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独宠之医妃有毒》 001鹰,总要翱翔蓝天 “师傅,师妹真的就这么走了?”年轻的男子红着眼圈望着消失在小路尽头的身影,仰脸问站在他身边的师傅。 师妹纤细的身影只背着一个粗布包裹,不要说银子了,连铜板都没有一个,师妹下山以后,可怎么生活? 师妹比他还小几岁呢,她从五岁来到药王山整整十年,从未离开过,这突然下山了,他除了心有不舍之外,更多的是对师妹的担忧。 漫漫前路,师妹心性单纯,她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吃不饱饿了怎么办?天凉了不知道加衣服冻着怎么办? “师傅……”年轻人又唤一声,脸上是无尽的担忧。 师傅也望着小路尽头,那里已经没有了小丫头的身影。 看来师傅也是惦记担忧师妹的,“师傅,不如派人将师妹唤回来吧,等我腿疾痊愈了,我陪师妹下山可好?” 师傅收回目光,推起年轻人的木制轮椅,不回答他,反而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前几天捡到的那只小雏鹰怎么样了?” 年轻人不知为何师傅转化话题,出于对师傅的敬重,他规规矩矩回道:“翅膀摔断了,估计再也飞不起来了……”语气里带着失落和怜悯同情。 他们所在的药王山山高百丈,树木葱郁,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因为地理环境独特,山上药材种类繁多,同样名称的药材药效也比寻常的药材品质好上几成。 在山巅崖壁上,常年有黑鹰建巢,每年开春雏鹰出壳,都有那么几只雏鹰从高高的悬崖巢穴中摔落下来,有的碰到尖锐的岩石瞬息丧命,有的幸运些,挥动翅膀侥幸躲过,但落到谷底也都受伤严重,有的即使医好了也落下个终身残疾,再也无法飞上蓝天翱翔。 师傅所说的那只雏鹰就是他前几天和师妹一起捡回来的,还是师妹给接骨包扎的鹰爪,可惜翅膀伤势严重,估计是好不彻底了。可怜的小鹰雏! “子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规则。你看看那悬崖峭壁上的雏鹰,他们早晚都要学着飞上蓝天,即使知道第一次飞翔有可能粉身碎骨,它们也要学着飞翔。广阔的天空在召唤它们。鹰不是达官贵人笼子里养的金丝雀。是鹰,总是要翱翔蓝天的。鹰的父母对雏鹰的护佑只是一时,并不是一世。” 师傅的话意味深长,饶是子期再不舍师妹离开,也能听明白师傅的话。师妹就是那应该翱翔在蓝天的雄鹰,师妹的天地更广阔,更辽远。。 是啊,师妹从小就对药材感兴趣,学医的悟性极佳,在师傅所有的弟子中,师妹是最出色的一个。 小小的女娃儿,小团子似的,七岁的时候,因为调皮被师傅罚抄医书,就那么端端正正坐了半宿,绷着脸儿,抿着唇,认认真真一笔一划,毫不懈怠。等写完了,他们进房发现她尿湿了裤子,她才红了眼圈儿。 他问师妹:“你怎不知声?” 师妹抹着眼泪儿,抽抽噎噎:“吉祥有错在先,惹师傅生气了,不想再让师傅失望……” “傻丫头……”他揉了揉师妹的发顶。他帮着小师妹揉着因为长时间执笔而磨红的指尖儿,无限怜惜。他为小师妹心疼,更为小师妹骄傲。 他的小师妹是聪明的,也是调皮的,她胆子大,心也细。 他记得师傅第一次教导他们怎么给小兔子缝合伤口,别人都不敢,是师妹第一个站出来按着师傅所说的,给大家做示范。所以说,师妹天生就是学岐黄之术的苗子,他们这些弟子都自愧不如。 吉祥啊,他的小师妹,尽管他明白师傅话里的深刻含义,可他还是不舍得她离开。 他那身子单薄却十分坚强的小师妹; 他那聪明伶俐却从不恃宠而骄的小师妹; 他那活泼肆意却原则分明的小师妹, 真的就这么离开药王山了,真的抛下师傅和诸位师兄妹走了。 ------题外话------ 架空文,架得很空,很空。 小白文,小得很白,很白。 虽然又架空,又小白,但是渣作者保你三观还是正滴。 看文就是图个心情愉快。 祝所有读者都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天天有个好心情。 002不是冤家不聚头 天气渐渐热起来,吉祥找了一棵歪脖老柳树,树冠蓊郁葱茏,她站在树荫下,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 这鬼天气,昨天明明还冷风袭人,今天怎么突然就热起来呢? 她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还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里。师傅明明告诉过她,抄小路走,两个半时辰就能走下山。师傅是好师傅,可师傅的行事作风真让她一言难尽呐。 吉祥打开水囊,抿了一小口润润喉咙,然后又宝贝般的把水囊包在行囊里,跟她医用的银针药品等放到了一起。 师傅没给她银子铜板,也没给她带口干粮,只给她这么一壶水。师傅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有口水喝就能在深山老林里活个十天半个月的。” 师傅啊,您老人家也太高看我了,难道就是因为我会点儿轻功,您就以为我能走出这深山老林吗? 还是您老人家要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您考验我也不能这么考验呐,您怎的也该给我一口干粮吃呐! 吉祥在心里默默吐槽一番,摸了摸胸前硬邦邦的一块,裂开嘴笑了。 嘿嘿,师傅,您没想到我会偷偷揣了两张大饼出来吧?不是徒儿不尊师命,实在是徒儿怕自己饿死在半路,您就再也见不到徒儿了。 徒儿饿死是小事,徒儿害您伤心就是徒儿不孝了。所以,您就原谅徒儿偷偷摸摸揣了两张大饼下山吧! 吉祥站在树下歇息了片刻,背好包裹,拍了拍胸前的两张大饼,继续赶路。 水有,干粮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但是吉祥不敢放开了喝,放开了吃。前途漫漫,充满未知,她得做好长期准备,未雨绸缪。 春暖花开的季节,山林里鸟语花香。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也让人精神振奋。 吉祥听着耳边潺潺流水之声,找到了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里边还有几条小鱼快活的游来游去。吉祥蹲在水边掬了几捧水洗洗脸,站在水边打量四周,这水里有鱼,说明这水能够饮用。有干净的水源,她对自己能顺利走出深山又多了几分信心。 吉祥不敢耽搁,继续赶路。无论如何,她必须得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不然,她一个人在山里过夜遇到大型野兽就麻烦了。 树林里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被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起来,野兔也被她惊得四处逃窜。吉祥从小就在这药王山长大,对一些小动物并不惧怕,就连蛇她都敢帮着缝合伤口呢。 抄近走的山路有些湿滑,有的石块上长满青苔,可能是经年无人走的原因,那些青苔生命力极其顽强,竟然都蔓延成片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日影西斜的时候,吉祥终于能抬头望到头顶的一方蓝天了。 前方低矮的山丘,隐隐约约飘渺的炊烟,还有若有若无吆喝牛羊的声音,吉祥脚步越加轻快,一路的疲惫散去六七分。 离村庄越来越近,吉祥就越兴奋。今晚终于不用露宿野外,天为被地为床了。 终于把陡峭的山林抛到身后,吉祥找了一块略微平坦的地方:一块大巨石,矗立在路边,石头上刻着几个字,虽然经历过不知多少年的风霜雨雪,依然能见到几个清晰的字:靠山村。 吉祥靠在石头背后准备歇息一下。这回可以安心的补充体力了。她把水囊拿住来,又掏出偷偷带下山的两张大饼,小心翼翼的撕开半个,打算就着水先吃半张。然后,进村找住宿的地方。在这个交通不便,信息不发达的社会,人们 都很淳朴善良。她表明身份,村民出于怜悯同情,估计会有收留她的。 “妞她爹,你把我放下来,到那石头那歇一歇,你也累了。”女人的声音传入吉祥耳际。 “不累,再有三里路就到家了……”男人的声音。 吉祥站起身从石头后边绕出来。 一个脸膛黝黑的中年汉子推着两轮小木车缓缓走过来,车上坐着一个面色疲惫的妇女,头上过着一块暗蓝色的布巾。 夫妻俩见石头后闪出一个人来,吓一跳。看清楚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这才放心下来。 “大叔大婶,不还意思,吓着你们的,我是赶路的,不是坏人……” 中年汉子点点头,想把车停下来。 “驾……” “驾……” 土路的拐弯处尘土飞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吉祥他们三人反应过来,十几个人的马队已经到了眼前。 吉祥本能一闪身,那马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到了眼前。 “她爹,她爹,快躲……”中年妇女未来得及说完话,哐当一声,两轮的小木车翻了,中年妇女如球一般滚了下来。 巨石下方是斜坡,妇女就顺着那斜坡滚了下去。 “妞她娘……” 马队如风一般刮过,吉祥只来得及看清楚有一匹马的马尾巴上有一撮白色的毛。因为那带着一撮白毛的黑色马尾巴扫在她脸上,生疼。鼻子里嘴里都是尘土的呛人气味儿。 “混蛋!”吉祥反应快,猫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群人就扔了过去。 “嗖”的一下,最后那匹马咴咴叫了两声,扬起蹄子开始尥蹶子。估计是那御马的人骑术好,他喝了一声,马匹没能停下,继续疾行而去,很快就不见踪影,只有漫天的黄土飘荡着久久不散。 ------题外话------ 以渣作者的尿性,三章之内必出男主。 没看见男主,却让男主的马尾巴给打了脸。 吉祥说:这梁子是结下了!哼! 003男主露面 一群豪横就这么十分嚣张地纵马而过。 吉祥顾不得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连滚带爬跑到坡下,帮助扶起中年妇女。 “大婶,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妇女脸色苍白,鼻翼两侧都是汗,身子瑟瑟发抖,伸手哆哆嗦嗦指着自己的脚,“疼,不能动……” 吉祥说不紧张是假的。刚刚下山,还没进入村庄呢,就遇到这么一件晦气的事。 她半跪着,小心翼翼抬起妇女的腿搭到自己膝盖上,试着碰触了一下。 “疼……” “大婶,别怕,忍着点啊。”吉祥轻言轻语安慰她,“我是大夫,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套,你这情况在我看来是很轻微的病症……” “啊……”妇女惨叫一声。 “你干什么?”男人大喝一声,冲着吉祥大喊大叫,“你把她弄疼了!”一把推开吉祥,吉祥没防备,跌了个屁股蹲儿。 路边有觅食的家雀,被女人的惨叫很男人的高喝惊得扑棱棱飞走了。 男人那么粗鲁,吉祥也没生气,她爬起来,笑着问:“大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再试着动一下,是不是可以活动了?你刚才是脱臼了。我跟你聊天是为了让你分散注意力,趁你没防备,才能帮你复位,你若有精神准备,会更疼。” 男人脸膛通红,很很好意思。 “小大夫,谢谢你,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太担心了……” “没关系,理解。”吉祥拍拍手站起来,“大婶,你试试站起来,看看是否能动,你这脚踝应该再敷几副药。我这里没有,我这暂时只有几粒药丸,口服的,你若是信得着我,我就送你两粒。若是不然,你自己到就近的药铺买几副药也行,敷在脚踝上,两三天就应该没问题了。” 女人犹豫了一下,虽然还未从惊吓着彻底恢复,她还是没忘了道谢:“谢谢你大夫,我就这么养着就好了。我们农村人皮实……” 男人想开口说话,被女人拉住衣袖。 吉祥没再多解释,将包裹上的草叶尘土扑掉,“那也好,我走了,只是你记着,两三天之内别做力气活,好好养养,若是成习惯性脱臼就不好了……” “你看这大夫年纪轻轻的,有两下子……”看着吉祥离开的背影,男人问女人,“你信不过他?我看他不像是骗子。” “不是信不过,我不想多花钱。咱泥腿子身子结实着呢,何必再花冤枉钱?” “是我无能,赚不来多钱。小大夫说得对,万一习惯脱臼就不好了。你身体比钱重要。你若是倒下了,我跟二妞怎么活?” 男人追上土路,冲着吉祥背影喊:“大夫……” 吉祥走得不快,夫妻二人说话没不是故意背着她,她听得清清楚楚。原本以为他们夫妻二人信不过她,原来是不舍得花钱呐。这夫妇还真是淳朴过日子的人。 “大叔……”吉祥回过身,等男人追过来,“可是有事?”她装作没听到他们谈话故意问。 “大夫,你的药多少铜板?”男人虽说心疼老婆,可毕竟囊中羞涩,他心里合计,若是太贵,他就少买一丸,若是不贵,她就多买几丸,一定要让老婆彻底养好了。 “大叔,我不收钱,送你几丸好了。” “那可不行,那怎么行呢?”男人急得直搓手,“大夫,你怎么也得收点儿,你以前卖给别人啥价,我们就给你啥价。” 看男人那么局促,吉祥只得实话实说,“大叔,不瞒你说,大婶是我下山治疗的第一个病人,我以前一直跟着师傅学艺,实在是还没卖过呢。” “那你是回家吗?你家在哪里?”妇女缓慢的走上前。刚才还疼得不能动,被吉祥将脱臼的脚踝复位后,现在就能缓慢行走了。 “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从小被师傅带在身边学艺,现在可以出徒了,师傅就把我撵下山啦,让我自谋出路,若是养活不了自己就得活活饿死!” 吉祥这么说,心里却跟师傅道歉:可敬可爱,玉树临风的师傅呦,原谅徒儿吧,徒儿心里知道不是您撵我下山的,徒儿只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晚上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啊。师傅您老人家大人大量,一定要原来徒儿的胡说八道哦! “这是啥师傅?你身板儿这么弱,看年纪也不大,师傅怎么能忍心撵你呢。不过,你也别担心,我看你小小年纪医术还不错,养活自己没问题。”女人安慰她。 男人接过话说,“要不这样吧,你暂时反正没有落脚的地方,这天儿也快黑了,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落脚住一宿。我家还有一个闺女,人口少,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就跟我们走,若是信不过,你还得走几十里路,到镇上的客栈也行。” “大叔,大婶,我信得过你们。只是会打扰你们的。”吉祥眼珠一转客气了一下,“不过,大叔,我送给大婶的药丸你们得接受,不然我去你们家白吃白住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行啊,行啊,就听你的。”夫妻二人很高兴。 吉祥也很高兴,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还是一户很可靠的人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那队嚣张的马队,风驰电掣般离开靠山村。 “主子,咱们抄近路走,离驿站还有六十里路!”手下汇报。 叶景淮略思忖一下吩咐:“驿站休息,补充粮草。” “是!”手下将主子的吩咐传达下去。 奔驰中的马匹速度极快,但是并不妨碍一行人交流,只是一张嘴吃进去的黄土,那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 004和谐一家 吉祥跟夫妻二人回到村里时,已经是日落西山,倦鸟归巢时了。 这一路,双方都把彼此信息了解差不多。吉祥知道对方男人姓牛,叫牛富贵,女人叫牛王氏,家里有个十五岁的闺女叫牛二妞,大名叫牛杏花。 看看多接地气的名字,一听着都有亲切感。吉祥心里想。 这一家人没有别的谋生技能,就是种地,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下来的时候,牛富贵去山上砍柴,打野味,贴补家用。 一家人的生活水平也就是能吃饱穿暖,并不富裕。 牛富贵夫妻也把吉祥的身世了解透了,知道她十五岁,小时候被师傅捡到收为徒弟。如今学成被师傅撵出来自谋生计。 夫妻二人都很同情吉祥,尤其在吉祥主动告诉他们,她是女孩子的时候,牛王氏都眼泪汪汪的,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怜悯这个无父母的小姑娘。 吉祥很快跟牛家二妞打成一片。 牛家夫妇领吉祥进门的时候,吉祥一身男装打扮,二妞见这个小公子真是俊俏得不得了,白白净净的皮肤吹弹可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个头高挑,就跟她家菜园子里刚刚长出来的香葱似的,看着那么招人喜欢。 二妞还羞答答的红了脸。等二妞娘让她领着吉祥去换洗衣服时,她才知道这个跟俊俏少年是个女娃儿,二妞少女萌动的心如坠冰窟,晚上躲被窝里哭了一场,才接受吉祥是女娃儿的事实。 牛家三间土房,东西屋住人,中间的房间是厨房。二妞跟吉祥住在西屋,一宿的时间,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就混熟了。 第二天,吉祥起得很早。在山上学艺的时候,她已经习惯起早,帮助师傅挑拣药材,分门别类的晾晒。 牛富贵见吉祥这么澡起来还很吃惊,自己闺女还睡懒觉呢,客人倒是先起来了。牛富贵顿时觉得自己闺女不争气,有种闺女是别人家好的感觉。 “牛叔,牛婶的脚踝最好还要敷几副草药。咱这山上,草药可是很多?”了解牛家并不富裕,如果到药铺去买,牛婶肯定舍不得。吉祥寻思着,还不如自己上山采一些,如果可以,她还想了解一下山上各种药材的品种,如果量大的话,还可以采摘一些拿到药铺去卖。也不能总在人家吃住哇,怎么自己也得能为这个家付出一些。 吉祥是打算等牛婶的脚踝好了,她就离开,去镇上或者县城里谋生计。顺便打听哪里有世外高人,最好是懂玄学的,帮她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自己现在是偷梁换柱,侵占着别人的身体,她很不舒服。 牛富贵经常进山砍柴打野味儿,自是对山里情况了如指掌。“山上草药是有,我只认识眼前的几种。以前村里人也有上山采摘的,听说有把人吃坏了的,后来还摊了官司,再后来就再也没人去采草药了。不过,我见过有外地人进山采药的。听说越往山里走,珍贵的药材越多,只是……” “牛叔,我先进山给牛婶找些药材,深山咱先不去。那吃过饭我就进山。” “我领你去吧。”牛富贵还是担心吉祥一个姑娘家,万一有个闪失就不好了,尤其是为了自己老婆采药。 吉祥是不担心自己,她一个人从药王山走出来的,也没遇到大兴野兽,人身安全至少没问题。不过牛富贵既然说了,吉祥也没拒绝,人多力量大,多个向导也不错。 二人聊了好一阵儿关于山里的情况,没一会儿二妞起来了,听说吉祥要进山,她也非得要去,“爹,我力气大,吉祥采药,你打野味,我给你们背着箩筐。” 吉祥眼风扫过二妞的体格儿,又高又胖,很壮实。这是牛家还不是十分富裕的情况下,若是二妞生在富裕家庭,每天山珍海味不停供着,不知二妞的体重会发展到什么样儿。吉祥在脑子里狠狠恶补了一下二妞胖得圆滚滚的样子,估计也很可爱的吧。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吃过早饭,留下牛王氏在家,三口人准备好箩筐,干粮,柴刀,网套等必备工具,进山了。 进了山,吉祥才感受到有向导的好处。牛富贵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山里哪个山坡有啥,哪棵树下有什么植物了如指掌。 几个人没往深山里走,半天的时间,就采摘了很多各种草药。 牛富贵认不全,吉祥可都门清。她记忆力好,在师傅身边十年不是白学的,见着那些药材十分亲切。采摘了一箩筐,等着回家分开晾晒,然后拿到药铺去卖。 牛富贵也逮住两只野兔,一只山鸡,还砍了两捆木柴。二妞当仁不让,背着两捆木柴走得轻快。 吉祥不禁羡慕起来二妞,能吃能喝能睡还有一把好体力,也是一种幸福。 005 初露锋芒(一) 吉祥在牛家住了三天,牛王氏的脚踝也没大碍了,吉祥决定离开。 二妞一听吉祥要走,顿时眼泪汪汪。 牛富贵跟吉祥说:“你采这些药材,可以拿到镇上的药铺去试着卖一卖,如果卖得好,你就在我家住着,你一个姑娘家到外边谋生不容易。况且你也没白吃我们的,你把你牛婶的脚踝都医好了,我们没花费一个铜板,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你牛叔说得对,我们不懂药材。你是行家,明天不行让你牛叔带着你去镇上转转,如果药材这个生意可行的话,咱这山上多得是,你可以采摘卖着,这也是你的财源不是?如果实在不行,你再做打算也不迟。”牛王氏也帮着出谋划策。 “吉祥,你别走嘛,我不想你走!”二妞扯着吉祥的袖子摇晃着,憨憨的体格做着幼稚的动作,吉祥觉得好笑,心里却是暖暖的。 “你牛婶说得对。我再说句实在话,如果你药材这个生意做得好,也开一个药铺,我们一家三口到时候就跟着你干,你看看怎么样?你懂药材懂医术,我呢,知道这附近山里的情况。你好了,我们也跟着过好日子……” 吉祥确实有自己开药铺的想法,但是,初来乍到,她两眼一抹黑,人际关系网没有建立起来,店铺位置没有合适的,这个落后的社会对她来说虽然很快适应,但是实际上一切都是陌生的。 牛富贵的话实际上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要求相对还是宽松的,没有局限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地步。所以,她若是选择好位置,有一把可靠的人,自己再努力一把,生活是没问题的。 先吃饱肚子,再往长远做打算,循序渐进,脚踏实地,闯出一片天地。她是有信心的。 何况,她若是生意做大了,有接触更多人的机会,那更有机会弄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玄幻事了。 听人劝,吃饱饭。 牛富贵借了一辆毛驴车。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经济条件下,有毛驴车牛车的人家都是十分富裕的人家了。 牛富贵一家人虽然勤恳劳作,但是,连个大的牲畜都没有,耕地的时候,还是人出力拉着耕犁。有一头牛或者一头毛驴那可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牛富贵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跟人家借了毛驴车,最为回报,他把自己家攒着的一张狐狸皮送给对方。对方很高兴。 因为有车,几十里的路途显得并不遥远了。难得进一趟镇上,一家四口跟过节似的高兴和隆重。 吉祥仍旧一身男孩子打扮,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妞身板壮实,即使女孩子打扮也不会引起别的人的注目。 牛王氏起个大早做饭,准备路途上的干粮和水。 牛富贵和吉祥准备贩卖的草药,还有一些其他土特产,干的山野菜,兔子皮,自家的笨鸡蛋等。 二妞是个能吃的主儿,见土鸡蛋都被老爹收起来要去卖,很是不情愿,恋恋不舍的盯着鸡蛋。 吉祥知道二妞是个馋丫头,安慰她:“咱换换口味,到镇上药材卖了,我给你买烧鸡吃。” 二妞眼前一亮,信以为真,这才将粘在鸡蛋上的目光移开来。 006初露锋芒(二) 一切准备妥当,吃过早饭就上路了。 有了毛驴车代步,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镇上。这个年代没有手表手机,吉祥只能目测太阳升起的高度估计了一下大概时间,也就上午九点多钟的样子。因为从家里出来的早,到了镇里时间也不晚。 镇上的情况还是牛富贵比较熟悉。牛富贵告诉吉祥哪家药铺最大,然后他们就分头行动了。 牛富贵夫妻二人去集市上卖鸡蛋兔皮等,换了钱再准备买点盐米面等生活日用品。二妞那个跟屁虫就跟在吉祥身后非要去药铺。 吉祥也乐得有人帮她背药材,边走边聊天,二人就朝着那家名叫药铺而来。 因为是集日的关系,街路上行人还很多,吉祥目光扫过所经各处,打量街边的建筑,一家一家的门脸,一边看心里一边合计,都记在心里,哪家是卖什么的,哪家客流量多,哪家很有特色,哪家掌柜的冷着脸不搭理人等。 二妞这个吃货呢,眼睛盯着都是卖各种小吃的店铺,什么烤鸭烧鸡啦,猪蹄猪肚啦,都是荤腥解馋的。 二人很快到了牛富贵说的那家药铺前。说是药铺,实际上是连诊病带卖药。药铺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青色丝绸长衫,脸庞略瘦,眼睛小却透着精明的光,整体看起来颇为干净利落。这个药铺只有两人,他自己诊病开药方,雇了一个店小二称重付药。 此时,药铺里还没有其他的病患,所以,吉祥和二妞一进门,便引起了掌柜的注意。一个瓷器般精致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个壮实的黑丫头。 “请问二位?” 吉祥未开口先微笑,“掌柜好。我这里有些药材,不知你这里是否收?” “都是什么药材?”掌柜颇感兴趣。他们经常在附近村民的手里收药材,从村民手里收,首先能保证低价。因为村民们不常接触这些,究竟哪种药材在市场上什么价格他们不知道那么具体详细。药铺都是借机压价,这样也能收到便宜货。另外,村民手里的药材都是亲自上山采摘的居多,能保证药材的纯正和药效。 如果药材品相好,价格又低,掌柜肯定更是乐意从村民手中收取的。 “七八种呢。”二妞声音洪亮,将背着的箩筐放下,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累的样子。 吉祥揭开箩筐上蒙着的布,里边露出一包一包的包裹。 二妞将包裹拿出来放到柜台上打开,一一给掌柜过目。 掌柜目光在几种药材上扫过,眼前一亮,药材分门别类归拢的很整齐,有根须的根须干净,带叶子叶片多半完好,一看就是很懂的人晾晒的。 心里很是喜欢,掌柜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这些你想怎么卖?” 吉祥笑着问:“掌柜的看着药材怎么样?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不是我吹牛,这么好的品质在整个镇里也没几份儿。如果掌柜有诚意,你就给开一个诚心的价格,以后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掌柜的手捻着下颌的几缕胡须,笑着不语,心道:这小少年倒是鬼精灵呐。 就在吉祥跟掌柜二人在这里不动声色讨价还价的时候,外边传来急切的撕破喉咙般的叫喊声, “大夫,大夫,快救命呀!” 007大展身手(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二十多岁黝黑脸庞的男子抱着孩子闯进来。孩子在他怀里瘫软一片,手脚软绵绵的耷拉着,闭着眼睛,脸色和嘴唇发青,看起来似是没了呼吸。 “怎么回事?快放下我看看!”掌柜的说。 “噎住了,我儿子吃鸡腿噎着了,大夫,求你快救救他!”年轻男人把孩子放在地上,他也跪在地上,想哭却没有眼泪,脸色涨红,焦急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吉祥本不想上前出这个风头,因为这毕竟是在别人的药铺里。可是,见这孩子呼吸越来越弱,说不定随时都能断气儿,药铺掌柜还在摸脉确诊呢。等摸脉确诊后,黄瓜菜都凉透了。几息的时间,一条鲜活的如花一般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生命就可能失去。眼看着病情就延误了,吉祥也顾不得许多,抱起孩子,将孩子脸朝下搭在自己半跪的膝盖上,她手握半空状,在孩子后背上轻叩。一下两下没反应,一直扣了十多下,突然听见“哇”的一声,孩子哭起来,一张嘴,嘴里掉出一块骨头。 吉祥不敢懈怠,又扣了两下,直到孩子嘴里又吐出一块。吉祥将孩子扶着做好,问他:“还憋得慌吗?” 孩子摇头,目光四处找人,孩子边哭边咳,“娘,爹……” 门口跑进来一个女人,气喘嘘嘘,脚步踉跄,发髻凌乱,边跑边喊“小虎,小虎……” “娘……娘……”小男孩儿一边哭,一边咳嗽,一边回应。 一家三口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是劫后余生的喜气哭声,是尘埃落定后放松下来的发泄。 吉祥分别拍了拍孩子爹娘肩膀,“先别哭了,这孩子食道有伤,别让他吃热的饭食。最好喝些温粥,吃点清淡的东西。” 孩子爹娘这才想起来感谢大夫这件事,年轻男人忙不迭跪下磕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您就是我们虎子的再生父母,我们两口子给您磕头了,请受我们一拜!”年轻女人跟着丈夫一起磕头表示感谢。 “快起来……”吉祥哪里受过这样的大拜呀。她记忆中给人跪拜,只有给自己师傅磕头过。这突然有人跪拜自己,她十分不适应,脸都红起来了。 “快起来,要感谢你们就感谢掌柜的……”吉祥赶紧转移目标。 本来就是嘛,她是看这孩子危在旦夕才紧急出手施救的,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她在别人底盘治病救人,如果再邀功,这可把人家药铺的掌柜置于何地? “您不是这里的大夫?”孩子爹清醒过来。 吉祥不自在咳了一声,“这家店掌柜是我亲戚,你要感谢就感谢掌柜吧!” 掌柜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少年竟也是大夫,并且行动迅速手法老练,让他这个行医了二十多年的人都自愧不如。 孩子爹掏出几个铜板非要给掌柜的,掌柜的哪里能收呀,推拒一番,最后吉祥让掌柜的收下来,掌柜的给孩子开了两服药,都是有助于食道康复的。 夫妻俩抱着孩子,不停跟吉祥和掌柜的道谢,这才离开。 因为刚才的混乱,药铺门口围了一帮人看热闹。见孩子软塌塌来了,竟然活着离开了,大家交头接耳,各个脸上都带着笑,替那一家三口高兴,没一会儿功夫,药铺里的大夫将死人医活的消息就传扬出去。 掌柜的见门外围着的民众对药铺指指点点,知道自己今天是出彩了,脸上红光焕发。 这件事,掌柜对吉祥刮目相看,朝店小二示意一下,店小二笑容满面的过来,做手势指引吉祥,“您这边请……” 008大展身手(二) 吉祥和二妞被领到后边一间专门接待客人的房间。 等店小二退出去,药铺掌柜诚意十足地抱拳施礼,“今天多谢小老弟,请问兄弟尊姓大名?师承何处?” 吉祥赶紧站起来抱拳还礼,“小弟我叫吉祥,性子顽劣,学艺不精,怕有辱师门不便报出师傅名号,望掌柜见谅。” “理解,理解。”掌柜的亲自给吉祥斟满水杯,又命店小二给二妞端上一盘点心,有了吃了的,二妞十分老实,就跟小老鼠似的,嘴里吃个不停。 都是人精,掌柜的自然能猜出七七八八来。眼前这个少年年纪不大,面对患者却镇定从容,应该是受过高人指点。很多世外高人都隐居着的,他们很少跟外人接触,他们不屑于俗世羁绊和人间烟火,更不屑于扬名在外被外人知晓。估计这个少年的师傅就是一位世外高人。 吉祥还想去集市上转一转,所以也不跟掌柜兜圈子,开门见山问他:“掌柜你看我们的药材,你还收吗?” “收,收……”掌柜也不再端着了,直接开价,“小兄弟,你看,给你五两银子,怎么样?” “五两?”二妞腾地站起来大叫一声。 掌柜正端着的纯手绘青花瓷节节高升三才杯抖了抖,热水晃出来烫在他手背上,疼得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这位姑娘是你的?”掌柜见黑丫头如此激动,以为自己开出的价格低,问吉祥。 “她是家姐。”吉祥笑盈盈望着掌柜。 吉祥激动得满脸通红,嘴里塞着的点心噎得她咳声不断。 掌柜有些肉疼,其实他觉得给五两银子已经很多了,这些药材在市面上卖也不一定能卖五两银子。五两银子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多的日常开销。他之所以开价这么高,是有自己打算的。他打算结实这个少年,用收药材这个借口跟少年建立往来,以后,万一这边忙不过来可以邀这少年过来帮忙。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再考察一番。 “这样吧,我给你八两银子吧。”既然少年的姐姐嫌弃五两银子少,那他只好再咬牙加上三两了。 “八……两?”二妞使劲儿地拍着胸口,憋得不止脸红,耳朵脖子都一起红了,眼里蓄着咳嗽憋出来的眼泪,她不停地摆手。 见二妞还嫌少,掌柜一咬牙一跺脚,也顾不得手背烫出来的水泡,“十两,最多十两了!”也跟吉祥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兄弟,我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才给你开高价,但是十两银子是我最诚意的价格了。如果这位姑娘还是嫌弃价低的话,你们就到别家去打听一下,如果能卖到更高价格,我也替你高兴!” 二妞被掌柜的一番话说得不敢拍胸了,也不敢摆手了,连头都不敢点了,只是不停咳嗽,心里大声的雀跃呼喊:我的娘啊,这掌柜也太大方了,我以为五两银子都够多了,他竟然给了十两! 吉祥拍着二妞的后背,憋住气儿,让自己千万别笑出声,一边帮着二妞顺气儿,一边说,“请掌柜的体谅,我们小户人家难得吃到这样好的点心,家姐有些失态,请见谅。就按你说的,十两银子吧。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常来常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说是吧?” 掌柜见这少年这么通情达理,说话也中听,很高兴。于是到门口吩咐人去取银子。 二妞终于不咳嗽了,趁掌柜不在身边,赶紧咬着吉祥耳朵低声嘀咕:“十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吉祥偷偷掐了她一下,二妞急忙闭嘴。 掌柜给吉祥数好银子,吉祥让二妞拎着,二妞紧紧将小小的包裹抱在怀里,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估计爹娘都没见过这么多。二妞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摸出来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下,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料定掌柜是不敢骗人的。哈哈,她发财啦!二妞脸上的笑容能堆出一朵花来。 掌柜的送吉祥和二妞出客厅到前边的药铺。 这功夫店小二跑进来,脸色惊慌喊道:“掌柜的,不好了,昨天那人又来了!” 吉祥不明所以回头看掌柜。 顿时,掌柜脸上失去血色。 ------题外话------ 二妞:掌柜哒,你误会啦,其实我想说,五两银子就够多啦! 掌柜:………… 009到嘴边的烧鸡飞了 药铺地中间,站着四位年轻男人。均是一身黑色打扮,腰间佩剑,脸色肃穆目光警觉。 见掌柜的从后堂出来,其中一人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压低声音,尽管这样,也难掩语气中带着的戾气,“你好大胆子,我家主子服了你开的药,到现在也不见好转,你是何居心?” 掌柜被吓得身子都哆嗦了。“大人饶命,大人消消气儿……” 他犹记得几天前,也是这四位闯进来,不由分说将他拎出去甩到马背上带到驿站。驿站里有位贵人双手红肿如包子,像是蚊虫叮咬,可又不是。他不太确定,就给开了几副消炎止痒的药,告诉他们熬药的方法。掌柜是不愿意给那些非富即贵的人诊病的,贵人事多,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是大老爷,摆起谱来颐指气使牛气冲天。 反正就是一句话的道理:能把贵人的病治好,他赚的银子钵满盆满,若是治不好,可能会挨板子丢性命。虽然不喜贵人患者,但是,还不能得罪那些人,只能忍气吞声夹起尾巴做人。 可掌柜也是个世俗的人,更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各位大人,我是大夫,就是治病救人的,我也是市井小民,怎么可能有害人之心啊?就是老天爷给我胆子我也不敢呐!各位大人千万冷静,千万不要误会草民!” 揪着他衣领的手松开,“准备东西,再跟我们去一趟。这次若是还医不好我们主子,你一家老小就等着吧!”那人语气严厉,目中无人,十分霸道。 掌柜在这个不大的镇子上已经混了多半辈子,明白那人威胁语气里的未说完的意思,他若是真医不好那位贵人,他一家老小估计就没命了。 有些豪横的贵人真的做得出来草菅人命的事。他们权利在握,高高在上,不是皇家贵胄就是富甲一方的,仗着身份阶层高人一等,这些贵人中的个别人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掌柜的真有些胆怵。去吧,医不好的话,他肯定落不得好;不去吧,就在这里,他怕自己被几人给砍了血溅当场。 掌柜的心似被人紧紧攥住,正在进退维谷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切切私语声:“吉祥,我们快走吧,那几人太凶了。我害怕。” 二妞偷偷跟吉祥说的时候,吉祥也正有离开的打算。虽自己也是大夫,可也不能在人家地盘上屡次喧宾夺主不是。 掌柜眼里突然迸出兴奋光芒,“大人,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位神医呢。” 他忙不迭地喊,紧紧攥住他心脏的手终于撒开了,他顿时轻松起来。 掌柜自认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回身将吉祥拉到自己身边,跟自己并列而站,“就在刚才,这位神医把一个闭气的男娃儿医活了。是不是?” 掌柜目光扫过屋里的几人,生怕那四位爷不信。 吉祥心想,您这是存心拉着我给您垫背呢。 见掌柜最先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店小二点头,跟鸡啄米似的”正是,正是”。 二妞也点头,她现在对吉祥佩服得五体投地,吉祥有这么好的医术,她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吉祥出名了,就能有人请她瞧病,就能赚钱,有钱了吉祥就能给她买烧鸡烤鸭吃,“我家吉祥厉害着呢。”二妞仿佛看见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烧鸡向自己招手。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吉祥狠狠瞪了二妞一眼:臭丫头,你难道是黑心掌柜雇来的补刀小能手么?才不给你买烧鸡吃呢。臭臭的鸡屁股都不给你买! 010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四人的目光都如淬了毒的利剑,齐刷刷落在吉祥脸上。 “他是你什么人?你能确保他身家清白吗?”四人中的领头那人问掌柜,那人见少年单薄的样子颇有疑虑。 尽管掌柜对吉祥赞口不绝,作为对主子效忠的随从,他对吉祥是否有那么神奇的医术表示怀疑。不过,主子那边等不得了,多带一个人过去也多一份胜算。 “能,能,我拿命做担保,这位小神医身家清白,比白豆腐还白呢。”掌柜急切做保证。 二妞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见那四人寒冰般的脸色,她立刻捂住嘴,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 吉祥合计一下目前形式,掌柜恨不得拉着自己跟他赴汤蹈火的架势,自己若是不去,估计也是脱不开身了。目前的状况是自己被掌柜彻底拉沟里了。 “你把东西准备一下,尤其是银针之类的。”吉祥交代掌柜。她今天来赶集,也没打算给人医病,所以也没带随身的医包。 “二妞,你就在这里等着牛叔,别走散了。我去去就回。” “吉祥,我跟你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二妞知道吉祥女孩子身份,跟一大群老爷们在一起,若是有个闪失,爹娘还不得把她腿打断了。 “二妞,听话。”吉祥语气严厉下来。这一趟情势不明生死未卜。她估计是没多大问题,不过仍是有风险存在的。既然有风险,就不能任性的将身边的人拉进来。 吉祥打算一个人面对风险,不想将二妞和牛家人牵扯进来。 吉祥没骑过马,没办法,只能跟掌柜那样,跟人家共乘一匹。 驿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不是普通百姓,要么是传递公文的差役,要么是官员们路过在这里临时落脚,普通百姓是没资格住进驿站的。看这几个人的气质打扮,吉祥心里估计,患病的那位应该不是普通差役,估计是王公贵族或者朝廷官员。 到了驿站,吉祥发现这里戒备森严。吉祥被领着去了驿站后院坐北朝南的一间房内。这里安静清幽采光又好,是整个驿站里位置最好的一间。门口站着两个同样身着黑衣,腰间佩剑的年轻男人。 领着吉祥和药铺掌柜进来的人轻轻扣门,“公子,大夫到了。” “进来吧!”屋里传来的声音低沉磁性,但是并不虚弱。 这一路疾驰而来,吉祥被颠得七晕八素,她都没机会跟掌柜交流患者病情。 刚刚听患者声音,吉祥心里有了谱:病患年纪不大,应该是青壮年。听语气,不是病入膏肓那么严重。吉祥紧张的心微微放松下来。 门被推开,屋里有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道迎面扑来。 屋里干净整洁,家具普通低调,临窗的一张桌子边坐这一名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左右岁,眉毛浓黑斜飞入鬓,眼神明亮目光沉沉如寒潭之水。他正抿着唇打量进来的吉祥。脸色看不出情绪波动。 “贵人,这是草民带来的神医,叫吉祥。他艺术超群远胜于我。今天请他帮您再诊一诊。草民学艺不精让贵人您见笑了。”掌柜的赶紧将吉祥推出来。 反正他已经尽力了,吉祥若是再医不好眼前这位贵人的话,那他就是被砍头也是认了。这贵人也是,既然医不好,为什么不找别的大夫的呢?为啥可他一个人来祸害?镇里没有大夫,可以去县里找嘛。他上有老下有小的,被这么恐吓一番,得减寿五年。 坐在桌边的年轻人微微动身,将双手伸出来。 011见面就掐 吉祥看清了那双手。 男人的手紫红紫红的,肿的厉害,初一看觉得那不是一双手,反倒像一双被毒蜂蛰过的熊掌。不止手背,就连手指都肿起来,无法舒展。薄薄的皮肤似要被撑破,就像晶莹剔透的葡萄皮儿里包裹着立刻就要撑破葡萄皮儿而出的果肉。 “把手伸出来。”吉祥将掌柜带过来的脉枕放在小桌上,男人默默将手腕放上去。 “现在你感觉手有什么不适?”吉祥问。 “手疼,痒,还涨。”男人声音不高不低,问一句说一句。 吉祥收回把脉的手,轻轻翻看男人的手背和手心,双手手背都有几处溃疡的地方,应该是受过外伤不自知。 “掌柜,你上次来就是这样吗?”吉祥问药铺掌柜。 “我三天前来,当时手也是又红又肿,贵人也说痒和疼。不过,当时肿的并不厉害。当时手背上的几处伤看得很明显,似是被蚊虫蛰咬过。当时我把脉,见贵人脉象平稳有力,觉得就是蚊虫叮咬引起的,应该无大碍,就给开了几副消炎止痒的药。”谁知道会这样呢。要么咋说贵人们都难伺候呢。掌柜暗暗在心里嘀咕。 吉祥又问坐在面前的男人,“你从哪里来?” “放肆!怎么跟我们公子说话呢?”一名站在男人身后的随从立刻翻脸,“我们公子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哪里是尔等能询问探听的?要你诊病,你诊病就好。你有什么资格打听我们公子的行踪?” 吉祥把脉枕一拍,柳眉倒立,美目圆睁,扬高声音表达她的不满,“我是大夫,望闻问切是我的职责。你以为你们很高贵,很神秘,很了不起,很拽?那为何找我来?既然你们这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你们可以找皇宫里的御医给你们诊断呐!我们市井小民入不了你的眼,恕不奉陪,另请高明吧!” 吉祥站起来,拿起脉枕,喊“掌柜的,咱走!” “当啷啷”几声,清脆的金属声音,屋里的几个随从全都拔剑相向。 掌柜顿时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差点尿了裤子,他躲到吉祥身后,轻轻扯着吉祥的袖口,“小兄弟,难道咱要死在这里吗?我可不想死啊!”掌柜都快哭了。 “你以为你能走出去?”坐在桌前的男人缓缓开口,他把双手举到眼前,像是欣赏什么有趣的玩意,看也不看吉祥,好似他那面目全非的双手有多么吸引人似的,“你们也能出去,只不过是站着进来的,躺着出去!” 吉祥冷笑,她转身重新站到男人面前,个子小却不输气势,“我虽年纪小,也不是被吓大的。既然你有把活人变成死人的本事,你把你自己这双面临截肢的双手医治好了呀!是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为难我们市井小民算什么本事?” 这回,吉祥还不着急走了呢,她重新坐回椅子中,笑颜盈盈看着男人,“我告诉你哦,你这双手,还有两天时间,如果医治不好就要截肢啦。知道截肢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从手腕处齐刷刷砍掉!”吉祥举起手做出一个砍掉的动作。 “砍手的滋味可比你现在又痛又痒更痛苦。你现在每天晚上一定是无法入睡吧?晚上手痒得心难耐,恨不得拿一把铁刷子刷手,以缓解那种奇痒的感觉?我告诉你,当你手截肢之后,你会疼,每晚都疼,疼得恨不得想死掉!” “你考虑一下,是现在就把我们两人砍头?还是你让我们看你砍掉双手后,再砍我们的头?”吉祥见眼前这男人抿着唇不说话,跟面瘫似的,也看不出他眼里任何情绪,不禁越发生气。心里暗想,我让你端着,我看你端到什么时候! 正在屋里气氛紧张一点既燃的时候,屋外传来通报声,“公子,徐叔到了!” “进来!”男人开口,脸色不似刚才那么紧绷深沉,听到“徐叔”二字后,脸上神经有了一点儿松动迹象。 012拉仇恨的一撮白 门外进来一人,个子不高,体态略瘦,他进来就直奔男子而来,“公子,老奴来晚了,让公子受苦了!”看清男人的双手,又心疼抱怨,“公子呀,您这又是去哪里调皮了?怎会弄成这样?” 被唤作“徐叔”的男人嗓音尖细带着公鸭嗓。 调皮?这是把眼前男人当成小孩子了。 吉祥想笑未笑,乌黑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装作不经意间又打量徐叔几眼,心里有了初步猜测。 那徐叔不是个简单的人。 徐叔跟公子简单聊几句,才转身跟吉祥和掌柜客气道:“两位大夫辛苦了,请移步到客厅喝茶,容我跟我家公子说几句话。” 几位随从将闪着寒光的长剑收起来,其中一人领着吉祥二人到客厅里。 屋里人清干净,房门掩上,徐叔才悄声问道:“叔安,究竟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微服出来的吗?怎么还遇到这种事?” “徐叔,您别急。我也是怀疑被人下毒暗害,并不确定。只因为这几天一直不见起色,心里越发担忧。其实,我这个样子骑马也是能骑的。只不过叶良不同意我走,非得等您来定夺。” “你别怪叶良,他派人给我送信也是担心你。本身咱就不想让别人知道出来的事。还是低调一点为好。免得引起心怀不轨之人的暗算。”徐叔问,“这两个大夫你觉得怎么样?实在不行,我们就回京城,御医肯定是能医好的。” “徐叔,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也不想牵扯太多大夫进来。就像您说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叶景淮想了想道,“今天叶良带过来的这个,我看年纪小,说话也口无遮拦,但是,他应该能有几分把握。只不过,太年轻了点儿。” “那就让他们接着医治。医治好了,银子定是不能亏待他们。”徐叔想了想接着说道,“银钱咱不亏欠他们,但是,也希望他们守口如瓶,如果他们不知进退,也别怪我们。叔安,你先歇息片刻,我去跟两位大夫聊聊,然后把他们请过来。” 客厅里,吉祥和掌柜二人大眼瞪小眼。 从那叫徐叔的人进屋起,二人就明白了,这患病的公子应该是皇亲贵胄。不然,身边怎么可能有公公服侍呢。 “小兄弟,你有把握吗?”掌柜的比刚刚来时更怕了。 他活多半辈子都没见过皇家贵人,这突然见了一个,是患者不说,自己还没给人家医好。不胆战心惊才怪呢。 “掌柜你放心,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我师傅有很多医卷,都是我师傅游走四方治疗过的病例,我在师傅的医卷里见过。只不过刚才那些人太嚣张了,连最起码的礼貌尊重都没有,我就回了几句,望闻问切是我们做大夫的职责,我也是气他们目中无人。你放心,肯定让你平平安安回家。” 掌柜感激得眼圈发红,一个劲儿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一边说,一边用袖口擦眼角。 吉祥觉得好笑,“你这是喜极而泣吗?” 掌柜十分害臊,“小兄弟,你可别打趣我了。你是艺高人胆大呀,我不行,我真害怕!” 突然,二人说话声被马的嘶鸣声打断。 吉祥顺着后窗半敞的窗户望出去,有两个穿黑衣的人牵马而过,其中一匹马正兴奋的摇晃着尾巴,牵马的一人跟另一人说道“今天公子的追云这么高兴,是不是它也知道公子的手就快好了?” 另一人回道,“说不定呢。马都是有灵性的。咱们追云跟随公子这么多年,肯定是有预感的,公子的手能医治好,是不是追云?“ 那匹被唤作“追云“的马,打着响鼻,高兴地摇晃着尾巴,像是听懂了似的。 吉祥看的清清楚楚,那匹马通身黑亮,唯有摇晃的尾巴上带着一撮白毛。 一撮白? 013 吉祥狮子大开口 马身黑亮,只有马尾巴上带着一撮白毛。 吉祥特意伸长脖子瞧了瞧,确定了,就是一撮白。 这匹马的马尾巴曾经扫在她脸上,当时没看清马的主人长什么样子,独独记住了这条特殊的,令她印象深刻的马尾巴。 既然马在这里,那说明马的主人也在附近。吉祥脑瓜转了几下,一分析就不难猜出,这些人就是几天前害得她和牛叔牛婶摔跟头的那些人。马匹的主人就是那个病患,双手肿如熊掌的讨厌男人。 吉祥望着从后窗消失的马,手端着下颌,心里越发有谱了。当初这些人豪横的样子着实让人激愤,今天,她就给他们放点血,让他们多拿些银钱出来,也算是对牛叔他们几人担心受怕的弥补。 吉祥和掌柜被重新请回叶景淮居住的房间。 徐叔很客气跟他们解释道:“我家主子身体娇贵,下人们都很担忧,言语上对二位多有冒犯,请二位莫要见怪。“徐叔拿出两个小包裹,”这是一点心意,请二位笑纳,买些酒喝,算是我替下人赔不是了。我家公子的病,还指望二位多多费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家公子信得过你们。“ 吉祥望着徐叔一张一合的嘴皮子,心想:看看,人家多会说话,人家这话听着就那么顺耳。可不像某些不讲道理的人。 “是这样,这位贵人的手,我能医治得好。但是,因为需要用一些特殊的药材,有的是我独家秘方,所以,费用这方面要高一些。“吉祥见徐叔可比刚才几位有礼貌,她也好言好语起来,淡淡笑着用征询口吻问,”不然,你们商量一下,是否继续由我医治?“ 徐叔消瘦的脸上似秋天盛开的菊花,一听说能医治,他高兴啊,“银钱这方面,尽管开口。我家公子的病能医好,我们是不会亏待二位的。当然,我们也希望二位能守口如瓶。这一点我想,你们比我还懂,是吧?“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点尽管放心。“吉祥考虑一下,说道,”费用大概一千两银子这样。因为里边有我的独家秘方,里边有些珍贵药材在市面上是不能买到的。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我就把这位贵人的病情给你们说一说。“ “你……“你这不是打劫吗? 叶良刚要开口,见主子波澜不惊的眼风扫过自己,他及时闭嘴。现在,主子的病是首要任务,医好了不要说千金了,就是万金都值得。不过看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大夫,他就是觉得这银子花的有些肉疼。 “大夫,你说说病情吧。“徐叔和颜悦色,态度十分温和。 吉祥对徐叔颔首,然后转而问叶景淮,眼里写满戏谑,“我想问这位贵人,在手红肿之前,你是不是在路边或者树林里的灌木丛里便溺过?“ 叶良和徐叔目光都落到叶景淮脸上。 饶是这么端着的人,被吉祥这么一问,脸色也不自然起来。吉祥眼看着他耳垂也跟着红起来,粉红粉红的,跟姑娘家似的。 叶景淮点点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有过几次,不过,其他几人也有过。“ 吉祥回道,“蟑螂,野狐,或者其他一些能在荆棘上爬行的动物,会在荆棘上便溺或者产籽。尿液或者其他动物的精汁留在荆棘上干了就带有毒性了。你在荆棘丛里便溺,当是手背在无意中被划伤,当时没有在意,时间久了引起伤口溃烂。毒性蔓延,就成了目前这个样子。并不是所以荆棘都有毒,别人没中毒是他们幸运,没碰到有毒的荆棘。“ “我先给你开些外敷的药”,吉祥将症状略说一遍,开始写药方。 ------题外话------ 今天点开文一看,竟然有一个收藏啦!谢谢第一个收藏本文的小主,祝你生活愉快! 014开宰 叶景怀嘴上不信,心里不得不信服。 起初,他对这羸弱少年抱有怀疑态度。但是,碍于自己状况和行踪不想让别人知道,暂时只能信任他。 这个少年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开口说话能把人怼死。叶良护主心切,对这少年语气生硬些,他竟然敢威胁自己要截肢!这心眼儿跟女人似的睚眦必报。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这少年的诊断是正确的。他们一行人一路行来,荒山野外没有条件,确实屡次在荆棘丛里便溺。 他记得最清楚是有一次他裤腿被荆棘挂住,他伸手剥开荆棘刺,将裤腿解救出来,那时觉得手背被刮了一下,因为不是很疼,也没在意。估计就是那次留下的病端。 “你看我服用什么药比较好?最好要一两天就见效的。”叶景淮发现这少年除了心眼小之外,还有一个缺点就是爱财。 人有弱点就好,有弱点就更好拿捏。 叶景淮目光坦荡打量着吉祥。 吉祥对叶景淮印象十分不好。从他十分豪横地,毫无教养地纵马将自己脸给伤了那次起,她就跟他结下梁子了。只不过那时不知他们是什么人,如今好巧不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作为大夫以治病救人为使命,她不能任性地伤害他人生命,但是,借此机会在银钱上狠狠敲诈一把还是可以的。 吉祥毫不惧怕叶景淮深深打量她的目光,她回望他,抬手捏了捏耳垂,为难道:“所有病症都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治病的过程也是漫长的,主要靠的是病患自己的配合,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所以说,贵人你的要求真的是……”让我好为难呐! “你不是有独家秘方么?既然你的秘方能医好我的病,肯定也有更珍贵的秘方,只不过价格会更高,你说我说得对吗?”叶景淮微微探前身子,眼里带着难以捉摸的深幽,头与吉祥离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这小子真上道。真是人傻钱多呀。吉祥坐直身子,指尖在桌子上跳舞,突然,指尖儿停住,似是突然想起来的似的,“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师傅送过我两粒能解百毒的药丸,但是只有两粒哦。我顶多能卖给你一粒,另一粒我还自己留着救命用呢。” “那你开个价吧。”离少年太近,叶景淮突然觉得有些闷热,他站起来推开面前的轩窗,深深呼吸几口院里的空气。 微微浮动的风没有缓解他的闷热,他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贵人你真能开玩笑,像我师父留下的这种解百毒的药,世间仅此两粒,要我说,人命能值多少银子,它就直多少银子。你说呢?” 徐叔可心疼他家主子了,见叶景淮的手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心疼不得了。 “小神医,我看这样吧,你如果能保证药丸能在两日之内将我们公子的手医好,那我给你五千两银子买一粒好吧?” 叶景淮出声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两粒我都要了。叶良……” “卑职在!” “你把这二位大夫送回去,将药方上的药都买来,然后,再跟着这位小神医,将我那两粒神药给我取回来。” “卑职领命!” “对了,回来的时候,把小神医的家眷全部带到驿站来,等我彻底痊愈再放他们回去。如果我服药之后有个好歹,将所有人就地正法!”叶景淮嘴角堆起冷笑,目光如淬了毒的箭,“小神医,就委屈你跟你家人在驿站住几天,如何?” 人傻钱多形容这小子好像不太合适,脑子挺聪明的嘛。吉祥心里暗想,这变脸变得可真快。 “不委屈,委屈什么?贵人真是客气了。我们小户人家没见过大世面,到驿站小住几天也挺好,就按贵人说的办。”吉祥做出一番狗腿状。 015瘟神很谨慎 叶良带着几个随从,赶着马车将吉祥和掌柜送到药铺。 二妞和牛家夫妇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药铺里的小二也急得直跺脚。见马车停在门口,几人呼啦一下奔出去。 吉祥亲自按着药方抓好药。然后,被叶良等人监视着回到靠山村。 在车上,吉祥就把大概情况跟牛家人说了一遍,不停道歉。把牛家人牵扯进来真不是她本意。吉祥只留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其他银票和一包银子都塞给牛富国,压低声音嘱咐,“到家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了,等我们从驿站回来就到县城买房子,开药铺。” 刚见到银票的时候,牛家三口被吓得不轻,牛王氏差点儿被吓得晕过去。都说天生掉馅饼,可这馅饼也太大了,把人都砸晕了。她就是一辈子也赚不到很多银子呐。 吉祥没把驿站里的情况描述那么详细,怕他们恐惧。,只告诉牛家人,病患是个身份高贵的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患病。怕泄露机密,所以在养病期间把一家人都接到驿站去。等两三天贵人痊愈离开了,他们也可以回靠山村了。 回到家,吉祥将自己的医包收拾妥当,这里都是她的宝贝,缺一不可。又收拾出来一套换洗的衣服。 牛富贵将院子里的推车等农用工具收拾到屋里,又把几只鸡也圈到屋里,散了一地玉米粒,放了一盆水。 牛王氏帮着丈夫将银票和散银子藏到一个破旧的瓦罐里,又把瓦罐藏到灶坑的灰堆里。 四口人走出院子的时候,叶良还颇为吃惊。他以为,这几人还不得被吓得哭哭啼啼,没想到还这么镇定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 吉祥趁着去茅房的时候,顺便将院子里的几颗胡瓜秧给拔了,趁人不注意塞进包裹里。 一行人回到驿站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徐叔挺够意思,给大家留了饭菜。叶景淮在驿站这几天,自己采购食材,自己人做饭,只不过是借驿站的厨房用用而已。 在吃饭之前,吉祥先把成品药丸拿出来,打算让叶景淮服下去。叶景淮将一粒药丸分开两半,另一半给吉祥,命她当面吃掉。吉祥吃掉了,他才吃。 吉祥不屑一笑,心想:我若是想害你性命还用给你吃药丸?我弄点无色无味的药末放进你喝的水里就一切妥妥了,真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不过,想谋害这个讨厌的人真不容易,这个小小的后院戒备森严,他的吃食必有人试吃,喝的水也先有人试过。这人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就是真的是朝廷上很重要的人物,有人想暗中加害于他,他身边的随从才这么小心翼翼。 吉祥把草药熬煮上,才跟牛家人一起用晚饭。饭桌就支在厨房里,一家四口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灶台上的药钵。 现在,吉祥是特别想,十分想把患病的这个瘟神送走。 瘟神走了,他们就自由了,可以回靠山村考虑以后的出路了。不然,虽然钱到手了,成天在这里圈着也没出花钱呐。没有人身自由,一切都是扯淡! 如今,牛家人跟这帮瘟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瘟神好,他们就好。瘟神难过,他们也不会舒服。 吉祥亲力亲为,熬药必须掌握火候,有的药材,火候大会失去药效,有的药材火候小会有毒性。但是,往往一副药的药方上,偏偏火候大和火候小的两种药材都有,这就考验熬药人掌握火候的能力,看似简单,其实都是经验的积累和细致耐心在药炉的守候。 吉祥是熬药好手,她亲自操持,火候都掌握的恰到好处。 熬好的药汤热气腾腾,吉祥用一块粗布垫着给瘟神送过去。 瘟神的门口,仍旧站在两名随从,一副拽拽的样子,看的吉祥恨不得将药汁泼到他们脸上。主子是骄纵豪横,随从也是一个德行。 吉祥用鼻孔哼了一声,“你们就是这么没礼貌?没看见我双手端着药么?难道想让我用脚踹门吗?” 其中一个随从用白眼仁翻了她一眼,吉祥也不在意,真的抬起脚,做出踢门的动作。 另一随从急忙上前,双手推开门,冲着里边汇报:“公子,药来了!” 016碗口擦三遍 吉祥端药进屋,叶景淮正靠床边歪斜这身子闭目养神,胖嘟嘟的“熊掌”缠着药布,搭在腹边。头发似是刚洗过,湿漉漉的,有几缕搭在胸前。 吉祥忍不住又多扫了一眼,衣服似乎也换了,这应该是要准备就寝的意思。 徐叔正在收拾窗前木桌上的书,见吉祥进来,又堆起笑,很是和蔼可亲,“吉祥大夫,放这里吧,真是辛苦你了。” 吉祥依言将药碗放在桌上,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翘起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不客气,应该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 瞥了一眼徐叔收起的书,也不知那瘟神装什么装,手都肿的比熊掌大了,还有心思看书呢。看那纨绔样,估计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指不定从哪里淘弄来市井话本,都是些公子佳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缠绵悱恻的故事或者直接就是那些带颜色的十八式七十二式之类的呢。 吉祥放下药碗就要走,叶景淮睁开眼朝桌边走来,“你等等。”他大爷似的往桌边一坐,冲着药碗扬了扬下颌,“你喝一口。” 吉祥见他耷拉着比驴脸还长的脸盯着自己,也不扭捏,端起碗,“咕咚咕咚”连喝两口,放下碗告诉他,“这药您还得多加几顿,你一个人的量让我给喝了,您不加量,药效达不到呀,您计划的时间应该无法痊愈。”吉祥故意把那个“您”字咬得很重,跟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叶景淮脸都快起绿了,这个该死的臭小子,竟然敢调理他!让他喝一口,他可不客气,连着喝好几口,难道是糖水吗? 这娘里娘气的小子不是明摆着故意跟他作对吗?明知道他需要人试药,为什么不多盛一些药汁过来?他给的银钱不够买药么? 叶景淮眯了眯眼,忍下这口气,这几天他还需要这个臭小子,等过几天一起秋后算账。 吉祥见瘟神脸色微变,不知道他要挤什么坏水,她眼珠子转了好几,急中生智,一边嘴边扇风一边抱怨,“这药太苦了。我给您试药,您不用多给我银钱了,不过,总应该准备一些蜜饯点心放这里吧?” “吉祥大夫提醒的对,明天我就给你放些点心。”徐叔见这二人你来我往,明枪暗箭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反正就是觉得这个小大夫看他们王爷处处碍眼恨不得想立刻消失的样子,他们王爷呢,对这小大夫也各种不屑为难。以前试药都不用外人,他这个老头子就给试了,今儿个咋就不用他糟老头了呢?难道是他这个老头子长得没有这个小大夫赏心悦目? 徐叔心里暗暗叹口气:真是老喽,琢磨不透年轻一辈人的想法喽! “徐叔,那您先忙着,我厨房里还熬着药呢,我去取来。”吉祥借机开溜。 叶景淮的丝织绢帕被徐叔叠的整整齐齐,跟方方正正豆腐块似的摆在桌子一脚。叶景淮伸手抽过来,十分嫌弃地擦了擦药碗的边缘。 吉祥走到门边,侧身开门的时候,回头用眼角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那个瘟神将药碗的四周来来回回擦了至少三遍! 三遍!吉祥故意放慢动作,放缓脚步,数了一下:确实是三遍! 这个瘟神!嫌弃她脏吗?既然嫌弃脏,你提前再准备一个碗也行啊,好像谁不嫌弃你似的!明天应该在药碗里下点其他作料,让他喝完就跑肚拉稀。 吉祥忿忿地想。 017交心 叶景淮将药碗擦了三遍,终于将剩下的药汁喝下去。 一碗药汁见了底。叶景淮将碗放稳了,低眉敛目,若有所思。 徐叔温声问他,“叔安,感觉怎么样啊?”叔安是叶景淮的表字,徐叔是看着叶景淮长大的,感情上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叶景淮也把徐叔当做父辈来看待,所以,二人关系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感情上倒更像是父子。私下里,徐叔都直接喊叶景淮的表字。能喊他表字的也没几人,多数人都是身份不够。 “手上敷药后,感觉有所好转,没有那么痒痛了。”叶景淮对吉祥态度恶劣,对徐叔那可是相当尊敬,脸色柔和下来,语气也很轻柔,“徐叔,害您这大老远前来,害得您担心。依我的意思是直接到慈安寺,即使我双手握不住马缰,慢些行也是没问题的。叶良一再劝我,我若是执意前行,还怕他们加重心理负担。” “叶良做得对。我赞同他的做法。接到叶良的消息时,我还没到慈安寺呢。若是到了慈安寺见了太后娘娘,那可就瞒不住了。” 徐叔又拿起一块干帕子绕道叶景淮身后帮他擦拭乌发,语重心长嘱咐,“以后,可得小心着些。以前跟你师傅学艺,离京城远,我想唠叨你也够不到,如今,你回来了,我可得唠叨了。虽说你这些年文治武功都颇有建树,可也得处处小心。你师傅那里是世外桃源,不食人间烟火,你只要把文武之道学好就行,人情世故简简单单,也不要你费脑筋。离开你师傅就不一样了,复杂的人,复杂的事,明明暗暗,亦敌亦友,别有用心的人都盯着呢。以前你是一年半载回一次京城,以后要常驻京城,所以,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叶景淮嗯了一声,点点头难得的乖顺。“徐叔,我会小心的”。 “徐叔,我把臭小子卖我的药丸留下一小块,改天你派人带回京城,到太医院找可靠的御医瞧瞧,另外,你留心着臭小子倒掉的药渣,也收拢起来一起带回京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倒不是害怕臭小子害我性命,我更想知道,他开出的秘方,究竟都是些什么药材。” 一想起那臭小子,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敢跟他狮子大开口。一想到这些叶景淮就生气。真是钱眼儿里掉出来的。 叶景淮决定把那个所谓独特秘方的药丸弄明白,看看究竟都有哪些药材包含在内。他就不信邪了,那小子胆敢戏耍他,他就让臭小子有命赚钱,没命花。 “好,我记住了。稍后着手就办。”徐叔听见院子里吉祥的说话声,打住擦拭头发的动作,二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吉祥端着盆进屋,是一个大大的铜盆,铜盆里的药汁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热腾腾的蒸汽也随着晃来晃去。 吉祥将铜盆放到桌面上。 “放肆!懂不懂规矩?脸盆能放到桌上吗?你家爹娘没教过你这些礼貌?”叶景淮大喝。 声音之大,语气之严厉,连徐叔都吃了一惊。 小祖宗今儿个是犯邪了吗?怎么这么大脾气?徐叔暗想。 018吉祥与叶景淮互怼 吉祥觉得自己脾气真是出奇的好,她能忍住没把一盆药汁泼到瘟神脸上! 吉祥站在原地深深呼吸几下,把要爆发出来的那股气压了又压,心里默默念叨:师父,我是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不跟他翻脸,要不然就我这火爆脾气,我非把他弄得跑肚拉稀,找不着他爹娘。可我不想给您丢脸呐,日后,您可得表扬我这个乖徒弟呦。 吉祥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从小没爹娘。不知礼貌是何物。不过,我却知道,人如果误食毒物需要催吐救命的时候,我就灌他吃人粪,那物虽然腌臜,却能催吐救命。 治病救人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面子上的仪式。况且,你怎么就断言我端进来的盆是洁面盆?这是厨房里做饭用的盆。当时我真想用洁面盆了,考虑到洁面盆放到盆架上,你站着或坐着都不舒服。所以才用的饭盆。如果,你觉得洁面盆更符合你的身份地位,或者洁面盆能让你心情愉悦,更有助于你病情恢复的话,那么我可以给你换成洁面盆。” 吉祥说完这番话,心里还夸自己呢,看我脾气多好!简直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了。 她端起盆往盆架边走,徐叔笑呵呵唤住她,“吉祥大夫,就在桌边就好,坐着泡手舒服。吉祥大夫,你也坐着歇歇,我去给你取些点心来。” 吉祥将盆重新放回桌上,从盆底又抽出来一个空盆。 叶景淮瞪大眼睛疑惑,不知她此举操作是什么意思,见她将盆里的药汁倒进空盆里,然后,挽起袖子将手放进去。 咦,他的手怎么那么白净呢? 叶景淮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同时也明白了,这是开始给他试药了。 哼,还算这臭小子懂点规矩。臭小子若是胆敢跟他在一个盆里泡手,他定会忍不住将那双手扭断了。 叶景淮觉得刚才莫名其妙怼臭小子有失自己身份,可他又拉不下脸子道歉解释,扭脸假装望向别处,语气不自在地跟吉祥说,“你不用泡了。” 吉祥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快地撇撇嘴,“可别介,您是贵人,我还是亲自给您试药吧,这若是有个闪失,我们一家四口人的命还在您手里攥着呢。您现在说不用试药,万一一会儿您哪里有个不适,我可担待不起。” 徐叔将点心端进来。 时间很晚了,按理说不应该再吃夜宵了,可吉祥心情烦闷呐,尤其是对面坐着一个瘟神,吃几块点心,心情会愉悦吧? 吉祥想着就腾出一只手,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吃起来。 徐叔在离他们二位远一点儿的位置坐下,开始跟吉祥聊天。 “吉祥大夫,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呐?” “我小时候被师傅捡到带在身边学习医术,对父母亲人没有印象,应该是个孤儿吧。”提起身世,吉祥心情有些低落,她从有手机有电脑有汽车有楼房的世界莫名其妙来到这个落后闭塞,出门靠走,通讯靠吼的世界,还莫名其妙侵占了别人的身体,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一抹孤孤单单的幽魂。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落脚的地方,没有倾诉的人。所有的秘密要埋藏在心里。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果她某天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人还在惦记着她。 吉祥又大口咬了一块点心,将眼底的湿意咽下去。 “吉祥大夫,师承何处啊?”徐叔接着问。 “我学艺不精,不想给师傅丢脸,就不报师傅大名了。不过,英雄不问出处,您说是吧?” 徐叔笑笑点头,“对,对,英雄不问出处。”徐叔早就从牛富贵身边着手,将吉祥的底细打听一遍,这次聊天只不过是想再多打听一些讯息。如今看来,这小大夫除了身份神秘一些外,医术还是可圈可点值得肯定的。 叶景淮老老实实将手放在铜盆里泡着,时不时瞥吉祥几眼。 吉祥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跟徐叔聊天,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给叶景淮。 大概浸泡了两刻钟,吉祥让叶景淮将手擦干,嘱咐他要忌口,这几天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又开了几副药方,让他明天找人抓药,留着路途中用。 019是想咔嚓了吗? 吉祥回到自己房间就瘫了下来。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有惊无险,她全身神经都紧紧绷着,只有倒在床上才算放松下来。 二妞见吉祥回来,忍不住从隔壁房间过来问: “吉祥,你刚刚熬的胡瓜秧干嘛呀?也是治病的药材吗?” 吉祥冲着二妞“嘘”了一声,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这是神药。不要跟别人说。” 二妞使劲儿点头。现在二妞也学聪明了,捂住嘴巴摇头,“我不说。” 吉祥撵她,“赶紧回屋休息,男女授受不亲,天这么晚,你在我房间里不合礼仪。被外人看见了会怀疑的。” 二妞听话地回自己房间了。住在隔壁的牛家夫妇也一直没敢休息,听见吉祥回来,牛婶过来打听几句,见吉祥累了,也没多问,各自回屋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吉祥仍然按着原来的方子给叶景淮熬药,泡手,敷药。 到了晚上,叶景淮的手真的神奇消肿了。 吉祥意识到,被软禁在这里的四口人就要解放了。想到要回靠山村了,要自由了,吉祥心里哼起歌曲来,“解放区的天呀是明朗的天……” 果然,在日落西山的时候,徐叔亲自过来告诉吉祥,有人送他们四口人回家。 吉祥心里咯噔一下。 按着她的预想,瘟神他们应该明天赶路,那么他们四口人也应该在明天清晨被放回家去。 现在,这是玩儿什么套路?天黑了,要送他们回家? 俗话说:月黑杀人夜,天高放火天。难道这个瘟神想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们四口人骗到荒郊野外,然后“咔嚓”了? 跟吉祥在一起收拾厨房瓶瓶罐罐的二妞听见,先不高兴了,“徐叔,我还没住够呢,多住几天不行吗?你看,他们都爱吃我做的饭。”这才住了一宿,二妞就已经乐不思蜀了。 尤其是二妞做的饭菜,收服了叶景淮手下十几名随从的心。原来,清晨的时候,叶景淮的随从在厨房鼓捣饭菜,正巧吉祥和二妞进来熬药。二妞是个实诚孩子,见几个男人笨手笨脚的样子,挥手跟哄小鸡似的哄他们,“出去出去,看你们怎么这么笨呢。我来做。” 那几个人很谨慎,退出厨房,留两个人站在门口或者厨房的窗边看着二妞做饭。 吉祥是知道二妞手艺的,二妞能吃,也能做。在牛家的时候,牛婶不舍得二妞下厨房,吉祥只在牛婶脚踝脱臼那几日吃了几顿二妞做的饭菜。说实话,那饭菜味道是相当地道。 好吃。这是吉祥给二妞做饭手艺最真诚中肯的评价。 果不其然,叶景淮的所有随从都尝到了二妞的手艺,于是,中午饭和晚饭就都落到了二妞头上。二妞爱吃,也就照着自己的口味做,反正这里的食材还算全。 叶景淮需要吃些清淡的,他的饭菜基本都经过徐叔的手。 就这样,几顿饭,二妞就把十几个随从的胃都收服了。二妞是被人监视着,还快乐着。 吉祥就着二妞的话头也问道:“那个……,徐叔,能不能明天回去呀?”吉祥说话时笑起来,眼角眯起,看着特别可爱,徐叔都不忍心拒绝,可有主子的命令,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公子的病也好了……” “还想赖在这里不走吗?”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立一个人。玉冠束发,紧袖窄衣,深色的袍脚绣着不知是多么珍贵的线,竟然在暗淡的夜色里闪着光。 020回家 吉祥都没发现叶景淮是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这个白眼狼,好了伤就忘了救命恩人。 “不想走,明天就自己走回家去!叶良,赶紧备马上路!”叶景淮吩咐下去,就扭头回屋了。 “走,走。”吉祥听明白了,瘟神是想连夜启程,然后在启程之前派人送他们回家。还算他有点儿良心。 “吉祥大夫,我们今晚就要赶路,我们公子派两个人送你们回家。你尽管放心,路途上很安全。” 吉祥连声道谢。 吉祥四人坐上马车的时候,叶景淮带着徐叔和其余随从已经牵马出了驿站。两拨人两个方向,吉祥掀起车窗帘,看着一行人在月色的清辉里扬长而去。 跟随吉祥马车的两个人,带着两匹马,其中一个跟牛叔说:“到了靠山村,这车就留给你们了,我们直接把马带走。” 牛叔很高兴,也想跟两人套近乎,问二人哪里人氏,他们主子是做什么的,一连问了五六个问题,二人都没回答。后来,牛叔也歇了心思,不跟他们套近乎了。 吉祥也看出来,这两个是守口如瓶,主子的任何信息都不透露一分,看来也是忠于主子的人。 夜色愈加浓厚,幽静的夜空下只听见车轮滚动和嘚嘚的马蹄声。偶尔有路边的飞鸟被惊起发出几声惊恐的鸣叫。 吉祥心里惴惴不安,直到马车在家门口停下来,心才落回原处。一行四人安全到家啦。 两名护送回来的随从将马车卸下,依言将马车送给牛家分文未取。在吉祥的道谢声中,二人整理好鞍辔,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四口人进了院子,来不及休息,点上油灯。 残灯如豆,光晕昏黄,也抵挡不住一家人喜悦心情。 收拾归拢好家里的一切,又烧水洗了一个热水澡,等钻进被窝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牛家夫妻第一次睡了懒觉,等起来的时候,小鸡已经饿得咕咕直叫呼唤主人了。 吉祥和二妞也睡得黑天黑地,睡到自然醒。 一家四口围坐在桌边的时候,吉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牛叔,牛婶,我打算到县城里去,沿街买栋房子,最好是前边店铺,后边住人。县城毕竟比咱村里赚钱机会多。其实,就是不出去赚钱,以现在你们手里的银钱,也够你们花消了。但是,跟你们说实话,我虽然医好那个人,他也给了一大笔钱,但是,我跟他说药方都是独家秘方其实是骗他的,那些药寻常大夫也能找到。只不过我是对症下药罢了。我就是怕我走了之后,那人会回来找你们的麻烦,我觉得那人的性格睚眦必报,我惹来的麻烦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我很抱歉。如果你们不想去县城,我建议你们换一个地方居住,避一段时间。” 吉祥站起来,深深鞠躬,“给你们惹麻烦,真的很抱歉。” 牛家三口人很意外吉祥竟然给他们鞠躬行礼。 牛王氏把吉祥扶起来坐回座位。牛富贵半晌没说话,考虑一会儿才说道:“吉祥说得对,你给我们的钱,够我们花一辈子了。我每天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再也不用下地劳作,但是,那是混吃等死的日子。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半辈子都忙忙碌碌过来了,你让我闲下来,我得憋出病来。我觉得还是有点事情做,人活着才有意义。妞她妈,你的意思呢?” 021搬家 牛王氏点头,“我同意你的想法。现在咱手中的银票都是吉祥给的,不是自己赚的钱。只有自己赚的钱花着才踏实。 牛富贵点头,“我这半辈子过的生活就是一日三餐填饱肚子,我想,咱做最坏的打算,出去闯荡一番,如果闯荡出名堂,咱能光宗耀祖,如果闯荡不出名堂,我们顶多回到原点,还是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我最终的想法就是,出去闯荡一番。跟着吉祥走。吉祥,我看你年纪小,但是,你的眼界比我们宽很多。你说你初次下山,我感觉你不是。即便你有事瞒着我们,我也信任你。你如果不嫌弃我们麻烦,我们就跟你走。” 牛富贵的一番话说得吉祥眼圈红了,鼻子也酸酸的。 吉祥抹了一把眼睛,笑着道,“谢谢牛叔牛婶对我的信任。我师父年轻时游历各地,写了很多各处见闻和风土人情,也积累了很多医案,师父也有很多医书,游记方面的书籍,我读过很多,不是有事瞒你们。既然您一家三口信任我,那我们就一起走。我能跟你们做保证,如果我能有干饭吃,我绝不会让你们喝稀粥。。 二妞在一边嘟着嘴巴嚷嚷起来,”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想法?“ 大家笑起来。 二妞不高兴,提自己要求,“反正我到哪里都行,保证我有肉吃就行。“ “放心肯定保证你一天吃一顿肉,这行了吧?“吉祥哄二妞。 二妞这才高兴起来。 “牛叔,您识字吗?“吉祥问。这个社会,普通老百姓识字的人不多,见牛富贵深明大义,说话条理清晰,吉祥才有此一问。 牛富贵这才聊起家常往事“我爷爷是秀才,小时候跟爷爷学得识几个字。那年发洪水,家里人都没了。“牛富贵叹口气,“村里牛姓是大家族,不富裕,心肠好,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近亲属没几个,我告别一下就可以走了。” 吉祥提醒他,“是不是该给大家买点什么呀?” 牛婶道,“买点吧,我们没少得过别人接济,临走咱也表表心意。以后,说不定还回来呢。” 于是,牛婶和牛叔又借别人家驴车去镇里,买了一些柴米油盐送给邻里街坊,这些东西都是生活必需品,更有实用价值。还特意买回来一头毛驴一辆车。叶景淮送的那辆马车,牛富贵没舍得送人,自己收藏在仓房里。 一天时间,就把家里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活物比如小鸡送人了,有些死物,牛富贵有感情,没舍得送的就都收藏起来。隔一天,一家人就离开靠山村了。 叶景淮是在五天之后收到京城传来的信息的。那时,叶景淮已经到了慈安寺。 徐叔亲自将那个送药的随从带过来当面给他回复。 回复的随从也是叶景淮的亲信,说宫里的御医检测出结果来了。宫里御医先是将给叶景淮治疗的大夫夸奖一番,然后,根据病症,完全是对症治疗,很完美的药方。 叶景淮问,“那个药丸,究竟都是什么成分?” 随从将御医的话复述一遍,叶景淮抿唇仔细聆听,其中有两味药叶景淮听清楚了,有山楂和胡瓜秧根。 药丸里,哪味药是君药? 随从回答,御医说君药是胡瓜秧的根。 叶景淮眉头皱了起来。“胡瓜秧不是我们日常很常见的么。” 随从没回答,低头暗想,就是常吃的那种胡瓜。 叶景淮重重吸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站起来吩咐,“备马!” 很快,叶景淮的那匹追云被牵出来,叶景淮手执马鞭交代,“叶良你跟我出去一趟。其他人原地待命。若是太后和我娘问起,就说我去几天就回。” 徐叔过来喊叶景淮用膳的时候,叶景淮已经离开了。 “王爷没说去哪里吗?” 随从把叶景淮的吩咐重复一遍。 从京城回来的随从把跟叶景淮说过的话学又跟徐叔说一遍。 徐叔一拍大腿,暗道:坏了,不是出去找那个吉祥大夫去了吧? 022小骗子消失了 徐叔急忙跑出去想跟太后娘娘汇报,想到当今圣上也在,硬生生站住脚步,不行啊,不能让圣上知道。 徐叔站在原地,暗自替吉祥祈祷:吉祥大夫,你自求多福吧。 徐叔心里也在合计,原来这能解百毒的药丸里也没什么贵重的药材,花了那么多钱,难怪小祖宗要找吉祥秋后算账。听这么一说,这也不是解百毒的药丸啊。 “哎。”徐叔叹气一声。 叶景淮主仆二人策马扬鞭,马不停蹄,赶到靠山村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找到村头一户人家,以打听牛富贵家位置为接口,趁机想打听一下牛富贵家现在的情况。 村民告诉他们,“已经走了,走之前还来跟我们道别。” “他们可曾说要去哪里?”叶良问。 “那没说。牛富贵只说家里来了一个远方亲戚,如今那亲戚家乡那边很富裕,牛富贵一家人就投奔去了。对了,您找牛富贵可有事?牛富贵可是个老实人,临走还给我买了米面送来呢。” 叶景淮被气得差点儿笑出声来,都是些眼皮子短浅的乡野村夫,牛富贵是老实人,牛富贵的亲戚可不是老实人。还拿他的银子给村民挨家送米面,还挺会做人的嘛。狡猾贪财的小骗子,半路跑了,这是心虚了吧。等着吧,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等再遇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拿胡瓜秧糊弄他,天下还没几个人敢这么大胆子呢。 叶景淮板着脸从村民家出来,叶良见主子面色不悦,小心翼翼问,“王爷,我们去哪里?” 叶景淮问,“这附近有客栈吗?” 叶良摇头,“镇子里能有。要不然就去驿站。或者……”叶良迟疑一下说,“不然我们就去牛富贵家借住一宿。” 叶景淮立刻否决他,“牛家就不去了,我们从牛家门口过,看看什么情况。”他想起那个小骗子就生气,进了牛家院子,他怕忍不住一把火把牛家烧了。 在去往牛家的路上,又碰到一位老人,叶良停马问了一下,对方也回答说牛富贵一家人投奔亲戚去了。 叶良偷摸摸瞧了瞧主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二人牵马从牛家门前站了片刻。 牛家院里静悄悄的,一只活物都没有。屋里更是黑黢黢一片。与左邻右舍炊烟袅袅,人声笑语比起来,牛家是死气沉沉一片。 那是人走屋空后的寂寥凄凉。 叶景淮静静占了半晌说,“走吧,去镇上的客栈。” 叶景淮主仆在镇上找一家客栈将就一宿。 第二天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叶景淮带叶良在镇里沿街转。 “爷,我们去哪里?” “那家药铺在哪边?”叶景淮状似无意地问。 “您怎么不早说呢,这个我知道呀。”叶良带着叶景淮朝药铺而来。 主仆二人闲庭信步进了药铺。就听那掌柜正在跟人聊天,“那可真是十分凶险,眼见着命在旦夕,两副药喝下去,那患者竟然起死回生,生龙活虎一般,要不怎么说是神医呢……” “你说书呢?”叶景淮冷扫了掌柜一眼,声音带着冰碴子般,“我看你改行说书比当大夫更有前途。” 掌柜抬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见叶景淮真就生龙活虎一般站在眼前,双手完好如初,抱于胸前,斜睨着他,心才安定下来,但仍旧吃惊不已,忙不迭站起来,小跑着上前,点头哈腰,“贵人,您怎么过来了?快请进。” 掌柜直接将叶景淮领进后边的客厅,亲自给他们端茶倒水。 “贵人,手疾定是痊愈了吧?”看着叶景淮入座,他也不敢坐,就站着套近乎。 “托你的福。”叶景淮很是倨傲,一点诚意都没有。他看都没看一眼新沏好的茶水,眼里带着冷风朝他扫来,“你那位亲戚呢?” 023一副药的价值所在 掌柜立刻想到吉祥,满脸堆笑,“我那亲戚,过几天就来。他隔一段时间就给我送一批药材来。” “简直胡说八道!” 叶景淮拍桌。 他问站在身边的叶良,“这等谎话连篇的人怎么处置?” 叶良手比划在脖颈上,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掌柜噗通一声跪下去,“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那叫吉祥的大夫不是草民亲戚,是那天送草药才结识的。他医术高超,那天在草民这店里,真的将一个濒死的孩子给医活了。草民有心想结交他,就……就跟人说是我家亲戚。草民绝无谎言,若有半点掺假,愿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算了,算了,别发誓了……”叶景淮不耐烦挥手地打断他,“那你知道他根底吗?” 掌柜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草民对他家事方面的根底到不知,只知道他是靠山村的,跟牛富贵是亲戚……” 又来一个亲戚,这个骗子,到哪里哪里有亲戚! 叶景淮恨恨地想,都快亲戚遍天下了。 “不过……”掌柜偷偷用眼光瞄着坐在上位的人,见他脸色不虞,立刻转折,“不过,吉祥大夫的医术是真的顶顶拔尖的。草民比他大几十岁,也没有他的医术。草民猜测,他必定有高人指点,才能有如此造诣。” “你能看出他师承何人吗?” “回贵人话,这个草民真的看不出来。” 叶景淮想了想,也没兴趣问下去,站起身来,才说道,“你崇拜不已的神医,跑了!” “跑了?怎么可能?他还说给我送药材来呢。”掌柜不敢置信,腾地站起来,对上叶景淮居高临下的目光,又“咚”地跪下去,心里那个心疼啊,十两银子啊,他还想钓住吉祥这条大鱼呢,没料到竟然跑了! 掌柜心里痛心疾首,却不敢在面色表露出来。 “那你说说,他那独家秘方,号称能解百毒的药丸,君药只有一味胡瓜秧的根。就这位一味药,家家户户的菜园子里都有,他竟然卖出天价,你说,他这个人的人品,配得上神医这个称呼吗?嗯?” 掌柜低头,用眼角余光偷瞄着叶景淮,暗自合计,这贵人是不是想找吉祥秋后算账啊?吉祥的药丸里究竟有哪些药材他真不知道。每个大夫都有几样自己的拿手药,自己潜心研制配成的药,肯定不会告诉别人药方的,每个大夫都指望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秘方药能卖高价呢。 看样子,此次贵人前来是想找吉祥,并且找吉祥肯定没好事。今天,他跟贵人说话得小心着,千万别引火烧身。 “回贵人的话,贵人说得对,即使普通百姓对于胡瓜秧都不陌生,胡瓜秧年年都见得到,胡瓜也常常吃,草民有从医几十年的经历,竟然都不知胡瓜秧的根须能治疗胡刺毒肿。草民认为,胡瓜秧确实是普通之物,但是,能把这普通之物制成药材的,却只有吉祥大夫一人!能把胡瓜秧这普通之物制成挽救人生命的药材,这份经验和胆识,就是价值连城的。” 掌柜又用眼角偷瞄了坐在上位上的人一眼,见对方脸色跟刚才没什么变化,那就说明贵人心情跟原来差不多,没有发怒征兆就好。 掌柜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草民打个比方,这个比方可能不妥当,但是话糙理不糙,请贵人耐心将草民的话听完。草民有医用的缝合针,也有肠绳。如果有患者来了,伤口需要缝合。我把针和线放在这里,试问:谁会缝合?针和线不值几个银子,但是,懂得怎么把伤口缝合起来,并且缝合的更好,不留下疤痕,这才是关键。打个比方,缝合一道伤口需要十两银子,绳和针只值一两银子。懂得怎么把伤口缝合起来值九两银子。” 叶景淮难得有一份耐心听完这么长一段话,他抿唇眯眼站在原地半晌,才抬脚朝外走,“你起来吧。留心着你那个假亲戚的消息,如果得到他的消息就派人送到天马山慈安寺,就说给一个叫叔安的人即可。” 掌柜额头上冷汗涟涟,连连称是,“贵人尽管放心,只要有吉祥的消息,我就送到慈安寺去。” 叶景淮大步往外走,叶良拿马鞭在掌柜眼前晃了晃,“争取将功赎罪吧。做得好,我家公子还有打赏。” 出来药铺,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叶良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琢磨不透: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呢?怎么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了呢? 024吉祥的身世和簪子 叶景淮深更半夜找吉祥,吉祥毫不知情。 吉祥四口人已经到了县城。新买的毛驴车可真便利。到了县城,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因为要买临街的店铺,这事不是能一天两天办完的,所以,在客栈住了两天,吉祥他们先租了一家独门独院的普通民房。 民房离县城的正街偏僻一点,虽然偏僻,也是进城后的一个落脚之处。租期半年。先把住处找好,粉刷墙壁,购买家具,又忙活了六七天,才搬进去。 这栋房子的原房主打算出售,但是暂时没遇到合适的买主,就先租给吉祥了。反正租期不长,吉祥也答应房主,如果能卖掉,他们可可以搬出去,绝不给房主找麻烦。房主见这一家人都挺通情达理,这才将房租给他们暂时使用。 吉祥现在将自己打扮得更像男孩子。上次在驿站给叶景淮治病,叶景淮离她太近,她隐隐有危机感,怕叶景淮看出来自己是女扮男装。打那之后,她更加小心,生怕掉了马甲。 现在,她说话,故意压低声线,这样显得声音低沉,脸上呢,她把眉毛描的粗一点,把长长的如蝶翼一般的眼睫毛剪短了,脸色上,特意到胭脂铺买了一盒偏黄色的胭脂,涂在脸上,这样显得脸就不那么白净粉嫩了。唇色呢,就选那种颜色偏紫红色的唇脂,每天早晨抿一下,为了掩盖那粉嫩嫩如桃花一般的唇瓣。 将一切打扮妥当,吉祥问二妞,“我好看吗?不对,应该问,我难看吗?” 二妞摇头,“不难看。吉祥怎么打扮都好看。” 吉祥揉了一下二妞的头,“拍马屁不给买烧鸡吃。”二妞都比她高,比她胖,可她就是习惯把她当成小妹妹。 “撒谎是小狗。”二妞追着问,“为啥不能穿女装呢?为啥非得这样打扮呢?穿女装给人医病,多牛气呀!” “我们来县城好多天了,你见过一个女大夫吗?” “没见过。可是,为啥你不能做第一个女大夫呢?” “女人受歧视,被人瞧不起。我若是穿女装,人家不会请我瞧病的。等什么时候男女平等了,或者我的医术传遍天下,信誉名声传出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穿女装了。” 二妞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头。反正吉祥本事大,吉祥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对了,二妞,我昨天教你的几个字,学会了吗?” “学会了。牛杏花,牛吉祥,这几个字我都会写了,不信你考我。” “晚上吧。现在我们出去转转。” 在这个世界里,女子及笄之年后,就开始束发。但是,吉祥束发都是按照男子的束发方式,比较简单。虽然现在是个小富婆了,吉祥也没买根金簪子,还是习惯用原来的檀木簪子。 据师傅说,这跟簪子是吉祥的随身之物。师傅捡到她的时候,身边有个包裹,包裹里有这跟木簪,一些衣物还有一块木牌,木牌大小的样子似是压袍的挂件,也是檀木的,似是跟木簪是一块料做成的。木牌上有三个字,第一个字很模糊,辨不清楚,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倒是很清晰写着“乔安”二字。字迹有些潦草。 吉祥长大后,师傅把这几件东西拿给她看,这些东西是解开她身世之谜的线索。吉祥一直把这几件信物带在身边。虽然她对原主的父母不感兴趣,但是,自己毕竟是鸠占鹊巢得以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对原主是感激的,出于“爱屋及乌”的原因,她对原主父母也是有那么一点感恩心理的。 到了县城,牛富贵夫妻的适应速度比吉祥想象的适应的要更快。 牛婶在住所租赁下来后,就开始布置新家。除了生活必需品,还买了一头猪仔和几只小鸡。 吉祥劝她别买,说以后还会搬家的。奈何牛婶是闲不住的人,劝说也不听,吉祥只有由着她去了。 025李大夫和陈员外 吉祥和二妞相对就清闲一些,每天就县城里到处转,碰着爱聊天的老人就跟他们打听有关房屋出售的信息。这样轻松的溜达几天,信息倒是有几个,只不过位置不在正街上,价格还高得离谱。 “二妞,你说,我们今天会有收获吗?”吉祥问她。 二妞伸出手,装模作样掐指一算,“我觉得今天会有收获。” “走,给你买烤鸡腿去!”吉祥拉着二妞朝正街的一家烤鸡店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预言准确的话,我连着五天给你买鸡腿吃。” “吉祥,其实我觉得,他们做的都没我自己做的好吃。我也想开饭馆,专门给别人做饭吃。我也烤鸡腿,我烤的鸡腿肯定也比别人的好吃。” “你的理想就是给别人做饭吃?” “是呀,你看,别人若是吃我做的饭,都吃得肚子撑撑的,拍着肚皮夸我做饭好吃,那可有多骄傲啊!”想象那样的场景,二妞充满向往,眼睛都亮晶晶的。 吉祥拍拍她肩膀,“别着急,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以聊理想、聊人生为主题的闲聊被一阵叫嚷声打断。 “陈员外,陈员外,你放手,放手啊!”吉祥巡着声音忘过去,一名年轻人抓住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者往外拖呢。胡须花白的老者脚步踉踉跄跄,嘴里不停喊着“放手”。 吉祥示意二妞,“走,去那边看看去。” 吉祥和二妞走到跟前时,那吵吵嚷嚷的二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吉祥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挂着一块黑色牌匾,牌匾上刻着四个描金大字“李氏医馆”。“陈员外,你放开我,我真的医不了老夫人的病了。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医不了。若是能医,我不能不去。以你我的交情,我能见死不救吗?” “不行,今天你必须医好我娘!”年轻男人眼睛红肿,似是哭过“你是咱们县城最有名气的大夫,你不能医,我还能去找谁?我娘都晕成那样了,再找别人也来不及了,你必须跟我去!” “哎呀呀,你怎么听不懂话啊?陈员外,陈员外……” “你跟我走!”年轻人语气蛮横,“把我娘病治好了,我给你银子,你不要银子,我的铺子你随便挑!你若银子不要,铺子也不要,我后院的那些姨娘你随便挑……” “哎呦喂,陈员外你说得什么浑话?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要女人?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李大夫摔了!”围观的人群突然发出惊呼声。 “李大夫脸色怎么青了?”人群里有人喊。 一听说脸色青了,站在外围的吉祥觉得事态不好,她一把剥开人群往里冲,一边大喊“让一让,让一让,我是大夫!” 人群自动散开,有人哭喊着“爹,爹,你醒醒啊!”“师父,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吉祥冲到里边,见地上跪着一名中年男子正抱起昏迷的人大哭,中年男子身边跪着一个年轻一点男人,应该是李大夫的徒弟。 吉祥大声喝道:“你别动他,快放平了!”哭泣的中年人吓得顿时没了哭声。吉祥将中年人推开,接过老人将他平放在地上。那徒弟自动让开地方。 老人的情况十分不好,脸色发青,双目禁闭,嘴唇连血色都没有。吉祥用中指和食指探到老人颈动脉处,立刻收回手,吩咐徒弟,“赶紧解开他的衣扣……“ 徒弟不再哭,毕竟是大夫,还是有一些常识的。他将老人长袍的袢扣解开,把头部微微侧过去。 吉祥 顾不得其他,一只腿跨过老人腰腹,就这么半跪着骑在老人身上。人群虽然闪开,但是还没有散去。见一个单薄少年骑在李大夫身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吉祥顾不得别人的审视和打量,开始按压老人胸部。吉祥记得自己医学院毕业到医院实习遇到的第一个病人,那天是她和一个主任值夜班,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来急诊科。男人说,他从应酬的饭局上来的,因为胸闷气短憋得慌。进了急诊室,自己又说感觉好了,什么不适症状都没了。 吉祥建议他接受一次全面检查,男人不听劝,非要回家。吉祥拗不过他,告诉他,最好明天白天来检查一次。 男人笑呵呵说是。还对吉祥表示感谢。望着消失在急诊室门口的身影,吉祥摇头。四十多岁正是男人身体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心脑血管疾病多发的年龄段。 吉祥还没感慨万呢,就听走廊传来噗通一声。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中年男人倒在了地上。有护士推车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将患者抬上推车,吉祥就跪在推车上给病人做心肺复苏,车也推进了抢救室。 她累得满头淌汗,好在男人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却留下了后遗症。后来,那个中年患者还给她送礼一面锦旗。所以说,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一定要掌握先机,跟时间赛跑。跑得过时间,生命就能留住。 “爹,爹,你醒醒……”边上,老人的儿子一直在呼唤,听着令所有人都跟着焦急。 026议论纷纷 吉祥满脸的汗水,额头上的汗珠子劈了啪啦掉,前胸后背早就湿透了。她想让李大夫徒弟帮她按压,她实在是没力气了,可又担心徒弟现学现卖耽误时间。 她都记不得自己做了几个循环按压和人工呼吸,就在她想放弃可又不甘心的时候,老人有了微弱呼吸。 吉祥紧绷的那根神经“嘭”的一声断了,她翻身坐到地上,抬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让李大夫儿子喊人来,将老人抬到屋里去,她扶着二妞站起来,跟进屋里,掀开李大夫眼皮看了看,又把脉完毕,唤那个徒弟过来,让他记下药方,告诉他记得熬药喝。 吉祥指挥老人儿子把老人抬进后院时,医馆围观的人还没散去。民众们不但没散去。围观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看见没有?那个小大夫跟李大夫亲嘴儿了!” “啥时候的事?” “就刚才。” “我刚来,没看见。” “究竟怎么回事?两个老爷们亲嘴儿干嘛?” “不懂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可不,真稀奇。” “张麻子。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在这看热闹了吗?” 那个叫张麻子的人回道:“我也没看明白。陈员外老母亲病了,让李大夫去给瞧病,李大夫不去。拉拉扯扯的,李大夫就晕了。倒在地上,脸上发青,看样子挺危急。那个年轻小大夫拨拉开人群就按胸脯子,还给亲嘴儿。李大夫就活了。” “李大夫这是捡条命回来。” “可不是,李大夫是福大命大,要是没有这个小大夫,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李大夫也是这么多年修来的福气。” “是啊,好人有好报啊!” “你们说李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么不给陈员外老母亲看病呢?” “不清楚啊。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吧!” 有人哧哧笑,“不过,亲嘴儿救人这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有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道“要是有个漂亮的小娘们亲我,我还能接受,要是爷们亲我,我可受不了……” “你个酒鬼,成天不务正业,还指望有人亲你?人家李大夫是修来的福分,能遇到小大夫。就你德行的,躺在大马路中间,也没人管你,还亲你呢,你做梦去吧!” 酒鬼唾了一口,骂了一句什么,“我有钱,我找怡红院的娘们亲我去!” “快滚犊子吧,你个不务正业的玩意儿,回家多孝顺孝顺爹娘,多给自己积点阴德去吧!”人群里不知谁骂他。 围观的人仍旧在议论纷纷,“李大夫生病,陈员外是不是负责任?他要是没跟李大夫拉拉扯扯的,李大夫也不会摔到……” “谁知道呢,要是李大夫追究,陈员外肯定得给赔钱。” “可不是,要是李大夫报官,那事情就闹大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医馆里走出来一个人,仆人打扮,手里提溜着一个绸袋子笑容满面。 “各位乡亲邻里,今天我们家主人李大夫摔倒,幸得恩人相救,现在李大夫转危为安,我们家少爷高兴,为了表达谢意,命小的我给邻里乡亲送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仆人掏出碎银子,每人一块发放,“大家散了吧!”门口围观的人领到银子嘴里连声道谢,大家笑呵呵散去。 后堂的榻前,吉祥和二妞在。 陈员外也在。 见李大夫能睁开眼了,陈员外急忙挤上前去道歉。 李大夫闭上眼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你回吧” 陈员外脸上通红,一脸的不自在。他也知自己今天的事做的不妥当,讪讪笑笑,“李大夫,您歇着,明天我再来看您……” 吉祥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李大夫的徒弟也是一个成手大夫,吉祥交代的他一一记下。吉祥跟二妞往外走,累得腿脚仍旧虚浮。 李大夫儿子亲自将他们送出来。 吉祥见身边没外人了,拉着二妞,找了一个偏僻地方问她:“你兜里还有糖球吗?” 二妞说有。 “快给我找出来一个。”吉顾不得形象,沿街找了一处阴凉坐下,嘴里含着糖球,含含糊糊跟二妞解释,“我快累虚脱了。” 二妞问她“你饿不饿?” “饿。” “那我们吃面条去?” “不要,不要,我想啃猪蹄子”吉祥抱着二妞胳膊,头枕在二妞肩膀上撒娇,“我要吃一个猪蹄子,不,两个,两个……” “我没银子。”二妞嫌弃地想推开吉祥,推了两下没推开,很不满地发牢骚,“李少爷给你银子,你都不要,你想想,那么一大包银子,能买多少猪蹄子啊?” “二妞莫生气,莫生气……”吉祥哄她,“看在我这么辛苦这么累的份儿上,就不要生气了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吉祥把头靠在二妞肩上来回地蹭。 二妞起身顺带将吉祥也拉起来。“唉呀妈呀,你站在这里干嘛?”二妞大吼。 吉祥回头,她也吓一跳,嘴里的糖球咕噜噜就咽了下去。 那个被人唤做“陈员外”的人,那个将李大夫气病了的罪魁祸首,就现在她俩身后,跟幽灵似的,不知站了多久。 027吉祥成了姑奶奶 “你跟踪我们?”二妞大嗓门开吼,“你跟踪我们干啥?你个大坏蛋!” 二妞伸手就要打陈员外。手还没落地陈员外身上,他人就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妞被吓住了,“难道我有这么大威力吗?把他吓跪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吉祥压低声音,躲开正面相对,站到陈员外侧面,“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快起来!” 陈员外不起,不但不起身,还给吉祥磕头,“大夫,求你救救我娘!” “你先起来。我能救的肯定会救。你起来说话。”吉祥拉扯他。 年轻的陈员外这才站起身,又深深鞠躬,“大夫,您尊姓大名?” “我叫吉祥,你母亲是什么情况?李大夫都不能救治,我也不确定。” “吉祥大夫,您能,您一定能……”陈员外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只要我娘能医好,您要我的命都行,您要我喊您爷爷都行,我有银子,您要银子也行,我也有女人,您要女人也行……” 二妞噗嗤笑出声来“女人我们就不要了,吉祥大夫身子不行,养不起女人。爷爷也不要叫了,就叫奶奶吧,叫姑奶奶就行,我觉得姑奶奶听着顺耳……”“二妞,别胡闹!”吉祥喝她。 二妞立刻住嘴,斜眼撇嘴地瞪着陈员外,心理不服气,暗想:这陈员外不是好人,他把李大夫差点儿气死了。坏人的标签就这么被二妞贴到陈员外脑门上了。 “是是,叫您姑奶奶,请姑奶奶救救我娘!”现在陈员外已经走投无路了,二妞一句玩笑话都让他当真。他再次给吉祥磕头。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吉祥瞪了一眼二妞,又示意陈员外起身,“快点儿起来,我跟你去。” 陈员外爬起来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 吉祥禁不住多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几眼。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面色白净无须,眼睛细长,目光暗淡,身子偏瘦像根儿竹竿,眼圈有点发青,青色的眼袋,浑浊的目光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看这个样子,倒是个孝子,言语行动间还带着几分孩子的赤诚。 吉祥带着二妞转过街角,街头停着一辆马车。吉祥暗暗合计,这陈员外是有备而来啊,估计从李氏医馆出来就跟着她呢。 马车很宽敞,能坐六个人。吉祥他们三人坐进去绰绰有余。陈员外吩咐一声,车夫就御马前行。 “给我介绍一下你母亲的情况。她哪里不舒服?为什么李大夫不愿意为你母亲治疗?” 陈员外开始有些难以启齿,抬眼见吉祥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只好咬牙说起来。 “我娘爱吃肉,我们都是从穷苦的时候过来的。现在条件好了,我母亲每顿饭必须有肉吃。现在,我母亲身体偏胖。因为年纪大了,经常头晕,还经常心慌胸闷。李大夫给我母亲针灸过一段时间,还给我母亲开了药方,可是,我母亲嫌弃熬出来的药太苦了,就没喝。李大夫生气了,就没再继续给我母亲医治。” “患者自己不想活,大夫也没办法。”吉祥说“你母亲的这种情况,我也医治不好。” “吉祥大夫,你行的,你一定能行。”生怕吉祥半路下车,陈员外赶紧着解释,“我娘年纪大了,就是有点任性。” 吉祥哼了一声,笑了笑,“你娘任性,你就不劝劝她?药方再好,患者不配合,也是徒劳。” “我是做儿子的,孝顺第一,我娘不愿意喝药汤,我也没办法。” 吉祥冷哼一声,骂了一句“愚孝”。 陈员外羞愧地低下头。 等吉祥见到陈员外的母亲,才意识到姓陈这小子撒了多大的一个谎。 028求吉祥的心里阴影面积 他娘是偏胖??? 这哪是偏胖啊?啊?啊? 这是严重的胖!!! 吉祥见到陈老夫人胖成这个样子,脑袋顿时方了。 求心里阴影面积。吉祥想。 胖成啥样了? 人在那里一坐,就像个大缸,只看见中间那段,头脚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陈老夫人站立走动都得需要人扶着,站起来就气喘吁吁。一般时候,她很少站起来,一天的时间以坐着或者靠着、躺着的时间居多。这不,听儿子陈员外介绍,这个年轻大夫医术很好,在陈老夫人面前将吉祥夸赞一番,陈老夫人出于对大夫的尊重才站起来打个招呼,然后又坐了下去。这一站一坐间就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那沉重的咕咚一声坐下去,吉祥眼见着靠榻晃了晃,发出痛苦的咯吱咯吱摇晃声。 吉祥使劲儿掐了自己一下,不让自己笑出来,她目测一下,陈老夫人身高也就一米五多点,腰粗嘛?腰粗估计也有一米五。长宽高基本持平,说白了就是一个球儿,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儿。 吉祥给她把脉,又询问一些问题,就在心中给出了大概的诊断:高血脂,高血压,高胆固醇。又听伺候她的丫鬟说老夫人的尿都带一股甜味,夏天倒出去立刻就要苍蝇扑上来,尿液溅到手上都黏糊糊的。吉祥根据丫鬟的说法断定,心里想:这陈老夫人还得了糖尿病,这病都是富贵病。 吉祥从老妇人房里出来,被陈员外迎到客厅。陈员外不愧是孝子,一脸焦急赶紧着追问:“吉祥大夫,我娘的病怎么样?您一定能给医好吧?” 吉祥摇摇头,“病症我能诊断出来,也能对症下药。但是,若是患者不配合,还是不会有效果的。药方我能给开,但是,必须保证老夫人服药。并且,吃食方面需要忌口,大鱼大肉大荤腥都要减量,甜食也要忌口。、 最重要的是,老夫人不能成天这么闷在屋里,也不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腿麻了还得有丫鬟揉,这都不行。 必须让老妇人多走动走动,最好是每天都能运动,比如说,耕地种菜养鸡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我说这些如果做不到,那就请你另请高明吧!” “非得让我娘种菜养鸡吗?我娘年轻的时候受过很多苦,被好多人嘲笑过,如今,日子好了,我想让我娘过好日子。我娘出入仆人如云,我想,我娘也是想让别人看看,让别人羡慕。” “好日子不是出入车马喧哗,奴仆如云,也不是吃喝不愁,混吃等死。好日子前提是有个好身体,好心情,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我个人觉得经济上的富足倒是其次。 如果可以,再竭尽所能的帮助那些不如自己的人,被别人需要也是一种幸福。心里有了幸福感、归属感,每天都是好日子。