百,赚个一半是最低的行情,俩二货不知道是从谁家偷来的,但特么老子早上的利市就太完美了。 第54章 割肉钓鱼 矮胖子双眼放光,两个少年自然是十分警惕,本来伸出一半的手又缩回去了。胖九为人世故老道,极会察言观色,立刻笑眯眯道,“我这人讲究公平,在交易没完成前,是绝不会碰你俩东西的,现在你俩数,数个数跟我说。” 少年迟疑着,双手展开花花绿绿的国债开始点数,可能是由于紧张的缘故,双手发抖,老半天连前几张都没数利索。 “不要紧,慢慢来,把那黄的,三块五块的都挑出来,专数绿的。”胖九心里这个急,但脸上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万一把大肥羊吓跑了,都没地方哭去。 此时,他已经感觉到周围几个黄牛不善的目光,生意虽然不大,但绝对是厚利,大清早的有这么一单,谁不眼红? “四百五十块。”在胖九四处观察周围的时候,少年终于数利索了。 “加小额的,黄色的,一共多少?” “四百八十块。” “得嘞,老哥我信你的。按行规呢,这中长期国债的收购价一般在六折到六五折,知道不?因为期限长啊,攥在手里不踏实,但是看在你俩和老哥有缘的份上,我给你七折怎么样?” “七折是多少钱。”少年似乎很迷糊。 “乘以零点七嘛,一共三百三十六块,我给你三百四,多四块算老哥贴你们两包烟钱,痛快不?”胖九心里这个后悔,早知道说六折了,这俩小屁孩儿连个算数都不会,一看就没上过学,会满世界跑的时候可能就开始偷了。 “再多给十块呗,凑个整数。”一直不敢啃声的年幼少年突然发话。 卧槽!这个闷不啦叽的小孩儿还挺会讨价还价,胖九很意外。虽然装作很肉痛的样子,但他不打算再纠缠下去,无非就是少赚个十块钱,这四百八的国债他翻手卖出去就是八百块往上走,现在市场的行价已经是一点二倍了,还没算复利贴水,十块钱连个毛都不算,再说刚才那个光头高个一脸的便秘样,还是见好就收了。 “好!交个朋友,我就喜欢爽快,再加十块成交!”胖九当即从绑在身上的小挎包里掏出一摞大团结,使劲吐了口吐沫就刷刷的点了三十五张,塞给了年长少年,顺势半拿半拽的把那卷国债给带了回来。 两名少年飞快的将钞票揣进兜里,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哥有话说。”胖九紧赶两步,故作神秘状道,“下次再要有货,你们直接来找我,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不?” 年长少年点点头,同时紧张的四下张望,而那名年幼少年并不表态,似乎不怎么买胖九的账。 “不要怕,这一带是我老大梁哥的地盘,没人敢把你们怎么样。”胖九拍着胸脯给少年壮胆,目送俩人离去。 一转身,正好撞上了高个光头阴冷的目光,胖九毫不示弱的也甩出去一道杀伤力颇强的闪电,“特么的,眼红是吧?谁让你没本事,弄不住俩肥羊?活该,我呸!” 胖九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一脸不忿的找自己哥们吹牛去了。高个光头气的直翻白眼,也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神气个几把,不就是仗着梁斌么?特么的敢到校场街走一遭?弄不死你!” 俩人互相看不惯,也只能瞪眼吐吐沫,毕竟胖九没怎么坏规矩,高个光头也只能吃个闷亏,而且附近站着几个大哥,还轮不到他俩骂街斗狠。 “看见没?坐在那儿的那个秃头、吊眼眉的男的,就是顾超,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刚才胖子和小叮当倒券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银行斜对面人行道上,有一个书报亭,旁边坐着赵歌、谢三和黑牛。三人正在偷偷观察,评头论足。 “那谁是葛文虎?”谢三问。 “右边那个穿黑呢子上衣的,双手揣兜转来转去的,这家伙也是个狠人,他一直在盯着顾超。”黑牛解释。 “哥哎,你说小叮当这回算不算成功啊?” “我觉得还可以,至少没出啥岔子。”赵歌很认真的点点头。 “那大几百的八八债就这么没了?”谢三哭丧个脸,心下大为可惜,但他也知道,为了整薛西庆手下的黄牛出气,赵歌已经前后扔进去上千块了,据说后面还要大把的扔,按赵歌的话说,扔光了拉倒,气儿顺了以后再赚回来。 这个脾气、这性格,也真没谁了,至少谢三认为太不值得,倒腾国债干不了,换个行当呗,干嘛非要一颗树上吊死?这么一个劲儿的往外扔钱,谁看着都心疼。 “没了就没了,又不是没长脑子,以后再赚啊。”赵歌起身拍拍屁股,“走吧,过两天接着来。”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赵歌本要赶过去问问小叮当情况,但忽然想起了老菜梆子的话,“这俩小子是我们北川街的,在你们解放路一带是生面孔,应该很稳妥。但开整的时候,你们尽量少接触,三五个小时以内都不要见面,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老菜梆子是有经验的混混,见过的世面多,如此一说是在警告赵歌,无论薛西庆,还是梁斌,都是人精,他们的手下也差不到哪儿去,千万要防着一手,避免被人跟踪。 于是赵歌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决定晚上再去北川街,也顺带犒劳两个少年。 两个小肥羊的到来,并没有给银行门口的黄牛市场造成什么涟漪,要说有,也只是是顾超和葛文虎之间心照不宣的、短暂的眼神碰撞,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了。 几股势力之间互相较劲儿是常有的事儿,一般不会真的起冲突,毕竟都是来求财的,档次至少要比街边的小混混强那么一点。这次你运气好,那么下次说不定就该轮到老子了,大家眼红一番,该干啥干啥去。 而且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小偷的运气再好,也就能成功那么有数的几回,结局不是被抓,就是被人打,总之没好果子吃。胖九道别前的嘱咐也是例行公事般的给自己一个希望,并没真的指望两个少年会再有这样的好运。 但是两天之后的上午,胖九又见到了两名少年,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对方笔直的朝他走来。这回俩人的打扮要整洁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乱糟糟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张口就道,“胖哥,我们手里还有点东西,又要麻烦你了。” 胖九心花怒放,但同时也很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尼玛的,高个光头像个讨厌的苍蝇,此刻又出现在视线里,他很腻歪此人,干脆一把抓住少年的膀子就往银行里面走,“咱到里面说。” 俩小孩也听话,一声不响的跟着胖九进了银行大门。 “我靠你大爷!”高个光头大为不忿,难道人都死绝了么?怎么好事儿全被这胖子摊上了?他扭头一看不远处的顾超,对方正叼着根烟,神情木然,并没有任何表态,显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运气么,有个一两次不是很正常? 于是高个光头只能垂头丧气的到一边去晒太阳了。 两个少年似乎跟胖九的交易很顺利,没多久三人就出了银行的大门,胖九自然是乐的腮边的两块儿肥肉都绽开了,而两名少年很低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银行区域,径直朝北而去。 顾超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记忆中,两天前少年们离开时走的就是合会街方向,看来这两个生面孔应该河间区东北部一带混,不过些许小事也不必太费脑子,巧合而已,又不是几千几万的大生意,顾超只是稍加思考了一下,便将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第二次交易又损失了数百元的国债,但似乎还是没有成功的吊起顾超的关注,谢三首先没底了,哼哼唧唧的反复唠叨可惜,本来赵歌心情不错,一下子被这家伙给搅的心烦意乱,但他不是那种轻易动摇的人,反复回想着远处顾超的一举一动,觉得有必要再来个第三次。 “还来?!再弄就没钱吃饭了。”谢三简直要疯了,觉得这样送钱其实是在剜他的肉,毕竟赵歌手中的积蓄,有相当一部分是他和商校的另外两兄弟冒着危险给倒腾来的,原本赵歌是要给大家发红包的,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三儿,别那么小气,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我承诺给大家分花红,就一定会说到做到。”赵歌拍拍谢三的肩膀,起身离去。 “走吧,老三的脾气你也知道,这个时候别跟他对着干。”黑牛也是一脸无奈,站起身拉起欲哭无泪的谢三。 赵歌割着身上的肉在玩儿钓鱼游戏的时候,许晖则硬着头皮去参加付建平的周末聚会,据说参与的人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哥们,一起喝喝小酒,谈谈人生,无限快哉。 许晖的苦行僧生活其实挺单调,白天除了课间与张志宏和胡林海吹几句外,就是跟同桌斗嘴。晚上回到家,大把的时间都用在温习功课上,偶尔翻翻张仪的信件,或是写个回信,再没有其他可娱乐的项目,对于少年人来讲也是够难为的。 原来回到大院的时候,还有兄弟们偶尔聚一聚,或是跑到黑牛家的小煤房喝几口小酒,闹腾一番,但自从他和赵歌闹掰后,这种偶有的小聚也没了,只能跑到夜市上和忙的团团转的薛永军待上一会,十分的无聊。 之所以答应付建平的邀请,许晖也有图个新鲜的想法,但更多是应付一下。 第55章 另一面 付建平的家住在北新街,离着八一路不远,爹妈都是银行干部,住的是崭新敞亮的职工单元楼,宽敞大气。许晖未料到付大帮主的房间也布置的十分简洁、超现代化,收拾的也很干净,完全和他本人乱七八糟的性格不搭边。 唯一略显突兀的是占据了半面墙壁的李小龙的巨幅海报,这让许晖想起了张仪的家,当时她的床边好像贴的是一副翁美玲的剧照,是什么影片记不得了。 可惜许晖只在付建平的房间里待了不到两分钟,便随着这家伙匆匆离开了。 “去哪里?” “咱的安乐窝呀。”付建平十分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一把黄铜钥匙,“周末,娘老子都休息,闹不开,去我姥姥家。” “你姥姥上岁数了,就不怕闹腾么?” “去世了,那房子就是留给我的。我爸怕我瞎整,把钥匙给收了,特么的,这把是我偷摸配的。” 这小子倒是生来嘴里就含着金钥匙呀,许晖无语,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去哪儿都无所谓,少了大人在旁边盯着,心里反而放松一些。 随着付建平出了职工宿舍大院的门,俩人一直沿着北新街前行,快到街口时有一条小巷道。巷子虽然不宽但很整洁,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看样子都有些年头了。 “就这里了。”付建平说着话,当先拐了进去。 走了不到二十米远,付建平在一间独门小院前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扇北方极为罕见的半拱形院门,门上的黑漆大部分已经斑驳脱落,两个狮子头铜门牌被人给抠走了,只剩下外圈的铜环,也被扭成了麻花状,看着就让人感到可惜。 铜环下加了个不伦不类的杠锁,正中央一把大锁头。 “你家这小院,原来一定挺气派。” “那是,都是老辈子的事儿了,我也不太清楚。”付建平说着话掏出了铜钥匙,麻利的打开了大锁。 院子比想象中要小的多,三间正房朝南,东面一个小柴房,连个厢房也没有,剩下的小院子也就不到是十个平房,一株大榆树下面堆满了杂物,空地实在有限的很。 “怎么样,咱的安乐窝?!”付建平倒是挺得意。 “挺好。其他人呢?” “一会儿到,都被派出去干活了。”付建平关了大门,“咱俩先进屋乐呵乐呵,看录像还是听音乐?” 呦呵?不起眼的小院,电器倒是配得挺齐全,许晖不敢相信,自己家还没有录像机呢,这家伙家里没人住的房子都有配置,你姥姥的,这条件不要太好了。 “听听音乐吧。”许晖并不挑,录像看得很少,也不很熟悉。 付建平进屋麻溜的打开了双卡录音机和功放,音箱里传来悠扬婉转的曲调,键盘过门之后是十分熟悉的齐秦的魔性嗓音,“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大约在冬季》的歌词令人无限伤感的怀念,记得这首歌刚出来的时候唱哭了很多人,是九零年代最火的流行歌曲之一,也是齐秦写给王祖贤的情歌,只头一段,许晖就听的痴了。 “尼玛,太忧伤,换个迪斯科。”付建平却很不想伤感,大煞风景的便要跑回去换磁带。 “等等,就听这个。”许晖却不自觉的阻止了他。 “进来坐呀!”付建平也无所谓,大咧咧的招呼着许晖,“给你泡点小茶,卧槽,开水还没烧。“ 难得付大帮主如此礼贤下士,亲力亲为,许晖弄的都不好意思,无奈这首歌曲太迷心了,脑子里想着帮忙,但人一直站在正屋里没动窝,直到一曲终了,回味无穷。 齐秦的这盘磁带,许晖也有,是刚发行的时候,张仪从北京专门给他寄过来的,有日子没听了,竟然一下子勾起了对伊人的思念。 “盖碗茶?还是花茶?“付建平忙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一点在学校里大帮主的架子,许晖倒是对这家伙另眼相看,连忙道,”什么茶都行,先帮你生炉子。“ 小平房没有煤气罐,也没通电灶,只能用蜂窝煤炉子,于是俩人忙活开来。 “咣咣咣“,小院门被砸的山响,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嚷声,“开门啦,躲里面干啥呢?干炮呢吧?赶紧开门!” “我日你大爷!”付建平笑骂着起身,满脸抹着黑煤印子,“这帮牲口一到老子这安乐窝,就特么变嚣张了,看老子怎么弄他们。” 院门一打开,冲进来三四个小伙儿,每人手里都拎着东西,付建平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给每个人的后脑勺都赏了一巴掌,“特么的,说了多少回,注意影响,注意影响,都属驴的么?” 大伙儿嘻嘻哈哈的赔笑者,但张嘴就是粗话和荤话,即便后面又跟进来两个女孩,他们也丝毫不避讳。 “介绍一下哈,其实大家一个学校,都见过面的。顺子,二熊,晓东,晨阳。”付建平很马虎的拉着许晖一一点名,“这两位,一个是夏露,我妹子,这位呢,你们年级的,顾娜娜,晨阳的媳妇。好了,好了。这位是新来的兄弟许晖,你们都见过面。” 许晖一一点头,都是熟面孔,只是平时常遇到,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倒也没啥放不开的。两位女生陌生的紧,但他还是很有礼貌的跟对方握手、打招呼。 “好,现在听我安排,女生洗菜、洗水果,男的么,顺子和晓东继续点这个蜂窝炉子,二熊和晨阳收拾桌子,摆盘。”付建平一副老大派头,倒也安排的有模有样。 “那你干啥?”二熊问。 “靠,老子巡视检查。”付建平把眼睛一瞪,“对了,酒带了没?” “在这儿,三瓶够了吧?”晨阳把手中的塑料袋往上一提。 “头曲,不错。现在开始整,先垫肚子要紧。”付建平把手一挥,拉着许晖就往屋里走。 “大家都有事儿做,我也得干点啥。” “第一次来,你就是客人,不用沾手,下回再来就不行啦。走着,哥给你看些东西。” 许晖不好再接话,跟着付建平进了左侧的房间,里面收拾的挺整洁,就是东西堆得有些混乱。老式的木制书桌和书柜,还有两把太师椅,一张老旧的大床后面摞满了大箱子,一直都快码倒房顶了。 大床上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黑色皮质箱子,付建平一屁股坐在床上打开了其中一个形状扁长的,里面竟然是一把做工精细的吉他,他颇为小心的取出来,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了很好听的声音,“玩儿过这东西没?” “没玩儿过。”许晖看着挺新鲜。 “有兴趣的话,哥教你。”付建平说着话,手指开始灵动的调整琴弦,摆弄了几下表情就开始陶醉了,手指拨动中,动听的旋律便开始在琴弦间飞扬,“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付建平弹唱的竟然是齐秦另一首新歌《外面的世界》,同样火遍大街小巷,许晖远未料到这厮还有如此才艺忘情的一面,而且这手吉他弹的相当棒,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停顿和杂音,非常有范儿。 乓啷,琴弦嘎然而止,付建平收起了吉他,“我们几个平时喜欢凑在一起弹弹琴,唱唱歌,但不敢玩儿的太过,周围邻居会骂街。” “这音量不至于吧?”许晖很心动,以前只是听歌,从未想过自己能弹着乐器去唱歌,这帮人还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今天倒是开了眼界。 “这点儿音量算啥?见着没?这玩意儿就吓人了。”付建平说着话,伸手拍拍身边另一个更为宽扁的皮箱。 许晖摇摇头。 “贝斯,插上电,半条街以外都扎耳朵。”付建平洋洋得意。 还有插电的乐器?在许晖的印象里,文化大院的排练厅里各种乐器都有,除了麦克风以外,还真没见过插电的乐器。不对,电视上有人在台上演唱,背着的吉他好像真带着电线,平常倒是没注意,那玩意儿难道就是贝斯? 见付建平没有打开箱子的意思,许晖有点心痒,这外国名字听着也洋气,就是不知道长啥样,“这玩意儿很贵吧?“ “那肯定的,多少钱不知道,反正西平没卖的,这一把是我姑姑从北京给我带过来的。”付建平有点不好意思的打开了皮箱,一把比普通吉他略小些的吉他出现在眼前,造型有点怪异,表面的烤漆半红半黑,十分新潮的设计,做工极为精致,旁边还有一个长盒子,装了满满的电线和配件,这就是贝斯? “等下吃饱喝足,哥几个给你来一曲。”付建平很小心的关上皮箱,站起身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肚子饿了,到看看外面弄的怎么样了。” 中间的正屋,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凉菜和卤味,就连碗筷和酒杯也放好了位置,小院里,只有夏露一个人在洗水蜜桃和西红柿,见到付建平二人,一下子脸色绯红,欲言又止,说不出的尴尬和扭捏。 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而隔壁右侧的房间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哼哼声,像是录像厅里回音带出来的混合声音。 “我草泥马勒戈壁,看那玩意儿比吃饭重要么,真特么给老子丢脸!”付建平莫名其妙的开始咆哮,人冲过去就朝着紧闭的房门踹了一脚。 第56章 虚张声势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许晖吓了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付建平第二脚又紧跟着上去了,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了。 晓东一脸通红的站在门口,左手半举着,像是准备开门的样子,付建平嗖的一下就从他身边冲了进去。 “卧槽,给老子关了。”啪的一声脆响,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先挨了一巴掌。 “晨阳,你特么可以呀,还好意思带着媳妇一块儿看,脸皮厚的咋不去吃屎呢?” “哎呦草,不就是三级片么?又不是a带,哎,哎,特么还打,哎呦……” 三级片?许晖闻听先是一惊,紧接着心里一跳,再随之面色一红,脑海不自觉的就有了一些女子朦胧的形体形象,那是他偷看家里的素描书留下的印象,那时候还相对保守,所以素描书总是朦朦胧胧的隔着一层面纱,即便如此,许晖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是面红耳赤,刺激的不得了。 在班级里,许晖只听过胡林口沫横飞的吹嘘过三级片如何如何,搞得张志宏到撩心撩肺的到处找人问谁有带子,如此神魂颠倒了好几天,但许晖对此嗤之以鼻,料定胡林没看过,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自己加工一番又吹给大家听。 但是,卧槽!这帮人胆子够大,不但自己看,还带着女的一块儿看?许晖再看向门边站着的晓东时,这家伙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又不怀好意的冲他笑笑,便溜到院子里,假装帮夏露洗水果了。 “哥,跟我没关系,他们打赌,让我和顺子做个见证,哎呦。” “赌?赌你个毛啊?” “就是赌顾娜娜敢不敢跟我们一块看。” “你大爷的!”啪,啪的巴掌声和叫唤不觉于耳,里面一片鸡飞狗跳。紧接着二熊一脸通红的蹿了出来,后面紧跟着捂着嘴巴还在发笑的顺子。 许晖原地站着脑子有些不够用,付建平这通火发的真真假假,不知道应该进去劝架,还是在原地待着保持观望。 总之这帮人太奇葩了,看个三级片还要找个打赌的由头,尤其这个叫晨阳的肯定没按好心,图谋不轨,用心险恶。还有,这个顾娜娜更是奇葩中的奇葩,人家有目的的起哄,竟然上杆子就往上凑,也真是没谁了,女孩居然还跟自己是同一年级的,许晖想了半天一点印象也没有。 再有就是付建平,搞的跟家长似的,动不动吆五喝六,这帮傻鸟还偏吃这一套,如果换作文化大院的兄弟,那还不打翻天啦。 其实许晖并不了解,付建平这种样子跟家里的成长环境有关,他老爹在某银行里大小是个领导,平常的行为举止就不自觉的带有意气奋发的官威,付建平同学耳濡目染,特要面子,听说小学时为了争当班干部就跟人打架,后来在初中又搞了个黑龙帮,着实过了一把当头头的干隐。 所以,付建平这种性格,身边真正能交心的兄弟没几个,别看在学校里,他周围常跟着一大堆人,但也就顺子几个与他相处最久,共同爱好只是很小的一方面,相处日久的一种习惯和感情更为重要。 长话短说,付建平同学终于板着个脸出来了,一看见许晖还愣在当场,立时换了一副表情,满面笑容道,“别见笑,绝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啥,咱开饭喝酒喽。” 刚才还极为尴尬的场面被付建平一句话算是暂时化解,二熊最有眼色,大吼一声开饭啦,立刻跑过去开酒。外面装逼的晓东也很是时宜的端了一盘水蜜桃进屋,顺子也不敢站在原地发笑了,忙着端凳子,许晖为避免尴尬自然赶紧搭手帮忙。 大家已经围坐一团后,晨阳才从东屋里出,只是脸色很不好看,貌似剩下个顾娜娜还独自待在屋里没有声响。 “晨阳,什么个意思?”付建平显然也有点不痛快了。 “你特么刚才大呼小叫的,姑娘家哪能受得了啊?”晨阳倒是个直性子,心里有不满也不憋着。 “卧槽,我什么时候大呼小叫了?喊你们吃饭哎,玩笑开不得啦?”付建平一下把刚刚发生的事儿推个干干净净,脸皮之厚,变脸之快,把许晖看得目瞪口呆。 “哎呀,特么的不认账啊?兄弟们咋开玩笑都可以,你说女孩家……”晨阳的脸一下给气的涨红了。 “行了,我去看看。”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夏露站起了身,“你们也是,就算是玩笑也不是这么个开法。” 但是夏露人还没走到东屋的门口,顾娜娜自己出来了,两个眼圈通红,显然是在屋子里哭过了,她一声不吭的绕过夏露,径直走到晨阳身边,“我不舒服,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哎,等等。”晨阳唰的一下站起了身,一把就拽住了低着头的顾娜娜,“好好的,饭还没吃呢,你干嘛呀。” “没事儿,就是有点不舒服。”顾娜娜挣扎着转身,但是没有晨阳的劲儿大。 付建平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许多,顺子、二熊几人大眼瞪小眼,没料到开了点过头的玩笑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该说啥好,场面又尴尬下来。 但许晖不这么看,女孩要走早走了,就是刚才是太害臊、太没面子,又找不到台阶下才会有此一说,并非真的要走,晨阳貌似码不清对方的心理。 关键的时候还是夏露,她拍拍晨阳的肩膀,“我陪娜娜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吃着。” “不麻烦你,我陪她吧。”晨阳扭头看了看付建平,情绪上依然很不满的样子。 “得了吧,我们女孩的事儿,你又不懂,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吧。”夏露不再罗嗦,扭头冲付建平打了个招呼,一拽顾娜娜,俩人出门了。 晨阳尴尬的站在当场,目送两个女孩出了院门,然后转身又硬着头皮坐了回来,但是迎面撞上的却是付建平不善的目光。 许晖倒是一下明白了许多,顾娜娜恐怕与自己一样跟眼前的这帮人没混熟,而且并不被付建平所喜欢,所以付大帮主才借机虚张声势,故意搞得女孩很难堪,而且也在警告晨阳。 “谁出的嗖主意?”付建平似乎还不想就此放过。 “没谁呀,就是瞎起哄呗。”二熊小声嘟囔。 “特么的,以后这种事少干。”付建平说着话,不经意的看了许晖一眼,但对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于是又嘬着牙花道,“咱哥们之间怎么弄都行,但就是不能跟女人乱,特么的,红颜祸水知道不?只强调这一次。” “你要是讨厌娜娜,直说呗,绕那么大圈子干嘛?”晨阳忍了半天终于没憋住。 “娜娜怎么样,不用我说。但是做大哥的要对兄弟负责,该说的不说,就是个棒槌。”付建平火了,“特么的,老子再问你一次,是不是死心塌地了跟娜娜好了?” “是!又怎么样?” “好,当着大家的面,以后这件事儿,老子不会再提。”付建平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但是我有言在先,别在那间屋子里男男女女,特么的,就是想干炮,提前说一声都没问题,但老子最烦乱了。” “你就把人家想的那么……那么不好?!”晨阳也火了,拍桌子的声音比付建平的还要大。 “你大爷的……”付建平大骂着,就要挽袖子上手。 “都别上火,我不了解情况,也不好瞎插嘴。但兄弟之间的事儿,能说开了比什么都好。现在二位是不是坐下,咱可以开饭了吧?”许晖被气乐了,勉强来参加这个聚会,没料到还能碰上这么一出?想想都很搞,但眼下要坏事儿,晓东三人跟个傻子似的坐着一动不动,自己也装不下去了。 由于被许晖拦着,付建平张牙舞爪的干吼了两嗓子也就顺坡下驴了,终于反应过来的二熊和晓东也硬拽住晨阳坐在了凳子上。 “许晖是客人,他的意见我自然要听。刚才的话,哪儿说哪儿了,二熊倒酒。” 付建平倒是痛快,其变脸的速度许晖也渐渐开始适应,只是接下来的饭局指定尴尬,他这么一个外人蹭在这儿时间久了似乎也不妥,所以暗中思量如何找个借口开溜。 但是对这帮人风格的不适应,许晖还是看走眼了,酒刚满上,晨阳端着杯子就站起了身,“哥,刚才我有点冲啊,想想你也是为我好,敬你一杯。” 付建平就好面子,立刻欣然接受,俩人对撞一杯,面色微红下,气氛瞬间似乎就热了起来,刚才斗鸡一般的架势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二熊几个也纷纷端起杯子要敬酒,但付大帮主不买账,伸手一指许晖,“先跟客人整啊,起码的礼数哎。” 无奈之下,许晖勉强 应付了一圈,酒桌的气氛立刻热烈,先开始捉对敬酒,不服气的较劲儿划拳,西北地区的酒桌上最流行猜拳讨口彩。但许晖并不擅长这个,勉强又应付了一圈,脑袋开始犯晕,正要找借口离开时,夏露和顾娜娜却回来了。 尼玛,真是时候,许晖暗自嘀咕,只好宽慰自己再忍一会儿,未料到这一忍,彻底没走掉。 ================================================================================== ps:今天是除夕,预祝大家新春愉快! 第57章 心虚 与其说夏露劝解有方,倒不如说是顾娜娜自己愿意跑回来,这是许晖事后很严谨分析得出来的结论。 一上酒桌,顾娜娜的口才、性格就完全发挥出来,之前小小的不愉快,人家其实根本没有当回事儿。这女孩谈不上大方、干练,但泼辣劲儿还是有的,频频起身敬酒,说话嗲声嗲气,媚态十足,尤其是酒后的面庞,双腮绯红,眉眼顾盼,不仅是桌上的其他人,就连酒精上头的许晖也怦然心动。 尴尬的是对方敬第二杯酒时,许晖说什么也不喝了,他真怕被灌趴下,连家门都摸不到。但在大家起哄声中,顾娜娜自然不依不饶,离开座位就跑到许晖面前,“亏咱俩还是一个年级的,才第二杯酒就推来推去,闲姐姐不够面子?” 你是谁姐姐呀?我跟你很熟么?许晖的脑子并没喝晕,感觉这位自来熟太有点难消受,而且顾娜娜站的位置很近,少女特有的体香混合着酒味阵阵袭来,许晖被撩拨的面红耳赤不得不后仰着身体,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付建平。 未料到这傻鸟起哄声音最大,还带头拍起了巴掌,估计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把对这女孩的成见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又或是故意的? 就这么一愣神,顾娜娜伸手抓起了桌上的酒杯往许晖面前一端,“给姐姐个面子么,跟大家都喝了,不差我这一杯吔。” “酒量实在有限,再喝就要吐了。”许晖告饶,感觉对方的胳膊肘子已经顶到了自己的胸口。 “吐了也没关系呀,姐姐帮你洗。” “感情深一口闷啊!”顺子这个时候起哄,绝对是个十足的蠢货,顿时晨阳看他的眼神就变得十分不善。 “说好了最后一杯。”许晖不愿再纠缠,而且也着实怕了这女孩,接过酒杯,一个深呼吸就周到嘴里了。 “好!” “痛快!” 一片叫好之声下,顾娜娜仰头也把杯中的酒给喝了个一干二净,再看向许晖时媚眼如丝,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还眨了一下眼睛,风情万种般的转身离去,许晖咣叽一声坐在椅子上,第二秒便醉倒不起。 头曲这种酒,冲劲儿极大,没酒量的人三五杯就给撂倒,许晖在基本空腹之下喝了绝对不少于七八杯,喝的太快太急,而且顾娜娜有意撩拨,热血上头,不倒下才怪。 但是趴在桌子上的许晖,身体虽然吃不住酒劲儿,但脑子还算清醒,索性这么一趴把剩下的就全部给躲过了,也顺带听听顾娜娜这样灌酒是什么意思?他甚至怀疑是付建平有意在做局,目的是什么,也搞不清楚。 其实许晖完全猜错了,付建平性格虽然古怪,但还没有无聊到他想象的那样,完全是性情使然,开心时就疯,不开心时也疯,没有邪恶想法时,其实挺率真的。 付建平对顾娜娜的厌恶也不掺丝毫虚假,这个女孩在高一的名声很不好,听说初中时就跟人睡过觉,是真是假反正传的挺凶。而且晨阳带过来两次后,他就感觉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但碍于兄弟的面子也不能拒绝人家登门。 付建平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家兄弟会被对方迷成那个样子,有心管管,但实在不会套路,看着不管吧,又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太没水准,之前跟晨阳谈过一次,结果俩人不欢而散,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太特么骚了。 “卧槽,许晖这酒量得练呀。” “赶紧给他倒杯热水,温一点,不要太烫。”朦胧中,许晖分辨这好像是付建平的声音。 “先别动他,让他趴着睡会儿。”这一句很真切,是夏露在说话。 “水来了,要不先让他漱漱嘴。”二熊是个实在人。 “说了先别动,先给放一边。” “许晖,你感觉怎么样?” “……” 许晖听着听着,又一波酒劲儿跟巨浪一般涌来,顿时觉得整个脑袋都在飞速的旋转,于是胃里波涛翻滚,一阵一阵的冲击着喉咙,潜在的意识立刻组织全面抵抗,说什么也不能当众爆米花,那太丢人了,还有两个女孩在坐,说出去都要笑死人。这种抵抗的做法就是不断的深呼吸,压制要吐的感觉,几乎所有快喝醉的人都有这种压酒劲儿的自然反应,但许晖压着压着竟然就睡过去了。 酒醉睡觉最沉了,许晖醒来时居然都已经是傍晚,若不是满身的大汗,他还能再接着睡下去。睁眼观察了下四周,似乎还在付建平家中,窗外就是那株茂密的大榆树,他的头不怎么疼了,眼睛也清亮了许多,于是呼的一下坐起了身体。 门外传来动听的吉他声,优美的旋律让人心旷神怡,这回许晖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但悠扬婉转,舒缓的和弦后是犹如琵琶音色一般的轮指,由缓渐快,又似笛声般悠扬、恬美,让人仿佛感受到了窗外宁谧的月光下,树影婆娑中的仲夏之夜,令人神往。 原以为是付建平在独自弹奏,但许晖一打开门,却发现演奏者是夏露,而且整个正厅内只有她一个人。 此女初看时一般般,并不引人关注,尤其和顾娜娜在一起时,几乎毫无亮点,朴朴素素,不声不响。但安静的坐在那里斜抱着吉他时,却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尤其那种全身心关注指间琴弦时的淡雅和脱俗,需令人仰视方可。 乐声嘎然而止,夏露低垂的眼帘张开,笑盈盈的站起身,“醒啦?” “醒了。”许晖挺尴尬,左顾右盼,“大家伙儿呢?” “出了点小状况。”夏露面有难色,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许晖,“你坐一会儿,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小状况?”许晖狐疑。 “送晨阳去医院了。”原本夏露有些迟疑,但想想瞒着许晖也没啥意义,便索性坦言,“有两个多小时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去医院?为什么?”许晖吃惊,难道晨阳喝酒喝出了问题? “别提了,挺邪门的。”夏露很无奈,“娜娜今天喝的有点多,晨阳要送她回家,建平不放心,就让二熊和晓东跟着。可谁知道他们在半路撞见了冯进,不知道为啥就打了起来,后来二熊跑回来报信,建平就带着顺子他们一块儿去了,留下我照看一下你。” “那后来呢?晨阳没事儿吧?”许晖没想到自己醉倒后又出现了新状况,但听上去似乎问题不大,否则夏露也不会如此淡定的坐在此处弹吉他。 “顺子回来说没什么大事儿,晨阳的眉骨方要缝针,付建平是怕再出状况,所以一直守在那儿。” “哦。”许晖虽然表面上平平淡淡,但脑袋足足大了三圈,感觉比之前喝醉了还要迷糊,特么的为什么偏偏是冯进?老天有意在捉弄人么?今天这个所谓的聚会就不应该来,这下撞上事儿,恐怕也怨不得任何人。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许晖端着水杯愣愣的在想心事,而夏露起身收好了吉他,再返身坐下时好像也有点无所适从。 “酒醒后要多喝点水,多吃水果,我看你的面色还是不好。”终归还是夏露打破了沉默,她将桌上的水果盘端给许晖。 “哦,不要紧,现在好多了。”许晖心不在焉的接下水果盘,又在杯沿上抿了一口,忽然觉得夏露这个女孩很奇怪,不知道在付建平的这个集合中是个什么角色,看起来顺子几人倒是对她挺尊重,而付建平本人也和她关系亲密,却又不是那种恋人间的感觉,总之怪怪的。 “要不我们去看看他们?”许晖有点坐不住了,眼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莫名其妙的耽误了一天,心中懊恼之余,便欲脱身走人,但又不能在这个档口直接提回家,可是去了医院,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词,再借机开溜更稳妥一些。 “不用。”夏露摇摇头,“他们经常这样,没啥好看的。建平说如果你醒了,让我替他跟你道个歉,第一次来这里就被灌醉了,他挺不好意思,下次绝不会这样。” 呃,许晖有点抓瞎,确切的说是有一种小心思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尽管夏露的言语和表情都丝毫没有讥讽之意,但就是令他心虚,暗道这个女孩太聪明,于是只好岔开话题,“那到没什么,是我酒量不好。嗯,你刚才弹的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彝族舞曲》,付建平比我弹的好。”夏露淡淡一笑。 “你们都专业学过么?” “算是学过吧,也就小半年时间,后来自己瞎弹。”夏露轻描淡写,然后抿嘴一笑,“那个老师说,付建平比我有天赋。” 咦?看来俩人有着师出同门的关系,这倒是没有想到,除此之外,俩人还有什么故事么?一向不怎么八卦的许晖却突然好奇心大起,听说付建平在初中时很轻狂,有过好几个女朋友的,后来都给弄掰了。 上高中后倒是安生了半个学期,然后突然对何佳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只是很快遭遇滑铁卢,以付大帮主一表人才的卖相,花喜鹊居然丝毫不给面子,自己似乎在里面起了很不好的负面作用,许晖顿时又心虚起来。 第58章 虐成狗 “你们这票人都会玩乐器么?”短暂的沉默后,许晖又问,没话找话中其实他十分羡慕女孩和付建平的吉他技艺,恨不得自己瞬间也能变成此中高手,弹唱间抒发心中的喜怒哀乐,完全是另一种层次的情绪表达,着实令人向往。 “不都是,晓东和晨阳还行。至于顺子和二熊,付建平说就算了。” “他们不愿意玩儿么?” “当然不是,付建平的嘴挺损,把俩人的自信心给说没了。”夏露忍不住扑哧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呢?” “嗯……反正总是骂人家,说让这俩人弹琴,还不如送去打铁。” “哈哈。”许晖被逗乐了,知道付建平对身边的人十分随意,不高兴就骂,甚至还动手,根本不留一点面子,以顺子和二熊的性格,估计也是被骂的忍无可忍才不学了。 但许晖却有一种立刻拿起吉他的冲动,因为很久没有这样做梦的感觉了。他其实对自己眼下的状态很不满,也很困惑。日常除了书本作业以外,课外生活真的是乏善可陈,吹牛打屁成了唯一爱好,有时候想想连胡林都不如,人家还知道为了成就武林高手的梦想刻苦练拳。 反观自己,自从高一开始,似乎就一直在混沌状态中游荡,貌似三年后的高考成了唯一的目标,但少却了很多的色彩。想起初中年少时,脑子里几乎被梦想填满,他曾认真学习围棋,尝试训练信鸽,还跟着谢海林他们踢足球,后来又创办文学社等等。 当然,诸多梦想的肥皂泡都一一破灭了,但许晖至少看到了其中那令人炫目的流彩,那是一段十分令人怀念的时光,但现在太单调了,灰蒙蒙的使人压抑。 “如果你也想学吉他的话,可以经常来参加我们的小聚会,当然也可以让付建平介绍个老师给你。”夏露看似不经意,但却让许晖吃惊,因为对方准确的猜到了他心里。 “还没那个条件拜老师,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想有空的时候来请教一下。” “随时欢迎。” 夏露的谈吐总是那么淡然,这让许晖反倒有些局促起来,本想立刻就摸一摸吉他的想法也随即搁置了,于是重新再找话题,“那个顾娜娜……也会乐器么?” “我们最近才认识,和她不是太熟悉。”夏露依然轻言慢语,但许晖却听出了一丝冷冰冰的味道,正想补上一句画蛇添足般的解释,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大门推开后,付建平几人鱼贯而入,见到许晖已经酒醒了,于是纷纷打招呼。二熊鼻青脸肿的在几人中很显眼,却未见到晨阳。 “晨阳怎么样?”许晖自然要表示一下关心。 “缝了三针回家了。”付建平的脸色挺难看,随手抓起桌上的水蜜桃就狠狠的大啃了一口,仿佛在发泄心中的不快。 “平哥,要不周一就开整,特么的忍了很久了。”二熊还没坐下就嘟嘟囔囔,许晖猜测,这家伙恐怕一路上都在煽风点火。 “我觉得再等等。”晓东有不同意见,“冯进和李扬帆的关系挺铁的,虽然以平哥的面子,这人不见得会插手,但稳妥一些,还是等着高三这帮人离校,反正也不到一个月了。” 付建平只顾啃桃子,并不回答二人,许晖却坐蜡了,真是怕啥来啥。 “任务完成,我先走了,你们也别太晚。”夏露站起了身,似乎对几个人聊天的内容很不感冒,所以很爽利的告辞走人。 “注意安全。”付建平冲夏露露出一个极难看的微笑。 “天黑了,我去送送。”眼看着夏露都出了小院的门,这帮大老爷们一个个的没有任何表示,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许晖只好硬着头皮提议,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小心思,完全不想参加这帮人讨论报复冯进的事情。 “没事,她家不远,出巷口,拐个弯就到。”付建平终于啃完了手中的桃子。 “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正好送送她,感谢招待。”许晖坚持,料想付建平会有不快,也很小心的准备好了说辞。 “也好,路上小心点。”未料付建平把头一歪,略一沉吟便不挽留了。 许晖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付建平就是为了拉仇恨才三番五次邀请他参加聚会的,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明显的回避,对方却丝毫不不以为意,实在费解,但难得的开溜的机会,根本容不得他错过,于是飞快的冲几个人一挥手,便去追夏露了。 “草,什么玩意儿,这小子忒不地道。”许晖前脚跟刚离开大院,晓东便狠狠的嘟囔了一句。 “就是,一听说有事儿,马上就跑。平哥,你对他这么够意思,人家根本不领情啊。” “都别瞎说,许晖其实是个挺实在的人。”付建平貌似有点心灰意冷,“拉他入伙是我的想法,乐不乐意完全在他自己,人各有志吧。” 见付建平这样说,晓东几人也就偃旗息鼓了,毕竟与许晖相处太短暂,骂两句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再往心里放。 “冯进这二逼倒底怎么弄?算今天是第二回了吧?狗逼操的已经开始骑在咱头上拉屎了,哥你今天一定要拿个主意。”二熊在下午的殴架中吃了大亏,自然对报仇念念不忘。 “礼拜一就弄他,早自习就通知所有兄弟,时间就选在课间操后吧,在北操场方便一些。“付建平冲着欲言又止的晓东摆了摆手,算是下定了决心。 付建平的本意是不想这么早跟冯进起冲突,尤其是下午晨阳与对方因口角动手的主要缘由是顾娜娜,他更不想因为这么个女孩去兴师动众,而且还要冒着得罪李扬帆的风险,一旦弄失手了,丢人是小事,自己在高二年级的地位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但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二熊一直七个不平,八个不忿,晨阳也被打的很惨,冯进下手这么重,也的确有些咄咄逼人了。另外,许晖飞快的抽身也刺激了付建平,他就不相信,没了新鲜血液的加入,他还玩儿不转了?黑龙帮牛逼的时候,冯进算老几? 所以,除了顾娜娜的由头有点恶心人以外,付建平是真想弄冯进了。 周一课间操散操后,许晖和张志宏、胡林三人懒懒散散的跟着大队人马往教学楼走,突然,一帮高二的男生逆着人流飞快的朝北操场的厕所方向奔去,隐隐看到有人手里拎着木棍。 “卧槽,又要干架?“张志宏对看热闹很有心得,而且厕所后面经常有人约架,一看这架势,自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高二的狗咬狗,这个我喜欢。“胡林在不受到威胁的时候,通常很得瑟,”咦,不对呀,还有咱们高一的,你看,那不是七班的喜子么?“ “哎呦,跨年级群殴啊?“张志宏更惊讶,因为又一帮人拎着家伙从三人身边冲了过去,果然都是高一的。 “走,去看看。“胡林心里痒痒的,立刻得到了张志宏的相应。 许晖虽然没搭话,但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怕是付建平今天真的要整事儿。 第一节课间的时候他去放水,就曾碰到过付建平和晓东,当时俩人刚从四楼上下来,左顾右盼的像是在找人,他避无可避的冲他们打了声招呼,但付建平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而晓东根本没理他。 当时许晖就预感到情况不对,回想这俩人走路时怪怪的样子,都是双手揣在上衣兜里,肩膀耸的老高,怀中好像藏有东西。那时的学生仔打架,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掩饰行为,通常上衣里面裹着的不是棍棒就是片刀,一方面为了掩人耳目,一方面也是为了出其不意。 有心去问问情况,或者找机会劝说两句,但许晖立刻感到不妥,毕竟自己很坚决的抽身退出,已经引起了对方的不快和反感,再去没头没脑的说话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招致鄙视和仇恨,随他去吧。 “走啊,看看热闹,一起呀。“胡林在催促中已经和张志宏返身先走了,许晖犹豫了一下,也随即跟上,讲句良心话,他还是挺担心付建平吃亏的。 但未料到的是,许晖的担心完全应验了,付建平不但吃了亏,而且还吃的是大亏,事后许晖对自己的乌鸦嘴能力颇感惊呀和后怕。 其实,三个怀有猥琐心理的看热闹者还没有走到厕所后面时,混战经过最短暂的激烈碰撞,基本已经到了尾声,尽管付建平的几个铁杆还试图奋力反击,但也挽回不了颓势,结果是一败涂地,就连付大帮主本人也被追的满操场跑。 这是一场参与人数罕见的大群架,双方加起来怕是不下七八十号,付建平固然准备充分,不但核心兄弟聚齐,就连以前黑龙帮原来的成员也联络了不少,其中就包括高一(七)班的喜子等人。 但冯进更是有备而来,他太了解付建平的性格了,今天一定会来报复,他也绝不含糊,所以自习课前,俩人在走廊里碰巧撞在一起就差点动手,被好多人拉住的冯进跳着脚大骂,特么的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狗屁帮主么?成天想做老大,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高二这些个大哥里,哪一个会服你? 于是冯进很成功的联合了高二年级几乎所有能跳腾的刺头,首先在心里上占了优势,反观付建平身边,除了顺子、二熊几人外,就剩下本班的几个铁杆,外班曾经也有一些时常围在身边的哥们,但今天一个也没来。 高一倒是有几个原来黑龙帮的成员对付建平的召唤热烈响应,纷纷鼓动人手,看上去场面也不小,但两帮人拎着家伙撞到一起,优劣立分。毕竟老生对新生,无论在心里还是体格上都有明显的优势。 双方冲突一开始,最为暴躁的二熊吃亏最大,他只卯了冯进腮帮子一拳,就被无数棍棒给打翻在地,其次是晨阳,木棒还没抡出手就被人给打趴下了。 接下来了就极其混乱了,双方的人搅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只管大棒子抡,大脚丫子踹。很快,高一来助战的喜子一帮人就吃不消了,发了一声喊,四散狂奔,就像传染病,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溃逃。 据说当时乱的让猛人二熊都后怕,他趴在地上,大腿和后背不知道被人给踩了多少脚,只好双手拼命的抱着头。 付大帮主还是非常聪明并富有战斗经验的,左右腾挪中还伤了两三个人,但兵败如山倒,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得不扔了木棒,加入到逃跑的行列,就此完败。 付建平竟然一直跑出了校门,因为打了鸡血的冯进像疯狗一般紧咬着不放,后面跟着的几个也是嗷嗷乱叫,似乎不把付建平逮住誓不罢休。 许晖傻了眼,这特么幸亏没参与,否则真是死多活少,但同时他心里也挺内疚的,付建平不管怎么二,但对他一直挺不错,自己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虐的像个丧家之犬,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第59章 真的要搞事儿 满操场都有人在奔跑追打,付建平的几个铁杆兄弟苦不堪言,基本都没跑掉,全给撂翻了,这时上课铃都响了第二遍,有的人还恍若未闻。 “走啦,发什么呆?”张志宏伸手一拽许晖,却不料拽了空,同时身后传来哎呦一声大叫,他扭头一看,不由的惊怒交加,许晖竟然被一个高二的学生突然一棍搂翻在地。 这个家伙看着面熟,张志宏还有些记忆,就是上次受周青挑唆,跟着冯进一块儿殴打许晖的主要干将之一。 许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好像是被打岔气儿了,胡林也愣在了一旁,傻傻的有点不知所措。而这个高二家伙似乎打红了眼,嘴里咕噜着,“小崽子要下黑手是不?”上手就要来第二下。 张志宏哪能再让此人近身,一个侧步就扑上去抱住了对方,“哥们,打错人了。” “特么的老子根本没看错,你起开,否则连你一块儿打。” “哥儿们,你再看看,你们两帮人打架,我们只是路过,真打错了。”张志宏强压着怒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跟这些个刺头翻脸,周青毕业后,自己连个狐假虎威的依仗都没有,还是谨慎一些。 此时又围上来两个人,其中一名不问青红皂白,照着地上的许晖就是一脚,“傻叉,别装,你特么跟付建平是一伙儿的,当爷们不知道啊?” 张志宏这下子也懵了,劝住这个,拦不住另一个,而胡林虽然整天练拳,两只手没有一天是好的,但毕竟胆小,劝架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许晖到了血霉,没由来的挨了一顿乱打,幸亏向来反应迟缓的教务处老师们终于倾巢出动,才算解了围,否则这个亏就要吃大了。 许晖算是明白了,凡是和付建平走的近的,这帮人都没打算放过,看来付大帮主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傻逼呀,人家早就在设计你哎,还特么的成天自我感觉良好,瞎嘚瑟,他这回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左右躲不过,特么就干他丫的。 这一场群架,彻底打出了冯进的威风,也把付建平打的一蹶不振,直到这一刻他才认清自己在高二的人缘并不咋地,几乎成了众矢之的,而且更加对红颜祸水这句话深信不疑,知道的人或许明白他在为兄弟晨阳出气,不知道的人全都鄙视他,尼玛的为了一个破鞋顾娜娜,你特么至于么? 许晖这边经历惨痛群架的时候,赵歌终于扔出了第三个诱饵,虽然间隔上延长了两天,但他相信,人对钱这玩意儿是有深刻记忆力的。 所以,当上午两名少年再次出现在中国银行门口时,吸引了众多黄牛的眼球,很多人在猜测,这俩小偷的狗屎运怎么那么好,按说接连两次成功偷盗,怎么着也得猫起来躲几天吧,否则被抓的可能性极大?卧槽,这俩小家伙倒好,一点不懂得收敛,难道是梁山的鼓上蚤时迁附体不成?怎么回回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胖九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也暗暗犯嘀咕,他深知闷声大发财的道理,但这回同行们的关注度似乎过于强烈了,绝不是个好事儿。于是他偷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葛文虎,对方也挺诧异,但极看不惯顾超站在那里装酷的风骚样,所以很有针对性的冲胖九点头示意可以交易。 有了老大做后盾,胖九不再顾忌,伸手一拽俩少年,又走进银行里面交易,没多久就乐得屁颠屁颠的出来了,还忍不住的跑过去偷偷的告诉葛文虎一个好消息,俩小偷这次撞大运牵了一头大肥羊,正准备慢慢放货,这几天可有的赚了。 葛文虎狠狠的瞪了胖九一眼,没有做任何表态就转身离开了,他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深得梁斌赏识。虽然与顾超暗地里对喷,但不代表他没有警惕性,两个少年过于另类和神奇,不是别有目的,就是背靠大树,但一时半会儿还猜不透,他决定暂时停止胖九和他们的交易,需要认真的摸摸底再说。 而顾超的反应更为激进,身边的两个手下已经先后离开,从两个方向跟踪匆匆离去的少年,他不相信这种超常的运气会出现在两个少年身上,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 面对顾超和葛文虎的反应,藏在远处观察的赵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鱼儿上钩了,正派人按照既定的线路跟踪小叮当,但同时也担忧他们的安全,于是赵歌带着黑牛和良子也远远的跟在后面,谢三太显眼,属于黄牛眼中的网红人物,干脆让他回家了。 可笑两名少年身后至少跟了三波人,他们走的还是原来的合汇街的方向,但是非常谨慎,不时的四下张望,走走停停,令第一波葛文虎的手下十分难过,而第二波顾超的人也很烦躁,这俩精的跟猴子一般的少年还真的很难对付。 好不容易走到了合汇街北端的路口,两个少年在人行道上张望一番后向右拐进了青年路,并不是想象中的过了马路继续向北。 葛文虎的人倒不觉得什么,反正没离开解放路一带的势力范围,自然很有底气。但顾超的人却腹诽起自家老大了,谁说人家要去北川街?明明拐向了青年路,特么的还浪费一个在前面包抄的人。 缀在最后面的赵歌心里却是对顾超的这名小弟越来越忌惮,从扮相和跟踪水平来看,这人不好对付,他们仨再小心,其实已经被对方给注意上了,搞不好黄雀连螳螂和禅一块儿吃了。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既然鱼儿上钩了,一不做二不休,老子索性把你的鱼嘴也给撕烂喽。 赵歌把这个想法不动声色的告诉了黑牛和良子,俩人都是核心兄弟当中对自己最为盲信的人,不同意见是不会有的,关键是看怎么配合。 三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商量了一个办法,于是黑牛提前离去。赵歌和良子俩继续即若即离的跟着前面的人。 不一会儿就到了青年路的路口,也是与解放路垂直交汇的十字路口,俩少年这回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很快向右拐弯,这一下等于又拐向了解放路。 少年的举动,不但葛文虎的人没想明白,顾超的人也蒙圈了,实在猜不透这俩屁孩在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但后面的赵歌和良子却慢慢的加快了脚步,因为前面不远处便是梁斌的一个场子,黑玫瑰歌舞厅。 这间歌舞厅在解放路一带盛名已久,曾经在和赵复的对掐中被查封过,后来梁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开张营业,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夜间十二点,几乎日日笙箫,河间区一带的不少混混喜欢到此间来跳舞、消遣并钓美眉,尤其是夜场,生意好到爆。 那时候歌舞厅的档次远非现在可比,但有点类似迪厅和酒吧的雏形,高档的镭射激光手段才开始出现,但无论是卡座还是舞池的装潢都已经很有水准了,民间走穴的乐队也开始出现,但都还在萌芽阶段,包括后来的公主等等软服务。 黑牛戴着个蛤蟆镜,一身褐色夹克,手上夹着一支香烟,优哉游哉的站在黑玫瑰的门口,扮相绝对是歌厅里面镇场子的一等一的打手,也不知道这家伙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哪儿弄来的墨镜,不但遮了半张脸,而且欠抽的要命。 俩少年已经走到了跟前,有点发愣,印象中计划的线路里没有这么一位酷哥呀,但黑牛忽然很暧昧的上前一搂俩人的肩膀,小声道,“跟哥进去,然后一直往前走,这舞厅有个偏门,你们俩从那儿出去别回头,绕过青年路再回北川街。” 年长少年还有些犹豫和不敢相信,但小叮当却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于是拽了拽同伴,跟着黑牛进门了。远观,就好像俩人被黑牛很殷勤的迎进了黑玫瑰。 葛文虎的人看到这一幕,忽然感觉思维有些错乱,两个小崽子这么嚣张?刚换倆钱就跑来潇洒,毛长全了没?那个黑墨镜又是谁?莫非就是俩崽子的老大?特么的,还是在自家的地盘,白跟了一路。一连串的问题把这位兄台的脑子给搞蒙了,但他不知道身后发生了更离奇的事情。 顾超的手下刚看到少年进了黑玫瑰,脑子还没有来及像葛文虎的小弟那样多姿多彩,便被一棒子给打昏了,下手的自然是赵歌和良子,俩人干完,撒腿就跑。可怜葛文虎的小弟还在苦苦思索,根本没察觉身后的情况,等到路人失声惊叫的时候,他才扭头观望一眼比他更可怜的那位兄弟,于是迷糊中又增添了一圈迷糊。 顾超收到消息时暴跳如雷,两个手下,一个跟放羊一样瞎转了一圈,一个差点给送医院,明显是被人做了局,特么的黑玫瑰舞厅?梁斌,你真的要搞事儿么? 第60章 兵行险招 而葛文虎收到消息后,突然间冷静了许多,顾超派人跟踪俩少年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谁打伤了顾超的人?那两个少年人明明进了黑玫瑰,怎么会不见了踪影?唯一的可能的解释是俩人从鲜为人知的那扇小侧门跑掉了。 内场的兄弟们都是猪么?还有那个蛤蟆镜,又是饮料,又是香烟的消费了一大堆,随着两个少年的消失,突然就不见了,有人说看着很面熟,但蛤蟆镜太大,半张脸都给遮没了,实在回忆不起来是谁,那年头也没有监控录像,光凭嘴巴描述,显然很不靠谱。 但无论怎样,葛文虎都严重怀疑有人在做局,是什么目的还不清楚,但绝对不让胖九再交易了。 而在北川街的一条小巷道深处,有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全砖土结构,外表破败的不成样子。老菜梆子正在发飙,对象自然是赵歌。 “你特么的,不知道你这脑子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顾超既然已经上钩了,干嘛还要暗算他的人?画蛇添足,你当人家都是傻子啊?这特么的,前前后后的白整不算,小叮当俩人以后哪儿还敢出去露面?草!我草!!” 老菜梆子气的在小屋里转圈,而赵歌一脸的不以为然,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游哉的吸着香烟,他其实心里挺乐呵,老菜梆子原本摆明了要置身事外,但现在看上去比谁都上火,表面上是为了小叮当,实际上他很在意这单买卖。 因为最后一注,赵歌将倾其所有,他要玩一手极为狠辣的黑吃黑游戏,这个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就是老菜梆子和小叮当。足足五千八百块,所有的身价都压在了上面,成功,则报一箭之仇,顺带发笔小财,不成功,从头再来。 这么一大笔钱,赵歌想得开,但老菜梆子却眼红了,不由自主的就介入进来。原本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走,但特么的赵歌今天犯了傻病,愚蠢的连猪都不如,打伤了顾超的人,小叮当也脱不了干系,哪能再露面? 小叮当不能露面,后面的计划就走不通了,即便是勉强去做,也是凶险万分,弄不好会出人命。 “别抽了,你倒是想个辙。”气急败坏的老菜梆子一把抢过赵歌手中的香烟,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正因为顾超精明,才会自负,区区一个马仔被打伤,他还不至于满世界嚷嚷吧?又没抠掉他身上一分钱。”赵歌不慌不忙的又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了。 “你想说啥?特么的老子听不懂。” “就是咬的还不够狠,他还不至于跟葛文虎彻底撕破脸,再加一些戏码,我想就差不多了。”赵歌惬意的吐了口烟圈,“最后一次,我打算把地点放在南校场街,你再给我找一个小孩,胆子大,嘴紧的。” “你疯了吧?一个小叮当就够老子操心的,特么的又要拖人下水?” “最好跟几个哥哥打声招呼,暗地里保护一下这个小孩,只需要在银行门口露个面就行,我想验证一件事儿再出手。”赵歌并不理会对方的疑问。 老菜梆子彻底被说迷糊了,赵歌却阴笑着冲胖子招招手,在对方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好半天,老菜梆子才回过神儿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极为冒险,但是红利很是诱人。 接连两三天下来,顾超一直在闷声不响的寻找两名少年和大蛤蟆眼睛,跟赵歌预料的完全一样,他压住了最初的怒火,也没有四处声张,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充其量小弟挨了一记黑棍,还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葛文虎也是一样,只不过想的比顾超深,俩小孩为什么偏偏去了黑玫瑰?而且去了又不消费,还离奇失踪,这里面很有问题,想泼脏水么?但这种没影没边的怀疑,还真的没法跟梁斌去说,除非逮住其中一个少年,查明白原因后才能做定论,但那种天上掉馅饼的交易,他已经严禁手下人去碰,至少要等到他搞清楚之前。 于是顾超和葛文虎俩人相互间反而客气了许多,既不拿飞刀般的眼神看对方了,还破天荒的互相发了一支烟,打了个招呼,当然,表情假的连蹩脚戏都不如。 黑棍事件之后的第五天,中国银行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少年,一身打扮也如街边混混一般很有个性,肮脏破旧的牛仔裤,裂开大嘴的球鞋,还有到处泛着黄斑的白衬衫,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之气。 更为奇特的是这个少年很迷瞪,似乎眼睛也不好使,一定要站在近处看人,才能认清楚对方,在遭到了数次白眼和喝斥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胖九。 “胖哥,我兄弟让我来找你。” “你兄弟?谁是你兄弟?”经过葛文虎敲打之后,胖九显然也很谨慎。 “就是找你换券的那俩人,我们手上还有一点货……” “等等,把话说清楚,找我换券的人海了去了,你兄弟倒底是谁?”胖九自然明白对方说的是谁,心花怒放之下,不动声色的稳住对方,大哥正在四处寻找俩少年,这下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是一个个子有点高,嘴角下有颗黑痣,另外一个个子矮点,瘦一点,他们说前几天就是在你这儿换的券,还说你价格公道,以后有货都找你。” “哦,我想起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小兄弟是吧?他们咋没来?”胖九边问话,便拿眼睛四处乱瞟,发现不但是葛文虎,就连顾超也注意到他这边了。 “他们有点事儿,这几天恐怕都过不来了。”迷瞪的少年似乎也紧张起来,揣在裤兜里的双手攥的紧紧的,其中左手里有一小卷国债,面值三百块,只要再撑一会儿,这些都将属于他。 邋遢少年出现在中国银行门口并成功的吸引了葛文虎和顾超后,良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南校场街附近将消息告诉赵歌,于是他带着小叮当很快来到了街口的工商银行门口。 这回亲自出马并不是赵歌突发奇想去装逼,而是身边没有可用的人了,而且这次兜里揣着的国债金额太大,他不想有意外发生。 赵歌在南校场街是生面孔,但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被对方识破,上次黄牛在夜市上报复,主要目标是谢三,但那些个大汉中对他还有没有印象,很难说。 而小叮当就更别提了,至少是在解放路的中国银行门前是众多黄牛的老熟人,招牌一样的脸,但凡来一个半个串门的,事情就全砸了。 但兵行险招,是赵歌的一贯作风,有那个邋遢少年在中国银行门口吸引眼球,这一边出其不意的胜算会大一些。 他俩很快就看到了在人堆里吹牛的尕天,还有坐在台阶上抽烟的海子,这两个是与顾超齐名的混混,也是薛西庆手下四大金刚的另外两人,尤其以海子最难对付。 于是今天黑吃黑就找定了尕天,反正这个王八蛋也是黑过谢三的主谋,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赵歌二人先是在周围溜达了两圈,并未察觉有什么人在关注他俩,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阳光格外明媚,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忙。 这时候,尕天吹过牛后,自己一个人拎着个大号玻璃杯走进了银行,好像跑里面借开水去了,赵歌认准了一名与尕天非常熟络的小伙,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梳着个中分头,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点也没有黄牛的气质。 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要小心谨慎,这里完全是薛西庆一家独大,稍有疏忽就别想跑掉了。 中分头小伙落了单,赵歌磨磨唧唧的凑了过去,他演戏的天分太差,此时竟有一点小小的紧张,而身侧的小叮当就从容的多,但面相上还是装出了一副逆来顺受、胆怯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完全扔掉了防备的心里。 与对方很接近了,中分头终于注意到了赵歌二人,但并没有开口招揽生意,赵歌暗道糟糕,擦肩而过时对方再不开口,就只能另找目标,但是时间耽搁不起,解放路那边随时会出状况。 “国库券?外汇?”中分头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 “国库券什么价格?”赵歌紧张的感觉自己的嗓音都变调了。 “要看货色,八七债还是八八债?短期还是中长期?”中分头对赵歌有一种天然的忌惮,只是一种感觉,觉得此人身上煞气太重,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很犹豫张口搭讪,不过想想也无所谓,南来北往的什么人都有,做生意么,挑肥拣瘦是大忌,而且这里是薛老大的地盘,没几个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捣乱。 “一半八七债三年的,一半八八债六年的。”小叮当张口了。 中分头的眼睛亮了,他自然更愿意跟旁边这个瘦小、怯懦的小孩说话,而且听对方的口气,貌似身上带的货还不少,“兄弟有多少货?” “你先开个价格,看看能不能玩儿。” “八七债按面值六折,八八债六五折。” 赵歌点点头,似乎对价格还算满意,“我的货,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下?“ “说个数吧,我在这儿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了不敢说,万儿八千的还将就。” “小六千。“赵歌也不废话了,直接抛出了底牌,“八七的两千八,八八的三千。” 第61章 黑你没商量 中分头倒吸一口凉气,看不出来面前的两个家伙会有这么多货,一定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但大生意找上门没有不做的道理,这一转手的功夫,好几千进帐啊,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一年半的工资。 “我要先看货。” 赵歌左右看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厚摞用橡皮筋捆好的花花绿绿的债券,从中间随意抽了几张递给中分头,“从亲戚家顺手牵的,绝对没问题。“ 中分头反复看着手里的几张债券,确认错不了,然后又抬头看着赵歌不说话,赵歌明白对方的意思,干脆将手中的一摞债券全扔给了对方。 “兄弟爽快,我也没得说。“中分头将查验好的债券还给赵歌,”但我身上现金不够,得找我哥们拆借点儿。“ “那就算了,还以为你能吃的下来。“赵歌把券往兜里一揣,拉着小叮当作势欲走。 “哎,别呀,咱刚说好的呀,我找我哥们拿钱,一分钟都不要,马上就好。” “好,超过时间,我就找别人了。” 中分头点点头,转身飞快的蹿进银行,估计是去找尕天了。赵歌的担心终于去掉了一半,如果这人去找海子,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几个呼吸的功夫,中分头就和尕天一块儿出来了,毕竟是超过五千的生意,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小,尕天自然要看个究竟。 与中分头的感觉一样,赵歌身上有一股冲人的气息,让尕天直皱眉头,好在对方够爽快,从左右裤兜里各掏出一大摞花花绿绿的国债,递给了中分头,眉头都没皱。这第一印象就算马马虎虎了。 “哥们平常做钳工啊?”趁着中分头在点国债,尕天想探探赵歌的底细。 “不是,在北川县锁厂做青工,这些是从我哥家拿的。”赵歌早就想好了词儿。 “哦?能有这么多?你哥也够大方的。”尕天显然不信。 “没办法,缺钱用,在你这儿兑完后,我就得躲回县里,几年都不敢来了。”赵歌放开了海吹,很快就面不红,心不跳了。 “呵呵,小老弟是个率性人啊。”尕天看了下中分头,对方暗暗点头,他也就不愿意再深挖了,毕竟人都有难言之隐,生意错不了就行,大家发财。 中分头很快点好了三千玖佰元现钞递给赵歌,同时将两捆国债仔细看了又看,才塞进了随身的小挎包里。 赵歌点钱的速度不敢恭维,手也有点哆嗦,前前后后错了两次,似乎在满把钞票面前,他的行为举止跟刚才的气度完全判若两人,不仅是中分头感到好笑,就连尕天也起了轻视之心,至于旁边的小叮当,更是忽略不计了。 手忙脚乱中,赵歌最后才算数清楚了钞票,期间连中分头发的烟都没顾得上抽,再偷看一眼小叮当,对方叼着烟,一脸高深莫测,于是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 “两位一回生,二回熟,走了。” “慢走不送,兄弟以后有货就来这儿找我。” 赵歌挥挥手,拉着小叮当急速离开,今天的事儿简直顺利的不得了,他不想有半秒钟的耽搁,呵呵,薛西庆,你特么去吃屎吧! 但是二人才走了不过十多米远,便听见身后一声大喝,“站住!” 声音并不是尕天发出的,赵歌扭头一看,海子居然在台阶上站起了身,对他怒目而视,周围的一众黄牛也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赵歌和小叮当身上。 卧槽,哪里露馅了?赵歌来不及细想,低吼一声,跑!拉着小叮当便狂奔起来。 这一变故,让尕天和中分头全都变了脸色,虽然搞不清楚海子为什么突然发飙,但潜意识里感觉很不好,中分头飞快的拉开自己的小包,两捆国债还踏踏实实的躺在里面,但是颜色好像不对头,他急忙取出一捆,顿时目瞪口呆。 那卷国债,只有上面的头两张是真的,其余的全是绿纸,中分头气的大叫一声,连忙又抓起另外一捆,同样如此! “我日你马勒戈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嘛?“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的尕天顿时暴跳如雷,跳着脚的大喊,”站住,*崽子,给老子站住!“ 这一下真的捅了马蜂窝,海子第一个冲了出去,立刻有一大半黄牛紧随其后,开玩笑,玩儿鹰的人被老鹰给啄瞎了眼睛,说出去多丢人现眼。上了当的尕天反而落在了后面,主要是被气的,连反应都迟钝了。 赵歌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专门穿了双球鞋,这下真的派上了大用场,俩人一开始就全力施为,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下就把包括海子在内的众黄牛甩出去好远,而且是越跑越快,一眨眼就钻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巷道。 为了报复薛西庆,赵歌可没少下功夫,带着谢三、黑牛早把南校场街一带转了个遍,对地形熟的不能再熟,飞速的穿过巷道,再一个拐弯,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尽管海子豁出去老命,紧追不舍,最后也只能望而兴叹,这特么就是早已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局。 赵歌带着小叮当连蹿了好几条街,才放慢了脚步,其实已经累成了狗,连正常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叮当倒不是吹牛逼,虽然也是气喘如牛,但看样子仍留有余力。 “歇会吧?“ “不成,稍微喘喘,咱们绕路先回北川街再说。”赵歌放心不下另外一个小孩,只要此子无事,他这个计划才算彻底的圆满,剩下就不是他能想象和控制的了,总之,所有参与这件事儿的人,都得躲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露面。 此刻,一脸迷瞪得小孩刚刚经历了一场惊现无比的追逐赛,同样累成了狗,但在老菜梆子的暗中帮助下,终于摆脱了身陷囫囵的厄运,端的不容易。 回想起刚才在银行门口的险情,迷瞪少年仍是后怕不已。 胖九跟葛文虎猛使眼色的时候,小孩就已经萌生了跑路的念头,但赵歌的叮嘱是能坚持多久是多久,所以,小孩犹豫中丧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小兄弟,跟你问个事儿。”葛文虎快步而来,但他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分的举动,所以一过来便要拽着小孩离开。 “我不换了,行不行。”迷瞪小孩一下挣脱了葛文虎的手,他真的有些害怕,赵歌也同时跟他说过,千万别跟这些人走,出现这种情况,能跑就跑。 “那可由不得你。”葛文虎冷笑,一把又扣住了小孩,不由分说的就往旁边拽,起初小孩还挣扎,但发现没用,对方的力气奇大,而且周围不少黄牛也纷纷开始注意这边,似乎跑也不容易跑得出去,只好装得惶恐不已。 顾超一直在关注这边,无法确定新冒头的这个少年跟之前的两个有什么联系,但一上来就找胖九,肯定有别别翘,随后葛文虎表现反常,就让他坐不住了,于是假装溜溜达达的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葛文虎很敏感,尤其讨厌这个时候顾超凑过来,既然少年不反抗了,于是他干脆一搂对方的肩膀,阴笑道,“小兄弟莫害怕,老哥只问一件事儿,问过就放你走,怎么样?” 少年弱弱的点点头,但恰在这个时候顾超拦在了前面,“老虎,这小家伙面熟,我能不能问件事儿?” “面熟?”葛文虎大光其火,扭头看着少年,“你认识他么?” “没见过。”迷瞪少年的眼睛这回似乎不迷瞪了。 “听见没?这小孩不认识你?” “可能是被你吓的吧?问件事至于那么小气么?”顾超也不恼火,笑嘻嘻的。 葛文虎闻言便欲发飙,但转念一想先前的猜测,又生生把火气给压了下来,前面两个少年有被人操纵泼脏水的嫌疑,现在这个更是来历不明,事情没整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惹火上身,“切,阿超你不用激将我,想问就问呗,我也听听小家伙怎么说。” “小兄弟,几天前有两个小孩过来兑券,是你们一块儿的吧?” “对呀,是我朋友。” “那就好,他们现在哪儿能告诉老哥么?” “他们有事儿。”少年只答了五个字儿便闭口不言,还时不时的拿目光瞟一下旁边的葛文虎,有点求助的意思,更多的是含糊不清。但不料葛文虎挺能沉得住气,根本没有回应少年。 “有什么事儿我不管,你只要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或者平常在哪儿混就行。” 少年不答,而是把更多的目光投向葛文虎,这就更加引起了顾超的怀疑,前后两拨少年一定和葛文虎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的人被打,算吃个哑巴亏,但背后有什么猫腻,一定要弄清楚,否则在解放路混着不踏实,毕竟不是薛西庆的地盘,而且现在梁斌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恐怕眼里早已容不下他人在自己的地界上捞钱了。 “兄弟,差不多了吧?”葛文虎还是没忍得住,“该问的你都问了,这小孩不愿说,总不能在这个地方就抽他吧?” 这番话*味十足,也是明里暗里的在威胁少年。 顾超讪讪,毕竟事情还是一团浆糊,没必要面子上太难看,于是不再纠缠,但暗地里决定再派稳妥一些的人跟着对方,特别是待少年落单以后伺机而动。 第62章 局乱 眼看着葛文虎将人带走了,顾超自顾自的溜达到银行右侧的街角,一个相貌猥琐的短发年轻人立时屁颠屁颠跟了过来,“哥,有啥事?” 顾超附耳低语了几句,短发年轻人便点头哈腰的转身离去。 迷瞪少年跟着葛文虎越走越心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脱身,但是无奈身边的这个老流氓非常警惕,铁箍一般的大手就没离开过他的手腕,这下要麻烦了,赵歌一大堆的叮嘱根本不管用,时间已经耗的够久了,特么的早把小爷给忘了吧? 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道,葛文虎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子恶狠狠的瞪着少年,“小子,现在虎爷问一句,你答一句,别耍花招,让我满意了,马上放你走,听见没?” 少年怯怯的点点头,但心里却翻腾开了,自家兄弟他是绝不会出卖的,挣扎的是要不要把赵歌给供出来,可怎么想都不对劲儿,把赵歌卖了,就等于把小叮当卖了,而且还得罪了老菜梆子,如此没义气,以后别指望在北川街混了。 “是谁让你来找胖九的?”葛文虎可没有让少年继续思考下去的意思。 “谁是胖九?”少年开始装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抽的少年直翻白眼。 “问题深入一点,是谁让你的同伴来找胖九换券的?” 少年捂着脸摇头,怯怯的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心里在大骂老菜梆子和赵歌,说好帮忙的人呢?小爷要死翘翘啦! 葛文虎忽然变得很有耐心起来,伸手拽过了少年,一脸的和蔼可亲,“那么,应该可以告诉我,你的同伴现在在哪儿?” “在南校场街。”少年并不是心急了随口瞎说,而是赵歌事先就反复嘱咐过的,之前没有说,就是想看看形势, 但现在显然由不得他,只能按演练好的往下走,说不定好心有好报,老菜梆子真的派人来救他呢? 葛文虎闻言心里一惊,联想到自少年们出现后,顾超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还派人跟踪少年,这其中要是没有问题,说出来鬼都不信,按这个逻辑,他的手下挨打岂不是也演的是一出苦肉计? 不对!这小孩特么在瞎说、乱咬,顾超神经病一样的反应,充其量是大脑过敏,眼看这解放路一带如此复杂和敏感,他真想搞事,岂不是在自寻死路?薛西庆虽然牛逼,但在解放路还是梁斌说了算,至于另一股势力达强和赵复,斌哥迟早收了他们。 小家伙人小鬼大,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达强也未可知,想到此处,葛文虎翻手又是一个巴掌抽在了少年脸上,这回没刹住,把小家伙打了个趔趄。 “特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葛文虎狞笑,“再问一遍,你兄弟现在在哪里?” “真的在校场街,他们手里的货比我的多,说分开了换稳妥些。”少年嘴里泛着血沫子,可怜巴巴。但他这回真的没撒谎,说这话的时候赵歌和小叮当刚刚夺路狂奔。 嗯?葛文虎有点糊涂了,莫非真的搞错了?这三个少年难道都是某个大混混手下的马仔?来换券纯粹是为了销赃?按这么一说岂不是自己没事儿找事儿了?那顾超的手下挨黑棍又怎么解释? 看着葛文虎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仿佛在深思,迷瞪少年反而镇定下来,就在此刻,巷道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大裤衩子的胖子,此人眯缝着眼睛,双耳垂肩像个笑弥勒,上身歪歪斜斜的套着一件破旧的白色背心,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走路时浑身的赘肉都在呼哧呼哧的颤动。 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大胖子,少年心道,我的妈呀,救星可算来了,而葛文虎却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他明明在巷安排了一个马仔在放风,这小子死哪去了?这胖子又是怎么进来的? 不对头,这少年的眼神不对头!饶是葛文虎经验丰富,反应敏锐,但还是着了道,在笑弥勒的微笑中,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后脑勺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砖头,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地。 “卧槽!没打对位置,尼玛不会弄死了吧?”从墙头上跳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身手极为干净利落,正是在十九中门口,一脚踹倒周青的那个长发矮子。 “死不了,赶紧走。”大胖子一拍少年的后背,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飞奔而去,而他本人则扔掉了香烟,用脚踹了踹葛文虎,又蹲下来摸了摸对方的鼻息,确信没有问题后,才不慌不忙的将其抗在肩上,朝巷道深处走去。 过了没多久,中国银行门口的黄牛们像炸锅了一般开始混乱起来,顾超带着一帮人匆匆离开,而葛文虎的手下也疑神疑鬼的开始聚集,但是老大还没有回来,暂时不敢造次,可是刚才面对顾超那帮人仇视的目光,他们不得不谨慎起来。 起因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家伙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车子停都没停就随手扔在了路边,匆匆的跑到顾超面前耳语了几句,顾超却一下子蹦了起来,大骂一声,“我草你大爷!”。 随即看向胖九几人的眼神十分的凶狠,恨不得现在就将这胖子暴打一顿,然后再扔了喂狗。但身为大哥,不能那么意气用事,马上找到葛文虎和那小孩要紧,于是很快集合一帮人直奔葛文虎离去的方向。 在之前眼线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顾超一帮人很快就来到了小巷道,但是除了坐在巷道口的一个马仔之外,地上只有板砖一块儿,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个马仔揉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顾超一把给就将其给揪了起来,“老虎呢?” 马仔很迷糊,之前不知道被谁暗算,刚刚醒过来,突然面对一脸凶煞的顾超,正在回神中的马仔根本说不出话来,咿咿呀呀的张了半天嘴,气的顾超劈面就是一巴掌。 “把这家伙给老子带走!”顾超吩咐一声,恨恨的离去。 就这样,薛西庆手下的尕天被人坑了,而梁斌手下的核心兄弟葛文虎失踪了,道上传言,气疯了的顾超还把葛文虎的一个小弟给绑走了。 原本黄牛聚集的解放路中国银行门口立刻风声鹤唳,除了正常过路的老百姓外,鲜有混混光顾,就连几股小势力的黄牛也给自己放假了,生怕沾到不该沾的事儿。 都在传言两个大哥级的人物在斗法,梁斌和薛西庆俩人迟早有一场决战,不是薛西庆被彻底的从解放路给清除出去,就是梁斌树倒猢狲散,总之乌央乌央的黑云压来,混混们津津乐道的同时也在约束自己别瞎惹祸,指不定撞到哪口锅里去。 北川街,还是那间不起眼的、破败不堪的小土房里,老菜梆子摆了满满一桌酒菜,和赵歌一起犒劳小叮当三个少年,吃完这顿,就送三人走路,到乡下避一避。 这回复仇成功,赵歌心里快意之极,掉包黑来的钱,他一个子儿也不留,全都分给了参与帮忙的人,小叮当和老菜梆子拿大头,一人八百块,其他人也是人均数百不等。 钞票再一次体现出应有的威力,隐隐中,赵歌已经成为大家伙的核心人物,连老菜梆子这样的心高气傲之人也有了和赵歌合伙做买卖的心思,他身边的几个老流氓也有同样的想法。 这多好,一下子八百块,特么的收球台、游戏厅的抽水,跟人赌球,累死累活一个月下来也刚够个温饱,想抽点好烟都是奢望,赵歌这脑袋瓜看来天生就是捞钱的神器,以后哥几个抱团,姥姥的,赚他个狠的。 酒桌上酣畅淋漓,不管别人怎么想,小叮当铁定心思是要跟着赵歌干了,期间数次都要跪下来磕头认大哥,被老菜梆子和赵歌同时拦了下来,“等过了这阵风头,你特么再认大哥,到时候弄个风风光光的仪式,咱也算是一窝子兄弟。” 老菜梆子这句话是极为难得的,跟小孩这般拍胸脯从未有过,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他对赵歌的认可。 葛文虎是半夜才找到回市区的路的,睡了多久不知道,反正是被人给扔在了一个农家的烂草垛子里,浑身粘了不少鸡屎狗粪,虽然气的暴跳如雷,但也得看清眼前的形势,黑灯瞎火的,路上连个鬼影也没有,全凭着两只大脚丫子走回市区,这让一方大哥情何以堪? 一回来,葛文虎便找来亲信的小弟打听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昏迷的大半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但这一听不要紧,气的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亲信给抽一顿泻火。 顾超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不但把自己布置的眼线给绑走暴打了一顿,放回来时只剩半条命了,而且胖九也在下午失踪了,据可靠消息,应该也是顾超的手笔。 这件事儿惊动了梁斌,派人满世界的在寻找葛文虎,而那头的薛西庆也放出了狠话,限三日内交出兑换国库券的少年,否则但凡梁斌的场子,都别指望能安生。 “被人算计啦!都特么是糊涂蛋!”葛文虎捶胸顿足,自己昏的一下午可真是时候,现在已经不是剑拔弩张了,而是水火不容,想挽回都已不可能了。 ================= ps:今日两章。 第63章 梁斌的决定 葛文虎气急败坏的连夜去找梁斌,但凡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让这种莫名其妙的背后挑唆给牵着鼻子走,必须要痛陈利害,让梁斌冷静下来,好在自家老大还算理智,没有放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狠话。 