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全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吉祥观察着陈员外的脸上,当她说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时候,陈员外暗淡的脸上更加暗淡了。也许陈员外的家并不像外人看到那么光鲜亮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隐私问题患者不说,她也不能问。。 “吉祥大夫,我会劝说我娘的。如果按你的要求做,我娘真的能痊愈吗?”陈员外眼里满是希冀。 “能否痊愈取决于患者自己。我能保证,如果她坚持按我说的去做,一年以后就会见效果。”怕陈员外有误解,她又解释道“我让陈老夫人适当活动,是为了减去她体重,包括控制饮食也是为了减轻她体重。体重减轻,五脏六腑的负担也会减轻。她身体心情都会好起来。” “吉祥大夫,我信你。我再想想办法。” “你和老夫人再考虑考虑,如果要我治疗,就必须按我的要求来。如果不按我的要求来,那就不要再找我了。” “是,是,明白。谢谢您。”陈员外把吉祥送到门外,恭恭敬敬送上马车,还给了一袋银子。 二妞对这个陈员外印象不好,所以,他把银子递给吉祥,还没等吉祥推辞呢,二妞就抢了过去。 029通顺县城再遇叶景淮 车夫是个沉稳的人,话不多,赶车很稳。 蹀蹀马蹄声中,吉祥靠在二妞肩头昏昏欲睡,精神高度紧张突然放松下来,人就累得摊成一滩水似的。 “吉祥还吃猪蹄吗?”二妞轻声问。 “吃。”吉祥眼皮微动,睫毛颤巍巍动了动,嘟囔问二妞:“到哪里了?” “到正街了。” “让车夫停下吧,咱们买点吃的去。”吉祥累得只想睡觉,经过二妞提醒,才后知后觉感觉肚子饿了。 二妞喊车夫停车。车夫是陈员外家资格较老的奴仆,办事很稳妥。 他恭恭敬敬笑着说:“吉祥大夫,您买什么东西尽管买,我等着你们。买好了,我接着送你们回家。” 吉祥也理解他的难处,想必是从陈家出来的时候,陈员外有交代。若是不把她们送回家,车夫回去也不好交代。 “车夫大哥,那就麻烦你等一等。我们去去就回。”吉祥指了指街边偏僻一点的地方有一棵树,“你到那边树下先凉快凉快,我们一会儿去那边找你。” 车夫说好。 食物的吸引力令吉祥又多了三分力气,“咱俩得快一点走。不能让车夫大哥等时间长了。” 二妞虽胖,走起来不比吉祥脚步慢。二人找到那家烧鸡店,买了一只烧鸡,又买了两只脱骨猪蹄。二妞是个吃货,见到吃的,就挪不动脚。 不好意思让车夫久等,买齐了东西,吉祥拉着她往回走。 “哎,哎,吉祥你看看,那不是叶良吗?” 吉祥顺着二妞视线望过去,可不是嘛,是叶良。 “快走!”吉祥低低道。 二妞还想跟叶良打招呼呢,见吉祥紧张的样子立刻意识到什么,加快脚步。 叶良先从素食斋出来,叶景淮跟在其后。 “公子,我刚刚好似看到一个熟人。”叶良也不太确定。 “熟人?谁?”叶景淮此次出来是给太后娘娘买素食,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想不到叶良说的“熟人“是哪位。 这个县城叫通顺县,县里有家素食店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做出的素食受到很多吃斋念佛信徒的追捧。 皇太后到天马山慈安寺十几年,吃通顺县城这家素食店的素食也有十年了。每隔一段时间,慈安寺就派人下山采购素食。 这段日子,叶景淮一直居住在慈安寺,为了表达自己的孝心,他亲自下山给皇祖母采购。 除了清单上的都采购了,叶景淮还给皇祖母买了一只素食鸡,一只手捏的素食小兔子,白白的身子,红彤彤的眼珠,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两样东西装在特制的食盒里,叶景淮亲自拎着。 叶景淮正低头欣赏自己为皇祖母挑选的礼物呢,叶良提醒他,他漫不经心地一问。 叶良小声说::“像是吉祥大夫!” 叶景淮倏地抬头,“确定?”叶良回道:“只看到背影。不过,那个叫牛二妞的丫头我看到一个侧面。” 叶景淮站住脚步问他:“去哪个方向了?” 叶良指了指吉祥和二妞走的方向。 “走,看看去!”叶景淮说。 吉祥领着二妞走了几步,避过叶良视线,想了想,吉祥决定,“咱俩不能坐马车了。” “那怎么办?叶良要抓我们吗?我们救过他主子,他能抓我们吗?”二妞不知吉祥为啥躲着叶良,按理说,他们救治叶良的主子,把他主子的病医好了,应该是恩人才对。怎么吉祥见到叶良还想躲开呢! 二妞的话倒是提醒了吉祥。 对呀,她跑什么呀?她也没杀人放火,也没偷没抢,干嘛躲着他们呀? 她是多宰了叶景淮一笔钱,但是,她也把他的病医好了呀!况且,她的药丸虽然用药普通,但确实是她自己研制的,叶景淮病好了就是最有实力的证明。叶景淮若是在花费银钱多少的问题上再来追究她,他可真是小肚鸡肠了。况且,他那么豪横,带着的随从也各个牛叉闪电的,看着就让人讨厌。他为富不仁,就别怪她“劫富济贫”了。这么一想,吉祥更加冷静镇定了。 030遇见叶景淮怎么办?躲呗! 吉祥四处打量一下,招来一个正在路边堆泥巴玩耍的小孩儿,塞给他几个糖球,“小宝贝,你到那边的大树下,告诉那个赶马车的伯伯回家吧。就说坐车的两个叔叔已经到家了。” 二妞领着孩子站到隐蔽一点的位置,但是又能看清车夫的所在位置,“看见没有?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伯伯。” 小孩点点头,跑了过去跟车夫说了什么,车夫犹豫一下赶车走了。小孩又跑了回来,嘴里含着糖球,脸蛋儿红扑扑的兴高采烈。 吉祥又掏出一块碎银子塞进孩子手里,“去,回家吧,赶紧把这个给你娘,这个能买好多好多的糖球呢。” 小孩水汪汪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紧紧攥住银子,倒腾着小短腿儿跑进街边的一座宅院里,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娘”。 吉祥见孩子回家里,放心下来,转而跟二妞解释道,“我刚才也是过度紧张了。我刚刚下山,没见过几个贵人。叶良主子的气度和气派不是普通人,我就有点儿紧张。” “紧张啥,你得记住,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也是他们的恩人,我还给他们做过饭吃呢!”二妞安慰吉祥。 “是,是,咱俩都是他们的恩人。走,咱俩回家。” “不跟叶良打招呼吗?”二妞问。 “不用特意打招呼。碰见是缘分,碰不到咱俩就直接回家。”实在是不想再与瘟神相遇,吉祥则是能躲就躲。 于是,二妞跟吉祥就溜溜达达往家里走,没走人流多的正街,转而走相对狭窄的小巷子,弯弯绕绕的回到家里,一切都很平静。吉祥和二妞回到家里先是洗漱换衣,然后又吃了些零食补充身体能量,等吃饱喝得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吉祥,在屋吗?”院里传来脚步声,正在往吉祥房间方向走来。 听出来是牛婶的声音,吉祥边起身,边答道:“在的,牛婶。” 打开门,牛婶已经到了近前,看样子牛婶应该正在菜园里种菜,手上还沾着泥,都没来得及洗,脚步有点匆忙。 “牛婶……” “吉祥,门口有人找,那个人还带一个家丁。家丁说他家主人是陈员外。”吉祥回家里把在大街上遇到的事情跟牛婶简单学述一遍,牛婶现在看样子有些担忧。 “牛婶,您别着急,那个陈员外就是刚刚我跟您说的那个人,今天我到他家给他母亲瞧病的那个。” 牛婶嗯了一声,放心下来。“那你收拾一下,我让陈员外到院子里等。” 吉祥又换回了男装,脸上又涂抹了一下。到了院子里,陈员外正在院子里的墙边站着,背着手看着菜园里的各种绿油油的青菜。 院子当中的青石桌上放着几个盒子,很是引人注意。 听见脚步声,陈员外回头,满脸堆笑跟吉祥抱拳打招呼,“吉祥大夫,打搅了。” 吉祥同样抱拳还礼,“陈员外亲自上门,可是老夫人……” “不是,不是……”陈员外急忙解释,“车夫回去说没将吉祥大夫送到府上,我很是惦记,正巧,我自己庄子上种植的稻米今天新碾出一些,我特意给您带过来几样,都是我自己庄子上种植的,都是山泉水,稻米味道不错。请您笑纳。” 吉祥赶紧客气客气,“您这是见外了。我给老夫人瞧病都收了诊金,怎好又收您这些?” “自家种的,不是贵重东西,请吉祥大夫笑纳。”陈员还是蛮坚持的人。 吉祥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牛婶听他们在院子里聊天,听陈员外给吉祥送来稻米,自己家也没什么回礼的,就到仓房里将从靠山村带过来的兔子皮选了一张品相好的打算留着冬天做手捂子用的兔子皮用粗布包好,交给吉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吉祥明白了,也不再跟陈员外客气,将兔子皮送给陈员外,“自己家打猎得的,现在天暖用不上,冬天做手捂子很暖和,您别嫌弃。” 陈员外高兴地收下,也没再寒暄,乐呵呵告辞了。 031叶景淮跟踪吉祥 吉祥将陈员外送到门外,望着陈员外登上马车离去。 陈员外坐进车里,随身的家丁赶车。 家丁有些不解,“老爷,那兔子皮您去年冬天不是得了几十张吗?” 陈员外在母亲病重后难得露出笑脸,“那不一样啊。” “您这么高贵的身份,亲自来给小大夫送稻米,真是抬举他了。小大夫应该感激涕零。” “老爷我只有亲自来才显出咱的诚意啊。” 他亲自来让大夫看到自己诚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亲自看看大夫家的具体住址有个了解,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母亲的病连姐姐都生气的不愿伸手管了,他现在只有靠自己,靠自己找的这个吉祥大夫了。 车夫回去跟他禀告说大夫半路下车自己回去了,他惊慌了。怕大夫半路跑了,或者留的家里住址是假的。为了一探虚实,他亲自来了。他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且不表陈员外怀揣着何种心思,且说距离牛家大门口不远处的一棵三四个人合抱的大树后,藏着的两个人。 眼看着牛家大门缓缓掩上,叶良从躲着的树干后站出来,“公子,真是吉祥大夫,这次看清楚了,确实是他,千真万确。” 叶景淮也从几人合抱粗的树干后站出来,望着牛家的院落。 院子看来有些年头了,木板院门灰突突的,经历了风霜雨雪的侵蚀留下斑驳的痕迹。木板门两侧贴着的春节对联也剥落露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院子里种着杏树,枝枝叉叉探出墙外,枝头坠着几颗毛茸茸的青涩杏子,煞是惹人喜爱。 今天出来主要是给皇祖母买素食的,耽搁时间长了不妥。 叶景淮想了想决定道:“先回寺里。明天再做打算。” 叶良应是。 要问叶景淮怎么跟踪吉祥的? 原来,听叶良说看见吉祥了,叶景淮心里被骗的感觉便又压抑不住的冒出来了。他和叶良又返回素食斎把买的所有素食放进店里,之后才一直跟踪到这里的。 叶景淮不想打草惊蛇,见牛家有其他人进出,估计这里是牛家常住的住处,也不急于今天。于是,叶景淮主仆二人循着原路回到素食店,拿齐采购的所有东西才返回慈安寺。 吉祥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精神的高度紧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体力上的疲惫,回到家里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人就累得软绵绵的跟面条一样。所以,吃过晚饭吉祥就立刻就寝了。 这一夜睡得香甜。 翌日一早,吉祥起来洗漱吃饭。刚刚收拾妥当,李家少爷就派下人来接她了。说是李大夫亲自吩咐人过来的,想邀请吉祥过府一叙。 其实,即使李家不派人来,吉祥也想去李家瞧一瞧。 一是惦记李大夫的状况,依李大夫的病情看,能恢复到原来健康的状况是不可能了,能维持现状不复发就不错了。 另一个是想跟李大夫打听一下陈家的情况。陈老夫人的病是慢性病,慢慢治疗会有起色的。李大夫不愿意给医治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陈员外半遮半掩、吞吞吐吐有所隐瞒,那么,昨天她救了李大夫,今天如果跟李大夫打听陈家的情况,李大夫应该不会隐瞒了吧? 吉祥抱着双重目的去了李家。当然,她的小尾巴二妞也跟随着。二妞帮着吉祥背着医药箱,医药箱里除了放着一些医疗器械还有一些日常用得到的药丸。 吉祥一再嘱咐二妞,一定要把医药箱看管好了,那是治病救人养家糊口的全部家当。 二妞连连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吉祥放心,人在药箱在!” 吉祥逗她,“行了,别拍了,拍大劲儿了,胸脯就成跑马场啦!” 二妞不由自主低头看自己胸脯,一低头的功夫趔趄一下,还差一点摔个跟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吉祥在跟她开玩笑,她就追着吉祥打。 李大夫的儿子早就在李氏医馆门口等候着,可见对吉祥到来的重视程度,这是明显把她当做贵宾重要客人了。 032打听陈员外底细 马车停下,李少爷亲自迎接吉祥二人到后宅李大夫居住的那间房里。李大夫恢复的还算不错,一夜之间就能清醒,说话也有了力气。只不过右胳膊运动不太灵活。 吉祥把脉一番后,给他针灸了一次。 “吉祥大夫,昨天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老朽昨天真就见阎王去了。”李大夫心情不错,很是乐观。这一点倒是令吉祥颇感意外。 “您老客气了。晚辈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还是您老人家福大。“吉祥谦虚。 “昨天听犬子和我那徒儿学述一番,吉祥大夫的救治手段,老朽曾经听我的师父说过,但是,我师父从没教给我们这些徒弟,那时,师父说”吹口急救“怕世人觉得有伤风化不合礼仪,实际救治过程中用此项技能的大夫凤毛麟角。所以,老朽也不是很懂。行医这么多年,还是从神医你这里看到了实际操作。“ 吉祥谦虚摇头,“让您见笑了。“ 李大夫示意儿子亲自又给吉祥斟满茶,“但是,现在看来,吹口急救这项技术有必要发扬光大。“ “那遇到有溺水的,或者自缢的患者,您都是怎么处理的?“吉祥有些好奇,在医术落后的这个世界,有些技能受到条件局限也是正常。 “我遇到过溺水的,都用牛驮在背上控水,还用芦管朝溺水者耳朵里吹气,就是吹耳急救。有救过来的,也有没救过来的。遇到自缢的我都是朝两耳吹气,但是,以我这么多年经历的病例来看,效果不好。“李大夫摇摇头叹口气。 吉祥明白了。 李大夫所说的这些,在药王山时,师父也都教导过她。但是,作为现代人的吉祥懂得,朝两耳吹气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古代人解剖学知识有限,并不知耳朵里鼓膜隔着,实际操作过程中很容易会把鼓膜吹破,即便侥幸能把人救活,估计也是耳中异响刺激了末梢神经才使人清醒过来的。用‘吹耳法’使肺部充气鼓起达到自主呼吸是不可能的。 “吉祥大夫师承何处?小小年纪医术如此高超,让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 吉祥就怕别人问她师承何处,每次都原封不动的拒绝告知师父大名,她觉得自己就跟祥林嫂似的,但是,即使嫌絮烦,她也不得不再次说一遍。 听吉祥委婉拒绝了,李大夫也没再追问。 针灸起针时间到了,吉祥将银针拔起来收拾好,李大夫安排吉祥用午饭。吉祥谢绝了,收拾好医药箱后端端正正坐下。 “前辈,晚辈有件事想跟您请教。“ 李大夫见吉祥如此郑重,颇为诧异。“何来请教?吉祥大夫请问,老朽若是知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辈,昨天从您家里离开,我又去了一趟陈员外家。“吉祥平静地说,不动声色观察李大夫的反应。 “是不是陈员外逼着你去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把我害成这样,我不追究就算了,他怎么又去找你?这个人可真是厚脸皮!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了不起,要不是陈员外有个姐姐在京城给一官员做续弦,他陈家也没有今天的富贵……“李大夫说着说着,住了口,停顿一下缓口气,问吉祥,”你想给陈老夫人治疗?“ 033一妻九妾 “我想听听您的建议。我对陈家不了解,对陈老夫人也不了解。听陈员外说,陈老夫人不配合……“ 吉祥放低姿态很谦逊,她这样的态度让李大夫很受用。 “岂止是不配合,简直就是任性,她自己想怎地就怎地,我们大夫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不配合的病人呐!何况那个陈员外还是个大孝子,他娘说啥,他就是啥,陈家整个就是一锅乱粥。“ “那请您给我介绍一下陈家情况好吗?“ 李大夫叹了口气,说道:“陈家是十几年前发达富贵起来的。原来陈家也是一普通农户,家里六个闺女一个男娃,男娃就是陈员外。陈老夫人跟她丈夫都是勤劳本分的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生活。 后来,陈老夫人的丈夫生病死了,陈家的生活突然就困难起来。陈家就把三闺女卖到京城给一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一京城大官的续弦。自从陈家出了一个官夫人,陈家的生活就好起来。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是这个意思。 陈员外叫陈光宗,这个陈光宗还算有几分本事,他脑子灵光,成人之后,借着姐姐的势力开始做生意,跟县衙里的人打得火热,这几年,陈光宗在县城里也算是知名人物,除了他有个官夫人姐姐外,他出名的原因是因为女人。 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家里已经有了一妻九妾。这事若是从头说起来,陈老夫人这身毛病跟陈光宗也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本来,陈家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陈家搬到县城过起了好日子,开始奴仆成群。 那陈老夫人是个爱慕虚荣的,原来家道中落的时候卖闺女被十里八乡嗤笑,如今,闺女熬出头了,陈家也跟着沾光了,陈家人就牛气了。 陈老夫人更是,每日必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入车马接送,吃饭鸡鸭鱼肉,每顿都是四碗八碟必有荤腥,陈老夫人每日的事情就是穿着绫罗绸缎,头戴金银首饰,出去找那些曾经嘲笑过她家的人去炫耀。 你想啊,原来是个天天劳作的妇人,突然就闲下来做了一个贵夫人,渐渐的,陈老夫人就胖起来了。陈老夫人胖是一方面,更是让陈老夫人郁闷的是,她儿子陈光宗后宅那么多女人,竟然没有一个子嗣。“ “一个都没有吗?“吉祥插嘴问。 按正常道理说,在后宅那么多女人堆里打滚儿,陈光宗应该有子嗣才对,即使没有男娃儿,女娃儿也是该有的吧?李大夫的话勾起了吉祥的好奇心。 “听说,他正房夫人怀过一个,不知怎的就掉了。是自己掉的,还是被小妾害的不得而知。陈老夫人年纪越来越大,含饴弄孙心切,就想让陈光宗的小妾们生孩子,陈光宗不同意。他说必须得正房夫人生了之后才能让小妾生。 一开始,陈老夫人同意,可这一年年过去,正房那边仍旧没有动静,陈老夫人就按耐不住了,就想挑拨儿子将儿媳休了。 陈光宗对正房夫人还算不错,不同意休妻。于是,陈老夫人就闹。听说,有一次陈老夫人竟然帮助一个妾室怀孕了,那妾室过了三个月才告诉陈光宗。 陈光宗是陈家一根独苗,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脾气也执拗得很。他一气之下亲自喂那妾室一碗红花汤,将那妾室腹中的胎儿打了下去,然后把妾室发卖出去。 陈老夫人生气呀,自己孙子没了,她生气就爱吃,一盆一盆吃肉。越生气越能吃。母子之间的没有隔夜仇。陈老夫人渐渐的对儿子没脾气了,可是还有儿媳呀。儿媳是外姓人。她对儿子没办法,却可是拿儿媳做文章。儿媳受不住就想自请下堂,陈光宗不同意,就把正是夫人送到自己家庄子里去了。要不说,很多毛病都是人自己作出来的呢。“ “陈员外的姐姐在京城那么得宠,没有给陈老夫人请大夫吗?“吉祥问。 “请了几个。问题是,那老妖婆想一出是一出,哪个大夫能受不得?后来,京城的闺女也不再给请大夫了。陈员外就自己跟他娘天天的斗呢。陈老夫人那是相当霸道,你没接触多呢,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要说这人呐,千万别富贵,一旦富贵,性子就变了!“ 李大夫说了好半天,吉祥听明白了大概。感情这陈家就是一锅乱粥,估计是乱得实在不像样子了,李大夫才这么义愤填膺。 都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李大夫这么反感陈家,可见陈家的后宅之事那一定是相当的乱了。吉祥叹口气,她接下陈家这个烫手山芋,也不知是对还是错,且走一步说一步吧。 ------题外话------ 叶景淮慌忙摇头:你们听我说,你们别误会,我没有妻妾,我还是童子身呢! 034各表一枝 吉祥听李大夫这番话,也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跟李大夫约好明天还过来看他。李大夫很感动。吉祥又跟李大夫的徒弟探讨商量一番后续治疗方案这才离开。李大夫要出来送客,吉祥扶住他,没让他动。 “吉祥大夫,其实老朽今天找你一叙,还有一件事情。但是,我今天跟你一聊,觉得你医术精湛以后定能飞黄腾达,我接下来的话更不好出口了。” “您说。”吉祥扶住他,笑道,“前辈不要有顾虑,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会尽力帮您。” 李大夫这么一说,吉祥反倒不好这么走了。 李大夫想了想下决心说道,“我这身体怕是不好了。我这医馆也有几十年了。犬子没学过医,志不在此。如今,店里能撑得起的只有我的爱徒。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医馆,靠一人之力是支撑不起来的。我和你相处加一起来一共也就才几个时辰,但我却相信我的眼光。我觉得你很不错。无论是医术还是人品,我觉得我没看错,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我就厚着脸皮问你一句,是否能加入我们李氏医馆?” 见吉祥有些诧异,李大夫又补充道,“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一提。” 吉祥没料到李大夫竟然这么直接,仿佛看透她心里。 她是想开办一家医馆,但没料到这么快就朝她抛出橄榄枝。“前辈,这事不急。可否容我再考虑考虑?如果您的医馆患者多,忙不开,我可以过来帮忙。” 吉祥顾虑的比较多,加入李氏医馆说得轻巧,但是怎么加入?是两家合伙还是她作为李家雇佣的普通大夫按月领银两? 师父曾经教导她,遇事别急于做出决定,放一放,让心情平静头脑清晰的时候再决定也不迟。李大夫听吉祥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 暂且放下吉祥这边不表,再表一表叶景淮。 叶景淮带着叶良回到天马山慈安寺。慈安寺坐落在半山腰,历史悠久,风景宜人,安静清幽。并不是每日都接待外来香客,只有每旬一次,或者是在重大节日或佛家特别纪念的日子慈安寺才山门大开。所以说,平日里慈安寺是不接待外来香客的。 尽管这样,慈安寺也是每日香烟渺渺,经声阵阵。日复一日斗转星移,悠扬暮鼓晨钟中,天马山上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见证了山中岁月流逝和慈安寺的兴衰。 慈安寺里有两位女弟子,也是俗家弟子,因为身份的原因被安置在慈安寺的后山,离慈安寺主殿两里地远的一处叫“忘忧堂”的院落里。每次有人来无忧堂探望,都必须先将车马停在半山腰,再步行两里多山路才能到达。这是多年来形成的规矩。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山的,必须得经过慈安寺主持的允许。叶景淮和叶良将车马停下,二人如挑夫一般将大包小裹拎上山。 忘忧堂的院门敞开着,木荆棘的柴门承载着岁月的沧桑。竹篱笆上爬着不知名的野花,粉的红的,在绿叶的掩映下别有一番趣味。 “祖母,我回来啦!”叶景淮兴致勃勃,颇为高兴。 “听见了,小声些,你娘刚刚睡了。” “知道了,祖母。”叶景淮压低声音,撒娇地跟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邀功,“祖母,您看看孙儿给您买什么啦?” 老妇人被叶景淮扶着坐在院里的石桌边,“祖母,外边凉,我们进屋去看吧。”“听你的,都听你的。” 太后笑呵呵拍拍叶景淮扶住自己胳膊的手,“进屋看就进屋看。” 035祖母和娘 太后身边伺候的只有一个年轻时候跟随她的贴身丫鬟,如今也五十多岁了,好在身子健朗,她接过叶景淮手里拎着的两个盒子送进屋放在榻边的金丝楠木矮桌上。 叶景淮扶住太后在榻边坐稳当了,“祖母,您闭眼”。 太后依言闭眼,笑着问:“你又有什么花样呐?” 叶景淮献宝地揭开盒盖,“祖母,看看,这是什么?” 太后睁开眼左右端详好一会儿,“兔子?手艺不错,捏得挺像。” “祖母,孙儿送您的,您喜欢吗?”在皇太后面前,叶景淮很乖,很会讨老人家欢心。 “喜欢,不过,依祖母看,你娘会更喜欢。因为你娘是属兔的。” “祖母,这是孙儿送给您的。” “心意祖母领了。这个小兔子就等你娘醒过来送给你娘。”太后娘娘做出决定。 “好,那就听祖母的。”叶景淮把太后哄得乐呵呵的,才回自己居住的房间。 忘忧堂是三近的院落,居住是在最后边。但因叶景淮是男性,每次来了就居住在最前边的院落的厢房里。白日里,叶景淮在三进落的院子里能随意出入,随从叶良却只能止步于前院。 叶景淮等母亲黎菀醒来才去看她。 黎菀身边只有一个从小跟随在她身边的奶娘,大家都喊她“黎妈妈”。 黎妈妈是黎菀娘家那边的远亲,年轻时候生育过一个男孩儿,男孩儿在三四个月大的时候夭折了。当时,整赶上黎菀出生,黎妈妈这才出去给人当奶娘。因为与黎家有点血缘关系,她哺育的孩子又是黎菀,所以,黎家里里外外的人都很尊敬她。 黎妈妈人好命不好,男人在丧子之后很快在外边养了一个女人,生了孩子,也是个男娃儿。 黎妈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二人合离了。从此以后,更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黎菀身上,对黎菀跟女儿似的。 黎菀风光无限嫁进王府成为王妃的时候,黎妈妈跟随着。 后来,黎菀身体不好离开王府辗转几处的时候,也是黎妈妈忠心耿耿跟随。“黎妈妈,我娘今天怎么样?”叶景淮关心地问。在他心里,皇祖母和自己的娘亲,他心里更多惦记的是娘亲,但是,他面上不表现出来,没人知道他真正所想。 “挺好,自从你回来,你娘心情越来越好。”黎妈妈笑呵呵回道。 叶景淮进了内室,黎菀正倚在榻前看书。见儿子来,放下手中的书卷,声音轻快,赶紧招手,“叔安,快过来,让娘看看!” 叶景淮有点儿不好意思,耳根发红,“娘,我不是小孩儿啦,我都十八岁了!再说,我今早给您请的安,您这么快就想我啦?” 嘴上说着,为了不让娘亲失望,还是凑上前去让黎菀打量。 “娘记得,你早晨来看过我,可现在是晚上了!” 叶景淮任凭母亲端详打量,撒娇道:“知道娘想我,我才赶回来的。对了,娘您看,我给您买了啥?” 说着,献宝一般将装在盒子里的小兔子拿出来,邀功地压低声音:“娘,您偷偷告诉您,我其实是给您买的,但是,我先到祖母那里,我撒谎说给祖母买的,被祖母识破啦!” “你呀你,你能瞒得过你皇祖母的火眼金睛?”黎菀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眼里是掩不住的欣慰。 “其实,我不想买太多,怕浪费嘛,可又想哄你们开心嘛。” 叶景淮看着很是惆怅,“您是我长辈,皇祖母是您长辈,娘,我把皇祖母排在前边,您会不会生气?” “娘是大人,又不是小孩儿,怎么会生气?把皇祖母放在第一位是对的。” 听娘亲这么安慰他,他心里好受多了。叶景淮又跟母亲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036叶景淮还要下山 黎妈妈送他出来小声道,“你娘最近两年,身体越来越好,对你也越来越依赖。只要你回来,一个时辰见不到你就问问。你小时候,你娘病得厉害,神志不清的时候那样对你,你不要记恨。现在,你娘一年比一年好,我高兴,就是有一天死了,我都放心了。”黎妈妈边说边抹眼,“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们娘俩是血脉相连的。太后是对你娘好,可她老人家有好多儿子,好多儿媳,太后老人家是很多人的母亲,很多人的婆母,很多人的太后。老奴知道这么说是大逆不道,可老奴还是要说,不然,我死不瞑目。” “黎妈妈,您别哭。我自己的娘亲,无论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记恨。再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小时候很多事我都忘记了。” 叶景淮站住帮黎妈妈擦眼泪,“您别哭了,您这么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您是看着我娘长大的,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在这世上就这么几个能信任的人了,您也说我娘精神头越来越好,您应该高兴才对,是不是?您这样哭哭啼啼的,我娘看到了会伤心的,我娘没准还胡思乱想以为您不愿在山上陪她了呢!” 黎妈妈急忙擦干眼泪,“不是,不是,老奴把这里当成了自家,跟世外桃源似的,这些年,对这里都有感情了呢!” 叶景淮拦着黎妈妈,请她回去,“这就对了,你天天高高兴兴的,我娘就高高兴兴的,你们都高高兴兴的,我心情也就高高兴兴的。” “省得,老奴省的了。”黎妈妈又压低声音道,“前几日圣上离开的时候,跟太后娘娘提几句想给殿下送几名侍女到府上。碍于殿下这几日一直没回府才作罢。” “好的,我知道了。您快回我陪我娘吧。我心里有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叶景淮一边走一边想。 回到前院自己的房间,叶良已经帮着打好洗漱用水。 叶景淮问叶良:“最近这几天,黎妈妈说没说她身体不舒服?” “没听她说过。不过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妈妈倒是说过几句,说黎妈妈最近一年以来,爱哭了,一说点什么就抹眼泪,王爷,黎妈妈病了吗?” 叶景淮摇摇头,“本王也发现她爱哭了,特别爱激动。刚刚跟我聊了几句,像是交代后事似的。” 叶良吃惊,“不会吧?王太妃特别倚重她,万一黎妈妈有个好歹,王太妃怎么办?” 叶景淮沉默半晌,说道:“现在忘忧堂就她们四位。皇祖母豁达,我娘不问世事,李妈妈是皇祖母身边的人,她和黎妈妈各司其职,按理说,这里人少关系简单,黎妈妈不会是因为被欺负才这样的。我估计还是得病了。” “王爷,那怎么办?”叶良担忧起来。两位女主子在忘忧堂好多年了,随身的奴婢都是知根知底的,无论黎妈妈和李妈妈其中哪个人病了,对女主子来说都是一个打击。 “明天,我们在山上待一天,后天,我们再下山一趟。”叶景淮决定。 037说好的“好狗不挡路呢” 陈员外一整天没找吉祥,本人虽然没来,但是却让家里的小厮送过来一箱水果,说是京城那边送过来的,让她尝尝鲜。 吉祥痛快收下,让小厮带话回去表示感谢。 陈员外不亲口确定,吉祥也不主动上前。历来都是上赶不是买卖。陈员外不把他母亲那边的工作做通了吉祥是不会给她治病的。 陈员外那边没消息,吉祥更高兴,她反倒轻松了许多。白天仍旧到李大夫府上针灸,聊聊天,医馆实在忙不过来,她就搭把手。 这天下午,天阴沉沉起来,乌云在西北天空逐渐推移过来。风也渐渐大起来,风裹挟着雨气而来,怕下雨挨浇,吉祥辞别李大夫早些回家了。 用过晚饭,洗漱完毕,吉祥就开始一天的总结工作。她把李大夫的病情和治疗过程以及用药及药后的反应都一一记录在案,积少成多便成了医卷。 师父告诉他们这些徒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尤其治病救人容不得半点疏忽,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吉祥从会写字开始就养成了好习惯,每遇到的病患她都记录下来,在药王山的时候,还帮助师傅记录很多医案。 一阵狂风过后,雨如期而至。 吉祥让二妞回自己房间,开始二妞还恋恋不舍,她习惯了跟吉祥在一起,吉祥写医案,她就趴在一边练字,规规矩矩的很听话。听见雨点噼噼啪啪敲打窗棂,二妞才起身回自己房间。 吉祥趁着雨势还不大,顺便出去查看一下新买的小狗仔。 小狗仔的窝就按在西侧院墙边,离吉祥房间的门几步远的距离。吉祥给小狗仔取名为“二黑”。 二妞问她:为啥叫二黑呢?为啥不叫大黑?吉祥也说不清为什么,潜意识里“二黑”就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二黑的趴在小窝里眯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吉祥爱恋的抚了抚它的头,嘱咐它,“晚上不许乱叫啊!你要是还乱叫,我明天就把你送人哦!” 二黑呜呜地几声,似是听懂了话,头埋在爪子里不搭理她了。 “哎呦,还来脾气啦?还不让我说了是不是?长大了都要离开娘亲的,你是我也是。你想你娘,我理解。可你都叫了好几晚了,可以了啊。今晚不可以再叫了,听着没有?”说着,又忍不住揉了揉二黑的头,这才进屋。 吉祥进屋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就钻进被窝。一阵幽蓝闪电划过夜空,雨势突然就大起来。 雨下得大一点好哇,明天,牛婶就不用舀水浇菜园子了。吉祥这么想着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噗通”一声闷响。 吉祥倏地张开眼。 屋里黑黢黢一片,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难道是做梦了? 可是,不是做梦。因为在那“噗通”一声闷响之后,吉祥听见二黑痛苦的嚎叫声,然后就是低低的呜呜声。 雨大墙倒了!这是涌入吉祥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二黑莫不是被砸伤了吧? 吉祥赶紧抄起火折子点亮油灯。飞快套了一件外衫,脑袋上披了一件衣服挡雨。 门口,二黑在嘤嘤嘤的低低叫,正用嘴巴拱着门,在跟主人求救。 吉祥刚刚拉开门,二黑就钻进来藏到了床底下。 吉祥见它扭着胖嘟嘟的小屁股跑得飞快的样子,估计应该没受伤,不过是受到惊吓而已。这么一想,她也放下心来,才转身关门。 “啊……呜……”一个披头散发的高大身影捂住吉祥的嘴。 “别出声,不然我杀了你!”男人的声音恶狠狠的。 吉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惊恐地瞪着眼前这个鬼魅一般出现的人,被吓得冷汗直流,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题外话------ 疤痕脸:嚓,都说好狗不拦路的! 038疤痕脸抢荷包 一把闪着冷幽幽寒光的刀子横在吉祥脖子上,冰凉凉的感觉激得身子颤栗不已。 男人挪开捂住吉祥嘴巴的手,刀却仍然横在脖子上。 吉祥压低声音哀求道:“大侠别冲动,别冲动啊,有事你说话,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侠,你千万别伤及无辜啊!” 男人的声音立刻虚弱下来,“你家有没有伤药?帮我把后背包扎一下!没有伤药,香炉灰什么的也行,快点儿!” 吉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渐渐冷静下来,抬头打量眼前男人,这一打量又吓了一跳。 男人的脸上,在嘴角到颊骨的位置上,有一道陈旧伤疤,蜿蜒如一条僵死的蛆虫。 好在吉祥是学医出身,不要说伤疤了,就是死人都见过,只是短暂的惊诧一下,很快便镇定下来。 “有,有……”吉祥赶紧回答,“不过,你得先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别废话,赶紧把伤药找出来,直接敷上就好。”男人声音愈加虚弱和疲惫,声音似强弩之末。 “好好。”吉祥不敢刺激他,小步挪到博古架上,将底层的一个盒子搬出来放到桌面上。她每走一步,男人就跟着走一步,那把寒光闪闪的刀一直横在她脖子上。 “别动歪心思,不然我们就同归于尽。”男人手里的刀刃稍稍用力,吉祥感觉到刀刃割破皮肤的声音。 “你别吓唬我……我不会害你的……”吉祥吓得都快哭出声了,刀锋冰凉凉的感觉真不好受啊,而且还很疼啊,“我是大夫,就是治病救人的,怎么会害人呢!” 刀锋离开皮肤,男人皱眉细细打量吉祥两眼,似乎不相信一个女孩子竟是大夫。“你没骗人?” “骗什么人,我就是大夫,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有这么多药?”吉祥指了一下博古架,“都是药,各种各样的药。” 男人的伤应该很重,因为吉祥见他目光开始涣散,注意力都没有刚才集中了。 “你把伤药打开我看看。”男子狠狠地咬着下唇,昏黄的灯光下脸色苍白如纸,他皱眉咬唇,让自己保持清醒。 吉祥打开盒子里的小罐子,递到男人眼前,男人闻了闻说道:“赶紧帮我敷上。” “你确定不用消毒?” “别废话,不用,快些!” 吉祥依言掀起男人的衣服,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展现在眼前,皮肉外翻,伤口很深,正在汩汩流血,就像一条小小溪流。就这样的流血,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就血尽而死了。 尽管男人不让清理,吉祥还是飞快地用湿透的粗布棉帕将伤口周围擦了擦,然后敷了厚厚一层药,给他缠上。接着,又找出另一个盒子,打开拿出几粒药丸,“这是口服的,你吃不吃?” 男人打量吉祥须臾,拿过药丸一仰头就吞了进去。扭头间见桌子上的一个磁盘子里还有几块点心,他抓起来放进吉祥给他清理伤口的面帕里,也不嫌脏,粗鲁地一卷一包,就塞进怀里。 “哎……你……”吉祥见他站起来,喊他。 男人恐吓她,“别出声!对了,你还有银子吗?” “有……有……”刚开始,吉祥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反应,患者伤得这么重是不适宜运动的。然后又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危险人物,早早把他打发了是好事。他要钱,她给钱,给了钱,赶紧走! 吉祥将自己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男人一把伸手过来,将整个荷包倒一个底朝天,抓起一把银子也塞进怀里,迟疑一下,将那把银子又掏出来,抢过吉祥的荷包,将桌面上所有的银子都装进去,连带着荷包都塞进怀里。 吉祥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连荷包都抢走了?这也……也太霸道了吧? 男人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吉祥吓得连连退后几步,不是吧?我救了你,你还抢走我荷包,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题外话------ 疤痕脸:嚓,老子顺便抢了一个定情之物! 039吉祥是黑户 男人站住,举动出人意料,他回头问她:“你为什么救我?” 大哥,你不赶紧逃命去,还有闲心思问这个幼稚的问题?吉祥恨不得一脚将这个人踢出院墙外边去。 “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你我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你不用担忧,我不会害你。”快走吧,还啰嗦啥呀,一会儿让牛婶他们知道就更麻烦了。 “我是坏人呢?我是坏人,你也救吗?” “你是谁我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由官府,由律法判定。我只管救人,即使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犯,到了我这里,我也会救你的。”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回味她的话,“你的人情我记住了。如果我活着,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别啰嗦了,赶紧走吧!吉祥心里急,巴不得快点将这撞上门的瘟神送走,“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男人没再说话,脚步有些虚浮,但是,他仍然挺起腰板走出去。 吉祥嘭的一声关上房门,想了想又拉开一条细细的缝儿,目光盯着疤痕脸身后,见他走到院墙下,似乎酝酿了一下,然后一个纵身就翻墙而去。 吉祥关紧门,倚在门板上拍着胸口,感觉仍旧有冷汗顺着脊背流淌下来。妈妈呀,真是吓死人了! 靠着门板冷静了好一会儿,吉祥又打开门跑院子里二黑的窝边查看一番。二黑的小窝被砸的坍塌了,天太黑也看不清有没有血迹。吉祥用手将石头和泥土翻了一遍,若是有血迹也应该看不清了吧。折腾了好一阵,吉祥才回到屋里,好在雨还在下,但愿一夜的雨水能冲刷掉陌生男人留下血迹。 吉祥进屋将二黑从床底下抱出来,小家伙仍旧瑟瑟发抖,身上没有大的伤口,只不过在尾巴尖儿的地方有点血迹,估计是被石头砸的。 “你福大命大啊!”吉祥给二黑清理一下伤口,又抹了一点药,二黑受惊不小,赖在吉祥怀里嘤嘤地求安慰,吉祥哄了它好一阵,才将二黑放进床底下睡觉去。 吉祥觉得自己刚刚进入梦乡,就听见砰砰砰的拍门声。 “吉祥,吉祥……”是牛婶的声音。 牛婶是个和缓的性子,很少见她紧张成这个样子。吉祥一咕噜翻身起来,打开门,“牛婶……” 牛婶推开门挤进来,又把门掩好,问“吉祥,你户贴带了吗?” “户贴?”吉祥疑惑,“牛婶,户贴是什么?” 牛婶一副“我猜对了”的表情,“我猜你就没有户贴。今天一大早,官府就在挨家挨户查户贴呢。说昨天好似有人命案发生了,行凶的人受了重伤跑了,估计也跑不远,官府就挨家挨户查呢。” 吉祥突然间就明白了,户贴就跟现代的户口本身份证似的,是一个人身份的证明。没有户贴就是黑户。 “牛婶,查户贴的人走了吗?”吉祥十分担心自己目前的处境,这没户贴就是一个黑户,黑户可是寸步难行的。 “走了,走了。那个领头的衙役是前院王婶的儿子,你前几天不是给王婶开个药方没收银子嘛?我一提,那衙役就没进院子里,只在门口问了几句就走了。”牛婶担忧道,“吉祥,你真没户贴吗?没户贴可不行啊!咱得像个办法办个户贴啊!” 牛婶的话令吉祥如醍醐灌顶。她自从下山一来,从来没想过户贴这回事。看来,是她自己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给忽略了。 “牛婶,你别急,让我想想怎么办啊。”吉祥在安慰牛婶,实际也在安慰自己。办个户贴需要官府里有人,除了有人还得给赛点儿银子。银子是不愁,可管有银子,不知道送给谁呀。 早饭桌上,四口人心事重重。 吃过饭,吉祥又特意到二黑的窝边转了转。一早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吉祥就先检查一遍院子里没有血迹才算放心。二黑的狗窝塌了,大家也没多想,以为是雨大浇塌的。饭后,吉祥又到狗窝边转了几圈确定万无一失,一点纰漏都没有这才算放心下来。 ------题外话------ 吉祥:我是黑户,我怕谁? 040吉祥初进怡红院 “吉祥,陈员外府上来人了!”牛叔在前院喊。 陈员外?吉祥心思一转,眼前一亮。 这不,她正想上房呢,梯子就递过来了。 吉祥从早起就悬着的心,在听见“陈员外”三个字时,终于安稳一些。 吉祥将自己打扮妥当,脸上该涂暗淡的地方涂得暗淡一点,眉毛画得粗一点儿,最后又冲着镜子检查一番确实没有纰漏,这才出门。 二妞拎着医药箱跟在身后,到了门口,赶马车的小厮上前跟吉祥毕恭毕敬行礼,“吉祥大夫,我家老爷说今天不诊病,今天请您去茶楼一叙。所以,您看……” 小厮目光落到二妞身上,很是犹豫。 二妞看出来,这是不想带着她呀,顿时嘴巴就撅起来了,“不去也行,让你们陈员外给我送几只大猪蹄子来。不然,以后再找吉祥瞧病,我给你说坏话,哼……” 那小厮满脸堆笑,心想:看看这闺女,坏都坏得这么光明坦荡。 “小的记住了。”小厮点头哈腰,“送吉祥大夫回来时,小的一定将大猪蹄子带来。请问你是吃烤的还是炖的?” “两只烤的两只炖的!”二妞再次哼了一声,扭头回院里,“哐当”一声将木门摔上。 小厮朝着吉祥不好意思笑笑,“吉祥大夫,您坐好了,小的这就送您去茶楼!” 高头大马迈开健壮有力的步伐,车轮碌碌中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下来。小厮将马车停稳,还把车门帘掀起来。地上已经摆了一个木凳,让吉祥踩着下车。吉祥是个活泼性子,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她撩开袍脚一跳就站稳在地面上。 稳稳当当站住,仰头一看,吉祥犯合计了,“怡红院”三个字的匾额高高悬挂,这是个二层小楼。怡红院?这名字是茶楼吗?饶是吉祥再面色沉静,心里也泛起合计。 既来之则安之。吉祥心想,反正陈员外是有求于她,他总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这是单刀赴会,即使是鸿门宴,她也有心里准备。 小厮带着吉祥往门里走,走了几步,吉祥就隐隐闻到一股股幽幽香气,还有一阵阵歌舞丝竹之声。吉祥明白了,这哪是茶楼啊?这不就是一些既有钱又有闲的富贵公子哥们的销金窟吗? 人既然都来了,也不能打退堂鼓呀。况且,这里对吉祥来说很稀奇。她只在小说电视剧里看到过对于这些事物的描述,今天既然来了,也算是开眼界了。这么一想,心里也坦然了。 踏上蜿蜒的木制楼梯,陈员外在二楼的楼梯口迎着吉祥。吉祥揉了揉鼻子,这股子胭脂气息真是令人不适。 “有没有通风好一点的房间?”吉祥见面就问。 “有,有……”陈员外做手势指引吉祥,“吉祥大夫这边请。” 陈员外选了一间临街开窗的单间。吉祥进屋飞快扫了一眼屋里布局,只有桌椅琴家,没有床榻之类。 陈员外冲外一招手,立刻进来两位年轻女子。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八年华,只不过穿着有些暴露,腰肢细软胸大肥臀,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一个手里端着两盘水果,一个手里端着茶具。 陈员外命她们二人放下,二人放下手里东西也不走。吉祥立刻就明白了,她赶紧说道:“陈员外,让她们退下吧。” ------题外话------ 谢谢大家收藏,大家的收藏和留言是渣作者更新的动力。 祝大家生活愉快! 041天空飞死牛 陈光宗今天是特意选在这里,为了讨好吉祥。男人嘛,都好这一口儿,他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的心里。他寻思着在这里找两个姑娘陪着,喝点儿酒,听听曲儿,酒酣耳热的时候,把话一说,事儿就解决了。 吉祥将两个妙龄女子哄下去,不客气在桌边坐下,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夜雨后,空气格外清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别说,这环境还不错。 吉祥伸脖子朝外看了一会儿,深深呼吸几口泥土混着树叶清香的空气,将鼻腔里那股子胭脂味儿冲淡许多。 “陈员外,你今天找我可是有事?”吉祥回过头问。 陈员外亲自给吉祥斟满茶,态度十分谦卑,“是有事。” 放下茶壶,将茶盏放在吉祥面前,继续说道,“我的家事想必您从街坊邻里左邻右舍也听了了大概。我家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我娘的病也跟我这个不孝子有关系。这两日我就在想,我家这个情况关键就是我没有子嗣,我想尽快让我夫人怀上子嗣,我娘心情好了,心里有了盼头,等她有大胖孙子了,肯定就会高兴,一高兴了,我就央求她好好听大夫的话,配合大夫治疗。但是,现在关键是,我想请您帮我怀上子嗣……” “咳……咳……”吉祥一口水噎在喉咙里。 “你说什么?咳咳……”吉祥掏出帕子擦了擦唇,咳得脸颊如涂上一层胭脂,“怀孩子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和我夫人之间有点儿误会,她在庄子里,我们好长时间没机会在一起。所以,我想请您给我找点儿那方面的药……”陈光宗挺大个老爷们,脸红脖子粗的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了。 “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开一副药,那种药让你夫人喝了,然后,你趁机霸王硬上弓?” “哎呀,吉祥大夫,您看您,怎么说得这么直白呢?夫妻之间怎么能叫霸王硬上弓呢?情趣,情趣嘛!再者说了,我后宅女人那么多,没有一个是我霸王硬上弓得来的,都是他们心甘情愿跟我的。”陈光宗颇是自豪,“我找女人,只要一招手,那些个女人,不论良家妇女还是这楼里的这些姑娘们,各个都蜂拥而上……” 吉祥透过敞开的窗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叹口气,认真地念叨:“哎呀,这天空咋飘着这么多牛呢?” “哪里有牛?什么牛?我看看!”陈光宗不明所以伸长脖子也跟着往外瞧。 吉祥把水杯狠狠往桌子上一撂,“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死牛,看着么,天空里飘着那么多死牛,都是你吹死的!”一边说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光宗讪讪坐回椅子里,自嘲地嘻嘻笑,“让您见笑了!” 吉祥端着下颌望着窗外半晌,陈光宗担心触怒了吉祥,小心翼翼问,“吉祥大夫,您莫不是觉得我聒噪生气了吧?” 吉祥转过头望着他,很郑重地问:“陈员外,你夫人没有身孕是因为你们不在一起的缘故,那你后宅那些女人都没有身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不行? 接收到吉祥怀疑探寻的目光,陈光宗顿时觉得自己被侮辱,“我怎么会不行?我一夜七次郎,夜御二女没问题……” 吉祥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陈光宗赶紧打住话题,“我行,吉祥大夫,您别用怀疑的眼光看我,我自己行不行,我能不知道吗?我是不想让那些个姨娘怀孕。正妻没有身孕,怎么能让妾室怀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我陈光宗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吗?” ------题外话------ 叶景淮:听我说,听我解释,不是我,一夜七次郎的不是我…… 欢迎大家收藏,留言,谢谢! 042成为姑奶奶好酸爽 听他一番话,吉祥打量他几秒。看得陈光宗心里越发没底气了。 还算你这个花花公子有点儿良心。吉祥在心里骂了他一句问他,“你夫人不想给你生孩子,你又不想让妾室怀孕,因为这些原因,你娘很生气,是吗?” “对,对,您说得完全正确。”陈光宗可下遇到一个知音,三言两语就把他家里的乱事儿点明白了。 “那你可以听从陈老夫人建议,将妻子休了呀?休了眼前这位夫人,你再另娶一位,你家里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那怎么可以?糟糠之妻不下堂。”陈光宗很生气地吼了出来,“我跟玉莲青梅竹马,她还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休了她?” 见吉祥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陈光宗立刻缓和语气道歉,“对不起,我情绪激动了。我娘常跟我提起休妻之事。我一听休妻,就想发脾气,对不起,您别生气,我不是特意冲您发脾气。“ 吉祥摆摆手,“能理解。我没生气。“ 陈光宗如释重负叹口气,眼圈红了,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黄连水,终于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 “我跟玉莲一起长大的。我岳父是秀才,小时候我家里穷,但是我爱看书,我岳父就教导我识字。后来我长大了,大概在八九岁的时候,夏天到河里玩水,一头扎进水里没出来。是玉莲跳进水里救的我。她年纪比我还小呢。你说,这恩情我怎么报答?长大了,我们就成亲了。成亲一年多,岳父岳母就都相继去世了,我岳父母也没享福的命。“ 陈光宗擦了把眼角接着说道,”玉莲现在连个血脉至亲都没有,我更不能休了她了。我休了她,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过?“ “我记得好像能立女户吧?“吉祥问,因为吉祥想自己立一个女户,有了单独的户口本,来去方便。 “吉祥大夫,求您了,您可千万别跟玉莲提这个话茬,若是她想起还有女户这件事,她更要跟我闹和离了。“ “你是真不想和离?“ “不想。“ “真想跟你的青梅竹马玉莲生孩子?“ “嗯。真想跟她生孩子。“ “我能帮你。“ “真的?当真?“ “当真。“ “谢谢,谢谢你“陈光宗就要作揖行大礼,吉祥一把拉住他,”你且慢行礼,我也有事求你。“ “您说,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闯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吉祥将他拉起来,“没有那么严重,我的事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你跟县令不是很熟悉吗?“ 陈光宗点头。“家姐在京城,现在的县令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置,当中我帮着出过力。“ “那好,那我的事对于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您说,您说。“ “我想要两个户贴。“ 户贴这事对于其他人来说,肯定有难度,但是对于陈光宗来说,确实简单。他以前就已经帮人办过,还从中收取了不少好处费。 “您想办两个人的?“ “一个人,一个人办两个户贴。“ “您自己办?“陈光宗压低声音,看了看门外,见没人才说道:“一个人办两个人的是违法的事啊!” “就是因为有难度才找你的。”吉祥说道,“我自己办。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户贴。现在,我一人想办两个,一个叫牛吉祥,男。一个叫乔安,女。另外,乔安的这个户贴,我还想办个女户。“ 陈光宗回味吉祥的话半晌,突然明白过来,直勾勾盯着吉祥瞧,从额头,眉毛,鼻子,眼睛,唇,又在吉祥胸前逡巡一遍,似乎觉得不妥,紧张地调开目光,想起二妞说过的,“你应该叫她姑奶奶“的话,试探着问,“您……您是女人?“ 吉祥没直接回答,“男女无所谓,主要是我能给你母亲的病治好,还能让你家喜添子嗣。你还介意我是男是女吗?“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很吃惊。“陈光宗想起那天在李氏医馆的门外,吉祥跪在李大夫身上嘴对嘴呼气的场景,心想,这女子可不简单,定是人中豪杰巾帼英雄啊,奇女子,奇女子啊! 陈光宗二次站起来,紧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吉祥脚下,激动得想哭,”姑奶奶,请您一定要医治好我娘,一定要保我陈家不绝后。只要我能家庭和美,我就是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题外话------ 陈光宗:姑奶奶…… 吉祥:哎,乖孙砸……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阅读,多多收藏,多多留言,作者会更有动力滴! 祝大家生活愉快! 043不碰女人?忍不住啊! 他这么一跪,吉祥腾地就站起来,这么大的礼节她实在不敢承受。 “你起来,你起来说话。“吉祥拉扯他。 这陈光宗虽然妻妾成群后宅混乱,但好在还有一点良心,就是没让小妾们欺压到正妻头上去。吉祥见他还有一点做人的自知之明,才答应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陈光宗重新坐好,吉祥的保证让他喜极而泣,嘴巴裂开大大的笑容,不停用帕子抹眼泪。 “姑娘奶,您是不知道啊,我这心里堵得慌,天天堵,月月堵,年年堵。我娘生病,我感觉我自己也生病了。“ 陈光宗笑着擦眼角,“好在认识了姑奶奶您,我生病也不怕了。现在,我就希望我娘身体好,想着我能有个大胖儿子。“ 吉祥见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在这个注重子嗣繁衍的年代,陈光宗也真不容易了。不想惹亲娘生气,还想维护妻子,他就成了中间的那个受夹板气的人。 “你娘的病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看看想个什么办法让她自己用动力去节食减肥加运动。至于你求子这件事嘛……“ 吉祥沉吟一下道:“你若是求子,我建议你三个月不碰女人。“ “那怎么行?“陈光宗惊呼,”姑奶奶,我一天不抱女人都不行。“ “你若想抱女人,那就别想抱儿子了。“ “姑奶奶,那不行啊,我想抱儿子,也想抱女人呐。“ 吉祥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是想往他下身瞄的,可惜有桌子挡着看不见下身只好作罢。 “你现在的身子,就是你的玉莲让你碰,你也抱不上儿子。“ “姑奶奶,怎么会?玉莲以前怀过一个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状况,眼圈发青,眼袋下坠,脸色苍白,目光浑浊,唇色暗淡,一点儿精气神儿都没有,典型的纵欲过度!“ “你若是想让我医治,必须得听我的安排。我给你调理身体,还得给你的玉莲调理身体。“ 陈光宗想都母亲的病,想到自己二十几岁还没有子嗣被街坊邻里暗中指指点点,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狠下心点头道,“都听姑奶奶的。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做。“ 吉祥想了想又说道,“我找你办户贴,该给的银钱都给你,包括你应得的那份都给你。我给陈老夫人治病呢,银钱就不收了。容我再想想怎么能让陈老夫人主动配合治疗。你和玉莲的事,我也会竭尽全力。但是,最后生女儿还是生儿子,那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不能保证你们生的是男娃儿。这个希望你有心里准备。“ “姑奶奶,那你这么仗义,我信得过你。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不怪你。你尽力就好了。“ 吉祥点头,“我既然应承下来,就有八九分的把握。但是,有些话还是先说在头了为好。“ 陈光宗也是个上道的,“姑奶奶放心,户贴的事我会尽快办出来。打点县令的银钱我给您出,就算我给您预支的诊金。您的身份我也替您保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亲姐姐都不管母亲了,也不帮找大夫了,陈光宗只有倚靠吉祥。从第一次在李氏医馆门口遇见吉祥,他就对吉祥莫名的信任,不是因为他年轻。也不是因为他秀气,可能是出于他精湛的医术吧。反正那股信任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笃定。 “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吉祥心情格外舒畅,笑起来也格外开心,女儿态毕现。 望着吉祥线条优雅精致的侧颜,陈光宗心里暗暗想道,这么像女子,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枉我在女人堆里胭脂粉里打滚这么多年。 ------题外话------ 叶景淮:不碰女人,老子能忍住! 044没有户贴好心虚 重要的事解决了。二人各自达成各自的目的,心情都不错,接下来聊的也轻松起来。 吉祥拄着下颌望着窗外跟陈光宗聊天。 正在此时,街上有二人牵马走过来,吉祥特意仔细瞧了一眼,回头问陈光宗,“那户贴最快什么时候能办出来?“ “三天吧。“ “三天?“ “姑奶奶,不然就两天,我追追县李大人。“ 望着行街道牵马而过的两道身影,那不是别人,正是叶景淮那个瘟神和叶良。 吉祥放缓语气商量着问:“今天不行吗?或者明天上午?“说着掏出一张纸,纸上详细写着姓名,年龄等信息。看见叶景淮,她越发着急自己户贴的事了。万一被那个瘟神抓住自己没有户贴,借着这个理由整治她,她就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陈光宗接过纸仔细看了一遍,站起身说:“姑奶奶,那我这就去办。我会尽快的。争取明天上午给您。“ “那就谢谢你,你辛苦了。“ “不敢担,姑奶奶您别客气。“ 二人寒暄几句分手下楼。 吉祥跟陈光宗分开,陈光宗去县衙找县令大人办理户贴,吉祥则是婉拒陈光宗相送,下楼躲着叶景淮往家的方向走。 县城生活看似正常,实际上气氛还是有些紧张。路上时不时有巡逻的衙役走过,拿着海捕画像,见着可疑的人就拦住检查。 路边有两个年纪大的人在聊天。 一人说:“以前没有这么多衙役巡街啊。” 另一人说:“还没抓住呢。城门口都有官兵在检查进出的人呢。”另一人指了指正街不远处,“那边还贴着凶犯画像呢。” 吉祥听二人聊天,听出来了,那个凶犯还未缉拿归案呢。想起自己对他的救治,这人也算福大命大。吉祥慢悠悠踱步到正街,微微低着头,找到贴凶犯画像的地方。画像明晃晃被张贴在强上,正被一群人围观。 吉祥抬头扫了一眼,画像中的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怪不得一直没抓到呢,原来是蒙面的。如果看清他脸的人估计一下子就记住他的特征。脸上那道伤疤真是太明显了。 看清了那画像,吉祥也没停留太久,沿着街路往家走。现在,她就盼着陈光宗尽快将户贴办下来,有户贴在手,她、走在大街上也不惧怕碰见那个瘟神了。 现在黑户一个,吉祥自己就感觉心虚。想到这些,吉祥加快脚步往家里走。没有户贴,衙役又来回巡逻,她还是尽量别招摇过市了,免得闹出误会。 吉祥回到家里,牛婶正坐在院子门口跟人唠嗑。木板门开着,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门口外的一侧,摆着一块大大的青石,青石上坐着牛婶和前街的街坊。 吉祥听牛婶说过那个人,她儿子是县衙里的衙役,大家都叫她李婶。 李婶正跟牛婶口若悬河地聊着家常。“那观音菩萨可灵验了。我原来也不信,可活生生的例子在那里摆着,不得不信呐。” 牛婶说道:“肯定是送子观音。” “估计是送子观音。”李婶接话道。 见吉祥回来,李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晌午了,该回家做午饭了。” 吉祥跟李婶打声招呼,跟随牛婶进院。进了院子,吉祥问:“牛婶,李婶刚才那么兴致勃勃的在说什么呢?什么送子观音?” 牛婶一边收拾正在摘的菜,一边跟吉祥学述,“李婶说她一个亲戚,多年来都没娃娃,后来,夫妻俩在什么地方拜了菩萨,没过多久就有娃娃了。” “她亲戚?什么亲戚?消息可靠吗?”原来吉祥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她心里敬畏。这世界上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就拿她自己为例子,一个前途光明的二十一世纪大夫竟然莫名其妙穿到这个历史没有记载的国家,你不信吗?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吉祥不得不信。世界上还有很多玄妙的东西无法站在科学角度解释。 “李婶她姑家表姐的儿媳和儿子。”牛婶说。 吉祥心里想,这亲戚关系可够绕嘴的。“什么地方的观音菩萨那么灵验?”现在她迫切想知道。 “天马山慈安寺,不过听说那里开门迎送香客是有时有晌的,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吉祥点点头明白了。回到家里休息一会儿,跟二妞又到李大夫家看看他的病情,下午,吉祥留在家里躺在床榻之上琢磨陈员外母亲的事情。 045叶景淮夜探吉祥家 别说,陈光宗办事效率还挺高的。日落西山的时候,他乐呵呵地屁颠屁颠来了。吉祥把他迎进新拾掇出来的客厅。 陈光宗恭恭敬敬将锦袋递给她。“姑奶奶,很是对不住了,今天只办出来一个户贴,您想要的那个女户估计得等几天。我实在就这么大的能力了。” 吉祥也从与牛家人的聊天中得知,办理户贴是很严肃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办理女户手续更加繁琐。吉祥打开锦袋,拿出署名“牛吉祥”的户贴,看了看又当宝贝似的收起来。“你不用自责,我知道户贴不好办,辛苦你了。女户那个你接着费心,早一天晚一天的都不碍事。” 陈光宗简直是千恩万谢,弄得吉祥都不好意思了。 “你别这么客气,是我有求于你。另外,别老喊我姑奶奶,让别人听见不好。” 陈光宗嘻嘻笑,“有别人时我不喊。再说,您妙手回春,医德高尚,华佗在世,喊您姑奶不过分。” 吉祥被他奉承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人这张嘴真是让人佩服,怪不得能成为县城首富,被人尊称一声“员外”,除了他姐姐的荫庇,与他个人的能力也是分不开的。就凭这三寸不烂之舌都能把死人说活了。 吉祥接着说道:“我有个想法,或许能让陈老夫人配合治疗。” “姑奶奶,您请讲。” 吉祥招招手,“你俯耳过来。” 二人嘁嘁喳喳低声交流好一阵,陈光宗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听吉祥将想法讲了一遍,他高兴地一拍大腿,“就听姑奶奶的!”陈光宗扬眉笑着,“姑奶奶,您是真有办法。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拿捏住我娘的七寸了。估计按着您的想法去劝我娘,我娘会同意的。” 送走陈光宗,吉祥又将陈老夫人的医案拿出来,来来回回翻看几遍进行研究,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入睡。 放下吉祥暂且不表,再说叶景淮和叶良。这主仆二人来去如风。今天再次来到县城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暂且住下去。 “王爷,在想什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卑职。”伺候叶景淮洗漱完毕,见叶景淮微闭着眼不言语的样子,叶良有得一问。 叶景淮突然睁开眼问他,“今天我们一路走来,有没有感觉到仿佛有人盯着我们?” 叶良摇摇头,“卑职未曾感觉。不过今天城门口戒备森严,据说出了命案,凶犯还未归案。我们极少来县城,或许沿街衙役官兵见我们是陌生面孔偷偷打量几眼也未曾不可能。” 叶景淮也不曾发现具体暗中盯着他们的人是谁,只是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很明显。“那也许是我多想了。” “王爷,我们今天来,是想找那个吉祥大夫给黎妈妈诊病吗?”主子性子本就不定,自从遇到吉祥大夫后,主子的性子更加难以琢磨了,叶良也只是猜测。 “不找他。天下大夫多得是,也不是非他不可。”叶景淮倒进床里,吩咐,“熄灯睡吧。” 叶良将烛台吹灭,在靠门边的床上倒下。 叶良躺着床上睡不着。作为叶景淮最贴心的随从,叶良历来都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经常都是主子睡了,他的那根神经还在警戒中。今天有点奇怪,主子仿佛也没睡着。叶良竖耳聆听主子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来来回回的翻身声。终于,就在叶良想问主子是否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叶景淮翻身而起。 “王爷,是身体不舒服吗?”他轻声问。 叶景淮套上外袍,抄起床头的佩剑,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出去走走!” “卑职随您去。”叶良立刻爬起来。 “不用,我自己出去走走。”叶景淮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烦躁很懊恼。 叶良可不敢让主子自己出去走,叶景淮前脚踏出房门,叶良便随后跟出去,保护主子的安全是他的责任,主子不让跟着,他只有偷偷尾随,离远点儿尽量不让主子发现罢了。 叶景淮到了大街上,也没转悠,直接奔一个方向而去。 叶良紧跟其后。 天空中飘着几朵深色的云,将月亮遮挡起来。稀疏的星星悬挂在幕布一样暗淡的夜空。街上很静,偶尔有几声狗吠和草丛里蛐蛐的叫声。远处有更夫的梆子声传来。 叶景淮脚步如风,街上有衙役在巡逻,他特意避开巡逻的队伍。 叶良远远跟在主子身后,渐渐地他看明白了,主子这是奔吉祥大夫家去了。 ------题外话------ 叶良:主子这是干嘛去? 叶景淮:爷就不告诉你! 046叶景淮偷香窃玉 叶景淮到了吉祥家院子外边,围着院墙走了一圈,选了一处位置,丹田运气拔地而起,夜色里只见一道身影闪过,人就翻进墙里。 “呜……呜,汪汪……”二黑突然发出悲鸣。 二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小窝又塌了!塌掉的泥巴又砸到它受伤的尾巴尖。幸亏二黑跑得快,预感到不妙时,它“嗖”的一声窜出来,“呜嗷呜嗷”地大叫,胖胖的小屁股拖着受伤的尾巴一扭一扭的跑到吉祥的门前乱拱求救。 叶景淮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双腿落地才发现似乎把什么东西踢倒了。借着从云团里泄出的月光垂目一看,是个狗窝! 叶景淮暗骂一声“倒霉”! 看着屋里亮起昏黄的光,又见那只嗷嗷乱叫的小狗,叶景淮一想,自己这趟是白来了!他没敢过多停留,再次腾空而起翻出墙外,落在大街上时感觉脚踝针扎似的疼,趔趄一下才站稳脚跟。 刚刚二黑嗷嗷一叫,左邻右舍的大狗都跟着叫起来,一时间狗吠声此起彼伏。 街上巡逻的衙役也朝这边赶来。躲在树后的叶良见主子站在那里没动,心里为主子捏把汗。都紧急关头了,王爷怎么不跑呢?叶良暗暗着急。 巡逻队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良急中生智捡起一块石头朝附近的一家院子扔去,然后紧跟着“喵喵”的叫了几声。 叶景淮忍着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闪到树影里与叶良汇合。 巡逻队伍走过去,叶景淮听队伍里的人说道:“原来是野猫。”另一道声音传来:“那个凶犯啥时候能抓捕归案呐?这一天天的忙,我都好几宿没回家了,孩子娘都不高兴了!” 队伍里传来打趣声,很快那些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 叶良扶着叶景淮回到客栈。叶良将主子扶坐在床边,脱下靴袜,看着红彤彤的脚踝肿了起来,很是担忧。 “王爷,我去请大夫吧。” 叶景淮拉住他,“不用。这么晚了,别去打搅人家了。这点小伤忍得住。” 叶良嘴上不敢说,只能在心里嘀咕:主子您说话真幽默。自己受伤了不去请大夫,怕打搅大夫。那您深更半夜的去打搅吉祥大夫是为了那桩呢? “王爷,您去找吉祥大夫是有急事吗?若是有急事,卑职去。” “无事。”叶景淮脸上很不自然,一边接受叶良给他用帕子擦脚一边嗫嗫嚅嚅说道:“我寻思着把那个小骗子骗咱的银票拿回来一张。谁知踢到狗窝上。”说着还忿忿不平拍了一下床沿。 叶良心里偷笑:主子,您也太幼稚了!天下第一幼稚的人就是您了吧? 叶良心里都乐翻天了,嘴上还得忍着,就怕主子一冲动做出更幼稚的事情来。“王爷,咱不差钱,别跟吉祥大夫生气了!” “大江大河都过来了,谁知在阴沟里翻船?”叶景淮很是郁闷。他自觉功夫不差,飞檐走壁的功夫在众多师兄弟里也是拔尖儿的,谁知满怀的信心竟然被一个狗窝给打击得稀巴烂。 叶良听主子抱怨,实在憋不住笑意,“王爷,这事可别说出去。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英明神武的王爷是草包呢!” 叶景淮抬起完好的脚冲着叶良肩膀踹了一下,低声吼道,“胆子大了,敢打趣你家王爷!” 叶良被叶景淮一脚踹坐在地上,他也不惧,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王爷,吉祥大夫是个男人。这若是女子,您说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去人家里夜探香闺,你落个偷香窃玉的名声可不好了。” ------题外话------ 叶景淮:失败了,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047偷香窃玉失败告终 叶景淮哼了一声,“他若是女子,本王还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呢。俗话说的好男不跟女斗。我就是一想到他骗咱们那么多银子就生气!” “王爷,咱们去找吉祥大夫那次,他们镇上的大夫不是解释过了吗,卑职觉得挺在理的。” 叶景淮沉默了。 叶良继续劝慰,“王爷,求求您,以后您别做这种事了。想做就吩咐卑职去做。您这样,多折煞您身份呐!” 叶景淮脸色泛红,连耳垂都是粉红色的,跟孩子似的别扭,“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可您把脚伤了,卑职心疼啊。若是太后老人家和王太妃知道了,她们会更心疼。” 叶景淮不说话,心里仍有不平,“以前不屑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没经验。以后熟练就好了。”他自我安慰道。 叶良心想:王爷,可别再做这种事了,卑职心脏受不住啊! 叶景淮耿耿于怀,主仆之间沉默一阵,他才说道:“睡吧,明天请大夫。” 叶良应声,伺候叶景淮躺下,掩好帐幔,他退回到自己床边躺下去。 一夜不表。 再说第二日,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主仆二人经过一夜的折腾也刚刚醒来,就听见有脚步声朝他们房间这边走来。 叶景淮警觉地睁开眼。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来,门外传来低低声音,“公子……” 叶景淮立刻听出来是徐叔的声音,赶紧吩咐叶良,“快开门。” 叶良起身开门的功夫叶景淮就坐了起来。 徐叔进屋目光就落在自己主子身子。几步来到床榻前,突然看看叶景淮露出的脚踝肿起来,心疼惊呼,“我的小祖宗,这是又去哪里调皮了?” 叶良掩住门,转身看见徐叔的样子忍住不笑,他怕自己一笑,主子更加没面子了。 要说徐叔有什么软肋,那就是自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主子了。每次见到主子受伤都心疼不得了,可又打不得骂不得的,只有红着眼圈抱怨这么一句。 叶景淮昨晚的糗事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不在乎的摆摆手,“无碍无碍,就是昨天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徐叔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转向叶良。 叶良赶紧抱拳回道:“徐叔,主子说得是。” 徐叔半信半疑,但是因为有别的事情,现在也没时间追究这个。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把小主子变小了揣进怀里,那样他天天见到,也不至于日日担心了。 叶景淮问:“徐叔,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这才离开几天呐,咋就又受伤了?我看以后还是我亲自跟着你们吧。”徐叔心疼,泛红的眼圈仍在,“我回到慈安寺,听说你们来县城了。我打听了几个客栈,才找到这来。” 叶良搬过来一把椅子,请徐叔坐下。他出去打水准备伺候主子和徐叔。 “京城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叶景淮问。 “京城里倒没出事,顺通县这里倒是出事了。” 叶景淮眉梢微挑,露出疑惑的表情。 徐叔接着说道:“皇后娘娘表姐家的儿子到顺通县城这边来游玩儿,不知怎的就被杀了。消息传到宫里。估计是求皇后娘娘吧。老奴听说了,就赶紧回来了。知道你经常来县城里,咱可不沾他们那些破官司,就怕吃不到鱼弄得一身腥。老奴寻思着,咱得赶紧离开这里,在凶犯没被归案之前,还是别下山了。就在慈安寺住着不也挺好嘛。” 叶景淮嗤笑一声,“难道官府怀疑是我?” “小祖宗,官府不会怀疑,皇后娘娘可不一定啊。尤其是前段时间圣上来了慈安寺,你又学成下山了。难保别人不会多想。” “看来,我想低调都不可能的了。我说昨天我就觉得有人暗中盯着我们呢。”叶景淮自言自语。 “有人盯着?可发现是何人?”徐叔更加担心。小主子简直就是他的命,万一有个闪失,他都不能活了。 叶景淮摇摇头。“徐叔,您说得有道理,反正我来县城也无事,就是闲逛,按您说的,我们今天就回慈安寺吧。” 徐叔站起来,“我去找掌柜结账,马上就回。”徐叔出了房门,正巧叶良端水进来。徐叔拦住他问,“主子脚踝的伤,可真是骑马弄的?” 048再次被请 叶良听徐叔这么一问,心里暗想:看样子徐叔不弄明白是不能善了了。可是,主子不让说,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啊。 叶良抿着唇,实在无法压制眼里露出笑意,瞪着眼继续撒谎帮着主子掩盖,“徐叔,就是主子说得那样。” “你小子,一看你这模样就是撒谎。实话实说,快。”徐叔佯装出生气的样子。 徐叔坚持,叶良立在那里也不敢走,最后,实在无法隐瞒了,俯身靠近徐叔耳边说道:“昨晚,王爷深更半夜去吉祥大夫家里,说上次治病给的钱太多了。王爷觉得吉祥大夫骗了他钱。王爷心里不忿,就想趁夜深人静去把银票偷回来一张。怎知王爷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翻墙落尽人家院子把狗窝踢倒了。小狗一叫,这事情就败露了。” “竟有这事?”徐叔不信。 “徐叔,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呐。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卑职拿命担保。” “吉祥大夫也在县城?” “在县城。一家四口人都在。应该是在这边常住了。” 徐叔点点头,嘱咐道:“我从慈安寺又带下来几个人手,一会儿,套上马车,我们立刻就回慈安寺。你把吉祥大夫家的住址告诉我一下。” 叶良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他将吉祥家住的街巷告诉徐叔就一声端水进屋了。 进屋之后,叶景淮将徐叔说的事情跟他学述一遍,叶良才明白徐叔来顺通县城的原因,放下手里其他事,赶紧帮助叶景淮收拾行囊。 抛开叶景淮暂不表,再说吉祥。 吉祥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狗窝莫名其妙的塌了,二黑的尾巴本来就是伤的,现在又雪上加霜。 吉祥给二黑清理伤口的时候,二黑痛苦又委屈地呜呜叫,乌溜溜眼珠蒙着一层泪意,叫唤归叫唤,倒是很老实地让吉祥给它包扎。处理好伤口,吉祥把它放到地上,它熟门熟路地钻进床底,团起身子委屈巴巴望着主人出去。 吉祥举着油灯出去到院子里又检查了一遍,除了狗窝塌了,没有其他什么异常。 难道是疤痕脸又来了?应该不可能啊!疤痕脸上次都将狗窝弄塌了,他不应该再踩塌第二次啊。除非疤痕脸跟二黑有仇。吉祥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牛婶也披着衣服出来,她也听见二黑的叫声了。最近县城不太平,凶手还未缉拿归案,家家户户睡觉都不踏实。 “牛婶,把你也惊醒了。” “睡不踏实,听见二黑叫了。可有什么情况?” “没发现异常,二黑的窝塌了,受伤的尾巴又被砸了一下。” “看来是狗窝不结实,明天让你牛叔再给搭结识些。快睡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吉祥跟牛婶各自回屋。回了屋吉祥也睡不踏实,心里各种猜测。二黑的窝不应该突然坍塌呀,难道又有其他人进院子了?他们是这里的新户,也没跟其他人结怨。报仇的不是,难道是劫财的?他们是有些银钱,可也没暴露,除了一家四口,别人也不知道呀,辗转反侧间,天就亮了。 牛婶敲门的时候,吉祥还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睡得极不踏实。 笃笃的敲门声一响,吉祥激灵一下睁开眼。 “牛婶,我马上起来。”吉祥骨碌一下爬起来拢了一下长发,披了一件外衫先把门打开。 牛婶看样子也是刚起床,她进屋里就说,“你牛叔在院门外呢,有人找你。就是那个姓徐的。” 吉祥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发顶发呆,她也不认识姓徐的人呐。牛婶见她怔怔的样子提醒道,“就是驿站那个姓徐的。” 吉祥如醍醐灌顶,赶紧穿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没说什么事吗?” “他家主子受伤了,但是又很着急要走,过来特意请你跟着走一趟,给他主子瞧瞧病。” “去哪里?他说了吗?” “没说。不过,他特意强调了一句,说肯定把你平平安安送回来。”牛婶自打跟吉祥认识以来,也算见过了大风大浪,也能看出来徐老头的主子身份高贵。他们普通人实在不想跟富贵人打交道。 “不然,我回绝了?”牛婶试探问。 “他既然都知道我住在这里,肯定是有备而来。我若是不去的话,他们都能把我捆去。最后,人去了,还把他们得罪了。” 牛婶说,“那我帮你收拾衣物吧。” 吉祥抓紧时间洗漱,又把脸涂抹得暗淡一些,连口饭都没吃,拎着包裹医箱就出去了。 049投怀送抱(一) 吉祥前脚走,后脚二妞听见了。 二妞听见动静,赶紧追出来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牛婶轻声斥责她,“请吉祥,又不是请你,你别捣乱。” 吉祥也劝她,“你别去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其实,牛婶也不愿意让闺女跟着,生怕有危险发生。这个患者跟普通患者不同,这个患者身份太高贵,那个年轻人性子还是那种难以捉摸的,万一惹到了可怎么办? 二妞要哭的样子,可怜巴巴地嘟囔,“我跟吉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才不会有危险呢,我做饭那么好吃,他们怎么忍心伤我?” 正说话间,牛叔进院里来传话道:“贵人说了,吉祥一个人孤单的话,可以带一个人去。” 牛婶着急,“她爹,不会有危险吧?” “能有什么危险?若贵人真想害咱们,咱们一家四口还能在这里平平安安住着吗?咱们在人家眼里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们想要不利我们,随时可以出手。去吧,不会有危险的。贵人刚刚告诉我了,吉祥要去的地方是天马山慈安寺。” 二妞顿时喜笑颜开,跑回屋里收拾洗换衣物。 吉祥刚到院门,徐叔便紧走几步上前客客气气打招呼:“吉祥大夫,真的很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吉祥就见不得别人对自己恭敬又客气,她赶紧回礼,报以微笑恭敬又礼貌,“徐叔您客气了,身为大夫本就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没有麻烦一说哈!何况您还是老熟人,您一句话我自在所不辞,肝脑涂地。” 徐叔脸上乐开花,心想:看看,看看人家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这么懂事,眼界宽,格局大,假以时日必是医界大家。 吉祥和二妞与牛家夫妻辞别,跟徐叔去客栈。县城不大,街路也就那么几条,步行大约一刻钟就到了主街上。远远的,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那家客栈门口,车子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却很大气。 到了跟前,徐叔笑着说,“吉祥大夫,你去车里吧,我们骑马。” 二妞看了看那几匹高头大马,又看了看这两马车,忍不住掀开车窗帘看了一下,飞快吐了一下舌头,立刻松手了。然后嘻嘻笑道:“徐叔,我能不能坐在马车外边呀?你看,我坐在另一侧的车辕边可不可以?” 徐叔当即回复道,“可以,可以。” 原本也是这么安排的。主子在车里坐着,吉祥大夫再坐进去就显得满了,主要是还得处理脚踝的伤势,人多不太方便。这个二妞丫头还算有眼力见儿。 二妞坐在车辕右侧,吉祥坐进车里。其他人一身便装骑马前行。 吉祥撩开车帘进来的时候,叶景淮靠在车厢板上闭目养神。吉祥也知趣的没打扰。万一惹瘟神不高兴,她备不住挨顿冷嘲热讽,实在不值当。 吉祥也不管叶景淮是真睡还是假睡,他没动静,她也不主动打招呼,学他闭上眼小憩,实际上昨晚她也没睡好。 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间,颠簸一下,放在吉祥身边的医药箱随之一晃。 吉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医药箱哐当一声,滑了下去。速度之快猝不及防。 吉祥“啊”的惊叫一声。 医药箱落地了。她一箱子的宝贝啊,简直跟她命一样重要,箱子里有成品药,有针灸的针包,有手术用的刀具。尤其是各种手术用刀,那是师傅送她的,刀刃薄如柳叶,精工锻造,是师傅特意请人监督打制的,万一磕碰了就糟糕透顶了。 吉祥心疼,死了的心都有了。 预想中的糟糕状况没有出现。 吉祥睁开眼低头一看,咦?医药箱悬在半空。 简直无法相信,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眼。医药箱微微晃动一下,似乎在吓唬她,一副马上就要掉下去的样子。 吉祥又忍不住仔细瞧了瞧。 这一眼,她终于看明白了。 要问吉祥看明白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叶景淮:这小子的身上香香的呢? 050投怀送抱(二) 叶景淮一只脚抬起来,半悬在空中,医药箱就落在他脚面上,稳稳的,稳如泰山一般。 “愣着干什么?等我给你踢车外去吗?”叶景淮情绪十分不好,说话也恶声恶气的。 吉祥急忙弯腰,一把抱起医药箱,紧紧搂在怀里,感激不尽,“谢谢,谢谢你。” 这个瘟神,明明做了好事,怎么就不会和和气气说话呢?枉她对他身怀感激呢。 道谢的瞬间马车又颠簸了一下,这回更尴尬,吉祥连人带医药箱受惯力作用往前冲去。 “呀,唔……”吉祥死死抱住医药箱,生怕再出差错,就这样,整个人结结实实撞进对面的人怀里。 叶景淮发出一声闷闷的痛苦“嘶哈”声。 吉祥鼻头发酸,眼里蓄起一泡泪,赶紧挣扎着从男人怀抱里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快点儿起来,我的脚!”顾不得胸口被吉祥撞得生疼,叶景淮搬起自己受伤的脚横搭在他对面吉祥的那侧。 吉祥顾不得自己酸疼的鼻尖,赶紧半蹲半跪下去,伸手摁了摁叶景淮的脚踝。 叶景淮再次痛苦嘶哈一声,语气恶劣,“轻点儿,你想借机杀人么?” 吉祥这才看明白,刚刚医药箱跌落地上的一瞬间,叶景淮就是用这只脚将沉甸甸的医药箱接住的。 “你受伤的就是这只脚?”她试探地问。 “哪那么多废话,快点给我瞧瞧,太疼了!” “知道这只脚受伤,还用它接医药箱!”吉祥埋怨他。这人真是的,闭着眼睡觉都能把医药箱接住,也算是能人了。可是,你好事都做了,人家感激你,你就谦虚一点,态度端正一点儿该多好,还非得端着一张充满怨气的脸。就冲他这态度,任谁对他都感激不起来。 “你哪那么多废话,跟个女人似的啰啰嗦嗦?赶紧着,快点儿……”叶景淮疼得额头血管暴起,鼻翼有细密的汗珠泌出。 吉祥一边说话间一边将他靴子脱下来,犹豫一下又脱去他的锦袜。 红肿的脚踝流血了,锦袜上也沾染上血迹。脚踝皮肤伤口外翻一看就是硬伤磕碰所致。 吉祥打开医药箱给他处理消毒。看样子这伤口应该是刚才他用脚接住医药箱时磕破的。 “活该,谁让你耍酷呢。”吉祥心里骂他,又想到他是为了自己,这样吐槽不免显得有些忘恩负义,语气不由自主缓和下来,“刚才谢谢你哈!” 叶景淮哼了一声,目光从吉祥发顶上那只簪子移开,落到她侧颜,又移到她耳垂上。那耳垂怎么那么小,那么粉呢?捏起来应该很软吧?叶景淮突然意识到自己分神想歪了,紧张地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对吉祥的埋怨,他语气也没那么嚣张霸道了,“我是怕医药箱摔碎了,耽误我脚上的伤。” 吉祥不想跟这个瘟神正面冲突,只得好言好语,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吉祥,你怎么了?”车外传来二妞的声音。 “没事,刚才车晃了一下,我磕在车厢壁上了。”吉祥怕二妞掀开车帘看到叶景淮狼狈的样子急忙解释。根据她的直观感觉,这瘟神是死要面子那种人,万一被二妞看到他光着脚的样子指不定又怎么恶语相向呢。 二妞最先听见车里有动静,嗯啊的声音似乎很痛苦,她想掀开车帘看看,那名赶车的车夫拿起身边的剑指向她喉咙。尽管那柄长剑带着剑鞘吧,可也把二妞吓够呛。 二妞不傻,认得车夫是车里贵人的随从,她还给他们做饭吃过呢。 车夫无声做口型给二妞,“没吩咐,不许随便打扰主子。” 二妞白着小胖脸儿狠狠地点头,“我不看,我不看。” 车夫收回长剑,目不斜视继续赶车,一副不看不听不问的样子。 ------题外话------ 叶景淮:这小子身上香香的,怎么身子还软软的呢? 谢谢大家收藏,留言,多谢了! 051车内斗嘴 车厢里一阵异常响动过后,开始说话了,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是分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交流,那就说明车里一切正常。 二妞担心吉祥安危,听里边说话一切正常,她也就放心下来。 吉祥先给叶景淮的脚腕上的伤口处理后包扎起来。 “原来应该是扭伤,扭伤的地方肿了,被医药箱一砸,更加严重了。看来得静养一段时间。 车里不方便,只能简单处理,等到了地方,我再仔细检查一下。” 吉祥简单处理完毕,叶景淮忍痛咬牙收回腿,自己套上靴袜,闷葫芦似的也不接话茬。 二人之间冷场了一会儿,等到气氛微妙得他受不住的时候,才不耐烦说道:“没那么娇气。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吉祥想说:那你还兴师动众把我找了干嘛。再一想,是徐叔出面找她的,跟叶景淮说了,又免不了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索性作罢。 叶景淮见吉祥不言语,他很不高兴地冲她喊:“喂,我这是为了接住你的医药箱受伤的。” 吉祥抬眼,见他别扭的样子突然觉得特好笑,“是啊,你说是怕医药箱摔碎了耽误你治疗呀。你的本意是出于自己考虑。但是,我还是已经谢过你的了呀。”叶景淮没料到吉祥会这么说,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不快,语气烦闷地嘟囔道:“你这人,太不可理喻!” 吉祥偷偷翻个白眼。这人也太矫情了,不说话吧,他不高兴。说话吧,他各种找茬。这也没法子沟通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啊? 正在二人在尴尬的气氛中僵持不下的时候,哒哒马蹄声靠近车侧,原来是徐叔骑马过来了:“吉祥大夫,我家公子的脚伤可是严重?” 为了彰显自己的礼貌,吉祥撩开车帘,笑呵呵跟徐叔说道:“您放心,公子的伤无大碍,不过,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无大碍,为了尽快痊愈,估计也得养个把个月的。” “那好,那好,吉祥大夫拜托你多多费心了。”徐叔总是笑眯眯的样子,“那可是在车上简单处理一下?” 徐叔知道叶景淮的受伤已经经过一宿了,时间越长应该越是不好。但是他不能说呀,怎么能告诉吉祥说是昨天去你家偷银票受伤的呢? “吉祥大夫,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家公子简单处理一下呀?毕竟时间越长对恢复越不利。” “徐叔您尽管放心,我刚刚给公子简单处理包扎一下,车上条件有限,等到地方我再仔细处理。”吉祥想起一个关键问题,问道,“徐叔,我们要去的地方有药铺吗?” 徐叔拍脑袋“啊”了一声,“吉祥大夫,这个我真是没考虑到。不过,我们那边山上各种草药倒是很多。不知是否能到山上去采?” 徐叔心里合计,真是百密一疏。这小大夫脑袋瓜真挺聪明。他哪能说出来这是他家主子授意把大夫带上慈安寺的。给主子瞧病倒是其次,主要是想给黎妈妈瞧瞧病。 “吉祥大夫,你看看,要不然麻烦你现在给我们公子诊断一下,看看大概需要什么药材,然后我派人回县城抓药。这样的话,等我们到了,药也到了。” “正有此意。”吉祥说道。 徐叔赶紧让马车靠路边停稳,吉祥给叶景淮诊脉,然后又开了几副草药,派人带着药方返回县城。 开完药的吉祥心里也犯合计,按理说这瘟神的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为什么要把她带进慈安寺呢?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叶景淮见吉祥对徐叔的态度跟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不屑地嗤了一声。等车帘撂下,他开始冷嘲热讽,“我伤成这个样子,你竟然说无大碍?我这伤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为了帮助你接住药箱?你怎么不告诉徐叔?” “我告诉了徐叔,怕徐叔张口就说: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又是去哪里调皮了?” 吉祥故意捏住嗓子,使劲拉细声音,那模样把徐叔的声音神态学得有五六分像。 “你……”叶景淮顿时脸红一片,他瞪着吉祥,恨不得上前把她的嘴巴封住,“你好大的胆子!简直放肆!我为你受伤,你竟然敢如此取笑徐叔,取笑与我?” “哎,哎……公子,公子……”吉祥伸手在叶景淮眼前晃了晃,吸引他目光过来,“我得先说明白啦,你脚踝被砸出伤口,那是为了帮我接住药箱。你先有的红肿扭伤可不是为了我啊,这事我必须跟你掰扯明白了。看你受伤肿胀的样子,估计也有几个时辰了,谁知道你深更半夜去哪家府上偷香窃玉?” “你……你……”叶景淮指着吉祥的脸,被“偷香窃玉”几个字怼的哑口无言。 ------题外话------ 吉祥:指不定去哪个姑娘寡妇家偷香窃玉呢! 叶景淮:可惜你不是姑娘也不是小寡妇!哼! 052王爷??? 马车的速度也不慢,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到了天马山下。 由山脚到慈安寺还有一段距离,路面不是很宽,都是巨大的青石铺路,常年的风霜雨雪侵蚀,原来坑洼不平的路面如今已经平坦很多。背阴处阳光常年照射不到的石缝里爬满绿色的青苔。 马车能行走,但是有些颠簸。吉祥在山脚下就下了车,她主动跟徐叔提出下车的。二妞见吉祥不坐车,她也跳下车来。就这样,车里只有叶景淮和车夫二人了。 为了减轻颠簸,车夫尽量放缓马车的速度,几乎跟步行差不多。徐叔骑了一路的马,也觉得疲劳,便也溜达地步行。 吉祥站在大石块铺就的甬路上,石块之间的缝隙里绿油油的野草顽强地昂着头,嫩绿的叶片曾经被路人踩碎,没过几天就又生机盎然。 慈安寺就在半山腰,半隐半现在云雾缭绕中,站在山脚下都能听见若有若无的诵经之声。 一行人慢悠悠往慈安寺行进。 马车咯噔咯噔的颠簸,吉祥都替叶景淮难受。她问徐叔,“没预备软轿吗?” 徐叔摇摇头,“行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 吉祥点点头,“木拐杖也得准备一副。徐叔,若是有合适的木头,您帮着留心一下。” 徐叔脸上立刻堆满感激的笑,“还是吉祥大夫想的周全,我到山上就去找。怎么做就听你的。” 前边缓慢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叶景淮撩开车帘探出头来跟车夫吩咐,“我下来走。” “主子,您有伤在身,不适合步行。”车夫回头寻找徐叔。在所有人中,主子只有徐叔的话还能听进去一些。现在离慈安寺还有一些距离,主子的脚伤怎么能下地行走呢。自己劝不住,就只能靠徐叔了。 徐叔见马车停下来,赶紧上前。 随从化装成的车夫禀报道:“徐叔,主子要下车步行。” 徐叔小跑几步上前,扶住要下车的叶景淮,“小祖宗,这是为哪般呐?你脚上有伤,可千万别调皮呀!” 吉祥紧紧抿住嘴,憋住笑看向路边一颗几人粗的大树。 树上有只鸟窝,大鸟飞回窝里,几只小鸟叽叽喳喳伸出毛茸茸的小脑袋,跟大鸟讨吃的。 吉祥这边憋住笑,叶景淮的几个随从倒是得神态自若,仿佛对徐叔叫叶景淮“小祖宗”已经习以为常。 叶景淮坐在车辕边揉着肚子抱怨,“徐叔,再颠下去我五脏六腑都要受伤了。” “那可怎么办呢?这样,你稍等一下,我让大家砍几棵树枝,做一副简易担架……” “徐叔,不用麻烦,给我砍棵树枝做拐杖就行。” 徐叔心疼小主子,可他也知道叶景淮的脾气,真的执拗上来,谁也劝不动。 “叶良,来,看看树上哪条树枝合适,给公子砍一棵,吉祥大夫,麻烦你帮着把把关。” 叶良伸手极好,他手攀住一棵枝杈,几个纵身就爬到树干半腰。从蓊蓊郁郁的树叶中探出脑袋问:“吉祥大夫,你看哪个树枝合适?” 吉祥的底细他了解得比其他随从更多,一开始见吉祥瘦瘦弱弱,唇红齿白,娘里娘气的样子,他嘴上不说,心里是鄙夷的,不信任的,后来,把主子的病治好后,徐叔他们也在背后聊起这个小大夫,大家对吉祥医术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现在,叶良对吉祥虽然没什么好感,但至少没有原来那么大的敌意了。 吉祥站在大树下,仰头寻找合适的树枝,指着一个让叶良砍了下来。吉祥告诉叶良怎么削木头,如今条件有限,只能作一个简单的。 叶良随身携带的兵器派上了用场,大刀阔斧几下子一个拐杖的雏形就削了出来。吉祥让他们找来一块软布,将手拄着的地方缠上,免得时间长了磨手。 叶景淮接过拐杖说了声“谢谢”,也不知道是感谢叶良,还是感谢吉祥。叶良是不敢承受自家王爷的那声“谢谢”的。 制作一个简易拐杖也没花费太多时间,一行人继续朝山上走。到了慈安寺,将马车停下,马匹也留下来,留下几个随从将马车和马匹安顿好。其他人继续前行。 吉祥已经微微出汗了,就连自诩体力好的二妞也没有了原来的兴奋心情,话渐渐少了起来。 在吉祥看来,这些人里最难过的应该是叶景淮。 一个大男人拄着拐杖一蹦一跳的,看着既滑稽又可怜。但是,叶景淮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什么,虽说一瘸一拐的,但是脚步轻巧,丝毫没落后于众人,脸上连汗珠都没有。 如果不是吉祥亲眼所见他受伤,看他现在的精神头,她甚至都怀疑叶景淮是装作受伤。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到达了慈安寺后山的忘忧堂。 远远看着忘忧堂门口站着两个人,吉祥偷偷拉了一下二妞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咱俩要少说话,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知道么?” 二妞郑重的点头。 叶景淮瘸拉瘸拉走上来,门口站着的二人都赶紧迎下来,“王爷,您回来啦?”二人异口同声俯身行礼。 ------题外话------ 叶景淮:马车真是颠呐!爷实在受不住哇! 053争夺皇位???(一) “王……王爷?” 跟吉祥同行的二妞被那二人称呼的一声“王爷”吓得闪个趔趄。 幸亏吉祥反应快,一把拉住二妞,不然,估计二妞吓得把医药箱扔了。 不止二妞被吓住,就连吉祥听那声问候之后,脚步都顿了一下。 “王爷”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吉祥脑子里飞快转动,在她有限的知识里搜索。在古代,王爷是皇帝的兄弟,兄弟亡故了,那就会传给儿子。还有另一种王爷是异姓王,异姓王都是那些立功的将领大臣。当今圣上就姓叶,那么眼前这个瘸腿的王爷,难道真就是皇家人? 吉祥飞快地判断,身边跟一个说话公鸭嗓的的徐叔,还有这些精明强干的随从,吉祥在心里下了判断:她摊事儿了,摊大事了!她咋惹上这么一位位高权重又霸道豪横的爷啊! 吉祥暗暗在心里叹口气。 在吉祥心思百转千回间,那二人也跟徐叔打招呼,“徐管家,辛苦了。” 徐叔赶紧客气,“黎妈妈和李妈妈见外了,这是奴才们应该做的。” 叶景淮对徐叔交代道:“徐叔,我先去到皇祖母那里问安。麻烦你将他们二位安顿下来。” 目光在吉祥和二妞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跟黎妈妈说,“麻烦黎妈妈先去给王太妃回个话,免得她惦记,看完皇祖母,本王就过去。” 黎妈妈领命而去。李妈妈在牵头引路,叶景淮就拄着那根简易拐杖去了后院。 徐叔安排吉祥和二妞的住处。其他随从下去休息。叶良站在忘忧堂门口等待候命。 等徐叔将吉祥和二妞安顿好了,又让叶良找人去山上砍几个能做拐杖的树枝来。既然大夫都说需要静养了,徐叔十分担心主子的伤势,巴不得他快一点康复。 叶景淮忍着脚上的伤痛来到皇祖母的房间。 都夸奖王爷孝顺太后娘娘,只有叶景淮自己心里明白,他事事把皇祖母放在首位更是为了娘亲和自己。他们孤儿寡母没有太大势力,尤其是他羽翼未丰,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还得仰仗皇祖母在圣上面前帮衬说话。他与皇祖母亲近一些,娘亲在皇祖母面前也能好过一点。 皇太后娘娘见叶景淮这么狼狈的进来,心疼地一阵心肝宝贝儿地训斥。 叶景淮耐心听着,撒娇耍赖地嘻嘻笑,“害皇祖母担心了,孙儿下次一定注意。” 皇太后训斥一番,佯装生气,“听李妈妈说你带回来一个神医?快,让神医给瞧瞧,不先把脚踝处理好,跑我这里干什么?” “必须先到皇祖母这里来,孙儿想皇祖母嘛。孙儿把自己弄伤又惹皇祖母担心了,孙儿得来请罪。孙儿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儿,非得皇祖母天天敲打。” “你呀,你呀,皇祖母怎么舍得打你?”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儿子,望着眼前的孙子,想起几十年前的那些前尘往事,禁不住红了眼圈,“你呀,只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皇祖母就阿弥陀佛了。” 叶景淮从皇祖母房间出来,又到母亲房间。早就听黎妈妈回禀,知道儿子受伤回来了,心里既高兴又担忧。 叶景淮跟皇祖母没说,跟自己娘亲说了实话,说听说皇后娘娘亲戚的儿子丧了命,官府的人正在缉拿。 “娘,最近可是有人来探望皇祖母?” 黎菀想了想,“昨天好像有人来探望,连慈安寺都没进来,就被你皇祖母打发回去了。在佛堂的时候,听你皇祖母念叨一句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儿呀,娘不图你建功立业,大富大贵。娘的心愿就是跟圣上请示,争取离开京城,要快封地,咱们偏安一隅。如果需要娘,娘就随你过去帮你打理后宅,等你娶妻生子,娘可以含饴弄。京城里人心叵测明枪暗箭,娘怕你吃亏。尤其是这些年你都不在京城住,十几年的变化,早已经不是从前。娘人脉有限,也不能帮你什么。娘就是怕你有个好歹,娘就也没活路了。”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叶景淮跪趴在母亲的膝头,轻声安慰: “娘放心,儿子做事会有分寸的。 儿子现在想明白了,逃避不是办法。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儿子就常常想,等儿子学成归来就带着您游历四方,天下为家,走到哪里累了就歇在哪里,只要娘您高兴就好。 但是,这几天我的想法变了。肯定有人在跟踪我暗暗窥视我,是谁我不清楚,估计与那几个皇子脱不了干系。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敌意那么大,我又不会跟他们争夺皇位……”说着自己也感到委屈起来。 ------题外话------ 叶景淮:争皇位这种事情嘛,得看本王的心情! 054争夺皇位(二) 什么争夺皇位? “快闭嘴。”黎菀神情紧张,赶忙打住儿子的话,压低声音嘱咐,“有些话千万莫胡说,会掉脑袋的。” “就是嘛,”叶景淮不以为意,似乎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跟平日里见面打招呼那般寻常“我跟他们应该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他们处处针对我,这让我很不解。儿子在想,与其被人暗中窥视胆战心惊,还不如我就留在京城,继续做一个闲散王爷,我就想,天在脚下,看他们还敢做什么。” 黎菀拍了拍儿子的头,“这个不着急,慢慢商议。你赶紧去找徐管家带回来的神医,先把脚踝处理一下。” “娘,我这次带大夫回来,是想为你们把把脉,最近我发现黎妈妈情绪不对头,山里条件毕竟不如京城。求医问药还得下山。儿子带回来的这个人瞧病治病的手艺不错。等明天您见过就知道了。” “娘听你的。黎妈妈这种情况娘也发现了。也问过她,她就说年纪大了都这样。”黎菀苦涩笑了笑,“娘这前半生几乎都被人照顾度过的,现在让我照顾别人我还不习惯。你替娘想到了,娘真的很高兴,很高心……”说着,开始抹起眼泪来。 “娘,您看,您也跟黎妈妈似的了,怎么一说话就爱哭呢。您若是老这样,儿子就被您的眼泪冲跑啦。”叶景淮摇晃着母亲的手逗她开心。 黎菀破涕为笑,欣慰说道,“娘的叔安确实长大了,你小时候,娘没尽到责任,也没能保护你。现在,你大了,娘不但依然没能力保护你,你却开始事事为娘考虑了。娘就是觉得,娘真是个废物……” “娘,快别说了。再说儿子也该掉眼泪了。儿子若是哭起来,可是水漫金山的啊!”叶景淮打趣,“儿子小时候,娘身体不好,儿子从来没怪过娘。现在娘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娘,您就高高兴兴的,咱们吃穿不愁。您还有什么顾虑的呢?娘一定要长命百岁,不然儿子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一个孩子没了娘,更会被人欺负的。” “好好,娘听你的。娘一定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去吧,快去把扭伤处理一下。”黎菀将黎妈妈唤进来,让她送叶景淮出去。 吉祥和二妞被徐叔安排在不同房间。 正常来说,吉祥是应该被安排到跟叶景淮随从一个院落的。考虑到吉祥和二妞的关系,怕他们刚到陌生地方心情紧张,就把他俩安排到一处,住在隔壁。 二妞用眼睛瞄着徐叔走了,飞快钻进吉祥房间,压低声音,“吉祥,吓死我了,那个人是王爷。他怎么是王爷?我竟然见到这么大的官儿,吉祥……” 吉祥也很惊讶,只不过她比二妞镇定,不过心里也砰砰跳了好一阵。 “从现在开始,我俩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乱说话。不然,我俩脑袋就保不住了。” “都听你的,听你的。”二妞听话地点头。 二人窃窃私语有一会儿,徐叔回来带他们到前院给叶景淮重新包扎脚踝伤口。 到县城抓药的人也刚刚回来,吉祥让人带着二妞去熬药。 熬药是个细致活,需自己人才放心。 吉祥给叶景淮的伤口重新清洗处理一下,又敷上止血消炎药。 站在吉祥专业角度看,其实叶景淮的伤并不严重,只是一般的跌打损伤,静养一些时日就好了。估计,叶景淮把她带到慈安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究竟想干什么,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叶景淮伤口包扎妥当,吉祥净手过后跟徐叔做了医嘱。 “徐叔,王爷目前只能静养,总体来说,伤势很乐观。明天我再给王爷换一次药,之后留下几贴药,你们自己就能换。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明天下午就回家了。家里有个病人正等着我呢。” 说完,吉祥静静观察徐叔的反应。 果然,徐叔说话了,“吉祥大夫,我们王爷十分敬佩您的医术,所以,特意请您来给忘忧堂的两位主子和两位妈妈诊诊脉。您千万别紧张,两位主子都和蔼可亲性格随和。今日,您旅途劳累暂且休息吧!” “徐叔客气了。我不累。这样吧,既然我都来了,你们哪位有身体不适的或者打算调理的可以过来。今天我义诊不收费。”吉祥笑着说。真想尽快回到顺通县城。在这里各种小心,各种拘束,还有跟那个瘟神各种的不对盘。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收藏,祝大家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055怀疑 听吉祥要给大家义诊,徐叔顿时眉开眼笑,“吉祥大夫医者仁心,令人敬佩。是这样,吉祥大夫,跟随王爷的那帮小子们都多多少少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拿叶良来说,他就有痔疮,长途跋涉骑马时间长了,人就坐不住了。你看看是不是先帮他医治一下?” 吉祥点头。 叶景淮就坐在主位的楠木官帽椅子里,也不说话,小口的抿着茶,眼睛也没看向他们这边,但是,耳朵却时刻没有放松,听着大家说话的内容。 叶良进屋,吉祥先查看了一下他的脸色,把叶良弄了一个大红脸,问了一些问题诊脉后给他开了几副药,告诉他戒酒等辛辣食品,少吃油腻荤腥,别着凉等。 叶良脸和脖子都通红,如吃了朝天椒一般,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拿着吉祥开好的药方出去。 吉祥接下来就为叶景淮的十多个随从逐个把脉开药方。大家或是激动或是扭捏或是面红耳赤,觉得是好事,又有些抹不开脸面。 当然,过了一段时间,当他们把自己身上的各种大毛病小毛病都调理好后,对吉祥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把吉祥当做了神祗一样的存在。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吉祥和二妞在忘忧堂安安静静睡了一宿,第二日吃过午饭,徐叔和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妈妈一同前来请吉祥过去诊脉。 吉祥刚一踏进房门,就感觉有两道目光落在脸上。她低眉敛目不敢四处乱飘,只是盯着脚尖儿那一处地方。 她虽是现代的灵魂,却裹着古代的壳子,这里的规矩,能遵守的还得遵守,入乡随俗吧,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砍掉脑袋。 跟进屋的李妈妈介绍道:“禀太后娘娘,王爷请来的吉祥大夫到了。” 吉祥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探寻目光收起来,一道年长妇人的声音很爽朗响起,“快过来,过来坐。” 吉祥这才微微抬起头,冲着坐在首位的老妇人施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坐罢。”吉祥坐在下首位置,二妞拿出脉枕放在二人间的一个高几上,吉祥请太后娘娘伸出手腕屏气凝神把脉,屏息片刻收回手恭喜她:“太后娘娘身体安康,恭喜。” 太后娘娘高兴,命李妈妈给吉祥赏银。 离开太后这边出去到了外边的厅里,又给李妈妈诊脉,给他开了一些调理脾胃的药方。 吉祥携着二妞离开后,太后娘娘问李妈妈,“你看这个小少年,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瑞王爷带来的人,应该差不了。”李妈妈恭敬回道。 “我看这大夫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他真有叔安说得那么厉害吗?”太后娘娘轻轻摇摇头,带着怀疑,“李妈妈,你发现没有,他脸色不好,但是那手可白白净净的,指甲盖粉粉的,跟女孩子似的。” “也许是经常在外诊病,脸色晒黑了,奴婢没注意他手,单看脸色奴婢还真没看出来什么。”李妈妈一边说一边给太后娘娘捶背,“小少年瞧着年纪不大,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过几年张开了估计就会手大脚大了。” 太后娘娘被李妈妈的一番话打消疑虑。 056 吉祥和二妞被黎妈妈带着到了王太妃的小院儿。 院子里安静清幽,山上的原因,空气清新,树叶青草的气息隐隐糅杂在空气里。 院子不大,也种了时令蔬菜,在墙角墙根等处种了几株小花,都是山上的各种野花。太阳刚刚爬上半空,就有蜜蜂在花蕊间跳舞。 院子的主人是一个挺会生活的人。吉祥心里暗暗合计。二妞一句话都不敢说,亦步亦趋跟在吉祥身后。 “主子,吉祥大夫过来了。”黎妈妈禀报屋里。 “进来吧。”屋里传来声音,声音没有太后娘娘爽朗,但是很柔和,估计人也是一个温婉的人。 吉祥被带进屋里,屋里的人已经迎了过来。双方彼此打量,吉祥先给黎菀施礼问安。 不大的小客厅布置淡雅,小却不显拥挤。 吉祥依言坐下,黎菀将手腕搭在脉枕上,吉祥食指和中指搭在脉搏之上,屏息诊断。 “吉祥大夫,我家主子身体还好吧?”黎妈妈问。 “没什么大问题,有一点点的肝气郁结,应该是情志不舒引起的,问题不大,我开几副药方调理一下就可以了。心情还得自己调节。”吉祥笑笑说。 黎妈妈看向黎菀,主仆二人目光交流。 “吉祥大夫,请你给黎妈妈瞧一瞧。”黎菀收回手说。 吉祥点点头,黎妈妈坐在另一侧,二妞把脉枕挪过去。吉祥一搭脉,就发现这个黎妈妈是四个女眷中病症最严重的。脉象沉涩特别严重。 “您张开嘴,我看看舌苔。”舌淡苔白,舌有齿痕。 黎妈妈口唇发青,面色发白,吉祥问她,“是不是很怕冷,手脚冰凉?” 黎妈妈点头。 “是不是不爱言语,经常无精打采?” 黎妈妈眼泪流下来,“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怕死,我拍我死了我的小姐无人照顾……” “黎妈妈,你别哭……”黎菀想劝,自己却先哽咽了。 吉祥安慰道:“你们都别着急,这不是大病。女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这样。黎妈妈只是肾阳虚,好调理。如果是阴阳两虚就不好调理了。所以,你们用该高兴才对。” “那我得的究竟是什么病?”黎妈妈不放心地问。 更年期综合征。这个词在现代社会常听见,在这个落后的社会是没有这词汇的。 “黎妈妈,这不是病。就是肾阳虚引起的。几副药下去保你有所好转。”吉祥嘴上安慰,心里却想:有时候生活太安逸了,人往往就会闲出病来。如果每日都疲于奔命,为了一日三餐打拼,回家倒头就睡,那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这几人在这里避世,应该是尘缘未了所以做一个俗家弟子。 吉祥提笔写了几副药方给主仆二人留下。 “娘,您在屋里吗?”院里有人喊。 黎妈妈赶紧出门,“王爷,王太妃在呢。” 吉祥听出是叶景淮那个瘟神的声音,她给二妞使个眼色,二人收拾东西装进医药箱。 “王太妃,黎妈妈,我们告辞了。” 叶景淮哒哒地拄着拐杖进屋来了。 吉祥被堵在门口,她急忙给瘟神行礼,“瑞王爷,您吩咐的事情草民已经逐一做完,稍后我们就下山回家,在这里草民先跟您告辞了。” 叶景淮听她说“您”,禁不住皱眉。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语气也不觉察地恶劣起来,“走吧,走吧,赶紧走……”看着就碍眼。 吉祥想走,她朝前迈了一步,叶景淮却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般,不动也不言语。 客厅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057吉祥被嫌弃了 好狗还不当道呢,这瘟神就往这儿一站,开始挡道了。 尴尬的气氛让吉祥感受到压力和紧张,她定了定神儿,开口道: “瑞王爷,您的药还需要我给您换一次。以后的药,稍后我留给徐叔……”叶景淮也不知自己生的那门子闷气,吉祥一开口,他也冷静下来,见母亲和黎妈妈疑惑不解地望着自己,他退了半步让开门口,语气仍旧冷淡,“那就拜托你了。” 吉祥点点头,才和二妞出去。 吉祥和二妞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收拾物品。 “吉祥,我们这就走吗?” “稍等等,一会儿还得给瑞王爷换药,完事我们就走。” “吉祥,那个瑞王爷今天不高兴。” “不管他,他天天也没有高兴的时候,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吉祥心想:我还不高兴呢,可惜没人注意,人家是王爷,一个不高兴大家就得围着他转圈圈。 二妞咯咯笑,“吉祥你说话好幽默。” 果然,过了一会儿,估计叶景淮给王太妃请安完毕回到自己房间了,徐叔亲自过来请吉祥二人过去。 吉祥私下认为,在这些人里,就数徐叔这个人性格好,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所以,吉祥也愿意跟他交流。 几个人往叶景淮所居住的院落走,吉祥看似不经意地闲聊,“徐叔,慈安寺的主持,像我这样的平民百姓能见得到吗?” “主持很忙,诸事无法事事亲躬,不过,也不是不能见到。吉祥大夫可是找主持有事?” “不是我找主持,是我的一个患者。”想到陈光宗的事,热心肠的吉祥顺便帮着打听一下。 “如果是吉祥大夫想找主持,我倒是能帮你引荐一下,我跟主持有点交情。” 吉祥马上表示感谢。“徐叔,慈安寺接待香客听说只在初一十五或者一些特殊日子,是吗?” “对,今天就是接待香客的日子。”徐叔回她。 吉祥估计,陈光宗应该比她还着急,打听到今天能来慈安寺,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徐叔,如果,我说如果啊,香客给寺里捐香火钱,捐很多很多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主持?” “有机会。这样吧,我看你对患者很尽心,确实是一心为患者考虑,如果你的那位患者无法见到主持,你告诉我,我帮你引荐。” “多谢徐叔。”吉祥抱拳行礼,不过,陈光宗除了女人多,银子更多。据吉祥估计,这次为了他老娘,他子嗣,陈光宗会不惜重金捐香火钱的。 说话间,进了叶景淮院子。话题就此打住。叶景淮板着个脸也不知是怎么了,见人爱答不理的。 吉祥也不管他态度如何,反正自己马上就离开慈安寺,以后估计再也见不到这个瘟神了。这么一想,心情立刻就好了,心情一好,看瘟神也顺眼了。 叶景淮见吉祥眉开眼笑的样子,更是不悦,“看我受伤,你很高兴吗?” 这话问的吉祥一愣,“瑞王爷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无论平民百姓或是皇亲国戚,我都一视同仁,医者父母心,对患者,草民从未有轻慢玩笑之心。” 叶景淮哼了一声,“你不要装,你脸上假装端着,你眼睛里都带着笑呢。”吉祥暗暗佩服叶景淮的观察入微,一个大男人能如此察言观色,心细如发不知是好是坏。 “瑞王爷,误会了。我是见王爷脚伤有所好转,替王爷高兴呢。”你说我装,我就装一把把,要不然也对不起你呀。 “哼……”叶景淮觉得吉祥的话纯属敷衍,言不由衷,“溜须拍马没有用,还是多学些医术提高水平吧。” 吉祥也不跟他计较,要回家了心情高兴,“瑞王爷教训的是,草民回家之后,定会秉烛夜读,头悬梁,锥刺股,提高医术水平,造福广大百姓。对了,瑞王爷,草民正在寻找几本孤本医书,如果瑞王爷有线索,拜托知会草民,草民定当结草衔环……”叶景淮问了一下书名字,吉祥不想叶景淮还认真了,她说了几本师傅也一直念念不忘的古医书。 叶景淮在脑海里转了一边就记下来了。见吉祥将伤口都包扎上了,他收起包扎好的腿,冷着脸挥手轰人,“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058结识主持 吉祥将留下的药和注意事项跟徐叔交代过后领着二妞准备下山。 叶景淮恶声恶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都忙,没人送。” 吉祥没理会他,徐叔也猜不透小祖宗这是怎么了,昨晚还交代两个随从送吉祥下山呢,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徐叔轻轻叹口气。 吉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徐叔,既然大家都很忙,就不麻烦你们了。我的一个患者,今天应该能到慈安寺来祈福,我下去找找他,如果他来了,我们就跟他顺道回去。” “那怎么可以?”徐叔不清楚叶景淮的意思,却明白断不能让吉祥这么下山。这是多么不礼貌的事啊。 也不知道小祖宗又搞什么花样,徐叔心底合计一番,心生一计,“吉祥大夫,天马山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慈安寺也是声名远扬,我们这里的山上还有许多植物,我听主持说过,不但有各种珍稀植物山禽野兽,各种草药也多得很。既然来了,不如就多住一天,我陪你逛逛天马山如何?” 吉祥心思微动,她被徐叔说的草药吸引,想到叶景淮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又作罢。既然知道这山上珍稀草药多就好了,以后有机会再来。 “谢谢徐叔,我先到慈安寺拜一拜,顺便找找我那患者,然后再做打算,您看如何?” 徐叔也不好再做挽留,“那我也随你一起吧!” 从忘忧堂往山下走,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路况更差,只能步行。小路在慈安寺的后门终止。好在路边怪石嶙峋,草木蓊郁,鸟语花香,就连路边草叶上滚动的露珠都那么可爱剔透。这一路走下来也没那么累。 徐叔对这里环境很熟悉。因为今天慈安寺香客众多,香火旺盛,怕有香客迷路冲撞了后山的几位,这道后门昨晚就落了锁。 徐叔在门板上轻轻扣了三声,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和尚来给他们开门。 徐叔带着吉祥和二妞往大雄宝殿走,刚穿过一个院落,一拐弯的时候,迎面走来二人。 吉祥认得其中一个,是陈光宗。另一个一身袈裟,慈眉善目,颈间挂着一条上等紫檀木的一百零八粒佛珠,那佛珠年深日久闪着温润的光泽。 陈光宗正在跟那人告辞。陈光宗背对着吉祥,等告辞后一转身,看见吉祥,脸上涌上惊喜,脱口而出,“姑……” “姑奶奶”仨字没敢说出口,急中生智立刻改口道“姑……娘,二妞姑娘也在呀?好巧,吉祥大夫也来了?” 徐叔看见主持,紧忙过去打招呼寒暄。 佛家圣地,二妞很拘谨,不敢乱说话。 陈光宗见到吉祥很亲切,吉祥给他使眼色要他别说太多。陈光宗立刻就领会了吉祥的意思。 吉祥估计,陈光宗的事办妥了,不然他不会那么高兴。 主持跟徐叔寒暄完毕,陈光宗见缝插针给吉祥做引荐。 “吉祥大夫,这是我们慈安寺的主持师傅,见到都是缘分,来拜见一下。”然后又跟主持夸吉祥,“师傅,这就是我刚刚跟您提到的吉祥大夫,是她帮我想到办法。跟谢谢师傅百忙中给我机会见到您。”说着,又双手合十行礼表达虔诚之意。 吉祥不懂佛家礼仪,也学着陈光宗的样子,双手合十“主持师傅好。” 主持还礼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见到陈光宗,吉祥就跟徐叔告辞,并让徐叔放心,不会有事的。 徐叔看着吉祥和二妞坐上马车,消失在路尽头才回去跟叶景淮禀告。 “陈员外,你怎么备了马车,难道是给我和吉祥准备的吗?”二妞忍不住问。 “二妞姑娘说对了。我昨天去贵府,听说你和吉祥大夫来了这里,我就备了一辆车。我就想把你们一起接回去。我娘的病离不开吉祥大夫呐。” 马车走了一会儿,吉祥突然大声喊停。 059识字好处多 马车还没停稳,她迫不及待跳下去捂着肚子喊疼,“我不行了,肠子都颠出来了,咱们还是步行到山下吧。” 陈光宗见他无比敬重的姑奶奶都下地走路了,他也翻身下马,将马拴在车后,跟吉祥并肩行走。 一行人走走停停,回到顺通县城天色将晚。 陈光宗偷偷央求吉祥,“姑奶奶,我请您吃饭,您赏个脸呗?吃饭是小事,主要是请您再帮我想想,怎么说服我娘。” 吉祥归心似箭。就想回到自己家里,倒在床上美美睡一觉,不讲礼仪,没有压力,披头散发没有形象的那种放松状态。眼前,她对睡觉的渴望远远大过了美食的诱惑。 “你今天慈安寺之行很成功,有主持帮你打掩护,以后就是陈老夫人真的到慈安寺核实这件事也不会有纰漏的。你尽管放心。车马劳顿,你也回家休息。明天上午,我去你府上,接下来就是我俩的配合了。”说着说着,真就没形象的打起哈气来。 陈光宗见吉祥这么坚持,也不再强求,只好压低声音说道:“姑奶奶,您费心了。那我明天还接您。” 吉祥说“好”。 陈光宗将吉祥和二妞送到家门口,再三感谢后才离开。 新买的院子在牛婶的打理下,家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想到日后还要在正街买房子,吉祥都有些舍不得这里了。 回到家里时,牛叔牛婶都在。一家四口围坐在院里的石桌边,吉祥没开口,二妞一人就将此行的所有事,点点滴滴都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爹,你都没见过太后吧?那才有气派呢。”二妞手舞足蹈,这两天可算见了大世面了,“王太妃更好看,可好看了呢,就好像花儿似的。” 此时,二妞更加意识到自己识字少的弊端,有些话她想不出词汇来描述,“吉祥,吉祥,你明天还继续教我识字吧。我觉得没文化真可怕啦。” 吉祥笑,牛家两口子也笑了。跟吉祥出去见世面也有好处,至少让这丫头知道读书识字的好处。 “让你偷懒耍滑,以后要多学写字,多看圣贤书。不然,别人跟你说话就是对牛弹琴。”牛叔教训她道。 二妞嘟起嘴巴,“别以为我识字少就好欺负。我知道爹你在骂我是牛呢!” “知道就好。以后跟吉祥学着,学识字,学怎么跟人说话,别跟竹筒子似的,啥都说。就比如,这几天你们去天马山见到贵人的事,千万别说出去。家里人知道就行了。” 二妞点头。 吉祥也表态道:“牛叔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 一家人闲聊一会儿开始做晚饭。吃过晚饭,吉祥正帮着牛婶洗涮碗筷的时候,陈员外又派家里下人给送水果来了。 “这个陈员外倒是殷勤。”牛婶说。 “他是怕我临时反悔。陈老夫人的病虽然是慢性病,但是也耽误不得了。”吉祥将拿回来的水果洗干净先递给牛婶一个,“小厮说是他们家三姑娘从京城送回来的呢。这陈光宗一点儿都不傻,还拿他三姐给我施压呢!” 牛婶尝了一口说道:“我看陈员外不一定有那么多心眼儿,顶多是想巴结你呢!” “但愿是吧。”吉祥回道。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回到家里的吉祥睡了甜甜美美的一觉,平稳的呼吸声中还带着小小的呼噜声。 060想女人也得忍着 陈员外对他娘亲可谓至孝了。吉祥刚刚吃过早饭,陈员外就亲自来接了。这次是陈员外亲自赶着马车来的。 吉祥被陈员外给弄得哭笑不得。 “我说陈员外,你这阵势弄得也太大了一点吧?” “姑奶奶,您跟我见外什么,这是应该的。再者说,我也好多年没亲自赶马车了,最近手痒,过过赶马车的瘾。” 二妞抱着医药箱坐在车厢一角捂嘴偷偷笑,悄声跟吉祥嘀咕,“这个陈员外也太会说话了,简直是那什么来着?哦,对了,舌灿莲花,是吧?”。 吉祥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笑意,睨了二妞一眼,“识字就是比不识字强。” 二妞很骄傲,“那当然啦。” 车子到陈府正门停下,正门早已经大敞四开,门口站着两排家丁和婢女,都是统一服饰,家丁的袍服都是皂色的,婢女们都穿着石青色的裙子,站姿笔直一脸严肃,严阵以待的那阵势就跟欢迎圣驾似的。 “陈光宗,你快让大家都散了。这是搞什么幺蛾子?你再这样,我就回去了,你另请高明吧!” “姑奶奶,您别生气,”陈光宗一挥手,两排人有条不紊撤下去,“我这不是想表达我的敬重之情吗?我这些家丁婢女听说您老人家妙手回春,也想见见您的真容呢!” 吉祥恨不得朝陈光宗的屁股踹上一脚,把她当死人了么?还“老人家”,“真容”的称呼她,她就那么老么? “姑奶奶,接下来在我娘面前,我就要演戏了,您就当没看见,可别笑话我。” 吉祥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为了子嗣,为了你娘,为了你青梅竹马的夫人,你怎么演都不为过。我不会笑话你,你就放开了演吧!” 吉祥一笑时,眉梢微挑,眼里笑意涟涟波光潋滟的,看着就那么心旷神怡,比看九天仙女都舒坦。陈光宗看的入了迷,意识到后赶紧移开目光,觉得难为情。 虽然吉祥跟他开玩笑,他也有点儿臊得慌,不过,就像吉祥所说,为了这个家,他跟老娘怎么演这出戏都不为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老夫人的院子是陈府最宽敞最豪华的院落。吉祥一只脚刚刚迈进院子,再次被里边的阵势吓住。 陈夫人房门的两边,站着十多个女子,各个年轻貌美花红柳绿的,吉祥差点儿被晃花了眼睛。 二妞背着医药箱同样被这阵势吓一跳,她偷偷惊呼一声,“我的娘呃……” 十多个美貌女子见陈光宗走进,呼啦一下扑上来,“老爷,您可回来了。” 陈光宗被几个女人拥住寸步难行。 女人们叽叽喳喳,“老爷,奴愿意照顾老夫人……” “奴婢也愿意照顾……” “奴愿意为老夫人端水送药……” 吉祥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几人应该是陈光宗的妾室们。 陈光宗语气很不耐烦,挥开蜜蜂一样围住自己的女人们,“各回各屋去,别捣乱。没我的吩咐别进这个院子来。” 女人们心有不甘,又碍于陈光宗的身份地位不得不放开他。 几个女人眼巴巴望着他不愿意离开。 最后撒开他衣襟的那个年轻女子眼角含春满是期待,娇滴滴小声抱怨:“老爷,您都十多天没去奴婢房里了。” 陈光宗立刻扭头看向吉祥的方向。是姑奶奶让他保养身体的,他不是不想去,想去也得忍着些。不然,他的大胖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出呢。 061正室夫人 吉祥转头侧脸看向别处,唇紧紧抿着,使劲儿憋住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看来陈光宗最近几天还算老实,没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听医嘱的患者都是好患者,陈光宗如果这么听话,他抱儿子的事指日可待。 陈光宗将最后一个小妾撵走,这才得出时间来问贴身伺候陈老夫人的丫鬟,“我娘可好?” 丫鬟恭恭敬敬回道:“老夫人吃过早饭正小憩呢。” 丫鬟将房门打开,陈光宗领着吉祥和二妞进来,安置她们在前厅坐下,“姑奶奶稍等,我去给我娘亲请安。” 吉祥点点头。 陈光宗进去不一会儿,吉祥就听到他的嚎啕大哭声。 “娘啊,咱们老陈家,您就是顶梁柱,您若是身体不好,我们老陈家就要垮了。您是老陈家的定海神针,您一定要好啊,您要不好,儿子的子嗣都断了,儿子就是死了,也没脸见祖宗啊……” 因为陈光宗跟她事先通过气,吉祥倒没显出吃惊和意外。 只不过…… 吉祥朝内室的放心望一眼,这陈光宗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儿?怎么听着跟哭灵堂似的呢? “你哭什么哭,真是慈安寺的主持说的?主持可是世外高人,一般人可是见不到的……”陈老夫人不可置信的声音在问。 “娘啊,儿子都是托您的福啊,儿子捐的香油钱多,就是为了您祈福,为了陈家子嗣绵延呐,主持见到儿子,没等儿子开口说话,他就说您身体欠安,影响我们陈家运势啊……“ 吉祥平静地端起青花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二妞呢,小吃货无论走到哪里,有吃的就行,她像小老鼠一样磕着瓜子。 二人像听戏一样听里屋的娘俩声音忽高忽低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陈光宗才撩起门帘出来,见到吉祥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睛。 “姑奶奶,咱们去庄子上吧,我先派人送您过去,稍后,我娘也去。” 吉祥望着他红通通的眼圈,心想,这是办成了。 吉祥先走一步,去给陈光宗的正妻马玉莲把脉,想要怀上子嗣,调理身体是必不可少的。 在马车上的时候,吉祥想象着陈光宗的妻子的样貌,马玉莲是书香门第长大的,必是一个娇滴滴的人儿,应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那种小家碧玉。等见到了,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并且错得十分离谱。 一个个子高挑壮实的女人正挑着担子,担子两边挂着两只竹篮,竹篮里装着粪肥。另一边的肩上搭着一条粗布面巾,应该是预备擦汗用的。 春天已经走到尾声,马上进入夏季。太阳刚刚悬到半空就散发出炙热的能量。人站在阳光底下片刻就开始冒汗。这个女人却仍然在耀眼慈母的阳光下劳作着。 车夫似是经常过来这边,将马车停好便朝高个子女人跑过去,“夫人,您歇歇,奴才来替您施肥。” 马玉莲也不客气,看样子她是知道今天有人来的。女人爽朗的跟吉祥打招呼:“您二位请坐。我家老爷昨天派人过来传话,说今天有大夫过来。您稍等,我洗洗手稍后过来。” 吉祥没料到陈光宗的正妻竟是这样一个人。个子高挑,脸庞不白带着小麦色,眼睛很亮,眉毛带着一股英气。 这样的女人竟然偏安一隅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吉祥有些不解。 马玉莲有正室夫人的头衔挂着,如果真的容不下陈光宗的那些女人,就是凭着这幅好身板拼力气,撒泼耍横也能把那几个小妾打得落花流水,磕头求饶啊。 吉祥和二妞被一个精壮的丫鬟领着到了客厅,丫鬟忙着给她们沏茶。吉祥接机打量这个不大的客厅。 一张木桌,四把木凳,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吉祥不懂书画,但是凭直觉看着那幅画很漂亮,小桥流水人家,几个孩童在水里嬉戏,一妇女坐在溪边洗涮衣物,微微仰着下颌望着水里的几个孩童,笔触细腻栩栩如生。 062喜欢一个人就是心里只有他(一更) 马玉莲洗手回来也换了一身粗布衣衫,跟刚才的颜色差不多,但是却比刚才干活穿的要新一点。 她坐下来,开门见山说道:“吉祥大夫,您不用拘束,老爷跟我说了您女扮男装的事。他本是怕我不喜男大夫调理身体才告诉我的,请您见谅。老爷说今天有大夫来给我调理身体,是顺便的。主要是给婆母治病。您见到我婆母了吗?” 马玉莲竟然是这么爽快利落的一个人,大大出乎吉祥的预料。 “见到了,陈老夫人稍后也到了。” 吉祥听陈光宗说过,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出现隔阂,但是,即便这样,这个女人还替丈夫跟外人解释呢。真是一个不错的女人。 可惜,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鞋是否合适只有脚知道。这桩婚姻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吉祥虽然替陈光宗可惜,可她一个外人也没办法。 不过,冲着陈光宗每次见着她,张口姑奶奶,闭口姑奶奶的围着她转,她一定会尽力把陈老夫人和马玉莲的身体调养好。 马玉莲不在意道:“这庄子宽敞,房间多,再来几十人都能住。大夫,我婆母的病情怎么样?不会有大碍吧?” 吉祥笑了笑,既然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她也不拘束了,戏谑道:“我听街坊邻里说,陈老夫人对你并不好,你不怨恨她,竟然还担心她的健康。你心里真的不怨恨她吗?” 自从跟陈光宗成婚到现在几年时间已经过去了。从未有人问她这个问题,抑或是没人敢问她这个问题,吉祥天然这么一问,女人眼圈立刻就红了。 马玉莲扯帕子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道,“婆母再如何不对,也是我的长辈。再者说,我特别感谢她生下老爷,我和我们老爷也过了几年好时光。人嘛,就得知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嫁给老爷这几年我已经很知足了。你看看我现在,生活不也挺好吗?身边有丫鬟伺候;秋天,庄子附近的佃户都给我交租子。我衣食无忧,这一切也是婆母和老爷给的。” 吉祥瞟见半开的窗前有人影一晃,然后立在墙侧,从吉祥所坐的角度能看看一袭衣角。应该是陈光宗来了。 吉祥装作没看见陈光宗,继续跟女人聊天,“你不喜欢你们老爷了吗?” “我喜欢不喜欢他早就不重要了,他还有其他人女人喜欢着。后宅里那么多女人,人人都喜欢他。我的喜欢微不足道。”马玉莲轻轻叹口气,无奈又失落的语气让人心生不忍。 “可我听他话里话外的说,他很喜欢你。你自请下堂他都不允,可见,你在他心里地位很高的。” 马玉莲自嘲一笑,“吉祥大夫,你还小,应该还未出阁。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不止你说我们老爷喜欢我,就连我婆婆也这么说,婆婆经常骂我不知足,身在福中不知福。人人都说老爷喜欢我,我觉得不见得。 如果。真正的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眼里心里只有那一个人吗?怎么还能分出心思给其他女人呢? 我喜欢一个男人心里就只有他一个,活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别的男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如果我不喜欢他了,我就彻底将那个人从心里剔除去,再也不要想他、念他。” 吉祥瞟了一眼窗外,心里暗暗道:“陈光宗,听你妻子说什么了吧?如果我帮你们夫妻复合,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吉祥大夫,虽然你我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跟你却很有眼缘,所以说这些话。这话在别人眼里可能显得大逆不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说了心里也就畅快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吃喝不愁。唯一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我们老爷不给我和离书。 我特别想离开陈家。他后院那么多女人,随便挑出来一个就可以做当家主母。我婆婆高兴,他也高兴,陈家也很快就会有子嗣的,我离开陈家才是皆大欢喜的事。 我在这里,真的很碍眼的。但是,老爷不放我走,我只能待在这里。如果你能跟我们老爷说上话,就帮我劝劝他,给我和离书吧。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不挺好吗?” “也许是陈员外真的喜欢你,他舍不得你呢。”吉祥端起青花瓷杯抿了一小口,掩饰眼底对马玉莲的同情。 马玉莲这样的女子在这么闭塞的社会能有此想法,真是石破天惊了。这若是放到现代,那就是一个人格独立的女性,放在这个社会就有点格格不入。 吉祥简直都怀疑马玉莲是穿越过来的了。 马玉莲嗤笑出声,“他真要是喜欢我,就不会把一个、两个女人抬进后院。男人的心思我猜不透,也不想猜了,想多了自己都累得慌。” “那他若是真跟你和离了,你怎么办?我听说你家里的至亲都没了,你去哪里?”吉祥没料到马玉莲求去的心是那么强烈。 “我还有一把力气,我也识得几个字,就是到哪家富裕大户给人家当老妈子也是可以的。人只要能吃苦,总不会饿死。” 06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更) 吉祥没料到马玉莲竟然如此坚持,她把自己的退路都想好了。真是奇女子一枚了。吉祥暗暗佩服。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竟然有女子有这种想法,若是被古板守旧的陈老夫人知道了定会骂她离经叛道。 “我比你年纪小,经历的事也没你多,不过,我总觉得,夫妻之间的事最好还是当面沟通,有什么话当面说,这样也许更好。我不能给你好的建议,但是,我能帮你调理身体,让你的身体更健康。以后,无论你是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还是和离再嫁,有个好身体是必须的。你说呢?” 吉祥可没敢说,我给你调理身体,是你丈夫为了让你生孩子的。看马玉莲的神态,估计她也不知道陈光宗让她生孩子的打算。 马玉莲笑了,她一笑就冲淡一些英气,显得温柔很多。 “你应该多笑一笑,笑起来真美。”吉祥夸奖她。 马玉莲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害羞垂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吉祥大夫真会夸人,若不是我们老爷提前告诉我你是女人,听你说这个话,就把你当成浪荡子用扁担轰出去了。” 吉祥笑出声,马玉莲也笑了。 屋里的气氛渐渐融洽,偶尔有笑声响起来,猫在窗外的陈光宗却笑不出来了。以前他从未听妻子跟他说过这些心里话,如今没料到,自己偷听,竟然听到了妻子那么多的委屈和不甘。 吉祥给马玉莲把脉完毕,给她开了几副药方,又嘱咐她一些熬药的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马玉莲将吉祥送出来,送到陈老夫人居住的院落,“婆母的房间我都收拾干净了,给您也收拾出来两间房。估计我婆母的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您以后少不得还来。如果天晚了或者天气不好,就可以住在这里。” 吉祥对她道谢,试探地问她:“你不去探望一下你婆婆?” 马玉莲说道:“你们先去吧。若是婆婆知道你先给我把脉调理,她指不定又怎么编排我呢。我等一下再去跟她老人家请安。” 吉祥和二妞只好先去陈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陈光宗不知用了怎么样的办法将陈老夫人骗到这偏远的庄子里。吉祥见到陈老夫人时,陈老夫人的眼圈还一直红肿着。 吉祥给陈老夫人把脉,开药方。又根据她现在这种情况开每天的食谱,在吃的方面开始严格控制起来。 厨娘和贴身丫鬟都带来了,陈光宗给他们交代下去,所有奴仆都不敢怠慢。 看着陈光宗出去,陈老夫人望着吉祥又红了眼圈儿,“大夫,你可一定要把我的病治好啊。我儿子说了,他找慈安寺的主持给看过了,说我要是倒下去,我们陈家子嗣就断了。我活着,有个健康的身体,我那儿媳才会有孕的。主持还给我卜了一卦,说我若与玉莲和睦相处,我命中能得三个孙子呢!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会去慈安寺还愿,亲自给主持磕头致谢。吉祥大夫,你不知道啊,我死了是要入家族祠堂的,若是因为我,我们陈家就此断了根,我就是死了入了祠堂,也没脸见祖宗啊……” 吉祥哼哈答应,心想:我都知道哦,我啥都知道。这馊主意还是我帮你儿子想出来的呢。 当然,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敢说,只是听陈老夫人发泄心里情绪,打着哈哈。 现在一想,幸亏油嘴滑舌的陈光宗先去了一趟慈安寺跟主持沟通过,不然,这事早晚都会穿帮。 吉祥的任务就是给陈老夫人把脉,开药方,针灸,帮助她运动控制饮食,有时间的话,每天都过来瞧一瞧。 至于他们婆媳关系,夫妻关系就靠他们自己处理了,居家过日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她帮陈光宗也就帮到这里了。陈光宗这个人虽说爱好女色、油嘴滑舌,但却也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吉祥的另一张户贴也办理完毕,就冲着他办事的速度,吉祥也不能对陈老夫人的病症懈怠。 ------题外话------ 如果大家喜欢这文,就收藏一下呗!这也是对渣作者的鼓励! 谢谢大家的收藏。 祝所有点击进来的朋友都学业有成,事业有成,心想事成。 064神秘人 吉祥最近很忙,眼前的患者就有李大夫,陈老夫人,瘟神叶景淮三人,并且这三人的病情各有特点。 从天马山归来后,叶景淮就被抛到脑后了。现在,吉祥最关切的就是李大夫以及他家的医馆。 把陈光宗家的事处理完毕,吉祥就静下心来到李氏医馆坐堂诊病。 李大夫现在头脑清明,语言表达能力也清晰,只有一侧的手脚动作不灵活。吉祥与李大夫的徒弟望生一起研究李大夫的后续恢复治疗方案。 李大夫对自己病情包有乐观态度,他也能积极配合吉祥的治疗。这让吉祥很是欣慰。 吉祥在医馆坐堂的时候,李大夫也陪着。他毕竟行医多年,很有威望。有熟悉的患者来看病,他就把吉祥和爱徒望生推荐一番,夸他们技术好云云。患者也愿意卖李大夫的面子。 有李大夫的保驾护航,再加上吉祥本身的技术,李氏医馆在李大夫生病后并没受到影响。 这一日,吉祥正在坐诊。刚刚送走了一个骨折的病患,她想端起茶杯喝口水歇一歇。就在这功夫,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医馆门外。 要知道,在这个小县城,能骑马出行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吉祥格外留意听了听街上的动静。 “闪开,闪开……”有人焦急地喊。 一行三人均是窄袖袍服,其中两人佩刀,第三人却没有随身携带兵器。看三人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的样子应该是很着急。 三人在医馆门外停下来,门外留一人拴马匹,另两人搀扶着进来。 吉祥放下水杯站起来,望着进来的人。 两手空空的那个人穿着与另外生病的那人不同,衣着更华贵,看气质穿戴应该是主子的身份。主子扶着带刀的人,吉祥飞快打量二人一眼。生病的人脸色蜡黄,精神萎靡,浑身无力软绵绵的感觉像刚刚擀出来的面条,只要一撒手就会倒地不起的样子。 “大夫,请您看看我同伴的情况,他上吐下泻不见好。”说话这人面皮白净温文尔雅,说话和和气气的样子。 “多长时间了?”吉祥帮着把患者扶着坐下,将患者的手腕搭在脉枕上。 “一天半。”患者有气无力地说,说话间,头一直耷拉着,那样子颇为可怜,铁骨铮铮的大男人竟然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拴马的人也进屋里来。吉祥抬头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们三人只有他一人有这种症状吗?” “我也有点儿,但是不严重。”后进来那个带刀的人说。 那位主子,温文尔雅的公子说道:“我没有任何症状。” 吉祥抬眼在三个人的脸上观察一下,继续问道:“你们三人的吃食可是一样?” “我俩一样。”后进来的人接话说道,目光看向那名文雅公子。 文雅公子说道,“我未与他们同食。” 吉祥心里有了合计,给那二人切脉。以防万一,又给主子模样的人切了脉,更加细致地问他们都吃了什么,然后开药方,让他们到柜台抓药。 等他们三人离开,忙碌完毕的望生凑过来问她:“吉祥,他们是什么人呐?” 吉祥也不知道,但是凭她的直觉,应该不是普通人。普通的百姓买不起马匹,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买一头毛驴,一头牛都不错了。能骑马上街的人肯定不是简单人。不过,他们身份高低贵贱跟吉祥没多大关系,她一直秉持着自己的职业道德,以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为己任。 听望生问她,她只好实话实说,“没问。他们有两个人吃坏肚子了。我给开了几服药。” 望生神秘兮兮说道,“那几人我见过。昨天我看见带刀的两个人从衙门里出来的。” “最近,怎么感觉县城里气氛这么紧张呢。看来咱这不大的县城里,经常有大人物出现啊。”吉祥感叹。 “说得就是,都是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很神秘。”望生是个性格随和的人,私下更是八卦。在他兴致勃勃继续八卦的时候,有患者进来,他才闭嘴接待患者去了。 065叶景淮是戏精(一)(二更) 吉祥琢磨一遍望生的话,又回想最近多事之秋的顺通县城,心里暗想:小小一个县城,弹丸之地,最近竟频繁有各种身份尊贵的人出没,难道这里要出大事么?以后行事必须小心才是。 吉祥心态平和,倒是能安然度日。有些人想过平静的日子,却没有吉祥那么幸运顺遂了。譬如叶景淮。 叶景淮脚踝受伤,他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忘忧堂。他在忘忧堂里憋得难受,恨不得身插双翅飞下天马山,到烟火气甚浓的人间玩耍几天。 叶景淮想下山碍于脚伤去不得,急得抓耳挠腮心思不宁。 有人却在天马山脚下徘徊犹豫,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峰,想进慈安寺的忘忧堂。想进慈安寺忘忧堂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太子殿下叶景荣。 昨日,叶景荣的两个随从因为吃食不慎坏了肚子只好在驿站休息一日。年轻人底子好,休息一日便恢复好了。于是,叶景荣带着他们来到天马山,想给久未见面的皇祖母请安。三人在山下休息片刻后骑马来到慈安寺山门外。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忘忧堂里。皇太后刚刚做完早课,听李妈妈进小佛堂通报,她沉吟一下吩咐道:“告诉门口来的沙弥,心意领了,请安就免了。” 李妈妈出去交代下去,回来试探地问:“真的不见吗?” “不见。如今,皇后娘家那边有亲属遇害,太子此番前来必是与此事有关。我这个老太婆就别再掺和了。” 李妈妈觉得:主子不见太子殿下是不是会让太子觉得被下了面子?但转念又一想,太后娘娘说得有道理,便就此止住话题。 叶景荣得到回复很失望,可又没有其他办法,面上不显,的心里总归是对皇祖母有些怨的。 “殿下,听说瑞王在忘忧堂里。太后娘娘不见您,是不是更加确定瑞王就在山上啊?”叶景荣的一个随从问。 本来叶景荣心里就有些不平衡,听随从这么一问,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走吧,回去。”叶景荣心底暗暗叹口气,脸上却一如既往的淡然。 叶景荣的随从仍旧有些不甘心,“殿下,真的要回去吗?” “回去。”这回,叶景荣语气斩钉截铁一般。 随从也不好再说什么,主仆二人失落的下山。 见叶景荣牵着马走,随从只好在身后跟着,小心翼翼问:“殿下,我们回县衙表明身份吗?” 叶景荣摇摇头,“今天就这样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被杀害的是叶景荣的一个亲属,论起辈分来他应该叫死者一声“哥哥”。小时候,那人救过叶景荣一命,现在,人死了,死者爹娘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去,让皇后娘娘做主,缉拿凶手。 皇后娘娘惦念着“救命之恩”的情分,特意跟当今圣上请旨让叶景荣来监督缉拿案犯。当今圣上并未正式下旨,只是传来一道口谕让叶景荣来。所以,叶景荣算是微服私访,只带了不到十个随从。 皇上的圣旨是另一种荣宠。叶景荣没得到圣上亲自颁发的的圣旨,叶景淮却得到了。 京城里,圣上的贴身大总管杨德福亲自来的。大总管带来的圣旨是任命叶景淮为“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品级虽低,但号称代天子巡狩,各府、州、县行政长官皆其考察对象,大事奏请皇帝裁决,小事即时处理,事权颇重。 宣读完圣旨,叶景淮叩谢隆恩。 杨德福扶起跪在地上的叶景淮笑着拍拍他手背。 叶景淮趁势拉住杨德福的手臂皱着眉,耍赖撒娇央求:“杨伯伯,您能不能劝皇伯父收回圣旨?您还不了解我嘛,我就是草包一个,胸无点墨,实在不能担此重任呐!” “不许胡说!”杨德福佯装生气呵斥他,“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宠。老奴前来的时候,圣上特意跟老奴交代,说这是锻炼瑞王您呢。想必用不了多久,圣上必委以大任。瑞王殿下,圣上对您厚爱有佳,您千万别令圣上失望啊!” 叶景淮继续装疯卖傻央求,“那就请杨伯伯回京跟圣上透露透露,我想要一块封地离开京城,带着我娘走。杨伯伯这个消息您一定帮我传到啊!” 杨德福“哎呦”一声似被叶景淮的话吓到,“瑞王殿下,不可擅自决定呐,您看看有封地的诸位王爷,哪位不是离京城千里迢迢?离京城山高水远不说,有的还是苦寒之地,没有圣命不得擅自回京。瑞王啊,老奴跟您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这话若是让别人听去那都是大不敬的话呀。您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别一意孤行啊!您不为自己考虑,还不得多为王太妃考虑考虑吗?” 叶景淮似是颇为感动,眼圈有些泛红,“父王过世后,世上没有几人真正为本王考虑,杨伯伯您是其中难得还为本王着想的人,请受叔安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瑞王殿下,您真是折煞老奴啦!”杨德福拖起叶景淮的手肘,顺势低声交代,“顺通县城的人命案子涉及皇后亲属,惊动了圣上。瑞王若是借此案一鸣惊人,当今圣上必是龙颜大悦。” “我若是破获此案,当今圣上能不能给我一个恩典,让我离京啊?”戏精般的叶景淮还叼着这个问题不撒手。 杨国福轻轻拍了一下叶景淮的手背,“不许再胡思乱想!” ------题外话------ 叶景淮:爷是戏精,你能把爷怎么着? 066叶景淮是戏精(二) 杨国福将圣旨和相关公文交给叶景淮,又探望了太后娘娘和王太妃,转达了圣上的关切问候,便下山连夜回京复命了。 叶景淮将相关公文交给叶良收好,他扶着太后娘娘和王太妃回后院。 “皇祖母,孙儿不想做巡按御史,孙儿就想吃喝玩乐嘛!”叶景淮继续央求皇太后,一副十分不想干这份差事的样子。 “叔安,不能乱说话,你皇伯父金口玉言,他既然命你做巡按御史,那必是深思已久的。再者说,也不是让你干这份差事一辈子,这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 “我不要干,我从来没干过这种差事,会出丑的!”叶景淮嘟囔。 “出什么丑?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即使出丑了也没几人知道。若是在京城出丑,那各位朝臣可都会知道的!你皇伯父这是历练你呢!”皇太后语气微微严厉,脸色也阴沉起来,“别人求而不得的机会,你却弃若敝履,真是不懂事!” 叶景淮惯会察言观色,见皇祖母有不悦的兆头,他立刻先委屈起来: “皇伯父才不是历练我呢!皇伯父是看我父王英年早逝,我孤苦无依欺负我!” 说着说着就抬起袖口抹起眼睛,“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皇伯父明明知道被杀的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属,还让我来做这个巡按御史。那个顺通县县令到现在都没抓到凶手,难道我就能抓住吗? 若是那个凶手一直没有缉拿归案,县令肯定要被问责。那我怎么办?皇后娘娘从我小时候就看我不顺眼,没准她到时候会怂恿皇伯父砍我头呢!您说,皇伯父是为了我好吗?皇祖母,我不想死,我还想孝敬您和我娘呢!他们都欺负我没有父王……” 叶景淮一边说一边抹眼睛,不止眼圈红,连眼皮都红了。 叶景淮亦真亦假,声情并茂,说得太后娘娘眼圈红了,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你这孩子,莫要胡思乱想,有皇祖母在,谁都不会伤害你!” 太后娘娘扯下自己的绢帕给跪在自己膝头的叶景淮擦眼泪。 “别怕啊,你大胆地去做你的巡按御史,如果出了差池,祖母给你做主,谁都不会伤害你,放开手脚去做吧!” 叶景淮破涕为笑,“我就知道皇祖母最疼我。那咱可说好喽,要是案子破不了,凶手没能缉拿归案,皇伯父砍我头,祖母一定要帮我求情。” “好,好,祖母听你的。”皇太后眯着发红的眼圈安慰孙儿,心里却暗暗叹气:这父不父子不子的,皇帝也是做了孽了! 有了太后娘娘的保证,叶景淮这才放心下来。 临走,太后娘娘还嘱咐叶景淮,“叔安,你不能再顽皮,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好。当成大事来办。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把第一把火点旺了,接下来的差事就好开展了。” 叶景淮拉住皇太后的手来回的摇,“孙儿知道啦!孙儿绝不会让祖母失望!” 太后娘娘想起早逝的儿子,望着眼前的孙子,心情酸涩复杂,目光倍加柔软下来。 叶景淮在太后娘娘那边痴缠一阵子,见皇祖母露出疲倦的神色,才告退出来。 王太妃黎菀见儿子被圣上亲自下旨封为“巡按御史”,心里闷闷不乐。见儿子从太后娘娘那边过来看望自己,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 “叔安,娘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你若是不想去,娘找你皇祖母再求求情,你看好不好?” 叶景淮扶住黎菀在榻边坐下,他在另一侧。 “娘,您不用担心,儿刚才在祖母那边也说清楚了,儿子此次这差事虽是烫手山芋,但也不是没有退路。祖母那边就给儿做担保呢,若是皇后那边真的为难儿子,儿子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鱼死网破。 再者说,情况也没那么严重。也就是捉拿一个凶手的事,若是真的没缉拿归案,皇伯父难道会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治罪自己侄儿吗?” 当叶景淮说“自己侄儿”的时候,黎菀的目光闪了闪,她飞快地掩饰起来,以至于叶景淮都没发现。 叶景淮安慰好母亲,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坐在窗前剑眉微蹙,平时闪耀着星辉的双眸此刻微微低垂,不言不语沉思良久。 067巡按御史 第二日,叶景淮辞别皇祖母和母亲,又特意到主持的禅房去一趟给大师辞行,大师笑着送他出来,慈祥地望着他,“随遇而安,事事顺遂!” “借主持吉言!”叶景淮抱拳施礼跟主持告别。主持急忙还礼。 以叶景淮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需要他见礼的人不多。许是与主持有缘吧,从相识的第一天,他就对这个长者有眼缘有好感,发自心底的尊重他,所以,每次见面,都以晚辈的身份跟他见礼。 叶景淮的十几个随从,他只带了叶良,叶武,叶善,叶文四人。 至于其他人,叶景淮命他们蛰伏在顺通县城的各处充当耳目打探各方消息。这么安排,一方面是降低了他这个巡按御史的存在感,显得低调一点,另一方面,安插在暗处的随从能收集各方面消息,免得自己消息闭塞被人当傻子耍。 叶景淮安排好一切就带着“良善文武”四个随从到县衙表明身份去了。 站在县衙门口的当班衙役正懒洋洋晒着太阳呢,见一行五人策马浩浩荡荡前来,立刻站直身子。 衙役一眼就看出来,前来的几人穿着华贵,气度不凡。他立刻就站直身子打起精神,满脸堆笑主动打招呼:“几位可是有事?” 叶良将牵马缰绳交给身侧的叶善,掏出朝廷公文在当班衙役眼前一晃,“巡按御史到此,速速回报你们县令大人!” 那衙役一眨眼的瞬间,都没看清是什么,叶良就将公文收起来。 衙役心有怀疑,但转念又一想:朗朗乾坤,哪人有胆量在衙门门口行骗啊?那不是自投罗网嘛!县老爷一顿板子就能令他们哭爹喊娘,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县衙门口来骗人。 这么一想,衙役说了声:“几位稍等,我马上进去通报!”说着,撒丫子就往二堂里跑,慌慌张张的差点儿没被门槛绊个跟头。 莫说衙役慌张,就是县令大老爷刚刚听完衙役的禀报也紧张了半晌,他捂着突突跳动的胸口,顺了半天儿气儿。 自打他在此地当这个县令,还从未有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来过呢。 县令等慌神过去,心里合计:是出去迎接呢?还是拖延片刻,杀杀对方的威风呢? 县令坐在那里,脑袋里飞快运转:按理说,巡按御史品级也是正七品,跟他这个县令的品级是一样的,他不出去迎接,或者迟延片刻去迎接也应该不失礼。 转念又一想,自己是这里的父母官,巡按御史到自己地盘上来,他做父母官的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再这说,这巡按御史,带着一个“御”字,那可了不得,这些人基本都是皇帝身边的心腹红人,自己若是怠慢了,对方将来回到京城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乱说一气,自己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严重了的话,估计项上人头也岌岌可危。既然这样,何不借着此次机会对巡按御史礼遇有加,多套套近乎,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指不定能成为自己升迁的助力呢! 这么一想,县令腾地一下站起来,抬脚就跑,随着跑动,便便大腹都颤颤巍巍地晃动起来。从二堂跑到大堂,县令才放缓脚步,气喘吁吁的站了须臾,整理一下衣冠帽带,这才满脸堆笑出来迎接。 “哎呀呀,巡按御史大人莅临至此,在下未曾远赢,请大人多多担待!” 见叶景淮站在原地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县令紧走几步下到台阶下边,跟叶景淮抱腕施礼,“在下顺通县县令李家富。” 叶景淮这才有了表情,但是却没给李县令还礼,只惜字如金说出三个字:“叶景淮。”言简意赅,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叶良问:“县令大人,朝廷公文在此,您看……” “公文稍后再看不迟,各位快请进!” 李县令唤衙役过来,带着叶景淮的人将马匹安置好,他则先带着叶景淮和叶良到二堂休息。 068叶景淮尿龙袍? 衙署坐北朝南,是三进的院落。分为大堂二堂三堂,遵循着前衙后邸的建制。走进衙署大门,顺着甬道绕过照壁进入大堂。大堂是审讯的地方,二堂才是日常办公处理公文的地方 一行人在二堂落座。李县令吩咐人沏茶倒水。叶良将朝廷公文给他看过。 叶景淮连茶碗碰都没碰一下,待李县令看完公文,他便开门见山问道:“前几日,县城发生的凶杀案,凶手还没缉拿归案吗?” 李县令急得直搓手,“叶大人,不怕你笑话,最近这段日子,下官为此事愁眉不展,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啊!” 叶景淮没耐心听他明着自责实则邀功的言辞,摆手打断李县令毫无实质内容的啰嗦,“说重点!” 李县令只好收起那些场面话,“叶大人,下官无能,此案目前毫无进展!” 叶景淮眼风从李县令脸上扫过,蕴满星月光辉的眼深邃如海,平时别人望着他,跟他目光对视,会有种被吸进去的眩晕感。可若是他不悦的时候,那令人微醺的目光瞬间变幻成利剑,寒芒乍现,有种后脖颈凉飕飕的恐惧感。 李县令就觉着这个御史大人目光往他脸上一扫,他就觉得脖子上仿佛架了一把钢刀,瞬间阴阴的寒凉遍布全身。 李县令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海捕缉拿画像张贴各处,就连州府都张贴了,但是,有价值的线索寥寥无几。下官真是尽力了,下官不是不知利害轻重,何况遇害的那位爷是京城贵人的亲戚,下官但得有线索是不会任凶手逍遥法外的,可是,有用的线索真的很少啊!” 李县令巴拉巴拉说得额头冒汗,但见眼前这位巡按御史脸沉似水,冷若冰霜,周身仿佛罩在冷气之中。 叶景淮无动于衷的样子令李县令的心如坠入冰窟一般。就怕后脖颈架着的那把钢刀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即使李县令再见识短浅,也对叶景淮有所耳闻。他同僚的恩师在京城为官,曾说过一件事:瑞王有一子,深得帝宠,一次皇家家宴,圣上抱而坐之。孩儿便溺浇湿龙袍,圣上竟龙颜大悦,赏赐瑞王府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此事,京中朝臣均有耳闻。即使过去十多年,大家再谈起此事,也仍旧说当今圣上对侄儿是多么的偏爱。 那个敢在龙袍上撒尿的小屁孩,就是眼前这位瑞王府的当家主子,现在的瑞王殿下,坐在顺通县县衙里的巡按御史大人——叶景淮。 要怎么说巡按御史几乎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呢!眼前这位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李县令的心就从被油锅煎熬到被冰水浸泡,来来回回的,被一只无形之手蹂躏了好几遭。 “卷宗在哪里?”叶景淮紧抿的唇微动,“搬过来我看看!” “叶大人,诸位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下,明天再看?”李县令征询叶景淮的建议。 “凶手还未缉拿归案,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本官难以心安理得去休息。” 叶良站在主子身后,心里为叶景淮竖起拇指:王爷,您终于说出一句煽情的话来,忒不容易了! 巡按御史大人兢兢业业勤勉为公,李县令更加不敢怠慢,忙命主簿将案卷搬出来,叶景淮就坐在原位翻看。 到了午膳时间,有衙役来告诉李县令,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叶景淮才移步到紧挨着厨房的一个餐厅。 虽然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李县令吧嗒吧嗒嘴巴也品出滋味来了,这个叶大人对自己不算很满意。 人家是瑞王爷,兼职一个七品巡按御史,全国各地体察民情,顺带着游山玩水,人家差事干不好,没关系,可以继续回去当王爷。李县令琢磨,自己不行啊,自己没有背景靠山,弄不好乌纱帽就丢了。 李县令在餐桌上就把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借着机会跟叶大人拉近关系汇报工作,显得自己兢兢业业些。 叶景淮小口小口吃着饭菜,似乎不太合口的样子,但是他不说,李县令就以为自己更加不得叶大人喜欢自己了,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他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叶景淮,想在叶大人面部表情上读出些什么,可偏偏什么也看不出来。 069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 叶景淮象征性吃了几口饭菜放下碗筷问:“没有仵作亲自验尸,也就是说不能确定死因了?” 李县令讪讪答“是”。 “县衙一直没用仵作吗?” “以前有一个老仵作,年前去世了。一直没找到新人。” 叶景淮没言语,沉默须臾,转而问叶良,“住处安排好么?” 没等叶良回话,李县令飞快解释:“叶大人,县衙就有住处,下官刚刚派人收拾呢!” “不必麻烦你们。我们人员多,就不叨扰你们了。住处我们自己找。”叶景淮下午又翻看了一遍案卷,才离开县衙。 李县令见叶景淮跟自己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也不敢强行挽留。 叶善已经订好一家客栈,他们出了县衙直奔客栈而去。叶良告诉他“徐叔已经到客栈了。” 叶景淮微微点头,“在顺通县城这段时间,就让徐叔也留下吧。需要徐叔办的事找其他人去办。” 叶景淮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常年在山上,随师傅学艺,对官府这些办案流程不是太懂,皇帝是赶鸭子上架,他自己虽然暗中恶补了一下官府这些业务知识,可也只是理论上的凤毛麟角。目前,他只能做到在李县令面前不露拙而已。徐叔年纪大,常年在京城各个部门周旋走动,他在,叶景淮觉得自己能有个主心骨。 叶景淮暗暗叹口气,若是真刀实枪的比试武艺,或者来文的考状元也行,他都不惧怕。就是办里这些官府公务,他真是第一次接触。慢慢来吧,做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他只希望这个第一次能办得漂亮出彩。叶景淮暗暗安慰自己。 回到客栈,叶景淮将在县衙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提到:“县衙里竟然连仵作都没有,死者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县衙采信的都是死者那边的一面之词。据说,当时死者的多个家丁跟着,他们只看到凶手蒙面,兵器是刀,在争斗中,凶手的背部受伤,说是被一个家丁砍了一刀。这是最重要的线索了。但是,茫茫人海,找一个背部受伤的人宛如大海捞针!” 室内静悄悄的,大家现在都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下手。 徐叔思量一下说道:“必须得找个仵作,先验尸。另外,提审死者的家丁,死者为什么被杀?弄清楚这些,才好捋头绪。” 叶景淮沉思一下,问:“仵作不好找,找个大夫临时充当仵作能行吗?”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但是,他又不好明说。 但徐叔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呐,又对叶景淮忠心耿耿,他立刻接话茬,“不如找吉祥大夫吧!” 正在李氏医馆给人诊病开药方的吉祥莫名其妙打个喷嚏。 叶良突然说道:“徐叔,牛家的那个丫头,做饭好吃。不如,咱们请她过来给大家做饭吃吧!” 叶景淮道:“我们住客栈里,没有单独厨房,也没有做饭的条件呐!” 徐叔道:“吉祥大夫家很宽敞,不如我去跟牛家谈谈,我们租他们的房子住几天?牛家那边比客栈安静,牛家闺女做饭还好吃。” 叶景淮没说行,也没反对,只问道:“牛家那丫头做饭真那么好吃吗?” “好吃,卑职吃过。那时候,王爷您在病中,没尝过那丫头的手艺。那可真是过目难忘,唇齿留香啊!” 见叶良陶醉的样子,又看看小祖宗的脸,小祖宗也目含向往的样子,徐叔道:“我去牛家,一是请吉祥大夫帮着办案,另一件事是谈谈租房子的事。” “那小大夫没在家,找他到李氏医馆。”叶景淮提醒。 咦? 徐叔和叶良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叶景淮身上。 ------题外话------ 徐叔跟叶良八卦: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叶良:不知道 070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叶景淮被他们盯得有点不自在了,耳尖儿有点儿发热,“刚刚来时路过李氏医馆,我看他送人出门了!” 徐叔和叶良同时“哦”了一声,见叶景淮要炸毛的样子,二人也没再继续深究追问,权当信了。 叶景淮跟徐叔兵分两路。徐叔去牛家谈租房子住的事情,叶景淮则打算去李氏医馆找吉祥做临时仵作。 要问叶景淮怎么知道吉祥在李氏医馆的,他还真是偶然看见的。进县城的时候,到县衙必须从李氏医馆前经过。 经过那里时,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似的,他无意的往医馆门口扫了一眼,正巧看见吉祥送一位老太太出来,那老太太拉住吉祥的袖口千恩万谢。 然后,门里又走出一人抱着孩子,似乎特意找吉祥来瞧病的。见吉祥出来没离开回去,她抱着孩子追出来,吉祥急忙进屋了。 叶景淮只是策马经过,看了一眼就猜出一个大概来。 叶景淮心里有数,但是不愿意跟人多做解释。反正他们知道吉祥在李氏医馆就行了。 走出客栈,走了不过百步,他突然停住脚步,继而转头吩咐叶良:“你去县衙告诉县令一声,有个医术出色的大夫可以胜任仵作。” 叶良也是个聪明的,叶景淮一提点,他就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了。 叶景淮有自己的想法,他是王爷,是以巡按御史身份来的,任务只是监督巡查体察民情,不是具体办案缉凶。缉拿凶手的事归县令负责。身为王爷的他若是亲自去找吉祥大夫,一是降低了身价,另外更主要的是有越俎代庖之感,会被李县令误会的。 “王爷,那卑职先送您回客栈,然后我再去县衙。” 叶景淮摆摆手,状似随意地说:“我同你一起去。权当溜达。我不进县衙。” 主仆二人没骑马,步行往县衙方向走。二人穿着华贵,神态从容,举止中透着贵气。惹得行人吩咐侧目。一些胆子大的姑娘更是偷偷往他们二人身上瞟。 叶良有些受不住火辣辣的目光,他恨不得躲到主子的背后。 叶景淮无动于衷,仿佛那些热情似火的目光不存在似的。 叶良不得不佩服主子的定力,媲美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到了县衙门口,叶景淮停住脚步,找到一棵大树的阴凉处站立四望。 这段时间,他来顺通县城已经几次了,但是没有哪次像今天此刻这样悠闲,放下心里所有复杂情绪,就跟一个普通路人一样,走走逛逛闲适惬意。 叶良进到县衙没有两刻钟就出来了。于是,主仆二人就沿着原路往回走。 李县令听说巡按御史的贴身随从来了,还带了一个消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能胜任仵作的工作。 送走叶良,李县令回到二堂后边花园里的凉亭。 凉亭里摆着一张茶台,水气氤氲袅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凉亭周围,种植各种树木花卉,虽是午后,仍有脉脉暗香飘来。 茶台前坐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县城里的名人陈员外——陈光宗。 李县令圆滚滚的身子回到凉亭,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他与陈光宗是老熟人,所以,开口就问:“前段时间,给老夫人瞧病的大夫是不是叫牛吉祥?” 陈光宗放下茶杯,略显吃惊。“李兄,你可是……?” 李县令略显烦躁的摆摆手,“这不是来了一个巡按御史吗?帮我推荐了一个仵作,叫牛吉祥。如今看来,这案子若是不能顺利结案,我这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陈光宗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头摇的跟小孩子玩耍的拨浪鼓似的,他是万万不能让姑奶奶来当仵作的。 “那是万万不行的,李兄。我姑……我娘请的那个大夫,是给活人治病的,怎么会仵作的差事呢?” 姑奶奶不能接这个差事呀,跟死人打交道那是最下作的营生,被人鄙视耻笑不说,赚的银钱也少。 再者说,姑奶奶也不能会仵作那摊子事儿啊!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非得让一个给活人治病的大夫去干仵作的营生,能行么? 陈光宗直接就否决了。 “你说不行,我也说不行,可巡按御史说行啊!贵人说行就行。” 陈光宗还想帮吉祥推掉这差事,李县令突然又跟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上次找我办户贴,是不是就给那个叫牛吉祥的?”问完突然一拍自己油光光的脑门儿,“对了,就是这个人,我想起来了,牛吉祥!” 李县令激动过后,表情严肃起来,“兄弟,咱哥俩关系不错,我才把公事跟你透露一些,按正常规矩来说,这是错误的。既然。你跟那个叫牛吉祥的大夫关系熟稔,你就去帮我把他找来,我跟他谈谈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我去?”陈光宗指着自己,“我去合适吗?” “你不去,难道是我去?你给他办户贴,我可是尽了力的,你欠我一个人情呢,知道不?你说,我一个县太爷去找一个普通百姓,合适吗?我告诉你,我不想利用职权强迫牛吉祥来,所以,想找你跟他商量。他若真不识抬举,那我就发公文命他前来。他胆敢违抗,我就治罪给他!” 071是谁坑她?叶景淮呗! 别人不知道吉祥底细,陈光宗知道哇。 吉祥是个妥妥的女红妆,女子行医已经令世人吃惊了,让她去干仵作的营生,先不说世人会惊掉下巴,他的小姑奶奶还不得被死人吓哭了? 要说,陈光宗是真的对吉祥好,除了对她医术的崇拜,还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边。 陈光宗到李氏医馆找吉祥,先跟吉祥拉拉扯扯说了半天。 吉祥问了陈老夫人跟玉莲的情况,然后问他:“你找我肯定有事吧?说吧,什么事?” 陈光宗没料到吉祥这么通透,他将吉祥拉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姑奶奶,有这么一件事,我跟你说,你先别着急啊,我实在替你拒绝不了才来找你的。” “你说,我能承受。”对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吉祥来说,生死都不算事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呢? 陈光宗就压低声音将李县令的话学述一遍,最后还特意强调说:“这也不是李县令的意思,是新来的巡按御史的意思。” 吉祥皱眉不解,她也不认识什么巡按御史啊,哪里来这么一号人坑她? 陈光宗见吉祥是真不知情,又跟了一句,“听李县令说是京城里来的一个王爷,叫……叶什么来着?叶……景淮,对,叶景淮。”提到“叶景淮”三个字,陈光宗把声音压得极低,贵人名字都是忌讳,不能乱说的。 吉祥一怔,顿时明白了。感情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瘟神在搞鬼。 “我去跟李大夫打招呼,然后我们去县衙。” 陈光宗很诧异吉祥竟然这么爽快,拦住她,小声问:“姑奶奶,您想好了?如果实在不想去,我再想想办法……” “没必要。现在这状况,也容不得我不去。车到山前必有路,走,我跟你去县衙。” 吉祥还是冷静的,既然是叶景淮那个瘟神点名要她做仵作,估计县令也没办法拒绝,所以,就没必要让陈光宗再去找李县令求情。 目前,唯一能解决的途径是去找叶景淮。 可是,让她去求他,吉祥想:算了吧,我还是去做仵作吧! 李县令见陈光宗将吉祥带了,心里很高兴,心里一高兴,发面饼一般的大脸盘子就挂上笑意了。 李县令给足了面子,命人给吉祥和陈光宗沏茶倒水,然后又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不愧是一方父母官,这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很到位,吉祥听得昏昏欲睡。 待李县令口干舌燥停下来喝茶的时候,吉祥才得意有插话的机会。 “李县令,就按您说的,仵作的这份差事我先干着,您呢,抓紧找合适的人选。我呢,先试试能不能胜任。毕竟以前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另外,仵作的一些勘验工具我也没有。” 李县令立刻接话道:“老仵作用过的工具都还在呢,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行。我既然答应了,就好全力以赴去做,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如果最后结果不尽人意,请李县令多多担待。” “放心,你尽管放心,你信不过我这个县令大老爷,还信不过陈员外吗?我跟陈员外是多年的朋友!”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陈光宗又陪着吉祥回转医馆。 路上,二人边走边聊天。 “姑奶奶,很抱歉,将您牵扯进来。”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吉祥安慰他。 其实,与陈光宗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吉祥对他的印象还是可以的,本质上说,他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我回医馆给李大夫交代一下,明天就到县衙报道。你不用惦记,等县衙这边熟悉了,我去看望老妇人和玉莲。你一定盯着她们,按时熬药,按时喝,有事就过县衙来喊我!” “姑奶奶,我记住了,你自己也一定小心。”陈光宗在李氏医馆跟吉祥分别时不停嘱咐。 吉祥跟李大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一遍。 李大夫对吉祥很看重很不舍的。这人呐,一上年纪就极其重情,听说吉祥要去县衙,李大夫就红了眼圈。 “您别这样,县衙那边案子结了,我还会回来的。如果那边不忙,我就过来帮忙。” 听吉祥这么说,李大夫激动的心情略微平静一些,吩咐人拿来一包银子给吉祥。 现在,吉祥只是暂时帮忙,也没具体谈合作细节,所以,本质上说,吉祥是李大夫雇来的。怕李大夫多想,吉祥痛痛快快将银子收下,道谢后回家了。 072小祖宗受委屈了? 吉祥一路想着回到家里怎么跟牛家两口子解释去县衙当仵作的事。 还没到家门口,二妞就远远地朝她跑过来。 “吉祥,吉祥,咱家来客人了……” 吉祥想不到家里有哪位客人前来。他们从靠山村偷偷摸摸出来的,老家的人不能找到这里来。到县城又刚落户不久,也没什么亲属在附近,所以对二妞咋咋呼呼的模样,吉祥没在意。 “是不是给你放假一天,你就把左邻右舍的小姐妹都带家里来了?” “不是,不是……”二妞急忙摆手,神秘兮兮道:“你认识的。” 吉祥寻思着法医的工作流程。她在念大学的时候,同寝室有个女孩子是学法医的,吉祥跟她关系很好,学法医的女孩儿也是个学霸,吉祥没少陪她泡在解剖室。再加上吉祥选修课选的是法医,对法医不算陌生,但是,具体操作她可没什么经验。给活人做手术和给死人剖膛开肚是两码事。 二妞本想跟吉祥卖关子,让她猜猜客人是谁。见吉祥对她也不甚在意,二妞忍不住说了,“是徐叔,瑞王爷,叶良,还有那几个随从。一共十多人。” 吉祥点点头,她现在对叶景淮等人基本免疫了。来就来吧,反正徐叔也能找到她家。 “吉祥,我给他们做饭吃。”二妞沉浸在兴奋里。 “不嫌累你就做。” “吉祥,他们给我银钱。” “一顿饭,你能赚多少银钱?你个小财迷。” “不是一顿,是好多顿。他们要在这里住好多天。” 吉祥一边往家门口走,一边嘱咐她,“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你一个女孩子,去驿站给他们做饭,方便吗?” “不是的,吉祥,他们住在咱们家,他们租了咱们家的房子!” 吉祥迈进门槛的脚顿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吉祥回头问跟在自己身后的二妞。 二妞被吉祥严肃高亢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抬手指了指院子。 赶巧,牛婶从影壁墙绕过来,见吉祥回来,风风火火说:“快回屋吧,我给你放了点心在桌上。我去给徐管家他们买几套被子。二妞,你不累,你跟我去!” 谁说我不累?二妞心里想,嘴上不敢说,之后乖乖跟母亲出去。 吉祥喊住母女,“牛婶,徐叔他们什么时候走?” “没说。一早徐管家就过来提租房子的事。他们喜欢咱家的安静。你牛叔是个热心肠,就答应把前院腾出来给他们住。 按你牛叔的意思,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牛叔本不想收房租的,咱家也不差钱。 可徐管家非得给钱,这样一来,咱就更得留人家住下了。” “那你们买完被褥,雇车回来。”吉祥也没再说什么,木已成舟,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二妞这臭丫头怎么那么气人呢,刚刚说话为啥不说全?一句一句往外蹦,最后把她弄了个措手不及。 瘟神他们来就来吧,反正住的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她伺候,她也犯不着跟叶景淮较劲。 牛叔说得对,多个朋友多条路。她跟叶景淮等人做不成朋友,但也不想做敌人。吉祥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绕过影壁墙,前院里,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徐叔指挥几个随从在搬东西,把房间打扫干净后,把新买的床榻搬进屋里。还有几个在擦拭新床上的灰尘。总之,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忙碌中又井井有条。 只有一人闲得蛋疼,背着双手闲闲地看着大家忙碌。他呢,就大爷似的东瞅瞅,西望望,闲得身上都快长毛儿的样子。 似乎感受到有人用怨念的目光盯着自己,叶景淮缓缓转过身,跟吉祥目光对上。 吉祥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吐出的话语气也很冲:“牛婶跟二妞出去买被褥了,十多个人的,你打算让她们扛回来吗?” 叶景淮左看看右看看,见自己身边无人,臭小子是对他说话吗? “看什么看?就说你呢,瑞王殿下!”吉祥大声重复一遍。 叶景淮终于相信吉祥是对自己说话了。 徐叔听见吉祥说话声快步从屋里出来,听吉祥的语气有些恶劣,又见自己的小祖宗有点儿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眼里带点儿不解迷茫,顿时觉得是自家的小祖宗受委屈了。 他赶紧上前打圆场道:“吉祥大夫,回来啦?可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 吉祥跟徐叔打过招呼才说:“徐叔,牛婶出去买被褥了,这么多人的,我担心她们搬不回来。” 徐叔立刻明白,赶紧安排此事:“我派人去,有马车。” 徐叔一边说,一边拍自己脑门表达歉意,“看看我,年纪大了,想事就不周全了。多谢吉祥大夫提醒。” 吉祥对叶景淮一肚子的气,就被徐叔这么轻轻泄了。 073相中叶景淮? 牛婶和二妞选好被褥,窗帘碗盆等一应日用品后,徐叔就派车将她们接回来。 浩浩荡荡的,场面很是壮观。那阵势,就是想低调都不行啊! 在这个出门靠走,通讯靠吼的古代,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 院门口,巷子口,树荫下,街边,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老幼妇孺。聊天聊得相当仔细,谁家中午吃什么,晚上准备吃什么,谁家孩子淘气挨揍了,谁家婆媳生气了,都了如指掌,更不要说牛家来了十几个人,还都是年轻的男人。 于是,半路上就有热心肠的妇女问牛婶,牛婶就说是远方亲戚。于是乎,就有人要毛遂自荐,将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介绍给牛婶,希望牛婶能从中拉条红线儿。 在街坊大妈看来,那十多个年轻后生,可是一个顶一个的壮实,跟牛犊子似的。居家过日子有把好力气,有力气再能吃苦,过日子肯定就饿不着。 街坊各位大妈大婶的热情把牛婶吓得落荒而逃。 晚上,将众人安顿好了,二妞钻进吉祥房间,将路上遇到的热情街坊相中叶景淮一行人的事说了一遍,吉祥乐得在床上不停打滚儿。 第二日,吉祥起的很早。她觉得自己起得很早,有人比她气得更早。就连爱睡懒觉的二妞都早起在厨房忙活起来。 二妞虽然做饭好吃,做母亲的牛婶也不放心,帮着打下手。这若是平时,牛婶是不舍得闺女做饭的,现在,二妞为了赚钱,热情空前高涨,做娘亲的也不好打消闺女的积极性。 厨房里,二妞和牛婶管灶上,叶文和叶武管灶下添柴燃火,实则是暗中监视。毕竟瑞王爷身份尊贵,容不得半点闪失,尤其吃食上更要万分小心。 热气腾腾的早餐端上桌子,分了三桌。吉祥和二妞牛婶一桌,叶景淮,牛叔,徐叔,叶良一桌,其他人一桌。 吃过饭,叶景淮带着徐叔、叶良去县衙,其他随从各自散去,吉祥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四人到县衙的时候,李县令也到了。几人在二堂处理政务的单间里又碰了一下案情。 叶景淮已将案卷翻了几遍,字是死的,白纸黑字,怎么看都是那些字。而人却是活的,于是,叶景淮决定让李县令再将当日在场证人都传唤来。 李县令还算有头脑,案子发生后就告诉死者的几个随从都不得离开顺通县,以便随传随到。 如果说,李县令昨天还对刚刚到来的巡按御史心存芥蒂的话,经过一夜的辗转,今天的李县令是彻底想明白了。他恨不得将整个案子推给叶景淮审理,他落得一个清闲。 目前的情况是:案子未结,证人不能离开顺通县,死者不能入土为安,还在县衙放着。 这大热的天儿,尽管有保存的措施,可那味道他也不好闻呐。更何况死的还是当今皇后表姐的儿子,死者家属追在他屁股后头讨要说法,甚至惊动了京城的贵人。最近,有两拨声称是死者亲属的人来打听案情进展情况,这让他难以招架。 如今,李县令恨不得将叶景淮当祖宗似的的供起来,只要他把案子破了就行。李县令的想法是,即使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有巡按御史在,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案子结了就行。 所以,叶景淮让他传唤证人,他就传唤,一点儿异议都没有。 六个证人很快就齐了。 李县令带着主簿和典吏,叶景淮带着徐叔,叶良,吉祥。大堂两侧站立两排衙役,手里握着杀威棒,“威武”地一喊,把几个证人吓得瑟瑟发抖。 ------题外话------ 叶景淮:听说有人相中我?爷谁都不喜欢。 074升堂问案 李县令一拍惊堂木,威风凛凛,就连吉祥都被震得一激灵。 李县令介绍:“坐在主位这位是巡按御史大人,待天子出巡,今日,由御史大人问话,尔等需如实说来,若有隐瞒便是欺君之罪。尔等可听清楚了?” 六人跪在大堂地上,哆哆嗦嗦回道:“听清楚了”。 叶景淮开门见山问:“事发那天,你们谁来报案的?” “回禀巡按御史,是小人报案的。小人叫陈六。” “你介绍一下当天的情况。”叶景淮还是第一次坐在大堂审问别人。 他从几岁开始就跟随在师傅身边,在山上远离尘世。偶尔下山也能接触不同的人,但坐在大堂上当官老爷却还是第一次。他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不过,毕竟是天潢贵胄,骨子里流淌的血液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面上不表现出来忐忑,别人也看不出来。 就连吉祥都纳闷儿,这瘟神板着脸,一脸严肃,怎么这么沉稳呢?她都有点儿慌慌的。吉祥目光往叶景淮脸上瞟,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些慌乱紧张的情绪,可惜,没看出来。吉祥有些失望。 叶景淮感觉耳尖微微发热,他佯装不知道吉祥在打量他,扬高声音吩咐:“将那日的情况再说一遍。” “御史大人,小人听命。” 叶景淮一拍惊堂木,“休要说这些虚的,本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是。我家公子叫陈故,那天,下着雨。我们在十里香酒楼吃过酒,回客栈的路上,胡同里跳出一蒙面人,那人举刀就砍。” “凶手跳出来后,砍向谁?砍了几刀?”叶景淮插话问。 “砍向我们公子,砍了一刀。” “砍到哪里?” “后背。” “凶手是否受伤?” “我们几人上前,与凶手搏斗,凶手也受伤了。” “依你看,凶手是有备而来,还是临时起意?” “有备而来。他跳出来就直奔我们公子。” “你怎么确定他直奔你们公子?也许是你们公子离他最近呢!” “小人就是靠近胡同这侧的,那凶手绕过小人砍向公子的。” “你们公子习武吗?” “我们公子武艺很好,平时练习,我们三五个人都不能近身。那天,我们公子躲过一招,第二招没躲过去。” “你是说,陈故是在躲避一招之后被砍伤的?” “是!” “你学武出身?”叶景淮问陈六。 “是。” “依你看,那个凶手武功如何?” “狠,稳,准。出刀很快。”开始陈六还瑟瑟发抖,一点点的,发现这个巡按御史大人问的话都是他能回答的,也没有什么刁钻问题,他回答起来也顺溜起来。 “既然他武功高强,你们又怎么能伤着他?” “实在不知道啊,青天大老爷。我们有两个人去扶公子,剩下的四人同时上前打斗。围住那凶手。最后,却还是让那凶手跑了。” 叶景淮看着跪在大堂中央的人,问:“谁扶的陈故?” 有两人磕头示意。 “你俩扶的?” “是。” “扶你们公子时,他可交代你们什么?”叶景淮的问话看起来很随意,听起来简直是杂乱无章,但是每个问题还都与案情有关。 “没来得及交代,我们喊了两声,他就没了气息。” “什么都没说?什么表情都没有?”叶景淮追问一句 大堂之上一阵沉默,寂静无声,掉根针都能听到。 突然,其中一个随从像是想起来了,回禀道:“我们公子摁住肚子,说疼。”叶景淮剑眉紧拧,微微眯起眼:“你确定他说了?撒谎欺瞒可是要砍头的。”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叶景淮继续问:“那个凶手,你们确定不认识?” “不认识。”六个人异口同声。 陆六补充道:天气黑,下着雨,那人还蒙头,只露出两只眼睛。 叶景淮转而问陆六:“你刚刚说凶手出手极快,依你看,他武功在你们之上吗?” 吉祥听得直皱眉,目光再次瞟向叶景淮的脸,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意思提醒他,这话刚刚问过了。车轱辘话来回问,会被别人,尤其是李县令看轻的。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瘟神,就不能问点儿别的问题吗?真是无药可救了。 、 075升堂问案(二) 叶景淮问完话,陆六肯定回答:“那人在我们之上。” “你们也觉得凶手功夫在你们之上吗?”叶景淮问其他几人。 其他五人点头。 “既然在你们之上,你们怎么还能伤着他?”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我们人多,恶虎也怕群狼。” “你们谁伤的凶手?” 陆六说:“是小人。” “你刚刚不是说,凶手武功在你之上吗?” “回大人,不是小人武功高,当时,那个人愣了一下,我飞快一刀才得手了。” “愣神?你说凶手愣神了?”叶景淮身子微微前探追问,“你确定?” “确定。我一刀砍下去,那人惊醒过来,闪身慢了点儿,我十分的力气就落在他身上五分。” 叶景淮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第一次参与这么重要的案子,在传圣旨的杨德福面前说自己不胜任,其实他小心翼翼的一直在努力,他从心里是想把这个案子破了,将凶手缉拿归案的。 想了想他又追问:“你是先伤的凶手,后跟他缠斗?还是先跟他缠斗,后伤的凶手?” 随从被问蒙了。 叶景淮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拗口,只好问他:“凶手背部挨了一刀,是你砍的,是吧?” “是。” “你跟他交手几个回合?大概几个回合,你砍伤的他?” “凶手把我家公子砍倒,我就上前。他似乎一愣神的功夫,就挨了我一刀。” 叶景淮点点头暗暗记在心里。 叶景淮问陆六:“你家公子好赌吗?” 陆六摇头说:“不喜欢。” “那你家公子有什么爱好?” “我家公子没什么爱好。” 叶景淮“啪”的一声,狠狠将惊堂木拍下去,“陈故家庭富庶,也是纨绔子弟,他当真没有喜欢的东西事物?比如说喝酒,赌博,钱,女人?他就那么洁身自爱?” 陆六被叶景淮扬高的声音吓得差点儿尿裤子。别看这巡按御史年纪轻轻的,可发威起来也真吓人呐,语调跟淬了毒的剑似的,一开口,一股剑气就落到脖颈上了。 陆六暗想,不是他不说啊,他不认为喝酒,赌博,钱,女人是公子的爱好啊,因为打他在公子身边当差,公子就好那口啊。 今天被巡按大老爷的惊堂木一吓,他赶紧说出来:“我家公子喜欢喝酒,喜欢找女人。” “最近,陈故喝酒有没有跟人发生口角?” 陆六摇头。 “女人呢?他有没有跟哪位女子有什么纠葛?” 陆六摇头:“我家公子基本都是喝了酒以后就去花楼,公子出手阔绰,所以,跟花楼里的女子没什么纠葛。” 叶景淮又问了几个问题,让几人退下去。 李县令领着几人又回到二堂。 二堂里有一间最宽敞的房间,朝阳,视线好,打开窗就能看见院里的小花园。 李县令为了博得瑞王爷欢颜,将这件房子腾出来留给叶景淮办理公务用。 叶景淮现在特别需要清净。他问的这些问题听起来乱七八糟,但他却心里有数,他在心里飞快合计理顺这些问题。 叶良出去端茶,屋里就剩下吉祥和徐叔。 刚刚在大堂上问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吉祥都替叶景淮着急,她偷偷瞟过李县令的脸,李县令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嘲笑的样子,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估计,李县令心里是嘲笑这个巡按御史是个草包大人吧。 可叶良和徐叔却相当平静,丝毫不见着急担忧样子。 吉祥不知道叶良和徐叔对叶景淮怎么就那么自信,迷之自信。吉祥不服都不行。也许是自己对叶景淮不了解的缘故? 吉祥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这草包御史别丢人丢大发了就行了。叶景淮抓不抓到凶手跟她没关系,问题是他抓不到凶手,还这么稀里糊涂的,他一抬屁股回京城继续当他的瑞王爷,她可是还要在县城谋生活的。这以后被人指指点点说:吉祥大夫跟那个草包巡按御史共事过,那御史连案子都不会审问,简直是语无伦次、乱七八糟的胡乱审问。她可是跟着丢脸啊。 076叶景淮分析断案 叶景淮手指捏着眉心,坐在椅中,目光落在窗外花园的某处,不动也不说话。就在吉祥想说出去散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陆六口供说,那人从胡同跳出来直奔陈故,这点在案卷里没有记录。如果陆六说得是实话,从这一点上可以排除是抢劫,此人目标明确,就是想要陈故的命。“ 叶良端着茶盘进来,听叶景淮分析,他疑惑道:“依卑职看,说是抢劫也可能的啊。一个公子带着几个随从,历来,随从跟主子的着装就有差别,陈故在随从中更是显眼……” 叶景淮反问:“如果凶手主要目的是抢劫的话,那我问你:我们上街,一般时候,银钱在哪里放着?在我身上?还是在你们身上?” 叶良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明白了,如果单纯是抢劫钱财,不会找主子下手,基本都找随从。钱财都在随从身上。不过,这可能是个没有抢劫经验的小贼呢,只抢主子,不知道钱财会在随从身上放着。” 叶景淮手指敲着桌面,摇头反驳:“如果按你说的,他是个小贼,那我看他还是个蠢贼。如果单纯是抢劫钱财,他完全可以在白日里在沿街或者在酒楼人多的地方顺手牵羊。也不至于出手狠辣,一刀毙命。” 叶景淮见三人都沉思,他也没将自己的想法完全灌输给其余三人,语气缓和道:“这只是我个人猜测,这个疑点先放到这里。总之,我个人想法是排除抢劫,凶手目标明确,目的就是杀人。” “一个细节案卷立没有:其中一个随从说,陈故倒地之后,突然捂住肚子,说肚子疼。“叶景淮问吉祥,”后背受伤,会肚子疼吗?“ 吉祥按照常理推测:“人若受伤严重,瞬间重伤,往往感觉不到疼。神经传导是有时间的,身体有的地方神经少,疼痛感也会轻。但是,死者在倒地的时候,捂住肚子,站在我的角度看,我觉得不合理。我在怀疑,是不是突发疾病?或者中毒?“ 刚刚经过叶景淮的分析,吉祥也开始慎重思考这个问题了。看来叶景淮毫无章法的问题不是白问的,他是有目的性的。 “中毒?案卷里没有任何中毒记载,家丁也没提及。若是中毒,不是七窍流血吗?“叶景淮没见过毒死之人的症状。他也是凭自己猜测问。 “不同的毒药中毒症状是不一样的。有些毒药,毒性发作后反倒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就跟普通发病一样。还有些毒无色无味,如果歹人想要害人,那可是防不胜防。“ 叶景淮盯着吉祥,目光灼灼:“你确定?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如果吉祥说的是真得,他后背都阴风阵阵了。 吉祥实话实说回道:“不确定,只是怀疑。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没跟外人提及过。“ 徐叔见屋里气氛紧张,他赶紧出来缓和:“都是自家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家各抒己见,集思广益。大家想到的都提出来,任何一个线索都不能放过,宁可说错了,也不能漏下线索。这个案子非比寻常,我们一定要慎重。王爷下山后第一次处理这么大的案件,我们争取一鸣惊人。所以,我们诸位都得替王爷想全面了。“ 叶良说道:“如果吉祥大夫说得是真的,是中毒的话,那这就是案中案,这就更严重了。“ 叶景淮想到还有一个细节:“在陈故倒地的一瞬,凶手愣神,估计他也没想到陈故这么不堪一击。凶手愣神的功夫,随从得手砍了凶手一刀。大家想一想,凶手受伤后还能跟几个随从缠斗半晌,说明这个凶手武功了得。如过不受伤,几个随从说不定都会丧命。另外,还有一个细节,凶手武功高强,却只伤了陈故,其他几人他一个未伤,如果是穷凶极恶人之人,他是不是应该斩草除根,都给砍了?然后,此人没伤着任何一个随从,这就是让人怀疑的地方了。这也是我说,此人不是抢劫,是专门特意找陈故寻仇的。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所以他才没伤及无辜。“ 这回,不仅叶良,就连徐叔和吉祥都点头了。 077叶景淮分析断案(二) 叶景淮见大家现在开始信服他的分析,他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可以梳理出来一个大概头绪。 陆六是站在胡同一侧,凶手出来时却直奔陈故。陈故只躲闪一下就被砍伤,倒地的瞬间,凶手觉得死者不堪一击,他很吃惊。就在他惊诧闪神的那一瞬间,才被陆六得手。 可以看出来,凶手对陈故的功夫水平是了解的,觉得不堪一击大大出乎意料。缠斗中,凶手未伤及其他人还能全身而退,这更加肯定,是找陈故寻仇的。并且,这个人如果不是陈故的熟人,就是跟踪他有一段时间,对陈故的根底非常了解的人。这更加肯定,这是熟人作案,至少说明凶手不是陌生人,此人目的就是杀了陈故。” 听着叶景淮有条有理的分析,吉祥心里暗暗替疤痕脸祈祷:疤痕脸,我虽然救了你,但是你却不一定能逃脱法律制裁。如果真的是你杀人,希望你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是为民除害的话,希望你逃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叶景淮见大家凝神各有所思,他说道:“现在,就是疑惑,陈故为什么倒地,捂着肚子疼。这个问题解决掉,就会柳暗花明。” 吉祥接话:“想彻底搞明白,只有解剖了。解剖尸体能查出来真正的死因,若是中毒而死,那真就是案中案了。” 叶景淮好半天没言语,沉默一阵说“验尸吧。家属不让验也得验。” 突然,叶景淮一拍桌子,“圣上怎么给我这么一个乱摊子,存心挖坑让本王往里跳呢!” 他拍桌子以发泄心中郁闷,可把吉祥吓了一跳。 徐叔见吉祥哆嗦一下,朝她笑笑,似是安慰。 吉祥心想:这番话也只有徐叔的小祖宗敢说,其他人说了,怕是要被砍头的了。 叶景淮发泄掉心中的郁闷,觉得心里稍稍舒服一些,还得继续分析案情,他想了想跟叶良交代:“让自己人侧面打听一下,陈故喝酒好女色,最近他是否招惹了什么女子或者喝酒是不是跟人起过争执。陈家随从说是一方面,我们自己也打听一下。那个陈故家是青州府的吧?派人去青州府打听一下此人风评为人。” 叶良应是,出去安排人下去私访。 死人对于活人来说是忌讳,仵作这项职业成天接触死人,家庭条件好的人家,绝不会让亲人去干这项差事。 这项差事银子少,地位低下,就连娶媳妇都难。年前去世的老仵作孤寡一人,在仵作这个位置干了三十多年,一辈子都没娶媳妇。年前去世了,留下一个大箱子,里边都是他用过的工具。 吉祥需要那些工具。 她被带到一个低矮的厢房,房门打开时,一股呛人的霉味儿扑面而来。 “这是老仵作原来居住的地方,他的东西都在这里呢。”领吉祥过来的衙役说。 吉祥点点头,道了声谢谢。“我自己进去,你在外边等我吧。” 屋里黑黢黢的阴暗,门板上挂满蜘蛛网,衙役正不想进去呢,听吉祥让他在门口等,连声说“好”。 吉祥丝毫没嫌弃屋内的阴暗颓败。她伸手将门框上织满的蜘蛛网拨开,给自己打通一条道路抬脚进了屋内。 来的路上,衙役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老仵作。老仵作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是县衙里当差时间最长的人。县令同情他,就让他在县衙里住。 吉祥打量低矮的厢房,一张快要塌架的木床,床上的床单看不出颜色。被子凌乱的堆在床头一脚。 床头有一张巴掌大的小木桌,小木桌上霉味儿裹挟着潮湿萦绕在鼻端。 桌子上放着一个茶杯,杯子里干涸了,杯底有几片干巴巴的茶叶渣子。 窗户很小,屋里就显得很暗。 吉祥轻轻一推,窗户就开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进房间,床底下的老鼠不适应突然亮堂的环境,吱吱叫着逃出房间。 078叶景淮同意啦! 吉祥撩起床单,微微伏下头看向床底。 床底有一堆土,土后掩藏着的鼠洞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犹如骷髅的眼睛,阴森骇人。老鼠洞边有两只粗布靴子被老鼠啃噬的稀巴烂。 吉祥伸手将靴子勾出来。然后扯了一下被子,被子里边又串出一只老鼠逃出门外。吉祥又被吓了一跳。 打量一遍屋内凄清颓败的样子,吉祥眼眶微微发热,她忍着落眼泪的冲动将被子叠起来。 站在门外的衙役怕吉祥被老鼠吓住,探进脑袋喊:“您别怕,这屋就是老鼠多。把老仵作的东西拿出去扔了就好了。” 吉祥哑着声问:“老仵作埋在哪里?” 衙役说:“城外的一个山坡上。按理说,他无儿无女的也没人祭扫,本该扔在乱葬岗的。我们李县令心慈,命人把他葬在了一处朝阳的山坡上。 “立碑了吗?”吉祥问。 “没立碑。立碑都是死者儿女的事。他一个孤老头,谁给他立碑啊!”衙役答道。 吉祥轻轻叹口气,费力将眼底湿意压下去。看吧,这就是孤身一人的最后结局。由老仵作想到自己,她如果还能回到现代最好,如果回不去,老死在这里,估计也跟老仵作是一个结局吧?! 吉祥心里对老仵作有同情怜悯,也有一种戚戚的感觉。 忙活半晌将老仵作的东西收拾到一起,最后走到墙角那口箱子前。 这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最值钱的家具就是这口木箱子了。 吉祥慎重地将箱子打开。箱子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放着厚厚的一摞纸,吉祥小心翼翼将纸张抱出来,原来都装订成册了,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多本,大概两尺厚,吉祥翻开最上边一本浏览几页,都是手写的各种记录,像教学笔记似的,一边记录尸检案例,一边记载检测方法技巧。 这是他给徒弟留的吧?或者是想留给其他后继者?老仵作走了,他内心想法别人无从得知。可惜,他把心血凝聚到这些纸上,但到最后也没收到一个徒弟,也没人理解他的职业。 吉祥眼泪劈了啪啦落在书页上。她抽抽鼻子,使劲儿吸口气,将眼泪压进肚子里。 箱子里还有一个小箱子,吉祥搬出来,打开看,里边都是各种检测工具,刀子斧子勺子等。 老仵作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这一生,最后竟然连个徒弟也没收到,这门手艺断了,真的口后继无人了。 “叶大人,您来了?”现在门外的衙役喊。 “仵作呢?”叶景淮问。 “屋里呢。”衙役答。 吉祥将箱子盖好,赶忙擦了下眼角。 叶景淮踏进屋,徐叔也跟进来。“哎呀,吉祥大夫,还忙呢,需要我帮忙吗?”徐叔问。 “马上收拾好了。”吉祥笑着到。 叶景淮目光落在她脸上,皱了皱眉头,没忍住问:“你哭什么?” “没有呀!”吉祥打死也不能承认呐。 “没哭你眼睛怎么红了?”叶景淮不信,语气带着不悦。 他又朝吉祥走了两步,离她更近,目光盯着她眼前瞧。 吉祥被他盯得有些紧张,赶紧撒谎解释:“这屋里灰尘大,一进来呛得人咳嗽,把我眼睛都迷了。” 怕叶景淮不信,她赶紧转换话题,“叶大人,徐叔,你们都在。我把老仵作的东西都拾掇出来,包括他的衣衫被褥等。除了这箱工具,他还留了很多资料,这些资料是老仵作一辈子的经验积累,很有实用价值。我想借阅看看。” 叶景淮修长的手指翻看几页,纸页上的灰尘随着书页翻动呼呼的飞腾起来,飘在空气中,叶景淮忍着这难闻的霉味,呛人的灰尘,不经意似的说,“你用得上就搬回家去看。李县令那边我去交代。” 079叶景淮的不正常反应 没料到叶景淮这么好说话,吉祥顿时高兴了。 她一高兴的时候,眉梢高挑嘴角上扬,眼睛里跟汪着一穹水儿似的水汪汪的让人怜爱。最柔美不过此刻。 叶景淮有一瞬间的愣神,好在他自制力强,抬手抵在唇边咳了一下,转移注意力,“几本书就高兴这样,没出息!” 吉祥才不管他的嘲弄奚落呢,这些笔记对她来说就是“久旱逢甘霖”,这是她目前最急需的。 心情一高兴,吉祥也不跟他计较,乐呵呵地说道,“叶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叶景淮目光在吉祥脸上飞快扫过,他不敢看臭小子,一看就发呆,一看就心慌气短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臭小子身上有毒吗? “什么事一次说清楚了。”他恶声恶气的,想到自己不正常的反应,心情就低落了。 “老仵作没有儿女,我这不要用老仵作的这些笔记吗,这是间接从老仵作身上学艺,这样算来,我应该算是他徒弟。 俗话说,一个徒弟半个儿,我打算到老仵作坟前去一趟,磕个头烧点纸钱,把他这些衣物烧了,尽一尽徒弟的孝心。” “你倒是好心眼儿。”听她说完,叶景淮嘀咕一句。 徐叔看明白了,小祖宗这是答应吉祥的要求了。 于是,他做出安排:“吉祥大夫,王爷今天派人去死者家,回来估计也要明天。这样吧,明天起早,去老仵作坟前烧纸,你看好不好?正好,今天你还有时间研究这些资料。” 徐叔说完看向吉祥,吉祥则看向叶景淮。这家伙,在大堂上一本正经肃颜端坐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种清正自重的况味,私下里,有时候真觉得他欠揍。可没办法,即使觉得欠揍,也是心里想想,谁真敢跟他动手啊,抛开他武功不赖不说,他可是皇亲国戚呢。 吉祥期待地望着叶景淮。她个头比叶景淮矮很多,需要仰视他。 叶景淮眉眼一低,入眼的就是微微扬起的下颌,光滑润洁,如上等的白瓷,一段修长脖颈肤白如雪,再看看那张脸,眉毛弯弯,唇红齿白,两眼亮晶晶。 一阵热意如闪电般击中他灵台,叶景淮打个激灵,赶紧收回目光转身往外走,临走不忘沉声交代:“听徐叔安排吧。” 叶景淮脚步仓皇,如落荒而逃般。极速转身的瞬间,袍脚一旋,打在吉祥腿上。 吉祥被他弄得一愣,疑惑问徐叔,“他怎么啦?” 徐叔也纳罕,含糊回答,“应该是想起有别的急事了。” 吉祥也没再多想,眼前她需要把这些资料搬回家去阅读研究,从里边汲取知识。 仵作这项职业在现代叫法医。古代受人歧视,就是在现代仍旧有很多人对这项职业有偏见。但是,吉祥对这项工作是尊重的,敬畏的。 吉祥觉得自己的脑袋就是一口干涸的井,尸检方面的知识就如甘泉,现在,她急需甘泉注入井中。 吉祥准备了纸墨笔砚,通宵达旦秉烛夜读。她一边阅读分析,一边抄写。 吉祥有吉祥的打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先把这些东西抄录下来,预备以后研读。万一老仵作的这些笔记被县衙收回去她也不至于抓瞎。吉祥一夜未睡,灯油烧尽的时候听到鸡鸣,她长长伸个懒腰,揉揉酸疼的手腕,收拾好一桌的东西开始洗漱。 昨晚,徐叔特意嘱咐她,第二日早些起来。坟前烧纸要在太阳出来前,这是规矩。吉祥不懂这些,她全凭徐叔的安排。先去烧纸,回来吃饭,再去县衙。 吉祥洗漱妥当,来到前院。 马车已经套好,徐叔已经在院里等她了。 时间太早了,吉祥颇为惊诧,徐叔怕她尴尬,解释道:“我年纪大了,睡眠少了。没有年轻人那么好的觉喽!” 吉祥反倒不好意思了,安慰一番徐叔说道:“我找了一个衙役,他知道老仵作埋葬的具体地址。” “你说的那个衙役来了,在县衙外侯着呢。他赶车,老仵作的衣物都装上车了。你昨天给买的纸钱,烧酒都装上车了。” 吉祥对徐叔表示感谢,要不然说岁数大的人都心细呢,想事周全,面面俱到。 徐叔昨天就跟吉祥说他陪着去。吉祥心想,古代上坟扫墓自有古代的规矩,徐叔是土生土长的,年纪又长,对这些规矩又了解,他去是最好的了。 吉祥以为只有衙役,徐叔陪她去呢,所以,当叶景淮从前院正房里走出来,她以为他是晨起习武,便抱拳行礼,“瑞王爷早!” 叶景淮收拾得干净利索,拽拽的点点头,板着脸问:“怎的还不走?太阳都快露头了!” 吉祥连忙说:“这就走!” 080 吉祥自作多情啦 出了院门,门口拴着三匹马。吉祥又诧异一下。 昨天说好是徐叔他俩去的,衙役赶车,怎么牵出来三匹马呢?走进点儿一看,其中一匹马的尾巴尖上有一撮白毛儿。 一撮白见着吉祥还打起了响鼻,欢快的摇晃尾巴,四蹄刨地。 吉祥一看到一撮白,就想起自己被马尾巴狠狠扫在脸上的疼痛,那种抽痛好像还未消失似的,她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脸。这也怪不得一撮白,要怪就怪它的主人,主人豪横,连带着把马儿都带坏了。 吉祥昨天练习了几圈骑马,她悟性好,掌握了要领,几圈下来就有成效了。徐叔给吉祥找的马是一匹老马,跟了他好多年的老伙计,脚程虽快,但很听话,很稳当。今天,徐叔自己骑的马是叶良的那匹。 吉祥很感动,徐叔想的很全面,一切都安排的让人心里熨帖。 吉祥请徐叔先上马,徐叔看向身后。 吉祥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叶景淮也跟来了。吉祥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目光询问徐叔。 徐叔笑道:“今儿天儿好,王爷也出城散散心。” 他这么一说,吉祥就明白了一撮白为啥又尥蹶子,又摇尾巴了,感情是跟它主子撒娇呢。原来,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吉祥抿唇笑了。 她这一笑,徐叔也笑了。他原是担心吉祥见到自己小祖宗不高兴,见吉祥笑了,他心也踏实了。 小祖宗昨晚跟他话里话外的说,那意思就是想出城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当然得同意啊,他年长是不错,但他更是奴才,主子有出城的想法,他当然得安排好了。 吉祥请徐叔先上马,徐叔看向小祖宗。 叶景淮说:“别打搅临街百姓休息,我们还是出城再骑马吧。” 于是,三个人牵着马到县衙,告诉衙役赶车出城等他们。 叶景淮牵着马走在最前面,吉祥和徐叔并排走在后边。有徐叔在,吉祥的老马更是乖巧。 “徐叔,谢谢您安排这么妥当。”吉祥是打心眼里感激徐叔。她讨厌叶景淮,但是,这不妨碍她喜欢徐叔。 她也看过很多电影,电影里的太监要么后宫阴私弄权,要么在前朝只手遮天不可一世,徐叔的出现,打破了吉祥对太监的不好印象。 徐叔是个和蔼可亲、性格随和的小老头。在这陌生异世,认识这么一个长辈,也是幸运。 “吉祥大夫,你见外了。我们把你牵扯进来,请你多谅解。我们信任的人不多,因为对你的信任,反倒连累你受累了。。” “徐叔,以后叫我吉祥就好了。” 徐叔笑呵呵地连声说“好”。 “吉祥,别怨我们王爷把你请过来。我们王爷信得过你。你医术高,想必做仵作也是信手捻来,触类旁通。我们初来乍到,能信任的人不多。” 徐叔在宫里宫外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人都见过,狡猾奸诈的,忠实可靠的,见的人多了,经历的事多了,也把自己锻炼成人精一个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真假假,装疯卖傻,大智若愚,反正,这么多年,在上至皇帝,下至家仆中,徐叔都是很有威信的。 他早就隐隐觉得吉祥对他家小祖宗有点看法,至于他们之间的梁子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他不得而知。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他想借此机会把二人之间的误会化解了。 “我们王爷也不容易,他第一次接触官府这些事,这几天一直在恶补案件卷宗呢。头三脚难踢,现在看着是很艰难,我们都对王爷有信心。王爷看着不声不语的,凡事心里都有数。吉祥你也不要气馁,我们一定能把案子搞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都说“庄稼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徐叔话里话外夸叶景淮,俨然把他当做了自己儿子。 吉祥问:“今天尸检能按时进行吗?” “放心吧,肯定能进行。王爷派人去知会死者家属了。王爷办事雷厉风行,不会有差头。” 吉祥侧脸瞅了徐叔一眼,“家属不是反对验尸吗?” 徐叔呵呵一笑,“那得看谁主张的,咱王爷主张验尸,那是肯定能验成的。” 吉祥被逗笑了,“他难不成是黄鼠狼成精了,把死者家属迷惑了吧?” 徐叔瞧了眼走在前边的小祖宗,小祖宗也就离他们十几步远,不知道听没听到吉祥的话,“王爷给死者家属传话了,告诉他们:这极有可能是报复杀人,不验尸就抓不到凶手。抓不到凶手的话,凶手极有可能还会报复死者的其他亲人。让死者家属自己拿主意。如果某天成了灭门惨案,别怪没人提醒……” 吉祥寻思,这话可够狠的,“满肚子坏水儿,蔫坏蔫坏的!” 081皇家秘辛 徐叔呵呵笑,“王爷聪明着呢,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就是年轻,没社会经验。” “他要是再有经验,再粘一条尾巴,就成猴精了。” 徐叔一点儿都不生气,一副我知道你在夸我家主子的表情,“皇亲贵胄骨子里就有股子聪明劲儿,王爷虽然对政务生疏,但毕竟身上流淌着皇族血脉,他能触类旁通,能对官场上的事举一反三,自己也努力,就这件凶杀案来说,王爷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呢。所以,我们大家都要对王爷有信心才是。” 吉祥想到此件事最关键的一点,问:“徐叔,我来县衙当仵作,县衙是不是得给我一点银钱补贴呀?” 没等徐叔说话,前边的那个人突然回头,“你从我这里得去的那一万多两银子,花完了?” 妈妈呀,感情这个人都在听着呢! “您是不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啊?”吉祥问。 叶景淮瞪了她一眼,教训起来,“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大男人一个,不如一个娘们,竟从背后嚼舌根……” 吉祥挺了挺胸,干咳了一声,大清早的不想跟他弄得不愉快,只好顺杆爬,笑嘻嘻道:“叶大人教训得是。” 叶景淮斜睨她一眼,这才转身继续在前边走。 转身的瞬间,没人看见他偷偷咧嘴笑了,跟个孩子似的,觉得自己在跟吉祥的这番言语较量中占了上风。 徐叔见吉祥这么大度,处处让着小主子,他很是高兴,不停夸主子,还安慰吉祥,“这次验尸,你莫要有压力。即使抓不到凶手,王爷也会保大家性命无虞的。当今圣上格外喜爱王爷。那个偏爱啊,我这个做奴才的不该多嘴,反正你放心就好了,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徐叔还知道更多皇家秘密。 比如说,小祖宗出生那日,天上紫色霞光照耀,云中有祥龙探头,百鸟齐鸣聚集在王府花园。 那盛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无法让人相信。 更有一件更神奇的事情,奠定了小祖宗在圣上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小祖宗一岁多的时候,当今圣上御驾亲征前一天的傍晚,到王府跟暂居王府的太后娘娘辞行,顺便抱了抱小主子。 那天,小主子格外的粘人,抓住圣上的明黄龙袍不撒手,圣上想放下他回宫,小主子嗷嗷大哭,撕心裂肺。 圣上想掰开小主子的手,小主子倔强的不撒手,竟然哭得闭过气去。圣上急忙唤来宫中御医诊治,即使在昏迷中,小主子的手仍旧抓住龙袍不撒手。 太后娘娘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跟圣上交代:“命大军先行吧,等孩子醒了你再走。” 小主子久久不醒,御医也束手无策,就在龙颜大怒要斩了一众御医的时候,小主子醒了,那是大军出发的第三日清晨。 醒来后,小主子活蹦乱跳分外兴奋,抱着圣上咿咿呀呀好不快活。圣上龙颜大悦。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急报:一艘大船在过江的时候沉没了。如果圣上随军出征,就在那艘船上。那么,出险的就是圣上了。 听到消息,圣上抱着小主子红了眼圈,久久没有说话。 那艘大船沉没了,但是无一伤亡。 因为皇太后见小主子异样,先知先觉瞒着皇帝给领兵的大将军发了一封密信,嘱咐他务必要万分小心,注意安全。 大将军不是别人,是太后的外甥,圣上的表哥。接到密信,大将军便将粮草,车马,船只,吃喝安全放在首位。粮草专人看守,车马船只动前有专人检查,就是吃喝也落实到个人头上,每顿饭必须注意防范有歹人投放不洁的东西。 即使有了这些防备,皇帝的那艘大船行到江心还是漏水了。庆幸备有小船,士兵们及时转移才没有伤亡。 听到没有人员伤亡的消息后,太后才把自己发密信的事情告诉圣上。圣上以前是不信这些的,那次信了。 当然,小主子能令圣上逢凶化吉的事也在暗中传开来,后来,圣上将此事压制下来。由此可见,小主子得圣上偏爱是有原因的。 徐叔经历过宫廷沉浮,知道很多皇家秘辛,有很多事到死都得烂到肚子里。跟吉祥说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且不影响大局的。 082美人在怀不自知 一路上,吉祥跟徐叔相谈甚欢。 出了城,几人翻身上马。为了迁就马车的速度,几人骑马的速度不是很快。 东方微微露出的鱼肚白划破深蓝色的云层,无风的清晨,空气都是静止的。 几人经过之处,鸟雀们扑棱棱从窝里飞出去,叽叽喳喳叫着钻入天际。 静止的空气被这些跃动的音符撕开一条口子,清晨就此明媚鲜活起来。 路边,翠绿的树叶上滚动着露珠,黝黑泥土中,夜里偷偷绽开的花朵昂着头,静静望着周围的美景。 几人很快到了葬着老仵作的那个山坡。 吉祥先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棵柳树之上。 “徐叔,您在这里吧,我自己上去。” “我帮你拎着这些上去,王爷您在这里侯一候。” 叶景淮说“好”。 于是,衙役将马车停稳,三个人拎着老仵作的遗物往坟前走。吉祥不懂祭扫的规矩,全凭徐叔指挥。 徐叔一边烧纸一边念叨:“老哥哥呦,你挺幸运呐,死了还能收个徒弟。今天,你徒弟来看你来了,给你烧点纸钱,把你这些衣物也都烧了。钱,你徒弟都给你烧了,在那边,冷了你就加衣,饿了就吃饭,千万别亏待自己。 你说说你,多好的命啊,能收个徒弟,一个徒弟半个儿呢!你呀,地下有知,也保佑你徒儿一生顺遂平安,让他尽快把眼前这案子了结了。你这徒儿可重情义啊,你就留下几本书,他就拜你为师了,你说你幸运吧?” 徐叔说着红了眼圈,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我呢,也是无儿无女,我百年之后可不一定有你幸运了。” “徐叔,您看看这是什么?”吉祥将老仵作的遗物一件件放进火堆里,一件暗红色的小东西掉下来。 徐叔接过来一看就说道:“这是肚兜,小孩儿的肚兜。” 