深夜的黑玫瑰舞厅尚未打烊,梁斌没回家,也没睡觉,他刚刚送走两位神秘的客人,此刻又招来了身边的几个亲近的兄弟,正坐在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谈话,葛文虎意外的回归,让大家着实激动了一番。 “哥,我回来了,真的不好意思,我……”葛文虎看着大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愧的慌,无论眼下的情况如何,事情总是自己整出来的。 “回来就好。”梁斌一贯的温文尔雅,“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句话问的,葛文虎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现在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拍黑砖的是谁,又是谁把他给扔到了郊区的烂草垛里,难道大哥意有所指? 但葛文虎清楚两件事,顾超一直派眼线在盯着他,另外,就是有人做局,意图挑弄是非,尤其是他与顾超间的矛盾,目的是啥还不好说,但自然有人会在乱中谋利。 “哥,说来惭愧,我被人暗算,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而且还在郊区。”葛文虎左右看看,都是自家最亲近的兄弟,郭晓、二毛、刘学斌、牛宏、王耀辉等,于是也顾不得丢人,把白天的经历详细的讲述了一番,还认真的把几天以来自己的反复推测的结果也一一道来。 “操他么!查!一定要查出那几个小孩,让老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事,灭了他都不叫事儿,一定剁碎了喂狗!”刘学斌最沉不住气,即便成了重度伤残人士,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 牛宏和王耀辉也跳出来嚷嚷,二毛和郭晓则是一贯的阴沉。 梁斌摆摆手,待众人安静下来才缓缓道,“查?当然要查!但现在不是时候,薛西庆要我三天内交人,大家认为有什么妥善的办法?” 几个人面面相觑,刚才激动之下忘了这一茬,小刀会突然发难,势如泰山压顶,而且不留丝毫喘息的余地,这事儿真伤脑筋,就连*桶刘学斌也哑炮了。 毕竟面对的是薛西庆,对于梁斌势力来说算是庞然大物了,对着干,显然不是个,但要是捏着鼻子服软,江湖颜面何在?以后还怎么混?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服软,也要先找到那几个小孩才行,三天的时间哪儿够?就算要把西平翻个遍,没有半个月,谈何容易?这不是摆明了要灭你么? “换个角度想一想,或者说倒过来考虑。”梁斌倒是不急不慢,缓缓的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这份从容的气度立刻让身边心慌慌的兄弟们沉稳下来。 “就算没有文虎说的这些事儿,大家想想,我们和薛西庆在解放路一带和睦相处能维持多久?先不谈身边还有个达强。” 梁斌的问题让大家顿感压力,同时也听出了一丝不寻常,这帮人里面论脑袋瓜,只怕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梁斌好使,遇大事能沉下心动脑筋的只有二毛和葛文虎,但两位的格局不够,档次上差的太远。 房间里安静的能清晰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但梁斌接下来的一段话却犹如平静的湖面上突起狂风,顿时在每个人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整个河间区是西平的商业中心,解放路又是河间区的核心地段,是咱的老窝,包括家里的爹娘老子都在这一带讨生活,尼玛的,想让我服软,薛西庆嫌命长是吧?” 这段话,口气极为平缓,却像缓缓出鞘的雪亮钢刀,又似大杵撞钟般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再糊涂的人也听明白了,自家老大不是召集大家商量对策,而是在进行战前动员! 短暂的安静后,还是刘学斌第一个跳了出来,“哥,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特么的,薛西庆算个卵子,跟他干!” 郭晓、牛宏和王耀辉也激动万分,纷纷表态要跟薛西庆干到底,就算此人收回三天通牒,也要借此机会将其势力从解放路一带驱逐干净。 唯有二毛和葛文虎沉默不语,与刚才几个激动的二货相比,他们更善于思考,并深知其中的凶险,一旦打起来,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但另外一股势力达强却可以借机坐收渔翁之利,大伙没有任何好处不说,搞不好就此完蛋也未可知。 但梁斌似乎并不在意俩人的沉默,继续以不变的音调道,“找你们来之前,我见了两个人,赵复和达强。” “啥?!见这俩王八蛋?为啥?”一提到文化大院的人,刘学斌第一个就不乐意了,能光荣的成为残障人士,全拜文化大院的几个家伙所赐,到现在右手还不灵光,无论是达辉还是顾一刀,他都恨到骨髓,可算得上血海深仇。 “就是呀,大哥,这俩人阴险卑鄙,没按好心。说不准文虎讲的事儿就是他俩在背后搞的鬼,而且跟他们老账一大堆,迟早得算清楚,他俩来想干啥?”郭晓也站出来了。 梁斌不语,环顾另外几个兄弟,仿佛在等待他们的意见,只是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那么大家觉得就凭我们自己跟薛西庆干,有几分胜算?或者让达强和薛西庆联合把咱们彻底铲掉?” “那也可以和薛西庆联合,把达强给弄了。”刘学斌此刻的眼里完全是仇恨,说话根本不过脑子。 “那用不了多久,咱们也跟着完蛋!”梁斌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平淡无波的双目也瞬间射出犀利的寒光,瞪得刘学斌浑身发毛,“特么的,我刚才的话你当放屁了?” “哥,我,我不是那意思,但是跟赵复他们合作,我心里别扭。” “权益之计,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现在谈谁在背后捣鬼已经没有意义。”梁斌的语气缓和下来,“跟文化大院的这帮人,我心里还踏实些,在一条街上从小到大,虽然是老冤家,毕竟互相知根知底,特么的,要是跟薛西庆这种鸟人在一起,老子担心随时会被他吃的连个渣都不剩!”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梁斌也就不再接着敲打,效果是有的,但消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动员目的基本达到,于是他讲了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这番话霸气无比,也算是对薛西庆下达的通牒,“明天就让下面放出话,一天之内交出胖九,否则后果自负!” 至此,不但赵歌报复的目的达到了,阴谋家赵复祸水东移的计划也初见成效。 解放路一带混混之间的大冲突一触即发,而在象牙塔中的另一个世界里,许晖的日子也不好过。付建平已经有一周没来上学,而得了势的冯进却嚣张无比,上周五又带人冲进班级里把晨阳打了一顿,身上背了两个处分还洋洋自得,并放下话让许晖小心点。 许晖就闹不明白了,这人一旦张狂了,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已经宇宙无敌了?更奇怪的是,任凭冯进一帮人如何折腾,高三的狠人们一个个跟哑巴一样,有的时候连热闹都懒得看,可能是快离校的缘故吧,只能作此种解释。 课间的时候,班级门口有人找,着实让许晖紧张了一下,抬眼仔细观瞧,来人竟然是夏露。 “抱歉,占用你一点时间。”夏露看上去颇有心事。 “没关系,见着付建平了么?怎么这么久不来上学?” “跟老师请了长假,自己在家借酒浇愁呢。他让我转告你,今天如果有空,去下上次聚会的小院。” “好,没问题。”许晖点点头,这次没有任何拒绝的想法,一来对付建平始终抱有歉意,另外,冯进没完没了,也彻底激起了他的怒火,人都是有脾气的,而许晖从初一就跟文化大院的赵歌一伙亲密无间,潜移默化之下,其实性子更为刚烈,只是一直被刻意压制,但往往越是压制,其反弹的能量就越大,他不自知而已。 “还有二熊,这家伙伤好了么?” “上周就出院了,也是不愿来上学,跟着付建平,俩人在小院里天天喝酒,都没得治了。”夏露很着急,同样也很迷茫,她一个女孩子家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既不希望付建平如此自暴自弃,又不想看到他来上学后再跟冯进起冲突,总之很矛盾。 “这倒底是为了啥?晨阳又被打了,大家都在疯传是为了顾娜娜,你们高二的情况应该比我清楚,总要找找事情的根源吧?”许晖也很无奈,其实就是见了付建平也只能唉声叹气,还能怎么样? “哎,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夏露摇摇头,似乎很不愿意说,“总之去了,劝劝付建平,差不多该来上学了,最好能找到跟冯进和解的机会,毕竟还要一起上学呢。” 许晖敷衍的点点头便转身回教室了,夏露的想法很美好,但他一点也不看好,指望和冯进和解,恐怕比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且不说付建平的性格,就是冯进那鸟人的嚣张劲儿,能轻易给你机会? 唯一的可能就是以同样的手段将此人给踩在脚下,否则还是洗洗睡吧。 许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了这种想法,但真真切切,就在回座位短暂的几十步路上,这个想法就像突然控制不住的蹦了出来,似乎与大院兄弟们的性子如出一辙,又好像无限向往中的顾一刀的神威附体而不能自己。 第64章 流言蜚语 下午的自习课上,许晖破天荒的跟何佳英聊了整整一节课,不是劝对方去看望付建平,他还没那么无聊,而是感觉凭着花喜鹊的八卦能量应该知道一些高二的风言风语。 果然,一提到顾娜娜三个字,何佳英就像打了鸡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张嘴就滔滔不绝,一刻不停的将顾娜娜的轶闻说了个遍,听得许晖一愣一愣,连中间插那么几句话都被对方很烦躁的制止,一直讲到下课还意犹未尽。 原来顾娜娜是个留级生,是从高二留下来的,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跟冯进处对象,俩人一直卿卿我我。但在初三的时候,冯进却突然把顾娜娜给踹了,原因就是传闻最凶的有关顾娜娜跟人上床的事儿,是谁不知道,冯进为什么抓住了小辫子也不知道,反正俩人彻底闹掰了。 按说冯进消沉一段时间也就完事儿了,但是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情种,其实一直对顾娜娜念念不忘,但凡有谁在面前提及顾娜娜的风流韵事,他就跟谁急,自己又抹不开面子跟顾娜娜言归于好,于是就这么一直吊着。 但顾娜娜这个人真的是不检点,离开了男的好像就活不下去,跟冯进才掰了不到一个月,就又找到了新的男朋友,结果很容易想象,那男的被冯进找人给打了一顿,最后休学不来了。 这事儿在当时的初三年级中影响很大,冯进差点就被学校给开了。等到了高一,顾娜娜没安稳两个月,又找了个男朋友,醋意大发的冯进自然是故伎重演,可没想到碰了个硬茬子,这人不是泛泛之辈,挨打后没两天也带人把冯进给收拾了一顿,于是高一上半学期俩人三天两头打一架,在整个年级都闹出了大笑话。 后来李扬帆做和事佬,算是把俩人给劝住了,但那个男的也意识到为个女人打架不值得,于是也不跟顾娜娜谈了。这个男的叫褚卫华,也是高二里的一个刺头,许晖印象深刻,此人也在周青的挑唆下打过他。 顾娜娜彻底消停了,对冯进恨之入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冯进在校外无缘无故被一帮混混殴打,差点把半条命给丢掉,知情的都在传是顾娜娜找来的人,因为有人说顾娜娜有一个在道上混的大哥,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反正冯进对此事守口如瓶。 但这对冤家真是没完没了,顾娜娜留级后,冯进反而死灰复燃,就像是后脑勺最大的那根筋被人给抽走了,居然时不时的跑下楼找顾娜娜,大有破镜重圆的意思。 可顾娜娜根本不鸟冯进,按花喜鹊的说法,这丫头虽然有破鞋的嫌疑,但做人还是有原则的,哪有再吃回头草的道理?有一次当着班级那么同学的面把冯进大骂一顿,从此两个家伙形同路人,再也没有了瓜葛。 直到晨阳追顾娜娜,冯进才又开始发癫,但碍于付建平同样不好惹,所以只能连忍带挑衅,指桑骂槐,背地里搞动作,一直没有起大的冲突,但未料到就突然就爆发了。 许晖无言,看来晨阳二回被打就是彻底的情敌报复了,他很瞧不起冯进,小人一个,嫌弃人家姑娘,又不想放手,唧唧歪歪夹缠不清,纯粹而地道的流氓。 花喜鹊如此兴奋是有原因的,一则顾娜娜的旧闻重提,本来就是很应景的八卦,冯进和付建平打架没多久,热闹劲儿还没过,大家把能挖的都给挖了一边,还有现编的,比如顾娜娜是社会大哥的小情人等等,那就很没有职业道德了。 另外,在何佳英的记忆中,许晖是第一次主动找她聊了这么久,她总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哪儿哪都舒服,绞尽脑汁把知道的不知道的恨不得编成段子说出来,可惜水平有限,往往一件事没说完,就拐到另外一件事儿了,好在许晖不在乎,听个重点就行。 唯一失望的就是许晖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坏作风,下课铃声一响背起书包就跑,一点风度也没有,人家口干舌燥的说了四十五分钟,连句谢谢都懒得说么? 骑车狂奔的许晖哪儿管得了何佳英的想法,他此刻心里十分憋屈,隐隐猜到了付建平找他的原因,但愿猜错了,但这种事他不想再有第二次发生,尽管付建平不是与他一起磕过头的兄弟,尽管这个人奇奇怪怪,但对自己一直还不错。 刚到了与北新街交叉的小巷口,许晖就听见了鬼哭狼嚎一般吼叫声,确切的说应该是歌声,只不过是嘶吼出来的走调的歌声,居然是大街小巷已经唱烂掉的《黄土高坡》。 混杂在一起的男声中,许晖只能分辨出付建平的嗓音,尚能保持那么一点点腔调,其他人的都已喊成了破锣,委实难以分辨,总之不止二熊一个。 咣咣咣的砸门,许晖似乎也被这疯癫的气氛感染,手砸疼了用脚踹,喧嚣的吵闹终于嘎然而止,一个很牛逼的沙哑嗓音从院内传来,“谁呀?!那个傻逼?砸的不是你家门儿啊?” “是我,你大爷!”许晖大吼。 “我靠,稀客!”踢里踏拉的脚步声中,付建平很乐呵的打开了院门,一身的邋遢样和浑身酒气把许晖吓了一跳。 “兄弟守信用,来,抱一个。” “起开,让我把车推进去。” 付建平侧身让路,不再玩笑。小院里果然不止二熊,还有晓东和晨阳,三个人跟付建平一样面红脖子粗,手里拿着空酒瓶子当麦克风,看样子都喝了不少。 大家一起瞪着眼睛望着许晖,既没有打招呼的想法,也没什么其他话要说,情绪里的鄙视显而易见,还有诧异,诧异中还带着矛盾,总之一脸复杂。 “许晖是我叫来的,你们有啥意见?”付建平很不忿的干嚎了一嗓子,然后跑进正屋搬出一把小椅子放在院中的小方桌边,“兄弟这边坐,还有酒菜,随便垫点儿。” 小桌上摆满了冷盘菜肴和水果,还不少啤酒瓶子,菜没怎么动,酒倒喝了不少。 “我来不是喝酒吃饭的,有啥事儿直说吧。”许晖无视了其他几人的冷眼,惶惶然坐在了小椅子上。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晨阳的不满,原本张嘴就要骂出口,却被付建平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都坐下来!” 眼见付建平发飙了,几个人才很不情愿的围坐在小桌旁。 “兄弟,今天喊你来,哥们有话要说,想了半天不知道咋说,心里愧的慌,来,先干了这一杯,容我找找话头。”付建平的思路有些杂乱,但手上不乱,不由分说的给许晖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推到他面前。 许晖不动声色的接过酒杯,瞧了一眼周围几个人,抬手就将整杯啤酒全部灌进了嘴里,不喝了这杯酒,付建平指不定还要兜圈子,索性随了他的愿。 “好!”付建平拍起了巴掌,“爽快,哥们没看错人。” 说到此处,付建平又纠结了,干脆给自己也满了一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个干脆,然后抹抹嘴,重重的把酒杯墩到了桌子上,“我和冯进之间的事儿得有个了结,所以呢,这几天我要弄他一顿狠的,让这王八蛋呢有个深刻的人生回忆。但特么的,哥们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拖累到你,所以想提前知会一声,咳咳。” “弄完这一顿,大帮主是不是就想着走人啊?”许晖冷笑,果然如刚才猜测的一样。 =================== ps:今日小两章。 第65章 棒喝 “咳咳,是有这么个想法,上回就连累了你,哥哥这里先给你道歉了。”付建平脸臊的厉害,想借着倒酒来掩饰,却不料握着酒瓶的手却被许晖一把抓住。 “你就这点能耐?我真想不明白,当时你是怎么组织起一个黑龙帮的?”许晖的话充满了讥讽,此刻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烧,之前良子转学的情景历历在目,每每想到就会扎的疼,虽然他和付建平没有深厚的交情,但很不愿意看到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 “黑龙帮么,只是闹着玩儿的。”付建平自嘲的笑笑,“你也看到了我和冯进打架,特么的,老子就好像欠了他们一样,整个高二都对着我?什么意思?马勒戈壁的,老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凭啥?” “几位也是同样的意思?” “差不多吧?就是照顾不到哥们你啦。” “你特么喊我来,就是听这些恶心事儿?”许晖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冯进该有多能耐?把你们全打跑了,卧槽,这家伙的人生回忆真他妈灿烂辉煌?你平常的威风呢?丢人不?!” “你特么怎么说话呢?连讽刺带挖苦的,你以为你是谁呀?”晨阳也蹦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就推了许晖一巴掌。 “就是,我们哥几个的事儿,要你评头论足?原本告诉你一声,也是建平哥的好意,站着说话不怕……” “行了!”付建平啪的一拍桌子,“晨阳!特么给老子坐下。” 小院里瞬间安静下来,付建平喘着粗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的灌下肚后,才感觉稍稍好受一些,“哥们的话我明白,但这一架的确太失常了,究竟啥原因,我也不想再去想,特么的,只要把心头这口恶气出了,爱咋地咋地吧。“ “既然这么说,我就没啥好说的了,走人。“许晖的鼻子都气歪了,转身推起自行车就要离开小院。 不料,一开门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娜娜,姑娘的表情极不自然,恐怕刚才院中的话被她听去了不少,幸亏刚才没有当众谈论她的传言,否则真实下不了台了,许晖暗自腹诽。 “我找晨阳。” “里面呢。”许晖只好让开了门口。 “你马上要走么?”顾娜娜倒是不急着往里迈步。 “昂。”许晖不想多说话,但对方不尴不尬的挡在门口,他也不好张口撵人家。 此时,晨阳走了过来,满面通红,貌似在酒精的刺激下,说话的语气极为不善,“找我啥事儿?别挡人家道儿。” “是个爷们就把话说清楚,今天过来,就是想听听你心里话。” “咱俩之间没啥好说的,我和哥们正在谈事儿,麻烦你别挡人家道儿。” 顾娜娜闻听,杏眼圆睁,非但没有让路,反而朝前踏了一步,“既然这样,那就当着你哥们的面说,大声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咱俩还能不能继续?” “不能。”晨阳很艰难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其实心底纠结的一塌糊涂。 “好!说说原因吧,哪怕只有一句话,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听完了本姑娘转身走人,绝不纠缠。”尽管顾娜娜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但仍倔强的直视晨阳,彰显出一股子勇气和执着,倒让许晖刮目相看。 晨阳哑炮了,本来十分通红的面颊变得更加鲜艳,连双目都泛着红光,愣在当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能说付建平的反感?能说整个年级的传言,还有那些个辱人的词汇,他自己都听着扎心,如何说得出口? 院内的几个人也愣愣的没有声音,尤其付建平,好像都不敢直视顾娜娜。 “要不我替你说?你点个头?”顾娜娜虽然泪流满面,但语调和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就连许晖听着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不要,呃……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懦夫!”顾娜娜清脆的嗓音此刻显得尤为刺耳,就像一条无形的皮鞭抽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你既然在意那些话,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遇到事情就往后缩,你是个男人么?很多人都说我是破鞋,你心里就认为是了么?你特么跟冯进有什么区别?!” “不是,我,那些话……”晨阳一下子急的语无伦次,不知道此刻是该坚定之前所想,还是要找些说辞安慰对方。 “行了,我明白了。”顾娜娜伸手一抹眼泪,再抬头看向晨阳时,眼神已经变得清冷和漠然,但很快展颜一笑,又把目光看向许晖,“不打扰各位,我也不挡你路了,不过,跟这帮子懦夫在一起,实在谈不出啥东西,还是趁早走了吧。” 顾娜娜说罢,一转身扬长而去,俏丽消瘦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许晖看呆了,若不是顾忌付建平的面子,他真要赞叹一声,“女娃的身子,男人的心境,真解气!” 晨阳的脸上已经五颜六色,扭头看看付建平,对方已经双手捂脸,再转过脸看着小院的门口,心境之复杂和烦躁难以言表。 “追上去吧,好歹试试。”许晖开口了。 晨阳像是豁然开朗,扭头很歉意的看了付建平一眼,撒腿就跑。 “哎,尼玛的。第一次听人说老子是懦夫!还特么是个女的。”付建平松开了手,仰天大叹一口气。 “我觉得,挺有道理。”许晖哈哈一笑,再也不顾及什么了,“我兄弟就是被李扬帆给弄转学了,特么的,你们居然又被冯进给打跑了,卧槽,够丢人了。” “去尼玛的,少说风凉话,老子不走了,看他冯进能怎么滴!”晓东忍无可忍的跳了起来,刚才的场面太压抑了,此刻又被许晖讽刺挖苦,他哪儿还能坐的住。 “兄弟,一起再聊聊。”付建平起身拦在了许晖面前,目光里一片真诚。 次日清晨,刚刚过完烟瘾的冯进在楼道里碰上了背着书包来上学的付建平,立时瞪圆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般,卧槽!这孙子还敢来上学?这是冯进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有点心虚了。 说实话,冯进把付建平打跑了以后,心里并不踏实,随时担心对方的报复,尤其是放学的路上,通常都是一波人走在一起,那叫一个紧张,他知道付建平并不是那么好惹的,若不是有人帮忙,把整个高二的刺儿头撺掇到一起,那场架他还真没有底气能打赢。 但是紧张了几天后,不但付建平悄无声息,连二熊也不来上学了,冯进的胆子又壮了起来,于是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又把晨阳给打了一顿,居然还是相安无事。冯进乐了,看来那一架把付建平的底气给打没了,而且胆子也小了许多,就这怂样还敢大言不惭的要做高二的扛把子?去吃大便吧。 但是今天的剧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迎面走过来的付建平步伐稳健,神色淡然,目光镇定的一塌糊涂,甚至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冲冯进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姥姥的,唬我?冯进颇为不忿,但望着对方的背影,一时间又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尼玛的,再打一架?好像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由头,况且身上还背着两个处分,再捅娄子就不可收拾了,最关键的是年级里的那帮人还能不能凑齐,他心里没底。 快到自己班级门口的时候,冯进的眼睛又瞪圆了,二熊和晨阳也来上学了,这俩人并排走过来,还有说有笑,基本上对冯进视而不见。 我了个大草,要搞事儿!冯进还是坐不住了,决定早自习一结束就去找李扬帆,这帮人居心叵测,如果不赶快想对策,指不定就要吃大亏。 第66章 多姿多彩 “你第一次打架呀?打都打过了还怕个鸟啊?退一万步说,老子就算毕业了,家还住在附近,尼玛的,姓付的能搞出什么鬼事儿?“李扬帆对冯进的一脸烦躁样极为鄙视,而且下周就要离校了,实在懒得管这些破事,但碍于冯进对他一直尊敬有加,也是一杆不错的好枪,只好随意敷衍两句。 “可是看付建平那样,真的有持无恐哎。“ “去他妈的有持无恐,样子货,知道不?在十九中,老子除了吃过商校的亏以外,鸟过谁?特么的,心里安着,他上他的学,你念你的书。注意盯好那个姓许的,别让周青知道,听见没?” 冯进无奈,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了。 俩月前李扬帆在校门口被社会流氓暴打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也被他本人视为奇耻大辱,但是事后一打听,那帮人都是北川街一带的老混混,几乎各个都蹲过号子,而且心狠手辣,端的惹不起,于是就想把邪火再次撒在许晖身上,可是周青不让。 于是李扬帆只能对外宣称是跟以前商校某个混混的老矛盾,随意找了块遮羞布,其实心里很清楚是赵歌所为,因为当晚他还在医院时,赵歌就独自找过周青,俩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事后周青就警告李扬帆以后不要再找许晖的麻烦。 但这口气如何忍得?欲想故伎重演挑唆高二的人找许晖麻烦,但这家伙精的要死,成天闷在教室里不出来,就连下课放水也不去北操场了。 连着一两周都没有好的机会,李扬帆也泄气了,但每每看见许晖,他都有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怎奈周青的脸色不好看,他也只好忍着,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和周青喝酒的时候,他才了解了一些那天晚上与赵歌单独见面的事情,俩人当时见面就掐,一顿好打,身高体壮的周青居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接下来,赵歌就扔下了几句威胁的话,周青当时并不以为然,但最后一句还是让他害怕了,“老子是混混,混混对付你们学生有数不清的办法,你家在部队大院吧?那地方我也敢去。” 周青虽然没有彻底服气,但决定事情到此为止,而且也要说话算数,既然许晖传话找来赵歌,他就绝不能食言再找许晖的麻烦。其实周青不知道,许晖并没有带过话,完全赵歌是自己找上门的。 以上种种,注定李扬帆这顿打算是白挨了,眼看离校在即,他也没了那个心思,正烦着毕业后是不是按照家里的安排去当青工,冯进就找上门了,李扬帆也不含糊,帮他搞定付建平,条件是顺带收拾一顿许晖,仅此而已,事了就忘在脑后了。 所以,冯进再来找李扬帆帮忙纯粹是痴心妄想,他也有自知之明,听出对方的敷衍之意,一回到教室立马联络身边的亲信,随时做好准备,防范付建平的报复。 但意外的是,一整天下来,付建平一帮人没有任何动静,跟往常一样,课间不是嘻嘻哈哈的打闹,便是结伙到北操场抽支烟。为了防止意外冲突,冯进还告诫身边人尽量不要落单,不要和付建平这伙人正面撞上,总之小心翼翼,好像上次群架之后大占上风的不是自己,而是付建平。 最可气的是,李扬帆关照过的许晖时不时的跟这帮人凑在一起,这让冯进感到大大的不妙,有心借着这个由头再找李扬帆挑拨两下,没想到人家出去玩儿了,还回不回学校也不清楚,因为下周高三的全体离校,无心高考的人自然要借机疯癫几天。 嘿,尼玛了个大瓣蒜!冯进气急败坏,但又束手无策,他心里很清楚,高二那些个刺儿头,若没有李扬帆从中撮合,他连三分之一都拉不过来,想重新把人聚拢,一致对付付建平是绝无可能了。于是只好低调,观望,再低调,再观望。 顾娜娜总算原谅了晨阳,那天要是没有许晖关键的一句话,说不定俩人真的就掰了,由此,晨阳对许晖的态度大为改观,再三建议下午放学到付建平家的小院小聚一番,所有酒菜,他来掏钱。 付建平也对许晖愈发的另眼相看,那天顾娜娜负气离开后,若不是许晖留下来反复分析利弊,他也不会暂时放下仇恨和面子重返课堂,更不可能镇定、从容的面对冯进。 他发现许晖这家伙对人的分析很有一套,冯进果然如预料的一样不是那么有底气,相反还有些慌乱和心虚,这很可能与高三的鸟人们离校大有关系,正如许晖猜测的那样,上次群架中,高二的刺儿头一致对付他,背后应该有高三的某个混蛋在玩儿手段。 这让一度十分沮丧的付建平重新找回了信心,当然,这个混蛋是谁不重要了,冯进已经失去了这个依仗,倘若继续叫板,付建平有把握将这个二百五踩在脚下。 大家一致邀请,许晖推脱不过,也就答应了。下课铃一响,一帮人就如一团风一样的冲出了教学楼。假意慢吞吞跟在后面的冯进一伙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付建平在弄什么玄虚,但是眼看着顾娜娜也掺和在这帮人中间,他就火冒三丈,但目前显然不是进一步报复的时候,且忍一段时间再说吧,冯进咬牙切齿。 此次聚会倒是赏心悦目,因为大家发自内心的高兴,郁结在胸中的阴霾瞬间释放,各有各的快乐点,付建平重拾信心,晨阳和顾娜娜言归于好,夏露则为付建平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感到高兴,二熊几人相对简单,但大家快乐,他们就快乐。 一伙人围坐喝酒,谈笑风生。顾娜娜这回收敛了许多,没有满世界的嚷嚷敬酒,而是小鸟依人般的陪在晨阳身边,只是那双流彩顾盼的眼睛总是让许晖感到不适,会放电一般老是让人走神。 酒过三巡,付建平终于祭出了他的草台乐队,自己担任主唱和伴奏吉他,夏露是主音吉他,晨阳也是伴奏吉他,晓东居然能干贝斯手,就连二熊也搞了个木盒子滥竽充数一般充当鼓手。 一连四首歌曲让许晖大开眼界,尤其是两首粤语歌,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周启生的《天长地久》,付建平弹唱起来如痴如醉,绝对有专业水准。 《天长地久》这首歌,许晖是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在黑牛的小煤房里,粤语歌词只能听个大概,但歌曲的旋律却让人迷醉,恋人情歌到了极致,也是一种心灵涤荡。而夏露这个版本将主音吉他以小快板连续变音的方式展现,企图模拟原唱中的钢琴旋律,虽然牵强,但仍然让人感受到了恋人凄美分手时,所谓天长地久的苍白。 已经进入状态的付建平一下子跳到了椅子上,宣布第五首歌将是非*爆的迪斯科舞曲,由《心灵梦幻》改编而成,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了隔壁老头的高声喝斥,“有完没完?让人耳朵根子清静一下行不?”,周围其他的邻居也纷纷开始斥责,于是草台乐队匆匆收场。 “不要紧,白天就没事儿,下次咱们赶早唱。”付建平讪讪,并非因为扰民理亏,而是担心邻居们急了告状到他老爸那去。 大家撤了乐器,继续围坐瞎侃,虽然有些不尽兴,但许晖觉得此行不虚,下定决心要学吉他,生活本来就应该多姿多彩,不是么? 许晖多姿多彩的生活刚刚启航的时候,解放路一带混混间的冲突也正式开始,距离梁斌的最后通牒的时限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对方终于放了胖九,但却剁掉了他右手的四个手指头。 面对这种赤果果的打脸,梁斌的反应极为迅速,尕天经营的一处地下赌场被刘学斌带人给端了,但凡敢反抗的马仔全部被钢管打断了小腿,赌资也被洗劫一空。 这一狠辣的出招表明了梁斌的态度和决心,也标志着混混间的全面冲突彻底爆发。 第67章 互相出招 刘学斌砸场子一事儿彻底激怒了薛西庆,决定以牙还牙,趁梁斌还在热乎头上,迅速给对方以沉重打击。于是半夜三更,海子带了很多人去冲砸梁斌的黑玫瑰歌舞厅。 并且这次薛西庆谨慎了许多,海子打头阵,尕天接应,而顾超带着一拨流氓去梁斌的另一处场子时代音符卡拉ok捣乱,以期达到声东击西的目的。 由此,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出动了三个,浩浩荡荡,就是要在声势上吓死梁斌,特么的,跟老子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再说。 薛西庆手底下可不止这么点实力,还有六个分堂,再加一个狗头军师和若干个所谓的红棍高级打手,底气是很足的。反观梁斌有啥?一帮子乌合之众,尽管有几个能砍能杀的人,有个毛用? 所以,一开始薛西庆在骨子里就对梁斌非常轻视,若不是狗头军师一再建言,他才懒得去找人接洽达强,勉勉强强派了个人去,也是走过场,居然还带来了好消息,达强答应在必要的时候给梁斌背后捅一刀,条件就是以后梁斌留下的地盘,他能分一杯羹。 这就足够了,薛西庆根本没指望达强能有所动作,老老实实待着,别特么捣乱就行。但狗头军师不这么看,觉得达强答应的太过容易,还是要谨慎看待。 “谨慎个毛,都跟老子要地盘儿了,你说达强能有多大出息?”薛西庆一句话就把狗头军师的建议给拍死了。 于是大家都在等着好消息,就在小刀会的总部里,也是薛西庆唯一能上的了台面的一处场子。这是一间在西平市很稀罕,很前卫的娱乐场所,叫做小西门演艺中心,别小看这么个东西,却是日后很多灰色娱乐产业的雏形,一个集交谊舞、段子、半色情表演为一体的大杂烩。 据说是薛西庆专门跑到外地城市学来的,不但学了个四不像,而且贪多嚼不烂,他甚至异想天开的要把马戏团也给弄进来,结果遭到了狗头军师的竭力反对才作罢。 这个演艺中心在薛西庆众多产业中颇有亮点,却是最不赚钱的,白天基本在亏本,晚上才有进帐,荤段子冠以单口相声的名义吊足观众胃口,然后才是所谓的艺术表演,一大堆根本不会跳舞的姑娘大走一圈台步后,开始搔首弄姿,摆出各种撩人的体态,然后开始脱衣服。 那时候这种场子里脱衣是有限度的,也就到三点为止,胆大的妹妹最多再把胸罩往下拉一拉,能晕乎死一批人,在激烈的音乐声中,整个夜场都在亢奋,呼喊口哨声漫天乱飞,所以几乎是天天爆满。 可是今天演艺厅的夜场停演了,用薛西庆表面的话说,是为了几个受重伤的兄弟,咱们也得安静一晚上,言之切切,令人感动。 但是在心底里,狗头军师知道薛西庆还是挺着急的,三路人马如果不能给梁斌以沉重的打击,那么丢面子事小,影响信心事大。而且牵一发动全局,一旦失利,以薛西庆的性格势必会倾巢而动,那个时候就危险了。 六个分堂,最多只能动两个,另外的四个在管着薛西庆的核心产业,一点都不能见光,否则的话必将招来灭顶之灾,所以狗头军师更上火。 但现实是残酷的,对薛西庆来说更是匪夷所思的,三拨人才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海子就被人给抬回来了,满脸血污,膀子也被打断一条,据说这帮兄弟才到黑玫瑰门口就遭到了伏击,大家都被打散了,黑灯瞎火的,周围到处都是人,也分不清谁是谁。 薛西庆的脸瞬间就黑成了猪肝,心里的邪火腾的一下就蹿到了脑袋顶,“你麻辣隔壁的,梁斌是在找死!” 但是薛大帮主的脾气还没有发完,第二个坏消息又来了,尕天一伙人居然也遭到了埋伏,尤其糟糕的是被打散后,尕天本人也失踪了。 最离谱的是顾超一帮人,身边的多数流氓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鱼龙混杂,什么玩意儿都有,一路杀气腾腾,偏偏扑了个空,人家卡拉ok厅晚上关门了。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冷静下来,这么早关门,说明梁斌早就有了准备,原路退回,或者去接应尕天和海子都不会犯大错,顾超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些个流氓不干了,兴冲冲的来,又拿了人家钱,不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怎能说的过去?既然是拍薛西庆的马屁,那就要拍出水平。 于是流氓们开始打砸卡拉ok厅的大门和玻璃橱窗,顾超虽然也是狠人一个,但无奈身边的亲信有一大半都被海子带走了,所以根本约束不住。 动静闹得特别大,有一个煞笔居然还动了放火的歪点子,幸亏点了半天没点着,否则这个祸就闯大了。尽管如此,周围的居民还是报警了,于是警笛一响,流氓们四处乱窜,顾超光杆司令一个跑回了小西门,被逮了多少流氓,他根本不知道。 “哎呀,气死你大爷了!”薛西庆真急了,顷刻间把身边能摔的东西全给摔了,大声咆哮道,“给老子点齐人,我要烧了他的黑玫瑰!” 众人灰头土脸,面面相觑,但没人敢上前劝阻,全都把目光投向了狗头军师,这个酸才此刻满头大汗,深知其中的利害,但老大正在气头上,上去只能是找揍。 目前只能施缓兵之计,能拖一会是一会儿,等老大气消一点再慢慢说,于是狗头军师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都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去召集人?没听老大说么?” 顾超第一个就跑了,与另外俩人相比,他今天晚上最丢人,生怕老大想起什么来,拿他开刀,而且剁掉胖九的手指头,就是他自作主张,亲自操刀的,都没提前和薛西庆知会一声,这件事儿却成了冲突爆发的*,追本溯源,他跑不了。 站在下面的人呼啦一下走了精光,狗头军师这才不紧不慢的重新倒了杯茶递给薛西庆,“大哥,这黑玫瑰是一定要烧的,但这两天不合适。” “狗屁不合适,我就是要让梁斌瞧一瞧,老子不存隔夜仇!”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晚上警察都出动了,时机不对。万一真的留下点尾巴,恐怕要引火上身。” “那特么的,你给老子一个主意,反正这个气儿下不去,老子睡不着觉。” “两天。”狗头军师伸出两根手指头,煞有介事,“只要给我两天时间,不但把黑玫瑰给烧了,我还拆了他的卡拉ok。” “扯几把蛋!老子说的是今天!”薛西庆的火儿又上来了,直接把手中的茶杯给掼了出去,乓啷一声摔个粉碎。 狗头军师不敢吱声了,火大的薛西庆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犹如囚笼里的困兽一般露出了极为邪恶的凶光,“去把周怀和李山叫来。” 狗头军师心里一个激灵,半天没有挪动脚步,他太清楚薛西庆把这俩人叫来的意图了,这是想要梁斌的命。 周怀和李山是小刀会的头牌红棍,也是薛西庆的底牌之一,二人均是亡命之徒,应该可以划入杀手的行列,早些年被薛西庆从外地带回来后一直藏在身边,鲜有露面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起初身边的兄弟们并不在意,也挺瞧不上这俩人,感觉老大养了两个废物,只知道白吃白喝,什么事儿也不干,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有一次,薛西庆的货在甘西南给走丢了,多方打听后得知是当地的一个大混混下的手,而且相当不容易对付,对方在混混中的妖孽的程度比薛西庆在西平的地位还夸张,于是周怀和李山不声不响的上路了。 五天以后,俩人把货带回来了,而且还多了一样东西,是那个大混混的两只耳朵,这一手露的惊艳四座。从此,小刀会内有了红棍的地位,这俩人便是头牌,类似于古惑仔中的双花红棍,牛逼的不要不要。 第68章 互踹黑脚 薛西庆怕是被梁斌的头一棍给打蒙了,首先乱了方寸,把保命的手段当成了进攻武器,这是非常危险的。梁斌虽然看上去不咋地,但也是成了气候的混混,这么着急的摊出底牌,你知道人家还有啥后续手段么? 事情是明摆的,大家打来打去,即便是互有损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一旦闹出人命,双方都没有好果子吃。 狗头军师的脑袋自然非常清醒的,立刻豁出去了劝阻薛西庆,好说歹说终于让差点失去理智的老大安静下来,最后军师给出了个看上去还能接受的馊主意,让达强办事儿。 既然大家合作,那就要拿出诚意,梁斌在解放路一带,除了黑玫瑰舞厅,还有大小十来个场子,有一个算一个,达强随便挑两三家,只要动动人手把生意给整黄了,小刀会负责去接管抽水,逼着对方转盘出手,再不济,逼着梁斌跳出来,到时候也能集中力量收拾他。 作为回报,转盘下来的场子等事情彻底结束,全部无偿转让给达强,大家互惠互利,合作愉快。 这实际上是将快速对攻转化成了拉锯战,薛西庆耗得起,梁斌未必耗得起,场子里三天两头搞事情,跟本没法做生意,而且假达强之手,借钝刀子磨人放血,十分阴毒。 薛西庆想了半天,也只得如此,委托狗头军师亲自去找达强谈谈,但一转脸他还是找来了周怀和李生,暗中交待一番,做好两手准备。 次日,达强一大早就跑回文化大院将赵复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卧槽,还特么睡,你家房顶下钞票啦。” “扯几把蛋,大清早的你脑子坏掉啦?”赵复十分不满,但看见对方一脸的内容,也只好随便收拾一下跟着达强出门了。 昨天晚上赵复忙的不轻,差点没累吐血,薛西庆的三路人马岂是好对付的?而且梁斌手下的人,除了葛文虎和王耀辉,谁也不鸟他,毕竟曾经有过一段难以化解的矛盾,暂时的合作也是梁斌高压下的结果,表面上马马虎虎已经很不容易了。 指望这样的士气去对付薛西庆如狼似虎的手下,几乎没有半分胜算,但在赵复的撺掇和蛊惑下,偏偏就打赢了,这个家伙不但善于审时度势,而且善于学习和检讨自己。 赵复始终记得上次跟梁斌对掐的教训,刚开始的被动就是因为缺乏有效而准确的情报,被梁斌打了个措手不及。街边混混实在不堪大用,于是花娃子一伙人被他解散了,留下几个机灵鬼推荐给达强,因为他实在没钱养人,算是寄存。 对此,达强并不介意,他和赵复的关系在感情方面并不次于赵歌一伙,从小到大,知根知底。但在性格方面要鲜明的多,两个人很有意思,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这是赵复的逻辑,但达强的逻辑是,我的是我们的,你的还是我们的。 看似赵复比较霸道,达强更为包容,实际上完全不对头,赵复更像一头孤狼,而且是很狡猾的那种,但并不完全排斥朋友;而达强是枭雄,极擅于隐忍,需要帮手,却不见得有真正的朋友。 俩人目前的状态比较怪异,类似于兄弟加合作者的关系,但往后走下去却要复杂的多,总之故事还长着呢。 几个机灵鬼再加上一同复原的几个死党便是赵复能拿出来的全部核心力量,当然,达强绝不愿意直接参与其中,但很乐意出钱给人,赵复也不勉强,全盘照收。 赵复开出了三条方子给梁斌,第一,必须亲自出马压阵,并直言不讳,你的人老子指挥不动,第二,主动放弃时代音符卡拉ok,集中所有的人在黑玫瑰附近;第三,你梁斌也得听老子指挥。 头两条还好说,但第三条如果被刘学斌听到,非得拿刀把赵复给劈了,但偏偏梁斌就欣然同意了。