吉祥凝神细看,大概是年代久远的关系,肚兜颜色暗红,肚兜中间绣着石榴,石榴上边还绣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徐叔,这肚兜这么旧了,不会是老仵作用过的吧?” “不可能是老仵作用过的,说是他儿女用过的还差不多。” “大家不都说老仵作没有儿女吗?”吉祥疑惑。 徐叔也似想起这个问题,看向吉祥,“这个别烧了,先留着吧!” 吉祥说“好”,将肚兜收起来。吉祥给老仵作磕了三个响头,唤了一声“师父”。烧了遗物,拜了师傅,三人往山下走。 不远处的大树下,叶景淮背着手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的县城。 正是做早饭的时候,袅袅炊烟缭绕,远处有狗吠鸡鸣声传来,一副人间烟火画卷。 吉祥边走边琢磨着那个小肚兜的事情:是老仵作自己用过的?还是他自己儿女的?或者是他给别人家孩子买的,但是一直没送出去的? 好多疑点在脑海萦绕,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就没注意脚下的路。马上就到大树下了,吉祥一边想事情,一边望着悠闲啃草的老马,一个不深的沟渠长满绿草,她脚下一滑,惊叫一声就摔了下去。 徐叔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小心”! 吉祥心想“完蛋了,这次真是狗啃屎了!” 狗啃屎的场面没出现,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她就完好无损地站到了大树下。 吉祥忍着眩晕想吐的感觉,拍着砰砰乱跳的心睁开眼。 叶景淮刀削斧凿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眼前…… “谢谢王爷……”吉祥脸一热,推开叶景淮,紧忙退后一步施礼道谢。 叶景淮眼里的担忧急切瞬间转为嫌弃,那转变之快根本不易觉察。 “走路都摔跟头,你还能干啥?”不止言语表情嫌弃,还嫌弃地掸了掸衣襟。 不想让气氛这么古怪尴尬,吉祥只好腆着脸笑:“我会解剖尸体呀!” 叶景淮轻飘飘睨了她一眼,没再言语,转身牵过缰绳翻身上马。 紧紧攥住缰绳的手心汗津津的,他抽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心里低估:臭小子的腰怎么那么细呢?他身子怎么那么软呢?他身上怎么那么香呢?臭小子身上怕是有毒,不然,他怎么觉得心慌气短呢? 083勘验 叶景淮使劲儿蹭蹭手心的汗,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他得离臭小子远一点儿。 吉祥一手牵马,一手揉着腰,这腰被叶景淮勒得也太疼了,再使点儿劲儿就把她的小腰给掐断了。 吉祥一边揉腰,一边龇牙咧嘴地嘶哈,手劲儿大,身子也硬,坚硬的胸膛撞得她下颌发麻鼻子发酸。 “徐叔,他是不是脑袋后长眼睛了?”明明背对着,却能在她跌倒的时候闪电一般飞跃过来将她抱起来,这速度也是够快了。 徐叔笑了,骄傲地夸奖起来:“别看王爷年轻,身份地位高,打小就吃苦,有股子韧劲儿。在山上跟师傅学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不喊疼。他们一帮子人,对打起来,没人是他对手。他师父从不因为他高贵的身份对他另眼相待,他自己也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闻鸡起舞,那一身功夫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如果不是知道徐叔的身体状况在哪儿摆着呢,吉祥甚至都怀疑叶景淮是他亲儿子了。这把叶景淮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俨然一个爱子心切的老父亲的感觉。 回去的脚程快了许多,回到牛家的时候,牛婶和二妞已经把饭菜做好,吃过饭几人到县衙开始解剖。 出去找死者家属的人带回消息,说家属同意了。 叶景淮相当聪明,他让人带着官府文书去找死者家属,又让家属在文书上签字写上“同意尸检解剖”的字样,并且签字画押,不得反悔。 有这张签字画押的纸,叶景淮就更放心了。 几人到了县衙的停尸间,停尸间建在地下,踩着吱吱发响的木台阶走下去,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不知从哪里刮进来的风,风很凉,给人阴森森的感觉。死者比活人待遇还好,身边堆着冰块,虽然存放的很仔细,尸体的水分也流逝了,眼眶塌陷凹下去嘴唇灰白。 吉祥原以为这样的天气,又放了这些天,人不得恶臭才是。想象中的最坏情况没有出现,这令人信心大增。 “不等死者家属吗?”吉祥问跟进来的叶景淮。 “先抬出去,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破旧的油灯散发出昏暗的光芒,叶景淮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李县令命四个衙役招来木板将死者抬到地面上去。 吉祥准备完毕,死者家属也到了。解剖还算顺利,大概一个半时辰就解剖完毕了。 门口围着好多人,有衙役,有普通百姓,还有死者家属。吉祥一打开门,家属就涌上来,普通百姓被衙役阻挡着禁止靠近,可大家的脖子都抻得长长的。 吉祥手里端着一个木制小碗,碗里装着一堆黑黢黢的东西,散发着恶臭。闻到的人纷纷捂嘴,就连一直观看吉祥解剖过程的李县令都紧抿着嘴捏着鼻。 死者兄长观看了整个解剖过程,眼睛红彤彤的似乎哭过,“瑞王爷,咱也算是亲戚,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也不知道这陈家长子有多大的脸,这亲戚又是从何而论。叶景淮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自动忽略不计。 一阵一阵的恶臭铺面而来,叶景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对哭哭啼啼的死者兄长交代:“进屋说。” 吉祥让人找来几只鸡,将鸡关进一间小小的房间。把小木碗里恶臭的东西倒进鸡槽里。关上门退出来扒着窗户观察鸡的反应。没到半刻钟,吃过恶臭秽物的鸡先后死亡。 吉祥交代衙役将死鸡焚毁深埋,特意嘱咐:“千万不能吃这死鸡肉,有剧毒。” 吉祥把解剖工具洗净消毒后才装回勘验箱,然后又换衣洗漱,即使换了衣服,鼻端里也还有一股股残留异味令人作呕。 吉祥敲门进屋的时候,死者兄长还在絮絮叨叨地跟叶景淮套近乎,吉祥心里合计:“这亲戚攀得够远的,估计有十万八千里了吧!” 吉祥进屋,李县令先问道:“情况怎么样?” “回大人,我从死者胃里提取的食物残渣给鸡吃了,鸡都死了。我先前的怀疑没错,死者是中毒而亡。背后的刀伤不是主要死因。” “可明白是哪种毒药?”叶景淮问。 吉祥摇头,“目前不清楚是何种毒药。死者身亡已经这么多天,食物残渣的毒性仍旧如此之大,令人恐惧。” 叶景淮看向李县令,李县令胖乎乎的发面饼大脸盘儿转向死者兄长,一脸沉痛,“大公子,您也看到勘验的全过程了,现在,基本肯定,小公子身亡发致命原因是中毒……” “凶手怎么如此残忍?为什么下毒后又半路截杀他?”陈家兄长喃喃自语。 084叶景淮使诈 正在此时,进来一人,附在叶景淮耳边嘀咕好一阵儿,叶景淮点点头表示知道,那人退出去。 吉祥细细打量那人一眼,看着面熟,应该是他的贴身随从。 等随从退出去,叶景淮瞟了死者兄长一眼,冷冷地反问他:“你怎么确定下毒与截杀的是同一人?” 男人眼神闪烁,叶景淮也懒得跟他周旋,直接反问他:“陈故生前风评怎么样,还用本官跟你学述一遍吗?” 叶景淮目光犀利,吓得那人心惊肉跳,“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横行乡里。远的不说,就说一个月前的事,一家布庄掌柜的媳妇有几分姿色,被陈故强行抢入府中,这事不假吧?” 死者兄长抬臂擦擦脑门的冷汗,“这……小民确实不知。” 叶景淮嗤笑一声,“陈故生前作恶多端,疏于管教。如今,仇家或者是怨恨他的人不计其数。仇家太多,估计即使他活着,也说不清是谁那么恨他。 另外,本王还听说,他收取他人银钱,帮人谋取官职。本王现在特别好奇,凭陈故一人之力,怎么帮人谋取官职?这若是追究起来,幕后之人也难逃干系。” 叶景淮说到“幕后之人”故意咬重这四个字的发音,伸手端起桌侧水杯,掀开杯盖拨了拨水上浮茶轻轻抿了一下,借着杯盖遮挡抬眼观察,死者兄长听到那四个字后脸色煞白。 叶景淮心中有数,接着说道:“陈故收取他人钱财之后,是否帮人顺利谋取到官职?人家交了银钱,官职没得到,对方会不会嫉恨在心报复陈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更加严重。追查凶手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陈故收取的银钱哪里去了?陈故的上家是谁?京城中又是谁在帮他运作? 当今圣上最忌讳结党营私、中饱私囊、卖官鬻爵这等阴私之事。年前,一朝中大臣就因卖官鬻爵被削职流放,全家人充军的充军,充奴的充奴,离开繁华富贵窝,家就那么败了。 你回家考虑一下,这个案子怎么办?是继续缉拿凶手还是就此结案?给你两天考虑时间。当然,这两天官府还会继续缉凶……” “叶大人,瑞王爷,小民父母和弟媳也来了,在客栈里侯着呢,小民回去找家人商量一番如何?” 叶景淮意味深长道:“那你得快一些做决定。官府正在派人四处缉拿凶手呢,你老家青州也派去人了……” “省的,省的,小民这就去商量……” 叶景淮微微抿起唇角冷笑一下。 李县令见死者家属退下,赶紧吩咐人给叶景淮等人送水,他也找借口出去了。 屋里留下的都是自己人。叶景淮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吉祥看他面露疲倦的样子,心里泛起同情。虽然出身尊贵,但也有压力呢。刚刚步入社会,就接手这么大一桩案子,真是为难他了。 吉祥这边打量叶景淮,那边,叶良和徐叔在窃窃私语。 就听叶良问:“徐叔,年前京城哪个官员被抄家了?卖官鬻爵,我怎么没听说呢!” 徐叔“嘘”了一声,“王爷说有就有。” 叶良似乎明白了什么,望了眼窗外,不再言语。 大概过了两刻钟,李县令推门进来,笑呵呵道喜,“叶大人,结案了!” 叶景淮站起身,掸掸袖口,“死者父母妻子和兄长可都签字画押了?”“也签字了,也画押了,这案子结了。”压在李县令心里的大石头被挪开,他轻松起来,“可是,叶大人,您说,这案子怎么定性啊?” 叶景淮瞟他一眼,“您为官多年,比本王有经验。既然死者家属同意结案了,您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别给人留把柄就行。” 李县令连声回“是”。 当日,死者尸体被家属领回去下葬了,李县令也能结案了,叶景淮一行人也打算回家休息了,皆大欢喜。 085蔫儿坏的叶景淮(一更) 吉祥一行人回到家,从头到脚又清洗一遍。 晚饭过后,吉祥又开始她秉烛夜读的夜生活。 徐叔见吉祥如此辛苦,建议大家都帮忙。于是,暂时把前院最大的一间房间收拾出来,把老仵作的遗作搬过来。纸墨笔砚准备好,让大家来试试。每人写几个字,叶景淮一看就摇头,“太丑了。” 最后,还是以叶景淮为首,徐叔、吉祥、叶良四人亲自执笔。 灯燃上,水沏上,几个人奋笔疾书起来。 吉祥原本打算自己抄写的,大家好意帮她,她也不能拒绝。 歇息的间隙,叶良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问:“王爷,京城里卖官鬻爵的是哪个官员呐?” 叶景淮放下笔,站起来,揉揉手腕,在屋内踱步,最后停在叶良桌对面,咧嘴笑,“好奇害死猫。” 叶景淮一笑,棱角分明的脸部便柔和下来,眼里蕴着细碎星光。 叶良被叶景淮这么调皮的态度吓一跳,赶紧转头求助徐叔。 徐叔笑着回道:“目的达成了,过程可以忽略。” 叶良笑着央求,“徐叔,您知道我笨,告诉我呗!” 徐叔瞅瞅叶景淮,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笑笑解释道:“根本没那么一个人。王爷是吓唬他呢。你看看,陈家人还真是心虚了,当天就签字画押了。” 叶良见叶景淮从自己眼前走开,他窜到吉祥桌前压低声音问,“你猜到了吗,吉祥大夫?” 吉祥摇摇头。 叶良特骄傲主子这么聪明,“王爷一鸣惊人!” 吉祥小声嘀咕一句,“一肚子坏水儿,蔫儿坏!” 叶景淮不知道是否听见,反正朝她这边瞄了一眼。 叶良见主子目光带着小刀儿似的,嗖嗖的,笑,“王爷,吉祥夸您呢!”似乎想起什么,叶良担心起来,“王爷,若是陈家人知道咱诓他们,反悔怎么办?” “签字画押了,他们若是反悔,就是理亏在先了。话又说回来,他们若是真的反悔,我们就继续追查凶手,顺便把他家倒官卖官的事抖出来,到时候,陈家真的会受牵连了。我量陈家不敢。” 叶良放松地长长嘘口气,“那卑职就放心了。反正咱把这个案子结了,县衙也能跟死者家属和京城交代了。没我们什么事了,好轻松。” 叶景淮又踱到叶良桌前,蜷指敲敲桌面,“你还没抄录完呢,哪里来的轻松?” 吉祥看叶良乖乖坐回原位,认真执笔的样子,咧嘴直笑。 叶景淮见吉祥笑了,他板起脸,踱到她桌前,严肃道:“很可笑么?大家都为你忙呢!” 吉祥急忙说谢谢,“等抄录完了,我请大家吃饭喝酒。” “你请也是应该的,你那一万两银票,还没花吧?” 还能不能友好的交流了?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这一万两银子,都快成了他心病了。吉祥心里嘀咕。不过,案子结了,心情放松,她也不打算跟叶景淮计较了。 “瑞王爷,案子结了,我的仵作职责也结束了吧?”吉祥问到涉及自己利益的问题。 叶景淮站在她桌前,微微侧脸,斜睨着她,“等我考虑考虑再说。” 吉祥差点儿被气得晕过去。 徐叔见吉祥隐忍的样子咧嘴直笑。 “王爷,那我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巡按御史的职责就是代天子出巡,我们是不是明天就要离开顺通县城,去其他地方了?” 叶景淮双臂环胸,一手捏着下颌,沉思片刻,说道:“明天回天马山,休息几天再做打算。结案情况有县衙上报朝廷。接下来,我准备书信一封给圣上,也将这桩案子情况说明一下,然后,跟圣上请求辞去巡按御史一职。我还是做闲散王爷比较舒服。” 跟随师父在山上,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叶景淮养成了随意闲散的性子,在下人面前很少端起王爷的架子。私下里,跟徐叔和叶良在一起,叶景淮一般都自称“我”,很少端起架子称呼自己为“本王”。 “顺通县这个案子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如今,这个烫手山芋让我扔出去了,我跟圣上也能有个交代。死者家属都不追究了,我想后宫那位也不会揪住不放。” 徐叔想了想说:“这案子这么结案,也给圣上交代了。本来,圣上就最忌讳后宫干政,案子结了,估计后宫那位也不会说什么了。” 叶景淮点点头,给自己下了判语:“我这是糊涂官断糊涂案呐。” 徐叔笑着反驳,“我的小祖宗,咱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一听徐叔喊叶景淮“小祖宗”,吉祥就想笑。事实上,她确实不厚道地笑了,好在叶景淮心情好,没跟她计较。 “我原来是打算把凶手缉拿归案的,我也下了功夫阅读卷宗,可听到眼线的回报,我的想法又变了。 陈故敢这么嚣张,京城里肯定有人给他撑腰。如果这个凶手真的跟买官卖官有牵扯,那这件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我把案子破了,凶手抓住了,我却把人都得罪了。 我刚下山,既没在京城站稳脚跟,也没有自己的封地,到时候我怎么办?怕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案子我处理的简单粗暴,就这样结案了,我又觉得对不起皇伯父,他把差事交给我,我却糊涂官断糊涂案,我对皇伯父有愧,自觉有负皇恩!” 徐叔见叶景淮消沉了,赶紧安慰:“叔安,你莫要自责。很多事情,圣上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透彻。圣上未必不知道这些事,但是,水至清则无鱼。想必圣上也是心里有数的。何况这事牵扯到皇后母族,你这么结案,也许正合圣意呢!” 叶景淮没再说话。 屋里沉默下来。 这几人里,最没有发言权的是吉祥,所以,她所能做的就是静静聆听。其实,她是不想听的。俗话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些皇家秘辛跟她是没关系的,她也不想知道。问题是,她没有理由走出这房间。 突然,有咕噜咕噜的异样响动叫起来。 吉祥赶紧捂住肚子,脸火辣辣的热。 叶景淮耳力更好,他微微侧头看向她。 吉祥站起来,连忙解释,“夜深了,想必大家也饿了,我出去给大家端点心去!” 叶景淮望着她逃跑似的背影,唇角微微一翘。 吉祥站在院子里使劲儿拍打肚皮,这个不争气呦,好丢人呐! 不过,吉祥也很会安慰自己:丢人不要紧,少知道别人的秘密,就不用丢命了。 这么一想,吉祥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吉祥到厨房跟牛婶聊几句,又等二妞把点心晾凉装盘,这才回到屋里。 屋里的三人又开始奋笔疾书了。 “点心来了,大家快垫吧垫吧。”吉祥招呼大家。 叶景淮先放下笔,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往吉祥这边走交代:“今天大家辛苦辛苦,争取把这些抄录完毕。明天我们回天马山。” 叶景淮捏住一块清凉解暑的蒸绿豆糕放在唇边,轻轻的咬了一小口。 他吃东西的吃相很文雅,即使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也不见丝毫狼狈。这种自控能力就令人佩服。 吉祥见过很多次叶景淮吃饭,每次都那么斯斯文文的,跟他讨人嫌的臭脾气简直判若两人。 吉祥本来就不想麻烦人家的,听说他们明天回天马山,立刻说道:“谢谢你们帮我誊写这些笔记,我明天中午请你吃顿饭吧?” 叶景淮捏着咬了小半块的蛋糕,望徐叔那边瞧了一眼。 徐叔立即会意,笑呵呵道:“吉祥啊,明天是咱们一起回天马山……” 吉祥指指自己,一脸不解:“我……吗?” 徐叔点点头,一脸温和的笑:“是,我们一起回去。” “徐叔,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我手头还有这些笔记没誊写,我就不去天马山了。”吉祥急于拒绝。 “吉祥,我们今天晚上熬夜抄一些,明天白日再抄一些就能抄完了。明天晚上回天马山都来得及,实在不想熬夜,我们就再耽搁两天把这些都抄完。再不行,我们就把没抄完的笔记都带到天马山上去,到山上我们一起帮你抄写。王爷,您说行吗?”叶良问。 叶景淮眼里噙着笑意,点点头。 吉祥突然后悔出去给大家端点心了。肯定是她出去的功夫,他们三人做出的决定。不然,他们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怎么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呢! “徐叔,誊写这些笔记只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我离不开。您是知道的……” 叶景淮目光“刷”的一下落到徐叔身上。 接受到小祖宗的目光,徐叔倍感压力。他脑子飞快运转:什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不记得? 086钻树林 叶景淮和叶良都将目光落在徐叔脸上。 徐叔面色平静镇定,心里已经如开锅沸水。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吉祥跟他说啥重要的事了?他自觉办事周到,不会出纰漏啊! 徐叔额头隐隐冒汗了。 吉祥不忍心徐叔受煎熬,解释道:“给老仵作烧纸的时候,不是发现一个肚兜吗?我想把这件事弄明白了,这需要长时间的走访打听。另外,我还打算给老仵作立个墓碑……” 徐叔长长嘘口气。 “吉祥啊,你给老仵作立碑这事是好事。但是,立碑有时间讲究的,一般是在清明节或者周年祭日的时候,这个不能着急的。”徐叔语重心长,跟对自己孩子似的,“至于肚兜的事,更不能着急了。老仵作都没了,追究这个肚兜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依我看没什么意义。不过,如果你特别想帮老仵作,想把肚兜的事弄明白,凭你一己之力要费很多时间。不如,咱们大家共同努力……”徐叔看向叶景淮。 吉祥明白,叶景淮那十多个随从多数是暗卫,那些人神通广大,能打听各方消息,相当于眼线。 可她实在不愿意跟叶景淮有过多的牵扯。 “徐叔,不用麻烦你们了,你们都挺忙的。我这事也不是很急的……”吉祥想各种说辞欲摆脱跟叶景淮回天马山,“另外,我手头还有几个病患,都是慢性病,需要慢慢调理的,我必须隔几天回访一次……” “既然你对病患如此负责,那你应该还记得天马山慈安寺里还有你的病患吧?”叶景淮凉凉的声音敲响了吉祥的耳膜。 你奶奶腿儿的,感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怎么会忘记呢?”吉祥一副我一直把她们挂在心上的样子,笃定回道:“山上几位贵人的安康,草民时刻挂在心间。依草民诊断,几位贵人的身体都是无大碍的。” 先前,吉祥与徐叔交流,叶景淮一直没言语,见徐叔那么带有诚意的邀请,吉祥还推三阻四的,他脾气又压不住了,“你果真将她们视为你的病患么?你只去山上一次,后来连复诊都没有,你确定你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还是你有意敷衍了事?” 吉祥脑瓜子突突疼,她快被这混蛋气晕了。她就不明白了,叶景淮怎么就盯上她不放了? 是,你叶景淮是王爷,有权有势,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你也不能强迫人家呀?你难道看不出来人家不愿意跟你去吗?你这样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吉祥瞪着眼睛盯着叶景淮,跟被惹炸毛的小兽似的,眼珠水汪汪的亮,很愤怒地瞪着他。 叶景淮呢,也执拗上了,毫不相让的回瞪着她。 徐叔看着二人,你瞪我,我瞪你,就怕下一刻动起手来。 徐叔站出来打圆场,“吉祥啊,记得上次我不跟你说过嘛,天马山上有好多奇珍异草,那药材遍地都是。只不过,我们不懂。你既然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建议你去山上采些药材,有很多药材是其他地方没有的。好药材药性好,治病救人事半功倍。如果,这些药材能用在病人身上,你也是功德一件,你说是不是?” 说起药材,吉祥还真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天马山上物种繁多,药材更是数不胜数。因为被皇家管制,很少有居民到山上打猎采药。即便有,也是在山峦的另一侧,也是偷偷摸摸的在山脚下。 吉祥心微动,但看着叶景淮,她就不想去了。 徐叔惯会察言观色,笑着帮吉祥安排,“吉祥,你不是还有病患需要回访吗?明天你回访病患去。我们几人呢,闲着也闲着,就在家继续誊写这些笔记。后天,我们一起回天马山。你呢,到天马山估计也闲不下来,给几位贵人复诊,然后,我们一起进山采药。那药材才多着呢,估计你就是采一年也采不完。我听街坊们夸奖你呢,说很多病患家里困难,你都免了他们的医药费。这天马山上的药材,你可以随便采,你要是多采一些,可以帮助多少贫困病患呐!” 墙都不扶,就服徐叔。这口才,吉祥不服不行。 “就按徐叔说的安排吧!”叶景淮扔下这么一句就甩袖而去。 吉祥冲着叶景淮的背景追了几步,“哎……哎……”几声。可惜,那人连停都没停一下就不知去向。 隔了一天,在叶景淮等人启程前,吉祥还在做“垂死挣扎”,为自己争取不去天马山的最后机会。 她见叶景淮启程了,还跟徐叔商量呢:“徐叔,您说,我要是现在跑了,就可以不去了吧?” “哎呦,吉祥啊,你可别让我这个糟老头子追你呀,我这体格可没你们年轻人好,你可别让徐叔出丑啊!” 吉祥别别扭扭的跟徐叔出城。二妞那个臭丫头,一说去天马山游玩儿,立刻跑得没了身影。贪吃又贪玩的家伙,自从学会骑马后,就跟叶景淮的那些随从打成一片,真是不管她这个姐妹了。吉祥伸长脖子朝前看,也没发现二妞的身影只好作罢。 坐在车里的吉祥,撩开车帘望向车外。眼见一行人出城,人烟稀少起来,她喊车夫停车。 “吉祥大夫,您可有事?”赶车的是叶景淮的随从,他们对吉祥越来越熟悉,上次,吉祥在天马山帮他们这些随从调理身体后,随从们对吉祥越来越尊敬。 吉祥跳下车,深深呼吸了几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我出去方便一下。”她指了指路边的灌木丛。 徐叔一直跟在车边,见吉祥下车,他也翻身下马。 吉祥知道,徐叔是叶景淮派在身边盯着她的。问题是,她真的不想去天马山呐。 走在队伍中间的叶景淮似乎感知到什么似的倏地转头。果真见吉祥在路边墨迹,他一抖缰绳,双腿一夹马腹,一撮毛领会到主人的意图,掉头回来。 叶景淮脸色不悦,御马到徐叔身边问:“怎么回事?” 吉祥不想把徐叔牵扯进来,直接跟叶景淮说:“我不想去天马山。请瑞王爷高抬贵手。” 叶景淮脸上顿时阴沉起来,他挥挥手,随从便赶车追赶前边去了。 徐叔深深叹气。他也捉摸不透,小祖宗怎么就非得让吉祥跟着去天马山。按理说,邀请过了,吉祥若不愿意去,就算了,强人所难毕竟不是君子所为。可小祖宗偏偏就跟吉祥杠上了。 徐叔叹气:孩子大了,真的猜不透他们心里想什么了。 眼前没有外人,吉祥索性撕破脸了,“瑞王爷,我不想去天马山。特别特别不想去。” “可你的那个伙伴可乐意去得很,跑得没踪影了。”叶景淮冷笑威胁,“你若不去,想想她该怎么办。” “瑞王爷的人品,我信得过。还不至于因为我迁怒二妞身上。” “你少给我戴高帽。我可告诉你,我若是生气,杀人放火的事都能干出来。” 吉祥突然笑了,背手探身,“瑞王爷,就不能打个商量吗?我以后去天马山,好不好?” 叶景淮被吉祥俏皮的模样晃得一愣,差一点就答应了,话到舌尖打住,改口道:“不行。必须今天去!” 吉祥眉目弯弯的笑得跟花儿似的,吐出的话却很坚决,“就不去!”说罢转身,撒丫子往县城的方向跑起来。 “哎……吉祥,别摔着……”徐叔见吉祥逃跑了,指着她背影,急得直跺脚。 叶景淮也被吉祥弄得一愣,一头雾水后,反应过来,“徐叔,您先走……” 说罢,朝着吉祥逃跑的方向抬脚就追。 吉祥除了医术好,脚程也快。小时候就皮实,师父发现她身子轻盈,就特意教了她轻功。按师父的说法,是为了危急时候自保。吉祥没学武艺,唯有这轻功还不错。 除了自己的师兄弟,吉祥从未与别人比试过,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功夫是了得的。 叶景淮没料到吉祥速度还挺快。这大大出乎意料。一边追一边想:她也是跟随师父在山里长大,估计就跟野猴子似的,有这样的速度也不足为奇。 叶景淮在跟师傅学艺期间,文武兼学,师父对他的要求格外严厉,所以,轻功这方面,他是很优秀的。吉祥的速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若是想追,提一口气,两息间就能追上。望着吉祥在前边跑不停的背影,叶景淮突然不想那么快追到她了。就这么看着人在他眼皮底子下跑也是一种乐趣。 吉祥不知叶景淮把她当成了狩猎的猎物般在戏耍,如果知道叶景淮的这种恶趣味,估计她会停下来捡起一块石头朝他脸砸过去。 吉祥只顾朝前跑,感觉到叶景淮追不上她,可她也甩不掉他。他俩就这么不远不近胶着状态。吉祥心里合计:这样可不行。她的耐力没有男人耐力好,如果甩不开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它追上。 吉祥在出城的路上,已经打量好沿途的地势地形。当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当机立断,跳下主路,朝着十几丈开外的树林跑去。 088绿帽子 翠微湖在天马山的后山,人迹罕至。叶景淮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山泉水顺着山间石缝缓缓流淌,汇入半山腰的一个石坑,年代久远,经过无数次地壳变迁,在半山腰就汇聚成了湖泊。湖水溢满就顺着山沟沟流淌到山下。 清澈干净的湖水倒映着树木山峦,衬得湖水在阳光下树影摇曳,波光粼粼,一池的碧色。 叶景淮就张口起了个名字叫翠微湖。 翠微湖十几丈处还有一个泉眼,一年四季流淌着热水。 叶景淮心血来潮,他命人在此处建了两个池子,用来泡澡。 然后又着人在湖边建了几所木屋,说以后有时间可以到这里小住几日。说是说,自从木屋建成后,他一次也没在翠微湖过夜。 吉祥被叶景淮揽在怀里,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也不挣扎了,怕万一惹叶景淮生气被他扔下马,还不得被一撮白踩成肉泥。 难受了,她就咬牙挺着,咬牙仍旧难受,她就掐叶景淮,掐他腰间的肉。 “还掐?再掐就把你扔下去。” 风,呼呼从耳边刮过,路边树木飞快后退,骏马飞驰卷起的巨大气流让人睁不开眼。每遇到路边探出的枝枝叉叉,叶景淮体贴地将吉祥脑袋摁进自己怀里,免得她被刮花了脸。 吉祥不理会叶景淮的恐吓,继续掐他。仿佛听到他嘶哈喊疼,她就舒服了一点儿。 到了天马山后山的时候,叶景淮将马停到山脚下,先翻身下马然后,大手掐住吉祥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双脚落地,吉祥终于有了安全感。现在才感觉到,坐别人的坐骑还不如自己信马由缰来得畅快呢。 “这是哪里?”吉祥打量四周,这深山老林的,不见人烟,除了惊起的鸟叫声就是树叶簌簌的摇动声响。 叶景淮熟练地用佩剑拨开浓密的杂草灌木,二人在杂草中行走一段路,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平坦许多。 吉祥又追问一句。 叶景淮抿唇望着她,眼里含笑不语。 叶景淮很少笑,有时候即使笑了,也是敷衍的,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让人很不适应。 “叶景淮,你想干嘛?”吉祥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向他发出警告,“你可别胡来!” 叶景淮终于笑出声,抱起双臂好整以暇低头,用温柔无比的语调逗弄她:“我打算把你扔进密林里喂狼。我在这里养了一群狼,还有几只狼崽子,你细皮嫩肉的,喂狼崽子正合适……” 吉祥撇嘴,小孩子的把戏,她信才怪呢! 叶景淮将缰绳缠在马颈上,撒开缰绳,拍了拍。那马自是有灵性的,撒开缰绳也不乱跑,就跟在主人身后。 “跟紧我,走丢了你就真被喂狼了!”他在前边走,吉祥跟在他身后。最后是叶景淮的坐骑。 吉祥打量眼前陌生的环境,尽管叶景淮不停地恐吓她,可她就是不是怕,也真是奇怪了。 “叶景淮,你说实话,我们要去哪里?你得让我有些准备,不是吗?是不是有哪个病患需要我诊治?你先把患者情况跟我说一遍……” 叶景淮停住脚步,倏地转身,吉祥没来得及刹住脚步,一头撞进他怀里。 “你干嘛呀?”吉祥使劲儿推了一把他硬邦邦的胸,“不言不语的想吓死人啊?”吉祥揉着被撞疼的鼻子将溢出的眼泪擦掉,催促,“快走!” 叶景淮站在狭窄的小路中间,纹丝不动,颇有不解,“你脑子里都是病患吗?” 吉祥倔强的仰头回视他,“那你是什么意思?不是找我给病患诊治,难道是带着我游山玩水?” 叶景淮笑,“本来是想把你喂狼崽子的,你这么一说,也对。先带你游山玩水,然后再把你喂狼崽子!也好让你死而无憾!” “叶景淮……”吉祥不满地大喊。 “打住!不许喊我的名字!”叶景淮语气很严厉,动作却很温柔,点了点她鼻尖,第一下被他点中,第二下被吉祥偏头闪过去,戳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 那嫩滑的触感令叶景淮又是一个闪神。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大呼小叫喊我的名字,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你的脑袋早就被砍十次了!” “那我叫你什么?”吉祥也隐隐意识到这样喊叶景淮的名字有些不妥。可不直呼其名,难道也让她跟着叶良喊他“王爷?” 一声“王爷”就拉开了人与人之间地位尊卑的差距。叶良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本著人,她毕竟有着现代的灵魂,让她喊“王爷”还真有些不适应。 叶景淮认真想了想,说道:“王爷,大人,公子,主子,叔安,你随便选,就是不能喊叶景淮。” 吉祥琢磨了一下,心里将每个称呼合计一遍:“王爷,主子”这样的称呼太高高在上了,她有点接受无能。“叔安”这个名字,是叶景淮的表字,相当于一个人的小名儿,那得是至亲至近的人能叫的。她能喊出口的也就“大人”和“公子”。可若是真生气的时候,还是直呼“叶景淮”来得痛快。 “叶景淮……不,瑞王爷,您还有个称呼没说呢!”吉祥想起徐叔喊他的样子,翘起嘴角笑。 叶景淮见她笑,就知道她肯定没啥好话要说。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什么称呼?” 吉祥兰花指一捏,故意捏住嗓子指着他道:“我的小祖宗呦,你怎么又调皮了?” 叶景淮一听“小祖宗”三个字,顿时想起徐叔。也就徐叔一人那么喊他。亲昵里带着积分滑稽,以前,叶景淮也没在意,今天听吉祥一学,顿时觉得滑稽感居多。 臭小子,竟然学徐叔! 他佯装大怒,“你是活够了吧?” 不等他伸手,吉祥已经猫腰从他身侧越过去跑到前边去了,他耳边鼻端留下的是她清脆的笑声和淡淡的体香。 叶景淮紧追其后,担心吉祥路况不熟迷路。 “慢一点,沿着石路走,别乱拐,不然真就被喂狼了……”他在身后大声嘱咐。 “喂狼挺好呀……”吉祥大声回他,“喂狼也比跟某人在一起好……” 嘴上是这么说,路可是没敢走偏,严格按着叶景淮说的石路走。 这后山原本没有路,这些年,天马山被官府封山,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不允私自入内,所以,山上植被更加茂密,别说路了,就是野草经过多年的休生养息都比别处的草长得高大茂密。 叶景淮颇有心机,在热汤水池和木屋都建好后,他从翠微湖所在地往山上和山下铺路。路不宽,仅容两人并排通过。膘肥体壮的坐骑经常会被路两侧的野草树枝刮伤皮毛。石路修得很隐秘,往上没修到山顶,往下也没修到山脚。所以,无论从山脚或者山顶,都找不到这条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找到掩藏在茂密灌木丛和一人多高野草丛中的隐蔽入口。 吉祥在前边走走停停,叶景淮紧跟其后,提醒她:“见到木屋就到了。” 茂密的山林幽静安逸,吉祥随手摘了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编成花环戴在头顶,还回头跟叶景淮手舞足蹈展示一番,“公子,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编一个……” 树枝间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肩上脸上,忽明忽暗的,叶景淮仿佛看到一个山间精灵,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头带五彩花环在向他招手微笑。 他不自觉朝她迈前一步,突然又像被惊醒一般停住脚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大声呵斥她:“什么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摘下扔了!你见哪个大男人头戴花冠?本来就长得娘里娘气的,真是不知羞!” 吉祥朝他吐吐舌头做个鬼脸,非但没扔,还将花冠又固定了一下,开始猫腰在路边摘狗尾巴草。 吉祥手巧,采了一大把草,三下五除二就编了一个花环朝叶景淮方向一扔,:“接住喽!” 叶景淮一探手,没费吹灰之力就捞到手里。 “这是什么?”绿油油的,毛茸茸的,像稻穗,说是稻穗吧,又没有米粒,说不是稻穗吧,一个个毛乎乎的还挺爱。 吉祥见叶景淮接住了狗尾巴草编的草环,弯腰捂住肚子笑得乐不可支。 “你坏笑什么?这是啥玩意儿?”叶景淮直觉不好。 果然,吉祥粉唇微张,皓齿微露,大声告诉他,“绿帽子!” ------题外话------ 叶景淮:吉祥送我礼物啦! 徐叔:啥礼物? 叶景淮:绿帽咂! 徐叔(一脸黑线):…… 089一起洗澡 吉祥说完就跑,叶景淮反应过来,抬腿就追。 “臭小子……你真是不想活了!” 吉祥跑了几十步远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 “湖……湖……” 一穹碧水在树木掩映中闪着粼粼波光,茂密的丛林里的一块开阔地面上,那穹湖水就如镶嵌着的一块美玉,蓝天白云与周围树木倒映在水中,湖边有两只小鹿在喝水,听见吉祥的喊声,警觉抬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打量吉祥一眼,“嗖”的一窜,隐没到树林里去了。吉祥没料到在这茂密不见天日的丛林里还有这么一块宁静祥和的地方,仿若世外桃源般安逸幽静。 一股清凉的水气扑面而来,给这炎炎夏日平添了几分心旷神怡。 “叶景淮,这就是你说的湖吗?”吉祥兴奋地跳着脚指着湖水问。 叶景淮心中暗暗叹气,纠正这臭小子无数遍了,还是不长记性。 “别人在场的时候,不要喊我名字,记住了吗?” 纠正吉祥多少遍,吉祥也不改,如今,叶景淮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只要求臭小子别在人前喊他名讳就行了。 他在潜意识里对吉祥的容忍底线越降越低,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这里美吗?”叶景淮与吉祥并肩站立,望着眼前美景,心里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这是他自己发现的一个秘密宝地,这里除了他的随身侍卫,其他没几个人知道。 “叶景淮,你真是带我来游山玩水的?”吉祥不信,兴奋劲儿过去,她问,“患者在哪里?快点儿带我过去。时间就是生命……” 叶景淮一弯腰就把她抗在肩上,惹得吉祥哇哇大叫。他真是讨厌死了,张口“病患”,闭嘴“病患”的。天下所有病患仿佛都等着臭小子一个人,离开臭小子就不能活了似的。 “叶景淮,快放我下来。你压得我肚子疼!” 叶景淮才不管她的拳打脚踢呢,扛着她走了没多远,就见两个石块砌成的池子出现在眼前。其中一个池子里还冒着氤氲水汽,那是从地下涌上来的温泉水,水气摇曳多姿,飘渺如人间仙境。另一个池子引来的有冷水和热水,水温适合,平时泡水也不觉得凉。 叶景淮将吉祥放下来,自己开始脱去靴子和锦袜,又开始解开深暗色绣水波纹的暗蓝色锦袍的盘扣。 “叶景淮,你要洗澡?”吉祥疑惑不解,这人也真是的,大老远来就是洗一个澡?亏她还惦记着病患呢。 “你吐了我一身,难道就让我带着一身秽物回天马山吗?”叶景淮已经将外袍褪下,露出里边洁白如雪的中衣。 吉祥毫不避讳的望着他,“你可以另买一身外衫呀?跑这么大老远的就为了洗一个野浴?”这人的脑回路真是异于常人。 叶景淮上身已经脱光光,下边只着了一条亵裤,他出其不意拉住吉祥往自己身上一扯,吉祥就跟他一起跌进了水里。 “叶景淮,你个混蛋!”吉祥惊呼大骂。 叶景淮却得逞的哈哈大笑。 “再骂我?再骂我,我找袜子把你嘴堵上!” 吉祥从水里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不理会他的恐吓,往岸边走,“你洗吧,我给你看着人!” “你回来!”叶景淮一把攥住吉祥手腕,往回一拉,吉祥就撞进他怀里,“这里没人,你也洗洗,别这么脏兮兮的回去,太难看……” 叶景淮一边说,一边嫌弃的摁住她袍领想替她解衣服。 吉祥吓得一把打开他的大手,慌慌张张往岸边跑,声音都发抖了:“你……你自己洗吧,我不洗!” “嗳,你给我回来……”叶景淮身高腿长,一探胳膊就把吉祥拽了回来。 “脏兮兮的,你不嫌丢脸吗?我一堂堂王爷,领着一个小叫花子,你不嫌丢脸,我都嫌丢脸!” 吉祥再次挥手打开他放在自己脖颈下的大手,“嫌我脏,就假装不认识我。要不然,我还是回顺通县城吧!” “你是看我脾气太好了,是不是?让你洗你就洗,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本王命令你洗!现在就洗!”叶景淮上来倔脾气,也是混不吝那伙儿的。不要说徐叔叶良他们劝不动他,就是当今圣上也是好言好语的哄劝。 天马山这个秘密的温泉是他发现的,他还从未带外人来过。今天他特意把臭小子带来,还不领情,推三阻四的,简直不知好歹,对,臭小子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吉祥坚持不洗澡的态度激怒了叶景淮。 二人在水池里拉拉扯扯撕扯起来。 “我不洗……” “不行,必须洗……” 你来我往,推推搡搡间,吉祥脚下一滑,她“啊”的大叫一声顺着脚下光滑的青石倒下去。 叶景淮双臂一伸,就把她搂进自己光溜溜的胸膛。他搂着吉祥又向池里走了几步,池水就到了腰部。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叶景淮望着紧紧攥住领口不撒手的吉祥觉得好笑。 臭小子长得娘里娘气的,办事也女人似的扭扭捏捏,看着就不痛快。都是大男人,洗个澡至于吗嘛,跟要被人强暴似的。 “我不洗,我不脏的……”吉祥打死也不想洗这个澡。她知道自己的芯子是女孩儿,可叶景淮不知道哇。 叶景淮执拗的脾气又爆发了,一只长臂搂着吉祥的腰,一只手探到吉祥脖颈处。 吉祥急眼了,拳打脚踢。 “放开我,我不洗!”见叶景淮大手已经将她袍领处的第一个袢扣解开了,她低头就朝他手背咬了下去。 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的用力了。一口见血,鼻翼间立刻涌上血腥味儿。 叶景淮痛苦的嘶哈一声,一把推开她,满脸怒意,一触即发,可见她被自己一推,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后退又要滑倒水里,他心底一软,又伸臂将她捞回来摁在胸口。 吉祥被吓哭了。真是被吓的。 她不怕叶景淮阴晴不定的鬼样子,她是怕如果叶景淮非得撕开她的衣服,觉察她是女人,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本来,叶景淮就对她阴晴不定的,他还小肚鸡肠惦记着那一万多两银票呢。 吉祥清晰地记得初次给叶景淮瞧伤的情景,他眼里是明显的质疑:质疑她年纪小,质疑她医术,质疑她来路不明。 对于叶景淮这样的龙子龙孙来说,他们用的大夫都是御医,皇宫里的御医都是靠时间熬资历混出来的,年纪没有像她这么年轻的。太年轻的没经验,贵人们也不敢用。 叶景淮对她的轻视就是这么来的,也是根深蒂固的。这不是叶景淮一个人对她的看法,是大多数人对她这种年纪轻的大夫的普遍看法。 吉祥无法想象,如果被叶景淮得知自己是女人的话,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把她脑袋咔嚓了发泄他被欺骗的愤怒? 那个后果,她不敢去想。虽说这是她得来的二次生命,她不怕死,可也要死得其所。 吉祥哭了。哭得稀里哗啦,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一点儿梨花带雨的美感都没有。 叶景淮被吉祥哭得懵了。一次次挑衅他,触犯他的容忍底线,受委屈的是他,该生气的也应该是他,不是么? 怎么臭小子反倒哭起来了? 叶景淮见她哭声不断,呜呜咽咽如丧考妣的样子,心又柔软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洗个澡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你说你,也是个姑娘家也行,我对你存有非分之想,你看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我能对你有啥想法?我不就是让你洗个澡么?你吐的一塌糊涂,还在草地上滚了几个来回,这身衣服是见不得人的。来,赶紧脱下来下来洗一洗,搭在石头上晾晒一下,干了我们就可以上山了。” “这是天马山?”吉祥停止哭泣,抬头问。 “是,这是后山。赶紧来洗一洗。你怕什么?都是男人,我身上有的,你身上也有。你也不是姑娘家,害羞什么?” 说着,叶景淮又要帮吉祥解扣子。 吉祥一把按住他欲动的修长手指,“瑞王爷,我……我不能在人前洗澡……”说着,又眼泪汪汪起来。 叶景淮停住,眼里露出掩饰不住的关心,语气也更加柔和:“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吉祥急忙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叶景淮仔细打量吉祥的脸,想从她脸色上看出些端倪。 “咦?你脸这是怎么了?”叶景淮一手捏住吉祥下颌,一手抚上她脸颊,摸了一下。 脸颊上被拂过的地方露出的雪肌更是白里透粉,叶景淮抬起手指仔细打量指尖上淡黄的水渍,放在鼻端嗅了嗅,抬眼问吉祥:“这是什么?你抹脸上的是什么鬼东西?” ------题外话------ 叶景淮:臭小子脸上抹的是什么? 吉祥:糟糕,马甲要掉了! 作者啰嗦:谢谢所有订阅此文的小主们,祝你们美丽如初,事事顺意。 090吉祥要掉马甲啦?? 叶景淮问完了吉祥,脑瓜一转立刻就明白了。 他粗鲁地摁住吉祥,让她弯腰低头,腾出一只手掬了一把水洒在吉祥脸上,然后,使劲儿擦了擦。 脸上不知是什么恶劣的粉末竟然掉了,留在脸上深一条浅一条的格外滑稽。 叶景淮又撩了几把水,把吉祥的小脸蛋儿揉的变了形,一张天生丽质的脸庞如剥了壳的鸡蛋呈现在眼前。 叶景淮现在明白了。 怪不得他后来见这个臭小子觉得他哪里有变化,但是就是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变化。现在终于明白了,他第一次见到臭小子的时候,脸是白白净净的,后来,他肯定是在脸上抹了这些鬼东西,看起来才觉得别扭。 呵呵……叶景淮冷笑出来。 小骗子人不大,倒会蒙骗人呢!谁给他的胆子呢! 叶景淮又要发怒。一低头见小骗子眼泪汪汪,鼻尖红彤彤的的样子,他把火气又压了压。安慰自己:别生气,别吓住他,小骗子年纪还小。他往自己脸上抹东西,说不定会有什么苦衷。不然,谁会把自己白白净净的脸蛋儿抹得蜡黄如病患呢?他先不生气,先听一听他的解释。如果解释的合理,他就不发脾气了。如果小骗子再敢骗他,他真就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不要以为老虎不发威就是病猫。 “你解释一下……”叶景淮把心里火气压了又压,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一些,“如果你撒谎……” “我不撒谎……我不撒谎……”吉祥脑瓜子如双核服务器一般飞快运转,她偷偷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腿肉,为了演戏真实,用足了力气,一把掐下去眼泪瞬时就涌出眼眶。掐下去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的腿当成仇人的腿般,力气用了十二分。 “瑞王爷,我不会撒谎的,只是……只是真是一言难尽啊……”紧接着便呜呜地哭起来。 这怎么跟水做的似的,说哭就哭呢? 叶景淮见她眼泪跟决了大堤的洪水似的,心就柔软的跟一团棉花似的,反过来轻声安慰她:“你先别哭,好好说……” “瑞王爷,不怕你笑话,我……我是天残……呜呜……” 吉祥狠劲儿抹了一把脸,泪水混着脸上的湖水湿漉漉一片,“关键还是难以启齿的地方,说出来都没脸活下去了……” “天残?哪里?”叶景淮关心她甚比关心自己,“你自己是大夫不能医治吗?让我看看是哪里,我带你回京城看看御医,说不定能治好呢!” 叶景淮伸手在吉祥肩膀上拂过,然后是后背上,顺着腰椎往下,大手所过之处,也没什么异样,“哪里?啊?” 吉祥一把握住叶景淮的手,不能让他再乱摸下去了,她展现出一副十分痛苦、寻死觅活的绝望,“是那里……呜呜……男人的那里……呜呜……” 叶景淮停住手,呆愣愣的望着吉祥,突然明白过来后,脸红如彤。好半晌才缓过来,飞快瞥了一眼吉祥那里,又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很愧疚很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我事先不知道……”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知道尴尬地搓手。 怪不得臭小子死活不肯洗澡呢,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可怎么见人?这些年,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可是怎么过的呢?是不是会被其他师兄弟瞧不起?难得他自立自强,学得一手精湛的医术,也真是难为他了。 天残,还是最伤男人自尊的残疾,该是多让人痛苦?关键是他把这么私密的问题告诉给自己,可见对自己的信任。 叶景淮颇受感动,心中暗想:我一定要替他保守秘密,打死也不能说出去,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直到死了,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那你的脸……好好的,怎么涂得蜡黄?”叶景淮同情她,但心里的疑惑还在。 吉祥一琢磨,横竖都这样了,谎撒了,面子也丢了。明知撒谎不对,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得接着撒谎。 趁叶景淮不注意,她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疼痛的刺激下,泪水又涌了出来。 “瑞王爷,您可能不知道,我是弃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爹娘遗弃了。肯定是因为天残被遗弃的,不然哪个爹娘忍心把自己的儿女丢在路边呢?我都不记得爹娘长什么样子。幸好,遇到了师父,他老人家救我一命。我跟师傅学习写字,学习辨别药材,掌握各种病症的治疗。” 吉祥呜呜咽咽,抽抽搭搭,“可能是我天残的缘故,让我自小就跟别的男娃儿不一样。年纪越来越长,不知怎的,我长得越来越像女娃儿……呜呜……” 吉祥捂住脸,透过指甲缝偷看叶景淮。 叶景淮听得一脸沉痛,一脸郑重,眼里是无限的同情和怜悯。 吉祥狠狠的抽噎一声,接着说下去:“人家男娃长大了越来越健壮,肤色越来越阳刚,我却越来越苗条,肤色也越来越白净,在跟随师傅在山上时,没有意识到不妥,我也没留意过我与别人的差别。下山后,遇到很多人把我当成女娃儿,说我唇红齿白的,比姑娘家还漂亮。我刚刚下山的时候,有一次被山匪打劫,他们要抢我回去做压寨夫人,我说我是男孩儿,他们就要把我卖到京城里给富贵老爷们当玩儿物,我听他们说,京城有专门的地方养好多我这样的人,叫……勾栏院。勾栏院里不止有漂亮的姑娘,也有我这样清秀的小子……我不想去那种腌臜地方……我懂医术,我可以给别人瞧病,我能治病救人,我能帮助更多的人……呜呜……呜呜……我不去那种腌臜地方……”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叶景淮打住她,一把将吉祥搂在怀里,附在她耳边轻声开解,“啥都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怕别人看见你跟姑娘一样的脸蛋儿,把自己涂抹成蜡黄的脸色,你是为了保护自己更安全,我都知道了……” 叶景淮紧紧搂着吉祥,轻轻拍着她后背,不想再勾起她伤心的往事,嘱咐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了。” 这种事,想必是提起一次伤心一次吧,这真是活生生的戳人伤疤啊。 叶景淮开始后悔,开始自责,他为什么就非得追究呢!如果不追究,是不是就不会触痛到小骗子的伤疤?哎,他在心里叹气一声。 吉祥将不在别人面前洗澡的原因说得很充分。她脸上涂抹颜色的理由没等她自己解释,叶景淮自己倒是想通了。 见叶景淮信了八九分,她埋在他胸口又抽噎几声,才抬起头,很害羞地问道:“瑞王爷,您不会瞧不起我吧?像我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别胡说……”叶景淮伸出手指压在吉祥唇上,“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老天爷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你看看徐叔,徐叔本来是个健全人,受了刑,入了宫。也不是全乎人了,可他不是也挺好吗?我从来没有鄙视过他,也没耻笑过他。相反,我从未把他当下人看待。在心里,从一开始我就把他看成长辈,格外尊敬他……” “瑞王爷,谢谢您还把我们当人看……” 叶景淮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湖波树影倒映在他眼底格外迷人,“你个小骗子,人不大,嘴倒是跟抹了蜜似的……” 他将吉祥的脸捧在掌心里,爱怜地来回揉了揉,“以后不要在脸上涂抹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样多好看?” 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 “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把你卖到勾栏院了,好不好?” 吉祥想说“不好”。可现在的气氛简直是太煽情了,她不忍心破坏此时的气氛。她心里也有对叶景淮的愧疚,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叶景淮还信了,不仅不嘲笑,还反过来安慰她,这让她觉得愈加愧疚。要知道,叶景淮这种身份的人都是高不可攀的,普通人都是难以企及的。有的人活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龙子龙孙的容颜。她来到这个异世,不仅见到了,还跟他有了牵扯,不仅有了牵扯,还狠狠骗了他。 这个天大谎言,若是哪日被叶景淮识破了,会是什么结果? 吉祥不敢去想。她低下头不言语了。 “怎么?还害羞啦?”叶景淮抬起她下颌,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真是越看越像姑娘家,这脸粉嫩嫩的,这唇……”叶景淮拇指压在她唇上,粉粉的唇瓣儿跟花骨朵似的,真想咬上一口…… “叔安……”池边传来一声大喝。 ------题外话------ 叶景淮:徐叔,你喊我干嘛? 徐叔:再不喊,你就亲上去了! 091棒打鸳鸯 就在叶景淮正对吉祥的脸蛋儿揉来捏去的时候,池边响起大喝之声。 一声惊喝,吉祥被吓得差点儿又滑倒水里。她慌慌张张推开叶景淮。 叶景淮及时拉住她手腕回头。 吉祥踉踉跄跄站稳脚跟也回头望去。。 徐叔大步匆匆、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跑过来。 “我的小祖宗哎……” 刚刚的一幕,徐叔被吓得魂飞魄散,脑瓜子停止运转一片空白,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如果说以前不明白,刚刚看到小祖宗就要亲到吉祥唇角的时候,徐叔啥都明白了。 他是没当过男人,可他有男人的心理啊。 以前就觉得,小祖宗对吉祥有些特别,跟吉祥别别扭扭的,有时候跟吉祥找茬,对吉祥各种挑刺,找各种理由为难吉祥。 往远了说,那次深夜闯入牛家被扭伤脚踝不说了,再说最近几次事情:比如,到牛家住宿,让吉祥充当仵作验尸,包括这次非得带吉祥来天马山,都是小祖宗的主意。他没明说,但做随从下人的都明白了主子的意图,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的。 徐叔一直就纳闷儿呢:小祖宗怎么对吉祥这么上心。纳闷儿是纳闷儿,但是他从未往这上面怀疑。 他以为,小祖宗一直在山上长大,除了师兄弟和贴身随从,也没有知心朋友。倒是有长辈,可几位长辈都位高权重,不一定有人会耐心倾听一个男孩子的心事。认识了吉祥,虽然跟吉祥之间别别扭扭的,可也许就是纯真朋友之间的小情趣,毕竟都年少嘛。 徐叔还暗暗庆幸,小祖宗虽心存大义,能辨明大是大非,但性格上毕竟有些乖张顽劣,有吉祥这么一个小伙伴在身边也是好事。所以,对于小祖宗对吉祥的各种接近,他都是乐见其成的。 可刚刚看见的一幕,彻底打翻了徐叔原来的想法。 小祖宗这哪是缺朋友嘛?这明明是缺女人了嘛! 小祖宗一定是在山上没见过女人,回来之后也没跟姑娘家接触过。所以,见了吉祥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少年就动了春心。 小祖宗哎,春心萌动是好事,可你怎么能对个少年动春心呢?吉祥长得再秀气,再漂亮,他也是个男孩子啊!男人跟男人,那不是分桃断袖吗? 这若是让当今圣上知道,那还了得?当今圣上若是真得知这个消息,吉祥性命难保不说,就是小祖宗也会挨板子的。 好险,真险呐! 徐叔敢肯定,若不是他来得及时,刚刚他们就亲上了。 徐叔拍拍胸脯后怕。还好,还好,他来的真及时。他的到来没让小祖宗跟吉祥铸成大错。 真好,真好啊! 徐叔一阵后怕。 吉祥看到徐叔一脸便秘般变化莫测的表情,心里更是难为情。自己衣襟不整再加上叶景淮上身光溜溜,下边只着一条亵裤的样子肯定令徐叔误会了。 现在的情景真是百口莫辩。她也不打算辩解了,剩下的任务就教给叶景淮去处理吧。 吉祥跟徐叔打了个招呼就跑出水池,钻进旁边的树丛将衣领扣上,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徐叔他们主仆二人。 叶景淮见吉祥跑了,他目光追随着,直到看不见才恋恋不舍收回来。 “徐叔,您自己来的?”叶景淮坐到池边,让温水漫过胸口,他把自己褪下来的袍服扯过来放进水中涤荡。 “老奴先来的……” 徐叔心说:该来的都来了。只不过其他人都在暗处。发现情况不对劲儿,只有他这个老家伙不害臊地厚着脸皮站出来制止小祖宗和吉祥的不妥言行。 “徐叔,那您安排一下吧,大家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清晨我们回慈安寺。” “叔安,翻过山就是慈安寺了,不如我们这就回去?太后老佛爷和王太妃都惦记着您呢!” 徐叔现在就是一个老父亲的心态,发现儿子喜欢其他男孩儿,巴不得把他们分开,时刻把儿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生怕一个错眼珠儿子就铸成大错似的。 见叶景淮把袍服都泡在水池里来回的洗,他赶紧接过来帮他洗,“不用担心,还有备用的袍服,我稍后给你取来。你泡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好不好?”徐叔耐心商量,小心翼翼的,既担心孩子犯错,又怕自己言语重了孩子接受不了。 “徐叔,我想在这里住一宿。自从这里建成了,我还一次没住呢……这里风景真不错,我在想,如果某一天我不想当王爷了,就躲来这里避世,多好啊,谁也找不到……也不用忌讳世俗眼光,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 叶景淮抬头侧望着蹲在池边洗袍服的徐叔,抒发着自己的胸怀。 徐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老泪纵横,暗叫:糟了,糟糕了,小祖宗都想避世了,不想当王爷了,这还了得? 那王爷是能不当就不当的吗?多少人都眼巴巴望着呢,做梦都想谋得高官厚禄呢!这小祖宗竟然不想当王爷了,肯定是因为吉祥,都是因为吉祥啊! 小祖宗这是对吉祥情根深种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 徐叔心乱如麻,脑如浆糊,一时竟没了主意。 这吉祥若是一个姑娘家倒还好办,给小祖宗当个贴身服侍的丫鬟或者通房丫鬟。可吉祥是男孩子啊,堂堂王爷身边怎么能带个男孩子啊!虽说,有很多富贵滔天的男人有暗地里养**满足自己扭曲变态爱好的习惯,可那到底是搬不到台面上去的。他家小祖宗可是王爷,堂堂的瑞王爷,世袭罔替的瑞王爷,怎么能跟其他男孩子有感情上的纠葛呢! 不行啊,绝对不行!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小祖宗跟吉祥分开! 怎么分开?想个什么办法把他们分开?吉祥那少年医术好,为人和善,中规中矩的也没什么过错。 “徐叔,您把我袍子都拧坏了!”叶景淮声音响起来。 徐叔低头一看,可不是嘛,一直低头想心事,竟然把主子的刺绣袍服拧在手里,拧的皱皱巴巴的,像就要被拧断了的麻花似的。 徐叔赶紧松开手,有些慌乱,他站起来,将袍服抖了抖又商量问:“叔安,我去取袍服,我们这就回去,好不好?” “不好!”叶景淮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往翠微湖边走,“住一宿,明天早回去。您吩咐人手安排一下吧!” 到了翠微湖边,一个跃身就扎进湖里游远了。 徐叔抱着小主子湿漉漉的袍服,现在湖边,望着越游越远的身影,哭了。 不听话了,看看吧,有了喜欢的人,小祖宗就开始不听话了。 徐叔抹了一把老脸,呆呆站在那里,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愁肠百结:怎么办呢?接下来该怎么办?千万不能让小祖宗走上歪路啊! “徐叔!” “哎!”徐叔急忙擦去眼里的泪水回头。 吉祥俏生生站在他身后,衣冠整齐,身姿如成长中的翠竹,令人赏心悦目。 “徐叔,我们该启程了吧?”吉祥问。 她躲在树丛后偷看半天,见叶景淮跟徐叔聊了好一会儿,她等着叶景淮跳进湖里游泳,她才出来的。 徐叔见是吉祥,脸上顿时堆起笑意,“吉祥啊……” 然后就卡壳词穷,不知接下来该怎么交流了。 刚刚俩人紧紧相拥的那一幕实在是太震撼,太难以让人接受,饶是徐叔活了这么大岁数,从心理上也是难以接受。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子。他就是做梦都没料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小祖宗身上,百思不得其解。 “徐叔,我们该回了吧?夜深露重的,这深山老林,也不安全呐?”吉祥见徐叔望着自己不言语,她又催促了一句。 “哎……是该回……”可是,小祖宗不回呀,他这个做奴才的也实在没办法。 看看吧,还是吉祥好,吉祥更深明大义,还知道不该在野外露宿呢。这一点就比小主子强。小主子总是随心所欲。 徐叔又望了吉祥一眼,欲言又止。 他本想让吉祥劝劝叶景淮今天就回慈安寺,可一想到刚才二人在水池里缠缠绵绵的场景,又打消了念头。 算了,还是他豁出去老脸去劝吧。以后,尽量少让二人接触最好不过了。 “吉祥啊,你也换身干爽的衣裳吧,可别着凉感冒啦!我去那边看看王爷……”说着,颠颠跑着去了湖边。 吉祥手搭凉棚放在额边,四处瞧了瞧,除了蓊蓊郁郁的绿树,清凌凌的湖水,不要说人了,就连小动物都被徐叔那一嗓子吓跑了。 按理说,徐叔到了,二妞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可吉祥四处张望一圈,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难道是都回避了?吉祥走到树林边缘,站到树荫下,轻轻喊了一声:“二妞……” “吉祥……吉祥,我在这里……”窸窸窣窣声音响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二妞钻出来。 “怎么不出声?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吗?”吉祥问。 “我们刚刚到来没一会儿,叶良嘱咐我不让我靠近湖边。说王爷在沐浴呢!”二妞解释。 “其他人呢?其他人都躲去哪里?” 二妞悄声说:“他们都隐藏在暗处保护王爷呢。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哦!” “咱俩的衣服呢?我这身衣服太脏了,想换一身……” “在车上呢。车在山脚下呢!”二妞往山下指了指。 吉祥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行头,刚才在水里也沾了水,有土渍的地方冲刷掉很多,现在一看,也不是那么脏。 “算了,不换了。”二人说着话儿的时候,徐叔回来了。 吉祥拉着二妞钻出树林。 “徐叔,我们这就回吗?”吉祥问。 徐叔摇摇头,叹口气,“在这边休息一晚吧!” 小祖宗执拗脾气发作起来真是令人束手无策。 徐叔唤叶良出来,交代他排人打扫房屋,生火做饭。 搞卫生做饭是二妞的专长,她立刻自告奋勇去帮着忙活去了。 徐叔打量着吉祥,又词穷了。 吉祥不知徐叔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她问:“徐叔,今晚不回了吗?” “不回了。明天清晨回。” “瑞王爷身份尊贵,露宿野外,您跟着操心了。” “不操心,应该的。”徐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能不操心吗?心都快操碎了。可惜,他家小祖宗也不理解他呀,心血来潮就要住在这深山老林里。还不如吉祥想得周全呢。 吉祥真是个好孩子,他找时间旁击侧敲的敲打敲打他,侧面了解一下,吉祥是否对小祖宗有那个意思。如果,二人都有那种意思,那就麻烦大了。如果只是他家小祖宗一人有那种意思,那还好办一点儿。 徐叔想了想,决定下来,就在今晚吧。今晚找机会敲打敲打吉祥。 徐叔揪了揪自己头发,瞧了瞧。估计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的白头发就得钻出来十多根了吧! 一群不省心的孩子们呐! ------题外话------ 徐叔:小祖宗早恋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092王爷不娶妻,吉祥出主意 叶景淮在湖里游了几个来回,等躁动的心冷却下来,才从湖里走上岸。 徐叔抱着小祖宗的衣衫站在岸边,焦急得脚下如踩了蒺藜,摇来摆去的站不稳。 叶景淮上岸穿戴好了就四处张望,见吉祥在不远处的小木屋门口打扫卫生,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过去。 徐叔望着小祖宗的背影,长长叹气一声,紧跟着追过去。 这可怎么办?谁来帮他出个主意啊? 徐叔生怕一个疏忽,他们二人就铸成大错。 卫生刚刚打扫完毕,叶良正在给大家分配房间。 “这间最宽敞的给王爷住……旁边离王爷最近的这间徐叔住……吉祥住在后边那间,二妞姑娘住在吉祥旁边……” “我跟吉祥一起住……”二妞喊道,“我胆子小,晚上一人害怕……”说着说着害羞起来。 “不行!”叶景淮走进了正巧听见,不容拒绝道,“吉祥跟我一起住。” “不行!”这回是追上来的徐叔反驳,“吉祥……” 叶良和叶景淮以及附近的一干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徐叔脸上。 徐叔见大家目光快把自己看出窟窿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让吉祥跟我住一屋,我的意思是,吉祥与二妞姑娘熟悉,他们在一起比较合适……” 吉祥是自己住一屋还是与二妞住一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吉祥千万不能跟小祖宗住一屋就行。 现在,徐叔防范二人防得紧,就跟防贼似的,就怕二人偷偷摸摸在一起。 吉祥没料到自己这么受欢迎,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跟二妞在一起。二妞胆子小,我给她守门。二妞睡里屋,我睡门口就行。现在的天气也不冷,天为被地为床,听着鸟语闻着花香也不错。” “还是吉祥重情义。吉祥你不用担心,我把其他房间的小榻搬过来一张,这样,你与二妞姑娘互相有个照应……” “那就多谢徐叔了……”吉祥笑着行礼道谢。 徐叔乐颠颠的去准备木榻,绕过叶景淮时,都不敢去看他铁青的脸。 叶景淮沉着脸,瞪了吉祥一眼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吉祥跟二妞进了房间,将一应衣物洗漱物品放下。二妞让吉祥整理摆放物品,她哼着歌去帮着准备饭食去了。 待收拾得差不多了,敞开的木门笃笃响了两声,吉祥回头一看,叶景淮板着一张俊脸站在门口。 “你……可是有事?”吉祥试探地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叶景淮一肚子怨气。 “我现在有点忙……”吉祥说。 叶景淮见没人注意他,他飞快迈进屋子反手带上木门,压低声音训斥,“你跟那丫头怎么能住一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再者说,万一那丫头发现你的隐疾,怎么办?”说着,忍不住扫了吉祥那处一眼。 吉祥脸一红。看来,叶景淮真相信她胡诌的那个弥天大谎了。 “不碍事。二妞大大咧咧惯了。她不会发现的。” 叶景淮刚想再说些什么,徐叔声音响起来:“吉祥,我把木榻搬过来啦!” 说着,拉开木门,见叶景淮在屋里,愣了一下,不过,他飞快地掩饰住诧异,跟无事人一般指挥着叶文和叶武将木榻搬进来。 “吉祥,这天气这么热,关门干嘛?快,敞开通通风,也凉快凉快!”徐叔说着,拖过来一把椅子将门板抵住不让它关上。 “真的凉快很多。”吉祥一边说,一边将木屋上的两扇窄窗推开,“这房子好像好久都没住人了,开门开窗通通空气,免得屋里有不干净的虫子灰尘……” “吉祥说得对。”徐叔笑着招呼叶文,“告诉大家都把门窗打开,通通风。吉祥是大夫,有经验,我们都听吉祥的……” 叶景淮皱着眉听徐叔跟吉祥聊天。本来,关着门还能说几句悄悄话,现在,门窗都打开了,眼前还站着三个大男人,跟吉祥连话都搭不上,顿时,叶景淮心情又不好了。 “徐叔,今晚我们都吃什么啊?”耐心将尽的叶景淮问。 “今晚就将就一下,都是我们自己带的干粮……” “徐叔,我想吃烤鱼,您吩咐人捉几条吧!”叶景淮说。 徐叔笑了,“知道你爱吃烤鱼,我让叶善领人去捉了……” 叶景淮顿时无语了。 “叔安,现在离饭时还早,你也累了,不如回屋休息一下?”徐叔心里暗暗窃喜,幸亏他来得巧,不然,门紧闭,他真替这两个孩子担心呐。 想把徐叔支开,徐叔还不走。叶景淮显得无可奈何,他站起身朝外走。 等把大家住宿都安排好,又把饭食端上来大家一起吃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反正下午也无事,于是乎,大家午饭和晚饭就合成一顿吃了。 日落西山的时候,叶良燃起两堆火,做了几个简易木架,将摘了内脏清洗干净的鱼固定在木架上烤了起来。 十几人围着两个火堆有说有笑,无比惬意放松。 吉祥仰望着星空,心里暗想:这里的天空深邃悠远,在现代可看不到这样的星空。不知道银盘一般的月亮和调皮眨着眼睛的星星是不是跟现代看到的是一个呢? “徐叔,晚上这里真的安全吗?”吉祥问。 徐叔挨着吉祥,徐叔的另一侧是叶景淮。 本来,叶景淮是想挨着吉祥的,可徐叔过来非得挤在他和吉祥中间,硬生生将他与吉祥分开。 徐叔是长辈,叶景淮也不能训斥他,就由着他去了。 “吉祥你放心吧,别看我们才十几个人,这些个小子看着糙,实际都不简单,都是以一敌百的狠角色。” 徐叔嘴里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他一手端着一个小巧的银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小块烤鱼。他就用银镊子挑鱼刺。将鱼刺挑干净了,他就把银盘子里的鱼肉递给叶景淮吃。 吉祥瞧见徐叔这么细致的伺候叶景淮,觉得好笑。徐叔可真是太娇惯他了。也不是三岁孩童,都快二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 徐叔撕下另一块鱼肉递给吉祥,“味道很新鲜,尝一口……” 吉祥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徐叔看似闲聊的笑着说道:“看看,还是吉祥有礼貌。同是男娃娃,叶良他们可比你糙多了。” 吉祥笑:“叶良他们是行伍出身,大丈夫不拘小节。叶良他们能横扫千军呢。我呢,不要说横扫千军了,就是叶良一个手指就能把我戳倒在地……” 徐叔呵呵笑起来,“吉祥啊,徐叔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谁家姑娘若是嫁给你,可是千年修来的福分。对了,吉祥,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要不,徐叔帮你留意着?” “谢谢徐叔。我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我师傅说,大丈夫应先立业再成家。再者说,我年纪还小呢。我师傅说,要我二十五岁以后娶妻,还得必须经过我师傅同意……” “咳咳……咳咳……”叶景淮剧烈咳嗽起来。 “叔安,可是噎着了?”徐叔伸手替叶景淮拍打后背,“可好一些了?” 叶景淮拨开徐叔的手,端起杯子大大抿了一口,“无碍了。”借着喝水的瞬间,抬眼扫了一眼吉祥,又开始怼她了,“你师傅怎么不要你五十岁娶妻呢?” 五十岁,胡须花白穿着红彤彤的喜服,红白相配,多有喜感? 二十五岁?正常男人二十五岁早就三妻四妾儿女成群了。什么鬼师傅?存心坑徒弟吧? 徐叔见小祖宗又开始怼吉祥,怕吉祥接受不了,接过话茬聊,“二十五岁确实大了些,不过,有合适的姑娘也可以留心着。” “哪家姑娘缺心眼儿,等你到二十五岁?你可别耽搁人家姻缘……”叶景淮又怼了一句。 徐叔暗暗叹口气,小祖宗哎,你也太不会聊天了!这样聊天容易打起来,知道不? 即使叶景淮跟她那种口气说话,她仍旧笑呵呵的,“瑞王爷说得很对。我不能耽搁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所以,也没想过娶妻这回事。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叔连声说:“也对,也对。” 然后接着说,“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王爷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这不,京城里的贵人都催了好多次了。吉祥啊,你跟王爷年纪相仿,又聊得投缘,有时间开导开导我们王爷……” 吉祥真想翻白眼给徐叔看。徐叔用哪只眼睛看到她跟叶景淮聊的投缘了?刚刚坐这里半个多时辰,叶景淮就怼怂她好几次了。这算是投缘吗? 不过,吉祥也不解释,只笑笑作罢。 “圣上给我们王爷选的姑娘都是京城里各位王公大臣的千金,都是万里挑一的。可是,王爷就是不上心……”徐叔一副发愁的模样,“吉祥,你有时间帮我劝劝王爷吧!” 吉祥靠近徐叔,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你家王爷眼瞎啦!” 那么好的姑娘家都不娶,不就是眼瞎了么? 徐叔也压低声音说道:“吉祥啊,不怕你笑话,我家王爷打小就跟一群小子们在一起,我是怕他不喜欢姑娘家,万一他喜欢男娃娃可怎么办?现在,连圣上都对他的婚事操心呢!”说完,望着吉祥,观察着吉祥的表情变化。 吉祥似乎被吓了一跳,悄声问:“您是说王爷喜欢叶良他们那样的男人?不可能吧?徐叔,您是不是想多了?” 徐叔仔细观察吉祥反应,发现吉祥表情自然,目光澄澈,没有欲盖弥彰、遮遮掩掩、躲躲闪闪。 徐叔的心稍稍安稳了点儿,通过聊天就能看出来,吉祥对小祖宗不是那么上心。这件事,估计多半是小祖宗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呢! “吉祥,你说,怎么样能让王爷对姑娘家感兴趣呢?” 吉祥想了想说道:“多让他与姑娘家接触,姑娘家都是水做的,柔柔软软的,跟硬朗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接触时间长了,就会喜欢上的。你家王爷这是还没开窍呢!” 吉祥捂着嘴咯咯笑,“徐叔,我认识一个人叫陈光宗,顺通县城首富,他后宅女人好多,估计得十多个。如果你家王爷实在不开窍,不防让他跟陈光宗接触接触,没准儿就开窍啦!说不准,你家王爷的后宅很快就会添满了呢!” 徐叔点点头,“你这个建议可以考虑。明天回到山上,我再跟太后娘娘和王太妃汇报一下吧!” “吉祥啊,如何我家王爷受了你点化真开窍娶妻生子,那你可是大大的功臣啊!”徐叔开始盼着那一天快快到来了。 最近几个月,圣上当面问他都不止三次了。按理说,皇子皇孙娶妻生子跟他没啥关系。可小祖宗不一样,他是看着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圣上也是看他忠心耿耿才把瑞王府的所有事务交给他打理。圣上的这份信任让他颇感压力。 现在,经吉祥这么一说,徐叔觉得眼前有点儿亮光了。 “娶妻生子?”叶景淮将银托盘放下,用湿帕子擦了擦手,问:“你俩嘀嘀咕咕半天,说谁呢?谁娶妻生子?” “你。”吉祥快言快语,笑着道:“瑞王爷,我们都等着喝您的喜酒,沾沾喜气呢!” 叶景淮眼刀嗖嗖落到吉祥脸上,狠狠将湿帕子一摔,“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己吧!”说罢,站起来甩袖而去。 ------题外话------ 叶景淮:吉祥最坏! 093闹别扭 叶景淮甩袖离去,修长的背影在夜色下既骄傲又孤寂。 吉祥满眼歉意:“我是不是惹祸了,徐叔?” 徐叔安慰她,“没事,王爷心地好,就是脾气娇纵顽劣些……叶良,你率两个人跟着王爷……” 徐叔劝过吉祥又吩咐叶良保证主子安全。吉祥也替徐叔感到累得慌。 徐叔很高兴。虽然小祖宗不高兴了,但是,徐叔的心敞亮许多。因为,在跟吉祥的交谈中,他判断,吉祥对小祖宗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小祖宗一头热乎。 两个人的事儿,如果只凭一个人有意思,那估计是成不了事的。 徐叔对吉祥好感又增加了几分。看看吧,吉祥就是比小主子明白事理,不跟小主子一起胡闹。这若是两个人都有意思,干柴烈火的,要拆开他们怕是得费些力气呢。 虽然确定了这件事中,吉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徐叔仍旧不敢松懈。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对小祖宗一定要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他跟吉祥过于亲近。回到山上,立刻跟两位女主子汇报一下。小祖宗的婚事也该提到日程上了。 这个夜晚,除了放哨的四个人没睡,徐叔也不敢睡。他竖起耳朵听着叶景淮那边的动静。还好,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叶景淮那边都安安静静的,徐叔才放心地眯眼小憩一阵儿。 吃早饭的时候,徐叔还是照着昨天的规矩,坐在吉祥和叶景淮之间,把他俩隔开。 吉祥先发现了不对劲儿。她关心地问:“徐叔,您嗓子哑啦?” “有点感冒,不碍事的……耳朵也有点儿疼……”徐叔没说实话,嗓子和耳朵确实都不舒服,但是,不是因为感冒,是上火啦! 昨天,看到叶景淮抱着吉祥站在水里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徐叔心里的火儿立刻窜起来,一夜之间就袭上喉咙。 大家纷纷关切地望着徐叔。 “不碍事,我们先吃饭,吃过饭回天马山。”徐叔安慰大家。 吉祥昨天跟叶景淮上山的时候,就特别留意了,山上果真草药丰富,遍地都是,随手可采。在顺通县城时,徐叔就告诉过她,天马山草药多。看来,徐叔没有诓她。 吉祥快速吃完早饭,就去树林里转悠了一圈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绿油油的野草。她喊二妞找水过来把野草冲洗几遍,给徐叔送过去。 “这是什么?”这种草在天马山上多得是,徐叔每天都能见到,但是,不知道有什么功效。 “徐叔,这是消炎消肿的,对您嗓子有好处。这种草味道很好,酸溜溜的,可以生吃。生吃效果比熟吃还好呢。您拿着,路上当零食吃吧!” 徐叔又差一点儿老泪纵横。这么多人,除了吉祥,没人发现他嗓子哑了。谁也没有吉祥心细啊,吉祥这孩子真不错。有合适的姑娘家必须给吉祥相看相看,什么二十五岁后娶妻,不能信。姻缘到了,拦都拦不住。只要吉祥喜欢哪家姑娘,他出面找吉祥师傅提亲去。 徐叔心里有了决定,高高兴兴地收下这把暖心的野草。 说是野草,长得很可爱,肉质的茎不长,主茎上伸出短小枝杈,枝杈上坠着半个指甲大小的叶片,厚墩墩儿的,萌嘟嘟的看着就喜欢。看着让人喜欢,吃起来也好吃,揪起几枚叶片放嘴里那么一嚼,酸溜溜的汁水溢满口腔,味蕾瞬间就全被唤醒了。 “吉祥,这样的草,我们能吃吗?”叶良一边整理马鞍一边问。 “能的。这种草消炎止痛,健脾开胃,平时大家都可以吃。只不过不要过量就行。不然,吃多了容易胃酸。” “好咧!有吉祥在,我们也懂很多草药知识了!”叶良情绪高涨,很愉悦。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叶景淮是这里的大闲人。他从徐叔手里扯过一根,揪了几片叶子放进嘴里。然后,就到树林边缘去按图索骥找同样的草去了。 徐叔使个眼色,叶良立刻跟上去了。 “徐叔,叶景淮……瑞王爷还生气呢吗?”吉祥问。她自觉也没得罪他呀,怎么就鼻子不鼻子,脸不脸的呢! 叶景淮自己采了一捧野草,叶良想让他洗一洗。 叶景淮说:“回到山上再洗吧。前几天天气热,皇祖母和王太妃都没食欲,不知道这些酸溜溜的小东西,她们是否喜欢吃。先采这些回去,如果她们喜欢吃最好了……” 一行人回到慈安寺还未到中午。吉祥深深记得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一是给贵人复诊,另一个是采药。 到了忘忧堂,她就两个院落逐个走一遍,给贵人把脉,又开了几副调理的药。 忘忧堂可是叶景淮的主场了,吉祥去太后娘娘和王太妃那里,他都是紧跟着随身陪同,给吉祥做向导。 叶景淮将自己亲手采摘的草药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让李妈妈洗干净端上来,她尝了一口,顿时眉开眼笑,赞不绝口,“真不错,真不错。若是能凉拌一下就更好了!” 李妈妈紧忙接话,“奴婢中午就凉拌……” 皇太后歪头望着叶景淮,眼里满是欣慰:“皇祖母真高兴,叔安越来越懂事了……” “皇祖母,孙儿是借花献佛。这是吉祥大夫告诉大家的,说这种六叶草具有败火消炎解毒的作用,平时吃能开胃健脾……” “好,好……”皇太后拍着叶景淮手背,“吉祥大夫知识渊博,医术精湛。你呢,孝心可嘉……” “谢谢皇祖母夸奖,孙儿不敢当……”叶景淮撒娇。 吉祥在一边看着觉得牙酸。她对叶景淮不甚了解,随着接触的深入,她发现叶景淮也有很多面。现在这样蹲在太后娘娘身边撒娇的叶景淮是单纯无害的,顺通县城审案的叶景淮是深不可测狡诈多端的,跟她吵架互怼的叶景淮是傲娇别扭的。每遇到不同的事件,就能发现叶景淮不同的一面。 人都是多面性的,这在叶景淮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吉祥心想:这也许是他身份地位的缘故。身处那样的位置,面对一群跟他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那个阶层的人应该都是复杂的,多面的。只不过叶景淮学习得更快,他懂得把自己的真性情掩藏得更深而已。 “皇祖母,孙儿还有一件事,想请皇祖母帮忙。” 叶景淮的声音将吉祥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又惹祸啦?”皇太后宠溺地望着叶景淮问。 “孙儿没惹祸,皇祖母。孙儿想说的是巡按御史的差事。顺通县城的案子已经结了,孙儿想把这个差事辞了……” “这个呀……”皇太后思量一下说,“这几天你皇伯父要来。你若是不想干这差事,可以与你皇伯父直接说……” “皇伯父哪天到?” “估计这几天。毕竟是私自出宫,他要偷偷的来,时间方面不太确定……” 叶景淮点点头,“皇伯父若来,我跟皇伯父说,皇祖母也要帮孙儿在皇伯父面前说话啊!” 皇太后点头答应。 “皇祖母,孙儿明天想进山采些药材。吉祥大夫说,天马山上的药材品质好,比市面上同样药材药效要好很多。孙儿想,趁着吉祥在,不如采摘一些分门别类晾晒,由吉祥这个内行人做指导,我们先留下一些备用,多余的送给吉祥或者慈安寺主持,由他们分发给需要的人。皇祖母,您说这样可行吗?” “好哇,难得你有一片体恤百姓的心。”皇太后更加高兴,“那就去吧。你皇伯父来了,估计你就去不成了。” 叶景淮跪安后携着吉祥退出来。 “我这么帮你,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叶景淮板着脸邀功。 吉祥只好说:“谢谢。” 叶景淮突然刹住脚步,冷冷问她,“你就这么谢我?” 吉祥只好抱拳深施一礼,郑重道:“多谢瑞王爷!” 叶景淮气得一脸黑线,一把揪住吉祥的后衣领将她从后院拎到前院。 徐叔正搓手等着呢,见二人一起出来紧忙走前几步询问:“叔安,明天进山采药的事儿,可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明天进山。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多采些药材,也好晾晒……” “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告诉那几个小子去。最近几个月,他们都嚷着生活太悠闲呢。明天就给他们分派任务,每人一天五箩筐,不完成任务不给饭吃……” 叶景淮笑着点头,“您这主意好。” 见叶景淮要走,徐叔喊住他,商量道:“圣上这几天可能会到,叔安,不如你就留在家里吧!” 徐叔有徐叔的打算:进了山,树高林密,山高陡峭,吉祥是这些人当中最弱的一个,小身板儿弱,武功也弱。他的小主子又有一副保护弱小的心肠,到时候,二人难免又会在一起。所以,他不想让叶景淮进山。 “徐叔,我们当天去当天回,圣上来也不会错过的。依我看这些日子,您是最辛苦劳累的,不如,您就在家歇歇吧!” 徐叔脑袋瓜子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累,我不累,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去盯着点儿,千万不要让这两个孩子办错事。 就这样,徐叔想劝叶景淮留在家里,没劝住。还是按原计划执行,大家一起进山。 第二日,叶景淮带着吉祥徐叔,还有几个随从出发,大家带足干粮和水一起进山了。二妞留在家里准备晚餐。 山石林立,进山根本没有路。大家每人手里一根长木棍,既可以走路做拐杖,也可以在前边拨开草丛驱赶蛇鼠等小动物。 爬山赶路对几个年轻男人来说不是问题。问题在于除了吉祥,其他几人都不认识药材。 吉祥的首要任务就是教大家识别药材。考虑到这山上药材实在是太全太多了,没时间教大家逐一识别辨认,吉祥就找那种很稀缺很珍贵的药材,交给大家怎样区别。年轻人学得很快,不到中午的时候,每个人后背的小竹篓里都采摘了一些。 “叔安,累吗?累了我们就到上边那块大岩石上休息片刻。”徐叔关心地问。 叶景淮精力充沛,他不觉得累,但是他担心吉祥吃不消,低头问:“怎么样?还走的动吗?” 吉祥点头,“没问题。” 进山来一次不容易,她想多采一些回去。既然当今圣上都要来了,她和二妞也要下山了。所以,吉祥想利用有限的时间完成更多的工作量。 徐叔偷偷瞟着叶景淮拉住吉祥的手腕儿,心里堵得慌。 叶景淮拉住吉祥爬到大岩石上,才撒开吉祥。 吉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丝毫也不停歇,“大家辛苦了。”她一边采药一边对大家道谢。 最近,大家都跟吉祥混熟了,说话也随意一些,就听叶良说道:“吉祥,你若是真感谢我们,回顺通县城就请我们喝酒,大家不醉不归怎么样?” 叶善等其他几人纷纷拍手附和。 吉祥笑了,“没问题哦,喝酒这事包我身上吧!” 大家纷纷说好。 叶景淮不愿意跟他们打趣,他独自一人爬上高耸的岩石顶端四处张望。这是附近的一处制高点,视野开阔,站在此处,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雄伟气魄。 地点开阔的好处就是容易暴露目标,被别有用心的坏人利用。 就在叶景淮欲抒发胸臆的时候,一只羽箭刺破安逸静谧的空气,裹挟着尖锐刺耳的鸣叫声朝着叶景淮而来! 094遇险 叶景淮站在岩石的最高处四处打量。这里是一处缓坡,这块岩石伫立在这里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吉祥正蹲在岩石的缝隙边采药。她身边跟着叶文,叶文对各种药材格外感兴趣,追在吉祥身后不耻下问。 “有些草药就喜欢长在这种大岩石的缝隙里……”吉祥耐心跟叶文介绍。 叶景淮站在岩石最高处,背对着自己人,面对着远处的起伏山峦,蓊郁树木。 突然,他抿起唇,目光犀利地盯住远处的一丛灌木。他有狼一般的敏锐感知,陌生环境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警觉。陌生生物侵入,尤其是带着敌意的侵入更是能令他本能地先感先知。 “隐蔽……”叶景淮大喝一声,迅速转身,一步就跃到吉祥身边揽住她腰跃到岩石下。 羽箭裹着刺耳鸣嗖嗖朝着岩石方向飞来。 叶景淮一声喝令,大家纷纷从岩石上跳到地面上。岩石与地面有半人高的距离,大家就躲到这个狭小空间里。 “叔安,你没伤着吧?”徐叔担忧地问。 叶景淮轻轻摇摇头,“大家都怎么样?” “没事!”几个属下异口同声。 “你呢,怎么样?”叶景淮低头问怀里的吉祥。 “我也没事。”饶是吉祥不了解他们的世界,现在也明白,他们遇到困难了。 叶良压低声音问:“对方几个人?” “至少三个。”叶景淮耳朵灵敏,刚才有三只羽箭是同时朝他们发射过来,后来又有十几只羽箭如雨点一般。 “王爷,卑职出去打探一番……”叶良说。 徐叔说:“这些人胆敢进入皇家山林,定是有备而来。大家需谨慎小心。” 叶景淮衡量眼下形势,飞快做出决断,分派任务:“徐叔跟吉祥暂时隐蔽这里。如果对方发现,吉祥,你就跑。徐叔的本事保护自己绰绰有余。你别给徐叔拖后腿就行。” 吉祥郑重点点头。 “徐叔,你自己多加小心。” 徐叔不放心,“叔安,你跟吉祥留下,我去……” “不行!”叶景淮当机立断,“都听我安排。”于是,他将人手兵分三路,叶文带一人,叶良带一人,他自己带一人。 “左翼叶文,右翼叶良,我中路。三路包剿。外围暗处还有我们自己的人,今天,必须抓活口,记住,擒贼先擒王……” “是!”大家异口同声。然后,众人纷纷跃出隐蔽挡体没入树林。 听叶景淮沉着冷静安排所有事宜,有条不紊,从未有过的严肃郑重,吉祥的心怦怦乱跳。这么危险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可不是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是敌我双方的生死较量,最后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吉祥紧紧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动静大了会把敌人吸引过来。 徐叔年纪大,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经历得多一些,看来倒是沉稳镇定,临危不乱。 “别怕吉祥,不会有事的。”徐叔安慰她。 吉祥懂得,徐叔是叶景淮安排保护她的。她何德何能,不能助大家一臂之力,反倒拖大家的后腿。 吉祥轻轻叹口气,嗫嚅道:“对不起……”如果大家不陪她上山采药,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别自责,跟你没关系。”徐叔换了一个姿势,坐在地面上,开导吉祥,“敌人如果有了刺杀计划,早晚都会执行的。我们今天能不出门,明天呢?后天呢?我们天天都躲在家里吗?能躲过一时,却不能躲过一世。所以只有面对,只有回击……” 经过徐叔这么一番开导,吉祥心里的难过减轻一些,“徐叔,刺杀王爷的是什么人?” 徐叔摇摇头,“现在不好确定。王爷下山没多久,还没机会树敌呢。” “会不会与顺通县城的案子有关?”吉祥想起疤痕脸。 这个混蛋,她雨夜救他一命,反倒给他出来祸害人的机会了。叶景淮查案过程中,也没将他缉拿归案,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怎么能刺杀恩人呢? 可转念又一想,今天的刺杀不应该是疤痕脸干的。叶景淮已经放过他一命,他应该销声匿迹才对,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行刺杀之事呢? “徐叔,会是没归案的凶手吗?”吉祥不确定了。 “可能是。还有一种可能是死者陈家那边。陈家仰仗皇后娘娘那边,这些年越发嚣张了……也没准是陈家发现王爷诓他们,所以,回来报复的……” “徐叔,陈家胆子太大了。” “不知深浅,亡命之徒,如果,当真是他们,这次连老天都不会放过他们了。”徐叔义愤填膺,“胆敢擅自闯入天马山,胆敢刺杀当朝王爷,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徐叔和吉祥躲在这里避难不表,再说叶景淮带着一名属下没入丛林,迂回奔袭到先前他发现异样的那从灌木丛后。 灌木丛后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随身侍卫负责警戒,叶景淮观察附近是否留下什么痕迹。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青苔和野草也格外厚实茂密。 树丛下的草丛已经被踩平,几条细弱的树枝也被折断。叶景淮站在树丛后拨开树枝看向自己刚刚站立的大石块。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刚看到大石块的顶端处。这样看来,吉祥和徐叔藏身的地方还是相对安全的。这里与大石块的距离较远,又没有高大树木遮挡,弓箭袭击更方便。 经过刚才的一阵冷箭,现在的树林是暂时安静的。叶景淮仔细打量地面留下的痕迹。青苔湿滑,踩上去的脚印清晰可见。他半蹲着身子,细细观察仔细辨认。 突然,轻轻晃动的树枝引起叶景淮的注意。 树枝上挂着一条绸缎,半指宽,两寸多长。湖绿的颜色几乎与绿色的丛林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辨认很容易忽略。 叶景淮小心翼翼将刺客留下的证据摘下来。 “王爷,小心!”不远处传来叶良的大声呼喊。 叶景淮一个闪身隐蔽到树后。随从也闪过来与他背靠背听着附近的响动。 急促的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目标就是叶景淮。 叶景淮手握三尺青龙剑与侍卫做个手势,二人从树干的两侧一跃而出,直扑来者。 打斗之声瞬间展开。来者都是亡命之徒,出手凶狠,刀刀直逼要害。叶景淮辗转腾挪,要保护自己不受伤,还要手下留情,不敢伤害对手要害,他还要留活口进行审问。 “王爷,不对劲儿啊,我只砍了腿,他怎么就死了?”侍卫边打边问。 叶景淮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他连着刺伤三人,那三人却都倒地不动了。对方二十多人,人人都蒙面,眨眼间就被砍倒在地五六个。 叶良提醒叶景淮的同时,也率人往这边靠拢。就是这短暂的几息时间里,树叶满天飞舞,残枝铺满地面,在茂密的树林里打开一片开阔的决斗场。 对方二十几人将叶景淮团团围住。 叶景淮也不多言语,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交代:“别只砍胳膊腿了,我估计他们嘴里有药……” “明白,卑职先把他们的下巴打下来!” 叶景淮笑了,狂妄地大声道:“爷的人就是聪明!来吧,上!” 于是,主仆二人跃身而起,朝着包围圈挥剑大杀四方。 叶良带人包围过来,里外夹击。 “叶良,打下巴,留活口,反抗的拎回去扒皮!”叶景淮大声交代。 被打翻在地的刺客,伤了胳膊腿儿的本想一咬牙就一了百了了。没料到竟被叶景淮发现口中藏药,下巴先被卸下来了。那被挥舞的利剑打掉下巴的痛感让人生死不如。他们倒在地上还想偷偷使坏儿,听叶景淮说不老实的回去“扒皮”,顿时都老实下来。 叶良见主子没受伤,心安稳下来。“主子,怎么办?”望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刺客,开始头疼。这么多人,怎么带下山呐! “蒙上眼睛,扒了衣服捆上,下山!”叶景淮一边打量,目光在刺客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一共多少人?”叶景淮用剑尖直指其中一人。 那人摇摇头。 叶景淮转而问另一人。 那人说不出话,想抬手,肩胛骨被卸脱臼了,也抬不起来了。 叶景淮伸出手指,“三十人?” 那人飞快点头。 “说实话,我能保你一命,撒谎的话,就等着剐刑和扒皮吧!” 那人忙不迭冲叶景淮点头。 叶文赶紧笑着拍马屁:“难道我家爷能掐会算?” 叶良几人也笑起来。仿佛刚刚紧张、生死攸关的打斗没发生过似的。 叶景淮让叶武清点人数,看看刺客死伤多少,漏网多少。 “按三十人计算,还漏网三人……爷……”叶武清点好,正在汇报,叶景淮身影一闪没入丛林不见了。 “叶武跟我来!”叶良见主子跃出去,肯定是发现敌人踪迹了,他大喊一声,二人也沿着叶景淮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 ------题外话------ 第87章一直再屏蔽,已经修改过了。但是,目前仍没有解禁。对大家阅读造成不便,抱歉。 095遇险(二) 所有死伤刺客都被带到这一处,叶景淮首先就将众人的衣着打量一遍。 这些人里,没有人穿湖水绿的袍服。 叶景淮就猜测应该是有漏网之鱼。 果不其然,在大家将刺客们脱衣捆绑的时候,叶景淮敏锐地* 叶景淮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大概方位后朝着斜后方飞冲出去。 偷窥之人没料到拔出靴刀,扬手就朝那道湖绿色身影投掷过去。 紧随着,人也腾空而起,脚下借助树干做支点,几个腾挪,人就分花拂柳般冲出树丛,青龙剑带着寒光直奔掩藏的身影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人接连发出两声杀猪般的嚎叫。 叶良二人也飞快将另外两人制服。其中一人在被卸掉下巴之前,喊了一句:“于管家,救命!” 那句“于管家”让叶景淮多打量湖绿色袍服的男人一眼,但不敢过多耽搁,他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捆绑住,跟叶良交代:“这几人很关键,不能让他们轻易死了。”然后,一伸手扯掉那人脸上的黑色蒙面,看着似乎有点熟悉,可细看又不认识。 带着这么多刺客,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叶景淮吩咐大家尽快下山。 叶良打了三声口哨,躲在岩石下的徐叔听见,眉开眼笑道:“安全了,我们出去吧!” 二人猫腰从石缝下钻出来,仰头看向向他们走来的人群。 刺客们双手后背,被自己的袍服捆住,除了当场死亡的,其余有气儿的受伤的近二十人都被带回山下。 天马山虽说封山不许普通百姓进入,但今天就有外人进来了,还是刺客。现在,不知山里是否还有几股势力在暗处窥探,叶景淮不敢耽搁,命令大家尽快走。 为了尽快赶路,蒙眼的布条也摘了。这样行进速度快很多。 吉祥看着这些被打得鼻斜眼歪坏的家伙恨不得踹上几脚才解气。 长长队伍逐个从眼前走过。叶景淮亲自押着湖水绿。走过吉祥时,他目光在吉祥身上停留一下,见她完好无损,跟徐叔说:“徐叔,让吉祥走您前边,您断后!” “好,没问题!” “等等!”吉祥喊住叶景淮。 叶景淮站住回头,用目光询问她何事。 吉祥不太确定,想了一下说,“到山下我告诉你。” 叶景淮疑惑地看了吉祥一眼,见吉祥很郑重的样子,点点头押着人走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那些刺客还都被叶景淮这边给打得落花流水,断胳膊断腿儿的,走路踉踉跄跄。 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刺杀王爷,叶景淮的手下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后生,他们对叶景淮有多忠心,对这些坏家伙就有多憎恨。于是,下山途中丝毫不“怜香惜玉”,拿着树枝或者剑鞘,看谁走路慢,谁目光游离不老实就把谁劈头盖脸揍一顿。 大队人马快要走出树林到达慈安寺的时候,叶景淮命令队伍停下来。他吩咐属下们将刺客们的眼睛重新蒙起来,然后捆到树干上。 叶良不明白何意,但是,主子既然吩咐他就执行。 叶景淮吩咐几个属下看守这些人,交代道:“这些歹人,胆敢反抗的就地扒皮!” 属下齐齐应声说“是”。 然后,叶景淮带着徐叔吉祥和叶良,叶善,叶文,叶武走出树林。站到开阔地,能看到炊烟袅袅的忘忧堂。 叶景淮担忧地说道:“敌众我寡,虽然我们没有人员伤亡,但是,接下来的事就棘手了。首先,考虑的是:这些人往哪里安排?忘忧堂安排不得,慈安寺也是佛家清净之地,你们想想,往哪里安排合适?” 叶景淮望着大家。 徐叔想了想说道:“如今天暖,就是在野外露宿几夜也是没问题的。就怕敌人后援来营救他们。” 叶良说道:“不如连夜审问吧,免得夜长梦多。” 叶文叶武也点头同意,“王爷,马上就吃晚饭了。不如晚饭过后我们就开审。放心吧,属下保管让他们不出两个时辰就彻底交代了。” 叶善想了想提醒道:“如果担心对方有外援来,我们可以到慈安寺跟主持借几个武僧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集思广益。 叶景淮突然想到什么,问吉祥:“你在山上说,下山有话跟我说,究竟是什么事?” 终于轮到吉祥能说上话了,她道:“你亲自押解的那个人,穿湖绿色衣衫的那个,我觉得他脸有问题,好像是假脸皮。” 叶景淮对“假脸皮”三个字格外敏感,因为吉祥就曾经在脸上涂涂抹抹的,非得把粉里透红的脸涂抹得蜡黄。 叶景淮听吉祥这么一说,合计吉祥有这方面的“前科”,又是懂岐黄之术的,一般有这种技艺的人在易容方面都懂些皮毛。 叶景淮又回想起先前跟湖绿色男人打照面的时候,就觉得那人似曾相识,但是细看之下又不认识。那种怪异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 叶景淮按耐住想立刻揭掉那人假面具的冲动,问吉祥:“除了这一点,还有其他发现吗?” 吉祥摇摇头,“我只随意看了那人一眼……” 叶景淮点点头,又问:“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把他们下颌卸下来,顺便把他们嘴里的毒药都抠出来了。依你看,他们会不会在其他地方还藏有毒药?我们掉以轻心,给他们可乘之机就麻烦了。” 吉祥跟师傅学习的都是治病救人,对于毒药这方面只是学习了理论,从没实践过,她所掌握的知识也只是理论。 “我听师傅说过,剧毒放在嘴里是效果最快的,一咬牙人就毙命了。这应该是最方便最快捷最无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 叶景淮沉思一下,说:“但愿他们嘴里别再藏有其他毒药了。我是担心把他们下颌复位,他们再借机咬毒自尽就遭了。” 吉祥自告奋勇,“我帮你再逐个检查一遍。” 叶景淮点点头。 吉祥埋怨地瞥他一眼,这人,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嘛?算了,看他得知自己是天残后,那么真诚安慰过自己的面子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叶景淮突然又问她:“会调制毒药吗?” “你干嘛?”吉祥警觉地反问,“我是大夫,治病救人的。” 叶景淮见她如避蛇蝎般防范自己,唇角微挑,眼里露出一丝戏谑之意。见她眼珠圆溜溜盯着自己,下一刻就要把腿逃跑的样子,他又严肃起来,“别怕,我是想给那些家伙喂些迷药,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别惹事。这样,我们也不用到慈安寺借用武僧了。” “那会。”吉祥见他是正事,且不是拿药去害人,立刻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吧!” 叶景淮意味深长打量她一眼没言语。 这一天大家过得既紧张又刺激,还相当危险。 从早饭后,到现在下山,大家整整饿了一天。不想忘忧堂里的人受影响,也不想让这些刺客出纰漏,叶景淮遂派两个人回去取饭菜,打算在树林里简单凑合一下。 一切安排妥当,叶景淮带着吉祥走到刺客们面前,将他们身上搜查一遍,连嘴里牙齿缝之间也不放过。 最后,轮到穿湖水绿的男人。 叶景淮特别与吉祥介绍:“这家伙还带着两个人,他们三人嘴里没发现任何遗物。以防万一,把他们三个的下巴也都卸下来了。你再仔细检查一番……” 吉祥点点头,“放心吧。” 来到湖水绿面前,叶景淮扯开他的眼罩,伸手在那人脸上试探一下。 湖水绿男人明显的瑟缩一下。 叶景淮跟吉祥交换一个眼神,吉祥点点头。叶景淮便伸出手,按着吉祥所教方法将手探到那人下颌处,没发现什么异样,继续往下,直到袍领掩盖的脖颈处,确实摸出了一点点异样。 叶景淮回头又看了吉祥一眼。吉祥上前想亲自揭开。叶景淮一把攥住她手,又将她扯到自己身后,说:“都是一群糙爷们,又脏又臭的,别脏了你的手!” 吉祥只好咧咧嘴退后了。 叶景淮摸准了位置,再有吉祥指点,他毫不犹豫地一扯,“嘶啦”一声,那张面具就掉了。 叶景淮盯着那张脸皱眉打量。 “是你?”他突然无比惊诧。 096相煎何太急 叶景淮很小的时候就远离京城,这些年一直跟随在师傅身边。但是,每年他也有几次回京城王府和到天马山探望母亲的机会。 大概是三年前,接近年关,那天,满天白雪纷纷扬扬遮天蔽日。担心城门关了进不去城,叶景淮率领叶良和叶善快马加鞭。不巧,有另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在前边走。 叶景淮三人就擦着对方马车的边缘疾驰而过。马蹄溅起的碎雪随风飞散。 后边领队的那人顿时不满,冲着叶景淮大吼:“小畜生,给老子站住!” 叶景淮耳力绝好,他听到后边人大喊,应该就是冲着自己喊的。毕竟雪大风猛的,路上除了他们两队人马,没有别人。 叶景淮勒住马调转马头。 喊他“小畜生”的那位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尖下颌,薄嘴唇,鹰钩鼻子,细眼睛吊梢眉,刻薄的长相让人过目不忘。 叶景淮打量完那人,又扫了一眼马车,世家大族私人马车都是有标识的。有些山贼流寇在沿路打劫的时候也要看看徽识再决定是否下手。他们也知道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叶景淮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是二皇子府上的马车。 叶景淮见那人不停擦眼睛,觉察应该是自己御马而过的时候,地面溅起的碎雪所致。 那人喊他“小畜生”令他心里不快,但想到是自己的过失致人眯眼,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的,他遂压下心中不悦,坐在马上抱拳施礼,“兄台,刚刚在下是不是惊扰到您了?” 那人也坐在马上,但是,个子不及十几岁的叶景淮高。 他张口便骂:“你个小畜生,看不见大爷我眯眼了吗?你着急敢死投胎啊?惊扰到车中我老娘,你拿命来赔!” 叶景淮立刻抱拳冲着车里的人道歉:“在下着急赶路,惊扰到车中老夫人,实感抱歉。在下给您赔礼道歉了!” 跟随在叶景淮身后的叶善见主子爷低三下四赔礼道歉,对方竟然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一口一个“小畜生”的,他家王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对待? “大胆刁民,休得无礼!”叶善想要教训对方,被叶景淮挥手制止。 叶景淮再次抱歉,好言好语道歉赔礼,那人竟更加狂妄嚣张了。 那人哈哈冷笑:“真有不怕死的,还有跟爷犟嘴的,今天,爷就教训教训你!”说罢,扬起马鞭便朝叶善抽去! 叶景淮虽才十五岁,但深知这几个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他怎会容忍别人打自己的随从? 鞭子在空中发出尖啸,卷起雪花朝叶善抽下去! 力道之大,若是真抽在脑袋上必定开瓢两瓣儿。 叶景淮扬起马鞭在空中一甩便将对方的鞭尖儿缠住! 那人没料到叶景淮看起来年纪不大,竟然有这种功夫。他试图撤回鞭子,叶景淮却将他的绞得很紧。 “这位兄台,在下再次表示歉意。”叶景淮不想刚刚回来就惹是非,他想,只要对方不再纠缠,他就是多说几句低气话也行。 可惜,叶景淮想受点委屈将事情解决掉,但是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那人身后的十几人见自己主子占了下风,呼啦一下子涌上来。 其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小畜生,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这是二皇子平王殿下府上的管家,于管家!” 叶良也嚷:“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 “住口!”叶景淮喝止叶良。 叶良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下去。 那人以为人多势众,一挥手,“给我打,狠狠的打!” 叶景淮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觉得他已经很有诚意了,竟然对方不依不饶,那他也不必忍了。 于是,他下令:“打!” 两队人马,敌众我寡。叶景淮三人对对方十几人竟然还是稳占上风。 满天风雪中,只见人影晃动,哭爹喊娘之声在风中传出好远。 被喊做“于管家”的人急命其中一个家丁进城喊人搬救兵。叶景淮哪里会给他机会,三招五式便将对方全部撂倒。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马匹踢中了马车,马车翻了,里边滚落出几个偌大箱子,箱子散落一地,箱盖打开,黄灿灿的金子躺在白花花的雪地里格外引人注意。 于管家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快把金子捡起来!” 趁着对方一片混乱的时候,叶景淮带领叶良叶善疾驰入城。 但是,叶景淮记住了那个叫“于管家”的人,也记住了那一车黄灿灿的金子。 那次,回到瑞王府后,叶景淮将事情跟徐叔学述一遍,徐叔特意差人打听消息,那个姓于的人果真是二皇子叶景华的管家,二皇子还很器重他。 “徐叔,您说,他们拉一大车金子是怎么回事?”叶景淮疑惑。 徐叔当时说:“肯定是不义之财。” 徐叔凭他敏锐的政治嗅觉又补充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叶景淮深深印在脑子里。 平王府的于管家也不是善茬,自己吃了一个大亏,岂能善罢甘休?他自是找主子告状。 于是,平王叶景华出面找那天城门口当值的兵丁查问,这一盘查,便得知那天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的是瑞王殿下叶景淮。 得知是叶景淮的第二天,于管家便上门请罪。 叶景淮进宫面圣,徐叔接待了他。徐叔惯会沟通,左右逢源笑呵呵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啦!” 于管家哪敢受这话,更是跪地磕头。 于管家走的时候,徐叔还送了百两银子说是给误伤的兄弟们打酒喝。 于管家哪里敢接?夹着尾巴逃跑了。 人都会犯错,心胸广阔的犯了错会汲取教训从自身找原因;心胸狭隘的人犯了错从不自我检讨,而是把错处归咎在对方身上。 二皇子府的于管家就是后者。 叶景淮不会将此事挂在心上,但是有人会念念不忘。 叶景淮脑海里将三年前的一幕过了一遍,打量被捆在树上的于管家,于管家也打量着叶景淮。 叶景淮惊诧看到于管家,他心里合计:我仅仅与他一面之缘,虽然有些不快,但是,总不会因此他雇人来寻仇吧?可若他不是自己雇人来寻仇,那么他代表谁?叶景华? 想到如果真是受二皇子叶景淮指使,叶景淮不寒而栗。 “于管家,还认识我吗?”叶景淮掩饰起心中的惊涛骇浪,问他。 “化成灰也认得。”于管家也很硬气。 叶景淮笑了。他搓搓手,笑着靠近于管家,和煦地问:“我也不想要你性命。如果,你能实话实说,我保你性命无虞。如果你撒谎狡赖,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吧,为什么要刺杀于我?受谁指使?” 于管家高昂起头,硬气回道:“我就是想杀了你,以报三年前受辱之仇。何须受人指使?既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便!” 叶景淮被气笑了,“我就喜欢你这种硬气的人。不过,你是真想死吗?你若真想死,为何其他人嘴里都有药,你嘴里却没有?” 他不再跟于管家费时间,转而直接问另外两人:“你俩想不想活命?如果想活命,只需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那俩人忙不迭纷纷点头。 于管家警告的目光射在那两人脸上,示意他们不要乱说。 但是,姓于的忘记以前他是怎么压榨挤兑属下的了。本来就对属下不好,王府下人对他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如今,到了生死关头,谁还听他的摆布?都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危机时刻,还是保住性命要紧。 所以,叶景淮开口说能保他们性命时,他们飞快点头。 叶景淮让徐叔将于姓男人的嘴巴堵上,免得他胡说八道。接着开始询问其他二人:“谁指派你们来的?” 二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于姓男人身上。 “于管家命令我们来的。” “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要刺杀本王吗?”叶景淮难得那么有耐心的问。 那二人点点头。然后,飞快垂下脑袋很是羞愧。 “你们不用自责。这是各为其主,本王能理解。”叶景淮难得平易近人拍拍其中一人的肩。 “他们都是平王府的人吗?”叶景淮指指其他人。 二人点头,其中一人知道的多一点,说道:“他们是平王爷的死士。” 叶景淮听罢,心里寒凉彻骨,那种悲愤顺着骨头缝蔓延四肢。 097叶景淮疯了 叶景淮站在原地好久用来平复心中的那份震惊,那份不解,那份疑惑。 他让自己激烈的情绪平复下来,重新回到于姓男人面前,脸上温和地微笑与心中那份震惊截然相反:“你好大的脸啊,平王爷竟然把他的死士借给你来刺杀本王。你挺有能耐啊!” 叶景淮嘴角微笑着,后退几步,突然冷脸,在众人还没明白是何意的时候,抬起脚,“咚”的一声巨响,一脚就踹在那人肚子上。 “啊……” 一声痛苦不堪的惨叫,响彻密林上空。本来已经回巢的倦鸟被吓得纷纷飞出去。 树枝摇动不止,头顶树叶如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密林里,惊恐的鸣叫此起彼伏久久未歇。 于姓男人脸无人色,嘴角有鲜血汩汩流淌下来,额头脸上瞬间都是冷汗,滴滴答答流淌落在地面上,他脸色惨败,剧烈喘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叶景淮佩服自己有耐心,没将他一把掐死。 吉祥望着叶景淮,他脸色如常,甚至比平时还温和一些。他是迁怒于管家了。姓于的男人哪里有那么大的势力胆敢刺杀当朝王爷?叶景淮心里是明白的,刺杀他的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是令他无法置信的。 叶景淮接着审问那俩人:“你们可知为何要刺杀本王?” 其中一人应该是个得宠的跑腿儿,他说:“前天,小人给王爷送密信,无意中在书房外听于管家跟王爷窃窃私语,小人只听见于管家说,谁死在顺通县了,说官府掌握了死者卖官的证据……” 许是,刚刚被叶景淮一脚将于姓男人踹晕过去的狠厉样子吓到了,这二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就想活命。 叶景淮回头跟叶良交代:“明天,将那些死士都处理了吧。” 一切昭然若揭,审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他突然感觉疲惫,是那种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疲惫。陈家买官卖官的事,叶景淮知道跟京城有关,他原以为是跟太子叶景荣有关的。没料到竟然是与二皇子叶景华有关。更让人寒心的是,仅仅因为查到了陈家,还没查陈家上线呢,二皇子竟然急不可耐狗急跳墙了。刺杀的不是别人,是堂堂的瑞王殿下! 叶景淮突然的疲惫来自心底深处,因为判断偏差,对自己产生深深的自责和厌弃;另一个原因则是对血脉相连的怀疑,明明都流淌着叶家的血脉,叶景华怎么能忍心下手呢? “不要给他医治。”叶景淮回头见吉祥对被踹昏死的男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制止她,“生死由命,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吉祥见叶景淮先是震怒,现在又突然消沉的样子,她只好住手了。 山下有人抬饭上来,大家简单吃一口垫吧垫吧肚子。 叶景淮对于管家的两个随从格外宽容,给他们每人两个馒头吃。其他人见了馋的直流口水,眼睛冒着渴望贪婪的光,可惜,叶良就是不给他们吃。 叶景淮抓了刺客的消息,忘忧堂已经知道了。圣上到的时候,听太后娘娘说叶景淮还在山上,立刻命人带路,他不顾旅途疲惫也山上了。 因为是便服,行走在路上就像是哪家的老爷带着随从似的。不留心细看根本就看不出真实身份。 圣上到来,叶景淮等人要跪拜。圣上摆摆手,将徐叔叫到一边询问。 徐叔说道:“请圣上明查,还瑞王殿下一个公道。瑞王殿下将顺通县城的命案结了。那个死者陈故被瑞王爷查出收受钱财买卖官职。陈家听说瑞王爷查出来死因与此有关,便主动结案,不予追究了。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今天,瑞王爷带着大家上山采药欲分给慈安寺和山下需要的普通百姓,瑞王对百姓心怀慈悲之心,这是好事,大家都高高兴兴跟随。谁知,竟然遇到刺客,三十人都是亡命之徒。瑞王爷少年英雄,艺高人胆大,以少胜多终于把刺客制服。刚刚确实审问了,与顺通县那个卖官的案子有关。这些刺客受人指使……” “叔安可无恙?”圣上关切地打听叶景淮安危。 “回圣上,瑞王爷无大碍。只是手上和脸上有划伤。”徐叔恭恭敬敬回话。 “这些歹人受何人指使?”圣上接着问。 徐叔“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老奴不确定,不敢说……” “徐顺,你别跟朕演戏!别以为你曾经在朕身边过,朕就纵容你,朕若怒了,一样打你板子! 你刚刚说审过了,现在又说不确定,你以为朕老眼昏花不辨是非了么?朕恕你无罪,尽管说……” 徐叔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应了声,抬起头,笑嘻嘻道:“那老奴就说啦,刚刚审问,歹人交代,背后指使刺杀瑞王爷的人是二皇子平王殿下!” 说罢,再次以额触地,不敢直视龙颜了。 徐叔不知圣上是什么表情接受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信息的,反正他跪在那里好久,圣上才示意他起身。 “徐顺,把叔安唤过来,朕有话对他说……”圣上只是捏了捏眉心,脸色倒没什么异样。 徐叔见圣上如此平静,隐隐觉得不安。但他也没多想,将叶景淮唤过来。 叶景淮跪地请安。圣上受了他一拜,扶他起身。 “叔安,天色已晚,你皇祖母和你母亲都惦记着你,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朕。皇伯父派人守他们一晚,明天再做打算……”圣上和煦地说。 “谢皇伯父。不过,圣上及诸位随行将军也旅途劳累,不如还是由侄儿来守吧……” 叶景淮想亲自过问这个案子,他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还自己一个清白,他也想听一听叶景华的说辞,让叶景华受到他该有的惩罚。 所以,他不想任何人接手。即使对方是皇帝,他也不放心。 圣上沉下脸,声音也阴沉下来,“叔安,皇伯父的话你也不听吗?” 叶景淮明白,圣上这是留了情面,“皇伯父”那是私人的、长辈与晚辈的交流沟通。如果用上:“朕的话你也不听吗?”那是君与臣之间的沟通交流,是官方的。他若是不听从,就是违抗皇命,胆敢违抗圣意那是要杀头的。 叶景淮沉默良久。 答应了,他违心,他不想把这些人交出去。不答应吧,面前这人是九五之尊,拒绝就会惹龙颜不悦。 就在叶景淮还在沉默的时候,圣上又说道:“回去吧,皇伯父不是无用昏聩的昏君,皇伯父心里都有数。你回吧!” 叶景淮只好不甘心地带着自己人下山了。 这一夜,叶景淮都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天还未亮,叶景淮就起来,偷偷带着叶良一人去昨日的那个位置查看。 密林还在,野草也在,地面上零落散布的树叶也在,甚至,地上的血迹也能辨别出来。 唯独,那些绑在树上的人,没了! “王爷,这……人呢?”叶良大吃一惊。 好不容易抓住的刺客,那是拿兄弟们的命换回来的。他们兄弟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受了小伤。 况且,这些人是穷凶极恶之徒,这次跑了,下次卷土重来怎么办?这是隐患,严重的隐患。 叶良望向主子爷。 叶景淮紧紧抿住唇,气息粗重,眼里掩饰不住的愤怒。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喉结剧烈滚动。“咻咻”的喘气声清晰可闻。 突然,叶景淮转身就跑。 “王爷……”叶良撒腿就追。 叶景淮一路跑到山下,还未进忘忧堂,就被圣上随身侍卫之一拦住。 “他呢?”叶景淮额上青筋绷起,就像蠕动的地龙。 “圣上去慈安寺听主持讲经了!”侍卫恭恭敬敬回道。 叶景淮冷笑:心虚了吧?把他辛辛苦苦拿命抓住的刺客给私下处理了,他心虚了,听主持讲经是因为内疚吧?看看吧,这就是人人敬仰的皇帝,多虚伪?虚伪透顶了! 叶景淮也不停留,转身往慈安寺方向跑去。 叶景淮跟主持很熟悉,每次来慈安寺他都要看看主持,如果有时间,还在主持这里待上半天,听主持讲经,帮主持打扫禅房。 叶景淮熟门熟路,从角门进了慈安寺直奔主持的禅房。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已经忘了起码的礼貌,到禅房门口,抬脚就踹。 “啪”的一声,门被踹开,房内的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叶景淮眼睛赤红,气喘咻咻,大声喝问:“我问你,那些人呢?” 圣上纹丝不动:“杀了!” 098叶景淮踹皇帝 圣上平平淡淡一句“杀了”,彻底激怒叶景淮。 他跃步上前,抬脚就朝坐在明黄团垫上的皇帝踹了过去! 那些人是他和兄弟们拼了命抓住的,那是敌人。如果昨天不是把那些人制服,他也许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敌我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活下来,将凶手抓住,想弄个水落石出,却让皇帝一句“杀了”轻飘飘给带过了。 叶景淮颈下血管急剧凸起,怦怦急跳,仿佛只要一用力,那血管就会冲破薄薄的皮肤喷涌而出。 皇帝坐在那里纹丝未动,叶景淮踹门而入时,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杨德福就追进来了,“哎,瑞王爷,使不得!” 叶景淮踹出的那一脚没有如期落到皇帝身上,与皇帝对坐的主持在危急关头扬手扔出的一本经书打在叶景淮脚踝上。看似力度不大,却让他不得不收住脚踉跄两步侧身站住。 主持这么一拦,叶景淮头脑清明几分。 愤怒难消,他冲着皇帝大吼:“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经过我允许了吗?那是我拿命换来的。那些人想杀了我!他们是我的仇人!是我的证据!你把证据毁灭了是什么意思?替你儿子掩盖罪行吗?” 叶景淮手指着皇帝,眼里蓄满了泪水:“我知道,叶景华是你儿子,是你亲儿子!我呢,我只是你侄子!你儿子刺杀了你侄子,你当父亲的,明知是你儿子错了,也要保护他。我呢,我没有父亲,我从小就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就因为我没有父亲庇佑,你们就可以随便欺负吗?我告诉你们,妄想!我没有父亲替我撑起一片天,我叶景淮自己能!你们休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大不了,老子不做这个破王爷!什么破王爷,被人刺杀了,竟然没处诉冤,证据还被人毁灭了,就因为你是皇帝,如果你不是皇帝,老子一刀抹了你脖子!无论你怎么掩盖叶景淮的罪行,老子也记住这比账了。看在你曾经带我不薄的份上,这次我放过叶景华。你回去告诉叶景淮华,下次别再落到老子手里,再有一次,遇佛杀佛,遇魔杀魔!” 叶景淮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从今天开始,老子就是平民,老子这就带母亲离开,再也不跟你们皇家有牵扯!劳什子破王爷,谁爱做谁做,老子不稀罕!” 叶景淮大骂一气,转身就走。这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待了,眼前这个人,一眼都不想看了。太让人气氛,太让人伤心了! 禅房里噪杂的叫骂声传出去好远。幸好,主持居住的这边很僻静,今天又没有外来香客入内,院子里几个僧人在皇帝到来的时候,都被找借口支出去了,立在门口的几位和院子里巡逻的都是皇帝的亲随。 叶景淮怒气冲冲来,怒气冲冲离去。 皇帝站起身来,抱歉地双手合十,“家丑让主持见笑了。” 主持慈和笑笑,说了声:“南无阿弥陀佛。叔安这孩子,明辨是非,心怀苍生,大是大非方面不用操心,本质上是个好孩子。至于性子方面还需慢慢磨琢,磨琢好了前途不可限量。” 皇帝点点头,忧心道:“是朕的错。” 叶景淮回到忘忧堂立刻吩咐属下收拾行囊,他亲自到王太妃的院子,让黎妈妈收拾东西下山。 黎妈妈不明所以,急忙跟正在给叶景淮缝制袍服的王太妃黎菀请示。 黎菀也不知发生何事,唤进叶景淮询问。 叶景淮眼泪刷地一下流淌下来,跪在地上,抱住黎菀的腿大哭起来。 “娘,这里不能住了,那个狗皇帝很坏。叶景华刺杀儿子,儿子将刺客都抓住了。昨晚,狗皇帝诓儿子,儿子将刺客都交给他。谁知,他竟然把刺客都杀了。那是叶景华刺杀儿子的证据啊,皇帝都给毁灭了。他为了掩盖他儿子的罪行,竟然让儿子受委屈。娘,我不要做王爷了,做个破王爷,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娘,儿子带您离开吧,我们娘俩四海为家,儿子可以养活您。我再也不想见到狗皇帝了,再也不想见到……”叶景淮说得涕泪横流,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狗皇帝?”高昂愤怒的声音响起来。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皇帝一脸怒容迈步进来,“那你是什么?你个狗崽子,这几年把你惯坏了,目无尊长,信口胡诌,大逆不道……” 叶景淮“噌”的一下站起来,欲奔皇帝而去。 黎菀一把拉住儿子的袖口,她缓缓跪下:“给圣上请安。臣妇教子无方,请圣上责罚!” 皇帝目光在黎菀身上停留片刻,语气缓和下来,“你身体不好,快快起来。” 黎妈妈急忙进来欲扶黎菀,黎菀不起。她轻声呵斥儿子,“跪下!” 叶景淮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怒气难消。 “把王太妃扶出去!”皇帝命令黎妈妈。 黎菀跪在那里如磐石般,黎妈妈拉不动,急得满头大汗。 “臣妇教子无方,请圣上责罚!”黎菀以头触地为叶景淮求情。 皇帝在原地走圈,无可奈何,最后冲着叶景淮吼:“你给我滚出来!” 叶景淮昂着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掰开母亲的手,跟随皇帝走到院子里。 黎菀一骨碌爬起来,“叔安!”眼眶里泪光盈盈,剧烈的起身运动,她不停咳嗽起来。 “小姐,小姐,您不能激动啊!”黎妈妈是黎菀从娘家带过来的,很多时候,仍是习惯喊她“小姐”。 黎妈妈不停抚着黎菀的后背给她顺气儿,眼泪扑簌簌掉,却无能为力。 叶景淮站在院子中间,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院子外站了几人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和杨德福。 皇帝扯过墙角边的一个花凳,踹了叶景淮一脚,狠狠斥道:“你给我趴上去!” 叶景淮毫不在意,吊儿郎当的样子,走几步趴在了长长的花凳之上。 皇帝又在墙角翻了一遍,想找个合手的家伙儿,翻了半天没翻到,直接将院子里的竹子晾衣杆扯下来! “啪!”的一声,竹竿挥起落下,抽在叶景淮屁股上。 叶景淮毫不掩饰疼痛,竹竿沾到屁股上,他就大声“啊”的一声,喊出来,“爹,救命!父王,救命!” 皇帝听他喊“爹”,手迟疑一下,听他紧接着又喊了一声:“父王”,迟疑的竹竿又抽打下去! 叶景淮疼得嗷嗷嚎叫。 院子外的几人全都假装看不见,听不着,低眉敛目站得规规矩矩。 能让皇帝亲手行刑的人,天下也就这臭小子一个了吧!杨德福心里暗暗想。他撂眼角偷偷瞟了眼墙角那堆农用工具,那里明明有一把大锄头,一把大镐头,皇帝却视而不见,偏偏找了一个竹竿,这不明摆着不舍得往狠里打么。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皇帝又一竹竿下去。 叶景淮喊叫一声大过一声,“你仗势欺人,你就是皇帝,换一个人打爷试试,爷不弄死他!” 又一竹竿下去,皇帝骂他,“还爷,爷的叫呢?真是竖子不可教也!” 叶景淮嗷嗷喊疼,“你随便打,打死我吧,我到地府看见我父王,我就跟他告状。你是一个昏君,不辨是非,为了替你儿子掩盖罪行,竟然把亲侄子给杀了!” “顺嘴胡诌,不思己过,还胡诌,朕快被你气死了!” 啪啪的竹竿抽打声此起彼伏,渐渐地,叶景淮真的感受到了透彻心扉的疼痛,他大哭出声,“昏君,你是昏君!” 呜呜咽咽的好不委屈,“你为了掩盖你儿子的罪行,即使想杀了那些人,也应该先告诉我一声吧?偷偷摸摸就把刺客处决了,算什么意思?你是皇帝,就一手遮天吗?那里边有两个人给我提供了好些信息,我答应了要他俩活命的,你却给我杀了,你这个昏君!天下第一大昏君!” 一开始,亦真亦假的,后来,叶景淮真的哭出声来,“你把那两人杀了,我答应他们要他们活命的,我成了不守信的人。两条人命啊,我答应他们活命的!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我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 叶景淮心里深深的自责。下山之后,这是他答应别人的第一件事,还是与生命相关的托付。如今,这托付变成了辜负,浓浓的自责笼罩着他。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回那两个人的命,他也是愿意的。可惜,晚了,那两个人早已在黄泉路上越走越远了。越想越自责,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叶景淮呜呜痛哭出声。 皇帝似乎打累了,扔掉竹竿,冲着院外喊:“来人,给我接着打!” ------题外话------ 皇帝:这狗崽子不教训教训就长歪了。 099心里话 叶景淮边哭,边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甘,皇帝听得真真切切。 他扔掉竹竿,想让院外的侍卫进来接着再打一顿叶景淮的时候,屋里传来惊叫:“小姐,小姐你醒醒,你怎么了?”黎妈妈惊慌错乱的喊叫声响起来。 皇帝扔掉竹竿,抬脚就往屋里跑。平素里一手托江山社稷,一手托黎民百姓,连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皇帝,此时听到屋里的惊呼声脚步有些乱。 这院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内室就更不必说了。按理说,就连皇帝也不应该迈进这小院半步的,但是,从一开始黎菀住到这里,他就自由出入,黎菀拒绝不了,皇太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从属下就更没人管了。天下皇帝最大,不要说出入自己弟媳的院子,就是夜宿哪个民女家估计也没人敢言语一声的。 黎菀横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无血色,手臂软绵绵垂在身侧。 黎妈妈抱住她上半身不停地掐人中:“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皇帝大步上前拦腰抱起黎菀走入内室。 不大的房间,布置简单,清新雅致,房间内幽香浮动。 皇帝小心翼翼将黎菀发到小小的木床上,吩咐:“唤御医进来!”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宫里,没有御医,又改口到:“到慈安寺请主持来!” 黎妈妈想起吉祥,说道:“圣上,到慈安寺还有一段路途,往返也是要耗费时间的。院里有个懂医术的大夫,以前给太后娘娘和王太妃把过脉……” “那还不唤大夫来……”皇帝将黎菀的手捧在掌中,放在唇边,如珍似宝。 黎妈妈已经出去了,屋里静悄悄的,就他们二人,皇帝眼圈湿润,喃喃细语,“婉儿,你醒醒,我没狠劲儿打他,你别听他大哭小嚎的,他没伤到哪里。你放心,我下手有轻重……” 皇帝轻轻吻了吻黎菀的指尖儿,“这孩子,再不管教,越长越歪……” “圣上,大夫到了……”黎妈妈特意给内室一个动静。 吉祥背着医药箱进入内室,她一头雾水。 昨晚,回到房间半睡半醒,熬到天亮,刚刚洗漱就被拎到王太妃的小院子。 院子外,叶景淮衣衫四敞,揉着屁股喊着疼,屁股上有血迹透出来。他挣扎着要进屋看娘亲,可惜,双臂被两个侍卫架着挣脱不开。杨德福在一边劝。 得了信儿过来的徐叔也在劝,“我的小祖宗哎,你安静安静啊,王太妃不会有事的。你这样进去,王太妃看见会被吓住的……” 吉祥假装没看见叶景淮狼狈的模样,进了内室,看到屋内景象,身形一顿,转身就想回避。 黎妈妈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 吉祥急忙低下头,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三不原则。 黎妈妈轻声提醒吉祥:“给圣上请安。” 吉祥跪倒在地,刚要开口说话,皇帝站起身:“没那么多礼节,先给王太妃瞧瞧……” 救人要紧,吉祥跪爬起来,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先擦了擦手才给王太妃把脉。 望闻问切,片刻之后,吉祥将王太妃的手放下,轻声说道:“王太妃只是气急攻心,血脉阻滞引起的眩晕,稍后就会清醒的。草民这就给王太妃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连着用几副,过几天就无碍了。” 皇帝长长嘘口气,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吉祥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她心里合计: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这里到处都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她仿佛知道的太多了,是不是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吉祥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是回到顺通县做个普通大夫好。 吉祥的理想很美满,现实却很骨感。 她刚走出院子,就被徐叔拦住。 “吉祥啊,快给王爷瞧瞧去吧,王爷受伤不轻呐!” 吉祥扫了一眼,叶景淮已经不在了,估计是回前院自己房间了。 吉祥又马不停蹄,跟着徐叔去叶景淮房间。 叶景淮已经趴到床上,袍子亵裤都被叶良扒个干净。 回了自己房间,叶景淮就消停了,也不喊了。叶良给他扒掉亵裤的时候,裤子跟肉皮都粘连到一起,亵裤褪下去的时候,血淋淋的肉皮都抻起来老高。饶是叶良一个大男人看着都心疼。即便那样,叶景淮也没喊疼。 吉祥进来看到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屁股蛋子。 “吉祥,快看看,王爷伤得好重。袍子都被血浸透了。” 吉祥让叶良打来一盆清水,绞湿帕子给他轻轻擦拭。 “凝血痂了,疼你言语一声。”吉祥轻轻说道。 叶景淮埋在枕头里的头抬起来,也没看吉祥一眼,突然试探地问:“如果,我带着我娘云游四海,你跟我走吗?” 吉祥握住湿帕子的手顿了一下,没言语,继续擦拭。 “臭小子,问你呢!跟不跟爷走给个痛快话!”叶景淮突然扬高声音,翻身就要坐起来。 叶良眼疾手快,上前按住他的后腰,“王爷,快别动,吉祥正忙呢!” 叶景淮挣扎一下不甘心又趴下去。 “臭小子,回爷的话!”叶景淮嘟囔着。 “王爷,您是在跟草民说话吗?” “废话,不跟你说,难道是跟空气说吗?”叶景淮抬起脚丫子踹了吉祥一脚,“跟爷走不走?给个痛快话!” 大脚丫子踹在吉祥大腿根儿上,虽然不疼,但让人很生气。 吉祥手下微微用力,摁在伤口上,叶景淮“嘶哈”一声。 吉祥这才说道:“遇到事情就该勇敢地面对解决。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心胸开阔,凡事往开了看,往长远了想。离家出走算什么本事?” 叶景淮那么聪明,哪会听不出吉祥话里的意思。 “爷是知道了,树倒猢狲散。爷这棵大树还没倒呢,你们一个个就要各奔东西了!”说罢,很惆怅地叹气一声,“好吧,你们都奔自己前程去吧,爷带着老娘自己走!” 叶良赶紧半跪在叶景淮窗前,“卑职愿永远追随王爷!” 叶景淮一挥手,撵他,“去,别捣乱!” 吉祥笑了,跟叶景淮说道:“草民本不该妄议王爷的家事。但是,昨日王爷是因为陪草民上山采药才遇险的,这里有草民的责任。王爷昨日平平安安那是王爷的福分。如果昨日王爷有个差池,草民是万死难辞其咎。所以,今天,草民也跟王爷说几句心里话。” 叶景淮安安静静趴在那里,难得没打断她。 吉祥接着说道:“草民不知王爷为何被圣上打屁股,草民想说的是,论私,圣上是你的长辈,是你的皇伯父,你本就该尊敬他,这是起码的礼貌。论公,圣上是君,你是臣,君臣该有的礼仪,王爷比草民更懂。俗话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别的事草民不懂,但草民在山上跟师傅学艺的时候,从来没跟师傅顶嘴过。当我觉得师傅哪里做得不对的时候,我就好言好语跟师傅说,听师傅解释。如果是我错了,我就检讨自己,如果师傅错了,师傅也会跟我道歉。我从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师傅叫嚷,那让师傅觉得很没面子。别人也会觉得我没有教养。草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说错了,请王爷见谅……” 叶景淮好久没言语,好半晌他才委屈道:“他把叶景华刺杀我的那些人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叶景华是他亲儿子,他肯定要偏向儿子的。我知道,儿子总归是比侄子重要。我想,若是我父王活着,也一样像圣上护着叶景华一样护着我的!我没了父王庇佑,大家都找机会欺负我,皇后娘娘是,那些嫔妃是,就连二皇子和太子也是。我娘身体不好,无暇顾及我,我父王又英年早逝,他们就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我一直把圣上看成跟父王一样的长辈,我从没奢望他偏向我,我只要他公正就行,可他没做到,他还是偏向他儿子,我对他很失望……” 叶景淮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他接着说道: “可是,即便他是掌管他人生死的皇帝,他在杀那些人之前,总归要告诉我一声吧,那里还有两个人,我答应他们让他们活命呢!现在倒好,他不声不响把那些人都杀了。我欠了两条人命,我觉得愧对那两个人。我一直想做一个守信用的人,可我却没做到,我觉得我很失败……” 皇帝终归是放心不下,从黎菀院子出来直奔叶景淮居住的院落,想悄悄看看他。 院子里站着几个侍卫,徐叔在院里熬药。见皇帝带着杨德福进来,都站起来行大礼。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们噤声,走到房门口,就听见屋里传出来叶景淮与吉祥的交谈声。 皇帝与推开门的手顿住,就静静站在那里聆听,好久没动。 后来,皇帝一句话都没说,悄悄退出来。走到院门口,跟杨德福交代,:“小狗崽子说的那两个人是谁?给他送过来,交给他处置吧!” 100峰回路转 皇帝走了。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杨德福唤徐叔将那两人领出来。 徐叔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杨老哥,你不早点儿说呀。若是瑞王爷早知道这消息,也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 杨德福呵呵笑,压低声音,“天底下也就你家王爷胆敢这么跟圣上叫板。你是没看到你家王爷的样子呢,简直跟泼皮无赖似的。” 杨德福啧啧几声,又打趣道:“你家王爷应该感到荣幸啊,能让皇帝亲手打板子,多大的荣幸啊。这若是换做其他人,圣上早让人拉出去直接咔嚓了。你是没看到圣上当时的样子呢,很生气的,怒气冲冲找了个花凳放在院子当中,然后就找家伙事儿。我偷眼瞄着呢,那墙角有一堆农具,啥家伙事儿都有,圣上偏不用,我估计圣上是怕那一锄头下去把瑞王爷打坏了吧!然后,圣上一抬头,就把晾衣的竹竿儿抻下来了,你说那竹竿儿能把人打啥样儿?就是做做样子,找吧找吧面子呗!圣上年轻时也是刑讯高手,行刑打人的手法你我都望尘莫及。我顿时心里就琢磨,这圣上若是实在找不到合手的家伙事儿,估计会把墙角那从花秧拔下来做做样子,那样就太假了。庆幸找到了竹竿子,那竹竿子落在屁股上听着啪啪直响,血也沁了出来,看着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的样子,其实,都是些皮外伤,徐老弟,这你还看不明白吗?圣上对瑞王爷那可是爱之深责之切啊!瑞王爷前途不可限量啊!”说着,杨德福一抱拳,笑嘻嘻道:“徐老弟,以后可多多关照啊!” 徐叔也是个人精,立刻回礼:“杨老哥,咱哥俩好久没聚一聚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咱哥俩儿就烫一壶?我这儿有一姑娘,做菜好吃。” 杨德福朝叶景淮屋子里努努嘴儿,“我得跟圣上回话去。机会多得是,以后咱哥俩儿再喝!” 杨德福走了,徐叔将两个人领进院子,跟叶景淮禀报,“王爷,昨日那两个人,就是一个叫李凯,一个叫于四的人,还活着,圣上派人给您送过来了”。 叶景淮正趴在床上自责呢,乍一听这消息,瞬间从床上翻身而起,眨眼间就站到地上。 吉祥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抬头,又见他光溜溜的样子叉着腿,正对着自己,“啊”的大叫一声捂住眼睛,“叶景淮,你流氓啊?” 叶景淮只顾着激动了,忘了自己亵裤被扒掉的茬了。听吉祥一喊,他“嗖”地坐到床上,一把扯过薄被盖住下腹。 叶良将新的换洗衣服放在床尾,叶景淮长臂一伸,扯过亵裤就套上了。 “捂眼睛干嘛?”叶景淮掰开吉祥捂眼睛的手,“我有的你都有,你害羞个啥?”然后,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弯腰把坐在地上的人拉起来,拍拍她肩膀安慰:“别上火,只不过我的比你的大一点儿而已!” 什么跟什么呀?吉祥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想踹他一脚。这混蛋的想象力怎么就那么丰富呢!圣上还是下手轻了,下手重一点,给他打个半残才好呢! “瑞王爷,您的臀,不疼啦?”吉祥笑嘻嘻问。 叶景淮立即反应过来,刚才屁股稳稳当当坐在床上了。没人提醒他忘了受伤的茬,吉祥坏心眼儿地一提醒,他立刻屁股针扎似的疼。不过,现在又令人激动的消息等着他,他暂时忘却疼痛,一瘸一拐走出内室来到书房。 李凯和于四正跪在书房门口等着。 叶景淮过来,二人砰砰往地上磕头。 叶景淮制止了他们,进了书房。二人没站起来,跪行跟进去。 叶景淮屁股疼,不敢坐,就站着问:“徐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叔回道:“这些人,圣上并没处死。圣上有圣上的打算。刚刚,其他人都送走了,圣上派杨德福将这二人亲自送过来。圣上知道王爷是个守信的人,不想让王爷因为此事自责。” 叶景淮摸索着下颌问跪在地上的二人,“其他人送去哪里了?” 李凯恭恭敬敬回道:“听押送的人说,要把我们送回京城平王府。” 叶景淮听完笑了,“这跟被处决了也没啥区别啊!” 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 徐叔说道:“押送的人是圣上的贴身侍卫。这回,不用圣上多说什么,二皇子也会明白的。到时候就等着平王殿下自己找圣上解释去吧。” 叶景淮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本王答应要留你们的性命,如今做到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过,有一点本王提醒你们一下,千万不能再回平王府,那些被送回去的人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本王建议你们,从今以后,隐姓埋名,远离平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谋杀去吧!” 李凯和于四磕头感谢叶景淮的大恩大德,“王爷,我们哥俩商量好了,您救了我们,我们哪里也不去,就想跟随您唯马首是瞻。” 徐叔立刻反对:“看看,就因为你们两个人,王爷被打成这样。知道是谁打的吗?圣上,当今圣上!就因为你们二人,先前,王爷以为你们二人被圣上处死了,跟圣上为你俩讨要说法,结果被打成这样。你们说说,王爷跟你们一沾边儿就倒霉挨打,这以后你们若是天天在王爷身边晃悠,王爷还能得好吗?”徐叔瞧了叶景淮一眼,见他没有异议,接着说道,“王爷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百两白银,你们赶紧回家将一家老小带走隐藏起来,别让平王府找到。也许过个一年半载的,就把你俩忘了。希望你们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要再为虎作伥了。这次是遇到瑞王爷,慈悲大度,若是遇到别人,你们早就被挫骨扬灰了。快走吧,每人送你们一匹马在山下,赶紧走吧!” 李凯和于四痛哭流涕,给叶景淮连着磕三声响头,起身离开。 徐叔见那二人走了,扶叶景淮回卧室,安置他趴在床上,劝道:“叔安,安心养伤,伤好了,去跟圣上说说话。圣上惦记着你呢。吉祥给你上药的时候,圣上来了,在门外站半天,后来又不声不响走了。我看圣上那样子,很是心疼你呢,打你,圣上心里也不好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自己是不觉察,大家心里都看得清楚,圣上是把你当心尖子呢!叔安,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流淌着皇家血脉的人,我们都是你的奴才。就是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也永远改变不了你是皇子皇孙的事实。你不单是你一人,还有王太妃,还有我和叶良,我们这些奴才。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指着你生活,你是我们的仰仗和依靠。你一走了之,能把我们这些人都带走吗?” 叶景淮不说话,趴在那里好半天,才撒娇说道:“徐叔,屁股疼,你让吉祥进来。” 吉祥刚刚回自己房间坐稳当,寻思着喝口茶,压压惊,顺便消化消化今天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 今天她过得可真是充实,连着给两个患者瞧病,还是母子。然后呢,还得安慰开导叶景淮那个混世魔王。这混世魔王都敢跟皇帝对着干,天下他也是独一份了吧! “吉祥,王爷请你过去呢!”二妞声音响起来。 吉祥站起来捶捶腰,“谁来的?” 二妞说道:“徐叔。徐叔等着你呢!” 吉祥整理一下衣冠,迈步出门。 要问所有人里谁对叶景淮最好?非徐叔莫属。徐叔是真把叶景淮当小祖宗照顾了。 徐叔站着门口合计:小祖宗对吉祥十分上心,本不该让他俩在一起。真担心小祖宗一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如今,小祖宗趴在床上央求,他又心软了。 一想起那些糟心事,徐叔就愁肠百结。 看见吉祥出来,徐叔立刻笑容满面。一边走,一边跟吉祥说:“王爷受伤了,心里正是脆弱的时候。吉祥啊,徐叔看你比王爷成熟,你跟王爷聊天的时候,多劝劝他。他不是一个坏孩子,还是能明辨是非的。” 吉祥点点头,说“好”。 见吉祥这么痛苦地答应,徐叔又压低声音,“吉祥啊,你看王爷要是高兴的话,你就点他几句,让他去跟圣上道歉。我今天劝了他几句,也不知他听不听……” 吉祥说“好”。 徐叔十分高兴。吉祥这是多好的孩子啊,越看越顺眼。有合适的闺女必须得给吉祥留着相看。 二人站在叶景淮的房门前低声聊着,叶景淮大声喊起来,“不进来,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那声音中气十足,仿佛受伤的另有其人。 101不许你冲别人笑 叶景淮嗷的一嗓子喊起来,把吉祥吓得一哆嗦。 她指了指屋里,偷偷跟徐叔说:“徐叔,圣上打轻啦!您看这精气神儿,再打五十大板都没事儿!” 徐叔也笑了,“嘘”了一声,指了指屋里,让吉祥进去。 吉祥推开门,叶景淮只着一条亵裤趴在床上。 床边,半边绣着水波纹的帐幔放下来。他回头看吉祥,脑袋就从帐幔底边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跟大猫似的。 “瑞王爷,您哪里不舒服啊?” “屁股疼。”叶景淮扯了扯帐幔,帐幔结实纹丝不动,他开始没有耐心,“你把帐幔挂起来,我闷得慌。” 吉祥依言将帐幔挂起来。 “你搬凳子过来坐。”叶景淮拍拍他床边。 于是,吉祥就搬凳子放在离他床两尺远的地方坐下。 叶景淮又拍拍床,“你过来,离我近点儿。” “王爷,我要是糊在您眼前,您会更闷的。”吉祥挺胸抬头做得笔直,“您哪里不舒服?” 叶景淮也不要求她离自己近一点儿了,他笑嘻嘻说道:“我不该那么说你,你不要介意。” 吉祥一头雾水。这家伙还学会道歉了?关键是他为什么道歉呐?她怎么不知道? 叶景淮说道:“我不该跟你比大小,你是天残,肯定比我的小。你心里别有负担,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吉祥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顿时红了脸。 “叶景淮,你能说点正经事吗?你现在不是想怎么跟我道歉,你应该想想怎么跟圣上道歉。圣上给你权势、给你地位,给你无尚的尊崇,你该想想怎么令圣上开心。不是我瞧不起你啊,你若真被削去王爷头衔,四处游荡,你用什么养活自己?你是出去给人家当教书先生啊?还是给你看家护院?这些差事,你能做应手吗?” 叶景淮不服气,嘟囔道:“爷可以沿街卖艺!爷的一身功夫不是白学的!” 吉祥听罢,咯咯笑:“就是那种敲着铜锣嘴里喊着:大爷大娘,有钱的帮个钱场,有人的帮个人场,一个铜板不嫌少,十个铜板不嫌多!沿街卖艺都是这么吆喝,是吧?” 叶景淮被她惟妙惟肖的声音也逗笑了,骂她:“你个臭小子,你有隐疾,爷都没舍得嘲笑你,你竟然嘲笑爷来了!你等我伤好了,非得扒开你裤子,好好嘲笑你一番……” 吉祥赶紧打住他没边没沿儿的胡说八道,“王爷,说正事儿……” 叶景淮脾气又上来了,气愤道:“啥事是正事儿?爷被叶景华欺负得死死的,爷能怎么办?关键他爹还是圣上?难道我找人把他刺杀了吗?可惜,我没有一个当皇帝的爹罩着我……” 吉祥是听明白了,叶景淮对皇帝袒护二皇子一事耿耿于怀,于是开导他:“想要自己不被欺负,就要把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欺负你之前得先想想后果。爹娘只能护佑一时,不可能护佑你一世。你变得强大了,不但能保护你自己,还能保护你身边的人:你在意的人,你喜欢的人,还有那些爱你的人,那些追随你的人,那些依靠你活命的人,你就是他们的天,天塌了,他们也活不成。你看看,你的责任多大呀!” 叶景淮趴在床上,侧脸看着吉祥,直愣愣看了好半天,突然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以后,你别冲别人笑,一笑更像姑娘家!” 吉祥觉得自己这边说了半天,感情是在对牛弹琴呢。 这边说正事呢,他倒好,说几句就开始跑偏。 如果手里有戒尺,她真想敲打叶景淮一顿,让他把心思用到正事上。 “瑞王爷,说正事!” 叶景淮不管她板着脸,问:“你强大吗?” 吉祥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强大,但是,我能让我们一家四口衣食无忧。我给人诊病,别人都很尊重我。我用自己能力养家糊口,别人也尊重我,除了瑞王爷您,别人也不敢欺负我。”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欺负过你吗?”叶景淮打死不承认,“是你总欺负我,还骗我银票!” 吉祥就怕他翻小肠,那一万多两银票都成他心病了,“瑞王爷,如果我把那一万两银票还给您,您是不是就再也不提这个话茬了?这件事能翻篇吗?” “不要!爷不差钱,你也别还,哪有送出去还退回来的?再说,你也医好了我的病……” “那既然是我医好了王爷您的病,就说明这笔钱是我的。既然,银票是我应得的,那以后就请您不要再提这个话茬,好不好?”吉祥像哄小孩子一样跟他商量。 “不好!银票你也不要给我退,你也不能堵我的嘴。以后,我想说就说。” 吉祥脑袋疼,揉着额头,一脸无奈,低声央求,“瑞王爷,您是小孩子嘛?您这不是耍无赖嘛?” 叶景淮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能跟吉祥说些什么。 吉祥懂医,他不懂。他会武,吉祥不会。 叶景淮不知道除了那一万两银票以外,他还能跟吉祥聊些什么。他心情开始低落。 吉祥见他可怜巴巴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跟被主人训斥了的京巴狗似的,她心又软了。 “叶景淮,我跟你说这件事,圣上那边,你是不是应该道个歉呐?” 叶景淮侧过身子,用手撑着头侧躺着,想了好半晌,才道:“等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吉祥一颗心落地,徐叔交代她的事情她是做到了。就叶景淮这样的熊孩子,真是少惹为妙。 她真是看在徐叔的面子上,才跟叶景淮推心置腹说这一番话,若是换做别人,免谈。 吉祥要走,叶景淮不让。这时,叶良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几样清淡的菜品,还有一碗粥。 徐叔也乐呵呵的跟进来,刚刚吉祥跟叶景淮聊天,他一直站在外边偷偷听着呢。吉祥真是不辱使命,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啊! “吉祥啊,你就也吃一口吧。” 叶良放下托盘,也说道:“吉祥,你的那份我这就去取,你也在这边吃吧。王爷一个人也没意思。” 吉祥心想:偶尔吃一顿行,若是天天看着叶景淮吃饭,怕要消化不良。 徐叔和叶良殷殷目光看着自己,遂点头同意了。 叶景淮侧躺在那里,见吉祥将饭菜都摆在离床好远的桌子上,他嚷嚷:“你把桌子搬过来。” 吉祥不搬,“你起来吃。” 叶景淮不乐意了,“我受伤了,起不来。” 吉祥被他气笑了:“我没记错的话,得知李凯和于四活着的时候,你好像激动得屁股坐在床上了吧?” 叶景淮顿时觉得没面子,大吼:“有你这么惹病人生气的吗?你老气我,我的伤能好吗?” 吉祥低头摆餐具,偷偷抿嘴笑,“我起不来,你喂我吃!” 吉祥将筷子摆好,抬头问他:“瑞王殿下,您伤的是手吗?” 叶景淮被吉祥怼得如泄了气的球,气囔囔爬起来。 “臭小子,你等着,等爷好了就扒你裤子!” 徐叔和叶良偷偷趴在门缝听,因为隔着两道门,他俩听得也不真切。不管怎样,听见主子爷大声喊叫就说明他没事儿。他们做奴才的就放心了。 叶景淮跟吉祥大眼瞪小眼般吃过饭。吃完了,漱口后,他说:“我去看看我娘,你跟我去。” “王爷,王太妃无大碍,您自己去吧。我回房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吉祥现在巴不得离开这里,她不想再趟浑水。思来想去,还是坐在医馆里给人诊病来的顺心。 叶景淮不依不饶,“你是大夫,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王太妃在那边躺在,还不知醒了没有,你竟然这么心安理得?” 吉祥懒得跟他理论,“请瑞王爷前边带路!” 叶景淮顿时笑了,“这还差不多!” 吉祥冲着他背影撇撇嘴。 102议婚 王太妃黎菀没一会儿就醒了。她长长嘘口气,将心里的憋闷全都呼出来。 黎妈妈扶着她坐起来,端起水杯递到她嘴边,“小姐,喝一口润润嗓子……” 黎菀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推开碗就要下地,“我去看看叔安……” “小狗崽子好着呢!”黎妈妈正想劝,皇帝迈步从外边进来,边走边说,“我刚去看过他,能说能笑的,不用惦记。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了……” 黎妈妈很有眼色,见皇帝进屋了,她轻轻退出去,帮着掩好门。 皇帝上前扶住黎菀,将她安置在床边。 黎菀低眉敛目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皇帝痴痴望着她,实在忍不住拉住她的手。 黎菀用力往外挣,她一个弱女子,力气哪里敌得过男人?最后只能任皇帝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皇帝顺势坐在床边。 黎菀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皇帝脚下。 “你这是做什么?婉儿,你起身。”皇帝站起来,想把黎菀抱起来。 黎菀推开皇帝,固执地跪在那里,实实在在磕了一个响头:“圣上,臣妇教子无方,请圣上责罚。” 皇帝深深叹口气。 黎菀接着说道:“圣上,臣妇有一请求,叔安年纪渐大,不宜在京城久居。如果,此次之事,圣上能网开一面,臣妇愿意带着叔安离开京城,望圣上能赐一块封地,只要我们母子能维持生活即可。请圣上成全!” 黎菀说完,又深深叩了一个头。 皇帝强行将黎菀抱起来,安置在床上,望着她静静流泪的脸,心疼不已。 “婉儿,我知道你在生气,生我的气。”他掏出怀里锦帕欲给黎菀擦泪水,黎菀侧头躲了过去。 黎菀自己擦了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勇敢地看着皇帝:“圣上,臣妇说得句句是实话,不掺杂任何情绪。前些日子,叔安就有这种想法,这些日子以来,臣妇也一直在想。此次发生这样的事,提醒臣妇下了决心。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臣妇只有叔安一个孩子,他就是臣妇的命。臣妇不想叔安遭遇不测。请圣上成全……” 皇帝深深望着眼前的人儿,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婉儿,我答应你,保你母子平安。” “圣上,您九五之尊,掌天下人生死,可您每天都能把叔安揣在怀里带着吗?此次是叔安幸运,侥幸逃过一劫,以后呢?您能保证以后,您的太子殿下,您的二皇子平王殿下不会再发难叔安吗?”黎菀扬高突然声音,“圣上,您也是为人父母的人,请您体谅臣妇这颗为人父母的心……” 黎菀一激动,便脸色潮红,她又咳嗽起来。 皇帝脸上藏不住关切之情,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软语地劝:“婉儿,你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这次,叔安遇险,是坏事也是好事。他在山上学艺这么多年,还从没真刀实剑地经过凶险场面呢。这次,不但经历了,还大获全胜。这就说明这小子还行,没白学!他抓住的那些刺客,我已经派人给他们主子送回去了,叶景华不傻,接下来怎么办,他自己会知道。你知道吗?我很生气,你听到那臭小子骂我什么吗?他骂我狗皇帝。”皇帝抱怨,“我是狗,他是什么?他不就是狗崽子吗?” 皇帝见黎菀抿起唇,他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复又拉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里,耐心宽慰:“婉儿,当年,你身体不好,叔安又小。你病得那么重,仍惦记着叔安。也怪我当时心软,寻思着将他送走,让他学一些武艺强身健体保护他自己就行。有我活着一天,就让他当个闲散王爷,逍遥自在。现在看来,我后悔了,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如今,你看看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性子野的很,稍有不顺就大发雷霆,脾气比我这个皇帝还大呢!这样子下去会害了他,庆幸他身边的人都很忠心,若是有心怀叵测的人渗入到他身边,会把他带坏的。昨夜,我想了一夜,我打算把他带回京城,你也回去。回到瑞王府,我给他安排一个差事,你呢,瑞王府一直空荡荡的,回去你就重新将王府整饬一番,然后,给那小狗崽子娶妻,你以后就含饴弄孙,不好吗?” 皇帝说的话,黎菀都心如止水,只是在听到要为叶景淮娶妻时,心思活动了一下。 皇帝惯会察言观色,他一直盯着黎菀的反应,他也发现了,只要一提到跟那小狗崽子有关的,她脸上才有些情绪波动。 皇帝接着说道:“京城的千金小姐很多,我也没时间去了解。你回去,还可以帮着他选一选。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们做父母的应该替孩子们把关。婉儿,你说是吧?” 黎菀想了想,愧疚说道:“我离开京城多年,对各大家族也不了解,怕是帮不上叔安呢!”说着叹口气,对儿子的愧疚席卷了她,红着眼圈道:“人家都是母亲保护儿女,我呢,这个当娘亲的反倒拖累了儿子……” 皇帝趁机将心心念念的女人揽进怀里,自我检讨道:“别愧疚,都是我的错。都是因我而起,害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他轻轻啄了啄她发顶,又啄了啄她脸颊,“回到京城,想熟悉那些人很容易,举办几次赏花会就妥了。再者说,你回京城,巴结你的人多得去,到时候,上门探望你的人都能踏破门槛,门庭若市的场面会让你应接不暇的。到时候,我怕累着你呢……” 想到儿子可以娶妻生子,她呢,也可以含饴弄孙,黎菀觉得自己又有奔头了。 “我跟叔安商量一番。如果,叔安还是坚持离京,那我也随他去。” “那怎么行?”皇帝立刻打住她,他特别想留住他们母子,这是他一生的盼头,就盼着把他们母子放在身边,每天一睁眼就看见。 “真若外放封地,京城里条件相当的、门当户对的姑娘,谁家愿意嫁过来?有哪个愿意跟他去吃苦?” 黎菀不紧不慢回道:“也不必门当户对,只要叔安喜欢,能对姑娘家好就行。京城没有姑娘家愿意嫁,我们也可以到封地那边娶妻。” “那不行!”皇帝立刻就慌乱了,如今,她在忘忧堂,每隔一段时间,他还能见一面,如果,他们母子真若有了封地,他一年两年也不一定能见到。 “婉儿,叔安性子顽劣,他的想法可能是一时冲动。你不能听他的,你得找机会劝劝他……” 二人正在聊着,就听外边黎妈妈大声喊道:“王太妃,瑞王爷来看您了!”怕屋里听不到,连着喊了两遍。 皇帝还想在内室坐着是不行了,他扶着黎菀靠在枕头上,亲了亲她额头,嘱咐道:“听话,婉儿,劝一劝叔安……” 叶景淮进屋的时候,发现皇帝坐在外室的檀木桌边品茶,他愣了一下。 原本心里是想着过两天屁股不疼了,找皇帝说几句话。没想到他竟然坐在娘亲的房间。 叶景淮觉得怪异。虽心里疑窦丛生,但是,关心母亲的念头占据上风,他给屈膝给皇帝请安。 皇帝本想冷着脸给他点颜色瞧瞧,可见他屈膝痛苦皱眉的样子又心疼不已,“免礼吧!” 然后,皇帝站起身边外走边说:“你母亲为你担忧,你多陪她说说话。” 叶景淮想跟他骂过的“狗皇帝”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他以前从未在赔礼道歉方面费过心思,眼见着皇帝要出门了,他突然喊道:“皇伯父,侄儿最近武艺有些荒废,明天想请皇伯父指点指点……” 皇帝顿住脚,没回头,沉默一下,问他:“你屁股可不疼了?” 叶景淮连忙回道:“皇伯父手下留情,侄儿不疼。” 皇帝咧嘴笑笑,又板起脸,听起来让自己声音严肃一些:“明天起早过来找我!” “侄儿遵命!”叶景淮咧开嘴巴笑了。终于把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挪开了。 别看皇帝跟叶景淮说话的时候严肃的板起脸,没人看着的时候,他嘴角翘得老高。 皇帝就这样嘴角含笑出了房门,一抬头,见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这院子,只要黎妈妈一个贴身女婢,突然多出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显得很突兀。 他又打量一眼,一个不大的少年。 皇帝觉着眼熟,他回想一下,记起来了,是给婉儿瞧病的年轻大夫。 皇帝记得黎妈妈把这小大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他收敛起嘴角的笑容,在吉祥还没来得及给他行礼前,他吩咐道:“给王太妃好好调理调理。” 吉祥屈膝说“是”。 皇帝甩袖出了院子。 吉祥望着皇帝的背影,心里合计:遇到了叶景淮这个混世魔王,这一尊大佛就够难伺候了,现在又来一位,还是如来佛祖级别的,这可如何是好? 吉祥皱眉咬着指甲发呆起来。 103 黎菀见儿子不顾伤痛来看自己,心里暖乎乎的。 娘俩在屋里聊了半晌,才唤吉祥进屋,又给黎菀把脉一番,吉祥告诉说:王太妃无碍,然后退出来。 叶景淮也与母亲告辞,晃晃悠悠跟着吉祥出来。 二人慢悠悠走,吉祥在考虑怎么跟叶景淮提下山的事情。 叶景淮则考虑,怎么能留下吉祥,最好晚上让吉祥跟他同居一室。不过,他也知道,让吉祥晚上跟他同住,这个想法有些难度,那只有让他多陪自己聊一会儿了。 “我屁股还很疼,你能不能再给我换一换药啊?” 吉祥扫了他一眼,“瑞王爷,疼是正常的。这药刚刚发挥效果,不是随时都能换的。您忍一忍,明天清晨再换!” 叶景淮装模作样嘶哈几声,见吉祥也不关心自己,遂作罢。 吉祥甩开叶景淮,回到自己房间。把二妞招呼过来,将自己想即刻下山的想法说了出来。 二妞贪吃,喜欢热闹,但是却很听吉祥的话。 人都有“慕强”的心里,遇到比自己能力强的人都怀有仰望崇拜的心情。自从吉祥的精湛医术收服了她,二妞事事以吉祥唯马首是瞻。吉祥将想法说罢,她立刻回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吉祥静坐半晌,琢磨一阵儿,觉得这事还得与徐叔说一说。徐叔是叶景淮这一众人中脾气最好,办事也是最稳妥的。 但是,以什么理由呢? 吉祥真想不出一个一说出口,徐叔就立刻能将她放走的理由。 吉祥硬着头皮到徐叔的房门口,徐叔刚从叶景淮房间出来,吉祥看见,急忙跟他招手示意。 徐叔看出吉祥有事的样子,把她带进自己房间。 吉祥长话短说,直接说出自己想回家的念头。 “徐叔,我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圣上,王爷,还有太后娘娘以及王太妃娘娘,您说这些贵人一股脑的让我这平民百姓见到了,我这压力得多大呀?我一宿都睡不着。再加上山上拖了大家后腿,我也受点惊吓,这脑子浑浑噩噩的。我在这里也是每天无所事事干闲着,所以,我还是想回家休息几天。今天,特意来跟您告辞。” 徐叔问她:“你告诉王爷了吗?” 吉祥摇摇头,“王爷身体欠安,我不想打搅他了。明天,您帮着代转告一声,行吗?” 徐叔考虑一下,说道:“你今天再住一宿吧,我到王太妃那边看看,娘娘那边若是需要你,你还是走不了。” 吉祥说:“王太妃身体无碍,我已经开了几副药给娘娘用,徐叔,您就别去王太妃那边了,行不行?” 徐叔有些动摇。 其实,徐叔对吉祥本人是很喜欢的,这孩子大气懂事,明明比叔安小几岁呢,但是,脾气可比叔安好多了。吉祥好,没得说,但是,跟他家小祖宗走得过于亲密,他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现在,暂时用不到吉祥了,他是从心底希望吉祥离开的。看样子,圣上还要在忘忧堂住几天,正式小主子跟圣上修复感情的时机。 吉祥若是在,小主子天天围着吉祥转,他怕到时候被圣上看出来,后果会更不好收拾。 徐叔想了想说道:“王太妃和瑞王爷的药,都准备出来了吗?” “我又开了几副,明天派人下山去采买。今天的用药都是我医药箱里平时备着的,但是不全。所以,还是明天派人下山采买一些为好。” 徐叔点点头,“那这样吧,吉祥,你明天就跟着叶良下山去采买,路上又叶良在,你们也安全一些。” 吉祥连声说“谢谢”。 跟吉祥分开,徐叔还是到王太妃的院子跟黎妈妈打声招呼。黎妈妈跟黎菀请示,黎菀说不用大夫再诊了,她无碍。但是,黎菀惦记叶景淮,徐叔告诉他,叶景淮那边的伤只剩下换药了。他也能给叶景淮换。 黎菀听罢儿子没事,才松口气说:“那就让他回家吧。年纪小受了惊吓,我们也有责任。多给那大夫一点银钱。” 徐叔连声说“好”。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吉祥和二妞就与叶良下山了。到了顺通县城,二妞先回家报平安。吉祥带着叶良到李氏医馆抓药。 因为有吉祥在,叶良抓药很顺利。吉祥想带叶良出去吃早点,叶良担心叶景淮,急忙回去了。 在天马山这两天,吉祥的心如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归了家,洗漱一番,吃过早饭就想补睡一觉。 刚钻进被窝,迷迷糊糊还没沉,牛婶就过来敲门。 吉祥迷迷糊糊打开门,牛婶压低声音道:“陈员外在院外呢。一个人来的,说找你。我寻思你怪累的,就说你休息呢。谁知他不走,说等你醒来。我看他脸色很是焦急,不放心就来偷偷告诉你一声……” 吉祥飞快穿好衣服,“牛婶,我出去一下。稍后就回,你不要担心。” 吉祥刚刚一踏出院门,陈光宗陈员外就迎上来,“姑奶奶,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吉祥看看四周有过往的邻居,轻声道:“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 陈光宗将吉祥带到原来去过的那家怡红院,还是那个临窗的房间,“不要任何人进来。”他板着脸交代。 一进屋关上门,他就忙不迭地说道:“姑奶奶,出事了,大事!” 吉祥见他又哭又笑的样子,觉得蹊跷,问:“慢慢说,你这个样子,我很不安。” 陈光宗激动的拉住吉祥的手:“姑奶奶,玉莲有了!” “有了?怀上了?”吉祥也高兴起来,不过见陈光宗又是要哭的样子,也不给他留情面,骂他:“你哭哭唧唧的什么样子?难道玉莲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吉祥对玉莲还是有些了解的,以玉莲的品性,她不会在没和离的情况下跟别人一起的。可陈光宗这又哭又笑的样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陈光宗哭了。 “姑奶奶,玉莲她……她跑了!” 吉祥脑子飞快合计,问他:“带球跑?”这么老套的剧情难道自古就有吗?她以为只有在那些总裁文的剧情里才有呢。 “你别着急,慢慢说。” 吉祥给陈光宗倒了一杯水,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安慰他,“事情发生了,你别着急,快别哭了,慢慢说。” 陈光宗发泄差不多了,擦了擦眼泪,说道:“自从姑奶奶你帮助我娘和玉莲调理身体开始,我去庄子的次数多了,也时常留宿那里。我合计着能感化玉莲。可玉莲不搭理我,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心有不甘,就弄包药留着,有一天喝多酒,就给她放了点儿,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你给她用药?”吉祥扬高声音,“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烂用药吗?伤身体!” 陈光宗也知道自己错了,耷拉脑袋好半天。 “然后呢?玉莲醒来就走了?”吉祥问。 陈光宗挫败地说道:“天亮就走了。我怀里有一份和离文书,是哄玉莲的,我没想过和离。她天天跟我要和离书,我就是想,为了她身体好,让她好好调理身体,就跟她说,身体条理好了就给她和离书。那天,我们在一起后,我睡着了,谁知,早晨我起来后,她就走了。我睡着,她趁机把我手印摁上,就把和离书带走了。一开始,我没敢告诉姑奶奶,就怕您骂我。我就偷偷找。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没消息。突然,有一天,我碰着一个熟人,说在青州看到了玉莲,她去了一家医馆把脉,我找到那家医馆,给了那大夫好多钱,他告诉我,玉莲怀孕了。我暗地里雇了好多人找,都没找到。” 陈光宗忍不住,抱着脑袋边说边哭。 “她一个弱女子,还怀着身孕,她怎么办?怎么才能生活啊!” “玉莲走了,带银钱了吗?”吉祥问。 “带走了,还带了银票。她有足够的银钱傍身。可她一个弱女子,怀着身子独自过活,多难啊!姑奶奶,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办呐?” 吉祥劝他冷静,“依我看,玉莲的智商独自生活没问题,你先不要担心。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已经和离了,你还想复合吗?” “当然想复合。”陈光宗很坚决,“我压根就没打算跟她和离。” “陈光宗,其实,我年纪比你小,但是,你非得唤我姑奶奶,我就受了。既然你信任我,我就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姑奶奶,您说,我信得过您。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陈光宗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除了家里的几个女人,外边也有好多莺莺燕燕,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而是吉祥,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女人,他一直唤做“姑奶奶”的女人。 104寻人 陈光宗催促吉祥,“姑奶奶,您说,您快说……” 吉祥接着说道:“这个社会都教授女子学习三从四德,让女子从一而终,忍受丈夫三妻四妾。其实,站在女人角度,我个人觉得,女人都是希望自己爱的男人只爱自己一个人。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想法每个女人都有。只不过,女人所处的地位,让她们不敢为自己发声。如果一个女人说,让丈夫一生只娶自己一个人的话,是不是犯了七出之一的“善妒”?我一直生活在山上,不懂这些,你应该比我懂。我跟玉莲接触几次,她是一个性格很大气的人,她性格很独立。她应该是爱你的,但是,你又弄了那么多女人进来,你的行为伤了她的心。就是因为她性格独立,所以,她才能做到快刀斩乱麻,说离开就离开了。” 陈光宗一言不发,静静听吉祥说。吉祥说的话,他不是太理解。有钱有势的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的,别人家的当家主母也没像玉莲这样自请下堂。 他是有很多女人,但是,当家主母是玉莲。其他女人都是玩意儿,有的是别人送的,有的是他从怡红院赎出来的。反正,各种来路都有,但是,她们只是玩意儿,他把玩够的,或者不听话的都送人了。如果,玉莲不喜欢她们,也可以处置她们的,可玉莲从来都没说过不喜欢她们的话。 陈光宗不停捶打自己的头发,他就是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呢? 吉祥说累了,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陈光宗艰难地理解吉祥话里的信息,“姑奶奶,我想把玉莲找回来,然后把那些女人都处置了。” 吉祥静静打量他,这个男人做生意有本事,可让他理解女人,可真难住他了。 “你觉得先找玉莲回来,再处置后院那些女人?还是先处置那些女人,再找玉莲回来?” 陈光宗眼前一亮,笑了,“先处置了那些玩意儿,我再找玉莲回来,这样,玉莲会更高兴。” 吉祥又给他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你唤我一声姑奶奶,又信任我,我才跟你说这些话。这些话只是建议。如果,你把后宅其他女人处理了,万一找不到玉莲,或者找到玉莲,但她不跟你复合,你怎么办?你想过吗?我是怕以后你埋怨我。” 陈光宗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姑奶奶,您跟我说真心话,我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我都想好了,玉莲若是不跟我复合,我也不娶了,我就跟着她,她走哪里我跟哪里。我现在是担心玉莲躲起来不见我。她若是故意躲着我,那就难找了。” 吉祥转而问他:“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玉莲没有怀孕,单身一人走的,你会不会去找她?我不太确定,你是为了孩子去找玉莲,还是仅仅因为玉莲本人去找玉莲?” “姑奶奶,我当然是为了玉莲本人。玉莲没身孕的的时候,她自请下堂,我都没答应。当时,我是想好了的,我不跟玉莲和离。如果我娘非得要个孙子传宗接代,玉莲又实在不能生养的话,我就偷偷摸摸到外边抱养一个,告诉我娘是玉莲生的。玉莲能生更好,不能生我也不和离。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吉祥点点头,“你有这种想法,应该告诉玉莲。夫妻间沟通很重要。但是,容许我提醒你一下,不是玉莲不能生,是你的问题。” 陈光宗面红耳赤,但见吉祥对自己推心置腹,他又想起一件事,有点儿为难。 吉祥看出来他有事,直接问他,“还想说啥?” “姑奶奶,您能不能跟我去一趟青州?我还想亲自去找玉莲。您是大夫,您在的话,找到玉莲可以给她好好调理调理。我不想其他男人接触玉莲……” 陈光宗见吉祥沉默下来,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儿过分。 “姑奶奶,我……我特别希望您跟我一起去。但是,如果您实在忙的话,我就不打搅您了。您可千万别生气啊!我不是在想嘛,您是我姑奶奶,我再添个大胖儿子,您不是又长一个辈分嘛!” 吉祥被他气笑了,“陈光宗,你添儿子,你是高兴了。我长一个辈分,还得给你随一份礼份子,我什么实惠都得不到……” “姑奶奶,我可以让我儿子给您养老啊!” 吉祥抬抬眼皮瞅他一眼。 陈光宗嬉皮笑脸道:“其实,我想给您养老的,我不是寻思嘛,我比您还年长几岁,我怕我先死嘛!” “算了,陈光宗,你别跟我油嘴滑舌,你的孝心我领了……”吉祥打断他,“我问你一件正事,县衙里那个老仵作,是不是老家是青州的?” 陈光宗想了想,回道:“是。姑奶奶,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我告诉您,老仵作这人挺不错。他还请我喝过酒呢!” “他请你喝酒,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吉祥很奇怪。按理说,老仵作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劳动人民,而陈光宗是县城首富。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聚在一起喝酒? “姑奶奶,年前,天气刚冷的时候,我去外地收账回县城。路上遇见一个晕倒在路边的人,我救起来他。他就是老仵作。老仵作口吐鲜血。我问他怎么回事。老仵作告诉我,他路上遇到几个富家少爷调戏一个民女,他出手相救,被打了。后来,我把老仵作送到医馆,医馆给他开了些口服药,老仵作就走了。后来,老仵作特意来找我,说为了感谢我,非得请我喝酒。我怕拒绝的话,老仵作会多想,就去了。当时,我印象挺深刻,老仵作脸色蜡黄,状态不是太好。那时,我还劝他,要他再去医馆瞧瞧病,他说老毛病,无碍。后来,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没过年呢,老仵作去世了。” 陈光宗说着,叹气一声,表情沉重,“老仵作是个好人呐。我跟他聊得很投机。他老家是青州的,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医馆做学徒。后来,跟那家的大小姐有了感情。医馆掌柜也就是那大小姐的父亲不同意,就将老仵作赶出来了。老仵作离开那家医馆不久,大小姐就被发现怀孕了。掌柜要把女儿沉塘,觉得女儿给家族丢脸了。大小姐母亲深夜帮着女儿逃走。这些都是老仵作寻找妻儿的过程中听街坊邻居说的。他后来好像找到大小姐,见过几面。不知怎的被掌柜的知道了,老仵作带着妻儿逃跑,后来不知怎的就失散了……” 陈光宗吸了吸鼻子,眼圈红了,“老仵作也是个痴情的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妻儿下落。对了,那次我遇见他被人打伤的那次,他就是又出去寻找了。” “他可说,是否找到?”吉祥焦急地问。 陈光宗摇摇头,“老仵作只说有点眉目。后来,他生病了,就一直没出去找。” 吉祥心里发酸,也跟着红了眼圈,“陈光宗,我跟你说,我这里有一个小肚兜,是在老仵作遗物里发现的。都说老仵作孤身一人,我看见那个肚兜,心里有点怀疑。我毕竟是老仵作的徒弟,我想帮他了却寻子的心愿……” “老仵作跟任何人都没提过他有妻儿的事。他可能是觉得我救过他的命吧,所以,跟我说了。还让我替他保密。姑奶奶,今天是您问我了,其他人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姑奶奶,那您的打算……” 吉祥想了想,她还是暂时离开顺通县城的好。从天马山下来,跟叶景淮连声招呼都没打,叶景淮那小肚鸡肠的人估计会记恨的,没准还会追下山来找她理论一番。所以,她暂时避一避风头也好。 “我今天跟医馆的李大夫打声招呼,明天,我跟你去一趟青州。” 吉祥安排明天的计划,“老仵作年轻时在青州学徒的那家医馆,你可知具体情况吗?姓什么?在哪个位置?” 陈光宗摇摇头,“没什么记忆。也许当时说了,我没上心。” 吉祥站起身,“那就这样决定吧,我跟你去一趟青州,我们分头行动,你找玉莲,我找老仵作的妻儿。” 105遇故人 吉祥先到医馆跟李大夫交代一下,回家收拾东西。次日一大早,吉祥跟陈光宗和几个家丁就上路了。 吉祥改成骑马,骑马即使速度再慢,也比乘车快一点儿。陈光宗送给吉祥一匹很有经验的老马,吉祥拒绝没收,只说暂借。 一行人晓行夜宿,为了照顾吉祥初次长途跋涉,速度不快。 正是炎热的夏季,大家走走停停,权当沿途浏览风景。热了,就找路边的茶棚喝壶茶,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行了第二日,傍晚日落西山的时候,一行人到了顺通县城和青州交叉地界,属于两不管地带。 陈光宗压低声音问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吉祥:“姑奶奶,您还能坚持吗?这个地段比较乱,我们如果快马加鞭,还能在日落之前进入青州地界。进入青州,会相对安全一些。” 吉祥抬头环目四望,他们所在地方属于平坦地方,不远处,就见两座山峰耸立在道路两边。幽幽土路顺着山峰的走向延伸下去,一眼望不到头。 “我们快走吧!”吉祥打量一番,也觉得这里不妥,还是尽快穿过这个地段为好。 陈光宗吩咐大家快马加鞭。一行人马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突然,在前边开路的四个家丁大喊一声:“老爷,快撤,有劫匪!” 话音未落,山上就有石块滚落下来。随着石块一起出现的还有大概四五十人。他们一只手持木棍,锄头,镐头,另一只手不停从地上捡拾各种石头扔到路边上。 “快,后撤!”陈光宗大喝一声,调转马头。后边的四个家丁变为先锋,向后撤回去。 可惜,晚了一步。 从另一侧山上涌出来的人群堵住了他们后退的路。 哈哈大笑之声传过来,一人站在大路中间,“老子等了一天的功夫,终于等来了肥羊。” 吉祥抬头,看向说话那人。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身躯肥胖,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肩膀上扛着一把阴森森的大刀,嘴里叼棵青草,光着上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他站在那里像狼捕捉到猎物一般洋洋得意。 他叉着腰,挺着肚子站在那里,“呔,你们听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告诉你们,我们只劫财,不伤人。你们把银钱和马匹留下,我放你们走。你们兜里可以留一点点银子,沿途买点儿吃食,不许多留。听着没有?” 吉祥悄声问陈光宗,“这种只劫财不杀人的劫匪,可靠吗?” 陈光宗回道:“听别人说过,这两不管的地界出了一波劫匪,只劫财,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姑奶奶,如果逃的话,您有把握吗?” “我可以。我没你们那样的功夫,但是,脚程还是可以的。你的意思是把钱财马匹留下,我们逃跑吗?” “对,万一他们劫了财,再灭口呢?我们不得不小心。逃为上策。”陈光宗道。 “行,就按你说的决定吧。”吉祥四处瞟,偷看往哪个方向逃跑安全。 陈光宗低声跟大家交代,让大家往顺通县城撤退,逃出去后先到三十里路外的那个路边茶棚汇合。如果侥幸逃出去两个人,一人在茶棚接应,一人回县城找李县令支援。 大家纷纷点头,翻身下马,掏出随身携带的散银子扔给前后堵截他们的几十号人马。趁着他们弯腰低头捡拾的机会,十个人分别向不同方向跑去,很快没入丛林中。 满脸络腮胡子的胖男人眼神特别好,看着吉祥抱着一个箱子跑了,急忙喊道:“快,快,那小子抱着钱匣子跑了……快追……老大,老大藏哪儿了?老大快出来啊……” 吉祥抱着自己的那个医药箱没入丛林后,先跑了一段路,然后,找个草丛茂密的地方把箱子藏起来。 箱子里除了有一些成品药丸以外,还有一些针灸用的银针,手术用的刀片,都是行医必备之物。这些东西对外行人来说不值钱,对吉祥却意义非凡。 吉祥没料到自己抱着箱子跑,反倒惹了他们误会,她藏好箱子,继续往树林茂密处跑。 “老大,老大呢?”胖子扯破喉咙喊,“快追呀,有个不守信用的,抱着钱箱子跑了……” 吉祥脚步快,她从小就跟着师傅在深山密林里采药,对密林并不陌生,所以,一头扎进树林的时候,并未害怕。 在树林里行了差不多一刻钟,天色渐渐暗下来。 吉祥合计一番,沿着起伏的山脉往回走。如果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前,能避开追她的人走出树林,她就有把握回到来时歇脚的那家茶棚。 吉祥有些后悔。当时,茶棚老板还特意问他们去哪里。陈光宗是个谨慎的人,没说去青州,只说到离这里还有十里路的于家镇。如果当时陈光宗跟茶棚老板说实话,是不是老板就能告诉他们前边的山上有匪患?一般来说,这些立在路边的茶棚是信息传播最快的一个渠道,山南海北来往客商比较多,哪里发生事情,到茶棚一歇脚,消息就传播开了。 吉祥站在树下喘口气儿,紧了紧裤脚,免得有毒虫钻进,弯腰的时候,就觉得露出的后脖颈凉嗖嗖的。她抹了一把,手心沾着似水珠一样的东西。 吉祥抬头一看,黑黢黢的树木掩映中,树叉上坐着一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披头散发呲着白牙冲着她不怀好意地笑呢。 饶是吉祥是学医的,也被这山中鬼魅一般的动物吓得“啊”的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哎,你别跑,是我……”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吉祥耳中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树枝草丛窸窸窣窣后退的声响,哪里还顾得身后那似人似鬼的东西,眼下逃命是真格的。 身后那人轻飘飘从树上跳下来,把腿就追。 “是我……是我……你别跑……”他越是喊,吉祥速度越快。 男人没有办法,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炒熟的苞谷粒朝吉祥扔了过去。 吉祥直觉腿窝一麻,她踉跄一下,半跪在地上。趁着这短暂的停顿,身后的男人追上来。 吉祥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她揉了揉磕得生疼的膝盖。 身后的人追上来站到她身侧,抱怨道:“我说不让你跑,你偏跑,看看,老子的零食都用没了。”说着,冲吉祥抖了抖他腰间的荷包。 吉祥半蹲半跪,男人站着,吉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的荷包耷拉着。 吉祥扫了一眼,觉得那荷包眼熟,然后,忍不住又扫了一眼。 那人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苞谷粒,也不嫌脏,喯地地扔进嘴里香喷喷地嚼着。 他一侧脸,吉祥就跟他四目相对了。 “疤痕脸?”吉祥惊呼出声。 “别叫我疤痕脸,多难听,我叫荆轲。”疤痕脸很不满地嘟囔,起身的时候,顺带一把拉住吉祥帮她站起来。 吉祥嘴角抽了抽,心里合计:叫荆轲,你咋不叫秦王呢! 站稳了,吉祥也不那么恐惧了,她四处打量一番,问:“这深山老林的,你在这里干嘛?” “劫财呢!”荆轲满不在乎地答道,又从荷包里抓出几颗苞谷粒扔进嘴里,咯嘣咯嘣嚼起来。 “你不是那些劫匪中的一员吧?”吉祥吃惊地问。 “你猜对喽,我是他们老大!”他呲着大白牙望着吉祥,冲着吉祥炫耀,“我厉害吧?” 吉祥又吃惊了一下,心里合计,这个荆轲胆子可够大的,杀了陈故逃之夭夭,现在又在这里占山为王了,他就不怕官府缉拿? 算了,别人的事她管不着,现在,她只想跟陈光宗联系上。 “荆轲,我们把钱财都给你们留下了,我抱着的那个箱子里边装的不是银子,都是医用工具。用来治病救人的。我现在得回去把它找回来。然后,我要下山找我的同伴儿。你们不会伤害我们吧?” “看心情喽!”荆轲仍旧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我领你去找箱子。” 吉祥心中合计,她毕竟救过荆轲一命,但得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伤害救命恩人吧? 荆轲走在前边,吉祥跟在他身后,“荆轲,前段时间官府缉拿凶手你知道吧?” “知道,我还知道你是仵作呢!” “你暗中跟踪我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吉祥很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放到别人遇到这种事,还不逃的远远的,他可倒好,还往前凑呢! “我怕啥?我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今天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吉祥听他说话,就觉得他是个江湖混子,绿林气息太浓了! “你为什么杀陈故?”吉祥问。 ------题外话------ 这文订阅的朋友不多,我也多年不在书院写文,对一些规则也不懂了,跟书迷互动也很少。现在后台评论都看不到,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跟大家沟通。不过,我会尽力写好文,不辜负几位书迷的追随订阅。 另外,有一章vip章节,一直在屏蔽,很抱歉。 再次谢谢几位书迷的追随。如果你们觉得好看,就帮作者把这文推荐给身边的同学朋友,帮我宣传一下。如果觉得不好,可以评论里留言,我试试在后台是否能看到。鞠躬谢谢大家! 祝大家开心! 106被抓 吉祥话音未落地儿,荆轲就不高兴了。 “谁说我杀他了?你别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你说我杀他,证据呢?”荆轲为自己狡辩。 吉祥冷笑,“荆轲,你少跟我装蒜,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我是当时的仵作,我当然能发现蛛丝马迹……” 荆轲炸毛了,恶狠狠道:“你别逼我,虽然你救了我,急眼了我照样会杀了你!” 吉祥耸耸肩,他若想杀人,那个雨夜就应该杀了。 “杀就杀呗!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以后还是一条好汉!” 荆轲听吉祥学他的话,他又笑了,“你别跟官府告发我,我就不杀你!” 吉祥不再搭理他,很快,二人回到藏箱子那个树丛,拨开草丛,吉祥抱出箱子,跟荆轲道别:“我走了,你回吧!” 荆轲一把拉住她,“你不能走!” 吉祥一把甩开荆轲的胳膊,脸上怒云密布,“荆轲,你不是改变主意了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懂吗?” 荆轲嘴巴更毒,“我是不是大丈夫我自己知道。我不像你,明明是个娘儿们,却偏偏装成大丈夫。我告诉你,你把我惹急眼了,我就把你衣服扒光了扔进老爷们堆儿里,你自己知道后果吧!” 吉祥生气,“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救你!” 荆轲一把抢过吉祥怀里的箱子,朝山上扬扬下颌,“跟我走一趟,给一个老不死的瞧瞧病!” 吉祥站在原地不动。 “我那些同伴都失散了,现在没找到呢,他们会着急的。我能不能不去,你另请高明?或者我找到同伴,告诉他们一声,然后我再跟你去?”吉祥跟他商量。 “你那些同伴,我们不会杀,如果他们没本事,被豺狼虎豹吃了,怪不到我头上!” “那你把那些马匹放了吧,他们从树林里出来,有马可骑。”吉祥担心陈光宗他们没有快捷的交通工具,很难回去搬救兵。 荆轲一手抱着医药箱,一手拉住吉祥胳膊,“先别跟我讲条件,等你给老不死瞧了病,我就把马匹还给你。” 吉祥就这样被荆轲半邀请,半胁迫给带到了山上。 其实,这是一个建立在半山腰的山寨,依仗着岩石做屏障,建成了寨墙。进了寨墙,一个大大的广场,广场是黄土和小石块夯实而成的。广场上站着一堆人,有老人,有孩童,也有妇女。 不久前,在大道中央对他们进行围追堵截的那些人也纷纷回来,见荆轲将那个逃跑的小子给追回来,大家纷纷围上来。 人堆里那个络腮胡子男人站出来,哈哈大笑,“老大,这小子不地道,竟然抱着钱箱子逃跑,咱们是不是应该揍他一顿?” 另一个人上前笑着道:“关键时刻还是老大厉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总之气氛是高兴的。 等大家兴奋劲儿过了一些,荆轲指了指吉祥道:“他是大夫,这箱子里都是药。我先带人去给老不死瞧瞧病,大家都去吃晚饭。晚饭过后,大家谁有不舒服也让大夫给大家瞧瞧。” 大家欢呼着散去了。 那个络腮胡子还站在原地,“老大,今天这些银子怎么办?” 荆轲想了想说道:“老规矩,一半儿留着,一半儿下山买些粮食存起来。我怕今年夏天干旱。再买一些蔬菜种子。” 络腮胡子应了一声去了。 吉祥跟着荆轲穿过广场,绕过两排平房,走到院子的最后边。 一盏如豆的昏黄灯火隔着窗棂隐隐晃动。 这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一个小菜园子,因为天气黑了,院子里种植什么看不清楚,但是,却有一种恬淡的气息。 荆轲一脚踢开树枝编成的木栅栏门,穿过窄窄的石子小路来到屋门前。他也不敲门,也不给个动静,很粗鲁的一把推开房门。 屋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小混蛋,告诉你八百遍了,要有礼貌,你记不住吗?”一个老者的沙哑声音传出来。 “老不死的,我找一个大夫来,给你瞧瞧。你自己不想活可不行,我非得让你活着。”荆轲大步迈进里屋,听起来那语气很是暴力,对人一点儿都不尊重。 吉祥只好跟着进去。 老者目光看都没看一眼荆轲,而是看向荆轲身后的吉祥。 “黄口小儿,他还会瞧病?”老者不屑地嗤了一声,“赶紧滚,给我滚的越远越好。我死都不用你,烂好心,假慈悲!” 老者一头银发,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起来,脸色灰白,坐在土炕上,背靠着墙壁,双腿顺在炕沿上,微微闭着眼。 荆轲长腿一伸,一脚踩到炕沿上,反唇相讥,“老不死的,你瞧不起我找的大夫,你自己倒是治疗啊,你不也是大夫吗?还是你技不如人,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你说你,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一头撞死让人省心!” 吉祥站在荆轲身后,心里泛起嘀咕。 这两个人就跟两只斗气的公鸡般,说话针锋对麦芒,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开口说话就剑拔弩张? 荆轲如此讨厌老人,仿佛有一种天大的仇恨似的,为什么还抓她来给老人瞧病?真是匪夷所思的两个人。 荆轲年轻力壮,底气十足,老者年迈体衰,气息虚弱,两人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后,老者就闭上眼,不跟他犟嘴了。 占了上风的荆轲这才跟吉祥说,“给这老不死把把脉,不能让他死了。” 吉祥心里犯嘀咕,可嘴上也不敢问呐! 荆轲让她把脉,她就把脉吧。 吉祥打开医药箱,拿出脉枕,拉起老者的手。 老者挣脱一下。 荆轲踩着炕沿的脚踢了一下老者顺在炕沿边的腿,“不治疗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让你更难受!” 老者不挣扎了,吉祥顺利地给他把脉完毕。又瞧了瞧老人的舌苔。问了老人几个问题,老人装哑巴,吉祥也没再问。 她从医药箱里翻出两粒药丸,“先把这个服下吧!” 荆轲端过一杯水,粗鲁地趸在炕沿上,“吃了,慢点,别噎死!” 老者低眉耷眼的,没再反抗,也不言语,默默地将药丸揪成几块放进嘴里,喝了几口水吞咽下去。 “老不死,早点睡觉。”说着带着吉祥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荆轲才问,“你看那老不死怎么样?能死吗?” 吉祥如实回答,“如果不治疗,肯定会有生命危险。我发现他肺部有些问题。如果坚持治疗,能恢复,但是,恢复会比较缓慢,需要长时间慢慢调理。不过,我看老人家求生欲望不强,好似在等死似的……” 荆轲脸色落寞,望着山巅的圆月,好久没说话。好半晌,他才低低的问:“怎么才能让他主动接受调理呢?” 吉祥回道:“老人家不想活,混日子等死应该是有心结。解开心结就好了。” 荆轲冷哼一声,“本就应该死的人,是我心肠软没宰了他,他还不想活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吉祥不想知道他们之间过多的恩恩怨怨,问道:“你们这边的山上,草药多吗?我手里这些成品药丸并不是十分适合老人家吃。如果可以,我建议你到山上采摘一些,或者到山下买一些。” “买一些吧。买的更快。明天有人下山,你开个药方,让他们带回来。” 吉祥紧忙接话道:“我跟着下山吧,我顺道找找我那些同伴,免得他们惦记。” 荆轲觎她一眼,呵呵两声,“你跟着下山顺便逃跑吗?” 吉祥不乐意了,“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可不好说。”荆轲扯掉身边一棵小树上的树叶,叼在嘴里,“你不能下山。等老不死什时候病好了,你什么时候走。我会吩咐明天下山的人,如果遇见你同伴,告诉他们一声。” 吉祥撇了撇嘴,这么敷衍,能信才怪呢。 荆轲将她送到一间平房前,平房前站着一个小姑娘,见到荆轲说道:“寨主,房间收拾好了。” “你退下吧。”荆轲吩咐。见小丫头走远了,荆轲替吉祥推开门,“这是你的住处,里边洗漱都备好了,早点休息吧!” 吉祥进了屋,“嘭”的一声,飞快地反手将门关上,又反插上,冲着没来得及进屋的荆轲喊道:“你也可以退下了,明天见!” 荆轲摸摸鼻子,站在原地痞痞笑了笑,转身走了。 洗漱完毕的吉祥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辗转反侧。 就目前情况看来,她一时半会儿是走不成了! 107 压寨夫人? 一夜辗转,第二日,吉祥起来有点儿晚。给她送来洗漱用水的还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一看见吉祥清秀的比女儿家还漂亮的模样,秀竹般的身姿,脸就红扑扑的。 吉祥冲她笑笑,道了声谢谢,小姑娘受到惊吓一般红着脸逃走了。 害羞的小姑娘才走,荆轲就来了。 吉祥没来得及插门,他就大大咧咧进了屋。 吉祥瞅着他发愁。这人,也太没规矩了,太没规矩了,真让人头疼! “荆轲,我在洗漱,请你回避一下。”既然他不懂规矩,那她只有明着告诉他。 荆轲翘着二郎腿,往就要散架的木凳上一坐,“你洗你的,你的底细我也不是不知道!” 吉祥鼻子都快被他气歪了。 荆轲也不管她脸色如何,想起来就问她:“你往脸上涂什么呢?白白净净的脸,涂得黄了吧唧的,跟鸡屎似的,多难看?” 吉祥停住手,扭头瞪他,“荆轲,你别恶心我,你不想让我吃早饭就直接说,少恶心人!” 荆轲哈哈大笑。 叶景淮发现吉祥脸上涂异物后,不让她再涂。但是,吉祥觉得,为了方便在外行走,还是打扮得老气一些为好,所以,她又涂抹上了。 荆轲将凳子坐得咯吱咯吱响。 “嗳,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叫吉祥吗?” 他也不等吉祥回答,自顾自说道:“你就在山上带着吧,我们这里可好呢!吃穿不愁。你要是觉得我行,我可以收你做压寨夫人……” 他勉为其难的样子让吉祥恨不得撬开他脑壳看看,他咋就那么自大呢! “荆轲,你别做任何打算,首先,我没有嫁人打算。我就想一辈子女扮男装治病救人。说不定……” 说不定哪天她会消失,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在这个世界,她还是少留一些牵挂为好,越少牵挂越好。 她想,她在这个异世靠着医术治病救人养活自己,也是靠能力吃饭,她与患者各取所需,也是公平的,她不欠患者什么。结识一些朋友,她也是能帮助他们一些就帮助一些,将来她走的时候,能给朋友们留些念想,大家想起她,能说声:吉祥还不错,她就知足了。 吉祥的要求不高,她一直在寻找世外高人,想找他们给破解破解,怎么才能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一直一无所获。 也许,机缘未到? 吉祥想,那就这样吧,随遇而安。 荆轲见吉祥久久不言语,以为自己惹她生气了,遂夸奖道:“你着涂抹的技术挺高的。要不是雨夜那晚我见过你光不溜糗的样子,我也以为你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呢。” 吉祥瞪他。这人究竟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呢? “荆轲,请你闭嘴别再说话,不然,我早饭真的吃不下了。” 荆轲真就闭嘴了。等吉祥涂抹完了,他前头引路,“走吧,跟我去吃饭。” 这个山寨很大,建在半山腰。平坦的地方建了房屋。其他小块平坦的地方开垦出田地,种植着时令庄稼和蔬菜。 “荆轲,你们在这里占山为王,官府不知道吗?” “知道又能怎样?我们是守法百姓,也没杀人放火。只不过偶尔拦路弄点儿银子花。”荆轲说得理直气壮,“哪个当官的没事闲得鸟儿疼?他们有时间还去花楼找姑娘,到酒楼喝酒呢!” 吉祥自动屏蔽他的粗话,跟着他去吃饭。 一边走,吉祥一边打量,这里也就一百多户人家,有的人家房顶的烟囱里正冒着炊烟,袅袅炊烟弥漫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松树的清香。 看来居住在这里的人是靠山吃山,就地取材了。 “荆轲,你会做饭吗?”吉祥走在他身侧问。 “放心吧,饿不着你!我不会做饭,有会做的!” 吉祥寻思,是不是荆轲的夫人给做的?那她去人家吃饭,是不是有些不妥?忽然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等吉祥见到吃饭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这是一个老婆婆家,其实也不老,吉祥目测也就五十多岁,腿脚还很伶俐,见荆轲和吉祥过来,高兴的招手,“快,进来坐,饭菜都做好了。” 荆轲大步进屋,熟门熟路坐到正位上,“婆婆,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就会嫌弃婆婆做的饭菜了!”老婆婆笑呵呵说道。 荆轲望着吉祥笑道:“也不知道我将来的媳妇会不会做饭呢!” 吉祥避开荆轲的目光扭头看向老婆婆,帮着老婆婆将菜摆好。 一道秀丽的身影迈步进来,吉祥抬头,认出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帮着自己打洗漱水的那位。 小姑娘见到吉祥脸又红扑扑起来。 老婆婆招呼道:“三月,你也快坐下吃。” 小姑娘答道:“好的,奶奶。” 吉祥明白了,这是祖孙俩。 很简单的饭菜,苞谷茬子稀粥,几块煮熟的红薯,一道拌黄瓜,一盘野山蘑。一点儿荤腥都没有。可见,大家在这里生活是很辛苦清贫的。 吃过饭,吉祥跟荆轲往回走,随口问了一下,“住在这里苦吗?” “吃穿上苦一些没关系,心里不苦就行。再苦也比被人欺负好。刚才的婆婆你看见了吧?她儿子和媳妇被人杀了。就因为恶霸相中了婆婆儿媳想抢去,儿子反抗想救儿媳,夫妻双双罹难了。那时候,三月才四五岁。婆婆去官府击鼓鸣远,可惜,官老爷瞧都不瞧一眼,最后,草草结案。杀人凶手一直逍遥法外。据说,那凶手家里有钱,还有人在京城做官。后来,三月渐渐长大,有了女孩家该有的俊俏,就又被那个恶霸盯上了,那恶霸的年纪都能做三月的爷爷了。没办法,穷苦百姓惹不起只有躲,婆婆带着三月连夜逃离家园,幸好被我碰上,把他们带到了寨子里……”荆轲叹了口气,“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心酸的故事。但得能在家乡过活,谁也不会躲在这荒山老林里来。我们连一只鸡都不敢养,就怕鸡叫声把山下官府的人招引过来……” “荆轲,你一直在这里长大的吗?”吉祥对荆轲很好奇。一个言语行为粗鄙的人却对这些受难的人有一颗柔软慈善的心,那么,他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我有记忆就在这里。我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她跟我亲爹逃跑,被劫匪冲散了,劫匪就是这山寨的老寨主,我应该叫后爹的人。他把我娘和我掠上山,我娘被迫做了压寨夫人。后来,我娘郁郁而亡。我呢,被老寨主养大,他交握功夫,他功夫很厉害,听他喝多酒跟我说,他是前朝一个落魄的将军的后人,专门跟现在的大安朝作对,烧杀抢掠无所不作。再后来,可能是报应吧,山寨分成两派,内讧火拼了。我呢,坐收了渔翁之利……” “那些人呢?都死了吗?”吉祥心情都跟着沉重起来。 “死了。没死的被我杀了。最后,整个山寨就剩下我一个。我呢,没事儿就下山,看哪个贪官家有钱,就翻进去偷一点儿。看谁被欺负,就搭救一下。搭救的人多了,有的实在无家可归,就跟着我上山寨里来了,现在,寨子规模越来越大了……” 荆轲滔滔不绝倾诉着压在心里多年的事,这么多年,没人问过他,他也没跟任何人倾诉过。今天,吉祥这么一问,他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倾诉到一半儿,他突然打住了,停下脚步站住,眼睛狠狠地盯着吉祥,“你是不是官府派来的眼线?” 吉祥被他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官府的眼线?你把陈故都杀了,你还在那里梗着脖子不承认呢!我本来是跟同伴去青州府的,半路遇到你们。如果没遇到你们,我们今天都进入青州地界了。我这里没埋怨你什么,你还责问起我来了。你若觉得我是官府的眼线,就杀了我!” “杀你干嘛?老不死还等着你诊病呢!你就是官府眼线也无所谓,我永远不放你走,就直接把你扣在上山,让你当压寨夫人!”荆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题外话------ 在此感谢粉丝“蘑菇11”的评价票,多谢啦! 二十几张的评价票啊,作者深受感动! 108生变 “路过的行人都是普通人,你干嘛抢劫人家钱财?你肚肠都黑了!”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顺通县城的那件事弄大了,我得避避风头,小心驶得万年船。等过一段时间,我还去贪官家偷银子。” “你偷的银子能养活山寨这么多人?”吉祥问。 荆轲点点头,“当然。不过,也只能是吃饱肚子。” “你偷人家,人家不报案?” “贪官,他们是贪官!贪官的钱都是贪来的,来路不正,他们怎么报案?再者说,报案了也不一定能有线索。我这功夫神出鬼没的……” 吉祥被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德行给逗乐了,“你只失手一次,就是那个雨夜,还偏偏让我给遇上了!” 荆轲被怼,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 无论哪个世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 每家、每户、每人都有自己的悲欢离合。有的人说出来了,被别人所知;有的人藏在心底,真的成了久远的故事。 吉祥心里对荆轲与老者的关系很是好奇,但是,她偏偏又没办法问。 老者的病必须抓紧医治,病情严重刻不容缓。可是,再好的良医也治不好心病。 吉祥心里叹气。 荆轲派人下山采购去了。 今年的天气格外炎热,从天亮开始,蝉鸣之声不绝于耳。偶尔听上一阵儿,还很开心悦耳,可若听时间长了,就觉得烦躁不安。 荆轲有时间就仰望天空,眼底是无尽的担忧。 “今年怕是要干旱。”他喃喃自语。 吉祥也跟他一起抬头望天,但是,她只看到了刺目的日光,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果真会干旱吗?”吉祥问,“如果真的闹旱灾,我想囤些粮食倒卖。” 荆轲低头看向她,“你有钱?” 吉祥立刻捂紧荷包,“没有。” 荆轲斜着眼看她,“没钱你用啥囤积粮食?”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只不过,不知道你猜测的是不是准确。如果你真能确定今年有旱灾,我就能筹集银钱来囤粮……” 荆轲又抬头望天,“八成把握。” 吉祥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空中飘着几朵白云,火炉一样的太阳,没啥异样啊! 吉祥开始想师傅了。师傅会观天象,如果师傅在,就好了。她跟在师傅身边只会医术,其他的都没学会。师傅的本事多着呢。若是早知道会观天象也能赚钱,那她就跟师傅学了。 “荆轲,你有什么依据?教教我呗!” “不教。”荆轲拒绝的很果断。 “荆轲,如果你能预测准确的话,我可以跟你合作。” “当然准了。我那个死鬼养父常年在山上,他自有一套观天象的本事。”荆轲仰望天空,长长叹气一声,“可惜,都死了。” 吉祥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二人不再说话,气氛开始沉重起来。 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很是清凉,吉祥突然想起小院子里居住的老者。 “荆轲,我们去看看老人家吧。”她站起身,“我再给他把脉看看,估计中午下山的人也该回来了。下午,我给老人家熬药……” 荆轲也跟着站起来,一脸不情愿,骂骂咧咧道:“这个老不死的,真让人操心。” “你既然那么恨他,不如,咱们别给他诊治了,任他自生自灭。这样,你不用再操心了,也省了银钱;我呢,也不用再滞留山寨了。我得赶紧回去找我同伴儿……” 荆轲跟她翻了一个白眼儿,“做梦!” 吉祥跟着荆轲一边走,一边想从他嘴里套出一些老者的信息来,可惜,荆轲除了嘴里骂老者“老不死”之外,其他信息他什么也不说。 二人正走着,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朝他们跑过来。 “寨主,寨主,大事不好!”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朝他们跑过来。 少年一看就是一个机灵鬼,他跑得满头是汗,一脸惊慌。 荆轲立刻预感不好。 这个少年是跟二当家下山的,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在采买过程中。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荆轲很快镇定下来问:“柱子,怎么回事?” 叫“柱子”的少年见到寨主就像离群的幼鸟找到父母般,“哇”的一声哭起来。 “二当家他们的被人抓住了!” 柱子哭泣着,断断续续说出了事情原委始末。 原来,大络腮胡子的二当家起大早带了几个人包括机灵鬼柱子一起下山。 大家怀揣着干粮,背着水囊,踩着丛林里带着露珠的草皮往山下走。因为担心踩出路来被其他人跟踪,他们每次下山都走不同的方向。 林间晨雾氤氲,脚下又滑,除了几人,他们还牵了两头毛驴。 毛驴也是拦路抢来的。只不过抢来时间有点儿长,大概有三年时间了,平日里就在山上帮着开荒耕田。这家伙们嚎叫起来的声音更大,不敢多养,只留下这两头,其他抢来的都被宰杀吃肉了。 下山牵着两头驴,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一些,大家都小心翼翼。 山下格外安静,安静的有点儿不正常。 二当家看着胖乎乎的很蠢,其实,是个脑子灵活的人。他常年刀头舐血,比其他人更谨慎。 “大家小心些。到了城里,还是老规矩,大家分散开走。莫要跟人犯口舌,莫要引起别人注意。记得住吗?” 大家异口同声:“省得了!” 下了山,大家就加快脚步往青州府方向走。 刚刚走到昨天打劫的位置,树林里就有冷箭射下来。 络腮胡子大喊一声:“快跑!” 大家纷纷往草丛树林里跑。可惜,人腿的速度没有冷箭的速度快,眨眼间,大家就纷纷倒地,没有倒地的拖着伤腿或背着肩膀上或者前胸上的箭往树林里逃。 柱子年纪小,反应更快,他又走在大家身后。当冷箭袭来的时候,他第一个闪进草丛,立刻装死一般趴到地面上,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看着山下的动静。 二当家和其他几人全部被抓住,双手负在背后被拇指粗的绳索紧紧捆住。 那些人困住了二当家他们,没有走,而是站在太阳穴暴晒着。 柱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自己所看到的都说了。 “二当家他们好可怜,都受伤了,浑身都是血。我还看到贵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当家的,怎么办?”当时的状况既危险又血腥,十几岁的少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柱子擦着眼泪抽噎着说,“大当家的,贵叔不会死吧?” 荆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可说了什么话?穿的是什么衣服?那些人里可有昨日打劫的那些人?” 柱子又擦了一把眼泪,想了想说:“我听他们喊,让把大夫放回去。我好害怕,没听清楚,他们可能是发现我跑了,是不是让我带口信儿啊?” “那些人是官兵吗?”吉祥焦急的问。 若是官兵,那还真摊上大事了。官兵出动,势必要把山寨剿平的。如果不是官兵,只是陈光宗他们返回来救自己,事情倒好办一点。 听吉祥问自己,柱子想了想说:“衣服有一样的,有不一样的,我没敢使劲儿瞧,我就看到贵叔他们被箭射中,很可怜,浑身都是血……” 一想到那时的场景,柱子开始后怕,瑟瑟发抖起来。 荆轲唤来在菜园里摘菜的三月,让她带着柱子回房休息。 他大步往自己房间走,边走便骂:“真是该死!我昨天就该把这些杂碎赶尽杀绝!我没伤他们性命,他们反倒来伤我的人了!” 荆轲边走边喊:“大家集合,集合!” 呼啦啦的,他一喊,人们便从四面八方跑过来。 109救吉祥的是谁? 聚拢过来的人们群情激奋,他们也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围着荆轲。 吉祥一把拉住荆轲,“你喊大家做什么?去抢人吗?” “那怎么办?我眼睁睁看着我的人把血流干了晒死吗?”荆轲一把甩开吉祥的手,“我告诉你,你别掺和,不然,我把你捆起来当人质!” 这明显是迁怒了。 吉祥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你让大家跟你一起送死吗?他们有箭,有箭!二当家他们哪个身上不是有点儿功夫?可是,不也都受伤了?你重义气是好事,可也得考虑大家的安危!对方有弓箭,我们有什么?只有几把锄头木棍!锄头对弓箭,明摆着是鸡蛋碰石头!你让大家跟你去当箭靶子吗?你冷静冷静!” 荆轲站住脚,一脸肃杀。 大家静静围在他身边,听他发号施令。 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 吉祥想了想说道:“那些人喊我下山,那肯定是有备而来。我不下山,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既然那些人有弓箭,应该是我的同伴到官府搬的救兵。我的想法是,你带些人下山可以,但是不能硬碰硬,我跟你们下山,我先出去给受伤的人止血。如果,是我同伴搬来的救兵,他们不会伤害我。如果,他们另有其人,不怀好意的话,你们再出手抢人也不晚。你说呢?” 吉祥问荆轲。 荆轲反问道:“你若偷着跑了怎么办?” “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是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荆轲瞅了她一眼,一挥手,“走,下山!” 吉祥赶紧跑回房间取了医药箱,想了想又问:“有没有香炉灰?实在不行,木炭灰也行。” 有人说“有,有。” 吉祥吩咐,“麻溜的,用布袋子装一些,多装一些,越快越好!” 拿到医药箱,一个人背着一大袋子草木灰,几十号人各带武器,一行人飞快朝山下跑去。 一行人一路跑步着下山来。 吉祥比任何人都着急。时间就是生命,对于山下受伤的人来说,晚一分钟,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到了山下,拨开茂密的草丛,能看到山下土路中间七扭八歪倒着的几个人。 火辣辣的太阳下,他们原来还有力大骂对方暗箭伤人,后来,渐渐息了声。 吉祥接过荆轲手里医药箱,一手拎着装着香灰的袋子,嘱咐荆轲:“千万别轻举妄动,对方既然没对二当家他们赶尽杀绝,就说明他们还是有顾忌。我先出去,你们见机行事……” 荆轲低声骂道:“这么遮遮掩掩的,还不如出去跟他们大干一场!” “你觉得大家都跟你一样有功夫在身呢?”吉祥推开挡路的荆轲,“见机行事!” 说完,她一手抱着医药箱,一手拎着灰袋子,钻出草丛,大声喊道:“我是大夫,昨天被掠上山的大夫!” 吉祥有种自己是俘虏的受辱感,如果手里没抱着医药箱,她就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出去了。 可没办法,山下那些受伤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流干血死去。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她总不能看着他们在眼皮底子死去。师傅常说:人行善,福虽未至,祸以已远行。 与人为善总比与人交恶的好。 吉祥急得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草丛上,打着滑出溜,一路滑下去,就这样滑稽地颠颠儿的暴露在阳光下和众人的视野里。 忽略此起彼伏的蝉鸣,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剑拔弩张,没有义愤填膺,没有紧张对峙。 咦?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 吉祥顾不得那些。如果,对方想要她的命,一只冷箭“嗖”的射过来,她就魂归西天,驾鹤西游回老家了;如果,对方没动静,她不但能保命,还能救二当家几个人。 从青草上滑下来的吉祥,狠狠的墩了一个屁股蹲儿,尾椎都快跌断了似的。 她暗暗嘶哈一声,咬咬牙站起来,抱着两样宝贝跑近路中间。 “二当家?”几人里,吉祥对络腮胡子印象最深,吉祥见他抬头望向自己,问:“你能坚持住吗?” 络腮胡子对吉祥也印象深刻。昨天,若不是吉祥抱着钱匣子跑,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追,也就不会有后边这些事了。昨晚,大当家还说,让这大夫给大家瞧瞧身体呢,没料到,身体没瞧成,现在,直接变成救治了。 “我能坚持,快给贵叔瞧瞧,他受伤最重。” 吉祥顺着络腮胡子目光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贵叔失血太多,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中箭的,当时,他本能地一把将箭拔了出来。 箭上都带着倒刺儿,贵叔不懂这些,拔剑的过程中,倒刺儿又带出一团血肉,这样一来,伤口更大,失血更多。 吉祥先把贵叔的伤口处理了,抹上止血的金疮药,用他自己原来的粗布衣服给他缠上。这么一折腾,贵叔清醒了一些。吉祥又从药箱里找出一粒丸子药塞进贵叔嘴里,“嚼碎了,咽下去!” 贵叔虚弱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贵叔最严重,处理完后,吉祥不敢停歇,又给其他人处理妥当。 吉祥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实际上伤的都不严重。如果,隐藏在暗处的人想要让人毙命,只需要力度大一些,位置更致命一些,例如一箭穿心,那么这几人就必死无疑。 可见,对方没有置络腮胡子他们于死地的打算。 是谁呢?如果是官府,怎么不见官兵呢?如果是陈光宗,他怎么不露面呢? 吉祥没时间细想这些,将几人都包扎妥当,她低声问络腮胡子,“你们几个能走吗?” 络腮胡子忍着疼,还是有点不放心,“我们能走吗?我们一动,对方会不会再放冷箭?” 吉祥想了想,站起身,双手拢在嘴边,冲着静悄悄的密林喊道:“双方交战,不杀伤员哈,我把他们包扎好了,放他们走了,可不可以?” 树林里仍旧是静悄悄的,没有生息。 天地间,无风,阳光毒辣,知了隐藏在树叶里撕心裂肺的鸣叫。 吉祥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仍旧没人回应。 吉祥没有泄气作罢。她蹲下悄声问:“二当家,你们回吧,大债主在树林里等你们呢。” “那些人会不会再放冷箭?”二当家不放心。 “大家先走,我断后,现在也弄不清是什么人。他们不是找我吗,我给你们送到树林边,我再回来。反正他们目标是我,应该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二当家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吉祥把药箱里所有能治疗创伤的药都掏出来塞给二当家,“拿回去,大家先用着。” 她又把各种药的用法用量跟大家说了一遍,“这些吃了如果还不好,再下山找大夫。” “大夫,你不跟我们回吗?”络腮胡子问。 几人都是一身的伤,下山一趟,驴还丢了,二当家觉得对不起山上其他的人,也觉得对不起受伤的几个兄弟,他是希望吉祥跟着回到山上的,万一几个受伤的兄弟有个好歹,他只得以死谢罪了。 “我不能回去了。我怕回去反倒连累你们。你们回去后,如果真需要我的话,让荆轲找我,他知道我的住址。” 络腮胡子点点头,眼圈有点红,“谢谢你搭救我们。”又高又壮的汉子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睛。 吉祥心里也默默发酸,“你们保重。回去以后,劝劝荆轲,以后少干这种拦路抢劫的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络腮胡子点点头,“我们也是没办法。寨子人多,吃喝拉撒都需要钱,山上收成又不好,大当家的外祖父也在山上,还重病着,大当家时常买人参给他吃,这也是一大笔支出……官府大老爷各个都贪,不为我们百姓申冤,我们只有这样落草为寇……” 吉祥没时间仔细分析他话里的意思,只希望他们尽快安全,她抬眼望了望天,阳光更刺目了,“快走吧!” 络腮胡子低声唤大家起来,警惕地四处打量,也看不见对方隐藏在什么地方,他安排两个受伤轻的兄弟搀扶着贵叔先走,他挡在贵叔身后。吉祥让其他人也走,她排在最后。 很蹊跷,很不正常。连吉祥都觉得不正常了,更不用说常年占山为王的土匪们。 大家一步一步往树林边缘蹭,对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太奇怪了。很快,两个人扶着贵叔最先进入树林边缘半人高的草丛中。 一入树林,对于土匪们来说,他们就如回到家一般安全了。 “大夫,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络腮胡子等兄弟们都进入树林,如石牛入海,确定大家都安全了,他也准备走了,可还是希望吉祥也跟着他们走。 吉祥摇摇头,“你们快走,不要耽搁了,天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络腮胡子抬腕抱拳施以一礼,转身没入丛林里。 吉祥不由自主迈前两步,伸长脖子直到望不到他们的身影。 “嗖”的一声,带着低低嗡鸣的箭羽朝着吉祥方向飞速而来。 110吉祥打叶景淮的脸? 暗箭袭来,凭着第六感觉,吉祥立刻觉得情况不对,她一弯腰,飞快匍匐一跃,整个人贴着地面趴到草丛里。 “嘭”的一声。 吉祥抬眼,仰脖抬脸顺着声音发出方向望过去,一只箭稳稳当当钉在眼前的树干上,颤颤巍巍抖动着白色的尾羽似乎在嘲笑着她。 吉祥心惊不已,浑身上下沁出冷汗,湿漉漉湿透袍服。 “你要是胆敢再迈前一步,爷一箭把你钉在树干上!”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以前也有人这么恶狠狠吓唬她,可是,他怎么在这里?他此时不是应该在天马山吗? 吉祥不太确定,也许是惊吓之后的幻听呢!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吉祥趴在地上好半晌,缓了缓神儿才站起身,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 路对面的树丛里站着一个人,还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姿势。 吉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一共看了三眼,才确定那个牛哄哄跟她喊话的人是叶景淮。 这个混蛋! 吉祥心里暗骂一句。她手里没有弓箭,不然,她也朝他射出一只,以牙还牙,吓唬吓唬他。 叶景淮那一箭,差点儿把她吓得尿了裤子,幸亏她反应快,不然真要被钉在树干上了。 她愤愤瞪着他,真想骂他。神经兮兮的,害得她担惊受怕。 “你过来!”叶景淮站在那里命令道。 他收起弓箭,欲扬手交给身后的人,似是想起什么,冲着山匪逃跑的树林望了一眼,又将弓箭收回来,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知道对方是叶景淮后,吉祥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刚朝着叶景淮走了几步,想起自己是跟他不辞而别的,又踌躇起来。 “快过来,不然我命人把山寇剿了!”叶景淮欠揍的声音传过来。似是怕吉祥改变主意跟土匪们跑了,他终于收起弓箭,纵身跃出草丛,凌波微步般就到了吉祥眼前。 “王爷,小心!”身后传来喊声。 “你们别动!”叶景淮命令。 吉祥刚要开口问话的时候,他已经单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夹在腋下,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又跃入草丛。 叶景淮将吉祥放下来,双手扶住她肩膀,上上下下仔细将她打量一番,见她没受伤害,放心下来。 “还算这些匪寇有自知之明,不然,爷今儿个就剿平了他们。” 叶景淮见吉祥没事,才想起还有一个医药箱留在路上,还有一个布袋子,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宝贝东西。这臭小子,除了喜欢治病救人就是喜欢钱了。 不过,看她一手就能把那个袋子拎起来的样子,袋子轻飘飘的,里边装的应该也不是银子铜板之类。 吉祥站直身体,四处打量,“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光宗他们呢?你看到了吗?” 叶景淮见吉祥回来就问其他人,却对自己不甚上心,他极为不满。 “爷为了你在这里猫了一宿,你倒好,先是跟那个大胡子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又是依依不舍,送君千里的样子,若我不喊你,估计你没准跟着人家回去了吧?现在呢,又惦记起那个陈什么,你就不惦记爷?爷为了你,都让蚊子咬了,你看看这手背上的大包?你看看这脸上的大包?你还有点良心吗?整个一个白眼狼!” 叶景淮将手伸出来,展示自己受到的伤,像是一个急于邀功的孩子。 吉祥定睛一看,可不是,手背上真有几个红肿的包,还挺大。 “这树林里的蚊子,老大了,有巴掌那么大!”叶景淮一边抱怨,一边比划。 幸亏其他人都退到远处,不然,听到他这番话,还不得笑掉大牙。 刚刚他射那一箭,她心里对他也是存着气儿呢,吉祥见他絮絮叨叨跟老妈子似的,心里恶作剧遂起,她吐了两口涂抹在手心,扬起手,“啪”的一声拍在叶景淮脸上的红肿处,还揉了揉。 叶景淮被她弄懵了,“你打我?”他反应过来,扬高声音,“臭小子,你竟敢打我?” 打人就打人吧,还抹上唾液打人脸,这是什么意思?有这么侮辱人的吗? 吉祥拉过他的双手,手背朝上,又在他两只手背上吐了两口,揉了揉说,“给你治病呢,一会儿红肿的地方就不痒了!” 叶景淮不信,嫌弃地在外袍上蹭了好几下手,“恶心人,你恶心我!臭小子,看回去我不收拾你!太脏了,太脏了,我受不了了!” 他低低吼叫,一副欲呕吐的样子,气吉祥这么对他,可他又无可奈何,原地转了好几圈,把手背都蹭红了,才算接受了被吉祥给治疗了的事实,转身吩咐:“取回药箱,回天马山!” 站在不远处的叶良命令大家收队集合,他亲自去取医药箱。 吉祥喊叶良,“那个袋子就不要了,那里是草木灰。” 开始的时候,她怕受伤的人失血过多,自己的止血药不够用才备用的。看到伤者,几个人都是箭伤,创伤面较小,金创药都够用,那些草木灰也就用不上了。 大家都静悄悄的默不作声,沿着丛林边缘飞快往前走,大概走了一刻多钟的功夫,走出两山之间的幽长夹道,众人才从树林里钻出来,跳到土路上。 叶良抱着吉祥的医药箱也追赶上来。 叶景淮见大家一个个跟土猴子似的颇为狼狈,遂叫大家找一片阴凉的地方休息片刻。 叶善去隐藏马匹的地方取干粮和水。 大家坐在树桩上,或者石头上,自动围城一个圆圈,将吉祥和叶景淮围在中间。 吉祥目光在大家身上逐个过了一遍,大家不是头顶有几片树叶子,就是衣袖上粘着荆棘刺;有的脸上不知怎的弄上了树叶的绿色汁液,像抹了绿色的油彩;有的脸上带着划痕,血痂凝固了,成了暗红色。 无一例外,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红肿的包,应该是蚊虫咬的,大家一边说话,一边挠着红肿的地方。 大家样子很是狼狈,虽然脸上挂着倦色,但精神头仍然很足。 “谢谢大家!”吉祥很是感动,“大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瞧瞧!” 这些人,吉祥都认识,除了叶景淮随身的叶良,叶武,叶善,叶文,还有几个人是神出鬼没的,平日里他们不跟在叶景淮身侧,不知做什么去了,但是,只要有事,他们必能随时出现。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吉祥不知道,也不敢问呐! 大家纷纷说:“不辛苦,应该的!” “哪里不舒服,大家一定要说,不能忍着。”吉祥怕大家不好意思,又说了一遍。 大家见吉祥很有诚意,脸上担忧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于是,有人开口了。 “吉祥大夫,我这脸上特别痒痒,抓心挠肝的难受。我不敢使劲儿挠,怕破相,我还没娶媳妇呢!”说话的是叶文,大家听他说怕破相娶不到媳妇,纷纷笑,他也笑了,也不害羞,乐呵呵问道,“可有什么法子不痒吗?” “对呀,有啥法子不痒啊?我屁股都被叮了一个大包!”叶武也抱怨,突然他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向叶景淮,“咦,王爷,您脸上也有红肿的包,怎么不痒痒呢?” 叶景淮还真没在意,叶武一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手特意端详了一下手背。 叶景淮瞥了吉祥一眼,仰脖喝了一口水,拧紧水囊的盖子,他不慌不忙地看向吉祥。 吉祥怕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于是,她结果话茬:“我这里没有止痒消肿的药了,大家实在忍不住……” 吉祥怕直接说出唾液把叶景淮的痒止住了,大家不信还得嫌脏。于是,她说道:“我师傅教授我们一本书,书名叫《素问?经脉别论》,书里提及一种中药叫金津玉液。 金津玉液,具有消炎止痛,止血,杀菌解毒的作用……” 吉祥笑着看着大家说:“如果大家觉得太痒了,可以试一试……” “金津玉液,一听名字就好贵重的,我们到哪里买呀?再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能忍,不用了。”叶文说。 吉祥看向叶景淮,叶景淮说道:“名字好听,听着也很贵重,其实,你们人人身上都有……” “哪里?我们哪里有?王爷?”叶武耐不住好奇心,兴奋地问。 叶良和取干粮回来的叶善等人也忍不住好奇看向叶景淮。 大家都等着他释疑呢。 112流鼻血 浑身如燃了火一般,焦灼难耐。 叶景淮一勒马缰,一撮毛措不及防,它正跑得欢快呢,不料主人下达了新的指令,它受惯性的冲击,不得不高高扬起前蹄,很生气地叫了两声,才刹住四蹄。 一撮毛在原地转了一圈儿彻底停下来。 一切就在瞬间发生,吉祥紧紧抱住叶景淮腰的双臂发起抖来。这家伙干嘛呢?又耍什么脾气?她差一点儿就掉下去被马蹄子踩成肉饼了。 叶景淮停住马,掰开吉祥紧抱着自己的双手,一手提溜着吉祥后衣领,将她扔在地上。 吉祥被勒得上不来气儿,脸色涨红,落到地上踉跄好几步终于站稳,空气突然涌入气管儿,她剧烈咳嗽起来。 身后跟随的叶善等人也停下马来,不知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带着!”叶景淮指了指吉祥,自己一夹马腹,飞快地跑远了。 颠簸起伏中,叶景淮觉得鼻子痒痒的,他忍不住揉了一下。一股嫣红粘在手心里。他以为看花了眼,又揉了揉鼻子,两股鲜血顺着鼻孔汩汩流淌下来。 吉祥站在原地,望着叶景淮消失的背影,一头雾水。她得罪他了吗?没有吧?他这是犯了什么病? 前边,叶景淮纵马追上叶良等人,很快就越过他们,只留下尘土飞扬。 叶良勒停马,回头看向吉祥这边,他交代叶文一句什么,带着两个随从飞快地追叶景淮了。 眼看着叶景淮等四人绝尘而去。 吉祥跟叶善大眼儿瞪小眼儿。终于,吉祥说道:“我自己一匹马,行不行?” 叶善想了想说,“你还是跟我一匹吧!” 吉祥又提出条件:“我想先回家报声平安。我还想看看我那些同伴都是否安好,可以吗?” 叶善想了想说:“吉祥大夫,这事需请示王爷。这样吧,我们先走着,稍后追上王爷,再跟王爷请示,你看怎么样?” 吉祥一琢磨,也只有这样了。叶景淮跟犯了精神病似的阴晴不定,能不能追上还不一定呢。 行进队伍恢复正常,大家快马加鞭,不敢休息,一行人在亥时到了顺通县城。按常理说,每日天黑就关城门不许进出。但是,吉祥他们回来,却有守卫放他们进城。 按着行进路线,如果要去天马山,必须从县城经过。 眼下太晚了,叶善安排大家住客栈。 吉祥想回家,想了解陈光宗他们的情况,她灵机一动说道:“住客栈不安全,还花银子。去我家吧,你们上次住宿的时候,被褥床铺都还保留着呢!” 叶善一想,也行。如今,王爷和叶良都没在,他们回牛家住也不算违规。 于是,一行人直接奔牛家而来。 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牛家门口却灯火摇曳,人头攒动。 不知是谁发现了他们,有人喊道:“回来了,吉祥回来了!” 大家扭头看向他们的方向,欢呼起来,“吉祥回来了,没事了!” “吉祥大夫安全了!” “我就说吉祥是好人,老天爷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吉祥大夫给我家虎子瞧过病,一个铜板都没收,真是好人呐,老天爷都看着呢!”人群里有喜极而泣。 待吉祥等人走近了,大家纷纷闪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牛婶和二妞正坐在院子里抹眼泪呢,听门口大家的欢呼声,急忙跑出来。 牛叔也连声叨咕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牛婶和二妞一边一个扶着吉祥的手臂,紧紧扶着,就怕她再走丢一般。 “没事吧?啊?吉祥,没事吧?”牛婶抹着眼泪儿问。 吉祥笑着回道:“没事儿。您看,我这不全须全尾回来了吗?” 二妞狠狠掐一把吉祥的胳膊,生气说:“不让你去,你非得去。” 吉祥想起陈光宗,问牛婶:“陈员外他们都回来了吧?” “回来了,他们都没受伤,都挺好。陈员外一直在跑前跑后,他刚刚说去一趟衙门……” 听闻大家都安然无恙,吉祥放心下来。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庆幸吉祥大夫是男娃儿,这若是女娃儿,救回来名节也受损了……” “是啊,若是女娃儿,可是嫁不出去了……” 牛婶刚要反驳,身后传来陈光宗的声音:“天晚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牛叔也说:“吉祥安好,谢谢邻里邻居关心,今儿个天晚了,大家都回吧……” 在大家都劝说下,门口的人群纷纷散去。 牛叔去接待安排叶善等人,牛婶去给大家准备夜宵,二妞去给吉祥打水。 屋里只剩下吉祥跟陈光宗。 陈光宗望着吉祥,眼圈倏地红了,“姑奶奶,您没受委屈吧?” “没有,没有,你不用担心。”吉祥问他,“你找叶景……你找瑞王爷去救我的?” “不是我找的……”给几个胆子,陈光宗也不敢邀功,“是姑奶奶您吉人天相有福气……” “少跟我油嘴滑舌的,说正事儿……”吉祥斥他。 于是,陈光宗说起了来龙去脉。 要问叶景淮怎么能去救吉祥,还真是赶巧儿了。 叶景淮虽然被打了屁股,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 一个原因是皇帝雷声大雨点小,没舍得下狠手,毕竟叶景淮是他的血脉至亲,又是自小就觉得亏欠他的。另一个原因是叶景淮年轻底子好,皮糙肉厚的,挨了几板子也没什么大碍。 虽未伤筋动骨,叶景淮一晚睡得也极其不舒服,侧身睡吧,挤压伤处,趴着睡吧,喘气儿还费劲儿,他就在各种难受中熬着。 东边的天空微微透出鱼肚白的时候,他彻底清醒了。 吉祥跟他说,要他跟皇帝道歉,徐叔也劝他道歉。可让他说“对不起,我错了”的话,他说不出口,于是,昨天晚上,就急中生智说让皇帝指点指点他武艺,看他是否精进了。 皇帝也是个惯会找台阶下的人,他一说,皇帝立马就坡下驴了。 一早醒来,叶景淮摸了摸比昨天还疼肿的屁股,嘶哈几声,趴在床上不想动。 徐叔起来的比他还早。 叶景淮见徐叔进来给自己换药,特意往他身后望了一眼,没见到吉祥,也没好意思问,心里合计:是不是臭小子累了,还未起呢。 徐叔换完药,叶景淮就起身洗漱了。 徐叔担忧地问:“叔安呐,要不然我跟杨德福说一声,咱今天就修养一天吧。杨德福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他传话,想必圣上不会怪罪的。” 叶景淮很坚决道:“我没事,徐叔。不用担心我。” 徐叔老怀甚慰。 他希望小主子能跟皇帝更亲近些,越亲近越得宠,越得宠越能得到庇佑。 可徐叔也担心小主子的伤势。这也是少龙子龙孙的,万一没好彻底,留下疤痕怎么办? 徐叔左右为难的时候,叶景淮已经洗漱完毕提剑去找皇帝去了。 皇帝的作息时间更是规律,在京城几乎每日都有朝会,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叶景淮来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好半晌了。 皇帝坐在案前心里开始自责,为叶景淮心疼,有点担心昨天自己出手是不是狠啦?他昨夜是不是疼得睡不好?休息不好会不会影响伤势恢复? 天亮前是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 皇帝想起这么多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越发觉得对不起他们母子。他想把最好的送给他们,可又怕他们母子不接受。 隔阂产生多年,那么多的阴差阳错,很多事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迹,如今,再想把一切修正过来,可以吗? 皇帝揉了揉眉心,暗暗叹口气。 试试吧! 既然说他是真命天子,能掌天下苍生,他为自己谋求一点儿幸福,也不为过吧? “圣上,瑞王爷给您请安来了!”杨德福尖细的嗓音在门口响起来。 皇帝双手搓了把脸,收起从不在人前暴露的脆弱情绪,又恢复原来那个俾睨天下的九五之尊。 “进来吧!”他语气严肃道。 ------题外话------ 两件事: 第一件事:上一章111章也屏蔽了,真不知道是为什么。87章屏蔽至今,修改完了至今还在屏蔽中。渣作者心灵受打击了。影响积极性了。 第二件事:没有存稿了,现在是裸更呢。 渣作者求鼓励,求安慰,求收藏,求订阅,求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 祝我所有亲爱的粉丝都事事如意,越来越美丽! 113决斗 叶景淮挺直脊背进屋,见了皇帝就下跪请安。 皇帝端着一张严肃的脸伸手虚虚扶了他一把,“平身吧。” 叶景淮低眉顺眼站起来,皇帝的心就又软了,“伤处可还疼?” “谢皇伯父关心,伤口无碍了。” 叶景淮越是这样说,皇帝心里越愧疚,他更加后悔:昨日,他怎么能用竹竿打孩子呢?不如找根柳条树枝一类的了,好歹不会打这么重啊! “皇伯父,侄儿自下山之后,学艺荒疏,想请皇伯父指点。” 皇帝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吧,你伤势未好,今天,不习武了,咱爷俩聊聊天儿。” 叶景淮仍旧站在那里,没动。“侄儿这样就好。” 皇帝见他不敢坐下,心里越发愧疚了。真是下手重了,把孩子打得太重了。看看吧,孩子都不敢坐了。 “叔安,你也大了,学成下山之后,可有什么想法?” 叶景淮耷拉着脑袋,“我只希望我娘健健康康的,皇祖母健健康康的,我呢,就当个闲散王爷挺好……叶景淮抬起头,用商量的口气说道:“皇伯父,您能不能赏侄儿一块封地?地方不要太大,能养活我和我娘就好……” 叶景淮的想法,幸而皇帝早就知道了,不然,若是乍一听,他肯定要斥责叶景淮不知进取,只想安逸,没有皇家子孙的气魄。 “你涉世未深,人情世故人心险恶还不懂,这样吧,你跟朕回京,带着你娘。瑞王府空空荡荡这么多年,如今,就靠你振兴了。” “皇伯父,如果侄儿的要求令您为难,侄儿可以去北疆镇守边关,为保我大安朝盛世长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心里开始有隐隐的怒气升腾起来。 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镇守边关?说得轻巧,那是多么辛苦的差事?北疆偏远,民众愚钝,尚未开化,一刮风就是漫天黄沙。那些酸腐文人写什么“长河落日圆”,景致倒是美,你若让他们在那里驻守三年五载试试? 北疆那种苦寒之地,皇帝是不想让自己的心头肉去的。 皇帝见叶景淮态度坚决,他只好采取迂回策略,“你娘这几年身体越发康健,你们瑞王府不能总是空着。你娘回到王府,可以操持内务掌管中馈,这人呐,若是有事情忙碌起来,精神会越发好的。你是个孝顺孩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娘考虑考虑……” 叶景淮没言语,皇帝寻思,这是听进去一些了。他便越发温言温语劝说起来。 “你娘操持瑞王府内务,你呢,皇伯父给你安排一个职位,锻炼锻炼,你也应该结识一些同僚,结交一些朋友,应该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网。一个人,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孤木难成林,必须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追随你。你先锻炼几年,日后,觉得京城不好,再请封地,不也可以吗?” 叶景淮低头沉思,默默不语。 皇帝又说道:“你也到适婚年纪。该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了,京城里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任你选,你若有合心意的,皇伯父给你提亲,你看好不好?” 皇帝当月老给中间牵线搭桥,那得是多大的体面呐! 普通平民百姓就是穷极一生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这若是放在哪个王公大臣家里,皇帝若是主动给当月老,必定也是感激涕零,跪地叩谢皇恩的。 偏偏,皇帝遇到了叶景淮这个混不吝的,不但不谢“皇恩浩荡”,还急眼了。 “我的婚姻我做主,不烦皇伯父操心!”叶景淮就跟扎了刺儿似的,说别的他能乖乖听着,一提起跟他婚姻有关的事,他就本能的排斥。 皇帝觉得自己的好心变成驴肝肺了,说话也扬高了声音,“我不为你烦心,你想让谁为你烦心?你娘吗?你若是真懂事,就听话,让你娘省省心,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听话?难道我会害你吗?” 叶景淮也拔高声音:“你凭什么管我?你们总以为你们安排的是最好的,你们从来没问我是否喜欢!我不喜欢别人安排我的生活!” 皇帝冷笑,“你不喜欢我们为你安排?那你有本事将自己的人生安排好吗?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生?你就想要一块封地,领着你娘避世去吗?你以为你与世无争,别人还以为你心机深沉,欲擒故纵呢!” 叶景淮真急眼了,跟皇帝大吼:“你管好你那两个儿子,他们若不来招惹我,我会过得很好!他们下次再来招惹我,别怪我六亲不认,大义灭亲!还有您,您也不过就是拿着长辈的辈份压着我,您除了年纪比我大,权利比我大,您还有什么?” 皇帝“腾”一下站起来,“啪”的一拍桌子,“混账!敢跟我叫板了是不是?我不止年纪比你大,权利比你大,我文治武功都比你强!” 叶景淮嗤笑,“您也就自夸吧,真要比试起来,您十招之内必是我手下败将!” 皇帝不服,第一次有人,也只有叶景淮一人敢挑战他的威严,“小王八蛋,敢跟老子叫嚣?你不服?不服就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叶景淮梗着脖子,“我若赢了,你们谁都别管我,我想怎样就怎样!” 皇帝说道:“你若输了,一切听从我安排!” 叶景淮不同意,“我的人生我做主。我若输了,我答应你,我带我娘回京!我只能答应你这一个条件!” 皇帝也是一个老狐狸,见叶景淮跟他绕来绕去的,他也提条件,“你若赢了,你也别想自己规划自己的人生。你赢了,你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回京,但是,婚事这个问题,你无权做主!” 叶景淮用激将法,“您是怕输吧?既然怕了,就别较量了。我也不回京,我的婚事我就要做主。您能把我怎么办?您把我绑回京城吗?” 皇帝在朝工面前一向是严厉的,不苟言笑的,在宫妃和其他子女面前也是很有上位者的威严的。 偏偏就面对叶景淮时,他在不自觉中显露出一个普通人的真性情。 “比就比,你个小混账,今儿个老子不收拾你一顿,你是不知天高都厚了!”皇帝冲着门外喊,“杨德福,把朕的凌云剑拿过来!” 皇帝“咣当”一声,打开门,大步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杨德福跟徐叔听得心惊肉跳。这爷俩个咋还要干架了呢?这是为哪般嘛?冲动是魔鬼,不懂吗? 听见皇帝喊,杨德福应了一声,磨磨蹭蹭的不想去取剑。 皇帝大喊道:“杨德福,你若是腿脚不灵便,明天就告老还乡吧!” “圣上,老奴腿脚儿好使着呢,老奴这就给您去取!”杨德福被皇帝一吓,屁颠儿屁颠儿跑着去取剑了。 徐叔站在那里,觉得不妥,看眼前这阵仗,这爷俩儿是真的要动刀动剑啊! 刀剑无眼,万一真谁给谁伤着,可咋办? 主子受伤,他们这些奴才难辞其咎啊! 徐叔琢磨一番:这样可不行,他得去搬救兵。 徐叔刚要转身,皇帝阴沉着声音开口了:“你也要告老还乡吗?” 徐叔立刻老老实实站定。 “圣上,老奴想给您和瑞王爷去沏杯茶……” “大清早的,饭还没有吃,喝什么茶?” “圣上,老奴给您准备早膳去吧!” “朕不饿。你就在这里看着,给朕做个见证!” 徐叔心肝直颤呐。他能做什么见证!皇帝打了王爷?还是王爷打了皇帝?万一打得鼻青脸肿,可怎么办? 杨德福小跑着将皇帝的凌云剑拿过来。见徐叔站在那里不动,跟他挤眉弄眼,意思问他:你怎么不去搬救兵? 徐叔又挤眉弄眼回他:不让动,圣上不让动啊! 杨德福肩膀子立刻就耷拉下来了。今天若是这两个主子有一个见血,他们两个奴才可难辞其咎了。 “皇伯父,您先请!”叶景淮还很有风度知道谦让谦让。 徐叔见这样子是不能善了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他们:“圣上,瑞王爷,咱能不能别用剑呐?拿个树枝比划比划,点到为止不好吗?” “是啊,是啊,圣上,瑞王爷,咱就切磋切磋,点到为止不好吗?瑞王爷身上还有伤呢,咱别用剑了,好不好?” 杨德福寻思:圣上这是被瑞王爷给逼的,不然,他连打都舍不得打瑞王爷一下。昨天打瑞王爷屁股,他这个做奴才的可是看得真真儿的,皇帝真是没下狠手。那演戏演得也太假了,墙角明明有锄头啥的家伙事儿,皇帝非得找竹竿儿…… 皇帝现在是暂时糊涂,他这做奴才的必须得提醒着,万一真打伤了可怎么办? 两个老奴才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样子,皇帝也冷静了一些。 从心里,皇帝是不想叶景淮受伤的,护在心尖儿上的孩子,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吓着的主儿。 皇帝一扬手,将剑扔给杨德福。 叶景淮也将剑扔给徐叔。 二人赤手空拳交手了。 徐叔和杨德福都是有些功夫的,不然也没机会陪在主子身边。他们的功夫除了自保,在关键时候也要冲上去保护主子的。 可今天不行啊,这不是跟敌人打斗,这是家务事啊! 杨德福心想:我也不能帮着圣上打瑞王爷啊,这若是我帮着老主子把小主子打趴了,过后小主子给我穿小鞋可咋办?人家到底是父子一家亲呐! 徐叔也想:两个都是我的主子,老主子我也伺候过,这若是我帮着小主子把老主子伤了,事后,老主子还不得把我劈了!再者说,老主子可是掌管天下苍生的,担着这天下黎民呢!我担心死了,也得忍着,千万不能上前啊! 两个老奴才各为其主,担心不已。 就见眼前身影缭乱,风声四起。二人辗转腾挪,出手如风。差不多有十多个回合,叶景淮终于逮住皇帝的一个疏忽,他一拳就朝着皇帝的胸前袭去! “哎呀,瑞王爷,您可得轻点儿啊!”杨德福在身后“嗷唠”一嗓子。 徐叔也喊:“我的小祖宗啊,咱能不能不调皮啊?可不能动真格儿的,咱点到为止啊!” 皇帝眼瞅着铁拳向他袭来,到他胸前的时候略微迟疑一下。趁着这个机会,皇帝一闪身躲了过去。 叶景淮不放弃,继续掌握主动权,步步为营,不停进攻。 皇帝能躲则躲,但是,看准机会也不放过,抬腿照着叶景淮的下盘扫去! 叶景淮单脚点地瞬间就拔地而起,空中的短暂时间里变化套路,抬起右脚朝着皇帝太阳穴踹去! “瑞王爷!” “我的小祖宗!” 杨德福和徐叔异口同声惊呼出来。 皇帝不躲,抬起手,丹田运气扬起手掌就朝叶景淮脚底击打而去! 叶景淮收回脚稳稳落地。他目光如炬,薄唇紧抿,下颌紧绷,继续寻找着进攻时机。 经过刚才的较量,皇帝变守为攻。他抬腿朝着叶景淮胸前踢去,踢胸是假,挥掌击头为真。 叶景淮瞧出他意图,立刻蹲下,双手撑地,双脚用力腾空而起朝着皇帝另一条支撑在地的腿横扫而去! 这一下,如果扫中,皇帝的腿骨必断!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大声呵斥就在这紧张时刻倏地响起。 就在那一刹那,叶景淮觉得自己受伤的臀部针扎的疼了一下,特别突兀的疼痛。他紧绷的神经一缓,力道泄掉了,人也就半匍匐在地上! 哪个混蛋胆敢暗中给他使绊子? 倒地的瞬间,叶景淮想。 ------题外话------ 徐叔:两个主子打架,可愁死老奴了! 杨德福:老伙计,你赌谁赢? 114输赢见分晓 一声大喝,让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的两个人停下来。 叶景淮打赖似的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叫着。当用眼角瞄清楚呵斥他们的人是太后娘娘时,他顿时大声喊起来,“皇祖母,救命啊,皇伯父要打死我啦!” 皇帝收起手脚,站好了,跟太后娘娘见礼。 “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太后娘娘一脸不悦,见到孙儿趴在地上求救,语气缓和下来,问,“叔安,你伤着哪里没有?” 叶景淮显得更加痛苦,哎呀哎呀喊着,“皇祖母,皇伯父不地道,他用暗器伤我。我屁股本来就有伤,他还用暗器打我屁屁,疼死我啦……” 皇帝抬眉扫了一眼杨德福。 杨德福吓得一缩脖子。 徐叔低声骂他:“你敢对我们小主子下黑手?胆子忒大了!” 杨德福也有自己的难处,他压低声音,也很委屈,“徐老弟,难道你让我冲圣上下手吗?我若不出手,两个主子万一哪个受了伤,我们更难收场!我也不想这样啊!” 徐叔最心疼叶景淮了,见小主子趴在地上都起不来了,心疼的他眼圈都红了。 也顾不得礼仪了,给太后娘娘见礼后就跑到叶景淮面前,担忧地问:“叔安,伤着哪里啦?” 杨德福也过来扶起叶景淮,用只有二人听到的声音请罪,“瑞王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叶景淮孩子闹脾气似的推开他,就是不搭理他。 杨德福额头直冒汗。心说,看看吧,做奴才多难呐,还是把小主子得罪了。 叶景淮一瘸一拐走到太后娘娘身边,摸着屁股抱怨,“皇祖母,要不是有人给我使坏儿,我肯定能赢。” 皇帝瞪了他一眼,“出手优柔寡断,你还能赢?要想出手必胜,必须要快,狠,准。” 叶景淮哼了一声,不屑说道:“看在你是我皇伯父的面子上,不然,我早就给你一招制服了!” 皇帝觑了他一眼,“生命危险关头,你还考虑对方是你什么人?制服对方,保命要紧!” 叶景淮笑嘻嘻问:“皇伯父,您舍得要我命吗?我跟您的想法是一样的!” 皇帝被他问得无言,一挥手,不耐烦地轰人:“走,快走,你输了,准备准备回京!” “我不服!您胜之不武!”叶景淮瞟了杨德福一眼,“俩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杨德福低低压着头,装作听不见。他好无辜哦! 皇帝又给叶景淮上了血淋淋一课,“兵不厌诈,决胜时刻,无所不用其极。记住了吗?” 叶景淮不服气地撇撇嘴。 太后娘娘厉声问:“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大大小小的把我这里当演武场了吗?” “娘,您怎么来了?谁去打搅您老人家的?”皇帝笑着上前扶住太后,关心地问。 “还用人打搅?我刚刚出来散步,就听见你这院子里大喊大叫的,我看把这两个老管家喉咙都喊破了吧?” 徐叔和杨德福急忙赔罪。 皇帝扶着太后娘娘进屋,太后娘娘惦记着叶景淮,回头说道:“叔安,你先去瞧瞧伤,不用在这边了。” 叶景淮和徐叔只好告退出来。 太后娘娘见叶景淮走了,脸色愈发深沉,“怎么回事?” 皇帝只好和盘托出,“他不回京,我寻思着把他赢了,让他心服口服跟我回京。” “你赢了?”太后娘娘沉着脸问。 皇帝苦笑,“胜之不武。杨德福若是没暗中做手脚,输赢难说。” “回京不回京这种事,先跟他摆明利弊,让他自己衡量。他若是不回去,强行带回去。他年纪小,经历的事少,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等他大了,也为人父母的时候,就会明白咱们现在的良苦用心了。” 皇帝点点头,“就按您说的办。” “你怎么样?”太后缓和语气问,“伤没伤到?” 皇帝揉了揉腰,“嘶哈”一声,“腰扭伤了。小混蛋速度太快了,我躲闪时不小心……” 太后娘娘叹气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孩子混不吝的性子跟你可有一拼……” 屋里也没外人,皇帝也没啥避讳的,“娘,我小时候可比他懂事理得多。再者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率兵平叛了!” “现在是太平盛世,此一时彼一时。叔安性子有点野,是该锻炼锻炼他了。”太后轻轻叹口气,“这孩子,最像你,文治武功也不错。可惜了……” 太后娘娘没说下去,皇帝也能明白话里的意思,“娘,我大安建立以来,一直都是任人唯贤,就是皇位继承人也是一样。儿还没糊涂……史书上有把皇位传给亲弟弟的,儿为什么不能把皇位传给亲侄儿呢?” “太子都立了,都是你的骨肉至亲。你万万不可糊涂。我老了,不想再经历那些骨肉相残的场面了!”太后娘娘想起往事,突然像老了许多岁。 皇帝拉住太后的手,安慰她,“娘,儿不会再让您跟着操心了。这次回京,您也跟着回去吧?” 太后摇摇头,“这里安静。我习惯了。”望着皇帝的脸,太后语重心长嘱咐,“你也注意一下自己身份,你总往黎菀的院子去,别以为没人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回了京,更要小心谨慎。要我说,不如,就让黎菀留下来陪我吧?” 皇帝老脸一红。 “娘,儿子难得有个能入心的人,您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就算可怜可怜儿子好不好?” 太后长长叹口气。 “当初,如果你不要这个皇位,你也不会失去黎菀。历来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现在,你又想兼得,你可曾想过黎菀的感受?后宫嫔妃的感受?你想过,若是叔安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后果吗?” 115各有心事 皇帝与太后这边就叶景淮以后何去何从进行商议,这件事放下暂且不表,且说叶景淮回到自己房间,进了内室就火急火燎的脱去外袍,中衣,亵裤。 急得那个样子连徐叔都没见过,怎么形容呢?就跟火烧屁股似的。 “徐叔,您看看,我屁股上有什么东西?怎么针扎似的疼呢?” 叶景淮趴在床上,嘟嘟囔囔数落杨德福,“徐叔,您说杨总管咋那么坏呢?竟然打我屁股?他也敢下手,他明明知道我屁股有伤!” 徐叔俯身仔细在叶景淮屁股上瞧,终于发现一根细细的针。那针有一寸多长,已经没入臀部半根。看来,杨德福也是手下留情了。 徐叔安慰开解叶景淮,“杨德福也是好心。你想想啊,如果你不小心把圣上伤了,可怎么收场?或者,圣上手下失了分寸,伤了你,圣上该多难过?圣上多疼你,你自己没感觉,旁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徐叔拔出针,叶景淮看清楚是那么长的针,骂道:“杨德福这暗器以前只听说过,今天竟然在本王身上用上了,徐叔,给我收起来,以后我以牙还牙扎在他屁股上……” 徐叔笑着说:“好,好……我给你收起来。不过,以后,你可以以此要挟杨德福,让他把这绝世暗器功夫传授给你……” 叶景淮脑瓜一转,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嗯,三人之行必有我师,我得跟他学几手,不然,我气难平!” 自小带大的孩子,徐叔还是对叶景淮有深刻了解的,知道叶景淮心性良善,杨德福虽然把他伤了,他应该能理解处在特殊情况下的那种选择,他生气也就嘴上发泄一番,不会记恨于心的。 叶景淮见徐叔搬出来一个药箱,他突然想起什么,问:“徐叔,您歇着去吧,这些事让大夫来。对了,吉祥呢?”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徐叔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今早跟叶良下山了。他担心你晚上休息不好,只跟我说了一声,也没敢打搅你。” 叶景淮脸上顿时沉了下来。 徐叔偷瞄着他神色变化,接着解释道:“吉祥也怪不容易的,在这里担惊受怕,夜间还休息不好。一个普通百姓,先是被歹人追杀,后又直面天颜,受到惊吓也不奇怪。既然吉祥自己提出身体不适,下山回家能得到更好的休息,咱也不能把他扣在这里,是吧?” 叶景淮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徐叔将伤口处理完,起身扯过衣服就穿。 “哎呦,小祖宗,刚抹了药,你这是要干嘛?” 徐叔急得摁住他,“快趴着去,今天不能乱动啊!” 叶景淮拨开徐叔的手,开始往身上胡乱套衣服,“我下山去看看。” 徐叔扯着叶景淮的衣服不撒手,竭尽全力劝说:“小祖宗哎,今天咱别去了,不成吗?吉祥不会跑,他也就在家中休养。非得想去,等过几天去不行吗?你这伤势也不轻,咱得好好养一养,等把伤养好了,至少得能骑马,咱再下山,行不行?” 叶景淮扔下衣袍,又趴回到床上,跟徐叔打听,“吉祥临走说什么了吗?” “说啦,说啦,让你安心养伤。” 叶景淮不太相信,他想亲自下山,问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可自己刚刚好了一点儿的伤被杨德福一针下去,又给搞严重了,他想骑马都骑不了。 “徐叔,吉祥还说什么了?” 徐叔想了想,“他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你。还给留了几个药方……” 叶景淮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见问不出什么,也就安静下来。 徐叔绞尽脑汁琢磨说辞,想让小主子听了高兴些。可吉祥临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呀。主子既然问,他还不能说“吉祥啥都没说,乐颠颠走了”这样的话。徐叔怕他实话实说后,小主子会不顾一切直接找吉祥算账去。 叶景淮很消停,乖乖地趴在床上,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闭着眼睛在琢磨事儿。 杨德福过来的时候,叶景淮睁开眼,直接拒绝,“不见!” 徐叔贴在他耳边劝:“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以后找机会还得跟他学他的看家功夫呢。” 叶景淮现在满脑子满心都是吉祥,对杨德福不想搭理,但是,又不能彻底得罪,只让徐叔出去传话,“暂且不追究了,这笔账记着。告诉他,让他欠我一个人情!” 徐叔出去传话。 杨德福比叶景淮更加郁闷。 他跟徐叔套近乎,“徐老弟,老哥托你在瑞王爷面前多美言几句,可别让瑞王爷记恨老奴啊!” 徐叔拍拍杨德福肩,“老哥见外了,你不说,我也会帮着你解释的。何况,我们小主子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你就放心吧。”徐叔抱抱拳,“也烦请老哥在圣上面前多替我们小主子美言呐!” 杨德福连声说:“那自然,那自然。” 徐叔问他,“你离开这么久,圣上会不会找你?老哥若忙,老弟就不留你了。等你不忙,咱哥俩得喝几杯……” 杨德福指了指王太妃院落的方向,徐叔立刻意会,二人同时了然一笑。 杨德福说道:“那自然,咱哥俩儿在一起喝酒的机会多着呢!” 二人说说笑笑散了。 杨国福抬脚就往王太妃院子跑。他自觉愧对叶景淮,趁着皇帝进屋跟太王妃聊天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不跟小主子道歉,这梁子不是越结越大嘛。 再者说,他即使把这个总管做到天上去,那也是皇家的奴才,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所以,断不敢骄纵,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对主子那是绝对的衷心。 对这个瑞王爷,那更得高看三分了。这小主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们这几个贴身的奴才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得罪了太子殿下,都不能得罪这个瑞王爷。 皇帝正在黎菀的房间里骂叶景淮呢,一会儿“小兔崽子”,一会儿“小狗崽子”,一会儿“小混蛋”的,撩起衣服给黎菀看,“你瞧瞧,我冤枉他了吗?看把我腰扭的?我若不是躲得快,他那大脚板子就踹我胸口上了!” 黎菀抬眼皮扫了一眼,腰上抹着黑乎乎的膏药,用白布条缠着,也看不出里边究竟扭什么样。 黎菀缝制手里的锦袜,皇帝凑过去摩挲着另一只已经缝制完毕的说,“这锦袜针脚真好,我试试穿着舒服不舒服!” 黎菀一把抢过来,“这是给我儿子的!” 皇帝“哎呦”一声,捂着侧腰,抱怨起来:“婉儿,你轻点儿,我这腰上有伤!” 黎菀冷笑一声,“艺不如人,怪得了谁?只能怪自己。” 皇帝闹了个没脸,仍旧不甘心,跟黎菀央求,“婉儿,给我也做一双锦袜吧!” 黎菀抬眉,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后宫那么多嫔妃,她们没一个人会做锦袜吗?” 皇帝假装听不懂,厚着脸皮道:“你以前给我做的绣帕我一直用着,后来破了,我收起来了。你给我做的香囊我也留着呢!你给我的东西,我都珍藏着呢!” 黎菀望着他的眼,一直望到他心灵深处似的。她语重心长说道:“圣上,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永远都上不得台面。臣妇建议您烧了吧!” 皇帝脸色晦暗下来,他轻轻叹口气。 “婉儿,我不想听你叫我圣上,我也不想听你称呼自己为臣妇。我想听你喊我鹏举……” 黎菀打断他的话,“圣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臣妇现在过得很好,臣妇不想打乱现在的生活。臣妇知道,圣上过得也很好,如今大安国海清清河晏晏,圣上又龙体康健,后宫嫔妃和谐,前朝臣工敬业,这一切不很好吗?当初,圣上梦想这个位子,不就是为了今日这样吗?如今,您的愿望达成了,您应该满足才是……” “小姐,瑞王爷来看您了!” 黎菀正在教训皇帝,院子里传来黎妈妈传禀的声音。 116生气 叶景淮惦记着母亲,懒了一会儿床就过来了。 黎菀将皇帝连哄带劝撵走了,把儿子招进外室。 叶景淮看着笸箩里有双未缝制完的锦袜,等黎菀从内室出来,他赶紧迎上前,笑着撒娇,“娘,您以后别缝制了,儿子怕您把眼睛累坏了。” 黎菀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坐下。 叶景淮拍了拍屁股,“娘,儿子站着吧。” 黎菀见儿子这样,估计是伤得不轻。“可是严重了?” “没事儿。儿子皮糙肉厚的,不碍事儿。” 黎菀见儿子跟自己报喜不报忧的样子,深感欣慰。儿子长大了,知道不让她这个不合格的娘亲担忧了。 儿子不想让她担忧,可她这个当娘的必须得为儿子的以后做打算了。 黎菀将自己想法跟叶景淮说了。 叶景淮想了想说道:“娘,您怎样快乐就怎样,儿子保护您。您想回京,我们就回去。反正,咱们王府也还在,回去住处也有。府上奴才们也够用,不需要再买。您回去只需要指挥他们将王府重新布置一下就好了。” 黎菀见儿子并不排斥回京了,她说道:“那你是怎样的打算呢?你想保护我这个无用的娘,可你用什么保护呢?” 叶景淮半晌没说话,想起皇帝跟他说的话,他确实需要自己的人脉,自己的势力,对自己忠心的人。他必须得强大起来。 “娘,儿子有打算。您放心。儿子保证让您快乐无忧。” 黎菀欣慰笑了,“你有这样的想法,娘就放心了。杨德福伤着你了,伤得重不重?” “娘,您怎的知道啦?” 黎菀目光闪了闪,没说是皇帝告诉她的,她撒谎道:“黎妈妈告诉娘的。杨德福特意过来跟我递话道歉呢!” “还算杨德福知趣!”叶景淮没有怀疑,不过,他仍旧不服气,“若不是杨德福暗中帮忙,我就赢了。” “赢了能怎样?”黎菀问。 “娘,赢了,我就可以不用回京了。我就能自己做决定。” 黎菀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道:“叔安,即使你这次赢了,你可以不回京。可下次呢!你能保证你每次都赢吗?即便你赢了,圣上也可以找其他理由命你回京。因为圣上他掌管天下人的生死前途,只要他想,他就能做成。而你却不能。” 叶景淮想起吉祥跟他说的话,他必须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皇帝是九五之尊,一手遮天。他只不过占着权利比自己大的优势。叶景淮暗想。 叶景淮陪母亲聊天儿到了中午。 叶良下山买药回来,已经将内服的药熬好了。叶景淮回自己院落服药。 叶景淮还算老实,乖乖在山上住了一宿。 次日一早,徐叔亲自打了洗漱用水给叶景淮送过来。 叫了半晌门,没动静。喊叶良,叶良也不在。 徐叔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他推开门,外室里桌椅摆放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撩开竹帘进到内室,床上的帐幔挂起来,被子也整齐摆在那里。 徐叔心慌了。 这小祖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啊?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跑了?真是让人操心的熊孩子! 徐叔将洗漱用水放在盆架上,目光略过窗前的书桌停住了。 书桌上,压着一张纸。徐叔拿起来瞅了一眼,还算这小祖宗有良心,告诉他下山了,让他别惦记。 徐叔坐在木椅中,心情低落了。小祖宗把叶良等人都带走了,只把他一个半大老头子留下来看家,不开心呢。 徐叔坐了一会儿,又赶紧给其他院子通信儿。小祖宗走的时候应该很早,连他都不知道,估计其他几个院子里的主子也是不知道的。于是,徐叔孤孤单单一个人,挨个院子告诉叶景淮下山的事。 徐叔这边挨个汇报叶景淮行踪的时候,叶景淮已经到了天马山山下。 屁股上带着伤,叶景淮骑马也不敢快走,尤其是天马山的山路崎岖难行,他更是小心翼翼。 一行人到了顺通县城,叶良请示叶景淮,接下来怎么办。 叶景淮交代:“先找一个住处,再吃午饭。人马休整后,去牛家。” 叶良指了指十几号人马,“公子,都去吗?”徐叔不在,他们也没那么大脸面去牛家住啊。 叶景淮想了想,“还是我俩去。” 叶武听出问题来,问:“公子,什么是‘还‘?难道你们以前单独去过吗?” 叶景淮想起以前那次,自己翻墙而入牛家,一无所获不说,还伤了脚的惨痛经历,心情顿时恶劣了。 “牛家有什么好?爷还至于单独去吗?吃饭,赶紧找吃饭的地方……”叶景淮招呼。 一行人尽管便装,可各个都年轻阳刚,身姿挺拔,走在街上格外瞩目。 “叶良?叶良……”一道女孩子声音响起来。 叶良回头。 二妞胳膊上挎一只小竹篮跑上前来。 叶景淮顺着二妞方向望过去,没有吉祥的身影。以往,他们二人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今天二人竟然分开了,真是稀奇。 不过,叶景淮沉得住气。他心中暗想:没准那臭小子在李氏医馆坐诊呢。 叶良问跑上前来的二妞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二妞回道:“今天是集日,我卖鸡蛋来了。对了,你们怎么下山来了?”二妞看向叶景淮,压低声音问叶良,“王爷屁股好啦?” 叶良“嘘”了一声,示意她别问。 二妞从心里惧怕叶景淮,见叶良不让问,她立刻换了一个话题说:“你们怎么不回家里住?你们的行礼床铺都给你们留着呢!” 叶良看了眼叶景淮,叶景淮跟他摇摇头。 叶良跟二妞说:“我们已经找客栈了,今天就不打搅你们了。” 二妞跟他们告别回家了。 午饭后,叶景淮打发叶良去李氏医馆一趟,买些涂抹伤口用的药膏。 回了,叶景淮就问,“吉祥在吗?” 叶良答:“没在。我特意问了一下,说吉祥大夫休息了。” 叶景淮趴在床上,心里合计:“臭小子受到惊吓,是应该休息几天。不过,这事他也有责任,等晚饭后,他带着叶良大大方方去牛家探望一番。” 叶景淮这么合计着,还没将想法跟叶良说呢,牛家的户主牛叔来了。 原来,二妞回家将在大街上遇到叶景淮一行人的事说了。牛叔寻思,当初,徐管家给了不少银子,租他家一年半载的都够用了。 后来,徐叔他们走,牛叔想把银子退回去,徐叔没收,笑着告诉他们:“以后,我们还常来呢,以后来,我们还住呢!” 牛叔是个朴实人,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呢。二妞回家一学说,牛叔就来请叶景淮等人了。 叶景淮心里压着对吉祥的不满。 不满他偷偷下山,不辞而别。害得他咬牙忍着伤来看他。臭小子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叶景淮看到牛叔一个人来的时候,对吉祥的不满达到顶峰。他心里嘀咕:我听说你收到惊吓,彻夜难眠,我特意来看你。你可倒好,牛富贵都来看我了,你却装作不知道。你若是跟牛富贵来了,哪管是做做样子呢,我也就不追究你不辞而别的事了。 牛富贵跟叶良等人聊了几句,叶良说:“牛叔,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宿了。不然,客栈掌柜也不会退银子给我们……” 牛叔说:“那就明天吧,明天我过来接你们。” 叶景淮实在忍不住了,说:“您挺忙的,明天您不用来了,就让吉祥过来接我们吧!” 牛叔顺口说:“好。”突然想起什么,表情颇为尴尬,改口道:“请瑞王爷见谅。吉祥没在家。” 叶景淮原来还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装作随口说说。听牛叔说吉祥不在家,他目光灼灼,落在牛叔身上,“吉祥怎的了?他去了哪里?” 牛叔笑着道:“吉祥很好。这不,我们县城的陈员外,喏,就是叫陈光宗的那个陈员外,请吉祥出趟远门儿,去青州……” “什么时候回来?”叶良见主子眉头紧皱,他替主子问出来。 “归期未定。”牛叔言简意赅。 叶景淮问,“您知道是什么事去青州吗?” 牛叔不是个爱传闲话的人,他也是挑挑捡捡地说。 “陈员外是因为家事,请吉祥去的。吉祥自己也有些事要办,就是帮着老仵作找亲人……” 叶景淮特别特别生气。他生病,屁股都受伤了,就是因为担心臭小子,忍着屁股疼,骑马颠簸来看他。 他可倒好,跟人家出远门了! 117谋划 叶景淮心里百转千回,将吉祥的各种错处都挑出来,一条一条的数落一遍。 心里气急了,也数落完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最后,他说:“牛叔,谢谢您。明天我们再去家里住。” 牛叔长吁一口气,觉得欠人家的人情还了一点点。 牛叔走后,叶良问:“公子,明天去牛家住的话,那我今晚就跟客栈掌柜说一声,明早咱就退房。” 叶景淮摆摆手,“今天就走。我们也去青州。” 叶良一听,吓一跳。 主子的伤经过今天这么折腾,有点儿严重了。他本想劝主子好好休息几天就回天马山。毕竟,他们基本定下来要回京城的,好好休养一下才能经得住回京的长途跋涉。可主子竟然连夜去青州,这怎么行?万一伤势严重了,可咋办好呢! 叶良跪下劝:“公子,您的伤势还未痊愈,不能长途跋涉。您不如在牛家休养几天,说不定,吉祥这几天就能回来呢!” 叶景淮没接叶良的话茬,说:“都累了,大家休息吧!” 叶良一听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估计自己的话主子没听进去。心情很是沮丧,可主子又不听他的劝说,他只好作罢。若是徐叔在就好了。说不定,徐叔的话主子能听进去一两句呢! 第二日,吃过早饭,叶景淮命令大家收拾行囊去青州。 叶良见自己劝主子也不听,遂偷偷派人回天马山汇报给徐叔。 叶景淮有伤,骑马不敢太快,众人退了房,便策马扬鞭朝青州进发。 路途中一切自不用表,这日,天气不错,太阳已经落山,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一行人到了一处茶棚下歇脚。 茶棚下,一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收拾桌子茶壶。 老者是个热心肠,见一行人行色匆匆的,便主动问:“各位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天晚了,前边离青州还有好远呢。这附近没有客栈……” 叶良掏出几颗碎银子给老者。 “老伯,离这里最近的客栈有多远?” 老者抬手往回指了指,“还是回咱们顺通县这边找客栈吧。前边有山,山高林密的,有匪寇,据说,有过往行人被抢了呢!” 叶景淮攥住马缰的手紧了紧,他扬声问道:“前边山上匪寇的情况,您了解多少?” 老者将最后一张黑乎乎油腻腻的桌子搬到双轮推车上,又拢了拢,边拢边说:“听说隔三差五就下山抢一次。好在这些匪寇有点儿良知,从没伤过人。只要银子财物。” “这是多长时间的事情了?”叶景淮问。 “没多久,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叶景淮合计了一番:那匪寇出现的倒是很突然。那是一群匪寇还是几个人?若是一群匪寇,他们又是怎么在短时间聚集到一起的?那群匪寇的实力怎么样?自己这十几人是否是他们对手? 叶景淮脑子飞快运转。 “前边那座山,归哪个州县管辖?你可知道?”叶景淮问老者。 “那是两不管的地方。顺通和青州都不管。”老者在这里生活几十年,对这里的情况特别了解,“那座山十几年前就有匪寇,那些匪寇才是真的坏,奸淫掳掠无所不做,后来不知是被官府剿了还是怎的,消停了。最近这股匪寇倒是没听说过伤人……”老者推起两轮车嘱咐他们,“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些。你们实在没有去处,可以去我家,我家就在三里地外,不远的……”老者说了自己家住址,推着破旧的推车走远了。 叶良跟老者道谢,目送老者离开。 叶景淮背手站在茶棚下沉思片刻,问叶良:“如果,跟匪寇正面遭遇,我们的弓箭可够用?” “回主子,弓,人手一把,大家都习惯随身带着,只是……箭没准备太多。事前没料到我们会出远门……” 更没料到会与土匪遭遇。 叶景淮合计一番,如今皇帝治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竟然还有匪寇占山为王,劫掠哄抢,这不明着挑衅皇家威严吗?不知辖内州府那些官员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上报。这些官员拿着皇家俸禄,也是安逸太久了。 叶景淮最后吩咐道:“我们去探一番究竟。如果遇到,也能了解一下对方情况,知彼知已百战不殆。如果遇不到,我们也得想办法进入匪窝打探一番。为以后官府进山剿匪做准备。” 于是,大家再次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马蹄哒哒,大家格外小心谨慎。 叶景淮也知道,天黑夜行,还是在匪患横行的地界,并且,他们人少,对方情况不明,何况山高林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野兽,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偏向虎山行的做法是兵家大忌。但是,他心里惦记着吉祥,只好冒着风险前进。 这样走了一段路,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月亮爬上路边的树梢。突然,朦胧的月色下有几个模糊的影子慌慌张张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前边的叶良立刻拉弓搭箭。其他人也纷纷做出应战准备。 “救命……救命……”慌张的身影不停挥舞着手。 “站住!”叶良射出一箭做警示。 那几人眼看着箭羽从头顶飞过,吓得站住脚,不敢再上前来。 “各位,各位好人,别动武,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遇到劫匪了,请各位大侠帮忙救人。”站在前头的人说。 叶景淮的心不安地突突剧烈跳了几下,一种不祥预感袭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快快说来!”那种不祥预感笼罩心头越来越重,压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在下陈光宗,顺通县人……”侥幸逃出来的陈员外刚开了个头,就被叶景淮不礼貌打断了。 叶景淮想起客栈里牛叔的话,牛叔说吉祥跟一个叫陈光宗的人去青州了。 “吉祥呢?那个叫吉祥的大夫可是与你们在一起?” 叶景淮目光在这些人里扫了好几遍,也没见着吉祥的影子。他是知道吉祥惯会化妆掩藏自己真面目的,可即便再怎么掩藏容貌,身影是不会有多大变化的。对面这几人里,压根没有吉祥的影子! 陈光宗听马上那人声音觉着有些耳熟,又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立刻记起来了,这人是当今的瑞王殿下! 在顺通县城他可是见过几面。那时,这个瑞王殿下频繁出入顺通县衙审理震惊朝廷的刺客案子。他没跟叶景淮说过话,可远远的见过叶景淮的人,听过他声音。 陈光宗“噗通”一声跪下去,他身后的随从不明所以,但见自家老爷都跟着跪下去了,他们也跟着跪下去。 “瑞王殿下,草民陈光宗求您救救姑……救救吉祥大夫,吉祥大夫被歹人掠上山了!” 叶景淮这时反倒冷静下来。 “你确定?你可看得真切?他被什么人掠走的?”叶景淮的问题如爆豆子般接连问出来。 叶景淮翻身下马,走近陈光宗等人,“你们几人被掠?” 叶景淮神态镇定,但语气却很严厉肃沉,让见惯了各种场面的陈光宗背后开始冒冷汗。 “回瑞王爷,只有吉祥大夫一人目前未归。当时,我们暗中约定,逃出来就到这个茶棚汇合。可我们沿途没遇见吉祥。并且,吉祥当时抱着医药箱跑的,我听那些人喊追吉祥。他们好像误以为吉祥抱着的是钱箱子……” 果真只有他自己出事了。真是个傻小子。当时那种情况,逃命要紧,非得抱个破箱子给自己找麻烦,凡事都是保命第一,不知道吗? 知道了最坏的情况,叶景淮反倒更加镇定,“你看清对方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手中可有什么兵器?他们可有坐骑?” 叶景淮问得仔细,陈光宗回答的也仔细,把他知道的看到的一股脑都说了。 “其他的你还知道什么?”叶景淮问。 陈光宗摇摇头。 叶景淮让其他人带着陈光宗回到两山之间的夹道上,让他在现场将当时的情景又还原一遍。 “你们自行回去吧。”叶景淮示意叶良给陈光宗一行人留些干粮,“找附近镇子买头毛驴或者马匹,回顺通县城。找李县令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 叶景淮交代陈光宗,后来一琢磨,不行。这个消息必须尽快让李县令得知。于是,又改口让一随从骑马将陈光宗送回顺通县。陈光宗的随从就近安置,让他们天亮再回家。 把陈光宗一行人打发走了,叶景淮开始安排部署。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吉祥被掠到山上;第二种可能,吉祥正在树林里隐蔽着。现在,由叶武率两人侵入敌人贼窝,探听吉祥是否在贼窝里。其他人留下来,两人一组,在树林里搜寻,以这棵百年大树为中心,大家散开找,每一个时辰发暗号互相通知一声,如果三个时辰还未有吉祥消息,大家就回到这棵大树下,咱们另行商议……” 叶景淮吩咐完毕,大家各自散去。 叶良觉得情况并不乐观,“这如大海捞针一般……” 叶景淮分析道:“大海捞针,针是死的。吉祥一个大活人,如果发现有人在寻他,估计他会主动联系的。现在我就是担心山高林密,有豺狼野兽,不知吉祥是否能应付……” “主子尽管放心,吉祥还是有些轻功底子的。如果真的遇到野兽,她肯定会躲到树上的。” 有了叶良安慰,叶景淮悬着的心微微稳了一些。 夜晚的丛林里格外安静。 叶良和叶景淮都不说话了,躲在草丛里的虫子又开始此起彼伏叫起来。大个头的蚊子也张开嘴巴尽情的寻找可口的美食。 二人仰头望着树叶间落下的斑驳月光,各自想着心事。 树林里搜寻的人在三个时辰后回来了,大家一无所获,士气略显消沉。 叶景淮安慰大家一番,让大家跃到树干上休息。 又过了一阵子,天都快亮了,叶武等三个回来了。 “情况如何?”叶良忍不住问。 藏在树干上休息的人纷纷跳落到地面上围城一个圈,都想听一听山上带回来的消息。 叶武摇摇头,“没打听到。我们几个摸到贼窝了。一个不大的山寨,里边安安静静,跟想象中的贼窝不一样。我们逐个房间都走了一遍,但是,没敢惊醒里边的人。挨个房间听,也没听见刑讯逼供的。倒是听两个人说了一句,说他们明天起早下山采买粮食。另外,我们把贼窝里的布置都摸清了,如果想剿匪,我能把他们里边的布置画下来。” 叶景淮点点头。“我觉得情况还是乐观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直觉告诉我,吉祥就在山寨里。我分析,吉祥即使被掠到山寨,劫匪发现吉祥抱着的箱子里不是银子,顶多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他们应该不会伤及吉祥生命。如果,山寨上有病患,吉祥可能还会出手相救,这样的话,他目前的情况应该是更加安全的……” 大家听叶景淮的分析,纷纷点头。 “那接下来怎么办?”叶良问。 “把马匹藏好,我们都到树干上将就一下。天马上就亮了,大家小憩一下。现在,我们就守株待兔,等着山寨里的人自投罗网了……” 118流鼻血后续 叶景淮等人一直等到天亮,雾气蒙蒙中,果真等到了山上的贼匪下山。 于是,一切按着计划展开。 吉祥顺利的救回来了,自己这方人员毫无伤亡。 吉祥是没事了,叶景淮却有事了。 叶景淮御马回到天马山,屁股彻底颠烂了。 徐叔心疼的眼圈红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叶景淮不在山上这段时间,他被皇帝训斥了。 原来,当皇帝得知叶景淮私自下山后,很是愤怒。后来,又听叶景淮的随从回来禀告说叶景淮带人去青州了,更是愤怒到了顶点。 皇帝就问徐叔:“他为什么屡次下山?可是有什么事情?” 徐叔回道:“年轻人只是在山上待不住,想出去转转……” 皇帝开门见山问徐叔:“叔安他带着伤就下山,可是有事?” 徐叔不敢说叶景淮对吉祥格外好,格外粘着吉祥。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徐叔害怕呀,万一让皇帝知道小主子特别在意一个人,关键是那种在意与众不同,是少男少女间的那种在意,已经达到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那种在意了。皇帝若是知道细情,小主子估计还得来一顿竹板子炒肉,还是皇帝牌的。 小主子挨竹板子是一方面,不会有性命之忧。吉祥危险就更大了,他会有性命之忧。说不定会被皇帝杀人灭口的。 徐叔考虑到这其中的严重性,他不敢实话实说。 “回圣上,瑞王爷下山无事,只是年轻人在山上憋闷,待不住……” “年纪不小了,都该娶妻生子了,竟然连这点儿定性也没有,到处乱跑,难成大事……”皇帝顿了一下,又问,“他没定性,你们这些奴才,尤其是你,就没劝导他吗?你年轻时候也在朕身边待过,朕把你安排在叔安身边,想必你也知道朕的用意,你就是这么教导他的?你真令朕失望!” 徐叔跪在地上,以头抵地,“奴才愧对圣上信任!” 皇帝一句话也没说,就看着徐叔保持着那个谦卑的姿势跪在那里。他叹了一口气。 “你站起来说话,别摆出一副朕要砍你头的样子。” 徐叔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等皇帝询问。 “徐顺……” 皇帝一喊名字,徐叔就知道,要完蛋了。皇帝这是发怒的前兆。 “徐顺,你在朕身边那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朕的脾气。朕就想听实话……” 徐叔又“噗通”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圣上,瑞王爷真的就是下山去玩耍。这不是嘛,您也见过的,给瑞王爷和太后娘娘以及王太妃调理过身体的那个叫吉祥的大夫,那天,在山上采药,被刺客冲撞受到惊吓,回家休息了。瑞王爷是个良善的,懂感恩的,这不,听说后就打算下山去探望探望。” 皇帝皱眉,“你站起来说话。” 徐叔起来的时候,顺便揉了揉自己膝盖。 皇帝看在眼里,语气不那么严厉了,“徐顺,你说的可是实话?” “圣上,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撒谎。您让老奴到瑞王爷身边来,是对老奴的信任。老奴深知责任重大,怎敢骗您?” 皇帝望着徐叔的脸好久,才道:“叔安年纪大了,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朕怕他是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怕他学坏了!” 徐叔一听,立刻明白了,心里长长嘘出一口气,原来是怕小主子去烟花柳巷之地,“圣上,老奴拿命担保,瑞王爷从不去那些地方。” “那就好。”皇帝最担心自己的心头肉做出过格的事来。 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少年郎,每天身边都围着一群同样年轻的随从小子。 身为皇帝,就怕叶景淮被下边的奴才们撺掇怂恿去喝花酒听歌听曲泡女人。 “徐顺,你看,叔安身体方面,没事吧?”皇帝也有些难为情,他尴尬咳了一声,为了这个熊孩子可是操碎了心,“他在男女那方面,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他家小祖宗身强力壮的,有什么问题?小祖宗对吉祥那个干干瘪瘪的小少年都有那么强烈的想法了,那就说明小主子身体生理那方面保证没问题的! 徐叔想起叶景淮搂着吉祥要亲不亲的情景,心里还是一阵阵后怕。现今,皇帝问了,他得为小主子以后考虑,说什么也不能让小主子搞分桃断袖那一套,必须将他领上正途。 徐叔信誓旦旦,笑着道:“圣上,瑞王爷刚刚下山,还没接触过几个女娃娃,对花前月下、红袖添香那方面没开窍,也是正常。等以后回京了,身边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就好了。” 皇帝叹气一声,揉了揉眉心,露出无奈神情,“他刚下山那会儿,我就寻思给他府里添几个贴身伺候的,知根知底儿的,不挺好嘛,他生气不要。这次,我又跟他提了一下,让他名门闺秀各家千金随便选,他竟然说自己决定婚姻大事。这小混蛋,可是让朕操碎心了!” 徐叔劝慰道:“圣上您也别忧心。这不,瑞王爷不是答应跟您回京了嘛。回到京城,瑞王爷就在您眼皮底下,您天天能看见他,孙悟空怎么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儿……” 徐叔这马屁拍得皇帝心情好了许多。 “朕就想着他尽早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呢。” “圣上,您就擎等着吧,回了京,很快都会有的!” 原来,徐叔对叶景淮的婚姻大事并不上心,至于主子娶谁,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或者贴身丫鬟通房丫鬟长什么样,徐叔都不在意。他的想法是:只要对方女子对小主子好,那就行。主子什么时候娶妻,什么时候生子,那都由他自己决定。 早先,皇帝想给小主子安排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个消息都是徐叔透露给王太妃和小主子的。 可自从发现小主子和吉祥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徐叔心思发生转变了。 他现在特别希望叶景淮能喜欢一个姑娘家,不管长得漂不漂亮,不管家世好不好,不管年纪大小,只要是女的就行。只要这个女人能把叶景淮的注意力从吉祥身上吸引开就行。 徐叔心里暗暗庆幸:庆幸吉祥对小主子没有过分关注和在意。如果这二人你看我,我瞧你的看对了眼儿,那干柴烈火的,可就不好收拾了。 徐叔跟皇帝就叶景淮为了婚姻大事一番长谈。徐叔完全同意皇帝的想法,是该给叶景淮身边备几个女人了。 最后,徐叔说想下山看看小主子。 皇帝又板起脸道:“那么大的人了,遇到事就让他自己解决去。你在山上老老实实等他回来吧!” 于是,徐叔就在山上等着。 徐叔千等万等,没料到小主子竟然一脸血迹地回到山上。 “小祖宗,您这是怎么啦?”徐叔见状老命都快吓没了。 一脸的血迹一条一条、忽深呼浅的,已经干涸结痂。 叶景淮自己看不到,旁人可看的真真切切。 “徐叔,不碍事!”叶景淮吩咐人给自己打水洗漱,然后就进屋脱衣去了。 徐叔趁着叶景淮进屋的时候悄悄问叶良,“可是挨打了?谁打的?” 叶良压低声音贴近徐叔耳边,“流鼻血了。可能是天气燥热的缘故。” 叶景淮洗漱基本不用别人站在身边伺候。尽管这次屁股受伤了,他也不愿意徐叔站在身边。 徐叔特别想看看叶景淮是否受伤,就死乞白赖非得替他擦背,看到他身体表面,有划伤和被蚊虫叮咬留下的痕迹,其他处无伤,这才放心下来。 徐叔被叶景淮赶出来,站在外间伺候。 他老觉着有事发生,忍不住继续问叶良,“怎么这么狼狈?这才出去几天,怎么这个样子回来?出了何事?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题外话------ 叶景淮:小爷也不知道为啥流鼻血,不要问我…… 119要毁容?误传! 面对徐叔的追问,叶良不敢隐瞒。 主子本就带伤,还长途骑马颠簸,又被虫叮蚊咬,之后又流鼻血。 这些,叶良都看在眼里。万一主子有个好歹,因为他的隐瞒耽误治疗,到时候他是万死难辞其咎。 于是,叶良就将他经历的,他看到的都说了。 “你们十几人,竟然敢去剿匪?胆子也是太大了!”幸好十几人都无事。徐叔暗暗庆幸。 要知道,这十几人都是小主子的贴身随从,是死士。当年,小主子上山学艺,皇帝亲自挑选了四十多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跟随。后来,步步淘汰,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死了,有些人被赶下山不知所踪,能活着,留下来的都是精英。 虽然这些人都能以一敌百,但是,不能不分何事都让这些人挺身而出啊这些随从都是为了保护主子的,不是用来剿匪的。剿匪的事应该由官府负责。 徐叔又开始担忧起来:还不是为了吉祥。又是吉祥!为了吉祥,小主子这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绝对不行! 徐叔在原地转了几圈儿。叶良头都被转了。 “徐叔,要不您歇息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就行。” 徐叔还哪有心思去休息啊,小主子都流鼻血了,这是火力太旺实在忍不住了! “你说,最后,主子把吉祥扔下马,自己跑了?”徐叔站住脚问。 叶良抚了抚额,徐叔站住了,他头晕也好了一些。 “可不是,吓死人了,一把揪起吉祥衣领就给扔地上了。我在前边没看太清楚,他们后边的都瞧见了。” “然后,就流鼻血了?”徐叔问。 “我没看清。反正王爷自己在前边跑,我在后边追。就这样子了……” 又是吉祥!又是吉祥呀! 徐叔心里连连感叹。小主子跟吉祥在一起,就啥啥都不正常了! 今天,必须得跟小主子将话挑明了说,不然,就这么发展下去,非得出大事不可。 叶景淮洗完澡,徐叔借着帮他送衣服的时候说:“圣上惦记着您呢,您不在这几天,圣上每天都找我聊天……” “我不是赌输了吗,我都答应他回京了,他还找你干嘛?他不是又要起什么幺蛾子吧?” 叶景淮趴在床上瓮声瓮气的。 徐叔拿过来药膏,小心翼翼涂抹,“明天天亮,找个大夫瞧瞧吧,这样会发炎的!” “死不了,谁也不用找!”叶景淮不知跟谁闹情绪,脑袋埋在枕头里跟鸵鸟一般。 不让治疗不行啊,怎么也得找个大夫瞧瞧才能放心。 徐叔试探地问:“不如找吉祥?” “不要!”叶景淮情绪突然失控了,他大声拒绝。 他脖子一仰,似乎要坐起来的样子,把徐叔吓一跳,差点儿把手里药膏扔了。 “好好,不找,不找,谁都不找!” 徐叔好说歹说将叶景淮屁股上的伤势又检查一遍。心里合计,实在不行,明天到慈安寺找主持帮着瞧瞧吧。天气这么热,这伤势不见好,又红又肿,有的地方都沁出血水了,别再化脓感染了。 叶景淮刚刚回来,皇帝就得知消息了。皇帝来了有几日了,朝政不能懈怠,他得尽快回到京城,估计各种奏折都堆积如山了。这不,正准备明日现行回京能,杨德福就来禀报说瑞王爷回来了。 杨德福也是听皇帝身边的侍卫过来禀报的。那侍卫在院外巡逻,见叶景淮等人回来,又听叶良跟徐叔说话,听得一知半解,但是,担心圣上惦记,就跑回来禀报了。 杨德福多问了一句:瑞王爷怎么样啊?屁股上的伤能骑马吗? 来送信禀报的人实话实说:“瑞王爷屁股上的伤又复发了,而且,脸上好像也受伤了,一脸的血。” 脸受伤了?这可不得了。 杨德福赶紧找皇帝汇报。 屁股受伤在暗处,治不好顶多留几道疤痕。脸上受伤就坏了,治不好会毁容的! 皇帝听杨德福这么一说,坐不住了。他亲自过来看望叶景淮。 杨德福跟着皇帝屁股后,一边颠儿颠儿的小跑,一边心里合计:他必须得跟瑞王爷把关系搞好了。改天,必须得请徐顺那个老小子喝酒。 这天儿啊,指不定会变呢! 皇帝到的时候,叶景淮正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般,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一声不吭。 叶良不知王爷回来后,为什么就消沉了。 徐叔毕竟年纪大,猜到几分,估计又跟吉祥脱不了干系。 皇帝来的时候,二人正窃窃私语呢,行礼见过皇帝后,二人退到一边。 皇帝轻声问:“你们王爷脸部受伤了?” 徐叔迈前一步回道:“最近天气炎热,天干气燥的,王爷流鼻血了。不过,臀部的伤复发了。老奴刚刚给抹了药。” 打死徐叔都不敢说小主子流鼻血是因为吉祥的缘故。这若是被皇帝知道,可不得了。 皇帝进了内室,坐在床边的木凳上,轻轻拍了拍叶景淮的背,“睡着了吗?” 叶景淮抬起头,侧脸见是皇帝,要起来拜见。 皇帝摁住他,不让他动。 关切地询问了一遍叶景淮的伤势,皇帝接着问:“你出去玩耍一趟,怎么还遇见大事了?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匪寇呢?” 叶景淮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教训道:“你这次是全身而退,毫发无损。这若是受了伤,你娘知道得少半条命。做事之前先考虑清楚,一个大夫,普通的平民百姓,怎么劳动你堂堂王爷去解救?那大夫一百条命也抵不上你一条!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让他们报官!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叶景淮很乖巧,点头,连声说“是。” “皇伯父,那座叫二龙山的地方,是青州与顺通两不管的地界。估计我大安朝这种边界不清的地方有很多。边界不清,各地长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里,遇事互相推诿扯皮。这就给山匪滋生提供了便利条件。我今天遇到的这些匪寇听说还没做十恶不赦的坏事。可是其他匪寇呢?听说十几年前,这山上的匪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耐心听叶景淮说完,皇帝慢悠悠地问:“如果,你是帝王,遇到山匪横行,无恶不作,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叶景淮受宠若惊,紧张地爬起来要请罪。 皇帝手掌微微用力,把他摁在床上,“此处没有外人,你就把你的想法如实说来。无论对错,皇伯父都不怪你。皇伯父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皇帝慈爱的目光落在叶景淮脸上,叶景淮稍稍放下心中戒备,说道:“侄儿以为,应该将州与州,县与县之间的边界勘测清楚,立桩为界,这样,令他们没有推诿扯皮的借口,各地长官各司其职,治下的社会治安应该作为考核政绩的一项。派兵剿匪只能治标不治本,还应该考虑民生。好端端的人家,谁也不会逃到深山老林去避世。他们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深层原因是什么,值得深究……” 叶景淮见皇帝一边听着一边抿唇微笑。他简单说了几句就打住了,“侄儿不才,不懂其他,只看到了这些表面。请皇伯父不要怪罪。” 皇帝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派人潜入山匪老窝,了解了地形布置,为官府剿匪立了大功。可是,地形布置只是一方面,更具体的你了解吗?山匪头子是谁?什么来路?他们有多少人?敌我交手,知彼知已百战不殆……” 姜还是老的辣。叶景淮心里暗想。 “皇伯父,吉祥大夫进入过匪窝,他知道的情况比我们都多。如果,官府决定剿匪,他或许能帮忙。”叶景淮想了想又问:“但是,二龙山这里是两个县都不管的地界,谁愿意牵头剿匪?” 皇帝掷地有声说道:“两个县都不管,朕管!这是朕的天下!” 120吉祥为难 吉祥在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她有一种预感,现在,叶景淮知道这件事了,如果,他以巡按御史的身份介入其中,协助官府剿匪的话,荆轲他们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怎么办呢?吉祥左右为难。荆轲这跟人对她来说,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但是,他有命案在身。吉祥知道荆轲杀了陈故,虽然陈故风评不好,死有余辜,可律条摆在那里。 吉祥不懂荆轲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她就是觉得让荆轲以命抵命不公平。荆轲自己亲口说他曾经无数次潜入富庶人家偷窃银钱,这也是一条罪证。 但是,荆轲用那些银钱养活山寨里的老弱病残了。 怎么办呢? 吉祥就是觉得荆轲这个人不应该死。他不应该落到官府手里。 可她若给荆轲通风报信儿,官府知道了,会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她会不会摊上官司? 吉祥左右为难。 她若给荆轲报信儿,她有什么办法能让荆轲得到信息,将损失减到最小呢?怎么能帮助山寨躲过一劫呢? 第二天一早,吉祥刚刚吃过早饭,她的预感验证了。 叶良亲自来接她,说请她去天马山。 吉祥想起昨天叶景淮对她粗暴冷酷的对待,心里有些不想去。可她一个市井小民,不去又不可能。无论怎样,是叶景淮出面救了她,人应该怀有感恩之心。去一趟也未尝不可,当面跟他道谢一声,也是应该的。 吉祥抽时间在家里做一些成品药丸。昨天,她把所有的成品药都留给二当家了。今天,在去天马山之前,她又在药箱里装了一些日常用药。 叶良还特别将叶景淮的病情介绍一下,除了说屁股颠烂了,还强调了屁股挨了一针,雪上加霜,伤口严重了。今早起来,额头还比往常热一些。 吉祥听后,又根据叶景淮目前的情况,开了几副药方子,让叶良去李氏医馆抓药。 叶良离开的时候,陈光宗来了。 他惦记着吉祥,被山寨掠去,她是否收到惊吓,精神状态是否安好。 见到陈光宗,吉祥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办法。她飞快地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陈光宗。 “你今天带着这封信去二龙山,我们被打劫的那个地方,去找他们的寨主,叫荆轲。你就把这封信给他。还有,我开了几服药,给几个人的,我都标着呢。你一起带去。” “姑奶奶,您让我送信还送药?”陈光宗腿肚子都打颤,“我不去,我怕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吉祥被他那怂样逗笑了,“他不会害你性命的。你把信交给他,他会以贵宾之礼待你的。” “姑奶奶,能不能不去呀?我真是打怵。现在,我做梦都是屁股后被一群狗追着跑,我跑得都尿裤子了……”陈光宗央求。 吉祥也不想管荆轲这桩破烂事。荆轲这个人,你说他是好人吧?他有命案在身,还有偷窃前科。可你说他是坏人吧?他还在山上养着这么多因为各种原因无家可归的人。他口口声声喊那个老人“老不死”,嘴里骂着,还不惜重金给老人治病。 荆轲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吉祥也弄不准了。 “去一趟吧。一是送信给他,一是带些药给山上的人。山寨里有几个受箭伤的,还有一个老人病情更严重。你就当还我一个人情怎么样?”吉祥好言好语跟他商量。 “姑奶奶,您可别这么说。您医治我娘,现在他老人家身体越来越好,体重都减了三十多斤了。您帮玉莲调理身体,玉莲也怀孕了。您就是我们家的活菩萨。”陈光宗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成,姑奶奶,我去。我就当为我那未出世的大胖儿子行善积德了!” 吉祥将一些事情交代清楚,这时,叶良回来了,吉祥就停止了跟陈光宗的交谈。 叶良这次来,给吉祥带来一匹马,通体雪白。个头不高,四肢健壮。 “吉祥大夫,这匹马脾气好,很温顺,但是,速度却不慢。很适合你驾驭……” 吉祥试探着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白马果真老实,它抬起鼻子嗅了嗅吉祥的手,就低头吃草了。 “它叫什么名字?大白?”吉祥问。 “它叫追月。” 吉祥笑了,又拍了拍马颈,“好名字,比我的名字都好听。这名字文化气息挺浓的,起名字的人应该也是一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人……” 叶良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们王爷给起的名字。” 吉祥愣了一下,收回给白马挠痒痒的手,拍了拍道:“细细琢磨,这名字有点儿俗气……” 叶良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忍住了。 叶良将吉祥的药箱和从李氏医馆里买的草药都装在马背的兜袋里,二人上路了。 吉祥到天马山的时候,皇帝已经启程回京了。关于剿匪事宜交由叶景淮处理。 叶景淮这个巡按御史还得继续干下去,为皇帝分忧。 吉祥到了忘忧堂就奔叶景淮的院落而去。她心里合计,如果叶良说他发烧属实的话,那说明叶景淮伤口发炎感染了。在古代,伤口感染是很要命的大事。不像在现代有青霉素,头孢之类的抗生素。在古代,感染了治疗不及时就会送命的。 叶景淮的房间静悄悄的。徐叔领着她进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吉祥轻轻走进去。 叶景淮所住的内室更加静悄悄。吉祥大气儿都不敢喘,怕打搅他。那家伙脾气不好,她尽量少惹为妙。 出乎意料,进了内室,吉祥发现叶景淮不但没睡觉,还趴在床上翻阅东西呢。 见吉祥来,叶景淮愣了一下,然后就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吉祥现在对叶景淮几乎免疫。他不搭理,她也不主动说话。 徐叔将半落的帐幔挂起来,商量道:“叔安,吉祥大夫来了,咱再把把脉好吧?” 121心猿意马 叶景淮收起手中的东西一扬手扔到床头。他仍旧保持趴着的姿势伸出手露出手腕。 吉祥也没坐下,半蹲着替他把脉。然后,又伸手试了试他额头。 叶景淮抗拒地一扭头,吉祥的手落空了。 徐叔本来替小主子担忧。他担忧小主子见着吉祥就扑上来黏黏糊糊,更怕被皇帝看见。可吉祥真的来了,小主子不搭理人家,徐叔也担忧。 是小主子跟皇帝建议让吉祥上山来,想从吉祥那里了解山寨的更多情况。 吉祥如果因为小主子的失礼心情不悦,不认真给小主子瞧病,不认真说出山寨的情况,那可怎么办? 徐叔急得想挠头。 吉祥不管叶景淮什么态度,还是抱着医者仁心的正常心态给他瞧病。 叶景淮抗拒她,吉祥也不管,她出其不意伸出左手摁住叶景淮脖颈,右手搭上他额头。 果真滚烫滚烫的。 试完体温,在叶景淮还诧异的时候,吉祥松开手。 叶景淮不言语抿唇瞪她。 吉祥仿佛没看见般,跟徐叔交代。 “徐叔,我带来一些药,您找人熬一下,瑞王爷发烧了。” 徐叔连声答应。 叶景淮由趴着改为站起来。 吉祥又把他推倒,“你先趴下,我再检查一下伤口……” “没事,死不了……”叶景淮攥住吉祥手腕推开她,又站起来。 臭小子手腕咋那么细呢!叶景淮又心猿意马了。 叶景淮站起来弯腰把扔在枕边的东西拿起来展开铺在窗边的桌上。 吉祥看清楚了,是在绢帛上描绘的地图。 叶景淮铺平了又拿过来青花瓷镇尺压住两端,这才回头正经八本喊吉祥。 “你过来看看……” 吉祥急忙摆手,站在原地没动。 “瑞王爷,草民不懂,还是不要看了吧!” 这个叶景淮就是无事闲得蛋疼。让她看地图?万一是什么军机大事怎么办?她可不想惹祸上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叶景淮侧身后退两步,长臂一伸,攥住吉祥的手往前一拉,吉祥踉踉跄跄撞进他怀里。 臭小子,身子怎么这么香?怎么这么软?看来,以前觉得他又香又软的不是错觉,他是真的香,真的软。同样是男人,为什么自己就浑身硬邦邦的呢?也许是臭小子是天残的缘故吧。 叶景淮又思绪乱飞,心不在焉,心猿意马起来。 “咳咳……”徐叔连声咳嗽几下,打断叶景淮的神游天外,“吉祥啊,快看看,王爷想请你帮忙呢!” 吉祥趁机推开叶景淮硬邦邦的怀抱。 叶景淮也醒过神来,耳尖儿有点儿红。他装作若无其事,走到桌边,屈指敲了敲桌面,“这是二龙山匪寇老窝的简易布置图。你过来看看……” 吉祥心合计:果真还是要清剿荆轲他们的山寨了。但愿陈光宗能按时将她的亲笔信送到。 尽人事,听天命吧。 吉祥不得已凑上前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太明白,遂说道:“我被他们掠上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究竟山寨里有哪些布置,我真不了解,你们已经派人进入过山寨了吗?” 叶景淮没回答她的问题,低头盯着地图沉思。 “那你把你所见的,所听的,还有,你与什么人接触过都说一说吧!” 吉祥就实话实说。她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没夸大,也没虚构。 官府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想剿匪,她不懂。荆轲他们是否能躲过一劫,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屋里静悄悄的,叶景淮背手站在桌前,望着窗外,听她说着。 吉祥站在桌子侧面,望着叶景淮不动声色的侧颜。别说,这瘟神小霸王长得真不赖,尤其是正经想事的时候,特别有种男子汉的魅力。 最后,吉祥将三月小姑娘经历的事,还有那个老人不受荆轲待见,但荆轲又给他治病的事都说了一遍。 “我个人觉得,山上那些人,每个人都有一个心酸的过去。他们曾经也是大安朝的普通百姓,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只不过,后来因为各种不同原因被逼走投无路遁入深山。其实,谁不向往合家团聚快快乐乐的生活?只不过,官府个别官员不为民做主,普通百姓惹不起那些恶人,只能躲避了。遁入深山也是他们不得已的选择……” 叶景淮沉思半晌,听吉祥说完,他转头问:“山上有你家亲戚?” 吉祥一愣神。 “我看你对他们很在意嘛!”叶景淮说完,目光落在山寨简易布置图上。 “我只是实话实说。”吉祥觉得自己并没有偏颇,“你们是想剿匪吗?” “怎么?剿匪的话,你有想法?”叶景淮反问。 吉祥急忙摇头。 “我就在想那个叫三月的小姑娘,爹娘被歹人逼死,她自己也差一点儿成了歹人手下的鬼魂。好不容易逃入深山,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年呢。如果被官府剿了,像三月他们那些有冤屈的百姓可怎么办?官府会砍头吗?” 见叶景淮抿唇不语,吉祥说:“他们真的有冤屈的话,也都是官老爷不作为造成的。这次,如果他们被剿了,那些官老爷会不会先下手为强,把三月他们这样的百姓杀人灭口?人死无对证,那些官老爷才能继续戴乌纱帽稳稳当当做他们的大老爷呀。” 叶景淮收起地图,嗤笑一声,“你也是杞人忧天。你怎么就肯定那些人都是有冤屈不得已遁入深山的?” “他们有必要欺骗我吗?你以为是我编造的?都是他们自己说的。他们没有骗我的理由啊。”吉祥扯了一下叶景淮衣袖,“不然的话,你想办法把山寨里每个人的情况都了解一下,千万别错杀无辜啊!” “我了解他们?”叶景淮不屑。 “他们也是大安朝的子民呐,你是巡按御史,是圣上钦点的,代天子出行,相当于他们也是你的子民,你不为他们做主,他们就没活路了!” 叶景淮抬起胳膊,抚了抚吉祥刚刚拉扯过的衣袖,“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一群乌合之众,还要本王为他们劳心费力?本王吃饱了撑的!” 吉祥用小手指再次勾住他的衣袖,“这也是你的政绩呢!你干出政绩来,圣上会更器重你,圣上器重你,其他人包括那些朝中大臣什么都就会主动巴结你,有些优秀的人会主动靠近你,追随你,这样,你就越来越强大了,你强大了,才能保护你在意的人呢!” 叶景淮反手攥住吉祥的手,学着她的样子用小手指勾住她的,在半空中晃了晃,“也包括你吗?” 仿佛觉得这样很好玩儿似的,他又晃了晃,连着晃了几下,才将吉祥的手攥在掌心里,郑重地问:“你也追随我吗?” 叶景淮目光炯炯发亮,带着说不出的火热情愫。 吉祥在他眼里看到惊讶得自己张大嘴巴的丑陋样子。 她缩回自己的手。 叶景淮没有反对,他顺势放开她。 然后,叶景淮自嘲笑笑,“看看,你都不愿意追随我,还指望其他人追随?” “叶景淮,你别理解错了。”吉祥见他突然消沉的样子有些心疼,“你优秀了,就会吸引其他优秀的人来追随你,那些人不但优秀,而且与你志同道合。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我不是优秀的人……” “你看看,你自己说自己不优秀,你都不追随我,你还指望优秀的人追随我?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随便几句话就能骗骗吗?”叶景淮直直望着吉祥,“我不喜欢别人的说教。你自己说的话都前后矛盾,还指望来说服我?” 吉祥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想劝他别乱杀无辜,给他说了一段儿心灵鸡汤。他怎么还把这碗鸡汤给她还回来了? 更重要的问题是:叶景淮怎么把这件事跟她扯上关系了?她追随他干嘛? “叶景淮……”吉祥咳了一声,实在是被他绕晕了,“我是说,如果啊,打个比方,如果我追随你,那现在,你拿二龙山里的那些人怎么办?” ------题外话------ 几乎所有章节都是手机打字,肯定会有错别字,大家多担待。 我在发文前会检查两遍,但是,还是有漏的。手机屏幕不如电脑看着方便。 122同住一室? 叶景淮盯着吉祥的眼睛,想望进他心底,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煞费苦心,傻小子怎么就不懂呢。哎,果真是个傻小子。 叶景淮煞费苦心在皇帝面前特意提了一嘴,说吉祥能了解更多山寨的情况。目的就是让他立功,在皇帝面前露脸儿,以后,有机会到京城太医院当差。多好的机会呀?他都替傻小子想到了,傻小子却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真是傻透气儿了。 算了,他也别跟傻小子生气了。傻小子年纪小,不懂事,他年长几岁,不跟他计较了。 叶景淮心里想出各种理由原谅吉祥,吉祥却不知道。 潇湘书院首发 吉祥一直在合计:陈光宗不知道将信送到没有? 叶景淮听吉祥突然说要追随他,他眉梢微挑,眼里蕴上笑意,就像三月的溪水里落入缤纷的桃花般美丽摄人。 吉祥赶紧摇头。 糟糕了!叶景淮不是哪路妖怪附体了吧?刚刚他冲她一笑,差一点儿把她神智吸进去! “你说话当真?”叶景淮有点儿不敢相信。 “当……当真。”吉祥还未完全恢复神智,结巴一下。 “那签字画押!”叶景淮跟个孩子似的雀跃,立刻就找纸墨笔砚,生怕吉祥反悔。 吉祥拉住他,“别那么幼稚好不好?你赶紧处理公务吧!” 吉祥扫了一眼叶景淮桌上的各种公文,不知里边都写了什么。他一个无所事事的王爷,怎么突然桌上就多出这么多文件呢?果真是皇帝对他委以重任了? 叶景淮怕吉祥不守信用,可又不敢把吉祥逼得太紧。万一傻小子闹脾气又不辞而别怎么办? 叶景淮现在特别希望自己屁股的伤口好得慢一点儿,这样,就有理由把他留在身边,他再慢慢感化傻小子,让傻小子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 不过,皇帝临走前还交代给他一大堆事情,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剿匪。 叶景淮自觉身负责任重大,他还是先以公事为先。不过,叶景淮也在琢磨吉祥的话。 吉祥的话不可全信,又不可不信。若山上真有无辜百姓,那他剿了后,全部砍头,是不是身上会背负屈死冤魂?皇帝剿匪的初衷是好的,别再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更多人流离失所。 叶景淮心里做出决定:他得好好考虑一番,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潇湘书院首发 徐叔吩咐人熬的药很快端上来。 原来,叶景淮是抗拒喝药的。看着黑乎乎的药汤子心情就不好了。尤其是吉祥给他开的药。 他对吉祥的感觉,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吉祥在他身边,跟他挨得很近,闻着他身上特殊的气息,他就觉得浑身发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可若是吉祥不在身边儿,他又觉得空落落的,心里少了一大块,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现在,吉祥在他身边,他觉得屁股上的伤没有那么痛了,额头也不那么烫了,就连又苦又涩的药汁喝起来也能勉强接受了。 叶景淮接过徐叔端过来的药汁,很豪爽的咕嘟咕嘟几口喝下去。 傻小子在身边,他心情就能好一点儿。要不然,就先让他在身边待着吧!他跟傻小子离得不要太近,他就不会莫名其妙浑身发热流鼻血了。 叶景淮勉为其难做出决定。 徐叔接过叶景淮递过来的空药碗提醒:“叔安,你大早醒来就研究地图,一直都没休息呢,吉祥大夫刚到山上,也没休息呢。不如,我安排吉祥休息,你也休息一下吧!” 叶景淮点点头。 徐叔领着吉祥走,刚到门口就听叶景淮说:“徐叔,明天搬一张榻过来,让吉祥跟我一起睡吧!” 吉祥被他的话惊得打个趔趄。 徐叔更惨,“嘭”的一声撞到门板上! “徐叔……”吉祥喊叫一声。听这声音,这下撞得结结实实,可够疼的! 徐叔缓缓转过头,移开捂住脸的手,瓮声瓮气问:“快瞧瞧,我鼻子掉了没有?” “徐叔,别怕,鼻子没掉,流鼻血了!” 吉祥拉住徐叔坐下,飞快帮他清理从鼻孔汩汩流淌下来的鲜血。 叶景淮也将吉祥的药箱搬过来,帮助递送各种用具。 等帮徐叔处理好之后,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处理完了,徐叔还是有些不放心。 “吉祥啊,徐叔的鼻子没问题吧?” 吉祥笑,“放心,徐叔,我保你没问题。今天别洗脸沾水,明天就都好啦!” 徐叔点点头。想起撞门的原因,他悄悄问:“你想与王爷睡同一室吗?” 吉祥立刻摇头。 “徐叔,我一个人睡习惯了,实在不想同别人同居一室。并且,我夜间睡着了还不老实,总是咬牙说梦话,有时候还梦游,深更半夜的,万一举把菜刀站在别人床前,别把别人吓坏了!” 徐叔连连点头,“那你就跟王爷说。我也帮着你。” 幸好,幸好。若吉祥也愿意跟小主子一起睡,那他就是整夜不睡觉也看管不住啊。 “谢谢你徐叔。” 徐叔摆摆手,“不谢不谢。” 吉祥不在,那小主子情绪就不稳定,忽冷忽热热的。 吉祥来了,小主子是高兴了。可怜他这个老人家,还得天天盯着,以防他们做出不妥当的事情来。 徐叔拍拍胸,他这颗老人家的心呐,操心操的快碎了。 叶景淮又趴到床上休息了。就他现在的情况,除了趴着就是站着。但是,干巴巴站着很无聊,若是站着运动,怕牵动伤口,影响伤口恢复。那剩下的就只有趴着了。 吉祥回到自己原来居住的房间,室内干干净净,像是有人打扫过。 她小憩一会儿,有了精神头儿就开始制药。 他们在山里遇到刺客那次采摘的好多草药后来被捡回来,已经被细心的黎菀和黎妈妈分门别类挑选晾晒上了。药材晾干的就放到吉祥的房间。吉祥一进屋闻到草药特有的气息特别亲切。 将绿油油的草药变从细腻的成品药,需要很多加个步骤。比如:将干净的草药晒干再碾成粉末,然后过细锣筛几遍,还得经过熬煮揉等好多个繁琐细致的过程,最后才能制出成品药。 这些草药已经干了一多半儿,吉祥就将晾晒的竹制大箩筐,还有小竹篮都纷纷搬到院子里,继续让它们接受阳光的洗礼。 吉祥正忙得不亦乐乎,叶良过来喊她吃午饭。 叶景淮跟着叶良身后,见吉祥忙得额头都冒汗了,心思一动,吩咐叶良道:“下午,给我搬一张榻放到这个院子里!我看着他干活儿!” 叶景淮朝吉祥一扬下巴。 123分桃断袖? 吉祥都快被叶景淮弄疯了。 简直是无理取闹的幼稚鬼。 “瑞王爷,我这边晾晒草药,您说您摆一张榻往院子中间一放,然后,您往榻上一趴,您这是几个意思?您是不信任我吗?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若是不信任我,我就下山了,山下还有很多事情呢。” 叶景淮已经命人把榻摆在院子的一棵老柳树下,他趴在上边就那么盯着吉祥干活儿。 吉祥将草药翻晒一遍,抬头瞧瞧炎热的天儿,低头拍打拍打粘在身上的草药碎末,跟叶景淮说:“瑞王爷,您自己在这儿歇着吧,我进屋休息了!” 叶景淮爬起来,可惜,他动作晚了一步,吉祥把门关上又从里边插上了。 叶景淮“啪啪”拍门:“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就是想看着你干活儿。我自己没意思,你跟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他动作急了点儿,牵动伤口,嘶哈一声。“你给我开门,我进去,外边儿太热了……” 吉祥洗了洗手,擦干了才到门口问他:“我给你开门,你进来凉快凉快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想明天下山。我看你伤口的状况,现在只要按时吃药,别剧烈运动很快就会痊愈的。另外,你想了解二龙山情况,我也都跟你说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下山的要求不过分吧?” 吉祥站在门口屏息听门外动静。 叶景淮没回话。 这是什么人呐?她也不是他府上的奴婢,成天着盯着她干嘛?吉祥心里暗暗嘀咕。 不管他了,晒一会儿熬不住人就走了。 吉祥想躺床上休息一会儿,一转身,吓得差点儿叫出来。 叶景淮已经趴在床上,正笑嘻嘻望着她呢! “你……你怎么进来的?” 叶景淮目光往窗户那边示意一下。 吉祥心都累了,放弃跟他讲道理,直接说出自己想法:“我明天下山了。在这里先跟你告别。首先谢谢你带人救我从二龙山回来。也谢谢你的那匹追云,我明天走,也不要你们派人送,我再借你的马一用。等你伤势好了,再去县衙,我把马还给你。” 叶景淮觉着趴着说话不文雅,虽然恋恋不舍吉祥的床,他还是站起来,“追云送你的。你这几天别走,等过个三五天,我伤势好了,跟我一起下山。我这次是去剿匪,必须得把伤势养好了。” “王爷……王爷……”徐叔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院子里传来徐叔自言自语的声音:“这大热天,又跑哪里去调皮了?” 吉祥打开紧插着的门,“徐叔,在屋里呢!” 可怜徐叔,大热天儿的,鼻子都撞伤了还为他的小主子忙前忙后呢! 徐叔见小主子站着,吉祥也衣衫整齐,放心下来。 “徐叔,可是有事儿?”叶景淮问。 “有事儿,有个重要的事儿忘说了。现在刚刚想起来……” “瑞王爷,徐叔找您肯定是重要的事儿,你们回房说去吧!”吉祥趁机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推出门外。 徐叔感激地朝吉祥笑笑。 叶景淮有些恋恋不舍。 站久了,伤口确实不舒服。尤其他翻窗而入吉祥房间,更是牵动了伤口。回到自己的房间,叶景淮便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 徐叔撩开衣袍跪在叶景淮床边,“王爷,老奴有话要说。” 叶景淮很是惊讶,一骨碌爬起来。 要知道,徐叔很少这么郑重给他下跪的。如果说徐叔是他的奴才,不如说他是他的长辈。 徐叔真的是把叶景淮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伺候的尽心尽力。 叶景淮也感觉出来徐叔对他的好,所以,对徐叔格外尊敬。 今天徐叔进屋就跪这番动作,可是惊坏了叶景淮。 他连滚带爬的下床,将徐叔扶起来,又拉过一把木凳让徐叔坐。 “您有话慢慢说,不许动不动就跪,知道吗?” 徐叔哭了。是真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毫无形象可言。 “我们明面上是主仆,实际上,您就跟我的长辈一样。您有什么难处,或者哪里不舒服,您就告诉我。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因为小主子的体贴安慰,徐叔更是哭出声来。这么多年,把小主子捧在手心里,真是没白疼他。还知道安慰人了呢。 徐叔把这段时间压抑在心里的紧张情绪,包括担心小主子和吉祥的,小心翼翼应对皇帝的,今天都哭出来了。 徐叔边哭边想:“反正今天也是丢人了,就彻底丢一把吧!” 叶景淮将自己的锦帕递给徐叔,徐叔没接,从怀里扯出自己的擦起来。 待徐叔哭得差不多了,叶景淮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怕吓着徐叔似的,他柔声问:“徐叔,您可是遇到了难事?” 徐叔又擦了一把鼻子。可怜哦,还没痊愈的鼻子被徐叔自己这么一拧,更加疼起来。 叶景淮见徐叔皱眉的样子,抬脚往外走,“我去给您找吉祥,看看您鼻子,别发炎了。” 徐叔急忙制止了,又表达了一番感谢,才说道:“今天要说的事儿,跟吉祥有点儿关系。圣上在的时候,跟老奴聊天儿,说了一些事情。这不,老奴年纪大了,就不禁事儿了,这几天前思后想的,昨晚还做了噩梦,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想跟您说说……” 叶景淮碍于屁股上的伤不能坐。不然,见徐叔郑重其事的样子,他就搬过来一个小板凳儿危襟正坐听徐叔接着说了。 “圣上可是对你不满?”叶景淮问。 徐叔摇头又点头。合计了一番说辞。 “您下山没多久,圣上就知道了。圣上把老奴唤去训斥一遍。圣上担心您年少贪玩,下山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老奴再三保证,圣上才息怒。” 叶景淮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站在徐叔面前问:“圣上后来又说了什么?” 徐叔低头转动眼珠,思索一番,接着说:“老奴说小主子绝不会在外边与那些不干不净的女子乱来的。圣上说,不与女子乱来,与男子也不行。圣上就跟老奴说起先皇的亲兄弟已故的老平南王的故事来。老平南王年轻时风流倜傥,家里妻妾成群不说,还在府外养了好多美貌少年,当年,那事情轰动一时。先皇多次警告他收敛,老平南王熟视无睹,后来被先皇贬为庶民,没有了皇家供给的俸禄,老平南王收敛了,可他连累阖府上下都跟他受尽苦楚和世人白眼。最后,老平南王郁郁不得志而终。圣上一再强调,在大安朝,是绝对不允许分桃断袖的,尤其是朝廷臣工,皇家子弟……” 叶景淮听罢,冷哼一声。他是性情乖张,不服管教,可他又不傻,徐叔这番话,他难道还听不明白? 可他就是不想挑明了。 “那徐叔,圣上和您这番谈话,最后想说什么?他是想通过您告诫本王吗?” 徐叔再次跪在地上,“小主子,圣上只是一提,没再说什么。是老奴想多了。老奴就想这段时间,您与吉祥大夫走得过近了一些,老奴怕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散播对您不利的消息,毕竟,我们还是要回京的……” 徐叔说着,眼泪又流淌下来,“老奴是个无根的人了,就指望着能在瑞王府待一辈子。瑞王府好了,老奴就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昨夜,老奴做了噩梦,梦见吉祥被处死,您也受牵连,老奴被鞭笞,王太妃受不住打击就……我们瑞王府成了京城里的笑柄,老奴不想这样……今天,圣上回京了,老奴实在忍不住就想找小主子说一说。说出来,老奴心里也亮堂了。小主子若是处罚老奴,老奴也心甘情愿……” 徐叔说完,趴在地上,只能看见眼前的叶景淮的那双绣祥云纹的皂青长靴。 叶景淮在他眼前站了片刻,移开脚步。 “徐叔,您起来吧!”叶景淮有点儿疲惫地说道。 徐叔爬起来,偷偷瞄了小主子一眼。 叶景淮一副迷茫的神色,让徐叔看着心疼。 似是过了很久,叶景淮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他说:“徐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不会让瑞王府在我手中败落的。至于吉祥……只不过是一个大夫。大夫与患者肯定要走得近一点儿,您不必忧心……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叶景淮揉了揉眉心。 徐叔替他铺好床铺,退了出去。 叶景淮趴在床上,有种被人拆穿心事的尴尬。可他仍旧不想承认。 徐叔说的那番话都是为他好。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理智与感情在心中来回较劲儿,让他倍感疲惫。 他暗问自己: 你喜欢吉祥吗?被别人说成分桃断袖,你能接受吗?圣上若是把你贬为庶民,你能接受吗?成为庶民,瑞王府众人怎么办?他们的活路在哪里?娘亲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吉祥若是真的被圣上处罚了,怎么办? 叶景淮长叹一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 ------题外话------ 叶景淮:我把心思藏的挺隐秘的。怎么还是有人看出来了呢? 124叶景淮纠结 心事被徐叔戳穿,叶景淮消沉两日。 他每天猫在自己房间里,不是研究二龙山地图,就是琢磨跟吉祥的那点儿事儿: 自己把心思掩藏的很好了,怎么还能被徐叔看出来呢? 再者说,他也没对吉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自从流鼻血后,他离吉祥也尽量远一点了,他做得够好的,够隐蔽了,怎么还能被人看出来? 除了徐叔,还有谁看出来了? 叶景淮凭着年轻体力好,伤口恢复特别神速。 吉祥每天早晚过来给他换药,再把把脉,查看查看舌苔颜色。望闻问切一遍。 叶景淮也不跟她贫嘴了,就乖乖望着她换药,望着她走出去。 吉祥一直想下山的想法没达成,但叶景淮没再跟着她前后转,她也没觉得日子难过。 唯一担心的就是陈光宗能否把她的亲笔信送到荆轲手里。也不知道荆轲接下来如何应对。 叶景淮在山上老老实实趴了五日。 这天一早,叶景淮就吩咐,收拾收拾下山到顺通县城。 徐叔帮助叶景淮收拾衣物,叶良备马套车。叶良在徐叔的授意下,还准备了一个简易的软轿,前后各一人抬着,方便他从忘忧堂到山下这段路。 叶景淮到太后娘娘和王太妃处请安辞行。 吉祥是最高兴不过的。终于可以回家了!走遍千山万水,还是家是心灵休憩栖息的港湾。 一切准备妥当后,大家在忘忧堂院子外集合。 太后娘娘和王太妃都来送他们。 叶景淮放弃软轿跟大家一起同行。到了慈安寺,又特意绕到了主持的禅房跟主持打声招呼。 叶景淮一直坚持同大家走到山下。山下,已经套好的马车正在路边等着,赶车的是叶武。 “王爷,您还是坐车吧,接下来,您可有的忙了。身体重要。” 徐叔也劝说。 叶景淮站在路边想了想,放弃乘马,改为坐车。 叶景淮一撩袍脚,踩着木凳就进了车里。 车里清爽得很,空间开阔。为了照顾叶景淮身体,座上铺上厚厚的被褥。车窗也由布帘换成纱帘,便于通风。 叶武撩开车帘将主子常用物品的箱子搬进来。 叶景淮通过朦朦胧胧的纱窗看向从他车前一闪而过的吉祥,张嘴想说话,顿了一下,又忍住了。 徐叔早就派人先到顺通县城牛家去送信儿了。若按骑马估算,他们中午就能到顺通县。但今天有马车,马车的速度比骑马还是慢了许多,估计到牛家得午后了。为了到县城能吃一口热乎饭,徐叔特地派人先送信儿去了。 叶景淮坐在软绵绵的被褥里仿佛坐在云朵里似的。一开始上时候,还是很舒服的,渐渐的就热起来。 他撩开车帘向外看,随着太阳高升,阳光也是越来越毒辣。空气里没有任何风丝儿。 叶景淮心情开始焦灼,没看见吉祥,他就探身撩开车帘儿往队伍前边看。 叶武见主子探出头来,以为他有事。 叶景淮摆摆手,又老老实实坐回去。 叶景淮坐在车里觉得又闷又热,心里焦躁不安,可又有苦说不出。 这样的状态,煎熬到了下午,马车终于进入顺通县城。叶景淮让叶武直接赶车去县衙。 李县令正在后宅的小花园里跟陈光宗喝茶呢。 陈光宗还在跟李县令套话:“李兄,二龙山那次可把兄弟我吓坏了。损失银钱是小事,万一伤及人命,那我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跟你品茶了。李兄,官府若让你带兵剿匪,你可得替兄弟报仇啊!” 李县令眼皮子抬了抬,“我剿匪?我吃饱撑的!那也不是我地界!” 陈光宗趁机问:“那可是青州县的地界?” 李县令抿了一口茶,吧嗒吧嗒嘴,连声说“好茶。” 然后才说:“至于二龙山属于青州县还是咱们顺通县,这么多年了,也没个准儿。但是,顺通县和青州县都归青州府管辖。青州知府是没办法找理由说不归他管辖的。所以,若是真要剿匪,我们这些县衙还是听青州知府的。” “青州知府的府衙在青州县内,不用猜,真要剿匪了,青州知府还是得偏向青州县令的。到时候,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估计还是落在你李兄头上的面儿大!” 听陈光宗分析完利弊,李县令好半晌没言语。 “陈老弟啊,即使落在我身上,我也是没办法。这几年二龙山那边还是比较平静,没发生什么命案。如果上边非得让我去剿匪,我就去。不过,就是冒着被摘了乌纱帽的风险,我也得把话说前边儿:一是我手里兵马不够。二是,请知府大人慎重考虑。衙役官兵也是人之子女。万一剿匪过程中有个伤亡,我怎么跟他们家人交代?本来这几年,二龙山那边没有发生过命案,因为剿匪,反倒会出现人员伤亡情况,简直是得不偿失。” 陈光宗连连点头,“二龙山那些人上次就劫掠我一点儿银子,那些匪寇也蛮有意思的,跟过家家似的,还要我留些银子路上买吃的以防饿死。这样看来,他们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 陈光宗笑着道:“那些匪寇也许是因为不得已原因落草为寇呢!没准儿,以前都是良民呢?” 李县令沉思着没说话。 叶景淮到的时候,衙役跑到后宅去通报。叶景淮也没进二堂,直接站在府衙一进门儿的院子里。 李县令绕过影壁墙就见巡按御史大人正背着手望天儿呢。 “下官来迟,请巡按大人恕罪!” 叶景淮一摆手,令他站起来说话,他话不多,说话历来言简意赅,“明天,我过来,跟你探讨二龙山的事情。你今晚也想一想,明天放到桌面开诚布公地谈你的想法。” 李县令连声说“是”。最后,还想留叶景淮吃晚饭,被拒绝了。 叶景淮沿街走着去了牛家。身边只跟随几个便衣护卫。其他人已经先行去了。 