他并非无条件的信任赵复的能力,只是一种感觉,他甚至一度怀疑挑起两边事端的元凶就是赵复,所以,更愿意相信赵复有办法摆平这件事。 装聋作哑,顺势而为,借用赵复和达强的手对付薛西庆有什么不好?如果运气爆表,真把小刀会干趴下了,获益最大的绝不会是这两个家伙,梁斌有这个信心和能力,足见此人的城府有多深。 有人有钱,还有梁斌的承诺,事情就好办的多,赵复把一半以上的精力都花在对小刀会主要成员的盯梢上,不怕累死牛,不怕跑断腿,消息必须要快速更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机灵鬼们各个奋勇向前。 于是薛西庆的三路人马完全暴露在赵复的眼皮子底下,尽管是大晚上,尽管是土得掉渣的分开了走,到目的地再聚合的老套路,在赵复面前没卵用。 所以无论是海子还是尕天,都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记闷棍,尽管如此,赵复和梁斌还是费了大把子力气,海子的战斗力出乎意料的强,虽然遭受埋伏,但临危不乱,勇悍异常,好几个能打的兄弟都被其砍伤,要不是另一个猛人王耀辉将其生生压住,这通埋伏反而要吃亏。 相比之下,尕天就差了一些,接触不到十分钟便开始溃散,而最令人放心不下的顾超那里反而闹出了大笑话,虽然梁斌也有损失,但都是些财产上的细枝末节。 此战,阴谋家赵复展现了极为牛逼的预见性,而且从一开始就死磨硬拽将达强牢牢绑在一起,不仅仅起到牵制作用,而且也对梁斌持续保持信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你猜昨天深更半夜的,谁来找我?”达强和赵复二人已经坐在了大院门口的羊肉泡馍馆里,一人一碗牛肉粉丝汤,外加一个羊肉馅的肉夹馍,在这初夏的天气里吃得大汗淋漓。 “薛西庆还是韩晓天?” “草,这你也能猜到?韩晓天这个王八蛋说是代表薛西庆跟老子谈条件。” “打疼了呗,不是乱咬,就是要拉个垫背的。”赵复喝下了最后一口粉汤,顿感回味无穷,早上起来脑子里混混僵僵的状态一扫而空,畅快无比。 “说是让我骚扰梁斌的场子,他的人负责协助和接管,特么的拿老子当枪使。” “你怎么说?” “同意呀,哈哈。” “这就对了,玩呗,看谁不要脸。” “放你娘的屁!老子左右都是杆枪,你特么玩儿的开心?” “安着,兄弟,绝对不让你吃亏。”赵复一拍达强的肩膀,胸中立刻踌躇满志,“去找梁斌那骚货。” “我也是这个意思。” 俩人在时代音符卡拉ok找到了王耀辉,这家伙是个标准的北方壮汉,一脸横肉,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工人清理门前的垃圾。昨天晚上大门被流氓打坏了,周围一片狼藉,玻璃橱窗全部报销,碎玻璃渣滓撒满了人行道,门前的灯饰、盆摆、假花被扔的到处都是。 昨天晚上这边的情况,赵复只是听了小弟的汇报,没工夫亲自过来,看着眼见这个场景不由的乐了,心道顾超也就这点能耐?尼玛的应该进去抢啊,搞的如此四不像,梁斌连根汗毛都没伤到,玩尿泥呢? “哥,过来啦?“王耀辉是个实在人,加入梁斌势力比较晚,所以跟赵复、达强二人没有过直接的冲突,见面还算客气。 “兄弟,带我们去找老梁。”赵复收起了阴暗的腹诽,对王耀辉的印象也不错。 “成,我交待一下。”王耀辉说完径直走人了。 冲突一爆发,梁斌很谨慎,每天落脚的地点都不固定,不是极为信得过的亲信,一般不容易找到他。不似达强,更不像赵复。 赵复这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昨天晚上一露面,实际上把事情搅和的更加复杂,但他喜欢混乱,而且极度自信,没把梁斌弄趴下之前,薛西庆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至于达强嘛,不是还在谈合作么? 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个光头哥屁巅屁颠的跑了过来,“两位大哥,民主街二十六号,王哥在那儿等你们。”说完转身又跑了。 “卧槽,咱们搞得是不是跟地下党一样?” “梁斌现在家大业大,当然怕死。” “你说薛西庆会不会狗急跳墙,真弄了梁斌?” “不好说,这家伙底子太黑。” “尼玛的,从今天起老子不认识你!” “迟了,咱俩走在一块儿,你猜猜周围有多少双眼睛?”赵复哈哈大笑。 第69章 阴谋家洗脑 达强为之气结,但无奈已经被这不要脸的家伙给绑的死死的,下贼船谈何容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赵复嘴上嚣张,其实骨子里也非常谨慎,拉着达强七绕八拐的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滋溜一下钻进了民主街。王耀辉又带着二人一通乱绕,最后才在一幢不起眼的单元楼下驻足。 “二楼,201,两位哥哥直接上去,我还有事儿。”王耀辉说完便直接走人了。 “这尼玛的,我自己都被绕糊涂了,不知道的,真差点以为老子是外地人。”达强不住的摇头。 “这叫真正的狡兔三窟。” 两人敲门后,一名面色冷漠的壮汉开门,赵复认得,此人是梁斌的贴身保镖之一,昨晚还见过面。 壮汉虽然手上没有拿着家伙,但肋侧鼓鼓囊囊的,显然藏有武器,赵复判断至少比砍刀高级的多,此人很谨慎的朝俩人身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闪身让路。 梁斌正坐在客厅里跟二毛谈事儿,精神状态不错,看见二人也不意外,摆摆手,二毛便先出去了,路过达强身边时,这家伙还是不自觉的瞪了他一眼。 “梁老板这气色没得说啊。” “吊毛,擦屁股而已。”梁斌根本不见外,就像跟自家兄弟一样开起了玩笑,“随便坐,整点洋酒不?” “大早上的不好这口。”赵复摆摆手,“昨晚可睡的踏实?” “你睡的踏实,我就踏实。”梁斌皮笑肉不笑。 “草,废话不说了。”赵复讨了个没趣,“韩晓天找过达强了。” “哦?说来听听。”梁斌很随意的递上了香烟,同时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两个保镖出去了。 达强简要的说了一下韩晓天的意图,并且自己也假意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没有丝毫保留,梁斌听完沉默了。 赵复也不急着说话,而是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来来回回,让人心烦气躁。 “我要是不答应呢?”梁斌终于发话了,表情里隐隐有了怒气,特么的,整来整去,糟糕倒霉的都是老子的产业,当我是呆子啊? 赵复仍不答话,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放慢了许多。 “你要是不答应,就没法往下走了。”达强苦笑。 “怕是薛西庆掉过脸要找你麻烦了吧?”梁斌咧开嘴笑了,十分的舒畅。 “精明!”赵复抚掌赞叹,表情极是夸张,“特么的没办法,老子和达强只好向薛西庆投降。” “你特么又威胁我?”梁斌笑不出来了,叼在嘴上还没点燃的香烟也掉在了沙发上。 “卧槽,明摆的事情,干嘛威胁你?” 梁斌不说话了,瞪着赵复的目光逐渐凶狠起来。 “我靠,不要那么风情万种好不好?”赵复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和薛西庆这头黑熊比起来,我和阿强你更信哪个?咱们好歹是一条街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吧?” “一丘之貉!”梁斌嘴里咬牙切齿的蹦出来四个字。 “错!”赵复终于坐了下来,“姓薛的的这个老几把是什么品性,你比我清楚,手上做的什么生意,你比我和达强更了解,特么的心照不宣而已,你真愿意跟他绑在一起?到时候被人家吃干抹净,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当老子那么好吃?不怕崩掉大牙?” “行了,别扯了。”赵复摆摆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利害关系反复都说过了,你也早下过决心了,现在骑虎难下,你是跳不出去的,无非是肉疼而已。” 阴谋家赵复看着对方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于是开始施展忽悠浑天大法,“这么想一想,如果你不答应,看在发小的份上,达强完全可以拖几天,你和薛西庆接茬干是什么结果?你所有的场子都有危险,除非你关门打烊了,这笔损失你算过没有? “如果让达强挑两个不紧要的场子,表面上弄一弄,至少可以保证你其他场子的安全,同时又蒙了韩晓天那个大傻逼,何乐而不为呢?“ “说的轻松?老子就怕假戏真做了,你们吃到嘴里的还愿意再吐出来么?“梁斌冷笑,“这样钝刀子割肉,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换做你,怎么选?“ “听你的意思,还是要直接对着干喽?有没有底气呀?“赵复轻蔑的一撇嘴,“别忘了人家还有六个堂口没动过,咱们已经把吃奶的劲儿给使上了。” “那又怎样?按你们的想法,老子迟早也会被一刀一刀的慢慢把血放干净,与其这样,特么的还不如痛快一点啊。” “还是肉疼,还是特么的不信任!”赵复捶胸顿足的站起了身,“钝刀子割肉?你以为我会给他这样的机会?麻痹的,只要稍微拖一段时间,老子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死去吧他!” 要这么夸张么?梁斌看着有些好笑,但绝不会因为赵复这厮的表演而轻易松口。始终沉默的达强目则瞪口呆,暗道忽悠浑天大法第二式要开始了。 “看来不给你上上课,情况还是拎不清啊。”赵复一把抓起梁斌面前的红酒杯,将里面的洋酒一口周下,“我呸!又骚又酸,这你也能喝的下?!特么的,现在是什么社会?你俩下海捞世界比我应该更清楚,但无论怎么捞,都要有眼光、讲原则,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你俩心里有这个概念么?” 说到这里,赵复煞有介事的瞪着眼睛来回看着达强和梁斌,“草!没概念,现在就要有概念,要跟政府保持一致,懂么?光特么能挣钱,知道咋花么?薛西庆挣的钱多,他敢随便花么?麻痹的,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迟早死路一条! “这是他的死穴,敢玩儿毒?还敢组织帮会,知道不?那叫非法组织!嫌命长啊?就凭这一点,咱们比他有底气的多,老子不是在这儿吹牛,既然已经干开了,不弄死他,咱们有好果子吃么?嗯?说说看,老子讲的有没有道理?” 卧槽,赵复一番慷慨激扬,这回轮到梁斌目瞪口呆了,虽然对方口沫横飞,吹嘘的成分居多,但是有两点他是非常认可的,一是牢牢记住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二是,虽然实力差了不少,但他绝对比薛西庆有底气。 但听赵复的意思是要把薛西庆贩毒的老底子给捅出来,这在道上是犯忌讳的事情,两帮人无论怎么斗,都有底线存在,不掀老底,不刻意结交公安,祸不及家人,这些都是基本的东西,无论梁斌和达强,对这一点都很有顾虑。 但是赵复一声吼叫就把二人的顾虑给初步打消了,“你们特么的是黑社会大哥?还是流氓头子啊?不是呀,你们是老板,特么的企业家呀,都想啥呢?我真没见过还有往自己裤裆里装屎的!” 达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而梁斌也是忍俊不止,其实赵复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那特么老子前期的损失得有个说法。” “不就那点钱么?指定让薛西庆给你报销。”赵复大言不惭,但他的脑子还没有昏到再把达强拉进来当垫背的。 “去尼玛的吧。”梁斌笑骂。 当天晚上,混混间就传开了,两边打乱了,另一个大混混达强也参与进来了,有人亲眼看见达强的手下张祥带人把梁斌的大世界游戏厅给砸了,两边打的挺凶,这次梁斌好像吃亏了。 立刻有消息传到了薛西庆耳朵了,狗头军师韩晓天乐不可支,但他不知到,薛西庆之前还收到了一个消息,赵复和达强整个上午都在一起鬼鬼祟祟,可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盯梢的人给跟丢了,不知二人去向何处。 尼玛的,赵复这个烂人,左边跳完了,右边跳,他倒底想干嘛?薛西庆立刻就有了不好的感觉,但朦朦胧胧的,一时还想不明白。 第70章 失踪 混混之间你来我往极为热闹,赵歌却真的躲了起来了,随便听了点儿小道消息都把他吓了一跳,他虽然胆大包天,但深知这回真把事情给搞的不可收拾了,于是躲的极为干脆。 他躲进了商校,失踪近一个月的赵歌又来上课了,而且和黑牛两人把住宿的另两个州县同学给挤到了别的宿舍,吃住全在学校,根本不出校门,着实做了一回三好学生。 实在憋不住了,赵歌和黑牛便溜到校门口的录像厅里,或是到游戏厅玩儿两把,总之偷偷摸摸,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其实挺辛苦。 “哎,你看那是老七,丫的,挺滋润啊。”下午的时候,躲在小卖店抽烟的黑牛忽然发现了正从十九中校门出来的许晖,身边一帮子人,男男女女,聊的挺热闹。 “嗯,气色不错。”赵歌明显心不在焉。 “要不把老七喊过来,咱们仨晚上聚一聚?你俩也不能总是这样僵着。”黑牛建议。 “再找机会吧,特么的,现在不是时候。”赵歌摇摇头,他考虑的更多,这个非常时期起码得有个把月以上,少接触人,少抛头露面是起码的常识,而且还要看运气,这个时候找许晖喝酒,点子背的话等于害了他。 “不是,老七就是性子怪异一些,其他也没啥呀,有些话可能不过脑,不过心的,你也太较真了吧?”黑牛没理解。 “行了,差不多回去了。”赵歌也懒得说破, “还有,你那个女朋友,这段时间也少接触,管住自己,总没坏处。” “这几天日子过的真特么憋屈。” “那也没办法,你知道姓薛的和梁斌掐架,有多少人被砍到医院里了?”赵歌不想再啰嗦,瞪了黑牛一眼,抬脚离开了小店。 黑牛不知道,还有更憋屈的,老菜梆子在赵歌消失的当天也跑路了,他躲得更彻底,回乡下亲戚家了,正好去看着小叮当及另外两个少年,千万别耐不住寂寞四处乱跑,但越是担心,越出问题。 小叮当不见了,老菜梆子有点懵圈,反复询问自家亲戚后,都说从早上以后就没看见人了,再问俩少年,二人刚从村外的山上玩儿的挺尽兴,至于小叮当,他俩也挺糊涂,支支吾吾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关键的线索。 “记得刚来第二天,小叮当说,他老爸的药才抓了一个礼拜的,放心不下,挺想找时间回去看看。” “我就劝他,才过了一天,离一个礼拜还早呢,如果哥你不过来,我下礼拜陪他回去,这家伙后来好像也没说什么。” “你俩是啥时候没见着他的?”老菜梆子直挠头,想一千,道一万的,就是疏忽了小叮当家里的特殊情况,这特么也怨不得小孩。 “今天早上吃完饭,我俩说到山上玩儿,小叮当说他腿疼不想去,所以我俩就去了。” “嘿!你姥姥的。”老菜梆子一拍大腿,啥也甭说了,肯定回北川街了,从乡里到西平市三十公里远,怎么着也在中午前也到了。 菩萨保佑这小子平平安安的,老菜梆子又一拍大腿,把刚扔下来的行李重新扛在了肩上,指望神佛显灵,只是图个嘴上吉利,但要是不把小叮当找回来,他哪能放心? “特么的,老老实实呆在这儿,谁要是再敢跑,我抽断他的狗腿!”老菜梆子临走前恶狠狠的交代,又一想,必须吸取教训,该善后的事情全部都要弄妥当,否则来回跑加上担惊受怕,他可受不了,“黄哲,要我给你家里捎个话么?” 高个子少年摇摇头,他的家境还不如小叮当,老爸早年病故,跟着娘改嫁,后爹对他不怎么地,有了小弟弟后,境遇更是每况愈下,所以他也根本不留恋那个家。 “迷瞪眼,你呢?” 瘦小的少年同样摇摇头,家境比黄哲好不到哪儿去,更不愿意回那个所谓的家。 如此三个少年也是老菜梆子把整个北川街全部搜刮一遍后才凑出来的,勉强满足赵歌的要求,但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少年人可怜,如果赵歌混的好,指不定能给他们带出一条路来。 “好吃好喝待着,别乱跑,听见没有?风声一过,大家跟我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老菜梆子不放心的又叮嘱一遍,便匆匆往回赶了。亲戚这里他倒不用担心,交足了了伙食钱,都是本分人,也不会随便瞎问。 可是一回到北川街,老菜梆子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小叮当的确回过家,但说是出门抓药了,但前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仍未见人回来,瞎眼娘心里挺急的,以为又跑出去瞎混了。 问清楚了是哪家医院,老菜梆子不敢耽误,撒腿就往外跑,匆匆在街上的桌球室抓了几个几个哥们,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了,无论是去往医院的路上,还是街道附近,大家分头寻找。 一个小时后,大家纷纷回到桌球室,都是空忙活一趟,老菜梆子同样如此,只好又回到小叮当家,他瞎眼的老娘正在糊火柴盒子,但耳朵异常的敏锐,任凭老菜梆子如何凝神敛气,还是被发现了,“是大柱么?” “哎,哎,是我。” “找着小叮当了?” “呃,找到了。”老菜梆子搜肠刮肚在想辙,“是这样,上回不是跟您说了嘛,我那朋友店里缺人,今天下午的活儿又特别多,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半路上又把小叮当给抓过去了,这小子糊涂蛋,把抓药的事儿也给忘了,所以我回来说一声。” “哦,忙正事要紧。”小叮当的母亲总算松了口气,也不疑有他,心里一直挺感谢老菜梆子的,能替小叮当找个活儿干,不四处惹祸,真是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满头大汗的从小叮当家里出来,老菜梆子抓瞎了,点支烟,定定神儿,他很快镇定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叮当聪明机警,这么久没有消息,一定是出事儿了。 他久混社会,知道很多事情不能拖,从小叮当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白天,情况其实已经非常严重,于是老菜梆子掐了烟头从桌球室里找了一个可靠的哥们,就守在小叮当家附近随时观察,自己直奔商校去找赵歌。 “我草泥马的!”赵歌一脚把身边的凳子给踢翻了,伸手指着老菜梆子,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菜梆子心里挺窝火,但是理亏在先,发不出脾气来。之前他是拍过胸脯的,三个少年的安顿,他全权负责,为此赵歌还多付了五百块钱路费和伙食费,现在问题偏偏出在他身上,只能蹲在那儿直哼哼,按他以前的脾气,早就火冒三丈,一蹦老高了。 黑牛、谢三和谢海青站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赵歌在气头上,劝比不劝更糟糕,只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老三像头暴怒的狮子来回转圈。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赵歌安静下来,他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来,“每个人都回忆下,换券的时候,见过小叮当的外人都有谁?一个个的捋。” “葛文虎,还有他手下的胖九。” “最后一笔交易的尕天,还有你说过的中分头。” “还有,最早的时候还有顾超,他手下有一个瘦高个光头。” “哎呀,挺乱,银行门口那么多黄牛,一个个捋,对不上号了……” “……” 几个人七嘴八舌,赵歌安静的听着,同时自己也在回忆小叮当几次出场的经过,落在葛文虎手里还好办一些,但若是被其他人逮住,就真糟糕了,他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潢川河里每年都会发现无名尸体的恐怖新闻,赵歌的心里莫名的一颤。 “咱们躲也没法躲了,必须出去找人。” “这么多黄牛,怎么找啊?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大海捞针也得找!”赵歌把眼睛瞪圆了,他绝不愿意自己图一时痛快,把小叮当的小命给害了,他相信,薛西庆这样的人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好歹琢磨一下,得有个重点吧?”老菜梆子毕竟是老江湖,牛脾气憋了半天后也渐渐冷静下来。 “尕天!这孙子最有可能,钱就是从他身上挖的。” “一个个排除,首先是尕天,然后是葛文虎。” “我觉得要把顾超放前面,别忘了,这小子派人跟踪过我们。”黑牛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却引起了赵歌的关注。 第71章 赵复的承诺 谢三建议大家分头行动,但赵歌坚决不同意,除了他和老菜梆子,谁也不许乱跑,之后二人简单分工,一个回北川街,一个去找赵复,很快离开了商校。 要想快速获取信息,赵歌目前也只能找赵复,他知道这家伙身边有一群机灵鬼,十分擅长跟踪、盯梢和打探消息,赵复曾经常吹嘘自己在部队里入选过侦查连,后来嫌太苦,不愿意干,大家只当做玩笑话,搞的部队跟他家一样,但是*出来的这几个机灵鬼倒是有点门道。 前面有关薛西庆手下几个主要人物的消息就是从赵复那里得来的,赵歌知道他这个厚脸皮哥哥收集和挖掘的信息远远不止这么点,有关小叮当的消息,如果赵复给不出来,别人就更不要指望。 但是今天赵复像失踪了一般,无论是音乐茶座还是达强那里,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剩下唯一可能的去处就是自己家了。想到家里,赵歌有点头疼,自从和赵复打过那一架之后,他就很少回家,赵父也对两个儿子失望之极,每每回家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只有母亲一如既往的牵挂着他,或许家的温暖也只有在母亲那里能找到了。 赵复果然在家,正手捧着茶杯,翘着二郎腿看电视,优哉游哉。父亲随剧团下乡演出了,母亲见到赵歌回来惊喜交加,也不管小儿子吃没吃饭,执意洗手下厨房。 这倒给了兄弟俩谈话的空间,但这个空间显然是很紧张,也很压抑。赵歌没时间啰嗦,开门见山的告诉赵复,手上一个叫小叮当的重要参与者今天失踪了,这意味着所有参与给薛西庆挖坑掉包的人都会有危险,所以要尽快知道小叮当的下落。 “什么?再说一遍!”赵复一声怪叫,手里的茶杯险险都没握牢。 “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想死啊?”赵复铁青着脸,咣的一下将茶杯墩在了茶几上,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赵歌这帮人如此不小心,不是都躲起来了么?当玩儿过家家呢?知道面对的是谁么?后果有多严重么? “所以你帮我尽快查查,这小孩嘴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 “扯特么蛋!嘴紧有屁用,到了薛西庆手上什么都不是。”赵复站起身,气急败坏的来回踱步,“你知道他手下那几个狠家伙是什么玩意儿么?几乎每个手上都有人命案,特么的,要不是你发疯去招惹人家,老子至于赤膊上阵么?” 赵歌一惊,不知道这番话是真是假,薛西庆的凶残,混混们人尽皆知,但他的手下也如此形同恶鬼,这还是第一次听闻,难道说这回是真的一脚踢在了铁板上么? “这么说,葛文虎的可能性不大?”赵歌依然很执着。 “别特么瞎猜,除了尕天,谁都有可能。” “尕天?” “对呀,被梁斌打得半死不活,下午刚放回去。” 赵复还在来回转圈,但赵歌心里却稍稍轻松一点,至少排除了两个人,除了尕天还有葛文虎,不知为什么,他始终认为此人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就剩下顾超和海子了,但海子也在养伤,会是顾超么? “顾超这个人怎么样?” “大傻逼一个,但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我想知道他的详细消息,包括住哪儿,平常在哪儿落脚,身边跟着几个人……” “打住!给老子坚决打住!”赵复像被电了一下,呼啦就冲到了赵歌跟前,眼睛瞪的溜圆,鼻子都快蹭到自家弟弟脸上了,“特么的,你要是再敢瞎来,老子就削你!” “特么的,你在老子面前说了几次‘老子’了?”赵歌一把就推开了自家兄长,“求你办件事儿,至于这么得瑟么?” “哎呀,猖狂!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赵复再度把凶巴巴的脑袋探过来,忽然一拍自己的额头,“草,特么的被你给弄糊涂了,听着兄弟,这事儿你不能再参与,能躲多远,躲多远,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水给搅浑了,特么的不能功亏一篑。” “小叮当的事儿,倒底查还是不给查?”赵歌了解兄长的操行,千万不能听他的长篇阔论,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带沟里去。 “特么的,你逼老子?” “好,我自己查。”赵歌说着话,起身就要走。 “你站住。”赵复一把拽住了自家弟弟,“特么的非常时期,哪儿都不能去,那个商校你也别去了,就在家待着。” “一天到晚的瞎吹,倒底有没有脑子?小叮当事儿不查清楚,大家都脱不了干系,特么的放开我!”赵歌说着话,猛甩膀子,劲道大的异乎寻常。 “你们兄弟俩怎么一见面就掐?”赵母拎着个锅铲从外面进屋,可能是听到了动静,显然被兄弟俩这架势给吓了一跳,颇是担心。 “呵呵,妈,没事儿,闹着玩儿呢。”赵复虽然嘴上敷衍,但是手里绝不放松。 赵歌的脸色铁青,但在母亲面前也只得迅速收敛。 “再待一会,饭菜马上好。”赵母满脸狐疑,但看兄弟俩安静下来,也不好再多问。 “哎哎,妈你少做点,吃不了多少。”赵复满面堆笑。 待赵母一出屋,赵歌马上又蹦了起来。 “你特么就是我祖宗!听我说,老子现在就去查,但有一个条件,我回来前,你不许离开家里,否则你爱找谁找谁。”赵复压低了声音。 “多久?”赵歌气喘吁吁。 “这特么哪儿知道?怎么着也得要两三个小时吧?” “不行,最多半个小时。” “你放屁!半个小时?一个来回都走不到,能打听个屁啊?最少两个小时,九点半前,有没有消息,都会回个话。” “一个小时!不能再拖。”赵歌把眼睛一瞪,绝不再让步,他和老菜梆子约好了一个半小时后商校见面。 “卧槽!就一个小时。”赵复一跺脚,“在家好好陪妈吃顿饭,特么的多久没回家了?你眼里还有老娘没?” “要你管?” “好好,安着!”赵复终于松开了赵歌,“特么的,说话算数,一个小时!” …… 许晖今天在付建平家待的有些晚,都超过七点钟了,原因是有人喝醉了耍酒疯,大家折腾了好半天。 明天是周末,许晖倒也不着急,趁着大伙儿在等醒酒者,他乐得抱个吉他拨弄个不停。今天学会了最简单的和弦,意犹未尽,感觉跟这帮人在一起,真的是快乐了许多,除了对喝酒有些抵触外,其他都还不错。 平常咋咋呼呼的二熊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而顺子老实的有点发蔫,与薛永军有得一拼;晓东虽然不爱说话,但很有主见,爱憎分明,对音乐也很有天赋。 夏露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到现在为止,许晖还搞不清楚她和付建平之间的关系,只是隐约听晓东说过,这俩人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但为什么一直不来电,他也搞不明白,但关系一直不错。 晚上倒霉就倒在晨阳身上,具体说是他和顾娜娜两口子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顾娜娜今天特别兴奋,聚餐一开始就嚷嚷着一醉方休,不但嘴上起哄,手上也没停下来,端着酒杯不是敬这个,就是敬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许晖见了就怕,偏偏人家还不放过他,一口气就干了两杯,幸亏是啤酒,否则他当场就得趴下,于是抱定决心躲开这个疯子,喝了一半便缠着夏露将《城南旧事》的主题曲《送别》的和弦教给他,反正借此机会死活不喝了。 “你家这位今天情绪不对,看着点。”私下里付建平告诫晨阳。 第72章 聚会中的意外 但这话被晨阳当成了耳旁风,这家伙的性格本来就有点偏激,习惯用眼睛看事情,而不是用脑子去想事情,有点人来疯的味道。所以在他这里,很多简单的事情变复杂,很多复杂的事情变简单,属于最不省心的那种。 晨阳其实心里清楚顾娜娜今天跟家人闹矛盾,心情很不好,聚会上难得放得开,突然高兴起来,干嘛扫人家兴?也许乐呵乐呵,心里的疙瘩就过去了不是?于是乎还跟着起哄,可是半个小时还不到,顾娜娜就把自己给整醉了,先是吐的一塌糊涂,然后倒地就睡,裙子都撩到了肚子上,露出了三角小内内,真的是一塌糊涂。 这下子,晨阳真给自己找麻烦了,在夏露的帮助下帮顾娜娜清洗干净,又合力将醉成一滩烂泥的顾娜娜给抬到东屋睡觉醒酒,一通折腾下来,酒局也进行不下去了。 “一会儿早点把她送回家吧,你这家伙真是不听话。”付建平看了看时间直摇头。 晨阳算是有了教训,耷拉个脑袋也不说话,大家帮着付建平撤了小桌,收拾一番院子后,家远的顺子先离开了。剩下的人决定再等一等,如果顾娜娜的情况好一点,就一起搭伴儿回家,如果还不行,就只能让她借宿在付建平这里了。 谁知道才商量定,东屋里便传来咕咚一声,紧接着是顾娜娜“啊,啊”的大叫,晨阳噌的一下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个跨步就冲进了屋里,众人也忙不迭的紧随其后。 顾娜娜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情况挺严重,额角都有了血迹,好像是脑袋先着的地。 “娜娜,你怎么样?怎么样啊?”晨阳抱着对方手足无措,彻底的慌神了。 “晕……晕啊……” 这种感觉,许晖有过,就是醉狠了以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而且越转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赶紧送医院。”付建平一拍额头,实在是没了脾气。 于是一帮人乱哄哄的将顾娜娜抬到小院,扶到许晖的自行车上,没办法,就许晖的这辆车是二八大杠,后稍盘高且稳当。 晨阳在前面推着车,夏露在后面扶着顾娜娜,其他人都是徒步而行,好在北新街附近就是市第二人民医院,步行也就是十多分钟的样子。 在急诊室一检查,情况要比想象的严重,不仅额角摔了个大口子,而且有轻微的酒精中毒迹象,至于会不会造成脑震荡,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总之肯定要住院观察。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大夫是一名中年妇女,看着一圈浑身酒气的少男少女就直皱眉头,眼神中自然流露出些许的轻蔑。 大家互相望望,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晨阳,关键的时候,这小子倒也不怂,立刻上前一步道,“阿姨,我是她同学,我们几个都是。” “我问的是病人家属,同学能在上面签字么?”中年妇女挺不耐烦,使劲儿拍了拍手上的几张白纸。 “请问,要签什么字呀?代签可以不?” “废话,你说代签可以不?你多大岁数?”大夫把眼睛一瞪,语气很冲,可能非常看不惯少男少女们在一块儿这样酒气熏天。 “差不多快十七了。” “未成年人一律需要家属签字,快找病人家属来。”大夫说完不再理睬大伙儿,一转身进急诊室了。 “认识娜娜家么?不行只好把叔叔阿姨喊来了。”付建平叉着个腰,没想到事情越弄越复杂,看着晨阳就气不打一处来。 晨阳点点头,“知道她家住哪儿,没进去过。” “那就赶紧去,那啥,二熊陪着他。” “骑我车去吧,速度快点。”许晖又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晨阳,出了这么个意外,又是唯一的一辆自行车,他也不好意思先走。 “其他人都回去吧,有我和许晖在这儿,足够了。”付建平看看急诊室对面的大挂钟,已经快八点钟了。 “有事儿叫我们,别太晚了。”夏露和晓东点点头,于是一起离开,偌大的走廊里只剩下许晖和付建平。 “你回去晚点不要紧吧?” “还好,特殊情况,家里不会太说。”许晖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有点不安。 “糟心,好好的聚会,被这丫头一闹腾,全特么扯淡。” “不要紧,不过今天顾娜娜真的有点不对劲。” “就是啊,我也看出来了,还提醒晨阳了,特么这煞笔,不但不注意,还起哄,这要是把人家喝出点儿啥问题,我看他怎么交待。” “轻度酒精中毒不会有大事儿吧?” “这哪儿知道啊。”付建平一捂脸,被许晖的一句话给撩拨的担心起来,还特么轻微脑震荡?这要是顾娜娜的家长好说话倒也罢了,要是不好说话,麻烦事儿就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始担心顾娜娜的伤情和素未谋面的对方家长,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的沉默下来。 俩人都没料到,顾娜娜的家长要比想象中麻烦的多,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晨阳和二熊并肩上楼了,两个人的神态有些不自然,付建平站起身正要说话,一个高个小伙出现在二人身后,由于灯光的缘故,并没有看清对方容貌。 晨阳俩人边走边使劲儿给付建平使眼色,但是挤眉弄眼了半天,付建平愣是没看出对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隐隐猜出后面这个高个子小伙应该是顾娜娜的家属。 二十来米的走廊,瞬间即至,终于看清楚了小伙的容貌,大致的轮廓真有的点像顾娜娜,但是表情太冷,眼睛也凶巴巴的让人不敢直视,而且很邪性,这副尊容一看就是长期在社会上浪荡的混子。 “卧槽!”付建平首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位是娜娜的大哥。”晨阳很尴尬的跟大家介绍,然后一扭脸又赔笑者,“哥,我们都是同学。” “那个屋?”小伙子伸手一直急诊室。 晨阳忙不迭的点头。 “都在这儿等着!”小伙冷冷的扔下一句话,自顾自的去敲急诊室的大门,把站着的几个大小伙子当作空气一般晾在当场,语气也是极为嚣张。 “她哥干啥的?咋这么冲啊?”付建平小声问晨阳。 “不知道啊,去她家敲了半天门,以为没人在家,刚一转身就碰上了。”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们找顾娜娜家,他问什么事儿?我反问他是谁?他说是娜娜的大哥。我就赶紧解释,我们是娜娜的同学,她不小心摔到头了,现在在医院。他一听,那双眼睛就瞪的挺凶,把我和二熊吓了一跳,然后就说了三个字,‘带我去。’就这样了。” “卧槽!”付建平挠挠头,心里感觉很不好,“要不我和晨阳在这儿等着,你们先回去吧。” 许晖和二熊对视了一眼,一起摇摇头,他俩的感觉也不好,这种情况下真不能说走就走,万一有个啥事情,解释起来也能多两张嘴。 “对了,她大哥身边跟着几个人,一看就像那种混社会的打手,挺凶的,现在都在楼下的大厅里。” “啊?你特么不早说,她哥倒底是干啥的?”付建平气不打一处来,对晨阳这种说半句话大喘气的毛病实在上火,但如果这样,听顾娜娜她哥说话的语气,许晖和二熊想走都走不了,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几个人正在走廊上嘀嘀咕咕,急诊室的门嘎吱一下打开了,顾娜娜的大哥两手揣着裤兜慢慢走了出来,于是大家一起噤声,惴惴不安的看着这个冷酷青年。 “跟我下楼。”顾娜娜的大哥连正眼都没看一下大伙,便扔下一句话下楼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付建平把心一横,“下楼。” 该来的躲不过,管他哥是个什么东西,妹妹出意外,生气发怒也是正常的。而且,顾娜娜毕竟是和大家聚会受的伤,承担该有的责任也责无旁贷,他哥了不起发通火,难道还能吃人么? =================== ps:先吃饭去! 第73章 活土匪 急诊室楼下的大厅里,几个大汉垂手而立,顾娜娜的大哥正负手站在门口,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夜,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鱼贯而下的脚步声,他才转过头来,语调依然是非常冰冷,“到外面说话。”说完便迈步出去了。 付建平几人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外面是医院北门的小广场,在幽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空旷森冷。许晖注意到,几个大汉随众人出来,呈半包围的架势,看似随意懒散,实际上却把能跑路的角度都给封死了。 顾娜娜的大哥面朝大家,阴冷的目光扫来扫去,就是冷着场不说话。 “那个,哥,娜娜的伤势,大夫怎么说。”晨阳壮着胆子问,场面太诡异了,他不得不开口打破僵局。 “等检查结果。” “哦。”晨阳没词儿了,斜眼看着付建平,对方一脸严肃,但绝没有想啃声的意思。 又是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顾娜娜的大哥终于动了,他上前两步走到晨阳面前,“你跟我妹妹是啥关系?” “呃,同学。”晨阳小心回答,但看对方的脸色不善,马上改口道,“我们是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 “好朋友?跟你?”青年冷笑,“我妹妹没有朋友。” “不,我……” “你什么?” “我喜欢她,所以……” “啪”的一个耳光,把晨阳抽的连退两步,对方出手之突然,力道之刚猛,把几个少年着实唬得不轻,纷纷下意识的后退数步。付建平暗骂晨阳头脑不好,不会说话就少说,头回见面,还是在这种场合下,玩儿煽情表白么? 尽管各自腹诽,可谁也没有料到顾娜娜的大哥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 “麻辣隔壁!想合起伙来欺负我妹妹是吧?!”对方的脸色像瞬间过了漆一般的发黑,两只攥成拳头的手因为暴怒而在颤抖。 貌似对方误会了?付建平看看几个兄弟,清一色的爷们,后悔没有把夏露留下来,或许真让对方想多了,但是至于这样发脾气么? 可作为大哥,付建平怎能眼看着让自己的兄弟让人欺负,他一个跨步挡在了晨阳前面,对顾娜娜的大哥怒目而视,“别血口喷人,我们好心好意送你妹妹到医院,难道还有错不成。” “邻牙利嘴,我问你,娜娜是不是被你们灌醉的?”顾娜娜的大哥上前一步,额头的青筋都暴突出来,付建平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恶寒。 “等等,哥,我们真是一起的同学,大家周末聚会,可能顾娜娜的心情不好,就多喝了一点,后来又摔倒了,谁也不想这样啊。”许晖这个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胆气,猛然一跨步,又拦在了付建平前面。 “滚开!”哪料到顾娜娜的大哥根本不近人情,抬脚就踹在了许晖的胸口,同样是毫无征兆,许晖被大力蹬的连续倒退,收势不住给坐地上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谁让娜娜参加聚会的,谁特么让她喝酒的?啊?!”对方近乎咆哮,猛的一拳又抡到了付建平的脸上,可怜付大帮主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在对方踹飞许晖时就想着如何躲开或是还手,浑身肌肉紧绷,但还是个干架子,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顿时半个腮帮子都肿了。 老混混毕竟手段犀利,尤其对付学生更是游刃有余,一拳之后,紧跟着又是一脚,动作连贯的就像下楼之后随手扔了一包垃圾,于是付建平毫无还手之力的飞出去了。 “我草泥马!”站在后面的二熊忍无可忍,嗷的一声大吼冲向顾娜娜大哥,但才迈出了两步,便被旁边的大汉一脚给踹的跪在了地上。 顾娜娜的大哥一把揪起晨阳,“特么还敢追我妹妹?看上她那一点儿啊?” “我喜欢她!“晨阳也豁出去了,回答的无比响亮。 “啪“一个更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晨阳脸上,“猪都会说这种话,今天破例给你个警告,以后离我妹妹远点,这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我喜欢她。”晨阳瞪圆了眼睛,血气冲头。 “啪”第三个耳光,晨阳的脸都被抽肿了,“小崽子,真要活腻了,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到潢川河里?” “你吓唬我?” “你大可试试。”顾娜娜的哥哥对空长呼了一口气,似乎郁结在心头的怒火发泄过了,他伸手拍打着晨阳的脸,“老子叫顾超,不服气可以打听打听去。” 说完一把推开晨阳,“司机过来。” “哎,大哥。”一个壮汉上前两步。 “这煞笔是罪魁祸首,今天就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晚上病房外伺候着,端屎端尿的,你来监督。另外,听着点动静,娜娜有啥事,马上告诉我。” “好的。” “你们几个滚吧,记住,老子只给一次机会。”话音一落,顾超便十分干脆的转身离去,跟来的大汉倒是留下了一半,三个人,虎视眈眈的瞪着几个少年。 付建平是彻底傻眼了,头一回见到这种蛮横之极的人,这家伙显然不是一般的混混,学生仔是惹不起的,今天算是倒足了霉,晨阳这是啥眼神啊,顾娜娜倒也罢了,但这个未来的大舅哥简直是非人类,活土匪呀。 “晨阳你没事儿吧。”许晖刚才挨了一脚,气血翻涌,那股难受劲儿刚刚过去,看见晨阳呆呆的蹲在地上,情绪十分低落,连忙走过去想将他扶起来。 “你起开。”晨阳眼角挂着泪珠,此刻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不是因为被当众被讥讽丢脸,而是难过他和顾娜娜的感情就这样被对方的大哥判了死刑,实在想不通温柔似水的顾娜娜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大哥。 “让你们滚蛋,听见没?”那个外号叫司机的大汉突然嚎了一嗓子,另外两人也是目光不善的瞪着一众少年,那架势仿佛随时都有扑过来动手的感觉。 “大哥,晚上我留下来陪他。”付建平很担心晨阳。 “别扯淡,就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滚。” “讲不讲理?“ “跟老子讲理?皮肉还嫌痒是么?”大汗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就要上来。 “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不许打架斗殴。”医院北门传达室的一个老头,已经站在旁边看了很久,此前凶徒人多势众,他还不敢上来劝架,发现最凶的一个恶人离开,这才壮着胆子吆喝了一嗓子,指望着能帮帮少年的忙。 “安着,你个老不死的,这家伙欠着医药费,你给垫上啊?”‘司机’嚣张惯了,区区一个医院门房,他哪里放在眼里,一张嘴就把老头吓得又躲回了传达室。 “大伙回去吧,我没事儿。”晨阳站起身,低着脑袋就进了急诊楼的大门,头也不回,三个凶徒恶狠狠的瞪了付建平一眼,然后紧盯着晨阳上楼了。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付建平恨恨的一拍大腿,真是没招了,想打打不过,也惹不起,讲道理人家根本不鸟你,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个学生仔是多么的无用。 “哥,怎么办呀?”二熊亦是气愤不已,但同样无可奈何。 “回家吧。”许晖叹了口,“听医生的口气,顾娜娜并没有多严重,酒醒后应该会替晨阳分辨的,而且咱们明天一早再来,料想不会有啥事儿。“ “只能这样了,唉,我去跟晨阳他爸说一声。” 许晖推着自行车,心情沮丧的回到家,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过了父母这一关,正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发呆,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了叫骂声,紧接着便是摔砸物体和激烈的打斗声。 第74章 鬼使神差 好乱,许晖竖起耳朵仔细分辨,除了赵母的声音,隐约还有赵歌的嘶喊,其他的则断断续续,根本听不出来。 俩兄弟又打架了?许晖吃不准,有心跑出去听听,但看看爹娘老子的屋里还亮着灯光,于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可赵歌突然一嗓子沙哑的吼叫,打破了夜的沉寂,显得格外刺耳,“放开我,特么的赵复!” 但是没人回应,就连往常赵父那标志性的怒吼也没有,紧接着传来隔壁院门开关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赵复好像出去了,但同行的绝对不止一两个人。 “你大爷的,放了老子!” “信不信我砸了你的音乐茶座?王八蛋!” “……” 赵歌一连串的嘶喊后又安静下来,许晖轻手轻脚的到伙房洗脸刷牙,再侧耳听听,好像真没了动静,于是摇摇头准备回屋睡觉了。但刚一转身,又是一声吼叫,在寂静的夜晚颇为吓人,“赵复,你个王八蛋!老子饶不了你!” 然后是铁链子声,哗啦啦的,好像是赵歌在挣扎,许晖大致明白了,不知什么原因,赵复把赵歌用铁链子给捆了起来,听方位好像就绑在了杏树下面。 许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杏树,一轮明月就悬在离树冠不远的地方,皎洁而明亮,真是个好天气,他一声叹息,控制住了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嘎吱的一声,传来开门的声音,立刻又是赵歌说话了,“妈,求你,把这铁链子打开,我有急事儿,再耽误就错过了。” “哎呀,你们兄弟俩这是闹什么呀?”赵母颇为无奈,声音也憔悴不堪。 “很重要的事儿,赵复耍我,但是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出去。”赵歌咬牙切齿,身上的铁链子咣啷咣啷的作响,“妈,求你了,开一下锁。” “你哥临走反复告诉我,今天你哪儿也不能去,你就听一次话吧。”赵母还是选择相信长子,语气也变得坚决起来。 “不行,妈,今天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跟赵复没完,你开一下锁呀。” “你不用威胁妈,锁我是不会开的。”赵母叹息一声,似乎在往房间里走了,“你们兄弟俩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声音说不出的寥落和心痛。 “妈,求你了,开锁呀!”赵歌大吼。 咣当一声,赵母关上了房门,没有再发出半点生息。 许晖听着心里满不是滋味,不知道赵歌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大晚上的竟然会被锁在屋子外面,刚刚压下去的冲动又开始在脑子里面萌发,可一转身,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观察着儿子。 “爸,这样会吓死人的。”许晖夸张的拍了下额头。 “为什么不睡觉?” “刷牙洗脸啊。” “大晚上的,别站着听墙根,回屋去。” 许晖无奈,回屋以后又坐着发呆,一点睡意都没有。今天发生的事儿挺乱,也挺闹心,不知道晨阳现在在医院怎么样,顾娜娜有个混社会的大哥这个传言看来是真的,不过顾超今天这个鸟样,晨阳和顾娜娜以后真的很艰难。 “放我出去!”隔壁又传来了赵歌的嘶吼,声音更为沙哑了。 许晖的心一下子又被勾起来了,赵歌今天太反常,连赵母都不愿意放开他,一定是闯了很大的祸,否则赵复不会如临大敌一般用铁链锁起自家弟弟。 一阵凉风袭来,杏树发出莎莎的声响,赵歌很久没有叫嚷了,但是铁链子一直在哗啦啦的声响,按照许晖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肯定在自己开锁。 谈何容易啊老三,许晖不自觉的开始替赵歌担忧起来,越担心,心里就越发急,不知不觉的已经满手心是汗。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再伸头瞅瞅,父母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一下子就站起了身,在房间里来回转圈。 也不知道转悠了多长时间,许晖料想父母都已熟睡了,另外一个屋里,奶奶和弟弟早已传出来了鼾声,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的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隔壁的铁链声仍然在时不时的哗啦啦作响,赵歌显然没有放弃努力,许晖搬来一个凳子,站在上面侧耳倾听,甚至能听到赵歌粗重的喘息声。 于是许晖手扒房檐,踩着伙房侧墙凸出来的半拉砖头上了房顶,房顶到围墙顶有半米多高,按照他的身高,双臂一撑骑上围墙不成问题,许晖的困难是在于如何攀上树冠处那根最粗壮的枝丫。 初中那个暑假,兄弟结拜时,许晖就是因为踩断了树枝,差点从围墙上掉下来,所以一起磕头的仪式便草草了事,被他耿耿于怀了好久,现在想想有些好笑,不知不觉中胆气也壮了一些。 骑在墙头,借着朦胧的月光,许晖依稀能看见树底下的赵歌,正勾着脑袋,手里拿着个金属物件在不停的挫着脚腕上的铁链,咯吱,咯吱,哗啦啦…… 赵歌好像警觉到了什么,停下动作,猛然抬头看向围墙,正好和许晖四目相对,那双久违了的、乌黑贼亮的眼睛,泛着精光,让许晖颇为尴尬的同时,心里不自觉的就踏实下来。 “老三。”许晖压着声音。 赵歌先是意外,继而咧嘴笑了,他向母亲的房间看了两眼,然后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许晖会意,不再发声,开始试图抓那个粗大的树枝,现在的身材要比初中时高出不少,所以尽管在晚上,他还是没有太费力气便攀上了树冠。 顺着树冠再到树干,继而滑落地面,许晖并没有感到太大的难度,就是奇怪一起磕头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怕的要死? 仔细观察了一下被绑在树下的赵歌,许晖倒吸一口凉气,暗地里大骂赵复不是东西,对待自家弟弟也用拷犯人的手段,赵歌双手的手腕,以及脚腕全部被两指宽的铁圈锁了起来,用工字钢扣焊着铁链缠绕在大杏树的树干上,跟栓狗差不多。 “去找钥匙。”赵歌哑着声音吩咐。 “在哪儿找?”许晖发现每个铁圈开合的部位都有一个小锁头,很小,也就火柴盒的二分之一那么大,式样完全相同,估计找到一把钥匙,四个锁头全能打开。 “我妈手里有一把,我记得,伙房里还有一把。” “那我先去伙房。”许晖心里有点打鼓,阿姨那里是万万不敢去的,但愿运气好,能在伙房里找到另外一把,实在不行,只好找钢锯条锯开。 运气不好,但也不算太坏,在伙房里摸了半天,许晖干脆拉上布帘子打开了电灯泡,翻遍了伙房没有发现那把所谓的钥匙,却在灶台一侧找到了一把断了的钢锯条。 钢锯条这玩意儿锯铁圈不行,但锯开小锁头还是没问题的,许晖蹑手蹑脚的跑了回来,赵歌也不再坚持找钥匙,凑合着整吧。 许晖找了块破布包在手上,拉过赵歌的右手,不禁吃了一惊,手腕都被磨破了,血渍呼啦的,可见最初赵歌挣扎时多么的用力,同时也提醒了许晖,自己翻墙过来是干嘛的,万一把人放出去闯下大祸,他是绝对脱不了干系。 “愣着干嘛?快点!”赵歌不耐烦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特么的,一两句说不清楚,先锯开了要紧。” “不行,不说清楚,我怕对不住阿姨。”许晖把手一松,直摇头。 “这跟我妈有啥关系?又拧巴啦?” “你倒底锯不锯?” “我特么……” 任凭赵歌怎么说,许晖只管摇头,有点后悔翻墙过来,整的骑虎难下,当然,好奇心加上对赵歌的关心,倒也不完全是率性而为。 “好吧,我要是说去救人,你信不信?”赵歌被整的没办法,深知老七的性格,一旦犯倔,不太容易拧过来。 “救人?你们倒底惹上什么人了?” “特么的,时间不够了,这样吧,路上说好不好?”赵歌急得直翻白眼。 “那,边锯边说?” “成啊,动作快点!” 于是许晖开工,赵歌倒也不食言,含含糊糊,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许晖听得目瞪口呆,赵歌嘴里的大煞笔是谁,他不清楚,但让老三这么费尽心思,绕着圈子去对付的人,肯定极难招惹,至少比前面见到的顾娜娜他哥还要狠。 “你别停啊。”赵歌看着许晖发愣,急得一把将钢锯条抢了过来,自己开工。 嘎吱嘎吱得声音伴随着铁链子哗啦啦的响动,搞得许晖心烦意乱,小锁头委实不好锯,赵歌手上又有铁链子,费了老鼻子劲儿。 可毕竟人命关天,许晖叹了口气,把心一横,“一起吧。” 于是两人将锯条掰断,一人拿半个分别开锯。 第75章 干他娘的 商校里,老菜梆子几人已经急疯了,和赵歌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而且现在手里有了新的线索,也没办法商量。 新线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铅字粘贴而成,上面写着:“那天在教场街换券的人,今天夜里12点前到南宫后街8号仓库,否则给小孩收尸。记住,只许一个人来。” 纸条的来源很奇怪,居然是负责蹲守的那位兄弟发现的,就在小叮当家院子里的小方桌上。这让老菜梆子细思极恐,对方怎么知道小叮当家的,难道小家伙一出门就被绑了么?还是这孩子受不了打,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如此一来,大家岂不是都危险了?老菜梆子恨极,却又无可奈何,商校里暂时还算安全,但一出去,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唯一的办法只能板等赵歌,希望能带来一些好消息,再不济也能商量出个对策。 而且最急人的是时间,对方要求晚上12点,特么的眼看还有半个小时,真是要了命了,老菜梆在转了无数个圈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再过五分钟赵歌还不回来,就招呼大家纷纷开溜了。 他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去孤身涉险,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只能对小叮当抱以歉意了,再说,北川街上还有一两个兄弟因为这件事被拖下水,怎么着也要通知一下人家。 老菜梆子以老江湖的眼光推测,对方绝不会因为几千块钱的事儿弄出人命,但是弄个残废、半残废还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大不了以后大家伙共同养着小叮当。 可是一想到小叮当瞎眼的老娘和瘫在床上的爹,老菜梆子又心软了,感觉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赵歌更不是个东西。 但人就怕念叨,老菜梆子正在咬牙切齿咒骂的时候,赵歌这家伙终于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自然是许晖。 “我草你大爷啊,这特么都几点了?”老菜梆子几乎要捶胸顿足。 “特么的,被赵复那家伙给困家里了,这鬼当上的,一晚上,一无所获。”赵歌喘着粗气,这一路上差点跑断腿。 “啥也别说了,看看这个。”老菜梆子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眼下不是抱怨怒骂的时候,连忙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了赵歌。 赵歌只扫了一眼,就气的把纸条给揉碎了,站在后面的许晖只看了个大概,却已经心惊肉跳,未料到自己鬼使神差的帮赵歌跑出来,还真会遇上这种要命的事情。只是这张催命符太吓人了吧?再晚一会儿,连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几点?” “十一点三十五,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赶快拿主意!” “老子这就走一趟!”赵歌连想都没想。 “伙计,这可不是开玩笑,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真把自己装里头,后悔都来不及了。” “撑死了是薛西庆吧?三头六臂么?”赵歌可不会听劝,“黑牛,把家伙拿来,特么的,小叮当是被我给栽进去的,老子哪有脸往后缩?” “那特么,你要是换不回来小叮当呢?不是白瞎了?”老菜梆子急了,伸手就要拦着黑牛。 “死胖子,你特么说的是人话么?”赵歌一把就把老菜梆子推开了,冲黑牛大声嚷嚷道,“赶紧着,没时间了。” 眼看着赵歌双目圆睁,青筋暴突,黑牛不敢耽误,屋内其他的人也不敢再劝解,尤其是老菜梆子,本来心里就虚得慌,被赵歌很直白的一呛,更是臊的满脸通红。 半分钟不到,黑牛就拎来了两个家伙,一长一短,全用厚厚的报纸包着,短的那件包裹打开,许晖见过,当时十九中门口赵歌暴打李扬帆时用过的*,几乎是一摸一样,而且同样是两把,赵歌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别在了裤腰上。 长的包裹一打开,许晖就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一支类似于步枪的家伙,但是很短,最多也就七十五公分左右,枪管又粗又短,看着都瘆人。 “这个双管火统,尼玛的,就是准头差了点,但绝不会卡壳。”黑牛边解释,边有点心惊胆战,“三儿啊,其实这玩意儿能不带就别带了,犯冲。” “冲你个头!你想让老子一个人尽挨打么?”赵歌哗啦一下把火统给抱到了怀里,然后学着电影上步枪射击的姿势,左瞄一下,右瞄一下,吓倒一圈人。 “自行车!”赵歌大吼一声,尽管嗓音沙哑,但底气十足,声震夜空,听着就让人心头一热。 “咱们一起去。”黑牛高声叫嚷。 “对,一起去。”谢海青附和着,还用眼睛瞟了一下许晖。 “都在这儿呆着,谁也不许出去。”赵歌十分霸道,伸*过谢三刚刚拿来的自行车钥匙,把那火统在众人眼前示威一般的晃了晃,闪身出门了。 “卧槽,这家伙疯了,要弄出大事儿啊。”老菜梆子直跺脚,大家明白,他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们怎么办?”谢三虽然有点怂,但跃跃欲试的,也是一身热血。 “干他娘的!”谢海青大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冲。 “这样,老七和胖子哥就在宿舍里等,我们哥仨去一下,好歹也要护着老三周全。”黑牛一边拦着谢海青,一边做了个总结性发言,今天许晖出现在商校,他万万没有想到,其中有什么坎坷,因为时间原因也来不及了解,但他深知许晖跟大家不一样,也不愿意让他太过难做。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菜梆子直摇头,就这样的懵逼少年,在薛西庆那里,去再多也没用,何况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但他心底对赵歌的行为却没有丝毫鄙视的意思,这恐怕也是让这帮少年胆大包天的主要根源,所以叹息之余,也对赵歌暗暗伸出大拇指。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许晖的表态,就三个字,“我也去。” 谢海青和谢三倒也罢了,黑牛却急了,这件事,赵歌曾有言在先,一起磕过头的兄弟,能少拽进来一个是一个,许晖貌似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不是添乱么? 但是有这份心,黑牛也挺感动,这证明老七没有忘了这些兄弟,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家伙去冒险,于是把脸一板,“就我们仨,多一个也不行,只有三辆自行车。” “简单么,我做你车。”许晖铁了心,虽然有点意气用事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对危险估计不足,事件的前因后果,他只是一知半解,更不清楚赵歌嘴里的薛西庆,或者叫做大傻逼的有多凶恶,无非是比顾娜娜他哥再狠点呗,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没时间了。”谢海青着急。 “我们走。”黑牛知晓利害,也不再浪费嘴皮子,心里却暗暗计划半路上是不是把许晖给撂下车,或者蒙骗他在外面放哨之类的,总之能甩掉这家伙最好。 少年人一窝蜂的出了宿舍,把老菜梆子一个人给晾在了屋里,胖子越琢磨,越不是滋味,一方面感叹少年郎无知者无畏,另一方面也挺糟心,以前总觉得天不怕,地不怕,但真正大事临头,却被赵歌给比下去了,甚至连他身边的这帮小孩都不如。 也罢,胖子今天也豁出去这两百斤肉了! 第76章 南宫后街 虽然是初夏的夜晚,但今天的风特别大,南宫后街虽然在市区内,但位置稍偏,离着最近的居民区也有好几百米远。 后街8号原来也不是仓库,西平市皮毛被服厂搬迁后才被改成了仓库,三排高大的砖瓦车间依然保持着原貌,但内部机器设备已经被拆了个精光。 仓库的用途还在扯皮,已经空置小半年了,所以原来热闹的厂区鲜有人至,渐渐的杂草丛生,眼看着荒废了。 夜幕下,这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生机,街头乞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甚至小偷,流窜犯都可能在此露宿小憩,至少可以遮风避雨,又没人管,慢慢的有些家伙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白天大家都出去讨生活,要饭的沿街乞讨;流浪汉到公园里看风景,顺便装疯卖傻,连蒙带骗;小偷的路子就野了,公交车、大商场、自由市场、居民区到处游荡,所以这里的白天反而安静的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但晚上不一样,虽然谈不上热闹,但各路人马杀回来后别有一番趣事,因为厂房够大,也不存在争地盘的问题,相安无事中,兴许还能交个朋友,大家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不愁没有共同语言,嗨点也低,看见两只苍蝇粘在一起飞,也要哈哈大笑个半天,说是见到了公母苍蝇在飞行中嘿咻,梦想自己也有一双飞行的翅膀。 穷乐穷乐,并不是苦中作乐那般简单,糗逼的日子还能笑得出来,证明对未来多少还有些指望。 可今天这帮穷朋友们倒霉了,傍晚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蹿来一帮凶徒,人人身上带着家伙,上来就把第一号仓库给清了场。穷朋友当中也有好勇斗狠之人,但是一见某些凶徒身上的刺青,便立刻蔫巴了。 两把交叉的小刀在大膀子上格外刺目,混社会的人大多都知道,这是小刀会的标志,吃错药的人才会去招惹这帮玩意儿,赶紧走,甚至隔着不远的二号仓库的盲流们看见情况不妙,也撒丫子跑路了。 领头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轻人,模样长得倒还算帅气,但浑身透着一股子阴冷,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此人站在那儿,基本不说话,冷冷的看着手下人像赶野狗一样赶着流浪汉四处乱跑。 待一号仓库一清空,青年便当先走了进去,站在偌大的厂房里看了一圈,似乎对地方还算满意,于是对身边的亲信低语几句。 不一会儿,一个大汉便扛着一个大号的麻袋进来,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放,麻袋里便传来“呜呜”的含糊不清的痛苦*。 “打开透透气吧。”青年吩咐。 大汉依言将麻袋揭开,里面是一个瘦小的少年,赫然正是小叮当,他此刻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破布塞了个严严实实,满脸淤青乌紫,显然是糟了不少罪。 而这个冷冰冰的青年也是老熟人,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顾超。他此刻的心情是极为糟糕的,即便是逮到了小叮当也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愤。 说起来其实挺倒霉,顾超后悔自己就不应该碰这件破事儿,碰了也不应该一片好心的去给尕天交底,特么这个二货,说大不大的一件事儿能压下来就压了,偏偏捅到了薛西庆那边,现在搞得不可收拾,自己还被薛西庆狠狠修理了一顿。 接下来就更丢人,带人去时代音符捣乱成了混混们的笑柄,光杆司令一个人跑回去显然是让薛西庆大感脸上无光,若不是姜大勇和海子替他求情,真可能会被家法伺候。顾超深知薛西庆翻起旧账来,绝无心慈手软的道理。 所以顾超对小叮当这几人的痛恨可见一斑,他始终怀疑来历不明的少年们出自河间区北部的北川街一带,一方面是对方交易完之后,对回归路线的大致判断,另一方面就是直觉,尽管赵歌利用黑玫瑰舞厅的套子虚晃一招,也只是稍微干扰了一下他的思路,并不影响他的总体判断。 顾超派人日夜对北新街盯守,甚至亲自上阵,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小叮当和那个高个子少年,以血前几日之耻,如果能够顺手揪出幕后的指使者,不能说在薛西庆面前扬眉吐气,至少也大大的出了口恶气。 小叮当擅自回家,自然就钻到了顾超的口袋里,但是这小孩出乎意料的倔强,一问三不知,虽然连恐吓带威胁,甚至抽断了两根皮带,对方居然根本不怕死,像滚刀肉一般,这让顾超动了杀机。 幸亏手下人劝解,并出了个引蛇出洞的主意,顾超才决定暂时收手,于是让人在小叮当家留了个纸条,地址么,自然是从小叮当衣兜里的病例本上查到的。 所以老菜梆子的担心有点反应过度,至少目前为止,顾超还没有掌握除小叮当以外其他的参与者的任何信息,就更别提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了。 至于引蛇出洞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现,顾超和他的手下心里都没底,所以他刻意隐瞒了消息,甚至连办事儿的场地都是临时挑选的南宫后街。之前的老脸已经全部丢光,这件事儿再弄出笑话,他也不用在小刀会里混了。 当然,如果小叮当的同伙不敢出现,那么顾超会痛下杀手,将小叮当的尸体像野狗一样丢进潢川河里,然后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至于小刀会与梁斌之间的争斗,他也会渐渐淡出,能躲就躲,蛰伏起来,最好让薛西庆暂时把他忘了。 顾超手上早有命案,不在乎多这一条,两年前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然后亲手丢进了潢川河里,这件事,除了他身边的两个亲信,没人知道。 所以赵复跟赵歌说的话并非虚言,薛西庆手下能叫出名的大混混,至少有那么几个可以划入到亡命之徒的行列,很不幸,顾超并不在估算之列,赵歌今天就要面对这样一个人,赵复虽然擅长阴谋,但不是神仙,自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但赵复为了自家弟弟也是拼了,先是设法稳住了赵歌,然后找了一帮人回家出其不意的制住弟弟,将其捆在了杏树下,紧接着就将身边的机灵鬼全部都撒了出去,对薛西庆身边的人的紧盯不放。 看似这件事比大海捞针还难,但赵复有他的办法,既然已经基本排除了葛文虎和尕天,所以,盯人的重点就放在了海子、韩晓天和顾超三人身上。 至于薛西庆本人,赵复是不敢派人去盯梢的,这老家伙身边有高人,以机灵鬼们现在的水平,弄不好就歇菜了。 薛西庆手上还有六个分堂,赵复则完全放弃,这不是在赌博,而是一种概率性的决策,毕竟他们跟赵歌的报复事件隔着太远,即便薛西庆和梁斌的冲突在逐步升级,但还远未到动用这些力量的时候。 第77章 亲自上阵 当然,薛西庆和韩晓天也没闲着,同样撒出去了大把的人,盯梢梁斌身边的核心人物,还有达强和赵复。至于梁斌本人,真的不太好找,非但狡兔三窟,而且行踪堪比狐狸,这也是薛西庆大伤脑筋的地方。 达强最是中规中矩,已经按合作要求跟梁斌的人发生过两次有规模的冲突,貌似狗头军师韩晓天的计划还真的见到了效果。 剩下赵复这个奇怪的烂人,薛西庆同样不敢掉以轻心,但连着两天下来,这家伙老实的出奇,不是在自己的音乐茶座里待着,就是跑回家,连达强的面也不见,更遑论去跟梁斌的人套近乎了。 奇怪归奇怪,薛西庆还是安排了人手,但在心里面已经渐渐轻慢下来。这就是赵复要的效果,貌似盯他的人也挺有意思,有点缺心眼,还挺爱占便宜,于是随便打发了个机灵点的人把这家伙耍的团团转。 赵复自己则又跑回了家,其实一天到晚耍心眼,游走于各路混混中间,他也挺累的,也只有到了自己家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可是没喘上几口气,赵歌便破天荒的回家了,还带来个要命的消息。 于是赵复脑子里的零件就像瞬间被灌满了机油,再次全面运转起来,为了这个倒霉弟弟,他豁出去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韩晓天是第一个被赵复放弃掉的人,这家伙在西谷饭店灌多了黄汤,在两个亲信的搀扶下,瞪着两个血红的眼珠子钻进了小西天演艺中心的后场,估计是找人泄火打炮去了,赵复自然不会再在这个牲口身上浪费人手。 海子是被第二个放弃的怀疑目标,这家伙吊着个石膏膀子,在几个夜场游荡一番后钻进了老相好家,赵复留下了一个小家伙在周围晃悠,然后重新调派人手, 重点目标就剩下了顾超,但这个家伙晚上的行踪有些诡异,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引起了赵复的极大怀疑,所有的机灵鬼们都围着顾超的家、日常落脚的场子转悠,但意外的是,莫说顾超本人,就连他身边的亲信都没见到一个。 这王八蛋身上恐怕真的有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赵复在直觉上的判断,但奈何找不到鬼影,干着急,而且赵歌还在家里捆着,他怕时间长了会出问题,老娘心软,说不定就被赵歌这家伙给哄骗了。 就在赵复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机灵鬼跑来报信,顾超一个亲信出现在了他的家门口,并没有敲门进屋,在门口晃了几下,鬼鬼祟祟的俯下身,又把耳朵贴在了钥匙孔边好像在听动静,前后耽搁了不到三分钟就迅速离去。 “去哪儿了?有没有人跟着?”赵复一下子来了精神。 “张滨跟着。”机灵鬼喘着粗气点点头,“出了家属院门,一直在往南走。” “你继续在他家楼下盯着。”赵复大手一挥,“尼玛的,其他人跟着老子,跟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南宫后街,顾超的亲信三晃两晃不见了。大晚上的,周围路灯太稀疏,能见度比较差,机灵鬼张滨看着眼前三座高大的厂房,在黑暗中就像三头匍匐的巨兽,令人不自觉的感到了压抑和害怕。 这还不算,外围的草丛中似乎还有眼睛在盯着他,这让张滨心惊肉跳,原本还想着每个厂房挨个查看一遍,但现在,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敢确信,刚才感受到的是活人的目光,太特么吓人了。 犹豫不决的张滨立刻退到了围墙的外面,既不敢随意离去,也不敢过于深入,只好在原地转圈,还好,没过多久,赵复就领着一帮子人过来了。 “人呢?”赵复气喘吁吁。 “进去了,不见了。”张滨伸手一指塌了半边的工厂门口,旁边一块歪歪斜斜的木板,西平市皮毛被服厂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那你干嘛呢?” “等,等你们。”张滨胆怯的回答,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你特么的,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都办不好。”赵复一巴掌就扇在了张滨的头上。 “不是,里面挺邪乎。”张滨捂着脑袋分辨。 “邪乎?特么的,你要不给老子说出个子丑寅卯,等着挨削吧。”赵复虽然嘴上凶巴巴的,但心里却转了几十道弯儿,顾超够反常,地方够偏,时间上也快子夜了,够邪门,他想要干嘛?绝对不可能是好事儿,按照这么个场景,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种期待,怕是找对人了,夜黑风高杀人时,这句话一点不假。 听完了张滨的描述,赵复判断那双眼睛应该是顾超安排在外围放风的,看来小张滨已经暴露了,但无碍大局,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放风的人给清理掉。 于是赵复招招手,一个瘦小的机灵鬼跑到身边,“你特么到路口骑上自行车,去找达强,就说老子说的,赶紧让张祥,不,董学智带家伙带人过来,要多快有多快。” 打发了机灵鬼,赵复让人四下散开,一方面快速熟悉这个破烂厂子外围的地形,另一方面也顺带排查有没有其他的暗桩,不知道顾超身边有多少人,总之,一旦发现那个被劫走的小叮当,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抢人。 赵复心里唯一还没有解开的疙瘩就是,如果小叮当真是被关在这里,顾超搞那么神秘干啥?关个小孩要那么麻烦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哪里知道,顾超在为他的弟弟赵歌挖下了一个大坑,当然,顾超自己也不知道他将要对付的是谁,张三李四王五,反正谁要钻进这个坑,谁就是他要找的人。 南宫后街8号一下子变的热闹而诡异,一无所知的赵歌此刻正哼哧哼哧的蹬着自行车在深夜的马路上狂奔,时间一点一点的在逼近,他的心里也一点一点的在慌乱,生平很少有过的心慌,他真怕小叮当因为他而出了意外,良心上如何交待? 他并不是个冷血青年,只是性格太强了一点,直到现在为止,赵歌还没有对自己不计后果的的报复行为有过一点点的反思和愧疚,只是觉得小叮当太冤了。 在赵歌身后更远的地方,黑牛几个人也在疯狂的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赵歌跑的太快了,骑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大家的焦急和担心自然也是越来越强烈,但几个少年显然是最不了解情况的一帮参与者,仅凭着一股热血和兄弟义气行事,自然是低估了事情的危险性和复杂行。 没过多久,赵复手下的人不声不响的便抓到了两个‘暗桩’,但从外表上看,让人大跌眼睛,根本没有一点混混的气质,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件完整的衣服,一股股的酸臭之气直冲人鼻子,简直像逃荒要饭的。 赵复哪里知道,抓来的这俩人,就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要饭的。 第78章 兄弟对峙 但这两个要饭的并非没有用处,一番小小的手段后,原本气的鼻子冒烟的赵复居然得到了极为有价值的消息,对方是小刀会的人不假,就在一号仓库里面,外面有没有放风的,俩人说不清楚。 反正被驱赶以后,俩人结伴出去溜达了一圈,转来转去的还是觉得仓库好,所以又跑回来了,但没想到这么晚了,这帮凶徒竟然还赖着没走,俩人无处可去,便蹲在草丛里商量到哪儿过夜,哪知道今天真的邪门,又来了一拨人,躲都没地方躲。 两个乞丐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赵复在极度克制情绪的情况下终于理顺了一些消息,对方嘴里的凶徒人不少,至少十多人,领头的是一个岁数不大的阴冷青年,而且其中一个乞丐还见到有个大汉背着个大号的麻袋进了仓库。 至此,赵复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顾超领着手下,带着小叮当深更半夜的躲进了仓库,但特么的太怪异了,这么多人,拐带一个小孩,挑这么偏僻的地方,这是要干嘛?要活体解剖么? 赵复百思不得其解,按照正常的逻辑,顾超抓住了小叮当,小孩吃不住毒打和恐吓,于是供出了赵歌、谢三一干人,按顾超的反应,或者说是薛西庆的反应应该是充分动员人手,满世界寻找目标,解放路一带应该已经鸡飞狗跳。 次选的方案,将小叮当假手他人交给梁斌,再次挑拨对方和达强的关系,从而把赵复兄弟放在三方势力的对立面,这特么对赵复来讲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以上两点都是基于小叮当如实招供的假设下,但是小孩如果啥也没说呢?不可能,赵复连连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中可能,落在薛西庆这种人手里,这得吃多大的苦头?别说十几岁的小孩,就是赵复本人都不见得能扛得住。 一想到这里,赵复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前面的两种假设,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接受的,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把赵歌给锁了起来,要是任由这家伙满世界乱跑,尼玛的,此刻恐怕也已经被逮住了。 但是仍然无法解释,顾超大晚上的带着个孩子来仓库的目的,难道这小子有断背之癖?可特么的,变态到要让十几号人围观么?而且还是这样黑灯瞎火的晚上,这能搞出什么新鲜花样? 不对,大大的不对头啊,赵复嘬着牙花子不停的在原地转圈,莫非顾超这家伙想利用小叮当做什么事儿?嗯,很有这种可能!但倒底是啥事儿呢? 赵歌,一定是赵歌!除了自家弟弟,赵复还真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但无论怎么说,小叮当都如同一枚*,让他心神不宁,必须冒风险进入厂区看个究竟,至于会不会跟顾超发生冲突,也只能见机行事,自己身边这点人,还真不够对方看的。 还是那句老话,人,往往就怕念叨,一个机灵鬼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哥,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往这边儿来了。” “慌什么?不就是一个人么?有啥大惊小怪?”赵复正烦着呢。 “那个人有点面熟,我看着像,像你弟弟。” “什么?!”赵复的脸立刻绿了,“你看清楚了么?” “差不多吧,身材,姿势都像,这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家伙。” “卧槽!”赵复一下子蹦起来多高,“特么的,带我去看看。” 来人刚刚停下自行车,正在浑身摸索,好像在检查携带的物件,赵复一看,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怕管不住自己叫骂起来,这人不是赵歌还能是谁?真特么是个活祖宗,他是怎么跑出来的?而且偏偏就来到了这里?谁告诉他的消息?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复懵圈,但毕竟脑袋瓜已经成精了,他很快冷静下来,眼下不宜声张,且慢慢接近,争取出其不意的把这个二货弟弟在外面给制住,否则一进厂区,再想有动作就晚了。 赵复是这么想的,但赵歌早已急不可耐,稍微辨认了下方向,撒腿就往厂门口跑去,哪会留下时间给赵复布置。 于是赵复又瞪眼了,匆忙间手臂一通乱挥,不远处的几个机灵鬼还真看不懂是啥意思,有的想追上去,有的蹲在土坑里连头都不敢抬,赵复急了,跳起来就追,嘴巴张合了几下,险险没喊出声来。 原来如此!机灵鬼们纷纷反应过来,于是一个个跳起来狂奔,在前面奔跑的赵歌立刻察觉身后不对劲儿,突然间刹住身形,转身就把火统给摘下来了。 而此刻的一号仓库里漆黑一片,刚听过小弟报告的顾超顿时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他们自然也发现了赵复一伙人,虽然只是鬼鬼祟祟的在外围打转转,但顾超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等的人已经来了。 之前其实已经超过了限定的时间,对方迟迟没有人来,让顾超怀疑小叮当的同伙貌似没有见过那张纸条,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胆量过来,再或者报警了……也未可知,但他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挑起事端的人,无疑是同道,量此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坏规矩,再者说,如果真的报了警,警察该来早来了。 但无论何种可能,顾超都感觉今晚注定没有结果,正准备离开此处,把小叮当扔进潢川河里,也算出了口恶气,但这个时候,赵复一伙人出现了,冥冥中救了小叮当一条命。 顾超挥手让身边的人散开,同时召回外面放风的小弟,很短的时间内便做好了准备。 其实对方只有六七个人,根本不是对手,顾超只是不想太费事儿,出其不意制住对方最好,只要抓住首要,他甚至可以考虑放过小叮当,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但奇怪的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过来,耳力所及的地方,一号仓库周围连个脚步声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走错地方了? 顾超哪里知道,此刻赵歌正端着火统与自家哥哥对峙,刚一见面,赵歌原本还挺吃惊,继而心中一喜,赵复倒也有两下子,并没有全在忽悠他,毕竟找对了地方,如果这个关键的时候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但他突然发现赵复的眼神不对,那是一种黄鼠狼见到鸡的感觉,兄弟俩之间太过了解和熟知,赵歌立刻警惕起来,不自觉的就把火统端了起来,低喝道,“站住!” 赵复知道自己的企图露陷了,倒也不着急,打着手势让弟弟小声点,又伸手使劲指了指厂门内不远处的仓库,那意思是仓库里危险,脚下却毫无顾忌的使劲往前挪。 这点小把戏,赵歌嗤之以鼻,猛的后退一步,把火统端到了肩头,“别逼老子。” “你特么的有病啊?有这样拿枪指着老哥的么?”赵复忍无可忍的哑着嗓子怒骂。 “说了别逼我。”赵歌又退一步,同时食指已经扣到了扳机上。 赵复吓了一大跳,立刻不再往前挪了,继续哑着嗓子道,“里面人多,你去了是找死,特么的,冷静着一起跟老哥商量个办法。” “要么帮我忙,一起把人捞出来,要么你走。” “没错啊,我也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一见面就拿着这玩意儿指着我……” “没时间了,帮还是不帮?” “帮,你先把这玩意儿放下来。” “不行,你不能靠我太近。”有了被锁在大杏树下的教训,赵歌显然不会轻易相信赵复,但他同时心里极是烦躁,时间已过,小叮当现在怎样却全然不知,自家哥哥还在一旁夹缠不清,真是逼的人要发狂。 赵复彻底没了辙,但同样急的抓耳挠腮,就在此刻,不远处传来了轻微但杂乱的脚步声,赵歌正对着路口,抬眼便看见了许晖四人,暗叫一声苦也。赵复亦是很诧异的回头观望,翻了翻白眼,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79章 藏头露尾 许晖四人也同时见到了赵歌兄弟,但没有料到是这样一个拿枪相向的场面,尽管路上大家已经大致了解赵歌被锁的经过,可谁也不知道眼下的状况该怎么办。 “小屁孩们,添乱来啦?”赵复依然哑着嗓子,可脑子里很快就有了馊主意。 “哥,你也在啊。”黑牛腆着脸套近乎。 “滚回去!”赵歌忍无可忍的发话了,气的手中端着的火统也不知道该指向哪里。 “不是,我们过来看下,能不能帮上点忙。” “够意思!”赵复一脸严肃的冲黑牛竖起了大拇指,“太需要帮忙了,不过呢,现在事情有点复杂,你们也看到了,赵歌这家伙……” “你闭嘴!”赵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自家兄长,同时开始大步后退,他可没有时间在这儿磨蹭了,“别听他瞎说,你们赶紧回去,谁也别进来。” “卧槽!你们看见没有?!”赵复也急了,再退几步,赵歌一个转身就冲进厂区了,“帮老子劝劝这家伙,这特么哪儿是去救人,找死差不多。” 赵复的话音才落下,赵歌一个虚晃,转身就跑了,小叮当的命要紧,其他的根本没空再理会,爱咋地咋地吧。 “拦住他!”赵复再也顾不得许多,撒腿就追,他身边的一帮人自然是紧跟着赵复,但大家心里面都在打鼓,冲进去就要面对小刀会,几个机灵鬼显然不擅长殴斗,两个能打能拼的、赵复的战友姜小坤和陈东,刚才散开的时候就没见回来,此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但即便如此,大家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往里冲,尼玛的,这种场面也只能看运气了。许晖几人对望一眼,更没了别的想法,冲吧。黑牛此刻因为紧张,已经完全忘了忽悠许晖在外面放风的想法。 “哥,外面那帮人自己打起来了。”一个出去观望的小弟告诉顾超。 嗯?会不会搞错了?来的这帮人并不是冲着小叮当的,是完全不相干的巧合?顾超正要打算亲自出去看一看,另外一个小弟又跑了进来,“哥,他们往仓库这边来了,前面那人手里还拿着家伙。” 那就是没错喽,顾超笑了,“准备欢迎客人。” 于是黑暗中,十几个手下各自回到最佳的隐藏、出击的位置,而小叮当则被粗大的麻绳吊了起来,离地三尺,顾超则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破木箱子上,凝神静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一号仓库正对着厂门口的大路,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左侧依次是二号和三号仓库,黑压压的一排,赵歌一进来,脑子就有点乱了。 