李县令回到后花园,白胖胖的身子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用手扇风散热,跟陈光宗抱怨,“你个乌鸦嘴,非得说到二龙山剿匪的事,这不,你一提,巡按御史大人就来了,明天商量这件事。” 吉祥跟他透露过,陈光宗心里早有剿匪准备,他并未过于吃惊,而是问:“巡按御史瑞王爷?” 李县令点点头。 “是个干实事儿的。” 叶景淮救过自己那波人,他对瑞王爷心存感激,也替叶景淮说好话,“年轻有为,玉树临风,文韬武略,这若是再积攒一些政绩,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李县令愁得皱眉,“他干实事为他自己积攒政绩。可苦了我们这些人。上边动动嘴儿,下边跑断腿儿……” 李县令想到陈光宗脑瓜子灵活,说:“你帮我想想,明天我怎么说。说什么对自己有利……” 陈光宗站起来,“我平民百姓一个,还是不要参与政事了。你就想办法做到能不剿匪就不剿的原则。你手下人不会有伤亡,二龙山那些没有人命案的普通百姓也不会有伤亡,皆大欢喜嘛!” “李兄,我走了。我还得去找玉莲呢!” 李县令知道陈光宗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儿,把陈光宗送出来,边走边安慰他几句。看着陈光宗走远了,他转身回屋琢磨明天的事去了。 吉祥回到家就先去房间洗漱。要知道,在山上这几天,她每天都如履薄冰,怕什么时候不小心掉了马甲别人发现真身。即使天热黏腻腻的,也不敢洗澡,只有夜深熄灯后用帕子擦一擦全身。 回到家,她首先得痛痛快快洗个澡。 二妞了解吉祥的习惯,事先就烧了一大锅热水,见吉祥进院来,开始给她端水倒进内室的木桶里。 吉祥泡进温热的水中,长长叹息一声,真是比做神仙都舒畅啊! 洗过之后,又缠上裹胸布,吉祥才慢悠悠踱到前院吃饭。 吉祥一出现,围坐在三张桌子前的人纷纷侧目看向她。 牛婶见吉祥来了,喊二妞端菜。她拉着吉祥坐在自己身边,低声说:“你牛叔想让大家先吃,不用等你。毕竟你是自家人。大家也都饿多半天了。可瑞王爷不让,说非得等你。我想去喊你,他们又不让。大家饿得都不行了。哎,这瑞王爷哪来这么多规矩哎,看把大家饿的……” 牛婶朝另外两桌扬扬下颌。 那两桌都是身强力壮的随从们,早就饿了,但不好意思说。 年轻后生们本就饿得两眼发直,闻着扑鼻的菜香直咽口水,乍一听瑞王爷同意开饭了,立刻风卷残云起来。 吉祥目光从随从的一桌转到叶景淮那桌上,那家伙很优雅地拾箸品尝起来。 大家都饿成狼样儿了,他却慢条斯理的呢,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饿。吉祥悄悄想。 125叶景淮倒插门儿? 叶景淮闲不住。吃过饭,就回房间研究地图,琢磨事情去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个想法不用劳民伤财,但是,却加大了他和官府的责任。 叶景淮将徐叔、叶良和吉祥招到自己房间。 一听叶景淮喊她,吉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幼稚鬼又要干嘛? 叶景淮有时候很幼稚,幼稚得恨不得让你拿榔头敲他脑袋瓜子到底想的是啥。 几个人聚齐了,叶景淮开口了。他一说公事的时候,立刻就坐直身体,腰背挺直,表情严肃,一本正经,身上那种纨绔劲儿倏地不见了,一身的贵气,一身的正气,与不正经的时候判若两人。 吉祥心里合计:“这事跟我也没啥关系,非得拉我趟这趟浑水干嘛?” 叶景淮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说:“这里也没外人,吉祥是亲自深入过山寨的,更了解里边的情况。我就把我的想法说一下……” 吉祥一听,这是不把她拉下水不罢休的节奏啊! 叶景淮目光炯炯,胸有成竹,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吉祥被劫,他们一行人人身没受到伤害。其中的亲历者陈光宗也反应过这个情况。吉祥在山寨住了一宿,他也反应,山寨里的人不是十恶不赦的匪徒。本王的想法是,剿匪成功的话,山寨所有人必须下狱,反抗者必遭斩首。既然大家不想有无辜的人伤亡,本王准备在青州府管辖境内,大肆宣传巡按御史到来的消息。平民百姓有冤屈的,可以在户籍所在地的县衙州府就近报案。你们说怎么样?” 徐叔想了想回道:“想法不错,但是,万一案子太多怎么办?这差事最后都落在您身上,身体也吃不消啊!” 叶景淮似是早就考虑到了,他说:“目前,我们就在青州府所辖地办案,案子先报到县衙,所有案子筛选一遍,鸡毛蒜皮的小事县衙不予受理,但需要转到当地的乡镇,由他们调节。县衙受理的必须是严重的伤害案,死亡案件。并且,报案人来报案必须先鞭笞二十再予立案,案中涉及到的其他人员也鞭笞二十。这样可以杜绝个别人报假案陷害无辜。也给其他涉案人员一定的震慑作用。伤害案就由县衙处理,结案后,我审核。死亡案件我要参与审理。无论是伤害案还是死亡案结案后,都把结果张贴出去,公开透明,让百姓知情。你们觉得本王的想法怎么样?” 小主子想得如此全面,徐叔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叶良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吉祥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提出自己的想法:“把报案人先鞭笞一顿,万一是老弱病残,打死了怎么办?” 叶景淮笑笑,意味深长。 徐叔站出来替叶景淮解释:“这鞭笞也是有讲究的。行刑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官差,他们想打轻了,打重了,都是凭上峰授意,他们手上有准头儿……” 徐叔不解释则罢,他一解释,吉祥就想到叶景淮。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他。 叶景淮正高昂着下巴望着她,眼里带着一本正经,似乎知道她会看向他一样。 吉祥狭促一笑,抿起唇不言语了。 叶景淮被她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弄得耳根子都红了。一本正经的神情绷不住破了功。 “说正经事呢,都严肃点儿!”他佯装恐吓。 吉祥干咳了一声,板起脸,不言语了。 叶良提醒大家道:“将巡按御史到青州府的消息散播出去,告示贴出去,但是,万一二龙山上那些人不信怎么办?他们若是不趁此机会下山请求官府翻案,过了这个机会,真就没希望了!” 叶景淮支着下颌想了想说:“人流密集的地方贴告示,偏远地方由镇乡村鸣鼓击锣进行宣传!” “地方官员会执行吗?”叶良信心不足。 “圣上走的时候,给留了圣旨,本王全权代表当今圣上。本王既代天子出巡,就要将此次清肃陈年旧案的事当做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一项。圣上也特别提了,这几年,大安朝海清河晏,官员朝工们也过分安逸,甚至有些懈怠了。这次也是对地方官员摸底考察的好机会,只不过青州府所辖这一块首当其冲,杀鸡儆猴,肯定能对其他州府起到警示作用……” 徐叔冲着京城方向抱拳,表现出无限的敬仰,“圣上英明,下了一盘好棋。此举可谓一箭多雕……” 叶景淮的想法大家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拍板儿定下来。 下午的时间就在大家忙碌又充实的讨论声中过去了。晚饭后,吉祥给叶景淮又换了一次药。 “无大碍,明天清晨药膏揭去,就可以了。不过,不能长途骑马,伤口刚刚愈合,怕再次磨破了。” 叶景淮点点头。自从徐叔跟他推心置腹地交谈后,他尽力保持着与吉祥的距离。 所以,这次,吉祥嘱咐他之后,他没再贫嘴,而是很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吉祥颇感诧异,但也没问什么,退出来。 潇·湘·书·院·首·发 吉祥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毕的时候,二妞溜进来。 “吉祥,吉祥,你真给瑞王爷换药去啦?”二妞一副好奇不得了的样子。 吉祥点点头,她歪头擦拭湿漉漉的头发,问:“你就为这事儿?” 二妞“噗通”往吉祥床上一躺,“好几天不在家,我想你了嘛!刚刚听我娘说你给瑞王爷换药去了……哎,你不害羞吗?瑞王爷是男人,你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呐!按咱老家规矩,男方若是碰了女方,是要娶对方的……” 吉祥将湿漉漉长发挽起来别在脑后,压低声音警告她:“你别说走嘴,啥事儿没有!我看了叶景淮的屁股,要按老规矩,我还得娶了他不成?” 二妞蹬着腿儿嗤嗤笑,“你娶他干嘛?让他倒插门儿就行啦!” 吉祥乘其不意,抓住二妞脚踝,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满嘴胡说八道,不会有谁娶谁,倒插门的情况发生……” 好歹把二妞送走了,吉祥坐在床边回想二妞的话: 他娶她?不可能! 倒插门儿?更不可能! 她还得想办法找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126再次翻墙入户 吉祥以为自己能睡个踏实觉。可事与愿违,半夜的时候,她被人推醒。 睁开眼,见一黑黢黢的人影背着月光站在自己床前,饶是她是学医的不信鬼神,也被吓了一大跳。 就在吉祥“啊”的惊叫声将要出口时,男人说话了,声音压得极低:“我,荆轲!” 吉祥压住怦怦乱跳的心,斥他,“你什么习惯?怎么老三更半夜撬人家窗户?” “还用撬吗?你窗户大敞四开的时候,我直接迈进来了!” “你什么事?快说!前院有瑞王爷的人,被发现了你走不掉的!” “我家那个老不死见好了,我想让你再开几服药。还有,官府要剿我们是真的?” “我……”吉祥刚要开口,就听有动静前来。 “你快走,有人来了!”吉祥心道“不好……”推荆轲往窗前走。 荆轲一个纵身跃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月色之中。 “追……”叶景淮冷森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同时,吉祥的房门一脚被踹开,叶景淮大步流星进来,见吉祥长发披肩,睡眼惺忪的样子与白日里不同,脚步滞了一下。 “你可好?”回过神来的叶景淮大步走到她身前。 吉祥已经将油灯燃起,放在桌面上,“没事。” 叶景淮不放心,端起油灯照着吉祥脸端详一遍,见吉祥神情很自然,放下心来。 牛婶和牛叔也进到吉祥的院子,二妞也醒了,站在院子里揉着眼睛问:“娘,怎么了?” 叶景淮让他们回去休息。 吉祥不放心她的那只小黑狗,奇怪今天小狗怎么没叫呢。特意跑到狗窝一看,二黑睡得昏天黑地,还打起来小呼噜。 叶景淮也觉得差异,他用剑鞘捅了一下二黑的脑袋,二黑继续打着呼噜。叶景淮蹲下,捏住二黑的耳朵把小家伙拎起来,小家伙仍旧没有醒。 叶景淮提溜着狗脑袋凑近鼻端嗅了嗅,又将二黑扔回窝里。 “喝酒了,酒气熏天!”叶景淮嫌弃地站起来扑了扑手。 他对二黑有些怨念,上次就因为这只小破狗害得他崴了脚踝,他一直记在心里。 “这歹人倒挺聪明,竟然还把狗喂醉了。看来,此人常行翻墙入户之事……” 吉祥心里合计:上次被狗咬,有经验了,荆轲这脑袋也不是白给的! 叶景淮随吉祥回到屋里。吉祥又找了一件外衫披在身上掩盖束胸带除去后的凸起。 叶景淮第一次进吉祥房间,他目光先四处打量一遍,收回目光问:“看清歹人模样了吗?他翻进屋里做什么了?他与你说什么了?” 吉祥心想:看看,来了吧,开始审问了! 她也没想瞒叶景淮,也没有必要瞒。 “认识,是二龙山大当家的荆轲!” 吉祥的坦白,出乎叶景淮意料。他目光落在吉祥脸上思考半晌,表情辩不出喜怒哀乐,声音低沉地问:“他来找你何事?” “我上次在他们山寨,救治了一位老人,他说病情见好,他这次来,想让我给开些药。刚说到这些,你就来了……” “白天不来,夜晚来,不是梁上君子就是采花大盗!”叶景淮冷哼一声。 “叶景淮,瑞王爷,您带着十几号人在院子里住着,您说,他得多大的胆子白天来呀?” 叶景淮半晌没言语。最后站起来,说,“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吉祥把叶景淮送走,也没了睡意。她现在反倒替荆轲担忧。 恶虎难抵群狼。叶景淮那些随从可不是吃闲饭的。她经历过天马山刺客事件,几十刺客竟然被叶景淮十几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可见随从们的能力也是个顶个的厉害。 叶景淮出了吉祥的房间,没走正门,提剑翻墙而出。 荆轲没料到叶景淮的人竟然如此警觉,夜晚还有巡逻的。 其实,他在日落的时候就到了顺通县城。绕过人多的大路专挑行人稀少的小路。还未到牛家门口,就听巷口坐着几位妇人的聊天。 其中一个磕着瓜子的妇人说:“牛家究竟什么来历?他家客人不断呐!”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说道:“那些人听说是牛家亲戚……” 另一个摘菜的头发花白的妇人说:“牛家这亲戚来头不小,听说是巡按御史,京城来的呢!你们是没瞧见,那些个后生,各个那个俊呐!” 荆轲站在墙角处没有露面,转身走了。 因为容貌原因,他尽量挑人少的路走。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能遮掩脸上那道伤疤。 他在街边买了两个馒头揣进怀里,找了一处无人的树林静等天黑。 眼看着夜色降临,他就着凉水吃了两个馒头。坐在树林里几个时辰,他一直在琢磨,陈光宗给他传递的信息是否可靠。他不太信任陈光宗,还是觉得亲自下山一趟找吉祥问个清楚。 那天,听陈光宗说,吉祥去天马山了。他没想到,吉祥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的庆幸喜悦让他放松了警惕,他忽略了叶景淮竟然布置了暗哨在夜间巡逻。 荆轲从牛家院子翻出去,沿着街路就朝城外跑。 叶景淮的随从,除了叶良,其他人也都追出去。 荆轲见在地面他甩不掉身后紧追的人,便丹田运气,纵身跃上房顶,朝城外而去。 城门口有四五个守门值班的,正磕着瓜子聊天呢。 突然一个喊:“你们看见有人影了吗?” “在哪里?”另一人问。 “天上!” 有人嗤笑,“你是酒喝多了,醉了吧!” 几人就天上是否有人,吵吵嚷嚷间,一行人已经如疾风过境一般出了城。 叶景淮紧随其后。 “要活口!”见叶武拉弓搭箭,叶景淮吩咐。 十几个随从紧急行进间,就有箭簇朝着荆轲飞驰而去。 荆轲听见箭羽刺破空气的凄厉之声,立刻匍匐在地。 箭簇在半空中穿行而过,落到黢黑夜色里的不知名之处。 就在荆轲匍匐在地的短暂时间里,十几人将他团团围住了。 荆轲翻过身仰躺在地上,望着天上银盘般的月亮,以及月亮下闪着阴凉寒光的悬在自己胸口的刀剑,他笑了。 ------题外话------ 吉祥的狗狗:谁呀?太坏啦!给我吃肥猪的五花肉,竟然是泡了酒的! 127叶景淮的想法 叶景淮转眼间就跃到眼前。 包围荆轲的人群自动给他闪开一条口子。 叶景淮命人收起刀剑,但是,大家仍旧将荆轲围在中间,生怕他再次逃脱。 叶景淮一挥手,大家闪到一边。 荆轲仍旧躺在那里,望着深蓝色的夜空,毫不畏惧的样子。 其他人都闪开了,叶景淮施施然站在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叶景淮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深深刺激了荆轲,他冷笑一声,“以少胜多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单打独斗!” 叶景淮手握长剑,手腕一翻挽了一个剑花,三尺长剑带着寒芒入鞘。 他蹲下去,仍旧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躺着的人,十分鄙视地戳了戳荆轲的胸,“你算什么东西?让本王与你单打独斗?你有资格吗?嗯?” 荆轲是输人不输阵,回嘴呛他,“你算什么东西?你也就身份比小爷高贵那么一点点,仗着皇亲贵胄的头衔,没有皇家庇佑,你还不如小爷呢!呸!” “放肆!”叶良等人异口同声大喝。这等侮辱自家王爷的言辞,是叶良最不能容忍的。在这些随从里,主子就是他们的天,那是万万不能被亵渎的。 叶景淮朝身后一摆手,叶良等人又退回去。 叶景淮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回怼荆轲。 “你说对了,本王就是出身好,本王的爹是老瑞王爷,本王的皇伯父是当今圣上,谁让本王会投胎呢!你呢,记住喽,下次投胎的时候,睁大眼睛瞅准了,也找个好人家。不过,本王除了出身好,还有你比不过的,那就是本王武功比你高,本王长得比你帅!” 荆轲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狰狞刀疤,气得鼻翼翕动,胸脯剧烈起伏,像是离开水濒临死亡的鱼儿。 “你忒羞辱人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握住钢刀朝叶景淮头顶劈砍下来。 叶景淮似早已防备,笑嘻嘻一闪身,也不还手,直接躲闪过去。 “王爷!”众人纷纷大喊。 “你们谁也别动!”叶景淮命令大家,“今儿个,本王就砍掉他脑袋,让他尽快投胎。本王就允许你投胎成本王的儿子吧!” 后半句是对荆轲说的。 “叶景淮,你欺人太甚!”荆轲被激怒。他虽然年纪不大,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二龙山的大当家的。七八十岁的老人都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大当家的”,哪里受过此等羞辱? “恼羞成怒了不是?”叶景淮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笑嘻嘻的模样,“好儿砸,来吧,你爹我接着呢!” 荆轲真是被气炸了肺。这混蛋加不要脸的臭王爷,真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说他什么他都不计较,竟然讽刺他长得丑!他丑也不是他想这样的,他脸上的疤痕是因为以前救人留下的。以前,他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爷。谁知,叶景淮这个混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如此贬低羞辱他的容貌! 今天,他要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这个叶景淮还以为自己是喝稀饭长大的呢! 荆轲出手很辣,豁出去命真就想把叶景淮一刀毙命的。 叶景淮开始只是躲闪,并不还手。 荆轲接连出手十几招都被叶景淮躲过去,他迷惑不解,心里那股子火气也泄了很多,又过了几招,收势站住。 “叶景淮,你什么意思?让着我吗?我不会感激你!” 叶景淮将剑往地里一插,双手拄着剑柄,跟大老爷似的。“本王没打算让你,是你自作多情!” “叶景淮,你个小白脸儿!你说话非得那么歹毒吗?” “儿砸,张口闭口叫你爹小白脸儿,你可不孝顺呐!”叶景淮微微探前,表情严肃起来,“想痛痛快快打一场吗?” 荆轲吐了一口在地上,他后槽牙都被气得出了血,“打呀!怕你不敢吧?万一被小爷一刀毙命,你可就再也享受不到荣华富贵了!” “本王不怕死。不过,死要死得其所。本王跟你打个赌吧,你要是输了,除非死,否则,你就凭本王处置,怎么样?敢不敢赌?” “小白脸儿,你也太自大了,还没比试,你就想小爷我输?”荆轲呵呵冷笑,“你若输了怎么办?” 叶景淮站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本王输了,任凭你发落!” “王爷,万万不可!”叶良立刻出声。 王爷那可是龙子龙孙,万一有个闪失,他们就是一百条人命都换不回来。其他十几人也纷纷跪地阻止。 “是啊,王爷,即使要比试,也不能深更半夜的啊,明天白天不好吗?”叶武也跪地相劝。 大家纷纷跪地劝说,不想让叶景淮跟荆轲打赌立生死状。 叶景淮摆手,禁止叶良他们说话。 叶良见小主子执意如此,他们劝说不动,他悄悄示意叶文俯耳过来,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交代,“给徐叔送信儿去!” 叶文神不知鬼不觉退出人群,在夜色掩护下悄悄离去。 “本王一言九鼎!”叶景淮语气严厉,“尔等不得阻挠!”然后问荆轲,“你确定你敢比吗?” 荆轲毫不畏惧,“小爷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无牵无挂,有何不敢!倒是你,小白脸,你是不是应该先把遗言想好了,告诉你这些虾兵蟹将?” 叶景淮毫不理会他话里话外的嘲讽,抬手朝荆轲勾勾手指:“来吧!” 荆轲也不谦让,运足力气,“啊”的大叫一声,脚底似抹了油,半空中寒芒一闪,以眼睛来不及捕捉的速度朝着叶景淮面门就直袭而来! 叶景淮这次可不像刚才那样混不在意了。 刚刚,荆轲一言不合跟他劈头盖脸出手就打的时候,叶景淮没有还手。他在躲闪间既保存了体力,又趁机观察了一番荆轲的刀法套路。 叶景淮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数的。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发现,荆轲的刀法虽然精湛,但是,套路并不规矩,有些随心所欲的散漫。 叶景淮想起吉祥说的话,吉祥曾经将荆轲的身世告诉了他。 荆轲既然在山寨长大,刀法应该是没接受过专业师傅指点。叶景淮不动声色的观察中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恰恰是这样一个连刀法都没系统练习过的人,竟然能让十几个随从追出来这么远,可见荆轲是有点儿本事的。 叶景淮心里有了另一个想法。 128邪门功夫 叶景淮颇有心机。 他先用言语激怒荆轲,逼他先出手。然后,又左躲右闪不还手,观察荆轲的路数。 等荆轲火气泄了一些,冷静下来跟他谈判的时候,他趁机跟他打赌,立生死状。 叶景淮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将荆轲收为己用。 叶景淮对自己有信心。他激怒荆轲,逼荆轲出手的时候,荆轲在盛怒之下的招数应该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 试问:谁会在想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情况下还有所保留,藏拙呢? 叶景淮暗中不动声色观察荆轲一番后,觉得自己能击败对方。 叶景淮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在山上跟师傅学艺的时候,他没少被师傅惩治。就因为师傅交给他的套路,他在练习的过程中时不时给连走形了,他经常按着自己的意愿走。 师傅气得骂他:“你若有本事,你就自己独立开创一个门派去,马上收拾包裹,立刻给我滚下山!” 叶景淮后来收敛许多。师傅教的,他先学精了。然后,他再在师傅教导的基础上举一反三,按自己的想法练习自己认为更好的一招一式。 这样,师傅也不训他了,有时候,师傅远远望着他习武的时候,还点头赞许,夸叶景淮是他最聪明最有灵性的徒弟。 在山上十几年,叶景淮就这样一边认真地学习着师傅所授,一边随心所欲研习着自己认为更好的招数。所以,当荆轲的招数一亮出来后,叶景淮就热血沸腾了。 荆轲步步紧逼,出手狠厉,速度齐快。 叶景淮连躲了三招后,开始还击了。 叶景淮的路数比荆轲的更宽泛,更精奇。 你来我往间,叶景淮连着还击三招,荆轲就后悔跟他打赌立生死状了。 在荆轲心里,他是半分都瞧不上叶景淮的。一个仗着家族庇佑的纨绔子弟,除了喝花酒玩女人,遛鸟斗鸡,他还能有什么本事? 可当叶景淮出手后,他发现,叶景淮的本事跟他心里想的截然相反。 荆轲打起十二分精神专心应对叶景淮。 空旷的野外,本来是静谧祥和的。因为这一行人的到来,这里变得紧张喧嚣起来。 躲在草丛里夜眠的飞虫纷纷四散逃开。叫得欢快的蛐蛐也怕被殃及,蹦蹦跳跳逃到更远处。就连远处河边呱呱的蛙叫声也停止了。 夜空中,回荡着刀剑相击发出的清脆声响。脚下的野草瞬间被踩平,没被踩着的在剑气里瑟瑟发抖。 叶景淮和荆轲纠缠在一起,如两道风,只见人影辗转腾挪,刀剑寒光在月色下由显得寒意迫人。 叶良提剑在手,双目如炬,紧紧盯着,生怕主子吃亏。 可是,速度极快的时候,他根本看不清哪个是自家主子。只有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才安心。 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过了三十多招仍分不出高低上下。 荆轲开始心急。他暗暗自责,果真小瞧了叶景淮的实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人不能看表面。 他冲动之下打赌立了生死状,可万一他真死了,倒也一了百了,若是落到叶景淮手里,他拿自己威胁山上那些人,可怎么办? 荆轲心想:豁出去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天必须将叶景淮弄死了! 荆轲刀下带着呼呼风声,一边应付叶景淮,一边分神想怎么弄死他。 叶景淮在山上的时候,师傅就常让他练定力,练视力。常常给他点一只香,让他站在远处盯着看,直到香烧完。叶景淮练得视力比定力好很多,即使在黑暗的夜晚,实力也比普通人敏锐。所以,在与荆轲交手的过程中,他时刻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荆轲闪神的瞬间,叶景淮就发现了的。他心底暗自合计,在这紧要关头,荆轲竟然走神?就在他合计的瞬间,荆轲突然挥刀朝他颈项横扫过来! 叶景淮暗叫不好! 那刀携着幽光裹挟着死亡之气,如骤风闪电般直奔叶景淮颈项而来。 叶景淮反应极其速敏,如离弦的箭般“刷”地仰面倒地,双手手心撑地的同时,用脚跟点地,如贴地行走的游龙,以意想不到出人意料的速度滑行到荆轲身前! 撑地的手臂瞬间血管青筋暴起,宛如青色的地龙,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就要喷薄而出。叶景淮将身体所有着力点都集中在倒撑的双臂上,倏地抬起双腿朝荆轲膝盖踹去! 荆轲也不是吃素的,脚尖儿点地,腾空而起! 叶景淮见他起势,立刻改变姿势,双腿如泰山压顶般“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地面立刻就陷下去成了坑,一股尘土扬起来。 借着重心转移到腿上的瞬间,叶景淮身子在半空画出半弧,直立而起! 荆轲已经离开地面三尺有余,叶景淮伸出长臂,揪住他腰间衣裤,就听一声尖锐的“刺啦”一声! 荆轲衣袍裂开,裤子刷啦啦掉下来。他本能地伸出双手想护住裤腰,可惜,叶景淮往下拉的速度比他快多了。怕出丑的荆轲不得已落回地面,黝黑的大长腿亮相在众人眼前。 “王爷赢啦!”随从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荆轲想提起亵裤,把关键部位遮掩起来,可让他气愤的是叶景淮忒坏,挥手间就将他的下裳撕得粉碎。就连上身的袍服,也从腰间齐刷刷断掉,下边真的一点儿遮掩都没有了。 他想骂叶景淮。可低头看看齐刷刷从腰间断掉的袍服,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叶景淮手下留情了。若是叶景淮的双手实打实落到他腰上,估计他得拦腰被斩了。 这是哪个门派的邪门功夫? 129找死? 荆轲的亵裤连同外裤被叶景淮齐刷刷撕成一条儿一条儿的,他就那样光溜溜站在那里,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叶景淮,你忒缺德!比武就比武,你这么羞臊人,不是男人所为!” 叶景淮摩挲了一把自己的下颌,笑了,是那种如释重负的胜利者的笑容。 “本王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把你扒光了,是怕你跑了!你若承诺不跑,本王就把袍服借给你!” 夜色掩盖了荆轲脸上的窘迫,只听他挫败地回道:“我不跑。” 叶景淮朝身后一挥手,不知谁扔过来一条外袍。不骗不巧蒙住荆轲的头。 荆轲忍着气扯下来闷声不响穿上。 “你们还想怎样?你想要我怎么样?”荆轲闷声闷气地问。 “回城里。本王要跟你聊聊你们寨子里的事情!”叶景淮冲着县城方向一扬下颌,“走吧!” 叶良卸下荆轲的刀,狠狠推了他一把,“走吧,还想让我们背着你啊!” 死山寇功夫倒不赖,竟然跑出城来了。真让一干人火大!因为火大,叶良对待荆轲也颇为粗鲁。 荆轲不情愿转身的时候,微低着头,眼珠咕噜噜转动,合计着自己的心事。 昏暗的天色渐渐隐去,有浅淡的灰白呈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叶景淮仰头望了望渐亮的天色,吩咐道:“快走吧!” 往回走的时候,大家放松了许多。积攒了多半夜的紧张情绪放松下来。 黎明前的黑暗是人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 荆轲就选择在这个人们都本能放松的时刻行动了。 “不好,跑了!”叶良大叫一声。 但见一道身影倏地一闪,离开人群,斜刺出去向远处一片黑黢黢的灌木丛掠过去。 叶景淮骂了一句“混蛋!” 他纵身而起,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追了出去。 叶武问叶良:“怎么办?” “追!”叶良率先追上去,“瞅准机会,放箭,留他半条命就行。” 潇湘书院首发 叶景淮怒了,真的发怒。 荆轲这小子也太不地道了,竟然出尔反尔,不守信用违背诺言跑了! 今天,他叶景淮若是不把荆轲这混蛋制服了,他就把小人荆轲叫爹! 叶景淮运足力气,脚下如踩了风火轮一般,压着心里的火气尾随荆轲而去! 荆轲从小在山寨长大,爬树掏鸟窝捉蝉,下水捉鱼逮河蚌,都没少干。再有继父老寨主的教导,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但是,没料到叶景淮这个纨绔子弟,轻功也不逊于自己。 荆轲想着怎么在天亮之前甩开叶景淮,叶景淮憋足了力气想把他制服。 二人这样一前一后眨眼间掠出去有二里地的路程。叶景淮眼看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心里的火气也越来越大。不如就弄死他算了,这等不守信用的人还留着干嘛? 这么想着,叶景淮落到地面弯腰掏出靴刀,拔掉刀鞘,双手一扬。 “嗖嗖”两声,就听荆轲发出一声痛苦惨叫跌倒地面上。 地上似有尖锐之物,落到地上后他又“啊”的大叫一声。 叶景淮站在原地没动,叶武带着人将痛得冷汗淋漓的荆轲提溜起来。“起来!别装死!” 叶文上前狠狠踢了荆轲一脚,“混蛋,你行啊,我们王爷留你一命,你也承认你输了。到头来,你感情说得都是谎话啊,竟然骗我们王爷!还敢跑?小人!我看你再跑!” 其他人也上来,你一拳,他一脚的,无不骂荆轲不守信用,是小人。 荆轲一语不发,任凭他们拳打脚踢。 陪叶景淮站在一起的叶良问:“王爷,他不会死吧?” 叶景淮道:“我本来想把靴刀直接插到他后背上了,这等出尔反尔的小人留着也无用。刚刚出刀的那一刻,我又心软了,将刀扎在了他腿上,刀鞘打到他后背上。暂且留他一命。如今,他落入我手,以后怎么处理他,我再考虑一下。” “王爷是心善之人。善心必有善报。” 叶景淮难得露出真心的笑来:“你什么时候也会溜须拍马了?” 叶良抱拳道:“卑职说得是实话。卑职有一次听慈安寺主持讲经,卑职什么都没听懂,只记住老主持说过,善因结善果……” 叶景淮转身往县城方向走。如今,荆轲受了伤,除非他长了翅膀,不然,他是逃不掉了。 叶景淮边走边说:“但愿你说的能实现。本王留荆轲一命,是结了善因。这善果嘛,本王就等着了。” 吸取刚刚的教训,这回,一行人将荆轲双手缚在背后,捆了结结实实。 荆轲腿肚子被靴刀穿透,刀拔下后,汩汩的血顺着靴子淌到脚板底。很快,脚底就湿泞打滑起来。 后背被刀鞘击中,虽然没有明显的伤口,内伤是妥妥的成了。荆轲嗓子眼儿憋着一股腥甜味儿,他用尽所有意志力压制着。就担心那股血喷出来,自己就驾鹤西游了。 回去的脚程也不慢,荆轲虽然身负重伤,但他咬牙撑着不说,大家也没人对他进行关照。如今,大家都认准他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荆轲没有耽误大家行程。 在半路上,遇见出来接他们的徐叔。 徐叔接到消息,立刻唤醒牛富贵,两个人每人套了一辆马车,马车后,都拴着叶景淮等人的坐骑。徐叔还特意到县衙门找李县令要了一道公文。没有县令特批的公文,任何人都不得在城门关闭后出城的。这深更半夜的,李县令被打扰极其不爽,当得知是徐叔的时候,听了缘由,一句废话都没说,立刻开了公文。 就这样,一行人在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进了县城。 潇湘书院首发 吉祥一夜没睡稳妥。清晨,她比往日起得都早。 牛婶也是。昨晚出了大事。谁都没说,又谁都心理明白。 吉祥见车和人都回来了,她特意查了一遍,一个人都没少,心里略略安稳下来。 荆轲被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吉祥急忙奔上前去。 荆轲看见吉祥,眼睛一亮,挣脱众人的搀扶朝着吉祥就扑了过去。 130你轻点儿啊 荆轲见到吉祥,迸发出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朝吉祥扑过去。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同时喷了出来。 吉祥兜头就被喷了一脸血。但是,她没有闪避躲开,而是迎着荆轲扑来的方向扶住他。 荆轲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吉祥身上,逼得吉祥后退了几步。 叶景淮见荆轲似是要攻击吉祥,他大步上前抓住后衣领将荆轲拉起来,避免了吉祥被压倒的尴尬。 荆轲虽然被拉起来,但是,手却紧紧拉住吉祥的,虚弱地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你先养精神,别说话!”吉祥冲着叶景淮喊:“快点把他抬进去!” 荆轲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说了半句话,眼前一黑,人就软绵绵倒下去。 荆轲两眼一闭晕过去,他倒啥也不用顾了,可把吉祥忙坏了。她连脸上的血都顾不得擦,只抹了一把眼睛,不影响视觉就行。 潇湘书院首发 吉祥指挥大家将荆轲搬进院子里距离最近的房间。她一边给荆轲检查伤势一边问:“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他的伤势怎么弄的?” 叶良跟叶武等人面面相觑没说话。 叶景淮不屑地道:“我打的!” 吉祥瞥了他一眼,一边将荆轲身上的衣服剪开,彻底给他扒得光溜溜,一边检查荆轲伤势。 荆轲最明显的外伤是腿上的刀伤,还有脚心的扎伤。吉祥将荆轲翻过身,后背朝上,发现了他背部的淤青。 “这是怎么伤的?”没有外翻的伤口,肉皮下青青紫紫,还有红如朱砂般鲜艳的出血点。 “刀鞘伤的!”叶景淮有点不高兴。他屁股受伤的时候可没得到过如此细致的检查,也没见臭小子这么有耐心。 吉祥手脚麻利,先把伤口消毒清理干净,又撒上金疮药包扎结实。紧接着就开药方,准备熬药。熬药还需要耗费一段时间,吉祥只有先把成品药丸化成水给荆轲服下去。 昏迷中的人格外重,吉祥咬着牙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没把荆轲扶坐起来。还是叶景淮看不下去了,回头冲着叶良和叶武扬扬下颌。他们二人上前协助吉祥将荆轲扶起来。 荆轲脸色青灰,牙关紧闭,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真跟死人没两样儿。 叶景淮见吉祥喂他的药汁顺着嘴角滴滴答答流淌下来,他拨开吉祥的手,面色不悦地捏住荆轲的下颌。 “你小点儿劲儿啊。”叶景淮一脸的不情愿,吉祥真怕他下手太重给人下巴捏碎了。本来就昏迷不醒的,若下巴再被捏碎了,那就真雪上加霜了。 叶景淮强行捏开荆轲嘴巴,抢过吉祥手里的木汤匙舀起满满一匙就给灌了下去。 “轻点儿啊,你这样粗鲁,容易呛进气管里去……” 叶景淮瞪了吉祥一眼,推开吉祥欲接过汤匙的手,“你是担心我会害死他吗?就他这等不守信用的小人,本王若是想要他命,今天你见到的就不是现在喘气儿的,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吉祥不知叶景淮为何对人语气如此恶劣,心里合计,大概是一夜未睡,肝火上升,心情不悦也说不定。她没与他计较,见他喂药的动作轻柔了下来,她也没再跟叶景淮抢,就端着药碗立在他身边。 叶景淮坐在床边,吉祥站着。这样居高临下看着,竟然发现叶景淮头顶挽发的玉簪歪了。再往脸上看,下眼睑有点儿发青,下巴上有隐隐约约的胡茬冒出来,袍脚上有泥渍痕迹,已经干涸。 “给我吧,我喂他,你一夜未睡,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吉祥轻声劝他。 叶景淮这才抬眼皮很认真地瞅了她一眼。 “你放心吧,他死不了。这家伙命硬着呢!” “是你手下留情了吧?”吉祥调侃地问。 叶景淮未置可否。 “他是自找的。我原本没打算伤他。为了防止他逃跑,先是把他裤子扒了。他认输了,答应不逃跑的。谁知他竟是小人一个。当时,我真想一刀毙命的……” 叶景淮很是郁闷。如果不是他长了个心眼儿小心防范,荆轲真就可能跑了。 叶景淮说到气愤处,赌气地把最后一口药汁直接用碗灌进荆轲嘴里。 吉祥只觉手中一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药碗已经空了。 吉祥无奈地瞪了叶景淮一眼,想责怪他,忍着没说出口。 叶景淮攥住手里的碗不撒手,吉祥拽了两下没拽出来,便收手放弃了。 见吉祥要收回手,叶景淮伸出另外一只手反手攥住她手腕儿,眉眼都快活起来,“你心疼我了吧?” 吉祥被他一惊一乍弄得无语,“你赶紧休息去,我再观察一个时辰……” 叶景淮放下碗,很是失望,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身告诉吉祥:“留着一口气就行。治好了也白治。他醒了若是再跟我起刺儿,我照样还会弄死他!” 说罢,“咣当”一声,拉开门,走了。 吉祥回头望了眼昏迷的荆轲。这是深度昏迷,若是浅昏迷,估计被门板的响动声惊醒了。 潇湘书院首发潇湘书院首发 二妞帮助荆轲熬药。等药熬好了,吉祥打算帮助他把药喂下去。荆轲的嘴巴闭得紧紧的,跟蚌壳似的。没办法,吉祥只得让二妞帮助。 二妞吓得节节后退,直摆手道:“我是姑娘家,不能碰别的男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碰了他的。”吉祥哄劝她,“你捏住他下颌,让他把下巴张开即可……” 好说歹说的,最后以一只烤鸭为答谢,二妞才答应帮助的。 “那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碰了他。不然,他醒了要娶我怎么办?他脸上的疤痕好丑,我不想嫁他……” 吉祥连声答应。 好歹把一碗药汁喂下去。吉祥又打水湿透锦帕给荆轲清理腿和脚心边缘的干涸血渍。 突然,她发现,荆轲的脚趾微微动了一下。 吉祥立刻绕到床头,荆轲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睁开了眼。 “你帮我把脸上的疤痕去掉,多少银子都行……” 吉祥吃惊地瞪着他。命都差点儿丢了,怎么还惦记着脸呢? “你是不是失忆了?知道我是谁吗?”吉祥低头靠近他。 荆轲眨眨眼,声音很虚弱。 “你是吉祥,我还知道你是女……” “别说了,快闭嘴!” 吉祥见他要让自己掉马甲,慌乱之中将擦脚的抹布堵在荆轲口鼻之上。 荆轲白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题外话------ 叶景淮:本王已经答应徐叔离吉祥远点儿了,可见他对别人比对我好,本王就忍不住生气。 131你想弄死本王?来呀! 荆轲突然转醒,把吉祥吓了一跳。见他醒了,满心欢喜,谁知他开口就胡说八道,跟回光返照似的吓人。 听他开口就要把她辛苦深藏的女儿身秘密说出来,吉祥慌了神儿。情急之下将擦脚的抹布堵在荆轲嘴巴上,想让他闭嘴。 谁料荆轲竟是那么虚弱,抹布堵住口鼻只有那么短短的一息时间,他竟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吉祥赶紧扔了抹布,又是掐他人中,又是进行心脏按压,折腾半晌,昏迷的人才长长嘘出一口气,悠悠转醒。 “答应我,给我脸上的疤去掉,要多少银子都行!” 荆轲醒了的第一句话。 吉祥这次不敢用擦脚抹布堵他嘴巴了,她轻声安慰他:“你先安心养病,等身上伤口痊愈了,再考虑其他,好不好?” “不好!”荆轲像个襁褓中的婴儿般虚弱,但是,“不好”这两个字说得可是格外清楚,“你答应我了,我才能好好养病……”说着,好似用尽了力气,闭上眼,不再言语了。 吉祥怕荆轲一激动再晕过去,只得答应他:“好吧,我尽量。但是,你答应我好好养病。等你身体好了,我还有话问你……” 荆轲仍旧闭着眼,没言语,不过,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达成统一了。 吉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终于可以喘口气儿了。患者都是上帝,都是祖宗啊,看着没,一言不合,说晕过去就晕过去。她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还不得不哄着他。 荆轲毕竟年轻,沉沉睡了一宿,第二天就清醒了。 荆轲醒来,睁开眼只看见只有吉祥在他床前正弯着腰帮他擦脸。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心里酸酸上,眼圈儿有点儿红。 “谢谢你……”他嗓子暗哑说道。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失去母亲,虽然有个做大寨主的继父,但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隔着一脉血缘,就隔着一层感情。继父把他养大,没饿过他,没冻过他,但是,他在生病的时候从来没享受过这么细致耐心的伺候。他继父顶多会说:“年轻小子,不能娇气,好好睡一觉,病就好了。”那是继父说过最温情的话。 吉祥见荆轲眼角淌下泪水,她小心翼翼替他擦去,调侃地问他:“你是被我感动的哭了吗?” 荆轲抬手捂住眼睛,半晌没言语。 吉祥扶着他坐起来,将枕头倚在他身后。 “我还能麻烦你一件事吗?”荆轲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再加上哭鼻子,说话声音有点儿沙哑。 吉祥见他害臊了,也不再打趣他。 “什么事?只要不是违法的,不是损害别人利益的,我能做到的,我会帮你。” 荆轲顿了一下,自嘲笑了笑,“放心吧,绝不是让你为难的事情。” 吉祥端坐在他床边的木凳上,:“说吧,我洗耳恭听。” 荆轲理顺了一下思路,“我这次来找你,一是想给老不死再开些药。我见他这几日有精神头了,估计是你先前给他开的药见效了。他这几日也一直念叨你,说他有几本医书想要送给你。另一个,我主要来打听一下,官府对我们山寨的打算,寨子里的人都是穷苦百姓,他们是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的。我在想,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他们平安,我也是愿意的。” 吉祥安慰他:“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如今这个巡按御史,我看他是想为百姓办实事,伸张正义的。” 荆轲冷笑一声,“他?叶景淮?” 吉祥暗自合计,荆轲和叶景淮之间肯定是闹了很大不愉快。不然,这二人不会跟两只斗鸡似的,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心堵塞。 他们二人之间的过节,当事人不说,她也不问。 “那你想我为你做什么?”吉祥问。 荆轲说:“我想麻烦你替我给山里捎个信儿。我出来几天不回,他们会惦记。尤其是老不死,他一天见不到我,都不肯乖乖吃药。你再帮我开些药给老不死送到山上……” 吉祥摆手打住他,“你等等,捎信儿我能想办法带到。开药的话,见不到本人,我不能给他乱开。” “你不是见过他本人吗?上次不是你给他开的药?你说我失忆,我看是你失忆了吧?”荆轲惊诧地瞪着吉祥,眼珠子滚圆。 吉祥被他瞪得浑身发毛,“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中医讲究万人一病,一人一方,但是,即使同一个病人,在不同的病程阶段,用药都是有区别的。我见不到病人,是不能随便给他开药的……” 荆轲蔫儿,他耷拉着脑袋沉默半晌,突然,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含着希冀,“那……你能不能亲自跑一趟?” 见吉祥没言语,他目光暗淡下来,“我知道你不会去的!” 吉祥思忖了一下,问他:“你暂时不回山上吗?你和叶……巡按御史是怎么约定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也不好替你做决定。我的想法啊,如果你短时间内不回山寨,那你可以将老人接到你身边。我也看出来了,你和那个老人虽然见面就掐,可,你离开他却还惦记他,可见你对他感情很深……” “老不死我才不想管他呢……”荆轲梗着脖子不承认,“我倒是想回到山上去,可叶景淮那王八蛋他不让我回呀?你看看,我这外伤,内伤不都是他给弄的吗?昨天,我真不如狠下心把他弄死了!” “咣当……”门被粗鲁踢开,叶景淮站在门口,嘲笑地朝歪坐在床上的人勾勾手指。 “来呀,你不想弄死本王吗?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若弄不死本王,本王就弄死你!你个不知好歹的小人!” 叶景淮勾完手,大步流星朝荆轲走过来。 吉祥怕他真把荆轲弄死,站起来伸臂拦住他。 “瑞王爷,荆轲是患者,跟一个身上带伤的人比武,显得您胜之不武,您说是不是?” 叶景淮板着脸来到吉祥面前,见她狗腿似的微笑,就更不悦了,一把拉住她手腕,“走,不给他治了,让他生死由命吧!” 不待吉祥言语,就把她拉出房间。 132你喜欢他? 吉祥脚步踉踉跄跄,被叶景淮拉出去。 荆轲望着,急得大喊:“喂,你干嘛?你放开她!” 他想要站起来,哪料双脚刚刚着地,就被一股专心的疼痛击倒,整个人又扑进床里。 潇湘书院首发 叶景淮无视他人目光,将吉祥拉到自己房间,才松开手。 他只觉得火气蹭蹭涨,头顶差点儿气得冒了烟儿。较劲似的端起雅致的青花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抬眼发现吉祥歪头笑着看着他,他用自己刚刚喝过的杯子给吉祥倒了一杯。 “给,你也喝口。”怕吉祥嫌弃他,又补了一句,“没有多余杯子,你将就用。我这杯子从来没给别人用过……你笑什么?” 吉祥笑着问他:“我在苦笑,你没看出来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我只是跟荆轲聊天,也没说得罪你的话……” “以后,你别跟那小人聊天儿,别搭理他,我就不生气了!”叶景淮倒是直爽,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那混蛋,算是什么东西?死有余辜!” “不搭理他是不可能的,我是大夫,他是病人,必须得接触交流。另外,我明天大概还要去他们山寨一趟,给一个老人瞧瞧病。” 叶景淮在门外站了半晌,吉祥跟荆轲的聊天儿他都听着呢,现在吉祥主动提及,他也没显得过于吃惊。 “为什么非得你去?大夫多的是,让他找别人。” “最开始,就是我接手的这个患者,路途那么远,你让荆轲去找谁?谁又愿意去啊?” 叶景淮沉默了。 “我跟你去!”突然,他说。 “那怎么行?”吉祥打消他念头,“你在青州府,还有青州县和顺通县县衙这边不都有事吗?” “那些事,下个公文就行。难道还要我这个巡按御史事事亲躬?我刚刚跟李县令碰面了,他也同意我的想法。公文这一两天就发下去,各处张贴,偏远乡镇村由当地官员负责宣传到位。” 吉祥调侃:“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呦……” 叶景淮对于她的玩笑也不生气,“这些官员这几年也是安逸太久了,是时候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了。” 吉祥还是不同意叶景淮同往。叶景淮的身份摆在那儿呢,万一有个差池,可怎么办? 叶景淮态度坚定,非得去。 “我找徐叔商量商量,他老人家若是同意,你就去,怎么样?” 徐叔想事周全,如果他不同意叶景淮一起去,叶景淮会有所顾忌的。 “不用跟徐叔说。我同你去,也是公事。我打算进入山寨了解里边情况。你不是一直替山上的匪寇们开脱吗?” 吉祥一听这话,也不反驳他了。叶景淮想去就去,不然的话,说不定自己会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山寨虽不是多么险峻,但是,陌生人想进去也是不容易的。 “那你注意安全。”吉祥说。 叶景淮剑眉一挑,“这话应该我嘱咐你。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了,我跟你一起去,你的安全没问题。” 吉祥站起来,郑重其事一抱拳,笑着道:“草民在此多谢巡按御史叶大人……” 叶景淮嘴角上翘,眼里掩不住笑意,“就这句话还中听些。以后,多说些这样的话,本王高兴。别老跟荆轲那小人来往,当心他把你带坏了!” 叶景淮这么一说,吉祥倒想起一件事来,她问:“你说荆轲是小人,他做了什么可恶的事了吗?” 叶景淮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我二人打赌,输了的人任凭赢方处置。我赢了。在回来的半路,他竟然试图逃跑!我当时杀了他的心都有。最后,还是心软,留了他一命。我就看着他在我眼皮子地下还能干嘛。我让他把他的花招都使出来,然后再解决他。” 潇湘书院首发·潇湘书院首发 荆轲一天两遍汤药,伤口的药早晚各换一次。最严重的是他的内伤,这里没有ct等透视设备,单纯把脉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为了他内伤尽快将养过来,吉祥在中午特意给他加了一粒成品药丸儿。 在给荆轲送药,协助他服下的时候,吉祥状似不经意的问:“巡按大人骂你是小人,你不生气?” 荆轲毫不在意咧嘴嗤笑,“随他高兴。他愿意骂啥就骂啥。他是叶大人,我是荆小人,这一对比,不更显得他高高在上了吗?” 吉祥抬眼扫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果真不在意,又说:“你何必呢?你要是不跑,就不会受伤。非得挨他两下子,你才消停吗?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荆轲不乐意了,“谁跑了?我都跟他打赌了,我既然输了,就听他处置。我只不过寻思还是得回山寨一趟,跟山寨里的人交代一些事情。尤其是那个老不死,他天天吃药前必须得骂我一顿,这几天,我不在山寨,他看不到我,不按时吃药怎么办?我为了给他瞧病,可花了老多银子了,连人参都给他买了,他要死了,我的银子白花了……” 吉祥抿嘴笑。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关心那个老人,嘴上却死活不承认。 “那你就跑?你为什么不跟巡按大人说一声儿?你提前告诉他你的想法,没准他会宽限几天时间,让你回山上呢!” “我跟他说?我跟他说什么?我是山上的大寨主,我去哪里还用得着跟他汇报?”荆轲哼了一声,“话又说回来,我当时就是真的与他说,他会放我走吗?老子才不信他呢!”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放你回去?你今天这哑巴亏吃的,这代价付出的太大了,差点儿丢了命。以后,可得学着跟人沟通。你在你们山寨是大寨主瓢把子,在山下,你也是一个普通百姓,甚至连普通百姓都不如。普通百姓还能大大方方走在街道乡间,你能吗?你还得躲躲闪闪,生怕被官府抓到。更不要说在巡按御史眼里了,叶大人是当今圣上派来的,是皇亲贵胄,再有官爵加身,他们那些人都眼高于顶。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在他们眼里就如蝼蚁一般的存在。你跟他们较劲儿,能赢吗?” 荆轲倚在床头,自己乖乖把药喝了,很安静地听吉祥说。 吉祥缓和语气说:“叶大人这个人,我跟他有些接触,他这人人品不错。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与他沟通,他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吉祥耐心跟他解释。 “你喜欢他,是不是?”荆轲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 吉祥正在装医药箱的手顿了一下,回身问他:“我喜欢他?!”荆轲眼睛蒙猪油了,还是脑袋进水了?他怎么能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你不喜欢他,你替他说话?”荆轲颇有经验,吧嗒吧嗒嘴说,“我经常去花楼,花楼里那些个姑娘,喜欢上哪个男人,就说他们好话……” 吉祥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叶大人有优点,也有缺点。就像你我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优缺点。不能因为他有缺点,就否定了他的优点,你说是吧?” 荆轲最不爱听这些大道理,他左耳听,右耳冒,突然想起关键一点,他压低声音问:“你不喜欢他最好。对了,他不知道你身份吧?” 荆轲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胸部。 吉祥脸一热,厉声训他:“你竟胡思乱想什么?你能不能不想花楼那些腌臜事?想想你山上那些人的命运,好不好?他们的命可掌握在你手里!” 荆轲果真乖乖闭嘴了。 “那你明天能去寨子里吗?” “能。我下午去采买药材,简单准备一下就能上路。你呢,我不在这几天,你一定要按时吃药,抓紧时间将身体养好。叶景淮他不是洪水猛兽,有事,你就沟通。” “知道了,知道了。女人怎么都这么婆婆妈妈的?”荆轲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吉祥站住脚,转身朝他床边走了几步。 荆轲见吉祥秀眉紧皱,杏眼圆睁,横眉立目的样子,他咕噜一下躺下去,假装打个哈气,说道:“你忙去吧,我休息一下!” 吉祥在他床边站定,语气严肃:“警告你,以后忘掉我是女人的这件事。不然,你手里有人命的事,我也会不小心说出去的!” 荆轲闷闷应了一声:“知道啦!” 133同行 吉祥跟荆轲交代了这几天的用药,委托李氏医馆的望生大夫每天来给他换药。 她把荆轲的亲笔信收起来。亲笔信一共有两封,其中一封信是给二龙山的二当家,那个络腮胡子的,还有一封信是荆轲口口声声叫“老不死”的那位老人。 吉祥将去山上可能会用到的药材准备齐妥,装了几个大大的包裹。吉祥有她的想法:去一趟山寨不容易,她把自己制作的成品药都带上了,分门别类写好名称及治疗病症,准备送给山上的人。另外,药材也带了一些,需要她到山上把脉诊病后,现场开方子用。 叶景淮告诉她:“你想带什么东西,尽管带。我给你想办法带到二龙山。” “不是只有你和我吗?” “明着是你和我,叶良带几人暗中走。你想带药材,就多带一些,交给叶良他们,这次是给你免费运输啊,以后可就没这待遇了!” 吉祥嘴角噙着笑,怼他:“本来想谢谢你的,听你最后一句,突然就不想谢了。” “谁稀罕?”叶景淮催促她,“赶紧准备一下,你把医药箱自己带着,其他的都交给我。” 叶景淮知道吉祥对医药箱格外看中,甚至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要不是因为医药箱,上次也不会被荆轲那混蛋掠上山去。 吉祥心里很感激叶景淮。有了他的承诺,她又到李氏医馆买了一些成品药,打算一起带到山上。 一切准备妥当,二人离开顺通县城,出发了。 叶景淮特地买了一身粗布青色衣衫,与他那匹高贵的坐骑追云搭配到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吉祥绕着一撮白追云转了一圈,最后从包里不知掏出什么撒在手心搓了搓,然后抹在追云乌黑油亮的皮毛上。顿时,漂亮的骏马成了黑中带灰色花纹的丑马。 叶景淮看得眉毛紧皱,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吉祥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对叶景淮嫌弃的神情,她解释:“这样才自然。不然,你说你穿一件破旧的青衣,骑一匹绝世好马,显得多突兀?没等到二龙山,你就暴露目标了……” 叶景淮仍旧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不过倒没反对,“以后,能不能恢复本来都颜色?” 吉祥拍拍手,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这个得看我心情了!” 叶景淮翻身上马,斜了她一眼,“追云要是变不回原来的黑色,我就把你脸涂成跟他一样的颜色!” 吉祥才不怕呢,双腿一夹马腹,追月飞快跑起来,“好呀,那就看你的本事喽!” 吉祥的坐骑追月是一匹小母马,远没有叶景淮的追云高大,并且,脚程跑起来,也与追云逊色一些。 一路上,叶景淮就将就着吉祥,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路途也不寂寞。 追云和追月呢,本来就不陌生,这几天的行程日夜都在一起,两匹马之间的感情迅速建立起来。 两马之间的感情看起来倒比两人的感情更亲近,更融洽。 这样晓行夜宿,二人很快就到了二龙山。 吉祥也不知道叶良他们在哪里,吃住在哪里,反正,这一路行来,都没看见他们。但吉祥知道,像叶景淮这样的人出门在外,肯定会有人在暗中保护的。 这一日,到了二龙山山脚下,吉祥特意驻足打量一番周围地势。回眸瞬间,在一丛草木边缘,发现了自己委托叶良等人帮着带的几个大大包裹。 什么时候放这里的?吉祥吃惊回头望叶景淮。 叶景淮用眼神示意她收起来。吉祥将追月牵过来,将几个包裹放在马背上。叶景淮将剩下的放在自己马背上。 吉祥从包里又掏出一粒小丸子,从水囊里挤出来一滴水将小丸子化开。 叶景淮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吉祥说道:“给你涂脸上。你上次射箭那次,他们会不会有人看见你的长相?我们未雨绸缪,小心为上吧!” 叶景淮没拒绝,还把脸探过去,主动让吉祥抹巴起来。 抹完之后,吉祥还端详一遍。 “你学着佝偻着背。” 叶景淮挺了挺胸,扬了扬下巴,“我不会。” 吉祥踮起脚尖儿,一手压在他背上,“就这样!” 叶景淮瞪了她一眼,不情愿地略略弯腰驼起背。 吉祥夸他:“不错!” “这姿势真难受!”叶景淮嘀咕。 吉祥安慰地拍了拍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如果说易容之前的叶景淮是玉树临风,君子端方的九天谪仙,那么,易容之后的叶景淮就是面黄肌瘦,佝偻驼背为了生存讨生活的一个落魄游侠。 二龙山这里是土匪的地界,他们每天都派几波人下来巡山。一是观察是否有官府或者其他可疑人员想潜入山寨,另一个是等在树丛里守株待兔,万一有落单的过路商旅,他们就趁火打劫捡个大便宜。 吉祥今天特意穿了上次被掠上山时穿的那身衣服,所以,她和叶景淮刚站在山下不到半个时辰,下来巡山的络腮胡子就发现了她。 “山下的,可是吉祥大夫?”络腮胡子的大嗓门亮起来,震动得百鸟惊飞,树叶都簌簌发响。 “二当家的,是我,我是吉祥!”吉祥也扯脖子喊,“我给你送信,大当家荆轲的亲笔信!还有一些药材!” 二当家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冲着她的方向喊:“你自己上来,药材放在原地,我们派人去取。跟你来的人,不能上山的!你让他走吧!不然,我们就对他不客气了!”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快乐,月圆人团圆! 134怎么是你? 大络腮胡子嗓门洪亮,喊话声铿锵有力,叶景淮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 吉祥扫了一眼叶景淮。叶景淮示意她跟络腮胡子继续沟通。 吉祥喊道:“二当家,这人曾经救过我的命,他也跟你们一样,是个仗义的好汉。他落魄了,我收了他做我的贴身随从,我的助手,在我身边多年了。救命恩人如再生父母,他落魄了,我不能扔下他一人不管,那也不仗义是不是?我跟你保证,他不是坏人……” 吉祥喊得嗓子冒烟儿,二当家那边静默好一阵子,终于答应了。 “吉祥大夫,我们是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你放心。”吉祥信誓旦旦跟他保证。 二人拎起大大的包裹往山上走。 叶景淮这次可真的担起挑夫的责任,将十几个包裹攥在手里往身上一甩,就都搭在肩上。 本来,那些包裹是担在马背上的,叶景淮个子高,搭在他肩上也不显得拖拉,只是走路的时候来回磕打大腿。 “我脸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会掉吧?”叶景淮突然压低声音问。 “这是我最新改进的配方,三天内不会掉。你洗漱都不受影响……” 叶景淮嗯了一声,嘀咕道:“本王真成了你随从了……” 吉祥侧脸睨着他,偷笑,“咱装就得装得像一点儿嘛!”她拍拍自己肩上一前一后驮着的大包裹,“你看,我不也背着嘛!” 叶景淮瞅瞅她。矮矮的个子,跟竹竿似的身条,胸前背后的两个包裹都快拖到地上了,看着就那么别扭,那么滑稽。 叶景淮心里轻轻叹口气,他长臂一勾,两个包裹就移到了自己肩上。 吉祥只觉肩上一轻,腰板儿立刻就跟弹簧般挺直了。 “谢谢你!”吉祥笑着道谢。 叶景淮见她眉眼含笑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某处的那根弦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不由自主伸出手拉住他手腕儿:“快走吧。” 吉祥任由他拉着自己。别看叶景淮身上背着那么多东西,走起路来仍旧很轻松。 二人钻进蓊蓊郁郁的丛林,靠双脚在没有路的地方踩出一条路来。 络腮胡子带着十几个人迎下来,走近叶景淮深深打量他几眼。 叶景淮微微佝偻着身子,锐利的目光飞快在几人身上扫了一遍。等那些人靠近,他微微低下头,装作谦卑的样子。 “老三,这是二当家。” 吉祥用臂肘轻轻碰了碰叶景淮。 叶景淮接收到吉祥的提示,低声问候:“二当家好。” 络腮胡子放下戒备,哈哈大笑,“都好,都好!吉祥大夫,辛苦你了!” 为了显示诚意,吉祥先将两封书信掏出来。 络腮胡子拆开飞快看了一遍,折起来塞进自己怀里。 “吉祥大夫,我们大当家真的伤得不重吗?” “不重。我是大夫,不会撒谎。”吉祥保证道。 “走吧,我们到寨子里说。”二当家让其他人帮着叶景淮分担包裹,一行人朝着山寨方向攀爬。 “吉祥大夫,我们寨主去怡红院的时候,你没去吗?什么人把大寨主伤着了?”络腮胡子问。 荆轲在把信交给吉祥的时候,让她提前看了一遍,二人统一口径。所以,在信里,荆轲胡诌八扯的话,她心里有数,当络腮胡子问起,吉祥也没太吃惊。 “我没去,究竟怎么受伤的他没提。” 络腮胡子叹气一声,“我总跟大当家说找个靠谱的女人过日子。怡红院里哪有正经女人?大当家偏偏不听我的。不用说,大当家挨打,肯定是因为某个姑娘,两个大男人为了一个玩意似的女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哎!” 吉祥听二当家唉声叹气的,心里觉得好笑,可面儿上又不能表现出来。这个二当家也是个好可爱的人,脑补能力也蛮丰富的嘛! “我是过来人,这找女人过日子,就得找本分过日子的。怡红院那些姑娘,你玩玩儿就得了呗,怎么能当真呢,还跟人打起来了呢?女表子无情,戏子无意,女表子的感情能当真吗?也不知道哪个混蛋王八蛋把我们大寨主伤了,若是以后遇到他,老子非得把他阉了!” 吉祥打个趔趄。为了掩饰忍不住的笑意,她假装咳嗽几声,偷眼儿看叶景淮。 叶景淮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即使二当家要把他“阉了”,他也沉得住气不出声。 “二当家,你的伤怎么样?上次受伤的几人,都痊愈了吗?”吉祥关心地问。一方面是真的出于医者仁心,另一方面确实是为了跟二当家套近乎,减轻他们对自己和叶景淮的戒心。 “我们都无大碍了,你看我,慢点走路,根本就看不出来受过伤。只有贵叔严重些,估计得将养一段时间。吉祥大夫,你上次留的药真的很好用,跟神药似的!” 吉祥笑着回:“这次,我又给你们带来一些,也是丸药,不用你们自己熬,服用起来比较方便。大家再服用一些,巩固一下。” “吉祥大夫,你真是好人。”跟在二当家身边的柱子感激地说。 吉祥对柱子有些印象。上次在山寨,二当家几人被叶景淮射伤,是柱子跑回来给荆轲报信的。多亏柱子报信及时,不然,他们几人中的贵叔多半会失血过多身亡的。 “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职责嘛!”吉祥笑笑谦虚道。 “吉祥大夫,你收徒弟吗?我想跟你学医……”柱子表现出强烈的渴望,“我们山寨没有大夫,大家生病都得忍着,我要做大夫给山寨里的人瞧病……” 二当家眼圈突然就红了,笑着狠狠拍了拍柱子肩膀,赞扬道:“好小子,有志气!不过,咱们都是山匪,是没办法下山抛头露面的,万一被官府抓到就糟糕了!” 柱子颇为失落,低低“哦”了一声,“我其实是知道的,我们都是官府和那些官老爷和富贵大老爷眼里的坏人……” 吉祥不想柱子灰心,安慰他,“有机会的。现在暂时不能,以后说不定就能呢!” 柱子眼里又重新燃起亮光,“我真的能跟你学吗?” “当然啦,只要你能吃苦,有毅力,就可以的呀!”吉祥望着柱子倒映着蓝天白云的眼,心里一热说道。 “二当家,不好了,二夫人肚子又疼了!”半山腰放哨的人见山下走上来的人群里有二当家身影,扯开大嗓门喊道:“快点,二夫人不好了!” 络腮胡子扔下背着的大包裹,蹭蹭几步就窜进山寨。 凭着身为大夫的敏感,吉祥立刻就意识到有人生病了。 “怎么回事?”吉祥问柱子。 “我们二当家新收了一个夫人,还没拜堂呢!二夫人有了身孕,最近这几日,总是肚子疼!” “你们二夫人在哪里?我去看看!”吉祥问。 柱子是个热心肠,“吉祥大夫,我领你过去,我知道!” 叶景淮见吉祥要跟那个半大小子走,眼里担忧的光一闪而过,一把拉住她手腕,坚定地说道:“我跟你去!” 三个人脚步奇快。一边走,吉祥一边跟柱子打听二夫人的情况。 柱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夫人是我们二当家捡来的。二夫人有身孕,喜欢清净,二当家给她安排在最后一排房子里。离山寨门远一点儿。哎呀,吉祥大夫,你别急,慢点儿!” 见吉祥恨不得小跑起来,柱子急忙追。 “吉祥大夫,你别急。有我们二当家的呢,我们二当家对我们二夫人可好呢!” “你们二当家多大岁数了?怎么才娶媳妇?”吉祥有点儿气喘吁吁。倒是叶景淮一脸镇定,大长腿走得四平八稳。 柱子年轻,体力好,边走边说,也有些气喘,“我们二当家几年前有个夫人,生孩子时难产,母子全没了。今天这个二夫人是我们二当家在山下捡的,二当家原计划是准备等大当家回来,就把跟二夫人的喜宴办了,谁知大当家会受伤呢……” 吉祥听得一个大概,略微明白一些。 三个人很快穿过广场和几排平房来到最靠里边的一排。 柱子在最东侧的一间土坯夯实的土房子前停下,轻轻敲了门。 门开了,络腮胡子二当家满头是汗,“吉祥大夫?!快进,快进来!” 毕竟屋里的是女眷,叶景淮主动站住脚步。柱子见叶景淮不往屋走了,他也突然明白过来,脸一红,站住脚。 屋里布置很简单,最大的家具是一张床,连个帷幔都没有。 吉祥背着医药箱直奔床边而来。 床上的妇人也挣扎着起身。 吉祥和她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瞪大了眼,均是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二人异口同声道。 135同睡一床? 饶是吉祥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仍是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诧和惊喜交杂的表情。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吉祥……” 床上的玉莲喊了一声,呜呜地哭了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她剧烈咳嗽起来。情绪的剧烈变化,肚子突然抽痛起来,她一边捂住腹部,一边哭,脸色煞白,眉头紧皱。 吉祥急忙上前,将玉莲安置平躺在床榻之上,“别激动啊,你情绪需要稳定。有话稍后再说,我先给你把脉瞧瞧……” 见到吉祥,玉莲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如果不是在这陌生的山寨,身边还有一个准未婚夫婿,她会忍不住拉住吉祥的手表达见到亲人后的激动之情。 吉祥给玉莲把脉,片刻后,安慰她:“无碍的。你一定要保持开心的心情,尽量卧床,休养几天观察观察……” 二当家这才得着机会开口:“玉莲,你跟吉祥大夫认识吗?” 玉莲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吉祥笑道:“二当家,你看,这就是缘分吧!” 见玉莲怏怏不乐的样子,吉祥跟二当家恳求道:“二当家,玉莲是我的患者,也因为与我有些渊源,她也是我的义姐。我这个做弟弟的,能与她单独说几句话吗?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喊三月或者其他妇人过来陪着……” 吉祥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可见其诚意。 二当家犹豫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二当家有些不舍玉莲,恋恋不舍望了她一眼,退出去将门掩上。 屋里就剩下了吉祥和玉莲二人,吉祥拉住玉莲的手安慰她:“腹中宝宝无大碍,你一定要调整情绪,你的情绪对宝宝很关键。还有,一定要卧床静养,这几天,你就不要多走动了,白日里再把窗户打开,空气流通一下。对了,我多问一句,下边见红了吗?” 玉莲摇头,压低声音说,“没见红。就是有时候腹中隐隐的抽痛,我故意再装一些,我寻思,如果我装得严重些,他们会不会把我送下山去……” “你是先兆流产,与情绪有很大关系。这回,你尽管放心,我在这里,你先把情绪调整过来。他们胁迫你的吗?” 玉莲点点头,说起了原委。 “我雇了一辆牛车,想去青州,路过这边的时候,遇到劫匪。雇的车夫见状扔下牛车逃跑了。我也吓破了胆,我怕他们劫财杀人,直接告诉他们,我是孕妇。他们那个领头儿的,就是那个二当家听了,就吩咐大家把我接上山。他问我身世,我说和离了,想去青州投奔亲戚。他不让我去了,说怀着身孕不方便,让我留在这里给他当压寨夫人……” “这里人对你好吗?那个二当家有没有为难你?”吉祥问。 “没为难我,但也不放我走。他说要照顾我一辈子。他自己说,他第一个夫人因为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了,见我是孕妇,又是和离的,看我可怜,非得照顾我。不接受都不行……” 见吉祥眼里带着戏谑,玉莲红着脸说:“我没答应他,我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我想下山。我现在手里有些积蓄,我打算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买个小房子落脚,自己做些小生意,再把孩子送去读书,将来能考个秀才,我就知足了……” 吉祥想把陈光宗的事跟她说,又担心她现在本来就情绪不稳,提起陈光宗怕她再出现情绪波动,那就事与愿违了。 吉祥忍下来没说,安慰玉莲,“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了。头三个月是孕妇的危险期。在这里静养几天,我再带你下山。” “可是,他们能放我吗?”玉莲有些担心,“那个络腮胡子怕是不好打交道……” 吉祥拍拍她手,“我想想办法……” 玉莲想让吉祥跟自己一个房间,但碍于男女有别,吉祥答应她跟二当家商量,住在隔壁。 吉祥安顿好玉莲,给她吃了一粒安胎丸,退出去。 叶景淮和二当家以及柱子正在门外站着。见吉祥过来,二当家抢先问:“玉莲怎么样?” 吉祥回:“需要卧床静养,不能有情绪波动。尽量让她开心些。如果情况还是不好,我建议她下山。这山里药材的供给总归不如山下……” 二当家叹口气,忧心忡忡。 “吉祥大夫,我给你安排了房间,就在玉莲隔壁,你看行吗?这里安静,再者,玉莲这边有事的话,你是大夫,还能帮着及时处理。我是大老粗,妇人方面的事一定儿都不懂……” 这正是吉祥所希望的,她点头答应下来,“老三,你也陪我在这里。” 叶景淮扫了吉祥一眼,点点头。“老三”这个称呼,在他听来很不顺耳,不过,特殊情况,特殊时期,他不喜欢也得忍着。 二当家让柱子帮着吉祥他们搭床铺。 柱子是个勤快孩子,很快抱来两捆干草。叶景淮抱着几块木板子。 吉祥打开房门,一股烟尘气息扑面而来。她飞快打开窗户加快空气流通,又将地面简单扫了一遍。 屋里靠北墙的位置,只用泥巴垒着几块石头,像是两堵矮墙。 柱子将干草放下,接过叶景淮手里的木板,放到两面矮墙之上。然后,又在木板上铺上干草。又拿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洗的发白的家织粗布铺在稻草上。一张床就这么显出雏形来。 吉祥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简陋的床。 叶景淮也是很吃惊,但他掩饰的很好,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便恢复正常。 柱子又出去搬什么东西去了。吉祥跟叶景淮说:“这么简陋的条件,你说,他们会是那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吗?” “看事不能看表象。”叶景淮在“床边”试着坐了一下。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弹跳般站起来。 吉祥见他受惊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景淮瞪他一眼。 柱子又返回来,这次,他怀里抱着一床被褥。 吉祥急忙接过来,“我铺吧,你歇歇。” 柱子一边擦汗一边说:“不累。不过要委屈你们了,只有一床被子……” 吉祥见他很愧疚的样子安慰他,“不碍事,现在天气热,不需要太多被褥的……” 吉祥望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犯愁起来。 这张床若是躺下两个人必须得肩贴肩背挨背的十分拥挤。 吉祥忍不住问叶景淮:“你睡哪里?” 136三哥,今晚你睡床 叶景淮望着一屋子的简陋寒酸,很是嫌弃。但是,他虽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心里确是不喜欢这里的。 当吉祥问他话的时候,他反问她:“你说我住哪里?我和你谁是主子?” “我是主子呀,你是我的助手兼保镖老三,黄三儿嘛!”吉祥很认真地,笑眯眯望着他,“山寨的人都知道的啦!” 叶景淮透过窗子看看外边没有人,一把抱住吉祥往床里一扔,“那我们就同床共枕吧!” 木板床铺受不得两个人突然压下来的重量,咯吱咯吱发出刺耳的抗议声。 吉祥被吓得哇哇大叫。 叶景淮一把捂住她嘴巴,“你想把全山寨的人都引来吗?” 吉祥举臂狠狠砸了一拳在叶景淮肩上,“都怪你!” 一嗔一怒的表情又惹得叶景淮一阵心猿意马。 在叶景淮愣神的时候,吉祥推开他坐起来,问:“我们的马,他们真的能给安置好吗?” 叶景淮坐直身子扑了扑褶皱的衣襟,掩饰砰砰乱跳的心,不敢直视吉祥,“山匪们若是胆敢让我的追云受一点儿伤,我真就放火烧山,血洗山寨,把他们全都斩了,不留一个活口……” 吉祥回想这段时间里叶景淮所做,心里颇为感激。其实,如果单纯站在上位者立场,叶景淮是没必要大费周章了解土匪情况,又发公文给州府县衙的,他只需集结兵力剿匪,不需几天,二龙山这个山寨就会夷为平地的。 “谢谢你,真想为他们着想。”吉祥说。 叶景淮毫不在意道:“我帮你把山寨的事解决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地与我回京城了?” 吉祥歪头想了想,“初步这么决定了。我准备帮着老仵作找到他亲人。” 见叶景淮不太高兴,眉头皱起来,她抓住他袖口摇了摇,“做事要善始善终,对不对?” 叶景淮见她满眼的期望,仿佛他要不答应,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 他所有的妥协、所有的心软,所有的退让,仿佛都消耗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可不妥协,又怎么办呢? 叶景淮心里无奈叹口气。 “对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叶景淮抬眉,“是不是与隔壁的那位妇人有关?” 吉祥顿时笑了,毫不吝啬夸奖他,“你真聪明!” 叶景淮哼了一声。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叶景淮打击她,“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不是那个陈光宗和离的夫人?” 吉祥高高竖起大拇指,“你神机妙算,在下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吉祥兴奋地问他:“你怎么能看出来的?你能掐会算?” 叶景淮冷哼一声,似在嘲笑吉祥的弱智。 “能掐会算我不会,但我会分析推算。你一个刚出徒没多久的臭小子,能认识几个患者?看你见到孕妇兴奋激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孕妇肚子里的娃娃是你的呢!” 那是,突然遇到想找的人,能不激动吗? 可是,这个男人,说话非得那么毒舌吗?不毒舌会死吗? 吉祥心里只是小小抱怨一下,她还有大事要求他。他的出言不逊,她可以忽略掉。 不管他的讥讽,吉祥央求他:“叶景淮,你能不能找个人给陈光宗捎个信儿?就说玉莲找到了,就在二龙山上?免得他再各处去找。” 叶景淮露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陈光宗与我有何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他?” 吉祥顿时被怼的哑口无言。 是啊,于情于理,叶景淮真没有帮助陈光宗的理由。帮是人情,不帮是本分。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人情往来。她之所以帮陈光宗,是因为玉莲曾经是她患者,并且陈光宗给的诊金不菲。另外,陈光宗也帮她办过户帖。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通过交往积累起来的。当初,她与陈光宗也不熟,只不过因为给他母亲和玉莲调理身体,这样才有了交集。 就如亲戚街坊邻居,如果经常往来,就会有感情。 否则,即使彼此住在隔壁,老死不相往来也是没有感情的。 所以,叶景淮不帮陈光宗,她特别能理解,她也没办法强求叶景淮。 吉祥琢磨,叶景淮不帮她送信儿,她该怎么办呢?实在不行的话,她亲自回顺通县城一次? 就在吉祥要决定自己回顺通县的时候,叶景淮幽幽开口了。 “我帮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叶景淮咳了一声,以拳抵着下颌,板起脸说道:“你别喊我老三,私下要喊我三哥。第二个条件,我替你传信给陈光宗,但是,你别插手我与陈光宗之间的事。” 吉祥回味一番他说的话,好像……没什么过分的。 不过…… “不过,你不是要把陈光宗怎么样吧?”吉祥眼底掩饰不住担忧,“大安朝可是海清清,河晏晏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叶景淮板着脸,语气不悦,“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当然是担心你呀!”吉祥如像主人撒娇摇晃尾巴的小狗,奉承他,“三哥?我真是担心你呀!” 没办法,如今是有求于叶景淮,吉祥不得不放低姿态,狗腿地笑,“三哥,今晚你睡床,我在门外给你把门,怎么样?” 叶景淮本来对陈光宗是不喜欢的,不喜欢的原因就是他与吉祥走得太近。 所以,他想借助这次吉祥找到玉莲这件事,顺便收拾一番陈光宗。当然,他的想法是不会告诉吉祥的。叶景淮心里早就有了计较。 “还有啊,三哥,能不能顺便告诉荆轲一声。稍后,吃过饭,我去给那个老人去瞧病,顺便让老人写封信给荆轲带过去?” 叶景淮颇为不情愿,“就你事多!” 吉祥嘿嘿笑,“谁让三哥你有本事呢!能者多劳,是不是?” 叶景淮瞥了她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美得冒泡泡。 臭小子喊他“三哥”,他听着怎么那么顺耳呢! ------题外话------ 人气太低迷了,突然想放弃! 就这样放弃了,又觉得对不住一直跟着订阅的书迷朋友。 真是纠结! 求安慰! 137“你别调戏别家女子!” 吉祥喊叶景淮“老三”,是有原因的。 叶景淮,表字“叔安”。“叔”是排三之意。 吉祥听徐叔说过,叶景淮的字也是当今圣上给起的。 吉祥猜想,也许是考虑到叶景淮父亲早逝的原因,圣上对叶景淮格外偏爱,连起个表字都那么特别。 要知道,当今圣上膝下子嗣单薄,皇子只有两位,一个是当今太子殿下叶景荣,一个是二皇子叶景华。 圣上给叶景淮起的字叫“叔安”,就颇耐人寻味了。 吉祥听徐叔说过一嘴:你看看,圣上对瑞王爷多么重视啊,表字带“叔”,那是跟两位皇子一起排的,老三呢!可见圣上对我们王爷多么看中! 吉祥暗想,这不是一般的看重,这简直是跟皇帝亲生的那两个皇子一样的待遇了。 这次上山,当二当家问起叶景淮的名字,吉祥就急中生智说叶景淮叫,“老三,黄三”。 出于对吉祥的信任,二当家也没怀疑。 叶景淮呢,不喜欢吉祥喊他“老三。”就是叶景荣和叶景淮也只是喊他“三弟”。吉祥是第一个敢喊他“老三”,把他叫老了的人。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拿吉祥真的无可奈何。好在,吉祥亲亲热热喊了他几声“三哥”,这让他心里略微平衡一些。 用过饭,在柱子的带领下,吉祥去给荆轲口中的那个“老不死”去瞧病。 一边走,吉祥一边问柱子:“那老者是不是精通医术?他怎么不给大家瞧病呢?” 因为柱子说想学医,想给山上的人瞧病。吉祥就想起了这位老者。其实,柱子完全可以跟着老人学习的,深奥的学不会,简单的皮毛还是能学的。 柱子回道:“老人家疯疯癫癫的,听我们大寨主说,老人家会医术。但是,没人敢让他瞧病,都怕挨他骂。” 怕吉祥改变主意,他略显急切地问:“吉祥大夫,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收我为徒的事?” “当然啦,不会改变的。不过,你也别急,不差这一个月半个月的。”吉祥笑着安慰他。 再过一个月半个月的,这里的所有人的命运也许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柱子能下山,那他学医的梦想肯定能实现。 柱子放心了。 “那我谢谢你。代表我们山寨上所有的人谢谢你。” 叶景淮帮着吉祥背着药箱,望着她与柱子说说笑笑的背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潇湘书院首发·潇湘书院首发 远远的,隔着木篱笆,吉祥就望见老者正在院子里侍弄蔬菜。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吉祥眯眼端详了一翻,那个小姑娘是三月。 看来,老者的病情是有好转的迹象了。 三月小姑娘先发现有人朝这边走来的。她低头与老者说了什么,老者手扶着膝盖直起腰来。 三月扶着老者朝吉祥走过来。 吉祥想起老者上次骂她“黄口小儿”时的情景。为了不让老者骂人,吉祥先露出微笑,快步朝老者走过来,主动扶住老人另一侧手臂。 “老人家,身体好些了吗?” 今天,老者一反常态的热切,拉住吉祥往屋里领,“好多了,好多了,多亏了你啊,年轻人!” 三月看到吉祥,抿唇羞涩一笑。 吉祥逗她,“几日不见,三月又漂亮啦!” 三月低头害羞地跑开,给他们沏茶去了。 叶景淮趁老者不注意,拉了吉祥手一下,提醒:“你别调戏别家女子!成何体统!” 吉祥如醍醐灌顶,想到自己目前身份,朝叶景淮感激地笑了笑。 其实,她时刻都记着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可遇到一些美的事物,美的人,还是不自觉流露出女孩子爱美一面。 老者已经接到二当家送来的信,心里有了大概。可想到那个不省心的小畜生,他还是很忧心。 叶景淮不愿在这矮**仄的房间里多待一刻,放下医药箱,他就出去站到院子里透气儿去了。 老者看着吉祥,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 “那个小畜生,没少给你添麻烦吧?”老者哽咽地问。 “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谈不上麻烦。荆轲伤得不重,只是伤在了腿,行动不便,老人家尽管放心,他很好。倒是您,您感觉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者叹口气。 “我这把年纪了,死了也没什么牵挂。眼前,我最担心的是那个小畜生……他真的伤得不重吗?” 吉祥跟他打包票,“他真的无碍,休养几天就好了。他反倒最担心您,怕您不听话,不按时吃药……” 吉祥避重就轻,报喜不报忧。其实,荆轲的内伤远远要比腿上的外伤严重。但是,她不能说,怕老人家惦记。 “荆轲给您的信,您都看了吧?您想啊,他还能写信关心您呢,就说明他身体情况很好。您不用惦记啦,您把自己身体照顾好,他就没后顾之忧了!” 老人家似被吉祥说服,他没再追问。 人到了一定年纪,倍显孤独。许是身体好了,有精神头了,吉祥的来到,让老人的话多起来。待吉祥的态度远比第一次热情。如果说上次是寒冬般的冷酷,那眼下则是夏天般的火热。 吉祥给老人把脉,又开了几副药。药材全带到山上来,也不用再大费周折下山去买。 “老人家,这几副药,您先用着。等吃完后,再把脉,依情况开药方。您不是也懂医嘛?您完全可以自己调理。” “谁跟你说我懂医的?是那个小畜生吧?”老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畜生,就是嘴碎!” 吉祥笑道:“我还听说,您有两本好医书想送给我,是不是真的?” 老者骂道:“小畜生!他把功劳都抢去了!” 吉祥只笑不语。 她把成品药给老人服下去一粒,问他:“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给您熬药去?” 老人倒是不急,停顿了一下又问起荆轲的事情来:“那小畜生还跟你说其他什么了吗?” 听话听音儿,吉祥算是听出来了,老人还是十分惦记荆轲的。别看他开口闭口“小畜生”,其实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截然相反。 荆轲也惦记着老人,老人也惦记着荆轲,彼此牵挂的两个人却开口就骂,见面就掐。这种独特的相处方式,吉祥真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可谓闻所未闻。 吉祥试探地开导道:“您看您多幸福啊,还有人惦记着您!您看看我,我从小就被爹娘丢弃,都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幸亏被师傅捡到,师傅教我学医术。我学成了下山,师傅就与我断了联系。我心里是惦记着师傅的,可是,因为路途遥远,师傅又是世外之人,我们不能常见面,师傅甚至告诫我,到烟火人间之后,不许我跟别人提他的名讳。每当我遇到困难,想找人商量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每到那个时候,我就蒙在被窝里偷偷哭,心里想,要是师傅在身边就好了!就是师傅天天打我手板,天天骂我,我都心甘情愿……” 说着说着,吉祥真的红了眼圈儿。 老人听得十分动容。年纪大的人心思更敏感,他揉着眼睛抹着眼泪,想起自己家里的一摊子事儿,眼泪流的更是肆意。 叶景淮站在门口,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 天气炎热,他就站在屋檐儿的阴凉处,望着绵延的远山。 青山不老,树木葱茏,虽然远不如他的天马山,但是,凭良心说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叶景淮站在屋檐下,目光如炬,四处打量。从山脚下一路行来,一直到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叶景淮在心里合计;他遇到了多少人,遇到的男人是多少个?女人是多少个?男人之中,年轻人有多少个?孩童有几个?老年男人有几个? 他在心里飞快合计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如果,络腮胡子没有故意把年轻男人或者体力好的男人藏起来的话,按他的估算,这山寨里的男人数量真不多。以他临时抱佛脚读书了解历朝历代山寨悍匪故事的心得来说,这里真算不上是匪窝。男人不多,年富力强的男人更是没多少。真正的悍匪多数是以男人集聚起来的群体。有战斗力的,年富力强的男人聚集起来的人群才能更有效的下山掠夺财物以维持山寨的生存。 而就目前来看,二龙山这里的这些匪徒们,似乎不符合匪徒的特征。年富力强的男人太少了。 看来,晚上必须跟叶良他们隐藏在暗处的几个人碰个面,把他们所掌握的情况了解一下,以便他安排下一步行动。 叶景淮心里有了计较,注意力又集中到屋里的谈话上。 臭小子跟别人都有耐心,就是对他,天天横眉立目的,没有好脸色。想他跟臭小子认识这段时间来,他为了他做了多少妥协?臭小子怎么就不领情呢?怎么就不能对他也像对其他患者那样好一点儿呢? 叶景淮这里竖耳聆听屋里的动静,没听到吉祥说话,就听屋里抽抽搭搭的,突然,“呜”的一声,传来老者的大哭之声! ------题外话------ 谢谢各位粉丝的打赏! 谢谢几位读者朋友不离不弃的跟随。 如果大家方便的话,在阅读的时候,请帮忙收藏一下。 再方便的话,可以打分一下。 谢谢大家! 目前的潇湘书院,似乎收藏,打分,留言评论,对作者来说,都很重要。 就拜托大家了! 138别乱想,有三哥在呢! 屋里,老人大放悲声。 叶景淮十分警觉,转身便破门而入,一脚踹开木门,门板哗啦一下散了架,他跃进来,一把拉过吉祥,将吉祥挡在自己身后。那急切的样子,仿佛受了很大委屈,大放悲声的是吉祥似的。 吉祥站在叶景淮身后,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腰,低声提醒他:“不是我啦,是老人家……” “他哭什么?”叶景淮腰背笔直,目光炯炯有神,站在那里犹如掸去灰尘的明珠,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吉祥一看,叶景淮这厮,哪里还有佝偻卑微的样子?这人,演戏都不会演,太给她丢人啦! 幸亏,现在身边没有山寨的其他人,若是络腮胡子二当家在的话,估计,叶景淮就掉马甲露馅了! 吉祥把叶景淮拉开,她走到老人身前,将桌子上搭着的一块帕子拿起来递过去,劝慰道:“您别太激动了,我说得哪里不妥当的,请您谅解。” 老人接过帕子,狠狠拧了一把鼻子,瓮声瓮气说道,“你哪里说得不对?说得都对,说到我心坎里了……”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老者才鼓起勇气说起往事来。 “那小畜生是我外孙,亲外孙!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说着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那个不孝顺的小畜生,不听话。我说往东,他说往西,我说打狗,他说撵鸡。反正,他就跟我对着干。小畜生,简直气死我了!” 老人说着,一个劲儿捶胸,“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吉祥紧忙着帮老人捶背,生怕老人一口气儿上不来晕过去。 “您别急啊,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啊!” 三月拎着一个土瓦罐,瓦罐里装着热水冒着气儿。 吉祥接过来,跟三月道谢。三月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看见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后生,格外害羞。 三月走了,吉祥给老人倒了一杯热水,让他喝下去。 叶景淮没关注别的,从三月进屋,他就盯着吉祥,生怕吉祥做出不妥当的举动来。好在吉祥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身份,没再打趣三月。 三月走了,叶景淮也出去了。他还是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这个偏僻宁静的地方。 目光望着远山,耳朵却听着屋里动静。 “那个小畜生,是我外孙,亲外孙。”老人抹了一把眼泪,“我就一个闺女,我闺女年纪轻轻就没了,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可这小畜生不学好,还占山为王了!” 吉祥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想插话问一句什么,奈何老者一提起荆轲,就一肚子话,吉祥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信息就这么被打断了。 “我家在青州开药店,好多年了。我就一个女儿。那时候,我家有个学徒,我那乖乖女儿被那个学徒骗了,他们偷偷摸摸在一起了。我女儿是大小姐,怎么能下嫁给学徒?门不当户不对,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放?我想尽办法想把他们拆开。谁知,我那不知羞耻的女儿竟然怀孕了。我绞尽脑汁,费劲心思终于把他们拆开了,我夫人也受打击去世了。 后来,我听说他们又在一起了,还私奔了。这些年,我到处打听我女儿的下落,终于找到了,竟是我女儿的死讯。我外孙也落草为寇了。我找到他,寻思着让他跟我回家,我那么大的家产给他继承,他竟然不知好歹,不接受。更气人的是,小畜生他竟然深更半夜潜入我家,朝我要银子。我跟他说,说他要回来继承家产,这家里所有东西都给他。他竟然拿刀子横在我脖子上……” 老人家说着,又哭出声来,“我是他外祖父,他竟然拿刀子逼我……我给他两千两银子。谁知,他竟然得寸进尺,时不时就朝我来要银子……后来,我寒心了,不给他了,他竟然把我掠上山来,把我的药铺子抵给别人了,你说说,这小畜生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老人一边说,一边哭,“那是我的心血,一辈子的心血,说没就没了……” 老人说到这里,吉祥脑子里先前蹦出来的信息更加明确了。 荆轲的身世。 荆轲与顺通县衙去世的老仵作的关系。 可是,当那层朦朦胧胧的纱布揭开,真相大白的时候,吉祥心里没有一丝一毫雀跃的心情。 沉重。 心情说不出的沉重压抑。 吉祥长长嘘口气,挤出一抹笑劝道:“您是不是累了?不然,您休息一下,我去给您熬药去?” “我不累,不累。今天把压下心里这么多年的话说出来,心里痛快多了!” 老人说话说得多,嗓子都干哑了,他端起破旧的杯子喝口水,接着说道:“我听说,小畜生的爹在顺通县城当仵作,是我们青州老乡看见的。我本打算去顺通县找他,让他劝劝小畜生。可我又拉不下脸面。再后来,小畜生把我的药铺子抵出去,我被掠上山了。有好几次,我想偷偷溜下山去,想去找小畜生的爹。一是让他爹劝劝小畜生,二是让他们父子相认。可我逃几次,都没成功,都被小畜生抓回来了。他坏死了,把我抓回来不给我饭吃,想饿死我……我不想活了,真想死,他还给我买药找大夫瞧病……” 老人家絮絮叨叨说着与荆轲的过往。毕竟年纪大了,在这偏僻的山寨里,生活环境格外艰苦,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老人性格有些古怪,又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些跟荆轲一样的人,所以,他来到山上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吉祥开解他,劝慰他,老人这才滔滔不绝起来。 今天,跟吉祥说的这些话,比他来到山寨这段时间说过的所有话都要多。 吉祥犹豫半晌,叹口气说道:“老人家,荆轲的亲生父亲,在县衙当差的老仵作,他去世了!” “什么?”老人手里端着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吉祥说:“老仵作在年前就去世了。我帮他收拾遗物的时候,从他留下的那些遗物里发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肚兜。上次,荆轲把我掠山上来那次,我就是想去青州帮着老仵作找亲人的。” 吉祥吸了吸鼻子,眼底涩涩的,“我不确定老仵作是不是荆轲父亲,因为,老仵作留下来的遗物只有一个肚兜,还有一些笔记簿。其他线索太少了……” 吉祥将自己与老仵作的渊源跟老人简单说了一遍,“您想想,还有其他能确定荆轲与老仵作父子关系的物件吗?” 老人沉默半晌,“我听青州的老乡说过,他见过小畜生的爹。就是在顺通县衙当差仵作。估计不会差……” 突然,老人眼前一亮,大声喊道:“我记起来了,我认得小畜生爹的字。他在我的药铺做过学徒,我认得他的字。你不是说他留下笔记簿了吗?我看到字,就能知道是不是他爹写的……” 老人兴奋起来,颤颤巍巍站到地面上,说风就是雨,“走,事不宜迟,我跟你到顺通县去一趟,我看看那笔记的字迹……” 吉祥拦住老人,“老人家,您别着急,这都午后了,太晚了。我们明天再决定好不好?您先休息一下,我去给您熬药去。去顺通县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身体好了,我们才能有精力长途跋涉,是不是?” 老人许是说话太多了,他哈气连天,吉祥一劝他,他也觉得累了。 “好吧,我睡一觉。辛苦你了。” 吉祥扶着老人躺下,掩好门悄悄退到院子里。 吉祥带来的所有药材都被安置到山寨的库房里。吉祥与叶景淮不好四处乱走以免引起怀疑,就让在院子里摘菜的三月帮着带路。 小姑娘三月话不过,见到吉祥就害羞。吉祥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后来,就叶景淮问她,看是无意的闲聊,其实都与山寨的各种信息有关。 三月把吉祥送到二当家他们劳动的地方。那是在半山腰开垦出来的一片平地,因为干旱,种植的玉米都蔫蔫的。二当家与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正从一处水塘里挑水浇地。 吉祥说明来意,二当家放下手里活计,让柱子带吉祥去库房取药。 叶景淮站在原地没动。他不是一个多言多语的人,尤其是面对这些山匪,话更是少得可怜,简直惜字如金。也就是跟吉祥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 吉祥看出叶景淮的想法,她问:“二当家,你这里需要帮忙吗?黄三儿有力气,可以帮着挑水……” 有人帮着干活,当然是好事。 二当家爽快回道:“来吧,众人拾柴火焰高。天气这么热,这年头怕是大旱之年呐!” 叶景淮也不言语。捡起柱子放下的木桶,跟着众人去水塘挑水去了。 吉祥知道叶景淮挑水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肯定是要了解山寨里的其他事情的。二人就此分头行动也是不错的。 吉祥给老人熬药,熬好了又给他端进屋看着他喝下去。之后,又到玉莲房间,看看玉莲的情况。 吉祥偷偷摸摸告诉她:“大寨主的外公想要下山,你呢?你是在这里安顿几天,还是也跟着下山?” “我也下山,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玉莲急切地拉住吉祥的手,“姑奶奶,以后我跟着你行不行?我会缝衣做饭,还有力气,我给你当佣人奴婢行不行?我现在也能干活儿,我也就生孩子的时候能歇几日,其他时间,我都能帮你干活的……”玉莲眼里噙着泪花儿,“我现在知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是多么的难讨生活了。姑奶奶,你会医术,比我强,你肯定是需要人手的,是不是?” 望着玉莲急切的目光,吉祥忍不住说了实话。 “玉莲,其实,陈光宗一直在找你。” 玉莲怔了一下。 吉祥说道:“我上次跟陈光宗本来是想到青州找你的,结果,我被荆轲掠到山上。这次上山,是因为荆轲受伤了,我替他来给山寨送信,也替他探望一下他的外祖父。我在这里也就住一日两日的。你考虑考虑,你想怎么办?陈光宗是真的想跟你复合的。” 陈光宗将后院那些个女人都打发掉的事,吉祥没说,这种事还是等他们二人见面,由陈光宗亲口说出来为好。 “姑奶奶,我想下山。这里虽然苦,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也能受。可现在我怀着身孕呢,万一有个不好,这里连个大夫都没有。再者,那个二当家也太讨厌了,我没有再嫁的心思,也不想跟他成亲。可我如果拒绝得狠了,我怕他翻脸。姑奶奶,你帮帮我,我想下山……” 许是怀孕的缘故,玉莲的眼泪来得特别快。她想控制,可就是控制不住。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吉祥伏在她耳边悄悄道:“那你明天就装病……” 二人窃窃私语好半天,玉莲不停点头,最后,终于破涕为笑。 吉祥和玉莲分别在自己房间吃的晚饭。 叶景淮一直没有回来。不知他去了哪里。但是,她知道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没太过于担心。 吉祥吃过饭,又将床铺重新整理一下。她将床上的干草抱出来一些铺在地上,又将破旧的褥子放在地上的干草上。 这个时候,叶景淮回来了。 透过窗外的月色,见他佝偻着背从窗前走过,进了屋,腰板儿立刻就拔直了。 吉祥关上窗户,掩好门,这才打量他脸色,悄声问他:“可顺利?” 叶景淮点点头。 屋里没有灯,只有透过破旧的窗户溜进来的细碎月光。 他拉起吉祥的手,问她:“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呀,挺好的。” 吉祥想抽回手,叶景淮紧攥住不放,“你撒谎。在老头子屋里,我都看见你哭了!” 想起荆轲与老者的那些事,又联想到自己,心里说不酸楚那是假的。 黑暗中,叶景淮的视力也特别好。吉祥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没逃脱他的目光。 叶景淮一把将吉祥揽到怀里,性感的薄唇贴在吉祥耳边轻声道:“别乱想,有三哥在呢!” ------题外话------ 谢谢粉丝jenny的打赏。 各位亲们,收藏,打分,点击率,订阅率,对文的排名推荐都很关键。 如果大家方便的话,能帮我就帮我一下吧! 谢谢大家了! 139四弟,三哥做你坚强的后盾 黑暗的掩护下,更容易滋生暧昧。 叶景淮突然的靠近,令吉祥格外紧张。她浑身都戒备起来,就怕叶景淮做出不合礼法的事情来。 他气息火热,声音低哑磁性,宽阔硬朗的怀抱真的令人十分心安。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僵硬的身子也渐渐软化下来。她开始贪恋他的怀抱,她想,暂时借他的怀抱用作休憩的港湾吧。 只要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就好。 如果可以,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陪伴着,一日一年,一生一世,也是不错的。 但是…… 吉祥咬咬唇。 他身上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令人着迷,他磁性低沉的声音令人脸热心跳,他于细微处的照顾关心润无心无声。 但是…… 不行! 她和叶景淮不是一类人。 她和这里的所有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一个异类,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异类。 吉祥时常想:如果她告诉身边的人,她的魂魄占据了这具身体,她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侵入者,那这个世界的人会怎么看她?怎么对待她? 沉潭? 浸猪笼? 吉祥甚至不敢去想。 在这个男女地位尊卑有别的社会,在这个女人从医还需要女扮男装的社会,她还是乖乖地做着眼前力所能及的事吧!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样就好。 对其他人,不要投入太多的感情,免得将来某一天她突然离开了会留恋。 与这里的牵挂越少越好。她暗暗想。 吉祥就这样任由叶景淮揽着,静静伏在他怀里,偷得片刻的放松。 累的时候,心情低落的时候,有个怀抱可以依靠,这份偷来的肆意,吉祥已经很满足了。 “叶景淮,我喊你三哥,是不是不合礼法?” 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平民百姓,一个如那深邃苍穹里的星星,一个如那泥土里任人踩踏的石子,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呢? 可叶景淮与她,却偏偏有了交集。 也许,这就是缘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令人不可思议。 “怎么不合礼法?我同意你喊我三哥,你就喊。与别人无关。” 叶景淮下颌抵着吉祥的发顶,轻轻摩挲,“以后,我喊你四弟,行不行?” “不行!”吉祥立刻反对,“被人听到,我会被砍头的!” “有本王在,我看谁能伤害你?”叶景淮霸气护短,“以后,我就喊你四弟。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喊你,好不好?不会让你有心里负担的,好不好?” 连声的,带着商量语气的“好不好”,让吉祥心顿时就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对她这么低声下气。她吉祥有何德何能? 黑暗中,人的意志力是薄弱的,感情更容易战胜理智。 “好,听你的。”吉祥轻声说道。 叶景淮没料到吉祥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他激动地把吉祥抱起来,屋里转圈圈。 吉祥使劲儿拍打他肩膀,压低声音喊道,“快放我下来,隔壁玉莲还在呢!” 叶景淮孩子似的笑,把吉祥放下后,开心说道:“今天是我最快活的日子!对了,我们行结拜之礼吧?” 吉祥推开叶景淮,后退一步嗔怪道:“拜什么拜?还弄一个八拜之交吗?心里知道就好了,别弄那些繁文缛节了。” 叶景淮竖耳聆听隔壁动静,担心惊动隔壁孕妇,他小声说:“那就回京之后再说。” 拉住吉祥的手在铺满干草的木板床上坐下来。 一屁股坐下去,干草咔吧咔吧碎了。叶景淮又站起来将自己外衣脱下来铺在稻草上,“明天咱就回去。今晚将就一晚。委屈你了,四弟。” 叶景淮贴心周到的照顾让吉祥极不适应。这个人转变也太快了。以前对她是各种不满意,各种颐指气使。现在反转过来,各种谨小慎微,各种关怀备至。 真是……太不适应了! “四弟,以后遇到困难,有心里话,就跟三哥说,三哥做你的坚强后盾……” 吉祥慌乱站起来,压低声音打断他,“叶景淮,你别这样。” 简直令人受宠若惊了! “你是我结拜的四弟,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夜色掩护下,叶景淮也乐得放纵自己,拉住吉祥,强行将她摁在自己怀里,“四弟,你身上怎么总是香香的呢?” 吉祥见叶景淮简直成了粘人的狗皮膏药,心想:这样任由他胡缠下去可不行。万一他非得要看她天残的地方,她不给看。二人因此若是拼起力气来,她肯定是叶景淮手下败将。到时候,马甲掉了,后果不堪设想。 “三哥,你给荆轲外祖父的门踹坏了,还没给人家赔偿呢!”吉祥转移话题想将叶景淮的注意力引开。 叶景淮“呵呵”笑,“那破门不结实,怪不得我。再者说,也没彻底散架,你不是还能关上吗?” 吉祥不露痕迹推开叶景淮,“我是小心翼翼关上的。我连大力气都不敢用,生怕一用力就碎了。你看看怎么办?不然,明天给他留点儿银子吧!” “不用留银子。那老头儿明天不是要去顺通县吗?我打算将计就计,接着老人下山的机会跟着回县城。你也一起回去。” 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太艰苦了。 “玉莲也想回去。”吉祥说,“可是,我担心二当家不放玉莲。我们又不想与山寨里的人弄僵了……” 叶景淮想了想说:“那就让二当家也陪着一起去县城。他们山寨的主心骨只有荆轲他们二人。把这二人归拢到一起,事情就更好办了。” 吉祥又问:“你跟叶良他们碰面了?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了吗?” 叶景淮点点头,“一群虾兵蟹将,不值得大动干戈。” 杀鸡焉用牛刀。动用官府力量剿匪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叶景淮心里有了新的打算,但他暂时不想告诉吉祥。怕吉祥给陈光宗通信儿。 他看陈光宗不顺眼好久了,这次,也该让陈光宗出点儿血,也好让他这个瑞王爷解解气。 潇湘书院首发潇湘书院首发 吉祥有时候很讨厌叶景淮对她的亲热和胡搅蛮缠,但是,不得不佩服叶景淮的头脑和办事能力。 叶景淮既然信心满满,那她也跟着安心。 接下来,就是安稳地度过这一夜,养精蓄锐迎接明日崭新的一天。 “叶景淮,你睡床,还是地铺?”吉祥指指地面。 ------题外话------ 谢谢jenny的打赏,祝亲爱的生活愉快。 欢迎大家收藏,留言,大家的热情就是我的动力。 原本想放弃不写了,这文的订阅实在是太低了,我写的所有文中,订阅最低的一个。 但是,又不想让一直跟随订阅的几个读者失望,我坚持着。 无论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尽心尽力将文写好,这个敬请大家放心。 大家能收藏的帮着收藏一下,能推荐的帮助推荐一下,谢谢大家了。 祝大家一切顺利。 140叶景淮:我俩一起睡 吉祥问叶景淮谁睡在床上,谁睡在地上时,他顿时皱起眉头。 虽然屋内光线暗淡,但是,吉祥仅凭第六感就能感觉到叶景淮的不悦。 她立刻将地上铺的破旧褥子卷起来,哈巴狗似的献给叶景淮,干巴巴地笑着讨好他。 “三哥,你睡床吧。我把褥子给你铺上。” 叶景淮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干草也搬回来,我俩一起睡。” 吉祥眼转乱转,一边给叶景淮铺床,一边解释: “三哥,你是不知道我的坏习惯呐。我睡着了就咬牙、打嗝、说胡话,有时候还起来梦游。万一我影响你休息,就不好了。明天下山赶路,还需要你掌握大局呢。你一定要休息好呀!” 叶景淮沉默不语。 “三哥……三哥?你快休息吧!” 铺好床,吉祥先躺在地上的干草堆里。一转身,干草就咔吧咔吧地响。 吉祥躺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不想发出声音,可偏偏事与愿违,就连呼吸都会引得干草发出共鸣。 其实,吉祥是想与隔壁的玉莲同睡一床的。玉莲是以二夫人的身份住这里的,又身为孕妇,碍于条件限制,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床舒服呀! 但是,现在与叶景淮在一起,叶景淮又那么警觉,她晚上想偷偷离开这个房间,是不可能的。 吉祥眼角余光瞟着叶景淮。 坐在床边的人动了动,问她:“你上次来,也是住这样的房间吗?” 实在太简陋,太寒酸了! “上次跟这也差不多。” 只不过多了一条褥子而已。另外,上次那个房间似乎有人住过,房间比较整洁。 至于床下铺的是树叶还是干草,她那天也没心情去翻看。那天过得分外紧张疲惫,她倒下去就睡着了。 