但随即他就把心一横,大不了一个库一个库的找,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直奔仓库大门,却不料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动作奇快的合身撞了过来,一下就把赵歌扑了个跟头。 赵歌被摔了个七荤八素,黑影的力气奇大,两人一通翻滚之后,仍牢牢的把赵歌摁在了身下,手中的火统也把持不住,给扔出去老远。 对方似乎游刃有余,一伸手就捂住了赵歌的嘴巴,短暂的眼冒金星之后,赵歌终于认出这人,是赵复的战友陈东,晚上还曾参与把他锁在大杏树下面,手脚极为利索,肌肉的爆发力十分惊人,端的是一名难对付的狠角色。 “别说话,里面全是人,冲进去就别想出来。”陈东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之后又道,“答应我,别吱声,我就松开手。” 赵歌没办法,只得眨眨眼睛。 陈东松手,同时又牢牢握住了赵歌的双臂,一把就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这时候赵复一帮人也跑到了跟前,气喘吁吁的直冲陈东竖大拇指。 赵歌面色铁青,眼看就要冲到了门口,还是没有逃脱赵复的手掌,既然你特么早有准备,倒是进去救人啊! “听着兄弟,哥不是不帮忙,事情要讲究个策略,里面的顾超不是好对付的,这跟你们在学校里打群架是两码事,你以为冲进去就能救人么?人家早准备好了怎么吃你,别犯傻。”赵复很少有的认真跟自家弟弟讲起了道理。 “策你个毛略啊,时间已经过了,人还有救么?!”赵歌哑着声音嘶吼起来。 “特么的,老子刚才已经准备好了,被你这么一搅和,还能干个屁?”赵复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又跑过来的四人,完全没了脾气。 这么一闹腾,顾超就算是个聋子、是个瞎子,也早就发现了这么一大帮乌合之众,更加滑稽可笑的是一直晃荡来晃荡去,就是没打正板,可惜了姜小坤和陈东忙活了半天,全特么黄了,救人完全变成了闹剧。 赵复所料不错,一号仓库的大门是故意半开着的,大伙冲进厂区以后的一举一动都被顾超的人看在眼里,众凶徒有纳闷的,也有紧张之后渐渐放松下来的,总之看不懂外面这帮人倒底啥意思? 顾超更是郁闷,他大马金刀的姿态已经端过两回了,怎么这帮人还在外面罗里吧嗦?倒底还要不要小孩儿啦?尼玛的,既然不进来,老子就出去,总之不能放跑这帮人,于是他起身,抄起身边的木棍,兜手就给了小叮当一下子,让你们先听个响。 这一棍十分缺德,砸在了小叮当的脚踝,没用什么力气,但小孩十分吃痛,忍不住的就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叫嚷把赵复一伙人给惊到了,赵歌更是骇了一大跳,但同时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至少小叮当目前还活着。 “特么的,人就在里面,往里冲!”赵歌发了声喊,撒腿就要跑。 但一旁的陈东早有防备,伸手就拽住了赵歌的膀子,五根手指如铁箍一般牢不可破。 “你还想不想要小叮当的命?”赵复一巴掌就扇在自家弟弟的脑袋上,“赶快散开,这王八蛋要出来了,尼玛,老子的脸不能让他看见。” 赵复嘴里嘟嘟囔囔的,滋溜一下钻进了路边的树丛里,再出来时脸上蒙着一块儿黑布,搞的像蒙面刺客一般。 仓库的大门咣当一声全开,顾超手里拎着根铁棍,一马当先从里面走了出来,其身后涌出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呼啦一下左右散开,气势汹汹的向大家围拢过来。 可惜对于赵复的提醒,大家多半都没在意,这个时候再散开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好抱团站在一起,许多人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尤其是许晖几人,这种阵仗不是没见过,但极为有限,那还是赵复跟梁斌掐架的时候,和刘学斌的那场对阵,场面端的吓人,当时一众兄弟没有几个腿肚子不转筋的。 但眼前这帮人更为凶悍,虽然一个个默不作声,可人人都知道做什么,围拢的速度极快,虽然赵复示意大家一退再退,但还是被对方迅速包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轻蔑之意,那绝对是见过大场面的,瞬间就削弱了大伙准备殊死一搏的信心。 “谁特么是李响的同伙?既然来了就露露脸吧。”顾超往前跨上两步,手边的铁棍拖在水泥地上,嘎滋滋的作响。 赵歌挺胸就要上前,他自然知道,李响就是小叮当的大名,却不料赵复一下子抢在了前面,“兄弟幸会,鄙人姓韩,不知道小兄弟李响是怎么得罪了你,倒让大家以这种场面相见?” “既然敢来,就不要藏头露尾,把脸上的布摘下来吧。”顾超冷冷道。 第80章 举脚之劳 “对不住,哥们做的是没本钱买卖的,不太方便。”赵复立刻大摇其头。 “废话少说,用国库券下套子,然后再掉包坑我哥们,是你指使的?”顾超不想再扯远了,手中的铁棍刷的一下就撩了起来。 “绝对没有!”赵复信誓旦旦,“国库券么,我手中倒是有一些存货,都是前一段兄弟们辛苦捞回来的,想慢慢出掉不假,但肯定没有你说的掉包坑人这件事,老弟想想看,如果这样玩儿,我以后哪敢出来混?手中剩下的货还能出给谁?” 这番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十分的理直气壮,不但把顾超给听愣了,赵歌几人也是目瞪口呆,谎话还能这样扯?尼玛,这赵复嘴真大,张口就来,漫天吹气泡的功夫真的可以去讲相声了。 许晖更是听了个稀里糊涂,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国库券上去了,莫非这架打不起来了?并没看到他们说的那小孩呀?啊呦,不对,大门里面隐隐约约吊着个人,难道就是赵歌所说的小叮当? 不但是许晖发现了,赵歌眼尖也发现了,正要抢上一步说话,却突然感觉到顾超身边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正在瞄着自己,卧槽,中分头! 赵歌立刻意识道不好,但想躲来不及了,被掉包的中分头居然就在顾超身边,刚才情绪激动,根本没有注意道这个人,这下始料未及,恐怕要糟糕。 只见对方在顾超耳边低语几句,顾超听后仰天大笑,“哈哈,草泥马的,险险被你给忽悠过去,后面那位往前站,有胆量做,没胆量认么?” 正在洋洋自得的赵复更是措手不及,立刻意识到赵歌露陷了,他的眼睛贼毒,那个跟顾超耳语的人一定认识自家弟弟,早知道让陈东将赵歌挡的再严实点,真没想到顾超其貌不扬,行事却如此细心,居然把认人的也给带过来了,时代音符那场笑话还真是小看他了。 “兄弟们,给老子拿人。”正主既然已经找到,顾超根本不会再给赵复等人机会,一声招呼,提棒就上,小刀会果然非同一般的混混,办事十分老练、果断。 赵复连退数步,瞳孔微缩,暗道惨了,就凭身边这点人,哪够人家揍的,如今之计只能是尽量护着自己弟弟,能跑一个算一个。 斜刺里一道人影激射而出,直奔猛扑过来的顾超,正是陈东,赵复会意,对方这样做就是尽量腾出一线机会,让他带着赵歌跑路,关键的时候还是过命的兄弟靠得住。 于是赵复把心一横,拽住赵歌就往后拖,别人他已无暇顾及,大伙儿只能自求多福吧,哎,今天这糟心事儿办的。 周围已经乱了,几个机灵鬼虽然也准备了家伙,但毕竟不擅长打架,尤其是面对这样的纯种混混,握着棍子的手都在发抖,刚一接触就四散逃窜。 许晖几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战斗力要略强一点,黑牛是从群架里练出来的,知道这种场面下绝不能往后缩,除非你跑的比兔子还快,否则非但跑不了,后背还卖给了别人,他抽出砍刀,嗷的一声就冲向了一个长的奇丑无比的家伙。 谢海林更不消说,脾气本来就火爆,在文化大院的这帮兄弟里仅次于赵歌,所以他冲的比黑牛还猛,拎着木棍跟一个壮汉对抡,刚开始几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搞笑的是谢三,这家伙体力好,弹跳力高,抡着棍子嗷嗷乱叫,一下子也没打到别人,自己反而挨了好几下了,吃痛之下像个袋鼠一般抡一棍,蹦一下,大呼小叫中却是打的最热闹的。 赵歌事后总结,对上真正的狠人,谢三老是挨打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勇气欠佳,谢三对此嗤之以鼻。 最悲催的是许晖,由于黑牛老想着把许晖给甩掉,所以根本没有给他准备家伙,预感到气氛不好,所以在冲进厂门口的时候,许晖自己在地上捡了两片断砖,原本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一下变成了救命武器。 一个留着刺猬头的家伙,闷声不响的冲过来,冲着许晖兜头就是一棍,许晖下意识的低头往旁边一跳,右手的砖头没握住,一下子给甩了出去,歪打正着的砸在那家伙的膝盖上,居然是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的第一人。 但接下来,许晖就不妙了,另一个拎着砍刀的家伙迎面冲了过来,眼看着泛着冷光的刀锋自上而下的劈面划下,许晖感觉浑身都在痉挛,这刀背太厚了,让人心底发寒,双腿如灌了铅一样的根本迈不开,心道,这下完了,突然侧胯一痛,身体被人狠狠的蹬了一脚,不由自主的踉跄着摔在一旁,虽然很狼狈,但是险险的躲过了这一刀。 “特么的,不要命啦。”耳边传来赵复的叫骂,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巨响,那个拿砍刀的家伙‘嗷’的一声鬼叫跪在了地上,显然被赵复手中的*给打中了。 这把枪却是赵复从自家弟弟那里抢过来的,赵歌在第一时间便欲挣脱赵复的拉拽,兄弟二人在拉扯之中,赵复一把撸下了弟弟的外套,并意外抢得一把*,而金蝉脱壳后的赵歌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冲向了仓库大门。 赵复立刻要追上去,但却被一个莽汉抡着钢管给挡住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付。一同复原的几个兄弟中,赵复打架的水平最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哥是玩儿脑子的,但再差也比一般的混混强不少,只是被这莽汉缠着心浮气躁。 顾超不是傻子,仓库里肯定留人了,姜小坤一直都没有消息,就说明里面的人也不好对付。赵歌不知道深浅,瞎几把乱闯,大失水准。 但是赵复并不清楚今天自家弟弟表现如此鲁莽的原因,虽然赵歌一直不去反思不计后果的报复带来的教训,但对小叮当的愧疚是切切实实的,今天又意外把许晖给扯了进来,让他的心里极不舒服,烦躁加上心理失衡,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以往的冷静和狡猾。 不远处,陈东和顾超打的难解难分,俩人一个铁棍,一个*,都是沉重的冷兵器,但却打的寂静无声,又凶险异常。二人身上都挂了彩,顾超被划了两刀,而陈东后背结结实实的被揍了一棍,相比之下反而陈东稍落下风。 赵复大为吃惊,陈东虽然不是战友中最能打的,但收拾自己绝对富裕,所以他愈发的对顾超另眼相看,同时也感到后背在嗖嗖的直冒凉气,都知道薛西庆不好惹,但不去惹上一把,谁也想不到是如此的不好惹,连他手底下的一个顾超都这么难对付,何谈扳倒薛西庆? 再看看周围,其实已经打乱套了,机灵鬼们,除了一个已经躺在了地上,其余的都跑不见了,而谢三鬼喊鬼叫的满场子乱蹿,其实也是强弩之末;黑牛被一个家伙拿着大棍子抡的连连后退,说狼狈都算好听了,随时都可能被打趴下;谢海青最初三板斧的狠劲儿过后也是险象环生。 身边不远的许晖就更别提了,直愣愣的看着人家的砍刀往下劈,简直比菜鸟都不如,赵复虽然自私之极,但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有了恻隐之心,举脚之劳,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姑且这么认为吧。 第81章 脸皮极厚 抬脚之劳,外加一枪,赵复很吝啬的施以援手之后,再抬头一看,卧槽!赵歌已经冲进了仓库大门,情急之下,他撒腿就跑,但瞄了一眼斜对面正气喘吁吁的顾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举起手中的纲珠枪就恶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这一举动把凝神恶斗的顾超吓得魂都掉了一半,一个不留神,大腿就挨了陈东一刀,吃痛之下,他下意识的大吼一声,并借势就地一滚,但是并没有意想中的枪响。 “特么的,什么破玩意儿。”赵复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的是只能击发一次的纲珠枪,于是抬手就狠狠砸向了顾超,然后眼尖之极,拾起地上被赵歌丢下来的火统,一溜烟的冲进了仓库大门。 “我草泥马!”顾超被气疯了,猛然一抡铁棍,逼退陈东,然后飞速的从怀中摸出了一把手枪,凶狠的指向了陈东。 粗糙而冰冷的枪管让陈东心脏巨跳,这是一把真枪,看上去有点像仿造的*,即便如此,也是有真正杀伤力的武器。他几乎想都没想,转身就跑,绕着八字步,斜肩撞趴下一名大汉,自己也是就势往地上一扑,连续翻滚,动作端的是利落无比。 但是顾超并没有心思真的朝陈东开枪,只是吓唬一下对方,也扭头往仓库大门冲去,正主和人质都在里面,他可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再说许晖,刚才借着赵复援手之力,趁机爬了起来,但是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一名大汉猛的出现在身侧,其手中的棍棒已经高高举起,许晖这回强迫自己冷静,牙齿差点把舌头都给咬破了,不自觉的的就将手中的半截断砖狠狠的朝对方砸去。 大汉手中的木棒堪堪往下落去,忽见半截砖头扑面而来,他怪叫一声努力向旁边躲闪,整个身体的重心便偏了,即便如此,肩膀也被砖头蹭了一下,肩头火辣辣的疼痛,手中的木棒由于收势不住,直接给甩出去好远。 “特么站住!小崽子!”大汉怒不可喝,提着拳头就冲了上来,许晖则扭头就跑,慌不择路下,竟然笔直的冲进仓库大门。 仓库外面,赵复一方没支撑多久就败象已呈,黑牛被两个大汉揍的满地打滚,谢海青腿上挨了一下狠的,一瘸一拐的跑都没法跑,若不是陈东过来帮忙,早就躺地上了,谢三虽然还在鬼喊鬼叫,可人已经跑到百米开外,连追打他的两名大汉都失去了兴趣,转身回来准备围殴陈东和谢海青。 仓库里面却完全是另一幅诡异光景,许晖刚刚跑进去的时候,首先发见吊在半空的的人影不见了,但里面光线太差,一片漆黑之中只能分辨出一团团的黑影,正在晕头转向之际,便听见一声大吼,“趴下!” 许晖心一慌差点跪在在地上,就觉得眼前亮光一闪,紧接着便是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间隔几乎连半秒钟都不到,在这闷罐子一般的车间里回音极大,耳朵都震的发麻。 大吼之声似乎是赵歌发出来的,许晖忽然感觉右臂和侧脸奇疼无比,伸手一摸,黏乎乎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腥味,这下真慌了,难道自己中弹了?就在他疑神疑鬼的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团黑影便扑面而至,一下子把许晖撞倒在地。 “特么的,趴着别动。”的确是赵歌,他紧紧的把许晖按在身侧,然后伸手在许晖身上一通乱摸,“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膀子有点疼。”初时的惊慌过后,许晖渐渐镇定下来,也渐渐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无大碍,刚才完全是被吓的,不知不觉中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跟着我,往那边挪。”赵歌低声吩咐一句,开始很小心的向右侧爬行。 许晖的眼睛也慢慢的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模糊的视野里,正前方黑乎乎的一团,似乎是个大号的破木箱子,刚才的亮光就是从箱子后面发出来的,他这才意识到那里藏着人,而且是很有针对的朝他开了一枪。 而赵歌指的方向却是更大的一堆乱砖头,砖头后面趴着几个人,赵复赫然在其中,正端着那个火统,一动不动的瞄着大木箱子,他身旁是一名蜷缩着的瘦小身躯,依稀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吊在上面的那个身影,再旁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正扭头看向许晖和赵歌,忽然咧着嘴一笑,在夜色下露出了亮晶晶的门牙。 “外面怎么样?”赵复忽然发问。 “挺乱,大家跑散了,黑牛撑不住,其他……其他的我也没看清。”许晖只能将自己看到的情况简单的说一下,其实刚才慌慌张张的,真的没留意太多。 “草!”赵复低骂一句,没了下文。 “往外冲吧,困在这儿迟早麻烦。”陌生男子小声建议。 “没法整啊,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只能再射一枪。”赵复摇头抱怨,随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许晖。 “那也得冲,等外面被收拾干净,咱们就别想跑了。”陌生男子很坚决,“阿东一个人肯定撑不了多久。” “你说怎么个冲法?” “赵歌把钢砂枪交给我,我背着小家伙打头阵,其他人跟在我身后。从这里到门边的距离不到二十米,两三秒钟时间足够。你那一枪是关键,只需要压住顾超就好。” “草!草!让老子垫后?”赵复很不忿。 “你不在最后,谁在最后?”陌生男子很不客气的反问。 “他!”赵复的脸皮更厚,伸手一指许晖,十分的理直气壮。 “扯特么淡吧,真是谁跟你在一起谁倒霉,老子怎么认了你这么个兄弟?”陌生男子上火了,知道赵复比较无耻,但这回更加印象深刻。 许晖很无奈,不清楚赵复怎么会如此惦记他,虽然对垫后的含义模模糊糊,但知道绝非好事。 “卧槽,往外冲需要战斗力,他有么?这又不是聊天喝茶,争个几把毛呀。”赵复不但振振有词的反驳,居然一拧身把手中的火统塞到了许晖面前,摆明要撂挑子。 “我特么服了你了,这小伙会打枪么?你就那么放心?喝凉水咋不噎死你?明明知道垫后这一枪非常关键,还推三阻四,玛蛋的,老子瞎了眼了来帮你。”陌生男子对赵复是相当的不客气,一连串的怒骂,干脆将火统拿在自己手里,“你打头阵,老子垫后。” 赵复的表情十分痛苦,深知打头阵也很玩儿命,再三权衡后,又一把将火统抢了回来,“算老子倒霉,赶紧准备。” 这一冲,恐怕还真的会有生命危险,顾超貌似打红了眼,刚才随手对许晖那一枪就很能说明问题。 所以赵歌很反常的没有插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家兄长的表演,心里不是滋味,第一次有了后怕和愧疚之意,捅出这么大的漏子,不但把包括赵复在内的越来越多的人给牵扯进来,而且事情也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薛西庆的难缠,远远超出了传闻,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但同时,他心里面另一个声音在大声怒吼,特么的,难道就要任人欺负么?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真的感到自己的渺小,往日热血冲头的豪情在眼下的现实中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助。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渐渐沉寂下来的仓库外面,忽然又嘈杂热闹起来,似乎有很多人从远处冲了过来,谩骂声和打斗声再度传来,很快就抵近了仓库。 第82章 砖头雨 众人正心神不宁的时候,赵复却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老子的救兵来了,我靠你马勒戈壁的顾……呃,对面的哥们,特么的,你还有啥戏唱啊?”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赵歌终于松了一口气,许晖也顿时觉得阴冷的库房里瞬间有了些许的温度。但奇怪的是大木箱子后面却寂静无声,这使得赵复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和张狂。 “别松劲儿,还是按前面说的做好准备。”赵复的战友姜小坤为人谨慎,他俯身仔细查看了下小叮当的伤势,“小伙儿,感觉怎么样?” “疼……难受……”小叮当的声音极为沙哑,喉咙里似乎有一团东西堵着,严重影响发音的连贯性。 “这小孩伤太重了,帮我下忙。”姜小坤说着话,缓缓侧身,摆摆手示意赵歌和许晖二人将小叮当周到他的后背上。 许晖触手心惊,暗道这小孩的肌肤怎地软的连点弹性都没有,他哪里知道小叮当所遭受的酷刑,抽断了两根皮带是什么概念?表皮全部浮肿,皮下组织大部分充血,如果不及时救治就会化脓、坏死,其实是非常严重。 整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小叮当疼的不停的呻/吟,赵歌和许晖二人不得不轻手轻脚,忙的满头大汗,堪堪将小家伙扶在姜小坤的后背,大门口便冲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大声嚷嚷着,“哥,赶紧走,他们来了好多人,” “放屁!给老在外面拖住他们。”顾超哪里不知道形势突然逆转,只是心里大有不甘,否则刚才赵复大笑的时候,他早就该有所动作了,就是想憋着、忍着,等待赵复他们首先耐不住性子,但是两名狼狈跑进来的小弟显然破坏了他的打算,如何不暴怒? 眼下轮到了顾超坐蜡,出去吧,担心被对方前后夹击,不出去吧,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死死的堵在里面。 今天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延续了这一段时间的霉运,顾超顿时有了一种要杀人的冲动,而且这种念头一旦萌生就难以控制,就像两年前的那天,自己亲手暴打的那个烂人,一棍接着一棍,一棍狠似一棍,根本停不下来…… “可是……” “可尼玛呀,赶紧出去干他们,特么的惹老子上火是吧?”顾超在木箱子后面暴跳如雷,不但把来人给骂了出去,还将藏在箱子后面的另外两名小弟给踹了出来,这俩人脸都绿了,生怕藏在暗中的人开枪给自己来一家伙,狂呼一声,又蹦又跳的飞速向外逃窜。 “就现在!”姜小坤低吼着,弓起身就要往外冲了。 “等等。”赵复连忙拽住了战友,忽然将嗓音放开嚷道,“哥们,差不多了,今天完全是一场误会,我的兄弟我带走,咱们既往不咎怎么样?” 大家又愣住了,不知道赵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大占优势的情况下,怎么突然跟对方讲和了呢? 大木箱后面仍然没有回音,顾超貌似跟赵复这几人耗上了。 “这家伙疯了,怕是要兑命。”赵复压低声音解释,“这样冲不合适,太危险,但耗着也不是办法,一旦外面的兄弟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就特么撞枪口上了。” “你有啥办法?”姜小坤立刻又趴在了地上,他显然赞同赵复的看法,幸亏刚才没有一冲动跑了出去,否则顾超真要是不管不顾,自己的小命就悬在了半空中了。 赵复这人性格上虽然不咋地,但脑子绝对够用,而且越是危机的时候,他的脑子就越是冷静,这种素质与生俱来,也是战友们对他一致认同的地方。 “听我的。”赵复的鬼主意张口就来,其实也很简单,“拿砖头砸他,使劲儿砸,不要停,就特么像下雨一样,能扔动砖头的都上手。” 这倒是个好主意,土是土了点,但绝对管用。顾超虽然有枪,但是怒火攻心之下,像个白痴一样自绝生路,把同伙全赶出去了,现在给他来个砖头雨,他哪有招架的能耐?不死也得半残喽。 于是大家纷纷准备,为了扔的有准头、有杀伤力,整片砖磕成几块,每块拳头大小,这样砸过去又狠又准而且密度大,姜小坤这样的一次能扔出去四块儿,部队上*练习跟玩儿一样,许晖再菜也能扔两块。 赵歌一直没有插嘴,默默的忙碌,心里不断的在反省这次的教训,也对眼前的赵复有了新的认识,以前不在意,而且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要跟自家兄长争个长短,但危机关头,十分灵光的头脑屡屡带来转机,这特么往后还真要学着点。 “听我喊号子。”赵复阴笑道,“预备,扔!” 话音刚落,嗖嗖的至少十来块砖头飞了出去,砰砰砰的准头极佳,全都砸在大木箱子上,统共也就二十米远,连许晖都能扔九环以上。 但是第一轮砖头雨并没有给顾超造成伤害,几乎都被木箱子弹开了,就在大家大造声势嗑砖的时侯,顾超立刻大感不妙,不但悄无声息的将木箱往后拽了拽,而且整个人都躲进了箱体里,所以尽管大家的准头很好,但毫无建树。 “不对,不对。”赵复连连摇头,“那箱子就像个乌龟壳。” “那咋办?这小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赵复冒险把脑袋抻的好长,然后很快又缩了回来,一脸坏笑,“特么的,姓顾的也够作死的,再听我的号令,给我往墙上砸,劲儿大点。” 几人很快就明白过来,顾超离着后墙太近了,借着墙壁,扔出去的砖头无论是反弹还是崩碎,都足够顾超喝一壶的。 于是大伙重新开扔,不亦乐乎,而赵复喊号子也越来越起劲,这下顾超惨大发了,满头满身都是碎砖头屑子,身上好多地方都被划破了,而且还抬不起头,这帮人扔起来没完没了,根本不带停的,于是不得已,又把木箱子往前推了推,一个运气不好,木箱子烂孔的地方钻进一个小砖块,正砸在顾超脸上,顿时鲜血淋漓,狼狈万分。 “我草泥马!”顾超狂怒,探出手臂,对着砖头堆就连开两枪,赵复哎呦一声便栽倒在地,脸上同样满是鲜血。 赵歌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扑在自家哥哥身边紧张查看,赵复双目紧闭,急速的喘息,显得非常痛苦,他的左脸血渍呼啦,十分吓人。 “啊!”赵歌疯了,以为赵复被子弹打死了,抱起火统跳将起来,对准大木箱子就是一枪,嘭的一声巨响,箱子被打得木屑乱飞,顾超再次被崩了个满脸开花,鲜血直流,一只眼睛似乎也受了伤,本欲将赵歌一枪撂翻,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胡乱打了一枪便全身缩进木框内。 姜小坤和许晖合力将赵歌扑到,费了老鼻子力气才将其摁住。 “听我说,你哥他没事儿,拐弯弹把他腮帮子给崩了个口子,没啥大问题,千万别再瞎动了。”姜小坤飞速的解释一番,握着*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的木箱子,然后扭头吩咐许晖,“摁住他,别让他乱动!” 赵歌不停的挣扎,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木箱后面的顾超给撕个粉碎,但这次许晖豁出去了,整个人都骑在他身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死死的摁住赵歌。 此刻,火统已经不能击发了,*也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顾超够胆,不顾一切的杀过来,大家都有危险,所以姜小坤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在赵歌身上。 赵复运气不好,而且被吓得不轻,干脆闭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那儿。形势又急转直下,外面打得依然热闹,姜小坤摇头苦笑,达强整来的这帮半吊子,战斗力真是不敢恭维,怕是多半拿了钱来磨洋工的。 不过许晖这小伙不错,一个人能把赵歌摁住,真难为他了,眼看顾超暂时不敢有动静,姜小坤再次飞快的查看了下赵复的伤口,确认没有大问题后才松了口气,“特么的,才多大点儿伤?别装了,起来,要脸不?” 第83章 运气和差距 赵复终于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伸手一抹脸,全是血,顿时又吓得差点晕过去,“不行,不行,老子要去医院。” “你大爷的,去医院也得冲出去才行呀。”姜小坤又好气又好笑。 “对,麻痹的冲出去。”赵复半跪在砖头堆后面咬牙切齿,说话也跑风漏气,“你麻痹的,给老子砸死他!砸死他!”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姜小坤,这时候赵歌也安静了,看着自家兄长又神气活现,气的直翻白眼,伸手一推许晖,“特么的,赶紧起开,总骑在老子身上算怎么回事?” 于是砖头雨继续,这回狠多了,人人抱定不能让顾超这厮喘口气的信念,砸的格外卖力,来不及磕砖,就整片扔过去,就像疯了一般。 赵复砸的分外有情调,学着电影里的战士,在战壕内扔手留弹的架势,侧卧在砖头堆后面,单手将砖头甩出抛物线,虽然没多大劲道,但准头也不差,反正他是绝不会再把脑袋伸出去的。 由于刚才火统那一下子把木箱嘣了个豁口,几砖头后,豁口就变成了大洞,顾超躲不开,接连吃打,不但手臂全被砸肿了,右手手腕也骨折了,他心知再待下去,绝对会被活活砸死,于是突然跳将起来,抬手对着砖头堆胡乱开了两枪,然后扭头就跑。 短暂的间隙后,砖头雨紧追而至,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半片黑砖砸在了顾超的后腰上,这家伙闷哼一声,脚下踉跄着没坚持几步便摔了个狗吃屎,手枪也摔的不知所踪。 “哇塞!”赵复开心的想与姜小坤击掌相庆,但人家根本没鸟他,重新背起小叮当,“咱们也赶紧撤。” “等等,再砸一会,老子总担心这煞笔手里还有枪。”赵复怕死。 “还有个毛啊,咱过来是捞人的,不是杀人的,赶紧走!”姜小坤背着小叮当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赵歌和许晖紧随其后,为了防止万一,每人手里拎着两片板砖,杀气腾腾。 未料到才往外冲,摔倒在地的顾超突然像弹簧一样又跳了起来,根本不顾及一瘸一拐的身体状态,发了狠一般的撒腿狂奔,一溜烟的冲出了仓库大门,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赵复张张嘴,无可奈何,原本还想招呼一句,抓住顾超这厮好好虐待一番,至少自己要在其屁股上狠狠的踹上三脚,但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这种狠人玩儿起命来有些可怕,且随他去吧。 只是左脸的伤口疼痛难忍,赵复同志低声咒骂两句后,掏出先前蒙面的黑布,小心的擦拭了一下伤口,又把脸给蒙好之后才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怎么摆造型都不对劲儿,麻痹的,搞不好这脸以后就破相了。 外面的打斗基本结束,跟姜小坤预料的差不多,达强让小董带来的这批人实在不怎么地,磨洋工不算,连仓库的门都冲不进来,实际上,在听到连续的枪声后,也没人敢往里冲,开玩笑,为了点小钱把命搭上,显然不划算,所以顾超手下随便五六个人就牢牢的守住了大门。 董学智带来的这帮人最大的作用就是咋呼,咋咋呼呼中算是把黑牛和谢海青给解救出来了,也是在咋咋呼呼中把顾超的人逼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除了高声咒骂,便没有然后了。 显然顾超的人在气势上要比董学智临时拼凑起来的混混们要凶悍的多,十来个人面对几十号人,一点也不怵,只是不清楚仓库里面自家老大怎么样了,不敢随意上手,否则恶狠狠的扑将过来,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刚刚形成对峙局面,顾超便跟个恶鬼似的冲了出来,含含糊糊的嚷了一句,就从乌央乌央的混混堆中狂奔而去,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拦着。 陈东一个人在外面周旋了半天,伤势颇重,有心拦截,但实在无能为力,因为他很担心仓库里面赵复等人的情况,只能大声嚷嚷着董学智带人进去,小董倒不含糊,但身边的人磨磨蹭蹭的一个都没跟上。 反而一个大胖子不声不响的飞快的冲进了仓库,大胖子自然是老菜梆子,哼哧哼哧的跑过来,连个下半场都没赶上,显然是感到脸上烧的慌,但是再丢人,也得硬着头皮进去,无论还有没有危险,他都要兑现承诺。 顾超手下的人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结果,自然也没人再去多事,呼啦一下子随着自家老大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至此,解救小叮当的行动算是全部结束,表面上看着赵复一伙人成功的救出了人质,力压小刀会的顾超,牛逼的不得了。但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运气成分起了关键作用。 赵歌盘算了一下,着实吓了一跳,这次事件算可以说给了他一个非常有震撼力的警告,薛西庆这种成了精的大混混,绝不是他这种能量级的小家伙可以招惹的。 且看赵复一方,损失可谓惨重,除了小叮当以外,能算得重伤号的有两个,黑牛和机灵鬼张滨,一个外伤严重,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另外一个是脑震荡,差一点就被打成了痴呆。 而像谢海青和陈东这样一个多月都不能好好走路的,只能算是轻伤,赵复自诩是重伤号,因为脸真的破相了,手术缝合的再好,也留下了一道半指长的伤疤,气得他把顾超前几十世的祖宗全都问候了个遍。 反观顾超这边,除了他自己被砖头雨砸得跟鬼一样,其他手下损伤并不严重,仓库里面躺了俩人,均是姜小坤偷偷潜入后偷袭打伤的,外面的群殴中,除了被赵复一枪撂倒的那个大汉,剩下的都是轻伤,至少能跑能跳。 这就是差距,赵歌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运气足够好,在仓库里,自家哥哥就挂掉了,昏头昏脑闯进来的许晖也不见得能幸免,总之,这次老天帮忙,下次就说不准了。 这次事件对赵歌的影响非常大,很多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变化,以往直来直去的冲动大为收敛,凡事要动脑子,要多考虑个一二三四五,这是他在此次事件中最大的收获。另外,赵歌对赚钱的渴望愈发的强烈,毕竟,像薛西庆那么大的势力,显然不是靠嘴吹出来的。 小叮当因为救治及时,并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而且小年轻,身体恢复的速度很快,在医院里待的时间都没有张滨长,出院后,老菜梆子就把他给接走了,因为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教训是深刻的。 达强这回是捏着鼻子大吐血,甩出去了多少医药费,没人知道,可一旦没有钱,赵复就会及时出现,走到哪儿都甩不掉他,赖了吧唧的,不给不走,反正就是耗上你了,又不是不还。 我呸呀,指望你还钱,还不如指望大黄狗会讲人话,达强气得七窍生烟,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和赵复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联手对付薛西庆,已经开了局,再往回退根本是不可能了。 最关键的是,赵复反复在给达强推销他非常诱人的釜底抽薪计划,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就是不往细里说,达强知道这二货在钓着他,但偏偏无可奈何,跟薛西庆斗,貌似离开赵复这么个家伙,还真的玩儿不转。 再说许晖,莫名其妙的经历了一次玩命大冒险,因为什么,后果是什么,他一概稀里糊涂,但是顾娜娜的哥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一个凶悍之徒,居然可能成为晨阳未来的大舅哥,简直不可思议。 但事实就是这样,谁也无法改变,许晖苦笑,非常担心晨阳,也很担心在冲突中,顾超会不会已经认出了他这张脸,但这件事他没有跟赵歌说,感觉说了也无甚意义。 事发当天,许晖整夜都没敢回家,跟着大伙在医院的走廊里混了半宿,然后又去商校待到了天亮,一直在后怕和不断的反省中度过,其实也挺煎熬。 之后他早早的来到了第二人民医院,未料到付建平已经站在急诊大楼门口了。 “晨阳呢?他怎么样?”许晖一夜未睡,连走路脚上都在打飘。 “在病房里,跟顾娜娜卿卿我我呢。”付建平叼着烟,许晖如此早的赶来,让他心里挺感动,但随即就大吃一惊,“卧槽,你这脖子怎么了?!” 第84章 黄鼠狼拜年 “没啥,走路撞的。”许晖含糊的回应了一句,从左腮到脖子都是细小的喷溅伤,昨晚上在医院里草草处理了一下,贴了好大一块纱布,这种情况自然是不能说破的。 他很好奇晨阳的状况,于是连忙把话题岔开,“靠,晨阳这家伙真是烦不了啦,还有心思跟顾娜娜玩儿暧昧?他哥手下的人呢?” “一来就没见着,害得我心惊胆战了半天。”付建平自嘲的笑笑,“问了晨阳,他也说不清楚,说后半夜就没见人了,早知道,他一准儿就钻进病房了。” 许晖暗暗点头,顾超铩羽而归,可能把人全部召走商量事儿去了,至于商量点啥,跟他没关系,但那几个土流氓不在,顿时让人放松了不少。 “顾娜娜的脑袋没事儿吧?” “没事儿,睡了一晚上,酒也醒了,精神着呢。”付建平伸手弹飞了烟头,一脸的无可奈何,“走,上楼去打个招呼,我要回家睡回笼觉了。” “没事儿了就好,顺便劝晨阳也回家休息吧。” “呵呵,你比我还爱管闲事儿,这会儿俩人腻外着呢,咱不多事儿。” 付建平笑呵呵的已经抬腿上楼了,许晖犹豫着是不是将顾超的事儿跟他说一下,也顺带劝一劝晨阳注意点这个大舅哥,但转念一想,似乎这样做也不太合适,有点说闲话的嫌疑,而且容易引起顾娜娜的误会,且憋着吧。 病房的门是虚掩的,晨阳正在给顾娜娜喂稀饭,看着俩人那种亲热的神态,付建平和许晖都没敢迈步进屋,这小两口,简直太让人羡慕了,付建平咂咂嘴,还是伸手敲响了房门。 晨阳和顾娜娜根本不避讳二人,简单的寒暄后,你捏我一下,我掐你一把,差点就要嘴对嘴喂稀饭了,整的许晖和付建平根本坐不住,好在是来打招呼的,于是仓皇告辞。 “我觉得过了点吧?”付建平挠着脑袋。 “我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晨阳,可能是昨晚受了顾娜娜大哥的刺激,有意要表现出这样的。”许晖点头。 “特么的,这个顾超到底是混哪儿的?张狂的有点离谱。”一提起顾娜娜他哥,付建平自然是恨恨不已,但更多流露出来的还是对这个凶狠家伙的忌惮之意。 “社会大哥,比较狠的那种。”想起深夜仓库里的殊死争斗,许晖也是后怕的紧,听谢三唠唠叨叨说是个什么小刀会,在西平市东南半区可以横着走,问再多,对方就支支吾吾了,好像是刻意瞒着什么,总之不愿说。 赵歌怎么会招惹这样的人,许晖听的版本就是倒腾国库券挨欺负了,小叮当还被人家抓了当人质,这是赵歌亲口说的,但更多的问题,比如对方是什么人,大家为什么被欺负等等,都是模糊加朦胧,星星点点的好多事儿根本串不起来,但许晖的直觉很清楚,赵歌在有意隐瞒他,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满世界都是社会大哥,但顾超真的不一般。”付建平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一会儿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样,回家睡觉。”许晖此时的眼睛都快糊在一起了。 “你的状态很不对头,好像整晚上都在外面游荡一般。”付建平的目光停留在许晖的肩头,那里有斑斑血迹,虽然在深色的外套下并不显眼,但还是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没睡好,走了。”许晖很敏感的注意到了付建平的眼神,于是匆忙挥手道别。 “下午没事儿的话,到我家小院聚聚?”付建平也不道破,他一直认为许晖和他的商校朋友都是有故事的人,而且也真和许晖投缘。 “看吧,有空就过来。”许晖再度摆摆手,紧走几步后,突然间就来了精神,是被自己给吓的,一夜未归,怎么跟娘老子交代?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果然非常严重!大周末的,父母破天荒的没有出门,专门在家里坐等着许晖回来,父亲面色铁青但难掩疲惫,估计是深夜或者是一大早发现许晖根本不在家里,跑出去寻找了也未可知。 总之,这一关很难过,许晖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惩罚,跪着反省半个上午,足足两个小时,心里愧疚,加之体力不支,苦不堪言。惩罚结束后,他什么也不想干,直接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一睡就是大半个白天,醒来时已经是傍晚,许晖的脑子依然是昏昏沉沉,总觉得这一觉没有睡踏实,尤其是后半段,似乎做了许多梦,但想想都记不太清了,但不少支离破碎的画面还有些印象。 一会儿是漆黑的夜色下,令人恐惧的仓库,一会儿是医院外顾超张牙舞爪的摸样,突然间又蹦出了赵复满脸血污的画面,还有赵歌在大杏树下疯狂的撬锁的情形,再然后是赵歌在仓库里忽然中枪倒地,浑身的鲜血,黑牛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总之乱七八糟的场景不断的蹦出来,怎么也无法连贯起来。 最是匪夷所思的,还有一副十分暧昧的画面,就是早上在病房里看见顾娜娜和晨阳大秀恩爱的场景,顾娜娜的眼神特别的不对劲儿,明明含情脉脉的看着晨阳,但焦距绝对不在晨阳身上,绕来绕去的似乎总在自己身上打转转,这……这……,许晖很难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感受,想多了吧? 许晖强迫自己爬起床,并不再胡思乱想,肚子也饿的咕咕叫,至于付建平家的小院,今天显然是去不成了,于是头发蓬乱的出了自己的小屋。 晚饭之后,许晖很忐忑的提出出去走走想法,面色严肃的父亲很意外的没有反对,只是要求晚上八点钟之前必须回家,老爸就是这点好,当时犯了错,当时惩罚,过去之后不会再翻老账。 一想起腮下的伤口,自己撒了个不伦不类的谎言,一定是经不住推敲的,许晖立刻心跳不已,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家门。 许晖想去医院看看黑牛,而且经过一场大事件,他的心里很烦闷,真的想出来透口气,但是才到文化大院门口,就被脸上贴着膏药的赵复给拦住了。 这家伙见到许晖,很少有的嬉皮笑脸,只是受伤之后的尊荣十分滑稽,“小老七,这边说话。”赵复边说还边掏出了香烟,对许晖的态度与往常相比,简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还小老七?许晖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长话短说,就是给两句忠告。”赵复吸了一口烟,似乎脸疼的厉害,干脆把烟卷给扔了,“昨晚的事儿,老哥我够意思吧?” 许晖木讷的点点头,的确是赵复救了他两回,都是在要命的紧要关头,心里其实还是非常感激这个不着调的家伙的,但是如此上杆子自夸,他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错,赵歌有事儿,你这样的都能冲在前面,证明这家伙没看错人。”赵复咧咧嘴,笑容实在有些难看,“所以呢,老子愿意救你,这特么才是咱大院出来的汉子!” “哎,你抽烟啊。”赵复这才发现许晖手中的香烟还没有点着,于是匆忙掏出了打火机,当啷一声就给点着了火,许晖实在推脱不过,只好任其施为。 赵复当老大当惯了,从来没有给别人点烟的习惯,这一举动简直是破天荒,许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特么,后面会有怎样的下文? “昨晚的事儿,闹的有点大,所以呢要跟你提个醒,出门上学放学都要注意,没事儿别到处跑,那个叫顾超的人不好惹,总之要提着点神儿,知道不?” “这我知道。” “嗯,还有,就是不要到处乱说,尤其是什么枪不枪的,根本没那回事儿,知道不?” “明白。” “哎,这就对了。”赵复满意的点点头,“哥哥还有一件事儿要麻烦你。” 正题来了,许晖心里咯噔一下。 “顾超有个妹妹,好像在你们学校上学,你认识不?” “还……还不太清楚。”许晖一惊,赵复怎么会知道顾娜娜的?这家伙莫非跟踪过我?这也太夸张了吧?等等,好像也没那么牛逼,试探一下就清楚了,“她叫啥?” “尼玛的,我也不知道。”赵复摇头,“反正姓顾,你留意一下,在你们学校,不是高一,就是高二。我会尽快找人查查她叫什么名字。” 许晖松了一口气,自己明显想太多了,赵复在查顾超的老底,不清楚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顾娜娜,他一定想通过这个女孩来做点文章,看来这件事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但他最烦如此没完没了的事情。 “没难度吧?”赵复见许晖不说话,有点不高兴了。 “我留意她做什么?而且又不认识,也不好太接近吧?” “当然是有用了。”赵复把眼睛一瞪,但态度很快又缓和下来,“女娃娃么,有什么不好接近的?去泡她,要什么条件,只管说,老哥我全力支持。” 第85章 警告 许晖的脸彻底绿了,赵复这种烂人,真是什么馊主意都想的出来,且不说什么目的,怂恿别人乱来,居然如此心安理得,这种人往后真得有多远就躲多远。 “不要什么条件,我也不太会泡妞。”许晖还是硬着头皮拒绝了。 “蒙我?”赵复的态度立刻急转直下,目露凶光,“特么的知道昨晚的事儿有多严重么?赵歌现在有多危险么?包括你在内,别以为事情刚刚过去就会风平浪静,顾超那人的狠毒,你昨天也是看见的,大家都有危险,这么点破事儿都办不到么?” 许晖最烦别人威胁自己,但顾超的为人的确是让人心惊肉跳,赵复嘴里所说的危险也确实存在,有没有那么夸张姑且不论,可真有些心慌慌、草木皆兵的感觉。 “特么的,别忘了,你昨天敢翻墙跑我家里,私自放走赵歌,这笔账还没跟你算。”赵复把话锋一转,又变了副嘴脸,“如果不放他去仓库,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儿,黑牛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你特么闯这么多祸,老子有没有跟你计较过?” 许晖心里咯噔一下,昨晚的确很冲动,还有点鬼使神差的味道,虽然赵复颇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但如果不放出赵歌,黑牛现在肯定活蹦乱跳,谢海青也不会因此遭罪,幸亏没有弄出人命,否则罪魁祸首就是许晖他自己。 赵复这是赤果果的恐吓加威胁,手段很无赖,但直击许晖心中的要害,他有点扛不住了,“泡妞,我真的不太会,只能试着接近一下顾……顾超他妹妹。” “不是试着接近,一定要混熟,而且时间也没那么宽裕,要尽快!”赵复的态度虽然缓和了,但要求上仍然很蛮横。 “我尽力吧。”许晖无奈。 “别敷衍我。”赵复步步紧逼,“混熟以后,我要详细了解顾超的行踪,可能全靠他这个妹妹,有消息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许晖点点头,不想再说话。 “帮我,就是帮赵歌,就是帮大家伙,还能泡妞,两全其美,多好的事儿,是吧。”赵复忽然又眉开眼笑了,“知道你够义气,哥哥我刚才的话有点重了,别往心里去。还有,这事儿先不能让赵歌知道,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许晖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听下去,便欲转身离开,未料赵复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拍在许晖的手上,“拿去抽,有事儿尽管找老哥。” 尼玛,许晖看着手中的香烟,心里想想都腻歪,再抬眼看看心满意足,一摇三晃离去的赵复,他真想把这包烟拍在赵复的后脑勺上。 有点乱,许晖需要好好清理一下思路,去医院看过黑牛后便匆匆离开了,这家伙精神状态不错,就是身上多达三处骨折要养很久,病房里的气氛太压抑,黑牛的哥哥对许晖的态度极为冷淡,他也呆不下去。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许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夜市,一眼就看见了薛永军的炒货摊,老九站在大铁锅旁边正在翻炒葵花子,忙活的热气腾腾,汗流浃背。 还是这家伙的日子过的踏实,许晖暗赞,正准备过去坐着聊一会,忽然看见旁边不远处的玩具摊,那里曾经是谢海青的摊位,现在人已经躺医院了,好好的一个生计也被迫放弃,他心里不是滋味,立刻绕路离开了夜市。 按赵复的话讲,许晖他本人也算是混混眼中的敏感人物,就怕被认出那张脸,所以四处溜达乱晃倒也罢了,运气不好,那是自己找死,但千万别把老九再给扯进来,只好果断回家。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许晖又如约去了市第二人民医院,这回他要心惊胆战的多,被赵复的话给吓的,如果运气真的糟糕,碰上顾超,再被认出来就特么完蛋了。 可是虚惊一场,顾娜娜居然昨天就出院了,他谁也没见着,就连付建平也没来。 付建平突然爽约,有点奇怪,于是许晖决定去他家的小院看看,一路上小心谨慎,真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赵复毒舌的威力可见一斑。 但是一到地方,许晖就大失所望,沧桑的半拱门上挂着大铜锁,白来一趟,只好打道回府。反正顾娜娜伤情没有大问题了,付建平为啥爽约,第二天上学碰见也就清楚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倒是自己,眼下还真的不能再瞎逛了。 可是刚走出小巷口便碰上了夏露,真是无巧不巧,不过也算正常,夏露家就住在附近,许晖还送过她呢。 但对方看见许晖后,表情上明显不自然,一种很复杂、但如释负重的感觉。 “昨天下午咋没来呀。”夏露的情绪不好,但语气还是尽量保持了平和。 “睡觉睡过头了,看太晚了就没过来。”许晖解释,感觉对方不对头,“刚去过医院,顾娜娜已经出院了。“ 夏露点点头,“晨阳家出事儿了,付建平和二熊在他家。” “啊?”许晖大吃一惊,“什么情况?怪不得付建平早上没去医院。” “他家昨天晚上被流氓给砸了,院子外面的所有的玻璃都被砸掉了,挺吓人的。”夏露的描述十分简单,但眼里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恐惧之意。 “这么恐怖?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晨阳和家里的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听晨阳说睡的好好的,半夜院子外面就传来特别乱的打砸声,连他家的院门也被踹坏了,倒是什么东西也没丢,人也没事儿,就是太吓人了。” 许晖隐约感到了不对头,这事儿八成跟顾超有关,前天晚上这家伙当着大家的面警告晨阳的话还在耳边,结果晨阳家立刻就出事儿了,夏露怎么没有提及顾娜娜呢? “我去晨阳家看看。” “不用,已经报案了,我刚从他家过来,付建平他们一会儿就回小院。” “晨阳自己有什么发现或者线索?” “不知道,他的心情挺糟糕的,不愿意跟大伙说话,付建平在那儿劝呢,不过我感觉他心事特重,挺难说出口的。”夏露叹了口气,“娜娜其实昨天下午就出院了,还跟我们一起坐了坐,后来晨阳就送她回家了。” “晨阳送她回家?顾娜娜出院,她家里人都没有来么?”许晖很奇怪,感觉顾娜娜家同寻常人家大不一样。 “没有,就是晨阳和她一起来小院儿的,坐着聊了一会儿,俩人就先走了,顺子和你都没有过来,所以大家也没有聚太久就散了。” 夏露用手一拂鬓角的发丝,继续道,“昨天本来约好了一块儿练琴的,结果早上等了好久,晨阳都没来,我听说那天晚上在医院,顾娜娜的哥哥对你们特别的凶,还警告晨阳离娜娜远点,所以怕出什么事儿,就一起去他家找他,结果就发生这种事儿了。” “那么顾娜娜呢?她今天没来么?” “没有,昨天下午以后,就没见过她了。”夏露摇摇头,伸手掏出了一把钥匙,“别在风口说话了,回小院等他们吧。” 第86章 煎熬与心塞 许晖和夏露在小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不知不觉的在围绕着晨阳和顾娜娜转悠,感觉摊上顾超这么一个大舅哥,真的挺倒霉。 尽管学校里有关顾娜娜的传言很多,但是对于她的家庭却鲜有人知,似乎挺神秘,顾娜娜受伤在医院,她的父母居然一个都没有露面,有违常理,或许只有晨阳才能了解一些情况,但听夏露的意思,出事后,这家伙什么也不愿意说,要不然早就跟大伙一块儿来小院了。 许晖摇摇头,不敢往深里想,十有八九晨阳是遭到顾超恐吓了,而且恐怕很难再和顾娜娜继续下去,否则不会这么难过和消沉。这样一来,自己的头更大,赵复这厮还让他去泡顾娜娜,特么的,九死一生啊。 不久,付建平和二熊回来,俩人疲惫中带着迷茫,见到许晖也在,精神头才好了点。 “怎么样?晨阳还好吧?” “不好。”付建平搬个小凳子坐下,“被霜给打蔫了,半天放不出个闷屁来,我们哥俩仁至义尽,没办法。” “不是报案了么?警察怎么说?” “调查呀,走访呀,寻找目击者呀,反正有的等吧。晨阳家就跟我们这个小胡同一样,没有家属院,也没有大门守卫,深更半夜,有个鬼的目击者呀。”付建平舀了一缸子凉水,大口大口的灌下。 “那他昨天下午送顾娜娜回家,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不好的情况?比如见到顾超了之类的?” “就是不说呀,否则我能着急么?特么的,多大个人了,老子当初怎么劝他来着?现在可倒好,要死不活的,尼玛的费劲。”付建平一通抱怨,可能早上也的确被晨阳不配合的态度给气着了。 “那么顾娜娜有消息么?” “卧槽,你查户口啊?咋那么关心人家小两口?特么一来就知道审问我,昨天你为啥没来?老实交待。”付建平挺心累,不太想再谈及顾娜娜,于是半开玩笑的岔开了话题,却一下子让许晖心虚起来。 “睡过头了,还净做噩梦,醒的时候都要吃晚饭了,所以没过来。” “这个理由太牵强,不行,今天要罚!大家一起吃个中午饭,一会儿晓东也过来,就罚许晖同学做饭怎么样?”付建平立刻起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他就这点好,再烦心的事儿,也就蔫巴一会儿,过后就好,十足的乐天派,至少不给自己找罪受。 二熊鼓掌,夏露微笑着举手赞同,许晖坐蜡了,不会做饭呀,顶多洗洗菜,还不见得能洗干净。但大伙不依不饶,只得勉为其难,撸起袖子上阵。 为了安抚许晖,付建平让夏露帮着打下手,二熊去生炉子,自己滋溜一下钻到房间里摆弄吉他去了。 小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许晖被这种气氛感染着,也挺开心,就不去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儿,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和夏露配合起来一点也不累,对方的手脚相当麻利,显然是干惯了家务活,摘菜、洗菜、切配,样样手到擒来,许晖反而成了打下手的,还净帮倒忙。 炒菜的时候,许晖更是沦落为看客,最多只能站在一旁递递盘子,眼看着夏露手中的锅铲在炒锅中上下翻飞,灵动且优雅,许晖暗暗赞叹,这双洁白而修长的手弹起吉他来更加厉害,与之相比,真是自惭形秽。 当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时,晓东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众人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顾娜娜。 面对众人带着猜测和惊讶的目光,顾娜娜倒是挺镇定,但许晖观察这丫头面容憔悴,眼圈发黑,显然心情很差,甚至连腮边的泪痕都没有擦干净。 “晨阳家的事儿,可能是我哥干的。”顾娜娜语出惊人,直言不讳,令十分意外的众人张大了嘴巴,似乎连呼吸都给忘了,急切的等待着下文。 “这件事儿,是我刚才去找晨阳的时候才知道的,我挺难过,如果真是我哥干的,我愿意道歉,愿意赔偿,哪怕是跪下来求他爸妈原谅都可以,但他说要跟我断了,不能接受我有一个……一个这样的哥哥,脑袋就像拧住了一样,没办法说通,我也就算了,断就断吧,因为不接受我的哥哥,就等于不接受我,所以我也看得开。” 顾娜娜说着话,泪水夺眶而出,“你们和晨阳关系好,怕你们替他担心,所以我顺便过来说一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真的对不起大家。 “跟你们相处,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快乐,但快乐却总是那么短暂,不怪别人,我走了。”顾娜娜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看得出她对晨阳的感情是真挚的,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她是那种隔俩月换一个男朋友的破鞋。 “等一下。”许晖首先在惊愕中反应过来,他很诧异晨阳对待顾娜娜的态度前后反差会那么大,而且变化也太快了一点,顾超真的只是唯一的阻力么?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晨阳虽然有点过分,但家里刚发生了事儿,一时半会儿还没想通,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们俩都好好冷静一下。” 顾娜娜一下停住了脚步,非常意外这个集合里还能有人说出挽留的话来,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从付建平到顺子,骨子里其实没人瞧得起她,即便同为女孩的夏露也是如此,但她不在乎,只要晨阳对她好就行。 所以顾娜娜行事非常另类,总是给人一种疯疯癫癫,不太检点的感觉,起哄一起看三级片,给二熊抛媚眼,甚至冲着新来的许晖放电,总之怎么出格怎么来,你能奈我何? 但随着与大伙的交往,顾娜娜心里那道防御的冰墙在渐渐消融,也体会到了相处期间的种种快乐,尽管付建平一直冷着脸,尽管夏露也始终与她保持距离,但总的来说,她还是在慢慢的在融入这个集合。 这是几年以来,顾娜娜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曾经已经扭曲而冰冷的内心世界,似乎终于再次迎来了旭日。可随着晨阳一句冰冷而绝情的话,那缕阳光骤然消失,天空再次暗淡下来。 “没用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顾娜娜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是给别人,而是专为许晖,她很感激许晖在她最绝望的是时候能够给予她一线曙光,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而在敷衍。 “晨阳爱钻牛角尖,或许明天,就能想明白一点。” 顾娜娜笑了,非常的妩媚,梨花带泪中别有风情,“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说完,她转身离去,毕竟许晖的话仅仅代表他自己,院内的其他人依然无动于衷。 “我送送你。”许晖的话不仅让付建平皱起了眉头,二熊和晓东也大感错愕,而夏露的表情则更加冷淡。 他们哪里知道许晖有苦说不出的心境,赵复的恐吓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而且晨阳属于一根筋,这么快的转变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许晖非常好奇,既然在晨阳那儿暂时得不到答案,那么只能在顾超身上去找。 接下来要那样做么?许晖内心是很煎熬的,且不谈大家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就是面对晨阳也将非常尴尬,更为恐怖的是以后很可能正面接触顾超,很难保证不露馅,但,以上都算不上什么。 最难过是良心关,利用顾娜娜感情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是小人行径,而且协助赵复深挖顾超,就会严重伤害顾娜娜,这是根本无法平衡的矛盾。如何选择,许晖真的没有答案,只能凭感觉行事,但他绝不希望看到顾超对赵歌、对大院的兄弟们施以更加疯狂的报复。 许晖极度厌恶小人,但自己下一刻就会变成小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既要接近顾娜娜,又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尺度上是很难把握的。太远了,想要了解顾超肯定是白扯,太近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九死一生,而且对顾娜娜的伤害是巨大的,可以说,许晖现在就是一个胆战心惊,无比苦恼的贼。 在众人极为诧异的目光中,许晖还是迈步追了出去,顾娜娜孑然独行,已经快到了小巷口,那种孤独和失落令人扼腕。 第87章 蘑菇长啥样 “送送你。”许晖尴尬中带着心虚。 顾娜娜惊讶,紧接着失声而笑,“付建平让你来的?” “不是。”许晖摇头,“我是想说,至少可以找机会再跟晨阳谈谈。” “谢谢关心。”顾娜娜凝视着许晖,眼神中的妩媚渐渐被被淡漠取代,眸子深处似有一团渐渐升腾起来的灰色雾气,越来越浓,复杂而善变。 “回去吧。”她亦然转身离去。 许晖没有再追上去,回味着顾娜娜刚才的眼神,感觉对方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想要表达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放弃。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许晖不得而知,但自己着实羞愧了一把,这样做,真的合适么?在不断的反问中,他无法找到答案,却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小院。 院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许晖今天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至少在坐下来吃饭的前几分钟,大家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话题,表面的客套和假笑令人难堪。 许晖也无意去解释什么,只是大家对顾娜娜的根深蒂固的成见,让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个集合之前能够勉强接纳她,完全是因为晨阳的面子,现在,已经没有了这层顾虑,顾娜娜终究不属于这里,可许晖异乎寻常的举动让大家意外且无所适从。 还是付建平打破了僵局,大声嚷嚷着开酒,吃饭聚餐哪能没有酒,二熊屁颠屁颠的在付建平家的堂屋里翻箱倒柜,居然翻出了一瓶六十五度的东北老烧。 “这特么简直是酒精,你想喝死大家?”晓东惊呼。 “就是它!”付建平大赞,“艳阳高照,白酒助兴,保你大汗淋漓,开了!” “不喝,坚决不喝!”晓东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喝不许走,不喝不是站着尿的,不喝就是小鸡炖蘑菇!你是不?” “我是你大爷!” “蘑菇长什么样?” “我是你大爷!!” “蘑菇就是蘑菇的样么,又不是黑木耳,你想多了。” “……” 尽管晓东抗议,面前的酒杯还是被高高满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夏露已被臊的面红耳赤,而满腹心事的许晖也被这一通带色的怪话给逗乐了,付建平牛逼。 一瓶老烧居然真的把四个大老爷们给撂翻了,许晖昏睡不醒,付建平则是高声唱歌,一首接着一首,不带断片的,晓东一直趴在桌子底下找水喝,找来找去,最后抱住了许晖的脚丫子,再也不肯放手。 二熊就麻烦了,先是配合着付建平的歌声打拍子,打着打着就开始满院子转圈了,最后把炒菜的锅铲拿在了手里,开始在老槐树下挖坑,非常卖力,咬牙切齿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刚开始,夏露还在给大家准备醒酒汤,但弄了一半就被逗的乐不可支,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堂屋门口看着四人表演,最终没弄明白二熊为什么一定要在树下挖坑。 还是许晖老实,喝醉了便不声不响的睡觉,夏露投向他的目光最为复杂,没弄明白这个率真的大男孩今天为什么对顾娜娜格外的关照,难道晨阳家的遭遇还不能令人警醒么?顾娜娜就真的那么有魅力么? 想到这里,夏露叹了口气,觉得心烦意乱,于是开始忙碌起来。夕阳西下的时候,四个醉鬼身上的酒劲都已过去,小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夏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这是一个非常混乱而难忘的周末,回到家的许晖心身疲惫,草草扒拉了几口晚饭便洗漱睡觉了,他在想新的一天会好一些。 周一早晨的阳光特别明媚,高三的学长学姐们今天上午来领准考证,然后组织看考场就算正式离校了,整个校园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许晖和付建平俩人蹲在北操场的厕所旁抽烟,臆想中的高三临毕业大的冲突并没有发生,平静的令人难以置信。 他俩并不是专门为看热闹而来,而是在观察冯进这厮,付建平心里始终有个坎过不去,非要撸了冯进才好过。许晖也不去正面劝解,就这么陪着付建平,找个机会有意无意的插那么一两句,让他自己慢慢去品,互相报复真的是很无聊。 冯进很老实,课间操后匆匆放了个水就离开了北操场,连烟都没抽,这让付建平郁闷,似乎握紧了拳头后却找不到目标了,浑身都不舒坦。 “走吧,没劲。”许晖拍拍屁股站起了身,他更关心的是晨阳没有来上课,而顾娜娜同样也没来,难道俩人真的跑去重归于好了?倘若如此,倒也是好事一桩,但自己接近顾娜娜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晨阳可是眼里揉不得砂子的人,总之是郁闷啊。 中午的时候,许晖去了商校,赵歌和谢三还是选择躲在学校里安全,俩人虽然谨慎异常,但也无聊之极。 对于许晖的到来,赵歌自然是颇多抱怨,这几天是最紧张的时候,还特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到处晃悠,不知道肩膀上抗的是脑袋么? 许晖不这么认为,他心里有事儿,必须要弄清楚,虽然理解赵歌一片好意,不希望他介入太深,但已经这样了,深与浅都没有意义。 赵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其实一句话可以概括,起因事小,后果严重,仓库的人质事件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尽管许晖有一定的心里准备,但还是听了个目瞪口呆,怪不得一贯牛逼哄哄的赵复都那样紧张兮兮,这简直是拿脑袋往山石上撞啊,那还能有个好? “你不是想听么?就是这么回事儿。”看着许晖的样子,赵歌笑的不怀好意。 “卧槽!你真特么能整。”许晖无话可说,心道,这么严重,你家赵复还逼着老子去泡顾娜娜,可见心里是多么的阴暗,岂止九死一生啊? “也没你想的那么糟,达强和梁斌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在解放路一带,薛西庆还不敢嚣张,先让他们掐着,咱们消消停停的猫起来过日子。”赵歌勉强安慰,其实猫起来的日子苦不堪言,偶尔去看一次黑牛或小叮当都跟做贼一样,在学校里的日子,不是宿舍就是食堂,猪的生活轨迹大体如此,真是暗无天日。 三个人再也没有了老早以前出了门就是饭馆的潇洒,凑凑合合在饭堂里打了一点饭菜,勉强对付了一顿,相对无话,许晖干脆起身告辞了。 “没事别再吓跑,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赵歌特意叮嘱了一句。 出得商校大门,许晖立刻草木皆兵,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安全,周围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于是硬着头皮,飞快的跑出巷道,穿过马路,溜进了十九中,再也不出来了。 薛西庆如何牛逼,许晖不清楚,但肚子里着实把赵复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88章 正心 下午放学,付建平还是准备去看看晨阳,毕竟一天没来,还是挺让人担心的,许晖没有跟着去,随便找了个借口麻溜回家了。 并不是不关心晨阳,一帮人去了没有意义,口头安慰一下不疼不痒的,心结还是要自己解开,关于顾娜娜,他必须要像个男人一样去对待,别人帮不了忙。 回到家,一个熟悉的信封摆在自己书桌上,淡橘色,是张仪最喜欢的颜色,看到它,许晖立刻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拆开信封安静品读。 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让许晖惊喜了半天,但随即又忐忑不安起来,张仪报名参加了“北京中学生暑期西部行”夏令营活动,行程安排上,会在西平停留一天,想见许晖一面。 多少次幻想着与张仪再度重逢的场景,却绝没有料到会来的这么快,许晖反复看着信纸上的那行日期,算算还有一个月,激动和不安交替折磨着他的大脑,书也没心思看了,晚饭之后,又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激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不安呢?许晖自己也说不清楚,感觉这一年多,自己的变化太大,那么张仪呢?在北京那样的大城市会有怎样一个进步和改变?再看现在的西平和昔日的老同学是不是会感觉很老土呢? 许晖心里没谱,只好胡思乱想,想到后来居然有点紧张,心里发堵,手心里也出汗了,气的他干脆不睡了,穿上衣服溜到自家的小院里独坐。 徐徐的夜风让许晖的头脑渐渐冷静,与张仪之间的差距,是不可避免的,他一直在积极的试图缩短这种差距,但无论怎么努力,差距却在显而易见的扩大,根源还是在于两个月前张仪的那封信,她在信中提及有关考托福出国留学的事情,深深的刺激了他。 后来,许晖虽然挨了程静一顿狠狠的训斥,但是藏在他心底的沟壑却始终存在,当时还曾暗暗的鄙视了一番自己的懦弱,但是忽然就将面对张仪,到底还是心虚了。 这段时间,糟心事儿太多,整个人的心态都在浮躁之中,学习成绩也在稳步下滑,更何况又鬼使神差的卷入了赵歌这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许晖一想起答应赵复的要求,就觉得脸红和汗颜,既伤害顾娜娜,又对不住张仪,这特么不是二皮脸?不是流氓么? 再往白了说,因为怕死、怕挨打,就去伤害无辜的人,好像很多流氓都做不出来,放在旧社会,那就是汉奸的近亲,自己这是在作死呀,想到这里,许晖不由得冷汗直冒。 这件事绝对不能做!赵歌一帮兄弟知道了也会严重鄙视他的,许晖对着夜空长长的出了口气,还是想明白了这一层,感觉淤积了数天的心结也瞬间消散。至于赵复那头,且拖着吧,特么的,逼急了把这事儿告诉找歌,看他怎么整。 至于顾超么,那就要看运气了,大院这帮兄弟放在整个西平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一起风风雨雨的也经历了些事情,混混们再牛逼,也不至于把大家吓得走不动路吧?特么的,真逼急了,狠狠咬你一口还是做得到的。 豪情怎么来的?想想顾一刀,尼玛,绝不是缩着脖子躲出来的。许晖对着遥远的月亮龇牙咧嘴,然后又是一通挥拳,进屋睡觉。 一直在窗帘后面注视着儿子的许父愕然,不知道这小子这些天来到底上到了什么事儿,神叨叨的像中邪了一般,原本就一直放心不下,现在更是忧心忡忡,跟大院这帮小子在一起,真是操不完的心。 许晖当然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后半夜他居然睡的十分踏实,早上起来也是格外的精神,蹬着自行车在上学的路上,绝对不会再像昨日见到鬼一般的匆匆忙忙。 顾娜娜和晨阳依然没有来上学,课间的时候,付建平来找许晖,情绪不高,随便聊了两句跟晨阳之间的沟通,对方还是跟木头一样想不通,没啥结果。 许晖不置可否,这种情形他早已料到,没啥可说的,看来顾娜娜的毅然决然也是有道理的,他所关心的是放学后付建平有没有时间,《大约在冬季》吉他曲,他向往已久,想弹给张仪听,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习这首曲子,应该够了吧? “那特么太有时间了,放学大家伙都去我小院,先吃饭喝酒,然后我教你。”付建平开心起来,他就喜欢闹哄,恨不得天天聚会。 “喝酒就算了吧,晕晕乎乎的也不适合弹琴啊。” “你不懂,李白斗酒诗百篇,那特么讲究的是个意境,音乐也是这个道理,好些名曲都是醉鬼写出来的,你信不?就别烦了,听我安排。”付建平牛逼哄哄的一拍许晖的肩膀,摇摇晃晃的走了。 许晖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信了,既然信了,那就上贼船了,醉了个一塌糊涂,别说弹吉他,就连家门都差点没找着。 黑暗中,赵复像个鬼一样的蹿出来,一把将许晖拽到了大院门房的后面,“特么的,等了你俩小时,居然跑去喝酒,很开心么?老子交待的事儿呢?全特么忘了?” 头晕脑涨的许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夜色下赵复的那张脸挺难看,貌似正因为那件事情在上火,他倒也不慌张,还结结实实的喷了个酒嗝,“咋能忘呢?今天去同学那儿聚会,就是奔着顾娜娜去的,没想到她没来。” “没来?你白天上课干嘛呢?没来,你就要找原因啊,人五人六的喝成这样,你把老子的交待当耳旁风了?” “绝对没有,顾娜娜一天都没来学校,以为聚会的时候能碰上她,结果还是没来。”许晖虚虚实实,反正忽悠赵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上课都没来,她还能跑去聚会?用脑子想想啊。”赵复气的在原地直转圈,“你当时就应该找原因,找到她熟悉的朋友表示关心,特么的,这个还用老子教么?你是猪啊?” 许晖不乐意了,“总得有个过程吧?还不认识呢,就表示关心,太假了吧?“ “我不管,总之,这周你得泡上顾娜娜,至少也要混熟了。”赵复恶狠狠的掐着许晖的脸,“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周哪儿够?我们又不是一个班的。”许晖后退一步,一把打开了赵复的手,态度也渐渐强硬起来。 “呦呵,胆子肥了?”赵复上前一步,又恶狠狠的掐住了许晖的脸。“别特么讨价还价,就一周!” “那我干不了。”许晖火气也上来了,再次打开赵复的手,同时猛退数步拉开了架势,特么的,拿老子当傻子玩儿啊?就算打不过你,也要让赵歌知道这件事儿。 “卧槽!你特么……“赵复恼羞成怒,拎起拳头就要上手。 “干嘛呢?你不是嚷嚷着去店里么,躲这里干啥?”不远处传来赵父的吼声。 “没干啥,这不是碰上许晖么,正好找他打听打听赵歌的事儿。”赵复立刻换了副嘴脸,然后扭头冲着许晖低声道,“别瞎说啊。” 赵歌父亲走近,狐疑的看着二人,“欺负人家呢吧?” “绝对没有,我能干那儿事么?不信你问他。”赵复一本正经,但不停的拿眼睛斜瞪着许晖。 许晖不说话,赵父之前早已看了个大概,哪里会相信自家儿子的鬼话。“有事儿办事,别在这儿欺负人,滚!” 赵复如蒙大赦,屁颠屁颠的跑了,当然,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许晖一眼。 “他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 “赵歌他真的住在商校里么?”赵父看向许晖的神情有些复杂。 许晖点点头,但不知道赵父下一步会问什么事,所以很谨慎。 “嗯。”赵父欲言又止,似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赵复这家伙如果再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早点回去吧。”说完,赵父转身离去,背影显得寥落而苍老,许晖记得刚搬进大院时,赵父的精神状态杠杠的,这才几年时间。 第89章 自作多情 晨阳第三天才来学校,整个人都萎靡了,闷声不响的蹲在教室里,不愿意跟人说话,课间也不想跟大家凑在一起,放学就独自背着书包走了。 “特么的,德性。”望着晨阳的背影,晓东有点生气了,为了个女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家多年的兄弟,谁也没欠你什么,至于么? 付建平皱着个眉头,没有啃声,恐怕心里也着实上火了。 而顾娜娜则是整整一周没来学校,眼看再有一周就要期末考试,放暑假了,她似乎放弃了这个学期。 周五,一个可怖的事情发生,顾超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十九中的校园里,右手还打着石膏,吊着绷带,身后跟着两个蛮横的家伙,极为惹眼。 二熊是第一个发现此人的,脸都吓白了,立刻飞奔着跑到教室里告诉付建平。 “大白天的,跑校园里来找事儿,不会吧?”相比之下,付建平要沉稳的多,顾超再牛逼,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和莽撞吧?但为了防止万一,他还是让顺子这张生面孔去远远的盯着,自己则立刻通知了晨阳、许晖一干人,让大家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也不能坐在这儿等挨打吧? 很快顺子就带来了消息,说顾超直接进了办公楼,好像是去高一年级教研组了。 “什么叫好像?你倒底看清楚了没?” “我看他们上了二楼,就不敢再跟了。”顺子虽然比较迷瞪,但这件事儿上还是很谨慎。 嗯?大伙被搞迷糊了,既然去了老师办公室,那就不是来找麻烦的,难道顾娜娜出什么事儿了? 这样一来也挺恐怖,万一顾娜娜真有什么事儿,顾超会不会迁怒大家,就算是只迁怒晨阳,大伙也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付建平一伙人乱了,纷纷跑回班级做准备。 总之紧张了好一阵子,连上午的后两节课都没上好,许晖除了水果刀之外,甚至把张志宏凳子上的木撑子都给拆了下来,防身武器多了不是坏事,边打边跑,好过直接抱头鼠蹿,文化大院的兄弟可没有见面就逃跑的习惯。 “你特么干嘛不拆自己的呀?”张志宏鼻子都气歪了。 “谁让你的凳子好拆呀。”许晖咬着牙,又从何佳英的桌肚里拽出一块抹布,打算扯成几条,然后将木棍缠在手上,这是从电视里学来的,防止用力过猛,棍子脱手。 “你神经病啊,我才换的一块抹布。”花喜鹊立刻高声抗议。 “哥们,你究竟惹着什么人了?说出来咱一起想辙啊,你这样子怪吓人的。”张志宏终于确定许晖不是在冷幽默,一下子担心起来。 “没惹谁,就是防身用,你嚷嚷那么大嗓门干嘛?”许晖恶狠狠的扯着抹布,根本无视了花喜鹊的夸张的叫喊。 把左邻右里得罪了个遍,许晖终于凑足了防身的武器组合,一把水果刀,一个凳子腿,可以藏在袖子里,还有就是马上要缠在手上的木撑子,这玩意长,用着顺手,反复试了几下,心里才稍稍踏实一点。 许晖并不愿意如此高调,实在是太仓促,怎么都没料到顾超会来十九中,而且也真的是吓得够呛,这个家伙如果一定要找事儿,可怕的程度要远远超过周青、李扬帆之流,开玩笑,混社会的人原本就给人一种恐惧加神秘的感觉,更何况许晖还亲自领教过顾超的凶狠。 中午放学,大家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凑在一起,一见面都乐了,每个人都准备的十分充分,各种武器,晓东在书包里藏了两片板砖,更多的人都拿着板凳腿,二熊干脆把他们班的拖把杆给踹断了,抗在肩膀上神气活现,被付建平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晨阳则两手空空,面色苍白,站在付建平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架势,却把冯进给吓的够呛,他才跟一个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教室门,一眼就看见了付建平身边围了一圈人,手里拎着各色家伙,立刻卧槽一声,滋溜一下钻进了教室,咣当关上了大门,干净利落的程度,许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傻逼!”付建平暗骂一声,“哥几个,把晨阳夹中间,千万不能分开了,正常往校门走,一有不对,听我号令。” 别看付建平平时吊儿郎当,遇到大事儿倒是很有担当,而且简单的讲话也十分聪明,颇有气势,至少没把“跑”字挂在嘴边上,这让所有人心里多少有了点信心,许晖暗竖大拇指。 “哎呀,你们等等,倒底怎么了?”夏露从学生堆里钻了出来,一把拽住了付建平,她显然很意外,也很紧张,顾超来学校,付建平自然不会让她知道。 “没什么,商量着一块出去泡妞。” “胡说八道啥呀,倒底出了什么事儿?”夏露急了,伸手揪住了付建平膀子上的肉,使劲儿掐。 “欧呦,放手!”付建平吃痛,大声叫唤,刚才做老大的威风荡然无存,特没面子之下便张口嚷嚷道,“特么的,男人的事儿,女人少管,赶紧回去给大家做饭!” “再胡说,信不信我撕你的嘴?“ 付建平嘿嘿一笑,立刻低声下气,夏露自小跟他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这点脾气他还是了解的,这娘们敢说出来,就敢动手,该低头时且低头,犯不着在众兄弟面前跌份儿,“一会儿出去有故事,但不适合女士参加,回去准保讲给你听。” 趁着夏露愣神儿的功夫,付建平把大手一挥,“哥儿几个,随我来!” 一帮人轰隆一声跟上,顷刻间下了楼,虽谈不上气势汹汹,但也没有失了威风,让学弟学妹们纷纷侧目,仿若当年那个黑龙帮帮主又回来了。大伙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全都紧张起来,眼睛几乎齐刷刷的看向学校门口。 顾超多半不敢在校园里闹事儿,所以学校门口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是大家瞪圆了眼睛,看了好半天,那里除了两个卖冰棍的,就全是学生,别说社会青年,连社会大妈也没见一个。 “卧槽!什么情况?”付建平大为意外,难道说顾超会在别的什么路口等着大家?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都纷纷瞪着眼睛看着付建平,这家伙抓耳挠腮一番,“顺子,把木棍给我,你去前方打探。” 许晖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心道,再折腾一会儿,付建平搞不好会唱起戏来。 顺子哭丧个脸,极不情愿的、战战兢兢的出了校门,约莫走了二三百米的样子就跑了回来,“没见着什么人,我觉得挺安全的。” “你糊弄鬼呢?往远走,走到八一路口。”付建平很不满意。 于是顺子又哭丧个脸出发了,就这样小心谨慎,走一段,让顺子打探一段,一帮人终于有惊无险的到了付建平家的小院,啥事儿没有。 “尼玛的,自作多情了一上午,闹半天,人家不是来找咱麻烦的呀。”付建平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愤愤不已,但同时也有点小小的得意,刚才就像练兵一般,他还真找到了点曾经当帮主的感觉,美中不足的就是许晖那一笑,有点煞风景。 由于下午还要上课,付建平也不好真的麻烦夏露来做饭,所以大家凑钱,打发顺子到巷子外面买了一大兜包子来随便打发了一顿。 大家这么不顾安危的照顾晨阳,还是令这厮感动,乖乖的跟着付建平进了左边的屋子,俩人关起门聊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付建平的脸色颇为怪异,但是什么话也没说,而晨阳气色看上去似乎也好了一点。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小道消息就传来了,传闻顾娜娜办了休学,至少要病休一个学期,上午她大哥顾超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说是得了什么病,才不能上学的。”花喜鹊煞有介事的低声告诉前面的话痨,一脸的神秘兮兮。 “她那个样子,你说能得什么病?”对方翻了个白眼,满是鄙夷。 “不会是脏病吧?”花喜鹊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自己想啊,那种脏病会传染,哪好意思说的出口,幸亏休学了,否则什么人跟她挨得近,什么人倒霉。” “哎呀,她那个高二的男朋友是不是会很麻烦呀?” “肯定啊,要不然两个人同时都不来上学呢,说不定就偷偷去检查了,那个男的好像没事儿……”话痨不说话了,看见许晖进了教室,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 第90章 谣言可畏 看着同桌落座,何佳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说别人的闲话,心里面总是有鬼的, 而且许晖和付建平他们的关系好,说话时更要小心注意。 但是观察了一会儿,许晖根本没有在意她,而是翻开了代数练习册开始做习题,接下来是自习课,教室里比较吵,许晖通常以做题的方式来保持注意力。 看这家伙装的这般神态自若,应该知道些内幕哎,刚刚解除警报的何佳英,心里那片八卦之火迅速燎原,而且第n嘴听来的消息,总感觉不够劲爆,若是能从许晖这里深挖一点花边,那才叫过瘾,于是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同桌,“哎,你听说没?七班的那个休学嘞。” “七班的哪个?话能说清楚点么?”许晖正在思考一道数学题,有点心不在焉,也挺烦这个时候花喜鹊在耳边呱噪,尤其是捅他胳膊,以前是拿笔捅,现在干脆拿胳膊肘捅。 “哎呀,装傻呀,经常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个顾娜娜呀。” “顾娜娜?”许晖一惊,一下子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休学?怪不得顾超会来学校,难道他们家里就只有顾超才能做主么?她的父母呢?一连串的疑问把他的好奇心又给勾了起来。 “又装,你上次还找我问过她的事儿呢,忘记啦?你们一起的那个晨阳不是她男朋友么?”花喜鹊一撇嘴,显然对许晖的反应不满,装作这么迟钝干嘛,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呀。 “我没说不认识呀,只是奇怪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休学?” “你会不知道?”花喜鹊一脸的不信,继而慢慢有了失望的神色,同桌近一年,她多少也对许晖有些了解,他的眼睛一般不会骗人。但保不齐会有二般,这种事儿总是有人想要掩着、盖着的,何佳英不死心。 “真不知道。”不知为什么,许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本就不怎么开心,再看何佳英刚才快要流出口水的表情,更加不爽,人家休学,你们不相干的人激动个啥劲儿?所以语气立刻冷了下来。 八卦爱好者一般具有这样一个病情特征,你不知道的事儿,他非常想告诉你,严重一点的,你不愿意听,他也非要说给你听,以满足虚荣心和日益发达的唾液腺。 如果一旦怀疑你知道的比他还多,则立刻改变策略,想方设法的也要从你嘴里挖出点花边和内幕,然后和自己脑子里的那点东西融会贯通,编出一个更为八卦的玩意儿,再然后重复上一个环节的行为,乐此不彼。 何佳英就有这么个毛病,虽然还没有病入膏肓,但挺典型,她不是故意的,可有些话往往控制不住,一旦碰到块儿硬石头,隔得心都疼。 “哎,我听说她得了一种病。”何佳英把声音压低,表情也变的神秘,“这病挺不好治的,所以才要休学的。” “生病了么,不好治也要治,这不挺正常么?”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啊?她这种病是传染的……”何佳英说到这里,自己的脸先是一红,陡然发觉在跟一个男生八卦这些羞于启齿的事情,立刻说不出口了,“不跟你说了,反正那个晨阳肯定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晖不但语气冷,脸也冷了下来,他隐约猜到了何佳英话中的意思,心里不由的升腾起一股厌恶感,有意思么?把别人的痛苦拿来说事儿,乱嚼舌头根子,不就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知道的多么? 不管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八卦变成了以讹传讹,那就是谣言,是能伤人的。 何佳英愕然,不知道许晖为什么突然冷脸,说出的话也相当冲人,心里立时就委屈了,于是有点钻牛角尖,“就是想提醒你,顾娜娜是个什么人,你们常在一块儿玩儿的,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的所谓这些,有依据么?”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干嘛这样质问我?”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也想提醒你,没根据的事儿,最好别瞎说,乱嚼舌头会被人骂的。” “许晖!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说我乱嚼舌头?”何佳英顿时怒了,音量也控制不住的拔高了三分,虽然自习课上吵哄哄的,但周围的同学还是被惊到了,纷纷扭头朝二人看来。 想要反唇相讥的许晖不再作声,但何佳英的八卦的确让他感到了气闷,于是低下头来看书,不再理会同桌。 但何佳英却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肩膀耸动之下,竟嘤嘤的哭了起来。这下许晖头大了,原本就没有心情看书,现在更看不下去了,干脆合上书本,托着腮帮子假装闭目养神,其实心里虚得慌,他见不得女生哭,这特么的该怎样收场? 着实熬了几分钟,许晖坐不住了,因为何佳英越哭越厉害,越哭越伤心,连前面的话唠都数次扭过头来用很怪异眼神的扫上几眼,目光百分九十都落在许晖身上,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为花喜鹊抱打不平。 “怎么了,佳佳?”话唠再一次转过身来,狠狠的白了许晖一眼,那白色的眼球差点甩出一汪水出来,化作利剑直刺许晖的要害。 何佳英不理会,继续哭泣,许晖坐蜡,手足无措,暗骂自己没事激动个屁呀,这下可好,嘴瘾过完了,场面收拾不住了。 原本以为有了话唠的劝慰,何佳英会好一些,所以许晖宁愿陪着笑脸顶着对方无形的利剑,但大大出乎意料的是,花喜鹊竟然哭了足足一节课。 “哎呀,你到底跟佳佳说啥了?搞的人家这么伤心。”话痨抱怨,言辞间又带了点八卦的味道。 “没说啥呀,聊着聊着就趴桌子上哭了。”许晖尽量模仿无辜者的神态,把双手一摊,满眼迷茫。 “鬼才信你呢,好好说着话,人家会哭么?”话痨对许晖侮辱她的智商表达了极度的不满。 许晖立刻闭嘴,惹毛了一个,他绝不想再得罪另一个。 “哎呀,你倒是劝劝人家,你这同桌怎么当的?”话唠也放弃了,马上放学,她要急着回家。 于是许晖只能硬着头皮拍拍何佳英的肩膀,“你没事儿吧?” “有你这么劝人的嘛?”收拾书包的话唠一下被许晖给气乐了,“说错了话就诚心道歉,没说错话就安慰人家。”话痨说完,甩出最后一蓬无形利器,一摇一摆的走了。 胡林和张志宏此刻是最开心了,俩人慢慢腾腾的收拾书包,眼珠子却不断的瞟向许晖,八卦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纯属天然欠抽型。 当然,也有一道很不友善的目光袭来,带着点儿阴冷的气息,但对方很懂的收敛,当许晖察觉并迎向这道目光时,对方已经低下头,背起书包走了,靠!只要何佳英有个风吹草动,总少不了王辉这厮,鬼头鬼脑的真让人烦。 “别哭了。”环视一圈之后,许晖只好无奈的再度拍拍何佳英的肩膀,他跟付建平约好了去练琴,被这事儿绊住,实在无厘头。 未料这一下有了效果,何佳英停止了抽泣,不一会儿就把头抬了起来,一双美目又红又肿,把许晖吓了一跳,“没事儿吧,我刚才的话你别介意。” 何佳英摇摇头,边擦拭着泪痕,边收拾书包,其实是堵着气在胡乱往里塞,很快归拢好,背起书包低着头就走了。 “哎呀,哥们,你今天是唱的哪出啊?把人姑娘家给整哭了,有没有伶花惜玉之心啊?”胡林慢悠悠的晃过来,一脸的坏笑,男生八卦二人组居然磨蹭到现在都没走。 “跟你有关系么?”许晖很郁闷,招架完何佳英,还要对付这俩活宝。 “那太有关系了。”张志宏插了上来,“你说这老天开不开眼?何佳英凭什么是你同桌?为什么就不是我同桌?” “你烂命呗。”许晖不是不会斗嘴,针锋相对起来,反应也相当快。 “别嘴硬,你这种行径让人唾弃,让人所不齿!真应了一句老话,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下面还有一句,胡林你来说,” “一朵鲜花,插在了一坨上。” “啊,哈哈……哈哈。” 俩人说完,哈哈大笑的跑了,许晖被整的没了脾气,只能自嘲的笑笑,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第91章 晨阳的遭遇 付建平家的小院今天稍显冷清,晓东、顺子几个人吹会儿牛就跑了,毕竟不能天天在外面野,一周里,好歹也要早点回去一两次表现一下,所以只剩下了付建平和许晖。 这倒也方便了许晖学琴,可是一个多小时下来,效果却不尽人意。付建平虽然在弹琴方面很有天赋,但在教人方面却大失水准,没几分钟,屁股便像针扎一样坐不住了。 许晖尽管很努力,但仍然摸不到门道,《大约在冬季》改编成的吉他曲很难弹,没有长时间的和弦和指法练习是弹不下来的,勉强学会也是吭吭巴巴,根本连贯不下来。 “特么的,我这一个月就跟它耗上了。”许晖发了脾气,付建平却笑了,“歇会吧哥们,琴不是这么个弹法,到院子里看看风景。” 许晖还想坚持,但无奈手指肚疼的都不敢碰琴弦,只得作罢。 俩人一人一瓶啤酒,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头顶一方蓝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惬意无比。 “顾娜娜真的休学了?” “千真万确,我有小兄弟在他们班,他们老师亲口说的。”付建平点头。 “为什么?晨阳没去打听下情况么?” “俩人断都断了,还打听个啥呀?”付建平仰脖子灌下了一大口酒,“我说你怎么这么关心顾娜娜?” “没有,就是觉得挺可惜的。” “可惜的人多了去了,谁让她有这样一个大哥?” “难道她休学跟顾超有关系?” “不知道。”付建平摇摇头,“正好有件事儿跟你说,去屋里。” 看来还挺保密?许晖腹黑了一句,起身跟着付建平进屋。 “知道那天晨阳都跟我说了些啥不?”付建平一屁股坐在了快要塌陷的老旧沙发上,发出嘎吱吱的怪响。 许晖摇摇头,随便拽了把小方凳坐下。 “这事儿,晨阳原本也没要求我保密,但我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付建平忽然把说话声音压低下来,见许晖很认真的点点头,于是讲述了上个礼拜五,晨阳在小屋里说的话。 与许晖猜测的大致相同,晨阳的确是收到了顾超的严重恐吓和心里打击,那还是从顾娜娜出院的那一天说起,离开付建平家的小院后,晨阳送顾娜娜回家,未料到半路上被顾超的手下给截住了。 尽管当时顾娜娜竭力反抗,死死拽住晨阳,但仍然没能保护得了对方,晨阳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带走了,而顾娜娜本人也被另一伙人给强行带回了自己家关了起来。 晨阳被带到郊区一个极为僻静的所在,关在一间小黑屋里,约莫两三个钟头的样子,顾超来了。 顾超的模样把晨阳吓了一跳,身上到处是纱布和绷带,右臂的手腕还打着石膏和绷带,脸上更是惨不忍睹,记得前一天晚上顾超在医院收拾大家的时候还不是这副尊容,怎地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晨阳十分担心和害怕,不知道这家伙是被谁打的,会不会将火气全撒在自己身上,而且都伤成这样了还跑过来,本身就说明事情很严重。 未料到顾超只问了三个问题就放他走了,并没有动手揍他,但期间疯狂的样子把他给吓坏了,三个看似很普通的问题,却让晨阳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煞的表情。 “第一个问题,你口口声声追娜娜,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简单了,但好像又很难回答,晨阳小心翼翼,反复斟酌,才小声答道,“她是一个温柔可爱,人美心善的女孩子,我们在一起都感到很快乐……” “放尼玛的屁!”顾超忽然暴跳如雷,伸手指着晨阳的鼻子破口大骂,“娜娜的性格连老子都看不透,你懂个什么玩意儿?谁让你后面啰嗦那么多废话的?” 晨阳连连后退,生怕顾超忍不住上来动手,尽管他浑身是伤,晨阳也不敢还手,四周站着几个粗壮的大汉,弄不好就被人家给收了。 顾超一通发泄,居然很意外的没动手,晨阳暗暗松了口气,但第二个问题又来了,这回对方的口气说不出的委婉温柔,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你知道我有多爱我妹妹么?” “你非常爱娜娜,无法用语言形容。”晨阳不傻,听音辩调,答案立刻脱口而出,这个大舅哥再不咋地,马屁还是要吃的吧? 顾超冷哼一声,算是对这个答案满意。 “既然知道我爱娜娜,你知道欺负她的后果么?” 第三个问题却让晨阳害怕了,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顾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骤然变得可怕,词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样子首先就给了他极大的心里压力,尤其是那个后果,难不成还真的会要人命? 看顾超这个样子不太像是吓唬人,而且他那双眼睛太恐怖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让晨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心底忽然就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意识,这家伙真的会杀人。 “不知道还是不敢回答?”顾超的凶恶的眼神很快被嘲弄和憎恶所代替,“不知道,说明你眼睛太瞎,不长记性;不敢回答,就证明你根本不是个好鸟,上回在医院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晨阳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想起了对方只给一次机会的那句话,惊的再次后退,咣的一下撞在了墙根上,却是退无可退了。 “我喜欢娜娜,我没有欺负过她。”晨阳竭力争辩,却紧张的双手直摇,因为两名大汉已经狞笑着逼近,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 “就这点屁胆子,你有资格喜欢么?”顾超眼中的憎恶之意更甚,“你也不用吓成这个样子,今天老子没有兴趣弄你,念在你还算老实,毕竟在医院里照顾了娜娜,我可以放你走,但作为惩罚,晚上家里人吃点开胃菜怎么样?” 就这样,晨阳意外的被放了出来,回想当时在小黑屋面对顾超的情形,既悔又怕,后悔自己应该再大胆和勇敢一些,但又的确怕的要命,倘若真豁出去据理力争,自己会不会把小命丢在当场? 当时晨阳的精神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也没理解什么叫“开胃菜”,只觉得预感很不好,让人心惊肉跳,直到回家后,深夜里发生了打砸事件,他才明白顾超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终于被吓破了胆。 还有一句话就更加恐怖,就是晨阳被带离那间小黑屋时,顾超在他身后阴恻恻的补充了一句,“看不看新闻啊?潢川河每年都有无名死尸被打捞上来哦,年轻人,珍惜点小命吧。” “应该还不止这些。”听完了整件事,许晖摇摇头,恐吓是一定有的,顾超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但他总觉得还有其他因素,综合在一起才能将晨阳的心里防线彻底击垮。 ====================== ps:这章匆忙更出来了。 第92章 夏花绽放的季节 “晨阳就告诉我这么多,他也挺痛苦的,不好多问。”付建平叹了口气,对许晖的怀疑不置可否,天性乐观的他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俩人也闹掰了,何必再纠缠过往的细枝末节呢? 对顾超这样的人,既然已经躲开了,那就注意千万不要再遇上就好。 许晖点点头,大致了解付建平的想法,也无意再深究,即便深究了也没个结果,惹不起,那就躲得起吧。 事情似乎渐渐的就淡了下来,有关顾娜娜的风言风语还在高一年级中继续,但已经没有初时的那么沸沸扬扬了。 何佳英的表现却怪异起来,她淡然的接受了许晖的道歉,可突然间不怎么讲话了,无论前后座位的话痨们怎么撩她,都回应寥寥。 这种变化看上去是件好事,但许晖一下子就不适应,总觉得耳根子太清净,尤其是自习课上,少了那种嗡嗡的声音,他反而不太容易集中精力了。 真特么怪事儿,这人就是犯贱啊,许晖严重的鄙视自己,再偷眼瞅瞅认真看书的何佳英,有一种想要撩骚两句的冲动,但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得作罢。 自从上次俩人拌嘴以来,同桌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淡了下来,表面上谦逊有礼,但处处透露着假客套和尴尬,高一上学期时刚混熟的那会儿,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好像很难再找到了。 许晖这才发现,相比现在安静文雅的何佳英,他更愿意接受整天呱噪的花喜鹊,于是琢磨着怎么来扭转这种局面。 他知道,问题应该还是出在了那天的拌嘴事件,可是自己当时究竟说了什么话伤到了何佳英,许晖实在记不得了,但是找不到病根,就无法对症下药,这让他郁闷了。 可惜时间再也没有给许晖这个机会,短短的一周眨眼便过去,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正式放暑假,也标志着,许晖和他记忆中的同龄伙伴们走完了高中阶段的第一年,青春的芳华已经徐徐拉开了它神秘而绚烂的帷幕。 付建平以复习功课为由,坚决拒绝了父母带他出去旅游的提议,相比旅游,他更喜欢自由,假期意味着可以无拘无束的疯玩。 他还计划成立一个乐队,像他姑父嘴里说的北京那样的大城市里,有好多年轻人自发组建的乐队,什么黑豹、天之星、橙*惑等等,经常公开演出,代表了年轻一代的风貌和时尚,这股旋风很快就会刮向全国,别提多带劲儿了,有的还录了唱片,进行商业发行,好听的歌曲很快红遍大江南北。 付建平自然是热血沸腾,西平市目前怕是还没有一家这样的乐队,他很快就醉心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初期的要求不高,草台班子么,有人加上简单的乐器就行,现在都学着玩儿摇滚,正好兄弟几个都合适,加上夏露,妥妥的一个乐队,就是许晖差点,半路出家,对乐理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很有天赋,凑合着当个替补吧。 付建平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他的乐队,而许晖也在心急火燎,眼看着张仪来西平的日子越来越近,《大约在冬季》这首曲子还是百练不会,岂有此理?所以他几乎天天往付建平家的小院跑。 这下子,小院周围的邻居有罪受了,一帮人成天制造噪音,从上午到傍晚,几乎没个消停的时间,晚上还要聚在一起鬼哭狼嚎的喝酒,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去找付建平的娘老子告状,可惜人家两口子到北京旅游去了,尼玛,只好站在巷道里骂大街。 不同于象牙塔中的学生们,文化大院的兄弟也在用他们的视角和热情演绎着自己的成长之路。商校也放假了,赵歌和谢三早就受够了三点一线的所谓学校生活,俩人一琢磨,干脆叫上了谢海青,一同去了乡下找老菜梆子,乡野山村可以放开了野。 可惜囊中羞涩了,倒腾国库券,加上坑掉尕天的钱看上去挺多,其实给大家分分,再随便花花,基本上也就快见底了,这种青黄不接的日子更加刺激了赵歌想要赚钱,赚大钱的想法。 原本待在文化大院里也很安全,这里是达强的地盘,无论是薛西庆还是他手下的顾超不大可能撕破了脸,把手伸过界,毕竟表面上还是合作者。 但赵歌不愿意再过缩起来着不出头的日子,而且这次去乡下的意义不同,赵歌有了一些可以连贯起来的想法,要跟靠得住的兄弟们交交底。 当然,条件所限,并不能聚齐所有可以贴心的兄弟,但有几个算几个,统一思路很重要,特么的,薛西庆给老子听好了,别人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只需三年就要你好看!赵歌雄心万丈,其实用不了三年,一年多,薛西庆就彻底垮掉了,这是后话。 良子原本也要跟着去,但家里看得严实,只得作罢,留下来偶尔去医院看看黑牛。他其实早就没心思读书了,在八中找了个女孩,成天腻在一起,不是看录像,就是逛大街,正经课就没上过几天。 放假那天,良子把书包背回家,里面所有的课本都是崭新的,根本没有翻过。当然,里面还藏着几本被翻烂的、带色的手抄小册子,还有一本让成人都面红耳赤的照片集,本来带回家要好好研究一番,不小心被老爹发现了,于是良子那天的晚饭全都被倒进了狗窝里。 黑牛的苦就不提了,成天躺在病床上还老做春梦,可恨田苗苗那个贱人,自从老子进了医院,就特么再没出现过,跟以前的程静相比,那简直差的太远了。下学期开学就坚决休了她,黑牛恶狠狠的想着,当然也只能过过干瘾,谁休谁还真说不准。 可怜黑牛在长吁短叹中还要挨家人的训斥,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良子、许晖和铁蛋几个过来吹吹牛,最好能带几本成人读物,否则日怎么打发?他决定了,一旦行动方便,就去乡下找赵歌,决不能这样清汤寡水的过日子。 兄弟几个中最宅的是达俊,即便是假期也不大愿意出门,成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琢磨飞机模型,可以说他也是大伙中转变最快的一个,成了标标准准的五好少年。 这其中达强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他尽量避免老幺跟赵歌一伙人接触,尽量为自家弟弟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和成长环境,加之省属实验中学的校风完全不一样,所以达俊想不改变都难,对于这一点,达俊心知肚明,而且也不负厚望。 所以这一年来,兄弟们发生了许多事情,达俊都不清楚,但黑牛受重伤的消息还是被他知道了,他很少有的出门便是去医院看看黑牛,偶尔顺道,还在夜市上跟薛永军聊上两句,但即便如此,达俊还是和昔日的兄弟们越来越远了。 薛永军是众兄弟中最为吃苦耐劳的,他的思想相对单纯,自从在夜市摆摊以后,认准了死理,只要积极肯干,就能赚到钱,就能有好的回报,反正剧团的效益一落千丈,与其混日子,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在夜市辛苦干了有大半年,收获是丰厚的,家里不算老爹的工资,月收入已经突破了三千元,这在当时是相当牛逼的,存款也不止一个万元户的水准,别看那个毫不起眼的炒货摊,也别小看那些个三毛五毛的小生意,真正做实在了能吓死你。 就连薛永军自己存的辛苦钱也有好几千,若说哥几个谁最有钱,自然非老九莫属,但他把一半都给了赵歌,这就是兄弟。尽管他不太了解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他知道黑牛住院,谢海青又受伤,就连许晖也跑去瞎折腾,所以兄弟们一定有难处了,赵歌也不推让,只是把这些都记在心底最深处。 还有一个谢海林,这个暑期对他来说非常关键,能不能进入省一线队,全靠短短一个月的对抗性选拔赛和体能测试,吃住都在体校,几乎没回过大院,至于赵歌捅出来大漏子,他更是未有耳闻。 年轻人的七月大抵如此,夏花绽放的季节,各有各的精彩与无奈。相比之下,成年混混们就灰暗、诡异了许多,解放路一带的大冲突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薛西庆越来越低调,顾超销声匿迹,梁斌忽然愤怒了,达强和赵复却抓瞎了。 =================================== ps:今天小忙,第二更可能要到晚上了。 第93章 假戏真做 把水搅浑的想法并不如赵复预料的那样有效果,虽然忽悠梁斌配合的计划成功的拖住了薛西庆,但接连几起意外让他措手不及,最严重的莫过于同仁街游戏厅的打砸事件。 原本达强和梁斌双方配合的还算默契,围绕着游戏厅抽水的问题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虽然看上去激烈,但都在可控的范围内。可在外人眼里场面却是很吓人的,一帮混混互相喝骂,紧接着棍棒横甩,砖头乱飞,乱哄哄的挺热闹,但财产的损失很有限,人员也没伤到几个。 办这事儿的张祥和刘浩强都是老油子,热热闹闹的一通乱打之后就算交差,之后混混们领了辛苦费,游戏厅该营业还是营业,但坊间的传闻就沸沸扬扬了。 赵复很自得,可傻眼的是前期两次冲突后,薛西庆根本没有反应,也没有按韩晓天说的那样派人来以调解为名,帮助达强拿下游戏厅的控制权。 可第三次冲突就忽然就发生了变化,海子手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现场,假戏真做,‘协助’张祥把刘浩强打的屁滚尿流,整个游戏厅被砸的惨不忍睹,很多机子彻底报废了,不花点血本都无法重新营业。 刘浩强倒霉不说,张祥更是哑巴吃黄连,但在没有搞清楚缘由之前,他也不好发作,还强作笑脸跟海子的人胡吹一番,转过身就跑回去问达强,不知道自家大哥和赵复之间是不是有了新的安排。 达强一听就跳了起来,立刻找赵复询问,赵复也头大了,但马上意识到薛西庆故意离间的意图,他或者韩晓天应该是看出来了达强在演戏,所以干脆借势烧上一把火,把事情做绝,让达强和梁斌彻底绝了联合起来的念头。 “我靠特么的,手段真毒,你说该怎么弄?”达强的脸色很难看,这件事儿梁斌很快就会有反应,该怎么应付,他没有底,同时心里也对赵复的狗屁计划也产生了动摇。 赵复嘬着牙花子在屋里来回转圈,原本这种情况他也有过考虑,但还没来得及着手准备便被仓库事件给搞的手忙脚乱,着实惊慌了一番。 这段时间赵复在全力调查顾超的底子,倒也有了一些收获,虽然传闻居多,但不难从中理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但麻烦在于顾超消失了,他最后一次露面应该是在十九中的学校内,然后就彻底的没了踪迹。 打砸游戏厅发生在仓库事件之后,两者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性,赵复一时还看不明白,但感觉一定跟顾超有关,因为这家伙失踪的时间太凑巧了。 有两种可能性值得深究,第一种,顾超利用人质事件在试探达强,他和梁斌之间演没演戏,很容易看出来,符合薛西庆或者说韩晓天的意图,并且有了明确的结果;第二种,顾超完全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纯粹为了找出幕后的指使者,那天赵复亲自参与并有体会,但这显然背离了薛西庆的想法。 根据赵复所掌握的消息,后一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如果只是为了试探,顾超大可不必那么玩儿命,这很可能说明了一个问题,顾超抓了小叮当的事情,薛西庆并不知情,至少事先不知道,这可能么? 完全有可能,薛西庆和顾超之间是早有间隙的,他对顾超的不满和不信任在小刀会内部并不是新闻,从核心的堂主到管着街边黄牛的草头大哥,顾超其实混的不如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薛西庆实际上是在把顾超向外剥离。 四大金刚听起来牛逼哄哄,但实际上只是薛西庆外围撑面子的样子货,没有实权也捞不到什么实惠,顾超能就此心甘情愿?这样看来两人的矛盾还挺大,但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赵复显然没有能力查出来。 赵歌为了报复黄牛,瞎弄一气,搞不好误打误撞的把两人的矛盾给搞激化了,因为从国库券事件的起因来看,顾超不但没什么责任,反而有着过人的警惕性,再看尕天,属于根本没脑子的那种,被赵歌轻松的黑吃黑。 但尕天非但没受到什么惩罚,反而得到薛西庆的重用,双方的正面冲突一爆发,就让尕天配合海子打头阵,反观顾超,领着一帮临时拼凑起来的流氓去时代音符捣乱,最后弄得灰头土脸,说明薛西庆对其明显的不信任,而且还把顾超贴心的兄弟都调给了海子,还能再露骨点不? 一条线理下来,赵复想的明明白白,因为对手太强大,很难从正面撼动,只能从其内部来找窟窿,顾超显然是可以用来做文章的。 可是想明白了这一层又能如何?顾超不见了,许晖也不配合,特么的,薛西庆反而先下手了,赵复有点抓瞎,但无论怎么抓,一定要先稳住梁斌再说。 “现在就去找梁斌,咱得主动一点。”赵复把心一横,忽悠大法能不能再起作用,他心里也没底,但是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达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只得如此。 俩人还是先找到了王耀辉,还是在那栋七绕八绕的单元楼二楼,赵复和达强再次见到了梁斌,但这回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不大的套间里挤了至少五个保镖,而且葛文虎、二毛、刘学斌等一干人也在场,一帮人显然是在谈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对赵复和达强怒目而视。 但赵复一下子就吃了个定心丸,对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笑而纳之,能走进这个套间,就说明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至少梁斌的脑瓜是够用的,不那么容易被挑拨。 接下来就看怎么忽悠,才能让梁斌平息怒火,消除顾虑,重拾合作的信心。 梁斌一脸疲态,似乎是没睡好觉,这倒让赵复意外,一个小小的游戏厅能把堂堂的梁大掌柜弄得如此心痛和狼狈?好像还不至于吧? 场面十分尴尬,梁斌眼都不眨的看着二人,就是不说话,屋子里其他的人更是像憋足了劲儿的火山口,随时都有喷发的可能。 虽然赵复和达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但面对这种情形,也有点吃不准,好像活鱼自己跳进了网兜里。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老梁如果不方便,我门再找时间。”赵复讪讪的撂下了一句场面话,扭头就准备走人,开玩笑,万一梁斌哪根筋搭错了,先揍他俩一顿,那指定是白吃亏呀。 葛文虎离着门口最近,一个跨步就横在了赵复面前,他并不说话,但双拳已经握的紧紧的,紧接着刘学斌就从侧面抢步切在了赵复和达强中间,这家伙体格很壮实,那么小的空间,一下就把达强给撞了趔趄。 “你特么找事儿?”达强鼻子都气歪了,跟这帮人相比,他的地位俨然和梁斌等同,怎么能被刘学斌这样的人明着挑衅?尽管大家从小闹到大,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这是很失面子的事儿。 “对!老子就特么找事儿,你怎么地?”刘学斌是二杆子,梁斌不说话,自然是默许和鼓励,此时正是杀杀这两个鸟人威风的大好时候。 “啪”的一声脆响,赵复一巴掌扇在了刘学斌的后脑勺上,“特么的,没大没小,你老大都没发话,你猖狂个吊啊。” 赵复这一巴掌拍的心惊胆战的,但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达强就这样就被刘学斌轻易的打了脸,以后就不好混了,地位被往下拽了一档,再想拉起来是很不容易的,刘学斌固然鲁莽可恶,但梁斌阴险的默认,却让暴露了以后解放路上只能有一个大哥的赤果果的心态。 特么的,这能让你如愿?所以赵复的反应很及时,尤其是后面带上的那句话,不但让刘学斌错愕发愣,也让梁斌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他呵呵一笑,“怎么着二位?我的游戏厅被砸成那样,还不允许兄弟们撒撒火气?” “照你这么说,游戏厅是我砸的了喽?”达强也迅速反应过来,并且一巴掌就推开了仍然在发愣的刘学斌,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赵复,真要是挨一顿打,那也没办法,面子绝对不能失了。 “不是么?”梁斌唰得一下站起了身,摆摆手,示意蠢蠢欲动的刘学斌往后退,“按你赵复的计划,折腾来折腾去,全是我倒霉,特么的,你怎么不把老子的游戏厅给彻底拆了呢?” 第94章 很二的出招 “心知肚明的事儿,小斌豆你何必装呢?”见梁斌开口讲话,赵复的心略略踏实了一点,干脆一巴掌又推在了刘学斌的身上,“让开!”然后伸手拽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大大咧咧的,好不嚣张。 刘学斌气的哇哇暴叫,再也顾不得老大在不在场,伸脚就要踹赵复。 “行了,学斌!”梁斌提高了音量,然后又摆摆手冲几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大伙互相对视几眼,尽管不服气,但也没辙,葛文虎第一个转身冲了出去,郭晓和二毛拉着哼哼唧唧的刘学斌也走了,但房间内还有两名壮汉纹丝不动的坐在墙边,梁斌也没有撵人走的意思,亲自走到门口关上了房门。 刚才赵复的举动冒了不小的风险,极度敏感的时刻,偏偏找硬石头踢,似乎正常一点的思维都不会选择这么做,如果刘学斌真的不管不顾的爆发,场内的四个人很可能会一起动手,梁斌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控制的住,不管以后会有什么后果,赵复俩人一顿打是挨定了。 可赵复显然不是一般人的思维,他是一个成了精的老油条,不但懂得逆向思维,而且一直在观察着梁斌表情的变化,首先推断对方并不是急着要翻脸,相反,很可能还有进一步商谈的需求,只是游戏厅被砸了,总要有所表示,也得给手下人一个交代,最起码出出气吧? 当然,赵复也有赌的成分,刘学斌这个二杆子显然不是很好的对象,但谁让他先跳出来呢?打击最先跳出来的人,无疑起到了当头棒喝的效果,虽然正风险不小,赌还是要赌一下的。 赵复赌对了,于是阴谋家和解放路上的两个大混混貌似又很融洽的坐在了一起,与上次不同的是,梁斌至始至终没有让两名贴身保镖离开房间,赵复意外的同时,两只眼睛珠子又开始转圈了。 与之前预测的大致一样,梁斌并不在乎区区一个游戏厅,但面子问题很重要,这事儿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另外,刚才二人进屋的时候,梁斌和一帮兄弟并没有商量什么游戏厅的事儿,而是另外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前天晚上,我差点被人给弄了。”梁斌轻轻的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里面殷红的葡萄酒缓缓旋转,在暖色调的灯光下让人看着有点头晕目眩。 赵复十分吃惊梁斌的坦然,也瞬间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疲劳,为什么在屋内专门留下了两名贴身保镖,原来是差点被人把命给黑掉。 达强更是悚然动容,眼神也变得闪烁不定,显然是被震住了。 “知道是谁干的么?”赵复明知故问。 “还能有谁?”梁斌自嘲的笑笑,感觉运气挺悲催,三人合作,自己却首先成了对手的索命对象,“听说过薛西庆手下的两个红棍么?特么的叫什么头牌红棍。” “小有耳闻,据传是从外地带过来的亡命徒,从来没见过。”达强的表情凝重起来,薛西庆表面低调,但借着暂时的风平浪静,突施狠手,端的阴毒之极。 赵复在一旁却若有所思,与达强二人相比,他了解的情况更多一些,一直在搜集顾超消息的同时,他也同时在关注薛西庆身边其他重要人物的情报,甚至知道两个所谓头牌红棍的姓名,但也同样没见过真人。 “传闻有两个这样的人,几年前被薛西庆带到西平,专门替他干脏活,据说这俩人又找了几个同样路数的疯子,在姓薛的身边形成了一股势力,红的发紫。” “你怎么确信是这帮人?”赵复突然插话。 “感觉,从上周开始跟踪老子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两天换一个,都是生面孔。” “那么前天露面的家伙呢?”赵复追问,但见梁斌毫发无伤,就是心理上被折磨的够呛,对手自然是没有得逞,如果能活逮,倒是喜事一件。 “跑了。”梁斌说着话,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挨墙边坐着的两名保镖,眼神中还是颇有得色的。 赵复和达强颇为失望,虽然不好追问其中的细节,但也明白了梁斌现在真实的心理状态,恐怕对薛西庆已经恨到了骨头里,更愿意主动谈合作。 倘若如此,自然是大好事一桩,来之前赵复还担心因为打砸游戏厅的事儿会严重影响双方的合作,但现在看来薛大帮主发了狠,却帮了个倒忙,硬生生把三人给彻底捆到了一起。 可是两件事挤在一块儿却又不对头了,一会儿离间,一会儿又把人往一起砸,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薛西庆会有那么蠢?赵复稍微往深里一想,顿时就懵圈了,以他的聪明,居然想了半天都无法整明白其中的原因,特么见鬼了。 除非梁斌的感觉是错误的,来人并不属于薛西庆势力,那他们会是谁?有什么样血海深仇非要要梁斌的命?似乎也解释不通哎,除了现在死磕的薛西庆,其他跟梁斌有大的过节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出来,都在文化大院内,尼玛,这简直是要把人往昏里搞啊。 赵复想的脑袋发胀,达强也陷入了沉思,梁斌反而超然了许多,仰脖子把杯中的红酒全部灌进了嘴里,“麻痹的,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这事儿先放放,刚才不怕揭老底,就是想提醒二位往后也要多注意,谈谈游戏厅的事儿吧。” “把海子抄一顿怎么样?”貌似晕头的赵复突然语出惊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深思熟虑的真知灼见,就是挑白了整,既然薛西庆不按套路出牌,那特么大家就乱来。 “又把老子往前推?”梁斌瞪圆了眼睛。 “大家目标一致么,无非是出钱出人的问题。”赵复该耍无赖的机会绝不放过。 “好,就这么说!你出消息,我出人,三天之内干活。”梁斌笑了,不但爽快的答应,而且相当高调,怕是一肚子火气立刻就要发将出来。 达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三个有混蛋经验的臭皮匠凑在一起,很快对这个二的不能再二的歪招达成一致,却不料一下子扭转了被动局面,而且打乱了薛西庆正准备内部清洗的节奏。 “你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挪个窝吧。”临走时赵复貌似很关心的建议。 “还是多操心一下你俩回去的路上吧。”梁斌皮笑肉不笑。 “靠,你嘴里就不知道积点德么?!” 两天后的晚上,海子得到消息,达强正在聚集人手,准备去捣乱梁斌另外的一处场子,领头的还是张祥。 海子立刻派手下人跟踪尾随,打算如法炮制,再次‘协助’张祥一把。反正他的任务就是寻找一切机会把达强像山炮一样往前架,架的越高越好,总之不能让梁斌好过,也不能让达强随意表演。 小弟回报,消息是可靠的,海子二话不说,身边能打的兄弟悉数出动,这种游戏太过简单无聊,没啥刺激性,安排好后,他便到老相好的家里,却不料等待他的是数名蒙面的彪形大汉。 第95章 出乎意料 尽管海子很能打,但猝不及防之下被几名大汉很快制住。梁斌这次狠辣异常,让人用木棍将海子的四肢生生打断,扔在了小西门演艺中心的后场门口,把刚好路过的韩晓天吓得魂飞魄散。 赵复自以为很准确的把准了梁斌的性子,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做事突然如此过火,完全是一种爆发出来不可收拾的状态,可仔细想一想又释然,薛西庆都在琢磨着要他命了,梁斌还有什么顾忌? 不但海子本人遭遇凄惨,他手上的三处场子也悉数被端了,尤其是两个地下赌场被砸的非常彻底,可以说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的海子在瞬间就被连根拔起,梁斌的动作干脆之极,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对手。 而‘协助’张祥去砸场子的海子手下也遭到突然袭击,这帮突然冲出来的疯子下手极狠,王耀辉亲自上阵,光着个大膀子,霸气无比,两拨人被打的晕头转向,狼狈之极,就连张祥本人也未能幸免,挨了几下狠的,马上给送医院了。 “梁斌疯了。”达强得到消息后目瞪口呆,尽管之前商量细节时,的确有假戏真做这么一说,但这也真的离谱了吧,麻痹的,竟然把张祥都给弄医院里去了。 “梁斌疯了?”薛西庆得到消息后也来了这么一句,但却是咬牙切齿,恨的眼珠子都块瞪出来了。他很想纠集力量,当晚就来一个声势浩大的反扑,但突然发现身边无人可用。 海子算是被废掉了,尕天被顾超突然收拾了一顿,就此一蹶不振,而顾超干完了这一票就带着身边的亲信突然消失了,摆明反水了,这件事在小刀会内部是一个忌讳莫深的秘密,被薛西庆和韩晓天捂得严严实实。 扒拉来,扒拉去,特么的,四大金刚只剩下了季辉,薛西庆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妙的危机感,早知如此,清理门户的事情应该往后放一放,让顾超去拼命,拼的啥也不剩再下手就好了。 尕天这个怂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薛西庆狠狠的暗骂一句。他最忌讳手下人背着他做事,仓库人质事件,虽然顾超自认为捂的滴水不漏,但还是被薛西庆知道了消息,自然是勃然大怒。 薛西庆与顾超之间的心里龌鹾由来已久,从最初的铁杆兄弟到后来的互不信任,可以说是很多事情叠加在一起造成的,但在甘南丢掉一批重要的货物是俩人关系的重要转折点。 顾超能活着跑回来,自认为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在薛西庆看来是怕死和不尽心的表现,因为顾超的能力,是他所带过的小兄弟中最强的,按薛西庆的逻辑,能不少零件的活命回来,就不应该把货丢掉。 互相的怨恨由此产生,没过多久,默默无闻的周怀和李山亲自跑了一趟甘南,不但把货带回来了,还把对手的一双耳朵也给带来回来,顾超无疑是被薛西庆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后他就从核心产业被扒出来了,所谓的堂主位置也拱手让人。 和梁斌的冲突爆发后,薛西庆对顾超更为不满,明明已经有了警示对象,为什么不事先提醒自家兄弟?被黑吃黑以后还怂恿尕天各种隐瞒,所以,薛西庆下定决心要清理门户。 顾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早有防范,基本上不会再去小西门演艺厅,有任何事,都是靠小弟跑路通知,戒备的心里已经十分明显。直到仓库事件发生后,薛西庆不顾韩晓天的劝阻,执意让尕天去诱骗顾超,结果反被收拾了一顿,顾超就此销声匿迹。 这下事情搞大了,顾超可是知道薛西庆老底的敏感人物,此人一旦反水或者落在他人之手,那么命根子就被别人握住了。所以薛西庆的低调是假象,暗地里派出了无数人手寻找顾超的下落,包括顾超的家人,但都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消息。 纸里包不住火,这种事情一旦拖下去就会很麻烦,所以薛西庆派出了更多的人手,加强了对梁斌行踪的调查和盯梢,因为他一度怀疑狗急跳墙后的顾超会慌不择路,跑到梁斌那里也是大有可能。 内部不稳,薛西庆自然不愿意再跟梁斌耗下去,所以让海子给达强帮帮忙,从逐步的蚕食变成了搞破坏,打一家,废一家,快速给梁斌放血,同时也把屎抹在达强身上,上了船,就别想再下去了。 整个小刀会内部短期以来的变化其实已被赵复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就是不清楚在这个紧要关头,薛西庆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的想要梁斌的命,难道就不担心被逼急了的对手会跳着脚的死磕么? 其实,这还是因为赵复还没弄明白顾超忽然失踪的原因。想想看,薛西庆已经怀疑顾超投靠了梁斌,就等于在怀疑自己的命根子很可能已经被梁斌抓在了手里,哪容的下此人继续在阳光下喘气?岂止梁斌,就是他身边的几个核心兄弟,薛西庆一个也不想放过。 但惜梁斌的运气不错,周怀也低估了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两名外形看似木头一般的肌肉男,警觉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