叶景淮轻轻叹口气,站起来。 “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三哥,不行。还是你睡床。” 叶景淮跟她低吼,“要不然就我俩一起睡。” “不要。”吉祥立刻反对。她先认怂了。 “那你说怎么办?你已经是天残了,落了那么一种说不出口的残疾,万一睡地面着凉了,再落个其他毛病,怎么办?” “三哥,你睡地面,万一落个毛病,我罪过就更大了。”吉祥嗫嚅。 床太小,但得床大一点儿,吉祥也会跟他挤在一起的,她不是矫情的人。 眼前,这么一张小破床,两个人躺上去,势必会紧贴在一起。饶是叶景淮再没接触过女人,胸贴胸、背靠背地近距离接触,怕也会引起他怀疑的。 叶景淮走到吉祥面前,蹲下来,大手伸到她后背将她扶坐起来。 “把这些干草都搬床上去,你睡床吧,我出去。” “那怎么行?”吉祥拉住他衣袖,“外边夜深露重,对身体不好。” 这次,是叶景淮主动推开她的手,“我身体比你好。上次,为了寻找你,我们在树林里住一宿,身体不也好好的嘛!放心!” 他安抚地拍拍吉祥的肩膀,最后,实在忍不住又捏住吉祥的脸颊摩挲几下。 吉祥拍他手背抗议,叶景淮才罢手。 看着他打开房门,背影消失在月色里,吉祥心里颇不是滋味。潇湘书院首发 这一夜,叶景淮睡在哪里,吉祥不知道。叶景淮睡得好不好,吉祥也不知道。 吉祥知道这一夜自己睡得不好。辗转反侧听着木板咯吱咯吱响,身下的干草咔嚓咔嚓碎了。 寂静的山中的夜里,这些微小的声音被扩大数十倍数百倍,搅得人心乱糟糟一片。 因为盛夏的缘故,这一夜并不冷。 吉祥在凌晨天微微发白的时候就醒了。 趁人不注意,她先敲响玉莲的房门,让她做好准备。 刚从玉莲房间回来,叶景淮也回来了。 看着叶景淮简单地擦了几把脸,吉祥才得空问他:“昨晚没事吧?” 叶景淮回道:“无事。” 他一扬手将帕子扔给吉祥,那帕子是他自己随身佩戴之物,“你也擦擦,脏的跟花猫似的。” 吉祥笑着接过来,也简单擦了一把。不等二人再聊什么,外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吉祥大夫,你快去看看,老人家又耍疯呢!”来人是少年柱子。 吉祥将帕子扔给叶景淮,拉开门就跑,“走,我跟你看看去!” 叶景淮不放心,也跟着来到老者院里。潇·湘·书·院·首·发 院子里鸡飞狗跳,一团糟。 “你们没有好人,一群土匪!我下山去看我外孙,你们为什么拦着?” 老人家背着一个大包裹,将院子里种植的一棵大葱拔起来,拎着大葱当武器,见谁上前拦着就打谁。 别看老人闲着的时候病病歪歪的,现在骂起人来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简直与病的时候判若两人。 “尤其是你,大胡子!你心眼坏透了。你是想我外孙死了,你才高兴吧?我外孙死了,你就可以当大寨主了,是不是?” 二当家被老人骂得脸红脖子粗的,可他又不能还嘴骂回去。 他不敢放老人下山。如果出了意外,他没办法跟大寨主交代。 老人在山寨这么长时间,虽然不讨大家喜欢,可也没做出伤人的事情来。 今天倒好,听大寨主受伤了,他还来脾气了!还要下山?这若是出了差错,谁敢担责任? 就在二当家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柱子把吉祥喊来了。 吉祥一看这阵势,老人家明显在这里装疯卖傻嘛!昨天明明说好的,商量着来。今天怎么就大动干戈拎着大葱打人呢? “老人家,千万别生气,我们有话好好说。您身体不好,千万不能激动哦!” 老人扔掉手里的那根大葱,拉起吉祥就要走。 “你不是大夫吗?你不把我外孙救了吗?你跟大家说说,我外孙病了,我这个做外公的就不能去看望吗?这些土匪,每一个好人,竟然想揽着我!走,你带我走!” 叶景淮见吉祥被老人家拽住,脚步不稳直打趔趄,他抬剑横在老人拉住吉祥的那只胳膊上。 老人顿时气得鼻孔冒烟:“你个臭小子,你想打我?把剑挪开!不然,等我外孙伤好了,我让我外孙揍瘸你!” 叶景淮想说:你外孙早就让我揍瘸了。 未待他开口,三月小姑娘急急忙忙跑过来。 “二当家,不好了,我刚刚给二夫人送饭,二夫人她肚子又疼了!” ------题外话------ 叶景淮:我有个四弟,他不想跟我睡一张床。怎么办? 141叶景淮有怨言 二当家正在为老人的事焦头烂额呢。其实,本意上他是不希望老人下山的,他完全出于好意。他与荆轲相处很融洽,如同兄弟般,所以,待老人也如亲人一样尽心尽力。 但是,老人闹起来,竟然误解他是想篡权夺位做大当家,这就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他做二当家这几年,从未有过篡位的想法。 现在,眼前这么多人围着,大家都听到老人说的话,这让二当家觉得委屈,觉得没面子,简直有种“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既然,老人自己要求下山去,这么多寨民都看着呢,那就由着他去吧。 出了事,有大家做见证,他也无愧于心了! 哪知二当家心里刚做出决定,三月就来报信儿了:玉莲又来病了! 二当家简单交代:“老爷子,你先等等啊,我去去就回!” 吉祥又跟着二当家往回跑。 叶景淮叹口气,也跟着吉祥回到他们先前住的房间。 叶景淮收拾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收拾物品这些琐碎杂事,叶景淮以前从未做过。以前,不是叶良就是徐叔帮他收拾。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帮着别人收拾。 叶景淮又暗暗叹口气,他简直成了随从了! 明明他是三哥,吉祥是四弟,不都是弟弟听从哥哥的嘛?可是,他俩完全调转过来,还得由他这个做哥哥的伺候弟弟。 叶景淮心里有些小怨言。 如果面对其他人,叶景淮那可能会散手不管的。面对吉祥,他心里有怨气,他也会自己开导安慰自己:四弟比自己小,做三哥的就应该多照顾他。再说,四弟很忙,他无事,帮助他收拾行囊也应该。 叶景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导自己。这么一开导,心情就好了。 隔壁,玉莲在哭,捂住肚子说肚子疼要下山。 吉祥皱着眉给玉莲把脉。 络腮胡子二当家满头的汗,眼里掩饰不住焦急。 “吉祥大夫,怎么样?玉莲她怎么样?” 吉祥把脉片刻后站起身来,“二当家,我们出来说吧。” 吉祥故弄玄虚,一脸严肃,把二当家吓得更紧张了。 “吉祥大夫,怎么样啊?玉莲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吉祥压低声音说道:“二当家,有句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吉祥大夫,有话直说。我是一个大老粗,虽然只识得几个字,没考过秀才,但还是通晓事理的。” 吉祥假咳了一声,说道:“我见你对玉莲格外关心,你是真的对她好的人。” 二当家不好意思笑了。“我先前那夫人就是生孩子时一尸两命。玉莲这样,我真替她担心。” “二当家,你担心的也是玉莲担心的。这里环境差,还没有大夫随时供差遣。妇人怀孕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是危险期。玉莲情绪不稳定,估计也与这里的环境有关。她情绪不稳定,腹中胎儿感受到母亲的不安,胎儿也会不安。这就是玉莲肚子频频疼痛的原因。” 吉祥说完,看着二当家。 络腮胡子搓了一把脸,很是无措。 “那怎么办?玉莲可不能出差错呀!” 想起自己死去的老婆孩儿,二当家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哽咽起来:“我真不希望玉莲有差池。以前的事,我都被吓破胆了。我知道,山寨里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可我们也不想这样,还都是官府逼的吗?本来,我们都是有家的,结果被贪官污吏逼得家没了,命都快保不了。这不是我们老百姓的错,为什么要我们老百姓承担?皇帝老子就知道天天坐在金銮殿上听那些朝臣们歌功颂德,他们有谁真的深入民间,听听老百姓的心声?玉莲现在这种情况,不在山寨上,又能去哪里?她一个妇人家,讨生活多艰难?” 二当家搓了一把脸站起来,“玉莲在山寨里至少饿不死,她若一人流落在外,吃饱肚子都成问题。我也知道山下好,可我又不能陪她在山下待着……” 吉祥见二当家对玉莲情真真意切切的,不是装出来的感情,她试探问:“你……有命案在身吗?” 二当家犹豫一下回道:“我把人打残了,死没死后来不知道。我连夜跑了。” 二当家长长嘘口气。 “我是屠夫,在我老家那里摆摊卖肉。我们那里有家姓陈的,仗着京城里有人,听说是什么亲戚在后宫是皇后还是妃子。他们就仗着京城亲戚的庇佑在我们家乡为非作歹。天天收我们保护费。不交银子就挨打,那次,他们把我的摊子踢倒了,还砍伤了我的腿。我就一怒之下把他们人打了。其中一个人被我打得顿时就不动弹了,我怕那人死了,打完我就跑了。” 叶景淮站在屋里听了半天墙角。 当络腮胡子提起他上山为寇的原因,叶景淮拉开房门,站在了阳光下。 吉祥和二当家齐刷刷看向他。 “地痞长期为非作歹,你们就没人报官吗?”叶景淮沉声问。 “报官了,可官府不管。” “你是哪个县的?”叶景淮问。 “青州。”明明眼前的人只是个随从,可他负手问话的姿态颇有威严。摄于他的气势,二当家不由自主就回答了。 吉祥掩唇咳了一声,偷眼看叶景淮,给他使个眼色。 叶景淮也意识到自己问的话与他目前的身份不符。他住了口,神态不自然起来。 吉祥紧忙站出来打圆场。 “黄三也在青州受过委屈。算了,往事已矣,不提这些不愉快的啦。咱们现在合计合计玉莲的事。” 叶景淮又开口道:“我与顺通县的李县令有些交情。如果,你想送你夫人下山的话,顺通县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处。你在顺通县,我保你性命无忧!” 二当家眼睛本来就大,又圆又大。听了叶景淮的保证,他眼睛瞪得更大了,跟铜铃似的。 “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 昨天,还对叶景淮心怀鄙视,现在,开口就唤“兄弟”,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叶景淮郑重地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二当家顿时眼含热泪,主动拉住叶景淮的手。 “兄弟,多谢你了。那我就把玉莲送到顺通县城。我陪她几天,顺便再看看我们大寨主。” 既然做出决定,大家就着手开始筹备下山事宜。潇湘书院首发 当一行人走了几天,远远的能望见顺通县城的时候,二当家咂摸咂摸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题外话------ 二当家:奶奶腿儿的,老子是不是让黄三给骗了啊? 叶景淮:…… 谢谢各位的打赏,收藏,推荐,以及送的评价票。【话说,我都不晓得评价票是干嘛用的】 祝看这文的所有人心情愉快! 142屁股又开花了? 一行人下了山,浩浩荡荡奔顺通县城而来。 两辆驴车。一辆是玉莲乘坐,二当家赶车。一辆是荆轲的外祖父乘坐,柱子赶车。 两头毛驴是山上最贵重的资产,如今都派上用场了。 叶景淮与吉祥骑马。 叶良等随从有的在暗中保护,有的先回县城送信儿,做安排了。 这一路上出奇的顺利。 先前是紧张玉莲的身体,这一路行来,玉莲一切正常,脸上也有了笑容。 同行的还有大夫随时把脉,玉莲和老爷子这一路上的身体状况不用担心了。 二当家紧绷的心思也放松下来。 心情一放松,脑子里就开始琢磨事儿。 行程越顺利,离顺通县城越近,二当家的脑子就越清明。 二当家隐隐觉得自己仿佛被设计了。 二当家暗自琢磨:黄三既然跟顺通县令有交情,为什么没在县衙谋个差事?偏偏跟在一个大夫身边做随从? 隐隐的,他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这只手在布一个天大的局,一张大网正在朝他们张开。 二当家坐在车辕之上,回头看坐在车里的玉莲。 车子很简陋,没有车厢遮挡阳光,玉莲就在头上照个帷帽。 玉莲见络腮胡子又回头望自己,她掀开帷帽,朝他笑笑。 二当家看着玉莲的笑容,也跟着笑了,那笑容晃花了他的眼。 想起自己过世的妻子,玉莲这一笑,让二当家把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 又望了一眼走在车后骑马的两个人,他在心里说:就这样吧!即使前边是刀山,他也上;是火海,他也跳!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就这么决定了! 一行人到顺通县城的时候,刚刚中午。因为先前派人传信儿了,家里已经将饭菜准备好,就等着一行人回来吃饭。 这些人里,心情最为复杂的就是玉莲。她嫁给陈光宗几年,看着他从一穷二白的穷小子成了县城首富。也看着他开始花天酒地推杯换盏,不停地往后宅添女人…… 本以为和离了,她可以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一个人将孩子养大。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今天又回到这里。 近乡情更怯。 玉莲眼里噙着泪,心里百味杂陈。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身子这种情况,心里明白顺通县城不是她最好的归宿,可也得硬着头皮先安顿下来,一步一步谋得以后的安排。 两辆车在牛家门口停下来。将车拴在门口不远的大树下。 荆轲的外祖父颤颤巍巍爬下车问吉祥:“那小畜生在哪里呢?” 吉祥一指院里。 正在院里溜达的荆轲听见动静一蹦一跳跑出来。 看见须发皆白的老人,大声惊呼:“老不死的,你怎么来了?” 看看,这是什么开场白?在院子里的叶文叶武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打招呼方式。二人吃惊地互看一眼,抿嘴偷着笑。 “大寨主?”二当家见荆轲活生生站在这里,悬着的心放下来。 荆轲张大嘴巴,更是吃惊不小。 “二当家,你怎么也来了?我山寨的其他人呢?难道都被叶景淮这个不讲义气的混蛋给剿平了吗?啊?其他人呢?” 荆轲怒目看向最后走进院子里来的叶景淮,刚要开口骂,徐叔乐呵呵过来打招呼。 “瑞王爷回来了?快进屋洗漱,老奴把水都给您准备好了!”徐叔也不忘其他人,招呼大家,“都进屋,快,洗漱歇歇,吃过饭后再谈事儿!“ 叶景淮的其他随从也都上前来,齐刷刷说道:“给瑞王爷请安!“ 二当家立刻意识到:不好! 他冲着荆轲大喊:“你投诚了?你背叛我们山寨了是不是?“ 说罢,转身就往门口跑,院子里只留下他的骂声,”荆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别看二当家一脸络腮胡子,一身的肥膘,那跑起来的速度堪比兔子! “二当家,你别跑,快回来!“荆轲怕叶景淮的人下狠手,像对待自己似的把二当家也打伤了。 不用叶景淮吩咐,叶文跟叶武腾空而起踩着院子的矮墙就跑到正街上。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二当家被提溜回来了。 叶文提着他的后衣领,二当家憋得脸通红。 一边走,嘴里一边骂,“荆轲,你这个小人,枉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把山寨里的人都给出卖了,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你才是畜生!“被这个场面弄得晕头转向的老人家听有人骂他外孙,他反应过来了,张嘴就回骂二当家。 如果说,刚才其他的事与他无关,如今,有人骂他外孙,那就与他有关了。 他外孙只有他能骂,其他人不能骂的。 眼看着院子里就要成了骂架的演武场,还是徐叔站出来说话了。 徐叔仍旧是招牌式的温和亲切的微笑。 “各位远道来的朋友,大家都冷静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大家先进屋里说啊!“ 徐叔吩咐叶良,“快,先把这位老人家与大寨主和二寨主和这位年轻人送回屋里去,大家先沟通一下。 把这位夫人送到后院洗漱,二妞姑娘,来,辛苦你领着这位夫人去洗漱一下。吉祥,你也趁空洗漱一下吧,这一路你是最辛苦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过来喊大家。“ 然后又回头跟叶景淮商量:“瑞王爷,咱也回房间洗漱一番如何?“ 要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徐叔几句话,把大家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荆轲领着外祖父、络腮胡子、柱子几个人进了自己房间。 叶良给叶文使眼色,让他注意些屋里的动静。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玉莲就自在一些。这里有吉祥和二妞。二妞她也熟悉,吉祥曾经不止一次领着她到庄子里给她把脉调理身体。跟二妞也聊过,二人也挺投缘。二妞是个热情的性子,见着玉莲,也相当吃惊。 玉莲跟陈光宗的事,二妞听吉祥提过。就是因为陈光宗与玉莲和离了,吉祥才陪陈光宗去青州,才遇到土匪。 二妞拉着玉莲的手,亲亲热热,一口一个“玉莲姐”,叫得玉莲心里热乎乎的暖,发自内心的感动。 玉莲从心底感谢吉祥,感谢牛家人。他们虽然没有陈光宗富裕,但是,他们却让她感到有一种回到家里的亲切感。 吉祥的房间也在后院,因为女扮男装,出来仅有的几个人知道外,其他多数人都以为她是男人。因为这个缘故,在人前,吉祥也不好与玉莲过于亲热。 她只在后边跟着,陪着玉莲一直把她送到二妞的门口。 “你安心在这里住着。这事儿也不能瞒着陈光宗。估计明天他就能来。你们之间的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需要从长计议。你也别急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山寨里下来的几个人。山寨里几百号人,他们的生死前途,现在还不好说。你别着急上火,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好不好?“ 玉莲眼圈红了。明明吉祥比她还小几岁,吉祥却像长辈一下照顾她,为她安排打算。她喊吉祥一声“姑奶奶“心甘情愿。但是,她不能在这里喊,只能在心里喊一声表达自己谢意。 “那……如果山寨被剿了,能不能留二当家一命?他毕竟救过我。在山上,我也没受委屈,姑奶奶……您看看,能不能找人求情,留他一命?” 吉祥点头。“我帮你转告瑞王爷。他自有决断。不过,你这么护着二当家,陈光宗知道了,怕是要打倒醋瓶子了吧?” 玉莲红了脸,“我是帮理不帮亲。” 吉祥将玉莲的事安排妥当,回到自己屋里洗漱一番,想躺床上休息一下。牛婶就找过来了。 “吉祥,徐叔传话来,说瑞王爷旧伤复发了,想找你过去看看!“ 旧伤?吉祥疑惑。 难道,叶景淮屁股上的伤口又磨开花了? ------题外话------ 谢谢各位的收藏,打赏,订阅。 你们的点击,收藏,订阅量,都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祝大家愉快! 143叶景淮不是喜欢男人吧? 吉祥来到叶景淮房间。 叶景淮刚刚洗漱完毕,头发湿漉漉披散着,见吉祥进来,他坐到床边拍拍床示意她也坐。 吉祥看他的样子,也没什么痛苦表情,应该伤口无碍。 “你趴床上,我看看你伤处。”吉祥将医药箱放在桌上打开。 叶景淮很听话,真就乖乖趴下去,还主动将袍子撩开,裤子褪下。 “有点疼,不是很疼。”叶景淮说。 “你怎么样?这一路,累不累?”他关切问,“我一直有话想问你呢!” 吉祥查看他屁股上的伤口。 伤口已经愈合,新长出来粉嘟嘟的肉芽儿因为长时间骑马缘故,又被磨得露出红血丝。 吉祥一边给他涂药,一边嘱咐,“这几天,尽量别骑马了。坐的时候,身下垫一个厚实软乎的垫子。休养几天就会恢复过来的。” 叶景淮点头,翻身坐起来,站着提起下裳。 “四弟,路上我就有话想问你。” 吉祥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嘱咐他,“你说话注意场合。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就坏事了。以后,别喊我四弟,好不好?” “那不行!你我是结拜兄弟,我是三哥,你是四弟,这是事实。我就愿意喊,谁管得着?” 叶景淮声音倏地拔高。 吉祥吓得跳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巴。 “你小点声儿,好不好?你这样会害死人的!” 见吉祥紧张的表情,叶景淮就想笑。多大点儿事儿啊,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连结识一个拜把兄弟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不过,软绵绵的手堵住他嘴巴,温软的触感真好。 叶景淮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他握住吉祥的指尖儿,试着舔了一下。 在吉祥呆愣的瞬间,他把嫩笋一般都指尖儿塞进嘴里,像个好奇宝宝见到新鲜玩具一样,试探着咬了一口。 吉祥“嘶哈”一声,醒过神儿来。脸颊升起红云,伸出另一只手捏住叶景淮耳朵,稍稍一用力。 叶景淮受力疼痛,不得不张开嘴巴吐出她指尖儿。 “叶景淮,你疯了吗?”吉祥压低声音训斥,她被他撩拨得满脸通红,耳尖儿发烧。 这家伙,疯了吧?简直不可理喻! 叶景淮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是三哥,你是四弟。我们是结拜兄弟。我的是你的,你的是我的。”他往后一仰,躺进床里,侧起身,望着吉祥,眼睛亮亮地,颇为愉悦,“我喜欢看你的手,就看看,不行吗?” “你……”吉祥气结。那是看嘛?简直是骚扰。 不知道这混蛋在哪里学来的混蛋理论,喜欢就咬人吗? 吉祥突然心里一动,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叶景淮不是喜欢男人吧? 目光落在叶景淮脸上,吉祥深深打量他。 叶景淮一手支着脸侧,侧身仰卧,回望着她。 “四弟,你也喜欢我的手吗?我也可以给你咬的!” “谁稀罕?”吉祥嫌弃。 叶景淮这混蛋现在怎么这么弱智呢! 叶景淮看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语,“我的手有茧子,硬邦邦的,没你的柔软。你的指甲是粉粉的颜色,我的没你好看……” 这家伙不是走火入魔了吧?吉祥暗想。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出声打断他,“你问我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有话问我吗?” 叶景淮翻身平躺下来。 “我想问你,你不是说你睡觉总是说梦话梦游么?你自己是大夫,你怎么不给自己治疗?还有你的那处隐疾,我觉得应该也能治得好。你师傅不知道你的情况吗?我建议你应该告诉你师傅,他老人家没准能把你治好呢!” 吉祥没料到叶景淮找她说“有话问”,就是旧事重提,提起她的天残来。 完了,完了,这人真的是走火入魔,没救了! 面对叶景淮不依不饶的追问,吉祥忍着想骂他的冲动,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有些病,三天五天就能治疗好,有些病需要三年五年,或者十几年。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不要为我操心了,你想想荆轲他们的事,如今山寨上的二位当家人都让你给软禁起来了,你该想想怎么办才对!” “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叶景淮胸有成竹坐起来,突然问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你会束发吗?” 吉祥睨眼看他,“干嘛?” “你帮我把头发挽起来,我们吃饭去。”叶景淮径自走到窗前的桌边坐下,仿佛知道吉祥会给他束发似的。 吉祥学束发也是下山以后女扮男装开始学习的。以前,她在山上比较散漫自由,长发经常用一条布巾在脑后简单拢起来。 女扮男装后,逼迫她学会了给自己梳一个男子的发式。 日光西斜,没有了正午的燥热。院子里的晾衣杆上落着两只燕子,正互相啄着羽毛,很是亲密。 叶景淮眯着眼,感受着吉祥手指穿过发丝带来的麻酥感,说:“四弟,你这么一弄,我怎么就想睡觉呢!以后,我若是失眠的时候,你就过来给我梳头吧!” “美得你!”吉祥将玉冠给他戴好,别上簪子。然后,狠狠掐了一下他后颈,“快起来,别享受了!” 叶景淮也不生气,这若是换作别人敢这么对他,估计他早就一脚将人踹出门外去了! 午饭是分开吃的。山寨来的那几人在荆轲的房间吃的。叶景淮特意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一顿饭的时间,足够他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化解他们内部的误会。 吃过饭,叶景淮派人将山寨这几人请到院子里。 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人多,在院子里说话更宽敞更方便。 牛家夫妇午饭后也没休息,收拾好碗筷就到院子里摘菜,准备晚上的伙食。 吃饭的人多,做饭就显得忙碌许多。 山寨这几个人里,柱子是最无忧无虑的。他负责看护荆轲的外祖父。以往在山上,老人家吃饱了饭还得休息一阵儿,今天不同,他惦记着为荆轲寻找生父的事,显得格外紧张和兴奋。 他没看见吉祥,就大声的喊叫。 叶景淮不耐烦地一挥手,叶文上前就将老人“请”到了厢房里。 徐叔特意跟进屋里陪老人聊天儿解闷儿。 这时,吉祥将老仵作留下的肚兜和笔记抱了过来。本来,那笔记吉祥打算送回县衙的,是叶景淮拦了下来。 李县令也同意暂时放在吉祥这里保管,归还笔记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老人家把破旧的肚兜放到一边,抢过吉祥放下的笔记,迫不及待打开。 那么羸弱的老人,拿起笔记翻看时,两眼炯炯有神,满是期盼,似是突然间年轻了二十几岁。 吉祥看他目光凝注在那一页字迹上,仿佛周围都是虚无。 老人家聚精会神看了一页儿,吉祥暗中给他数着呢,真就看了一页儿。 其他的,就是简单翻看一遍,吉祥抱过来的所有的笔记本儿,他都翻看一遍。 当将最后一本收起来的时候,老人的眼泪就汩汩流淌下来了。 吉祥一看,估计是有谱了。 已经去世的老仵作应该就是荆轲的生父。 徐叔给老人家递过来一个帕子,老人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呜呜哭出声来。 “小畜生……”老人家大声喊。 他想站起,可是,站到一半儿,因为过于激动,脑子一阵眩晕,又坐了回去。 荆轲虽然在院子里跟叶景淮他们说关于山寨的事情,但是,耳朵却听着屋内动静。 “老不死”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娘临去世前,特意嘱咐过他,不要跟外祖父过不去,不要记恨外祖父,如果可能,要替她赡养外祖父到老,给外祖父养老送终。这是娘亲的遗愿。 在娘亲的病榻前答应了,是为了让娘亲走得安心。可是,哪能不记恨呢? 爹娘被这老不死活生生拆散,娘早逝,那么多年,爹没有下落,就那么消失在茫茫人海没有下落。 能不恨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活生生拆散一家人比杀父之仇更加不可饶恕。 荆轲心里蕴着浓浓恨意。可是,想起娘亲的话,他又不能将“老不死”一刀给砍了,他还得替娘亲赡养他,给他养老送终。他不能违背答应娘亲的誓言。 老人家过于激动,在厢房喊了一嗓子。 荆轲“蹭”的一下就站起来。 他生怕“老不死”发生意外。 ------题外话------ 吉祥:叶景淮这混蛋怎么越来越弱智了呢! 叶景淮:听说,恋爱中的的人智商都为负数。 在此,特别感谢书迷jenny128帮助推荐本书。我今天才发现你帮助推荐过,多谢亲爱的。祝你快乐每一天。 144叶景淮发威 荆轲听老人喊他,他也顾不得与叶景淮等几人的谈话,起身就朝厢房跑。 老人正跟孩子似的嚎哭个不停。 荆轲眼含愤怒,目光在屋里几个人身上扫一遍,冷言问:“你们谁惹他哭了?”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多大点儿事儿,至于这么怒目相对吗? 徐叔那样一个总是将笑容挂在脸的人听到荆轲的质问,脸色都有些遍冷了。 吉祥仗着与荆轲有几分交情,站出来解释:“老人家激动的,大家没人欺负他。” 老人家抹了一把泪水,跟荆轲招手,“小畜生,你快看看,我给你找到亲爹了!” 说着,又抹了一把泪,“谁知道他是个短命鬼,比我死得还早?呜呜……” 荆轲抽起一本笔记,倚在桌边随意看了一眼,又无所谓扔回去,“我早就知道了,老不死,你别费心了。” 说着,毫不在意地直起身,“你就祈祷你自己吧,好好活着,争取活得比王八的年纪还大……” “小畜生!” 老人也不哭了,破口大骂,“我费心费力帮你找你生父,你不领情不说,你还骂我是王八?” 老人看看眼前,也没啥可用的合手家伙,伸手就近抄起笔记本扬手朝荆轲砸过去。 “你个小畜生,打死你算了!” “老不死,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别跟我动手,不然,我失手了说不定会把你打死了!” 祖孙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瞬间,不大的厢房空间演变成了演武场。 徐叔急得直跺脚,摆手招呼他们爷俩:“别打了,别打了,快住手!你们要把房顶掀开吗?” 吉祥跑出门外,想喊人来平息这场打斗。 刚奔出门口,就撞进叶景淮怀里边。 叶景淮扶起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快,屋里打起来了!”吉祥指指厢房。 叶景淮进屋,看到屋里桌子倒,椅子歪,一片狼藉,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房间内尘土飞扬,鸡飞狗跳,连追带打,简直如小孩打闹的恶作剧一般。 叶景淮蹙起眉,脸色如千年寒潭之水,深沉冷酷,他连话也不说,抢过离自己最近的老人家手里的鸡毛掸子扔出窗外,然后,一把揪住老人后衣领,将他拖出门外。 “小祖宗哎……”徐叔急喊。 “叶景淮……”吉祥被他粗鲁的动作吓住了。 一个年轻人拉扯一个老人家,无论是否有理,行为上就让人诟病。 她怕叶景淮万一犯起驴脾气,一把将老人摔死了,她吓得大喊,忘了喊他“王爷”,情急之下,直呼其名了。 “叶景淮,你放开!”荆轲喊。 “王爷!”叶良喊。 异口同声,几个人的声音几乎同一瞬间响起来。 叶景淮本来只用来三分力气将老人扯出门外到院子里,并没有将老人怎样的打算。 留下的七分力气正憋在心里呢,见荆轲直奔自己而来,他沉脸抿唇迎上前去,脸沉似水,抬脚就朝着荆轲好腿的膝盖骨踹下去。 荆轲反应也快,一跳一闪,躲开了。不然,这一脚下去,估计他就得拄着双拐走路了。 跟过来的络腮胡子见叶景淮要打荆轲,这不行。他不能让啊! 荆轲是山寨大寨主,不是随便就能挨打的,他跳出来站在荆轲身前,将荆轲保护在自己身后。 叶景淮看他护主的样子,冷笑起来,“要打群架,怎么的?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在本王的地盘上撒野耍泼?外祖跟外孙打起来了,是吧?你们自己的家事,不在家里解决,跑本王地盘上来解决了?你们以为本王的地界是你们想干嘛就干嘛的吗?本王警告你们,本王的地盘,不是你们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 叶景淮回头厉声问柱子:“你呢?你是不是也要加入进来?帮你们寨主打群架?来吧!” 柱子被叶景淮身上的戾气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瑞王爷,您大人大量,不要伤害我们大寨主,二寨主,我们山上几百口人都指着他们二位呢。我们都是无能的人,瑞王爷您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跟我们这些贱民计较,您若是生气,就打我,我皮糙肉厚,您打我吧,求您了!” 柱子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砰砰”地不停磕头,眨眼间,额头就磕出血来。 徐叔上前,赶紧将柱子拉起来,“这孩子,真仁义,是个好孩子。落草为寇可惜了!你有什么冤屈,跟瑞王爷说啊,瑞王爷是当今圣上亲命的巡按御史,代天子出巡。你们有什么大的冤屈,就告诉巡按大人啊……” 徐叔见叶景淮是真的生气了,转而笑着跟他商量,“王爷,这天儿太热了,咱进屋歇歇,喝口水去。稍后,不还得商量山寨下一步怎么办嘛,是不是?” 叶景淮抬臂指着荆轲和络腮胡子,脸沉似水,声蕴剑风。 “本王告诉你们,在山寨,你们是大当家二当家,在本王这里,你们什么都不是!本王收拾你们如碾死一只蚂蚁! 以后,在本王的地盘上,给本王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待着!是龙,你也得给我趴着!是虎,你也得给我卧着!” 训完他们,又转头训躲在一边低头不言语的老人家。 “你也一把年纪了,别倚老卖老、装疯卖傻,荆轲把你看得比山重,在本王这里,你就如一根鸡毛,什么分量也没有! 荆轲惯着你,任你装疯撒泼,本王可不惯着你。从现在开始,收起你在山寨那一套,再敢无事生非,本王就把你扔回二龙山,让你暴尸荒野!” “不想待,都给本王滚!” 一口气骂完几人,叶景淮拂袖而去! ------题外话------ 叶景淮:老虎不发威,以为本王是病猫呢! 145一声“三哥”,作用好大 徐叔见叶景淮大步走了,他这一堆烂事等着收尾呢,也离不开呀。徐叔急得想跺脚。 叶良是叶景淮贴身侍卫,自然主动跟主子走了。可这小祖宗还在气头上呢,得有个人能开解开解他。叶良也是粗人一个,论武功是首屈一指,论开解人那可就不行了。 唉,对了,不有吉祥嘛! 徐叔见吉祥站在那里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唤了她一声,朝叶景淮离开的方向使眼色。 这些人里,也就吉祥说话,小祖宗还能听进去几句。 见吉祥接受到他的眼神示意,也追叶景淮去了,徐叔放心了。 徐叔开始处理这一场鸡飞狗跳的收尾。 他上前,主动搀扶着荆轲外祖父的胳膊,笑容和煦如春风般,“走吧,老人家,咱都进屋歇歇。大当家,二当家,柱子,来吧,咱都进屋,有话进屋说吧。” 几人被叶景淮训得无地自容,脸红耳热,大家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还是荆轲先开口说道:“徐管家,就在这树下吧,人多方便。” 树下的那张桌子还在。原来商讨事情的主角被气得拂袖而去了,现在剩下的都是山寨里的人。 荆轲毕竟是大当家,冷静下来,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徐管家,让您见笑了!” 徐叔乐呵呵的,“哪里的话?见外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挺好。我们瑞王爷也是一个随和的人。只是,最近为你们山寨这几百号人的生死去留费尽心思,可谓殚精竭虑啊!” 说罢,徐叔还叹气一声,“小家庭的家长不好当,大家庭的家长也不好当,尤其是我们王爷,手握生杀大权,每做一个决定都必须慎重考虑。事情多,压力就大,脾气就难免压不住,尤其我们王爷,年轻气盛,诸位见谅哈……” 徐叔越是这样说,荆轲等几位就越觉得无地自容。 二当家涨红着脸说道:“徐管家,我们是粗人,不懂规矩,您多担待。我们山寨的人都是穷苦人,只要我们山寨几百口人都能无恙,就是让我替他们去死都行。只要保他们无恙就行。” 徐叔乐呵呵道:“哎呦,看看,你这可说严重了。瑞王爷都替大家想着呢。刚刚瑞王爷跟在座各位商讨,是不是要两位当家把山寨上人口情况梳理一番?现在如果无事的话,我建议咱们就行动起来,每家每户每个人的情况,多大年纪,什么原因山上的,籍贯哪里?都统计一下。两位寨主对寨民的情况肯定了如指掌。纸墨笔砚我这边有,缺人手,我这边也有。大家说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当然好了!徐叔这么细心周到,把大家担心的、想到的,都说出来了。 大家更觉得难为情了。潇湘书院首发潇湘书院首发 暂时放下荆轲他们这边不说,再说叶景淮。 叶景淮前边拂袖而去,叶良身后追,吉祥也身后追。 追了百十来步,吉祥拉住叶景淮一宿。 “叶景淮……” “瑞王爷……” 吉祥压低声音唤他。连着唤了两声,叶景淮也不搭理她。 吉祥紧跑几步,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与他并肩而走,拽住他衣袖,悄声唤了一声:“三哥……” 叶景淮冷峻的神色微缓。 吉祥悄声道:“三哥,我带你去买好吃的,去不去?” 叶景淮见吉祥小跑着跟自己,他主动放缓步子等着她。 “去哪里?这偏僻小城,有什么好吃的?”叶景淮神色缓和下来,声音也柔和起来。 “我知道,来吧,你跟我走,保管让你吃得尽兴!” 吉祥见叶景淮没反对,她偷偷朝着跟在身后的叶良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来。 树荫下,巷子口阴凉下都有街坊邻居在乘凉闲聊。 见叶景淮大步流星阴沉着脸从牛家院子出来,均偷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叶景淮与叶良历来是高冷范儿,谁都不爱搭理。 吉祥就不一样了,她更随和,跟认识的邻居“大妈婶子”的叫着,打招呼。 往日里,大家还跟吉祥多聊几句,今天有叶景淮这个黑面神,大家也不敢多说话,只说:“吉祥,出去呀?” 吉祥就笑呵呵地回道:“出去溜达溜达!” 互相寒暄着,三个人从纳凉的人身边走过去,转眼就到了正街。 吉祥没话找话道:“有没有烟火气息?” 叶景淮又不搭理她了。 “三哥,有没有烟火气息?你看看,这就是平民百姓的生活,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就都很知足了!” 一声“三哥”,就神奇地令叶景淮开口了。 “一群刁民,死不足惜!” 叶景淮虽依旧怒气难平,但吉祥的一声声“三哥”,奇异地令他脸上有些暖色。 叶良在后边悄悄竖起拇指。 吉祥厉害!真牛! 不过,叶良也分外奇怪,吉祥的那声“三哥”,是从哪里论起来的呢? 叶良琢磨一番,放弃探寻底细的想法。 现在,能令主子爷平息一腔怒火才是真本事。他的责任是保护主子的人身安全,至于别人怎么称呼主子,也不威胁到主子安全,他暂且不去深究了。 叶景淮忿忿不平:“本王对山寨那些人怎样?你看到了吧?若不是你们大家劝着,本王早就一把火就将山寨烧了。可恨这些贱民,还不知好歹,竟敢在本王地盘耍赖撒泼,谁给他们的胆子?” 叶景淮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令吉祥更加意识到,在这个封建社会,是不会有平等的。 各阶层之间,有着壁垒分明的尊卑观念,在这个社会,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身居高位的人,他们眼里真就不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从骨子里溢出的鄙视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吉祥心里轻轻叹口气。 叶景淮也是鄙视这些人的,只不过,他还算有良知,还懂得为这些普通百姓做打算。这已是难能可贵了。 叶景淮一口一个“贱民”骂着,吉祥只能听着。 见吉祥久久不回话,叶景淮也不骂了,反而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吉祥抬脸笑望着他,“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鄙视这些普通百姓?包括我?只不过你没说过而已?” 叶景淮怔住。 ------题外话------ 吉祥:叶景淮…… 叶景淮:…… 吉祥:三哥…… 叶景淮:哎,来了! 146王爷也要哄 吉祥问完,叶景淮怔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鄙视过吗?他真说不出来。 至于鄙视吉祥,他觉得他没有。 不过,在他的心里,这些百姓什么都算不上,他们的生死存活、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 二龙山上那些人,也是因为吉祥跟他特意提及过,说那些人似乎均有冤屈,他才格外留意些。 另外,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将巡按御史的差事做好,有个善始善终。回京之后与圣上交差也能挺直腰板说话。也让暗中跟他较劲的太子殿下和叶景华闭上嘴巴。做好巡按御史这件事,也能堵住臣工的悠悠众口。 但是,今天,吉祥突然问他,是否鄙视这些百姓?他真的迷茫了。反正他对这些百姓是没有感情的。即使某个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所触动。 但是,他不能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怕吉祥生气。 不过,吉祥提醒了他,以后,他会留心一些,花一些心思在这些平民百姓身上,他倒要看看自己对这些普通百姓究竟有什么样的感情。 以后,他会留意这些百姓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的。 叶景淮见吉祥瞪着乌溜溜的眼珠望着自己,他突然觉得心虚。 他伸手想拉住吉祥的手安慰安慰她,却被吉祥甩开了。 “瑞王爷,大庭广众之下,请您自重!”吉祥压低声音警告他。 叶景淮笑了。他摩挲着下巴,眼含笑意反问她:“没人的时候,我可以牵你手吧?” “那也不行!”吉祥一脸严肃果断拒绝。 “为什么?我们是拜把兄弟,牵个手怕什么?” “你在山上跟师兄弟一起同吃同住的时候,你也牵他们手吗?” “谁稀罕!他们都一身汗臭味,本王才不喜欢呢!”叶景淮靠近吉祥,盯着她粉嫩嫩的耳垂儿小声说:“你不一样,你身上有香香的味道,不是他们那种汗臭味儿。是不是你们懂医术的身上都有这种干净的味道啊?” “啊?啊……对呀,对呀,学医的人都会调理身体。比如说,像我吧,我喜欢喝花茶,各种鲜花泡的茶,如果在水中再放一些香料,时间长了身上就会有种淡淡的香味儿。” 吉祥不知叶景淮脑洞怎么这么大,竟然能异想天开。不过,这也是好事。他越是往偏了想,越不怀疑她的身份,越好。她乐得他想偏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一家店铺前。 吉祥领叶景淮来的是一家小小的店面。黑黢黢的门板嵌在土坯墙里,门框上也没挂牌匾。走得快一点儿,甚至都不会发现还有这样一家店面。 吉祥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她站在门口喊:“李大爷,在家吗?” 脆生生的声音如夏日里清凌凌的潺潺溪水在流动,听着就舒服。 “吉祥吗?在……在……进来吧!” 随着声音,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颤颤巍巍迎出来。 “李大爷,今天怎么没在门口摆摊呀?是不是又不舒服啦?”吉祥关切地问。 “挺好,我挺好。你给我的那些药,我都吃着呢。”老大爷变戏法似的从屋里拿出一个棉花糖。 叶景淮瞪大眼睛,望着吉祥接过一团云朵样的东西。一团白白净净软绵绵的东西像棉絮似的缠绕在一根细细的竹签之上。 吉祥很自然地递给叶景淮。 叶景淮摇头。 他问:“这是什么?” 吉祥拿回来递到唇边咬了一口,“棉花糖,很甜的,你尝尝!” 叶景淮不要。他嫌弃屋里狭仄昏暗,出来站到门口透气儿。 吉祥搬出来一张小桌子,几把椅子。放到房檐下的阴凉处,也很惬意。 叶景淮见吉祥卖力地为自己擦凳子,他伸手拉起她,故意做出不嫌弃的样子坐了下去。 吉祥笑了。将棉花糖递给他,“你咬一口,软绵绵的,入口即化,特好吃。” 叶景淮嫌弃地皱眉。 吉祥收回来,问叶良,“你吃吗?” 叶景淮见她要将她自己吃过的东西送给别人,一把抢了过来,特意在吉祥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甜滋滋的,软软的,就像棉花入口,入口即化了。 叶景淮咂摸咂摸嘴,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吃。 “这家的棉花糖和糖人儿特别正宗地道。甜的食物能令人心情愉悦。把这一个都吃了,你心情就会变好了。” 叶景淮斜睨她一眼,“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 “当然有呀!我都试过的。”吉祥在他身边的椅子里坐下去,冲他扬扬下颌,“不信你就体验一下。” “就你鬼点子多。”叶景淮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本来是市井小吃,搬不到台面上。被叶景淮这样一个面若冠玉目若星辰的贵公子捏在手里,小口抿着,倒有了几分珍馐佳肴的感觉。 叶景淮将挂在竹签上的最后一小口抿进唇里,站起来。 “走吧,回家!” 吉祥“哎”了一声,进屋给老人扔下一块碎银子,出来时,一只手里捏着一只棉花糖,另一只手里捏着两个糖人儿,一个糖人儿是孙悟空,一个是猪八戒。 吉祥将猪八戒和棉花糖给了叶良,悄声说:“吃吧,可好吃呢!” 然后,又将孙悟空给了叶景淮,“把它吃掉,荆轲就是这孙悟空……三哥你就是如来佛祖……” 吉祥的马屁拍得很妙,正巧拍进叶景淮的心坎儿里。 叶景淮笑了,接过吉祥递过来的糖人儿,泄愤地狠狠咬了一口,“任它孙悟空怎么折腾,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对呀,对呀……”吉祥急忙附和,“那,我们回家呀?还是在外溜达溜达?”看来,这祖宗是不生气了,真难得呀。 “回家!”叶景淮斩钉截铁说道,“我的家,为什么我被他们气得出来?应该离开的是他们,一群贱民!” 吉祥笑笑,不容易啊,这头倔驴终于想通了。 ------题外话------ 谢谢会员jenny928的打赏。祝亲天天有个好心情。 这文的订阅很低迷,低迷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我用手机码字,连手机的流量都赚不回来。大家是不是觉得可笑呀? 确实就是这么低迷。无论订阅,还是收藏,评论,还有各种月票,评价票等,没有一样出彩的。没有出彩的地方,书院的各种推荐资源就没有。越是没有推荐,订阅就越低迷,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我早就萌生了想弃文的想法。 但是,每天看后台,一直有几个书迷朋友在订阅,我又觉得,我不能不负责任,不能辜负那几个一直订阅的朋友。 在这里,我跟大家保证:无论什么时候结束这篇文,都请大家放心,我会把每一章写好,尽量不辜负大家花的钱。 在这里也恳请大家:如果你们谁方便,能不能在你们的群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帮助我把这文推荐一下?如果,经济条件允许,请订阅看正版文呢? 谢谢大家了! 祝大家愉快! 147驴王爷的驴脾气 叶景淮想通了,吉祥的目的也达到了。 以后,不能唤叶景淮“瑞王爷”了,应该喊他“驴王爷”,他也太驴了,一般人真受不了他的驴脾气。 驴王爷想明白了,三个人溜溜达达往家里走。两个高冷范儿的大男人让吉祥给感染的,手里捏着棉花糖和糖人儿,在街上闲庭信步。 叶良走在二人身后,左手一个糖人儿,右手一个棉花糖。他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着软乎乎的棉花糖,心里问自己:吃吗? 吃吧,影响形象。 不吃吧,看着主子刚刚吃了,仿佛还挺好吃的样子。 不吃送人吧,还白费了吉祥的心意。那还不如自己吃了。 叶良一边走,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将吉祥送给他的糖人儿和棉花糖给吃掉。低头打量左右手这两个可爱的东西,终于决定要吃哪个的时候,眼角余光瞟见有一道身影朝他们这边飞跑过来。 而且,奔向的目标明显是主子爷的方向。 叶良想都没想,两手一扬,“嗖……嗖……”两声,棉花糖和糖人儿就飞出去,不偏不倚,“啪……啪……”棉花糖糊住来人的脸,糖人儿粘在来人的胸前。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瞬间,只见长剑寒芒一闪,冰凉的剑锋便搭在来人脖颈之上。 “姑……吉祥大夫……” 来人顾不得叶良横在颈上之剑,大喊一句吉祥的名字。因为嘴巴被棉花糖糊住,说话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 他费力地用双手撕开糊在脸上的东西,先是露出眼睛,然后是鼻子嘴巴。 “陈员外?”听人喊她,吉祥猜想应该是陈光宗。当露出真面容确定是他以后,吉祥惊讶地喊出声。 她四处打量,见周围有路人朝他们这里看过来,她一边拉住他躲到一家店铺的山墙根儿底下。 这里人少僻静,吉祥见陈光宗滑稽的样子很想笑。又怕笑出声来陈光宗觉得丢面子,遂忍住了。 “你跑什么?有急事吗?”吉祥一边帮陈光宗摘去胸前的糖人儿,一边问。 “姑奶奶……”陈光宗刚张嘴,见叶景淮黑着脸门神一样站在路边正面色不愉地望着他。他立刻改口道:“吉祥大夫,玉莲在牛家呢?” 吉祥将他胸前的糖人儿都摘去,望着自己一手的黏腻,回他:“在呢。她情绪不稳定,你说话可得三思!” 陈光宗发现叶景淮站在那里,立刻绕过吉祥,小跑着到叶景淮身边行礼,“瑞王爷安!” 叶景淮冷着一张俊脸,骄傲地仰着头,淡淡一句:“平身吧!”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走到吉祥身边,将帕子递过去。 “谢谢!”吉祥说了一句。 “走吧,回家!”叶景淮淡淡地说。然后就率先走了。 叶景淮走在前边,叶良跟在他身后。 陈光宗来找她,肯定有事,所以,吉祥与陈光宗并肩走在最后边。 “你可是有事找我?”吉祥问。 “姑……”习惯了喊姑奶奶,这冷不丁地一改口,还真是不习惯。不习惯也得改呀,前边还有一个尊贵的王爷呢! 陈光宗嘱咐自己,在瑞王爷面前,一定要小心点儿,再小心点儿。 “吉祥大夫,是这样,我今天主要来是打听玉莲的消息的。刚刚我就是想去牛家的,正巧碰见你们几位贵人,这不,真是凑巧了!” 吉祥特意瞟了一眼他胸前那片糖渍,唇角一勾,笑了。可不是凑巧,被人糊了一脸,跟糟雷劈的概率似的。 “那个,还有一件事,瑞王爷托人捎信儿给我了,说让我负责出银子安置山寨上那些寨民……” 吉祥抬眼看向叶景淮的背影。 竟然还有这种事? “为什么让你出银子安置?这不是官府的责任吗?”吉祥压低声音问。 “瑞王爷在信里说了,我这不有子嗣了嘛?瑞王爷建议我多做善事,为我那未出生的大胖儿子祈福积德。我一合计,这也是好事啊……我寻思着,你见着玉莲帮我美言几句呗,帮我把这件事告诉她……” “你知道山上大概有多少寨民吗?”吉祥问。 “瑞王爷都信里告诉我了,大概有三百多人,安置起来还不成问题……” 好大的口气!吉祥对陈光宗刮目相看。“不会让你散尽家财吧?” 陈光宗摆摆手,“不至于……我各处的庄子都需要人手,土地也多,如果他们愿意,就把他们安置到庄子里劳作……” 吉祥点点头,调侃他:“以后应该叫你陈大善人了!” “您别打趣我!”陈光宗满面红光,“只要玉莲跟我和好,我就是散尽家财也值得!” 吉祥点点头,也不知道叶景淮这个驴王爷怎么就能凭一封信给陈光宗洗脑了,竟然让他心甘情愿掏腰包不说,还乐呵呵的掏腰包。 “玉莲你俩能否和好,我就无能为力了。不过,玉莲跟我说,她想跟在我身边,伺候我。我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误会。” 陈光宗顿了一下,又笑了。“这也是个好办法。她在您身边我放心。这样吧,她不说要伺候您吗?我再给您买几个丫鬟,让玉莲轻松些……” “你可歇歇吧,别再让你破费了!”吉祥摆手打断他,“我就是先跟你通气儿,到时候别以为我欺负玉莲呢!” “您真是说笑,我还信不过您吗?” 陈光宗这边正跟吉祥聊着,前边传来叶景淮不咸不淡的声音,“陈光宗,你把我信里跟你说的事考虑怎么样的?你考虑什么样了?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了?” 几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牛家门口。 陈光宗对叶景淮心里有些瞧不起,脸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全听您的安排。” “那进我书房吧,我们先谈谈。”叶景淮除了跟吉祥说话时有几分笑模样,跟其他不熟悉的人说话,几乎都是板着脸的。 “另外,吉祥……”叶景淮喊她。 吉祥站住脚步,望着他。 “吉祥,在山寨的事情没有解决利索之前,不许陈光宗见他前妻!” 说罢,先推门进屋去了。 陈光宗站在原地,一副便秘般痛苦的表情,可怜巴巴看着吉祥。 吉祥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冲着陈光宗摆手,“快进屋吧,瑞王爷跟你商量事呢!” 吉祥转身回自己房间,陈光宗不甘心追着吉祥跑了几步,小声哀求道:“姑奶奶,这可怎么办呐?” 吉祥头都没回,冲他扬手一挥,“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赶紧进屋吧!” “陈光宗!”叶景淮站在窗前见他狗腿子似的跟在吉祥屁后,他又不悦地喊了一声。 ------题外话------ 谢谢书迷jenny928打赏。 祝你生活愉快! 148回京城 二龙山的事情处理得非常顺利。顺利得吉祥都暗自称奇。 两个月后,在秋季飒飒,树叶凋零的时候,二龙山的事情处理完毕了。 二龙山上每个人都有了去处:老幼妇孺愿意回归原籍的就回归原籍了。不愿意回归原籍的由陈光宗安排到他在各地的庄子里谋生。至于荆轲和二当家以及一些年富力强的年轻后生,没有老婆孩子父母惦记的,就跟着叶景淮了。 这些年轻人仍然由荆轲和二当家率领,被叶景淮收编不知安排到哪里去了。反正荆轲临走前跟吉祥来道别,也感谢吉祥帮他找到父亲。 在荆轲离开前,将老仵作的坟茔迁走了与荆轲母亲葬在一起。 荆轲也算了了心愿。 荆轲的外祖父叫吴恩。自从被叶景淮指着鼻子打骂一顿后,吴恩收敛很多。也主动能帮着吉祥处理一些医疗上的事情。 柱子则死活要跟着吉祥学医术。吉祥只好收下他。虽然年纪大一点儿,过了最适合学医的年纪,念他有颗热切的心。吉祥收下他,但实际教导柱子的还是吴恩老大夫。 叶景淮收编了一些人。吉祥身边也聚了一些人。玉莲非得要跟着吉祥回京。但是,考虑到她目前的状况,吉祥建议他就在顺通县住下来,有陈光宗照顾,玉莲必是无虞的。 哪知玉莲死活不肯,一劝就哭。吉祥只得答应她。玉莲要回京,陈光宗不放心,非得要跟着。 于是,吉祥这边的人,有牛家三口,柱子,玉莲,吴恩,陈光宗。 陈光宗更是一个乐观的性子。吉祥问他:“你去京城了,你顺通这边的生意怎么办?陈老夫人怎么办?” 陈光宗说:“我娘先留在这边,等我京城安顿好了,再接我娘去京城。将来,把生意重心转移到京城也是不错的选择。” 牛家将房子拖给邻居照顾,只收拾了一些随身换洗的衣物。 所有人都将事情安顿好了。 就这样,在深秋的时候,这一行人浩浩荡荡上路了。 人多,物品多。陈光宗从庄子里调来几辆马车。 叶景淮这边的随从在回京的路上担起了保镖押运兼车夫的职责。 进了京城,人员分开两路。 叶景淮率人回瑞王府了。王太妃已经先比叶景淮回府了,大概比叶景淮早回一个月。 陈光宗先把大家领到自己新租赁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陈光宗姐姐帮着租下来的。车马从顺通县城出发,他便派人给他姐姐送信儿,要他姐姐帮着寻找住处,要求越大越好,地段偏僻一些无碍。 陈光宗租赁的院子特别大,两家挨着的院落都空着,就都被租赁下来。 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再加上陈光宗姐夫的身份地位,租金很便宜。陈光宗算是捡了一个大漏。 这两个挨着的院落,一个院子大一些,一个院子小一些。吉祥想住小一点的院落。 陈光宗合计了一下,跟着回京城这些人,包括玉莲,都是奔着吉祥的。围绕在吉祥身边的人太多。反倒是他孤家寡人一个。 经过慎重考虑,陈光宗将面积大的院子给吉祥住。 吉祥给他租金,他不收。他说:“姑奶奶,你别跟我客气,您这么照顾玉莲,这些权当我孝敬您的!” 吉祥也没推辞。她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考虑的是关系到这些人生存发展的大事情。 在顺通县城,吉祥曾经劝牛家人不要到京城来。因为她自己都前程未卜,又怎么能照顾好他们呢?在顺通县城,牛家三口已经适应习惯了,吉祥一是怕他们到京城水土不服,一是怕她找不到谋生之路无法养活他们。 可是,二妞跟玉莲的反应一样,死活要跟着。牛富贵也是个通达的人,他拍板决定了:吃糠咽菜也不怨你,吉祥,你不嫌弃我们,我们就跟着你了! 就这样,大家在京城安顿下来。 吉祥比其他人忙碌。到京城第二天,就被叶武接进瑞王府。 其他人则是留在新的家里熟悉环境,然后,上街采买一些生活必须用品。 家大了,人多了,也没增添人手。做饭后勤还是牛婶二妞。玉莲闲不住也搭一把手。 收拾院子,修剪树枝,劈柴等这些活计则交给了牛富贵。 柱子在学医之外,也帮着干活。 吉祥很喜欢柱子,夸他是个勤快勤奋的年轻人。 荆轲的外祖父吴恩,则是重新捡起老本行,钻心研究医术,想把自己毕生所学教给柱子。 吉祥在考虑,在京城做些生意,赚钱维持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开销。 叶武带来一辆马车,他自己临时充当车夫。 吉祥来京城之前,觉得前途很迷茫。不来的话,叶景淮又死缠烂打,找各种借口理由。 来到京城后,吉祥也想开了,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车子走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沿途之上,吉祥掀起车帘悄悄朝外看。 京城也分富人区和贫民区。吉祥特别留意一下,他们住在平民区,但是,他们的房屋建筑应该算平民区里较好的了。 马车行进路线就是从贫民区开始,穿越过富人区,最后到了够品级的官员以及出来开府的皇室宗亲们集中居住的区域。 车子在王府大门口停下来。吉祥掀开车帘要跳下来,哪知,叶武已经给她准备了一个小木凳。 吉祥心里暗叹:回了京城,真开始讲究排面了。 她踩着小木凳下车,在叶武的带领下进了瑞王府。 身后带着兽面铜环的朱红大门缓缓关上。 吉祥回头望了一眼,突然萌生出一种“侯门一入深似海”的悲怆感觉。 还未等她消化掉心里涌出来的那股悲观情绪,徐叔乐呵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吉祥来啦?走吧,王爷等着你呢。我带你过去。” 吉祥定睛一看,徐叔手里端着一个红木托盘,盘里摆着两只青花瓷杯子。 徐叔站在回廊的侧面,吉祥只顾朝前看了。如果徐叔不喊她,她都没注意徐叔站在那里。 徐叔看出来吉祥有些紧张,笑着安慰她:“这是自家宅子,王爷是最大的主子。跟我来吧!” ------题外话------ 谢谢各位亲爱的打赏,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大家赚钱也不容易,并且打赏的好像是与书院分成的,并不是全部给作者的。所以,以后大家不要再给我打赏了,大家心意我领了。以后,大家只要按章订阅就好。 方便推荐的,帮我推荐一下, 方便评论的,就评论一下, 方便投票的,就投上一票。 只要不是给大家增添额外支出的,大家都可以。 谢谢大家。 149房里添人 已是深秋。 树木凋零,夏花开败。 金色的树叶铺了一地,蜿蜒在青砖铺就的甬路上,如走在黄金大道上一般。 王府有仆役在清扫落叶。见徐叔领着吉祥过来,纷纷退居一边,低垂着头,等着他们过去才又开始打扫。 好严苛的王府规矩! 王太妃先回来才一个多月,就把王府治理的井井有条,不佩服不行。 穿过九曲回廊,徐叔终于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下来。 徐叔将托盘交给吉祥,“王爷吩咐新找的茶具。我刚从库房找出来。你一起端进去吧。” 吉祥接过来。 徐叔替吉祥敲了敲门,就走了。 “进来!”屋里传来叶景淮的声音。 吉祥单手托着托盘,一手推开门。 “徐叔,放到桌上吧!”叶景淮手里握着一卷书正在看。 突然,他觉得不对,这不是徐叔走路的声音。 倏地,他猛然抬头。 见走过来的是吉祥,他扔下书就大步朝吉祥过来。 “哎!杯子……” 叶景淮过来一把拉住吉祥的手。 吉祥一手端盘不稳,吓得她哇哇直叫。 叶景淮手疾眼快,接过托盘放在桌上,拉住吉祥的手把她摁进凳子里。 “听敲门声,我以为是徐叔呢!”叶景淮笑着说,“我在后院给你拾掇出来一个院子。明天你就搬过来吧!” 吉祥被他突然地转折弄得蒙圈。 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我在自己家住着很好。” “那是自己家?那是陈光宗给你租的房子。” “可是,我给他租金了。”虽然,后来,陈光宗没要她的租金。 “给他租金也不许住。我给你的院子不收租金。你随便住。”叶景淮霸气地说道,“你说,你与陈光宗关系近?还是与我的关系近?容我提醒你一下,你我是拜把子的兄弟。” 吉祥被他逼问的想挠头。 “瑞王爷……” 叶景淮眼睛一瞪。 “三哥……” 叶景淮顿时满脸笑意。 真是头倔驴!还必须得顺毛儿捋。吉祥心里暗想。 “三哥,你的心意,四弟我领了。”吉祥笑着回望他,“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只是一平民百姓,住不惯这样的大房子。我给你打个比方啊,我就是那在荒郊野外的山雀,习惯在山林中筑巢,你突然要我住进凤凰栖居的筑在梧桐树上的窝窝,山雀会不习惯的……” 叶景淮不高兴打断她:“什么山雀?什么凤凰?胡说!我是你三哥,哪有哥哥让弟弟流落在外的?你莫要胡说!明天麻溜儿给我搬进来……” 站在门外的徐叔听得心肝直颤。 我的小祖宗哎,什么时候就成了“三哥四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啊? 坏了,坏了! 徐叔暗叫不好。 这若是真把吉祥接到府上来住,日久天长的,闹不好真会发生他担心的事哩! 徐叔端着一罐茶叶敲敲门。 这敲门声真是天籁之音,吉祥松口气。 叶景淮喊“进”。 徐叔进来,将茶叶和茶杯端走,打算给他们两人喝茶。想了想又停下脚步,笑着故意说:“别吵架啊,有话好好说……” 叶景淮先告状:“吉祥不识好歹,我让她住王府里来,她竟然拒绝……” 徐叔听叶景淮说完看向吉祥。 吉祥跟他挤眉弄眼。 徐叔知道她是不想住进来,这正和他的心意。自从发现叶景淮和吉祥二人不正常关系的隐隐苗头露出来,徐叔就一直在担心。 好在吉祥没有跟叶景淮一样胡闹。 徐叔劝道:“别着急呀,吉祥那边一大帮子人呢,她来王府住了,那些人怎么办?那些人可都是投奔吉祥来的。偏偏把吉祥一人接到府里,那些人心里会多失落多难过?即使想要吉祥住到府里,也应该有个过程,让大家都先适应一下,慢慢来,不好吗?” 说罢,朝吉祥使眼色。 吉祥立刻顺杆儿爬,跟叶景淮打商量:“徐叔的建议真好。我觉得徐叔说道对,等我们大家都适应一段时间,然后,再商量这件事,好不好?” 叶景淮想了想,也觉得徐叔说的有点儿道理,便将这个话题掀过去了。 叶景淮找吉祥啥事没有,就是单纯的想看看而已。 叶景淮退而求其次说道:“那你这几天要天天过府来陪我。等过几天,我就要进宫当差了,沐休时间才能在家。我让叶武接送你。” 好吧,这个要求似乎并不过分。吉祥心里想。等他正式当差了,她就解放了。只有几天的时间,也不是不能忍受。 自从听了那声:“三哥”“弟弟”的称呼后,徐叔就一直在心里合计。 吉祥和叶景淮在房间品茶闲聊的时候,他找到叶良问。 叶良也是一头雾水,就将那天在顺通县,叶景淮与荆轲及他外祖父吵架,十分愤怒拂袖而去以后的事说了一遍。那是叶良第一次听吉祥唤叶景淮“三哥”。 徐叔琢磨来琢磨去,猜想是不是在二龙山那次,吉祥与小祖宗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吧? 徐叔叹口气。今天早晨,王太妃就找他,商量给叶景淮房里添人的打算。 徐叔当时还说:“瑞王爷马上就要进宫当差了,需要先适应宫里的环境。这事等过几个月说也迟。” 王太妃当时还说:“那就听你的。” 徐叔后悔啊,不如答应王太妃了。尽早给小祖宗房里安排几个人,等他尝到了红袖添香的滋味儿,也就把吉祥抛到脑后了。 徐叔后悔,想打自己嘴巴子。 吉祥在叶景淮书房待了多半天,与叶景淮吃过午饭才回家。 临走,叶景淮还嘱咐她,“明天再来,把医药箱带过来,给王太妃把把脉。” 吉祥答应了。 看着吉祥出了王府大门上了车,徐叔才松口气。这一天很平静,没出什么幺蛾子。 徐叔把叶景淮这边安顿好,他又忙颠颠去找王太妃汇报去了。 给小祖宗房里添人,应该提上日程了! 150添人:一起四个女人 房中添人这件事,没等王府这边安排,皇帝那边赏了四个女子被送到王府。 圣上赏赐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叶景淮进宫的差事是御前侍卫,那是个令人眼红的差事,几乎日日都在帝王面前晃悠,是多少王公大臣的子弟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 但是,御前侍卫选拔严苛,首先,需要武功好,能以一当百不说,还要有一个良好的家世,说白了就是根正苗红 家世清白。 官宦子弟多数都是不学无术,斗鸡遛鸟的,真正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的还真没几个。 叶景淮算是其中之一。他算是空降兵,直接被皇帝安排在了身边。这样一来,在背后议论的人可想而知。 不过,其他人只有眼红耳热的份儿,叶景淮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众人皆知,别人也只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叶景淮入宫陪王伴驾这件事当天在后宫中就传开了。首先知道的是皇后娘娘和二皇子亲生母亲贺贵妃。两位母亲知道了,他们的儿子太子殿下叶景荣和二皇子叶景华就知道了。 叶景华因为派人刺杀叶景淮的事,被皇帝禁足反省两个月。可惜,这人不知深浅,出来之后不对叶景淮放他一马表示感激,反倒对叶景淮更加憎恨。小时候,父皇就把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先给叶景淮,叶景淮不喜欢的才分开他们。在家宴上,父皇膝盖上坐着的多数都是叶景淮,即使叶景淮把龙袍尿了,父皇都不生气,还哈哈大笑。究竟谁是他儿子?父皇难道忘了吗?对皇帝,叶景华心里也是有怨恨的,但是,碍于父子君臣,他不能把皇帝怎样,只能把那份怨恨转嫁到了叶景淮头上。 叶景华接着进宫探望的机会跟母亲贺贵妃商量:“母妃,这件事不能这么善了,儿子心里不服。我是儿子,叶景淮那小子只是侄子,他怎么能得宠?儿子咽不下这口气。这辈子,若是不把叶景淮搬倒,儿子决不罢休!” 贺贵妃不言语。 她心里的苦她自己知道。看起来她风风光光挂着一个贵妃头衔,其实,是否得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贺贵妃想了好久说道:“叶景淮还没有正妃侧妃,据说,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母妃,您是说……”叶景华眼前一亮。 贺贵妃点点头,“不能明着与叶景淮较劲,我们就暗地里来。因你父皇还对他格外看重,我们得倍加小心。我们不如来暗的,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按插在叶景淮身边,徐徐图之。” “母妃,儿子身边就有个一个丫头,会点儿功夫,还懂一点儿药理,不如,把她安排在叶景淮身边吧!” 贺贵妃挑眉看自己儿子:“需要清白的好女孩,你身边的,是不是你都梳拢过了?” 叶景华脸一红。“母妃,这个没有。这个性子有点儿烈,儿子也就没强求。寻思着以后指不定能用在刀刃上呢。您看,这不就用上了嘛?” 贺贵妃交代道:“你回去将她情况调查清楚,父母亲人都查清楚,然后,想办法带到宫里给我看看。如果可以,先放我这里找人教她一些规矩……” “好咧!”叶景华高兴地答应。 贺贵妃与当今皇后是表姐妹。 当初,皇后生下叶景荣以后,身体不好,为了固宠,就让娘家人运作,将贺贵妃送进宫来。本来想着,姐妹二人能在宫中有个照应,齐心合力笼络住帝王的心。 可是,在贺贵妃生下叶景华之后,姐妹二人之间的关系逐渐开始起龌龊了。俗话说:母凭子贵。因为有了儿子傍身,贺贵妃腰板也硬气了,也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毕竟,皇位只有那么一个,皇帝的儿子可不止一个。嘴上不说,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只要皇帝不立太子,每个儿子都有坐上龙椅的机会。 但是,谁也没料到,后来的很多年,皇帝没再进行选秀,宫里不但没添嫔妃,子嗣也没再添。 皇帝正当盛年,除了几位公主,皇子只有两位,只有叶景荣,叶景华。 两个皇子渐渐长大,贺贵妃不敢明目张胆与皇后表姐较劲了。因为后宫只有两个皇子,如果一个出了差池,那么,另一个肯定是怀疑对象了。渐渐的,姐妹之间的关系有了缓和。 明面上是有缓和,暗地里,贺贵妃对龙椅仍旧念念不忘。 谁不希望儿子坐龙椅,当娘的做太后呢! 在叶景荣十八岁的时候,皇帝下旨昭告天下,立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为太子。 贺贵妃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 在儿子叶景华的鼓动抱怨下,她心思再次蠢蠢欲动,暗地里,也试探着行动起来。 叶景淮房中添人这事,她听皇帝说过一嘴。但是,最后,这件事执行起来进行选人的话,还得交由皇后去办。 那么,她打算选个自己的心腹安插到叶景淮身边。既然,太子殿下现在她动不了,叶景淮她还是不惧的。 以前,大安朝的历史上也出现过这样的事:皇帝临终前下旨将皇位传给自己亲弟弟,而没有传给太子的事。 贺贵妃心里合计:除掉一个隐患,她儿子就离皇位进一步。 叶景华第二天就将那个叫玉树的女孩给送宫里来了。贺贵妃派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亲自教导玉树礼仪。 之后,贺贵妃就开始运作。她花银子买通皇后身边的一个教导嬷嬷,硬是背着皇后娘娘将玉树给塞进去。 就这样,四个宫女又经由皇后的手进行一番教导,才被皇帝赏赐给叶景淮。 叶景淮晚上回到府中,见自己的院子门口站着几个女子,眉头紧皱,差点儿能夹死苍蝇。 “给王爷请安!” 四个人异口同声娇滴滴说道。 叶景淮跟没看见似的进了院子。 “徐叔,咱府上不是缺人手吗?你看看,哪个差事最着急用人?” 徐叔想了想,回道:“厨房那边劈柴的需要人。还有恭房里刷马桶的也急需用人。” 叶景淮抬眼望着门外站着的四个女人跟徐叔交代:“去,让她们去劈柴和刷马桶去吧!” 151可有喜欢的男子? 刷马桶? 那还了得。徐叔心里寻思,那是圣上赏赐的,给主子红袖添香的,可不是来给王府搞卫生刷马桶的。 这若是被圣上知道,肯定会惹圣上龙颜不悦的。 徐叔把几个女子打发下去,伺候叶景淮更衣。至于安排四个女子刷马桶这件事,他一个人不能做主。小主子不喜欢那几个女子出现在眼前这件事,他必须得跟王太妃回禀。 叶景淮换了家居常服,接过徐叔沏好的茶,跟徐叔闲聊。 “那几个女子,是皇后帮着选的。这样的人,绝不能往我院子里塞。徐叔,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原因之一。” 徐叔慈爱地笑着:“叔安呐,那也不能派她们去刷马桶啊。这事若是让宫里知道,好说不好听啊!” 叶景淮放下青花瓷三才盖碗交代:“这几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们进我的院子。尤其是书房,徐叔,你要提高警惕,格外加小心。” 徐叔郑重点头,“叔安,这事你放心。你说的,我懂。我们都不希望有钉子被安排到王府里。我把她们安排在了清芳轩,离这里远。但是,刷马桶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究竟怎么安排这几人,我跟王太妃请示一下,你看好不好?” 叶景淮没反对。 如今,瑞王府后宅的事情都归王太妃管,叶景淮这个做儿子的都知道。他本来就不喜欢跟女人打交道,交由母亲管就更好了。叶景淮能更专心的在宫里当差。 徐叔见叶景淮没反对,心里有了合计。等次日伺候叶景淮进宫之后,他来到王太妃黎菀居住的静思院。 黎菀喜静,她居住的院子离叶景淮居住的院子也很远。 院子前有花圃,后有水榭,安静清幽。 黎菀回到瑞王府后,添置了一些奴婢下人。她的院子却没添人,只有黎妈妈陪着她。 至于采买,打扫卫生,一日三餐这方面,都交由原来王府的老奴婢来完成。白天,奴婢们把活计干完,就可以离开,到了晚上,院子里只居住她们主仆二人。 徐叔来了,直接找黎妈妈。黎妈妈跟王太妃回禀之后,被领到会客厅,那是黎菀日常接待客人的地方。 徐叔也不绕弯儿,把昨日叶景淮想把四个女子安排刷马桶的事说了一遍。 黎菀沉思半晌,然后问:“四个人,叔安对她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没表现出兴趣?或者多看一眼?” “回王太妃,王爷对四个人看都没看一样。仿佛她们几个人就是空气一样。” 黎菀想了想问:“你天天在他身边,可发现他有倾慕的女子?” 徐叔摇头。 “那男子呢?叔安接触女孩子少,可能会对女孩子提不起兴趣,那么,年轻男子呢?他身边围绕的几乎都是年轻男子,你可见他对男子有好感的?” 徐叔顿了一下,想起吉祥来。 黎菀见徐叔犹豫一下,追问道:“徐管家,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徐叔本来不想把吉祥供出来的,但是,王太妃问了,他也不好隐瞒,遂说道:“老奴知道一点儿,不确定。” ------题外话------ 今天上午看阅兵了,晚上看直播的联欢活动,没码字。 暂时码了这些,先发上来吧。 祝大家国庆快乐! 152欲起风波 徐叔是从当今圣上身边被派到王府里的。 王太妃黎菀对徐叔一直很信任。 徐叔是王府里的老人儿,王府里的秘密隐私,徐叔门儿清。 徐叔知道的秘密多,但是,他嘴严,守口如瓶,从不乱说。徐叔不把王府里的秘密说出去,但却能打听到别人家的秘密,这也是一项本事,可见他对瑞王府的忠诚。 这么多年,风里雨里的,黎菀更是倚重他。 徐叔听王太妃问了,他也不隐瞒了。徐叔也怕隐瞒下去,万一叶景淮与吉祥之间出了大事,那就无可挽回了。 徐叔先行礼,才说道:“老奴也是观察着发现的,不做数。” 黎菀急得上身微微前探,催促他,“快说。” “老奴观察,王爷与吉祥大夫走得近些……”徐叔偷着聊眼皮觑了黎菀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吉祥?”黎菀不太相信,“你可是有根据?说来我听听……” 徐叔就把远的,叶景淮抱着吉祥二人站在水里搂抱在一起的事说了一遍。近的,把叶景淮与吉祥称兄道弟的事也说了一遍。 房间里,静默无声。 黎菀沉默好久,才道:“容我想想。你先去忙吧!” 王太妃黎菀在琢磨吉祥的时候,吉祥正在陈光宗姐姐家帮她调理身体。 陈光宗的姐姐嫁给礼部侍郎李旺德为续弦。李侍郎原配给他留下一儿两女。陈光宗姐姐嫁进来后,又给李侍郎生了一个女儿。后来,不知是李侍郎原因,还是李夫人原因,二人再无所出。 要知道,在这个母凭子贵的年代,有个儿子傍身是十分重要的。李夫人一直想再生一个儿子,实在生不出儿子哪管生女儿也行。毕竟膝下孩子多了,生活也有奔头,更何况在李侍郎这样的家庭,自己亲生的孩子越多,对自己越有利。 李夫人听弟弟说,吉祥医术高超,尤其是把自己弟媳玉莲身体调理好都怀孕快生了。身边有弟媳这样一个成功的例子,李夫人心思活泛起来。 她特意找弟弟陈光宗给吉祥递话儿,想要吉祥帮助调理身体,争取再怀上一胎两胎的。 吉祥自从入京之后,正在琢磨怎么在京城将自己的医疗事业开展起来。 叶景淮说让她去太医院做御医,她是打死也不想去的。她的目标是在京城开一家医馆,有她,荆轲的祖父吴恩,还有学徒柱子,小医馆的话,他们三人是忙得开的。如果事业做大了,再找几个大夫。 吉祥是这么规划的,正想着怎么将自己的能力推广出去的时候,陈光宗来了。陈光宗说明来意,吉祥想了想,真是想上房,就有梯子递过来了。 如果,将陈光宗的姐姐李夫人身体调理好,她怀上一儿半女的,那么,在京城贵妇圈里传开了,对自己的医术就是一个无声的宣传。 吉祥很直白地跟陈光宗说:“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夫妻俩都调养。你姐姐想再生孩子,你姐夫可是愿意?” 吉祥在顺通县城就遇到过一个例子。一个富人养在外边的小妾,想偷偷摸摸怀个孩子,可是,她丈夫不同意她生。吉祥给那女子调理两个月,也没成效。后来,吉祥让那女子将她男人请来把脉,那女子才说了实话。再后来,吉祥就不给那女子调理了。吉祥直接告诉那女子:问题出现在你男人身上,不是你的问题。至于这中间究竟有什么纠葛,吉祥也没打算去了解,这事就不了了之。 所以,自从那后,只要有患者请她调理身体生孩子的,她都事前先声明一下。 陈光宗听吉祥这么一说,连声说道:“姑奶奶,我懂的。玉莲能怀上,不就是您给我们夫妻二人身体都调理了嘛。” 吉祥眨眼看他笑道:“是你前妻,你是前夫。” 陈光宗立刻红了脸,挠挠头道:“这不是想把‘前‘字去掉嘛!”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好好表现吧!”吉祥站起身来,送他出去,“你回去跟你姐姐商量,如果李侍郎也同意调理身体的话,这事儿就成功了一半儿。” 陈光宗对吉祥的医术是绝对的信任,他乐颠颠走了。 ------题外话------ 按千字计算收费的话,本章字数1400字分量足,超出的字数是送给大家的,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 祝大家国庆愉快! 153试探吉祥 陈光宗没有回自家,而是直接去了姐夫李侍郎家中。 陈光宗的姐姐李夫人也是有头脑有手段的女子。 嫁入李府这么多年,她将家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待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也视如己出,不偏不倚。对待下人赏罚分明,恩威并济。对待李侍郎,那简直将夫婿捧上了天,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深得李侍郎喜爱。凭借圆滑的手腕在李家过得如鱼得水,好不滋润。 对李夫人来说,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她膝下只有一女。陈光宗到了李府,李侍郎没在,陈光宗也不绕弯弯,直接把吉祥的话复述一遍。 晚上,李侍郎回家,夫妻二人一翻卿卿我我后,李夫人就钻进李侍郎里开始抹眼泪。 李侍郎对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夫人格外宠爱。他手忙脚乱问了半天,李夫人才抽抽噎噎地说:“妾身最近几年身子不好,想给老爷添个一儿半女都难……” 李侍郎自是一翻哄劝。最后李侍郎说:“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找大夫瞧病。子嗣事小,身体健康事大。” 李夫人擦干眼泪道:“真有一个大夫,年纪轻轻医术高明。光宗媳妇就被她调理身体怀上了,如今都快生产了。” 李夫人扬起梨花带雨的脸,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李侍郎的唇,撒娇道:“老爷,改天请那个大夫来家里,让她给我俩都把把脉,我俩一起调理身体怎么样?”说着,一个劲儿往男人怀里拱,委屈无比地嘟囔:“妾身想跟老爷一生一世呢!” 李侍郎哪受得住这样的撩拨?连声说“好好好”,一个翻身又开始了新一翻的红被翻浪。 吉祥没料到,李夫人那边回信儿那么快。在李侍郎休沐的日子,她给李侍郎夫妻第一次看诊。后来,每隔几天就去一次李府,渐渐地,也不用陈光宗陪同了,吉祥自己就能去了。李府的门房对吉祥格外热情。 这一天,吉祥给李夫人诊脉结束,又给她开了几副药,说道:“下次,我等李大人沐休的时候再来,给李大人再调理一下。估计再吃两副药以后,你们就可以同房了。” 李夫人亲自送吉祥出府,又派自家马车送她回家。 吉祥回家之后,刚喝了杯茶,门口就有人来找了。 “认识来人是谁吗?”吉祥问牛叔。 牛富贵回道:“说是瑞王府的人,他说瑞王爷请您去。但我不认识。” “可有什么信物?”吉祥又问。 牛叔摇头。 “不见。告诉他,我们不认识他,他也没带瑞王府的腰牌。如果真是瑞王府的,让他明天带着王府的腰牌再来!” 门外的来人确实是瑞王府的家丁,他回去后找到徐叔,徐叔把他领到王太妃面前,家丁当着王太妃发面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等家丁退下了,徐叔才道:“王太妃,咱们用瑞王爷的名义请吉祥过府,吉祥以没有腰牌为由不来。老奴以为,如果吉祥对王爷有心思,估计没有腰牌,也乐颠颠来了。您再帮着分析分析吧!” 黎菀想了想说:“难道真跟你分析的一样?吉祥对叔安没有一点儿那方面的意思,都是叔安一头热乎?” 徐叔回道:“老奴是这么想的。” 黎菀沉默良久,发话道:“明晚,你在四个女子中选出来一人,送到叔安房里。等他知道女人的好后,也许就将吉祥忘了。” 徐叔回道:“老奴这就去办。” ------题外话------ 每天写一千多字,感觉压力不大呢!以后,就按着千字的标准更新了,大家觉得咋样? 154你是谁? 王太妃发话了,徐叔抓紧去准备。 其实,徐叔心里也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祖宗能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小主子与吉祥的关系太过亲密了,为世人所不容。 徐叔甚至比叶景淮的亲娘王太妃都着急。他巴不得叶景淮身边能有个女子陪伴。 在男女事情上,叶景淮现在就是呆瓜一个,等他尝过滋味开窍了,就知道女人的好了。徐叔暗搓搓想:早点有个女人入小主子的心吧!不能入心,能入他眼也行啊! 徐叔操着一个老父亲的心,去给叶景淮选人了。一共四个人,徐叔通过一步步审核,最终选择了那个叫玉树的女子。 玉树就是贺贵妃塞进来的人。 第二日,玉树就被送到黎妈妈面前,黎妈妈特意教她一些注意事项。黎妈妈特意将王太妃的话转达给她:“你真心待王爷,把王爷当做你的天,以后,瑞王府会有你一席之地的。” 玉树感激涕零。她在二皇子府上,听丫鬟们说过一些关于叶景淮的事。说瑞王爷不近女色,不像二皇子每天在胭脂堆里打滚儿。 今天听王太妃安排,要当瑞王爷的通房丫鬟,玉树心里是暗自高兴的。她心里合计,如果将来王爷娶了王妃,她做为王爷的第一个女人,做不成侧妃,做个夫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玉树心甘情愿想做瑞王爷的女人。 晚上,叶景淮回到卧房,突然闻到一股香气。 他停住脚步警觉地嗅了嗅,确实是一种香气。 他突然想起吉祥。 但是,眼下涌入鼻端的味道也是香的,却不是吉祥身上那种自然的香。 叶景淮想起今早徐叔跟他说的话,说在他房里填了一个丫鬟的事。他明明拒绝了,怎么还把人安排进他房里? 叶景淮心情极度不悦。 他“啪”的一声推内室的门。 他床前正有一女子弯腰为他铺床盖呢! 玉树听见门板巨大的响动,直起身回头,见一满面怒容,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门口,立刻行礼,“给瑞王爷请安!” 莺声燕语格外令人舒适。但,叶景淮听来却格外刺耳。 “谁让你进来的?”叶景淮厉声喝问。 “王太妃。”玉树想起徐叔交代的话。徐叔知道叶景淮是大孝子,一般不会违抗母亲的话,关键时刻搬出王太妃能保命。 听说是母亲安排的丫鬟,叶景淮压了压怒气。 “你出去!本王不需要!” 玉树“噗通”一声跪下去。 “王爷,奴婢被王太妃安排在王爷身边,就是给王爷端茶倒水,铺被洗衣伺候王爷的。奴婢一定会忠于王爷,请王爷不要赶奴婢走!” 叶景淮对无关紧要的人从来不上心,尤其是才见了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都一个普通丫鬟。 玉树的缠磨令他忍耐到了极限,他一把提溜起玉树的衣领,毫不怜香惜玉,从内室拉带外室,直接甩出门外! 力度之大,令玉树深感危机。她本能地做出防御姿势,在叶景淮甩她出去的瞬间,她展开双臂掌握平衡,脚踏实地“刷刷”后退十几步。 叶景淮倏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她的脸,大声喝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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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叔,你再想办法打听一下,这四个女人的来路。这次,必须打听仔细了。她们究竟怎么被皇后娘娘选中的,她们都出身,家里亲人。必须弄清楚。” “是,老奴一定会弄清楚的。”徐叔这个惭愧啊。小主子没给他难堪,没对他大喊,这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叶景淮又交代:“退下吧,把黎妈妈喊进来,送王太妃回去。” 黎菀站起来,一言未发出去了。 屋里,剩下来叶景淮和吉祥。 叶景淮长长叹口气。 与他认识几个月,她第一次听他叹气,很无奈很失落那种。 她接触的叶景淮是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玩世不恭的、撒泼耍赖的,就是没见过他如今这样无可奈何、寂寥消沉的。 吉祥突然开始心疼他。 “三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叶景淮瞬间红了眼圈儿。 156妥协 吉祥心疼他,上前轻轻唤了一声“三哥”。 叶景淮抬眼望着她,心里发涩,眼圈发红。 “四弟……”他突然觉得委屈。 觉察到一个大男人哭鼻子是件害羞的事,他抹了一把眼睛,勉强笑道:“你差一点儿就见不到我了。” 吉祥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先给叶景淮倒了一杯水。 叶景淮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这件事是他母亲王太妃和徐叔一手撮合成的,叶景淮有苦说不出。这若是别人弄出这种事,他非得让对方见血才解气。 吉祥劝他,“好好休息一夜,总之今天是有惊无险。往最坏了想,那个女子是想加害于你;往好了想,她也许怀有倾慕你的心思,想一心一意跟着你呢!” 见吉祥眼里含笑,挑眉抿唇望着自己,叶景淮“嘁”了一声,表情很羞涩地道:“谁稀罕她呢!” 吉祥见他情绪平稳下来,劝道:“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审了她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叶景淮突然拉住吉祥的手,“四弟,今晚别走了。” 吉祥想起一件事问他:“你派人去我家,找我什么事?” 叶景淮讶异地问她:“什么时候的事啊?” 吉祥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们不认识那人?”叶景淮问。 吉祥说:“不认识。我以为你派人去我家,应该派我们都认识的人。即使不认识,他应该也带着王府的腰牌呀!” 叶景淮想了想说:“我没派过人。能是谁冒充我派人去找你呢?” 叶景淮嘱咐吉祥:“以后你小心些。我如果找你,我亲自去,或者派身边的人去。” 说着,他解下腰间玉佩,轻轻一动,玉佩就分为两半儿,“这半个给你,这一半儿我留着。以后,如果有紧急情况,我派你不认识的人去,我就让他拿着我手里这半块。这两块之间有个暗槽。你将两部分对准了,轻轻一按两部分就合成一块了。” “这很珍贵吧?我还是不要了。” 叶景淮攥住她手腕,将吉祥手心翻转过来朝上,将半个玉佩放进她掌心:“给你,你就拿着。”不容质疑的语气。 吉祥只得将玉佩收下。 叶景淮缠着她不让走。吉祥只得留下来。 叶景淮让叶武去厨房端来饭菜,二人单独一桌,就在他院子里吃了。 徐叔伺候得小心翼翼。 小主子缠着吉祥,吉祥有礼有节,不是那种得宠就往上扑的样子。 徐叔退而求其次地想:至少吉祥从没做出过对小主子不利的事情来。如果,吉祥想对主子不利,就凭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就能让人不知不觉吃暗亏。何况,认识几个月以来,吉祥有无数次加害小主子的机会,但是她没有。 徐叔暗暗叹口气:以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儿大不由爷,他也是没办法了。 徐叔退出院子,还得去王太妃的院子进行汇报。 今儿个,母子俩不欢而散,想必王太妃也上火了吧! 但愿小主子能理解他们这些长辈的心情。大家所做的事情初衷都是为了他好。他是王府的主子,主子好了,王府里所有人就都好了。 157身受重伤 吉祥被叶景淮缠着,留在瑞王府。 叶景淮任性起来旁人真的拿他无可奈何。何况这次,王太妃和徐叔都虚惊一场,觉得愧对他。叶景淮留吉祥在王府住下来,王太妃也没有异议。 叶景淮拉住吉祥,非得要吉祥跟他同塌而眠。 吉祥吓得瑟瑟发抖。若是跟叶景淮同床共枕,到时候马甲掉了,她的下场肯定不是膝盖骨被踹碎,应该是脑袋瓜子被敲碎了。 吉祥借口去看了一次受伤的玉树,然后回自己房间了。她的房间挨着叶景淮的。她也不担心安全,洗漱完毕后就睡了。潇湘书院首发 吉祥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儿,睡觉的时候没把缠胸布解开,就怕半夜三更叶景淮突然袭击。 事情果然如吉祥预料的那样,她在沉睡中被惊醒。听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床铺,她警觉地问:“谁?” “我,三哥。”叶景淮回话间就靠近了床铺。也不需要谦让直接坐在床边。 借着房外明亮的月光,吉祥要下地点灯。 叶景淮拦住她。 “别点灯,我有话说。” 吉祥趁叶景淮不注意,将衣领拉高些,问他:“有重要的事吗?” 叶景淮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明天,审那女人时我想将计就计……” 如此这般…… 叶景淮将打算说了一遍。 吉祥听了有点胆战心寒的感觉,小声说:“这些事,你不应该告诉我……” 我怕将来命都没了。 “就想告诉你。刚刚徐叔回来了,将那女子家人都暗中绑过来。我们手里掌握她家人都生死,量她不敢不从。” 叶景淮站起来,掐住吉祥脸上润滑如豆腐一般都肉肉,恋恋不舍捏了两下,“我现在就与徐叔和叶良审那女人去。明天,你擎好吧!” 吉祥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一方面是换了新地方睡觉不习惯。另一方面是担心叶景淮这招险棋,万一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日,吉祥与叶景淮吃过早饭。叶景淮沐休,他直接去审玉树去了。 吉祥就在叶景淮的院子里等着,她不能离开这里。一会儿,叶景淮还得需要她呢。 吉祥将医药箱都收拾齐妥,把一些必用药品放进药箱里。 剩下的就是焦灼的等待。仿佛一块石头悬在头顶,没落下来的时候,心一直高高悬着。 突然,院子外边响起惊恐的大喊声。 “吉祥大夫……” 吉祥抱起医药箱就往外跑。 “吉祥大夫,王爷受伤了,快!” 来人是叶文,叶文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吉祥已经跑到了院门口。 一切正按着预定的方向发展。吉祥跑得飞快,她把自己的脚下功夫都用上了。 挨着柴房的那个房间门口,围着几个人,有府中家丁,有叶景淮身边的随从。 吉祥顾不得打招呼,推开众人冲进屋里。 叶景淮脸色苍白,捂住胸口,胸口上敷着一条白色的锦帕,锦帕上血迹渗透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把这妖女看住了,没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上来两个人拖着玉树出去。 一句话似乎耗尽叶景淮全身力气,他噗通一声坐进椅子里。 吉祥心肝儿直颤。 这伤怎么这么严重? 158探病 吉祥被眼前一幕吓得魂儿都快丢了。 昨晚,叶景淮还告诉她,他要演一出戏。先把玉树审了,然后,将计就计。可这眼前这状况,这戏演得太过了。这伤怎么还在胸口上? 吉祥顾不得多想,先把叶景淮胸前伤口处理妥当,又给他服了药丸儿。之后,开了药方让人熬药。 处理完伤口,叶景淮被大家抬着回到自己院子里。 叶景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装的。 吉祥偷偷勾了一下他手指,试探一下。 叶景淮眼睛仍然闭着,却用食指指尖儿轻轻挠了几下吉祥的手心。 见他有反应,吉祥放心了。 到了晚上,叶景淮幽幽转醒。他看起来仍旧很虚弱。 吉祥寸步不离,时刻观察叶景淮的反应。以她大夫的专业眼光来看,叶景淮伤得不轻。虽然他暗示她没事,但叶景淮苍白的脸色不是能装出来的。 这家伙,为了演得真实,真是拼了命了! 到了中午,全府上下都知道瑞王爷受伤了。 到了晚上,宫里也知道瑞王爷受伤了。 徐叔亲自去宫里一趟,找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杨德福。杨德福也是御前侍卫总管,叶景淮受伤,估计一两个月都无法痊愈,他必须得提前告知杨德福,给叶景淮请假病休。 要知道杨德福是皇帝身边的贴心人红人,他知道了叶景淮受伤的事,皇帝肯定就能知道。 晚上,皇帝在杨德福的陪同下微服来到了瑞王府。 叶景淮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干裂,虚弱不堪,滴水未尽的样子。 皇帝眼角湿润了。 在皇帝心里,叶景淮是个皮实的孩子,从小就是。即便跟他这个长辈打嘴仗的时候,也是挺直腰板儿,倔强的如一棵宁折不弯的树。 “叔安,疼不疼啊?”皇帝坐在床边,拉住叶景淮的手。 叶景淮不搭理皇帝,脸扭向床里,费力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生气地说:“不要你管,你还是去管管你的好儿子去吧!” 皇帝叹口气:“你把情况说说,我也好为你做主啊!” 叶景淮倏地回头瞪着皇帝,“怎么说?你儿子上次在天马山刺杀我,你护着他,不要我插手。现在,他又派人来刺杀我,你是不是还得护着他?我告诉你,别以为我爹死得早就好欺负,这次,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皇帝担心他,微服来探望,反倒被叶景淮一顿抢白。他沉着脸从叶景淮房里出来,由徐叔领着到了会客厅。 徐叔派人给皇帝沏茶,皇帝一口未喝,声音威严,直接问徐叔,“当时什么情况?都谁在场?” 徐叔把先前的简单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才说今天发生的:“昨晚王爷发现那女子可疑,那女子会武功。因为是皇后娘娘选的人,王爷就没把那女子怎样。今天,王爷沐休,就审那女子。因为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人,王爷不想把事情闹大了,知道的人也不多。当时,审那女子时,只有我,叶良,和王爷三人在场。那女子交代了,说是二皇子派她来的,贺贵妃也知道。至于皇后娘娘是否知道,那女子未说。一切真相大白,王爷当时还很高兴。老奴就去给王爷沏茶水,叶良出去找印泥打算让那女子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当时,事情发生时,屋里只有王爷。” “那女子用什么伤的叔安?”皇帝问。 “柴刀。砍柴的刀。”徐叔后怕地说道:“圈押那女子的房间是柴房劈柴的地方。平时,劈完木柴,刀都收起来。那把刀不知是遗落在那屋里的,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藏在那屋里的……” ------题外话------ 今天更新的有点匆忙。可能会有错别字,大家见谅。 159秘密 屋里只有皇帝,杨德福和徐叔。皇帝也不避讳,直接问:“王太妃情况怎么样?” 徐叔跪在地上,磕头道:“请圣上恕罪。老奴想将王爷受伤的事情瞒住王太妃,但是,事发突然,转瞬间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不知怎的就传到王太妃耳中。王太妃承受不住,又晕倒了……” 皇帝叹口气,在杨德福的陪同下回宫里了。 杨国福见皇帝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问:“圣上,今晚还去探望王太妃吗?” 皇帝摇摇头,意思是不去。他去了,没脸面面对她。他本意是想把他们母子接回京城,过上舒心踏实的日子。结果,没让他们踏实不说,还凶险起来。 当时,处理二皇子叶景华的时候,皇帝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想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谁知,二皇子不争气,又给他弄出这么一件糟心事来。 相比皇帝这边的闹心,叶景淮这边倒是风平浪静。他的计划圆满成功,一切正按预期的那样进行。 徐叔送皇帝回来,又去看叶景淮。现在这种情况,叶景淮身边必须得有个人照顾他。 叶良就寸步不离陪着叶景淮身边。晚上,打算让吉祥过来在内室陪叶景淮,叶良则在外室保护安全。 徐叔安排好了一切,轮到叶良说话了,他不解地问:“这是一个难得机会,王爷,怎么不把太子殿下一起带着呢,这事估计与太子殿下也脱不了干系……” 叶景淮被徐叔扶着坐起来斜靠在床头,解释道:“两个人一起搬倒,那太明显了。我们不说,这事,皇后那边也推不掉责任了!先把叶景华处理了再说。我不是没给过叶景华机会,当初,他如果是鬼迷心窍的话,那后来事发了,就应该来找我道歉。他可倒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毕竟失血过多,叶景淮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疲惫。 他喘口气儿后又说:“这次,就看圣上怎么处理了。他若不能让我出了这口气,我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叶景淮这边对皇帝颇有怨言,对叶景华恨之入骨。 “徐叔,你派人去王太妃那边看看我娘怎么样。” 徐叔应了一声,亲自去了。 这个事件是叶景淮安排的苦肉计。知道的人只有四个人。连王太妃黎菀都瞒着呢。 当黎菀听说是儿子被她安排的那个通房丫鬟给砍伤了,并且那个丫鬟是贺贵妃那边的人,黎菀立刻气血攻心,顿时就晕过去了。 吉祥赶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灸的,过了好长时间,黎菀才悠悠转醒。 黎妈妈问吉祥:“是不是给王太妃开些药啊?” 吉祥神情看着跟平时一样,只顿了一下说:“不用,先观察一下。等明天再说。但是,从现在开始,一定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剧烈运动,争取每天都保持快乐的心情。” 黎妈妈有些奇怪吉祥这样的医嘱,但是,紧急关头,王太妃的健康要紧,她也没多想。 吉祥脚步有些慌张地往外走。 这瑞王府,水太深了,她必须得尽快离开! 尽快! 160干呕 先不说吉祥这边心情忐忑不安,再说王太妃那边。 晚上,黎菀刚刚躺下休息,黎妈妈就进来内室,站在床幔外轻轻说道:“小姐,圣上来了!” 原来,皇帝回宫,打算次日再来瑞王府看王太妃。可一边批奏折,一边走神儿,心里惦记着瑞王府那边。索性,将奏折批完就让杨德福准备,二人悄悄来到王府。 为了夜会心上人,皇帝也是拼了。放着宽敞的王府大门不敢走,翻墙越脊偷偷潜入。还得让年纪老大不小的杨德福给站岗放哨。 黎妈妈话音儿刚落,皇帝就进屋来了。黎妈妈静悄悄退下去。潇湘书院首发 屋里没了外人,皇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献宠地哄着脸色不愉的黎菀。 “婉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你以前最爱吃的……” 黎菀没搭理他话茬,坐在床边,挺直脊背冷冷说道:“圣上,我们谈谈吧!” 皇帝猜到了,今天来,必定要有一场狂风暴雨。 白天在叶景淮院子里的时候,他打算回宫先冷静冷静,把这件事处理妥当,最起码先给叶景淮一个说法一个交代。可回了宫里,他仍旧是放心不下心里惦记的那个女人。 俗话说:伤在儿身,疼在娘心。 来黎菀这里,肯定会有一场暴风雨的。 在来这里之前,他特意吩咐御厨做了一碗炸鱼丸儿,那是黎菀最爱吃的。 先拿吃的哄哄她,然后,再说今天的事情,把自己的想法决定告诉她。 黎菀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盯着皇帝。 皇帝开始心虚。 “圣上,叔安在天马山上被您的宝贝儿子叶景华追杀,险些丧命,我们母子没追究。当时我想,我们母子势单力薄,斗不过他。也相信您能一碗水端平。但是,我没料到,叶景华竟然得寸进尺,他竟然再次来伤我儿性命。这次,您想怎么办?您还想息事宁人吗?还有那个贺贵妃,那个皇后,她们在这件事里都脱不了干系。这次,我是不会忍让了。我没权没势,不能把他们置于死地。可我有一条烂命,我不怕死,不怕丢人。明天,我就去叶景华府上去找他,他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一根白绫吊死在他的府门口。” 说着说着,黎菀的眼泪刷刷流下了,“欺人太甚了,他们欺人太甚了!” 一边说,一边使劲儿捶打床铺,“我们孤儿寡母究竟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我们究竟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为什么揪住我们母子不放?” 皇帝心疼不得了,急忙掏出锦帕给她擦眼泪。 一边擦一边哄,“婉儿,别哭,别哭,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黎菀扭脸一把推开皇帝,突然,“哇”的一口干呕。 “看看,看看,可别再生气了。我答应你,肯定给你一个交代好不好?” 皇帝一把给黎菀擦眼泪,一边哄劝道:“我心里有了决定,过几天你就会知道。这几年,你身子刚刚恢复过来,一定要保重,啊!” 黎菀冷笑一声,再次推开皇帝的手,“他们都知道,我就是疯子一个,我有什么可怕的?明天我就披头散发去找贺贵妃,去找您那尊贵的皇后,我丢人,他们也别好看了!” “先别去,先别去,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把事情处理妥当,如果,你觉得我处理得有偏颇的话,你再去闹,好不好?” 见黎菀情绪恢复一些了,皇帝将炸鱼丸拿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递给黎菀,“尝尝,可香了!” 黎菀刚闻到那股味道,以前明明是很喜欢的吃食,现在闻起来竟然格外反感。 “哇……”的一声,她又干呕起来! ------题外话------ 按照潇湘书院规定,1200字按1000字收费,1500字按2000字收费的。是四舍五入的。 如果我再多写300字,就按2000字收费了。 不想为了多收费胡乱凑字了。也算是对所有一直坚持的读者的一种回报吧! 161出事了 吉祥在睡梦中被唤醒。 叶景淮身受重伤,吉祥被安排与叶景淮同居内室。叶良住在外室。徐叔住在隔壁。 黎妈妈先到吉祥房间发现空的,只得急急忙忙找到徐叔。 徐叔听说王太妃病了,急匆匆唤醒叶良。叶良本来睡得也不踏实,外边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他早就醒了。他在外室有了动静,吉祥也被惊醒。 本来,吉祥就胆战心惊的琢磨着明天怎么找借口离开王府呢,这人没走成,事情来了! 吉祥抱起医药箱就走,边走边问:“什么症状?” 黎妈妈一脸焦急,望了一眼要跟着去的叶景淮说:“似乎吃错了东西。” 吉祥回身扶住叶景淮躺下,安慰他:“王太妃无事的,我是大夫,相信我。” 叶景淮只好重新躺下去。 黎妈妈一来,叶景淮院子的灯全部亮起来了,叶景淮也睡不着了,他担忧母亲的身体。 徐叔提灯走在前边为吉祥和黎妈妈照路。叶良留下来陪着叶景淮。 吉祥边走边想:能是吃错东西吗? 她这次可是摊上大事了。上午她就发现王太妃脉象有异,只是这件事太过于震惊了,她不敢问,也不敢说啊! 这次,黎妈妈说吃错了东西,估计,王太妃又呕吐了。如果王太妃让她把脉,然后,她怎么说?说实话会不会被砍头? 吉祥一边走一边合计,心想:要不然我假装跌倒了?假装崴脚了?这样就可以避免给王太妃把脉了。可是,她受伤是身体,即使崴脚了,估计也会把她抬到王太妃院子的。除非她失忆了,脑子不好使了,才能逃过这一劫。 或者……吉祥四处瞧,这附近怎么没有池塘什么的呢?如果有池塘,她就假装跌进池塘里,之后再爬出来后装失忆? 就在吉祥胡思乱想打算逃开这一劫的时候,走在前边的徐叔提醒道:“别着急,小心脚下啊!”然后,徐叔又跟吉祥说道:“吉祥,别怕,有点儿黑,但咱王府是安全的。保护我们的人都在暗处呢!” 本来吉祥打算整一出跌入池塘失忆的戏码呢,听徐叔说有人暗中保护他们。 吉祥想:那还是算了吧!万一她刚刚跌入水里弄得半干不湿的,就被人捞出了,那她不但连失忆的机会都没有,再弄一身湿漉漉,那就不划算了。 吉祥暗中寻思:走一步说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叔说让大家小心脚下,其实,徐叔的脚步更快。吉祥因为脚下功夫好,更是快。最苦就是黎妈妈了,她小跑着追前边的二人,追得气喘吁吁。等到了王太妃居住的院子,她只剩下扒着门框捯气儿的力气了。 吉祥站在门口等着黎妈妈。徐叔是不能进内室的,可吉祥即使是大夫,也不能随便进呢。 黎妈妈见吉祥停住脚步,她立刻明白过来,拖着打颤的腿往内室走。 身边没了徐叔,黎妈妈压低声音交代:“实话实说就好。”她只是猜测,如果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那么皇帝正在,就更好了。 有了黎妈妈的话,吉祥的心安稳一些。 162确实怀孕了 吉祥的心在听了黎妈妈的话后稍稍安定下来。 可在她迈进内室,见王太妃的床边坐着的皇帝的时候,脚步又顿住了。 难道…… 吉祥偷偷拉了一下黎妈妈的衣袖,冲着皇帝方向使个眼色。 黎妈妈微不可见点点头。 吉祥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感情虚惊一场,吓死她了! 原来,皇帝是奸夫? 不对,是情夫? 也不对。 应该是孩儿爹才对吧。 吉祥先给皇帝请安,皇帝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黎菀。 “快给王太妃把脉,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吉祥回了一声,打开医药箱,拿出脉枕。 吉祥对自己的医术是有信心的。尤其是怀孕这种脉象,是开始学医的时候最先学的,最初浅的知识。 一个大夫如果连孕脉都把不出来,那就别当大夫了。 虽然今天先前已经发现王太妃的这个脉象了,可皇帝在场,她必须还得认真仔细地再给重新诊一次。 吉祥把王太妃的左手右手都把了一次,然后收起脉枕。 皇帝问:“王太妃怎么样?”尽管他让自己冷静些,可自己心爱的女人难受,他看在心里实在着急。 吉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圣上,草民怕诊断有误,不敢乱说!” 诊断有误? “你不是医术高超吗?王太妃和瑞王爷十分信任你……”皇帝的心紧紧揪在一起。 他这半生,为了皇位,放弃了心爱的女人,如今,心想着能补偿他们,却听到现在的消息。难道,婉儿得了不治之症? 皇帝眼圈红了,他看起来尽量让自己镇定。 “你说吧,说错了朕也不怪你!” 吉祥等的就是这个免死承诺。 虽然,刚刚黎妈妈告诉她,要她实话实说,可万一皇帝有别的想法呢?这天下皇帝最大,亲口得一个皇帝的承诺,她就放心了。 吉祥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又给皇帝嗑了一个头。 “回圣上,草民刚刚把脉,感觉王太妃的脉象是喜脉……” “喜脉?”很正常啊!皇帝心想。哦,不对,王太妃是寡居的。 皇帝眼睛顿时一亮,问吉祥:“你可确定?” “草民确定。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草民还是建议圣上再找一个大夫来瞧一瞧……” 这个时候,王太妃打断了皇帝的话:“别请大夫了,我一个寡居的女人,突然怀孕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牙,我相信吉祥……” 再者说,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对自己是否怀孕是有些感觉的,只是不确定而已。如今,吉祥给出诊断了,她还有什么担心的? 皇帝想了想,对吉祥说:“王太妃既然相信你。朕也暂且信你。你给王太妃开些保胎的药。再看看,王太妃还需要些什么,一并开出来……” 吉祥偷偷瞟了皇帝一眼。皇帝是很高心的,脸上挂着笑容,说话声音也是轻快的。 吉祥规规矩矩回道:“圣上,王太妃脉象平稳,目前来看,不需要服用保胎药。只要王太妃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情绪不要大起大落,不要剧烈运动就好了。” 皇帝现在是,满心满眼的欢喜。 “好。你每天都来给王太妃把脉,把王太妃伺候好了,朕有重赏……”伺候不好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吉祥退出王太妃的院子,还是由徐叔在前边打着灯。 吉祥想了想问:“徐叔,您说,若是王爷知道了王太妃怀孕,会是什么感觉呀?” 徐叔笑着道:“当然会高兴啊!王爷有了一母同胞的弟妹,肯定会高兴啊!” 163一母同胞 一母同胞? 吉祥认知里的“一母同胞”就是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的兄弟姐妹的意思。 难道,徐叔的意思是:叶景淮也是皇帝的种? 吉祥心里暗想:这得是多大的爱恨情仇啊! 吉祥回了叶景淮的院子,想回自己的房间冷静冷静。 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饶是吉祥觉得自己承受力够强大了,乍一听到徐叔那么说,她都浑身寒毛炸起。 徐叔不知道的是,整个王府已经将吉祥看做自己人,不然,也不会让吉祥帮助把脉。他把皇家这么隐秘发消息告诉她,却把吉祥惊吓住了。 叶景淮的房间还亮着灯。吉祥不想打搅他,刚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手摁住门把手,叶景淮的房门就从里打开了。 “你们回来了?王太妃怎么样?” 叶景淮眼睛看着吉祥,问的却是徐叔。 徐叔笑着回着:“无大碍。叔安,你胸口有伤,还是赶紧躺回去休息吧。” 叶景淮望着吉祥,目光压迫感极强。 “王爷,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若觉得身体无碍,可以去看看王太妃。王太妃很好……” 叶景淮站在自己门口朝吉祥招手:“你过来,到我房间来。” 吉祥只好硬着头皮进来叶景淮房间,心里却在合计:“无论你怎么追问王太妃病情,我都不会告诉你的,打死也不说。” 叶景淮对吉祥充分信任,她既然说王太妃很好,他就信了,也没再追问别的,只说:“我明天去看我娘。” 暂放下吉祥这边不表,再说王太妃这边。 黎妈妈满脸笑容去烧水伺候皇帝洗漱。屋里只剩下皇帝与黎菀。 皇帝抱住黎菀,不停地亲着她发顶,激动得眼含泪花道:“我盼这一天好久了!婉儿,你没让我失望!” 屋里没有外人,皇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婉儿,这么多年,我子嗣单薄,就等着你生娃娃呢!叔安孤孤单单一个人,这回,他有弟妹了,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总之,他有伴儿了!我们有娃娃了,有娃娃了!” 皇帝说着说着,自己倒激动的哭起来,“婉儿,我们又有娃娃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黎菀可没有他那么激动,冷冷的打断他,“我一个寡居的女人怀了孩子,让别人怎么说?这若是放在民间是要被沉潭浸猪笼的!还有,叔安若是知道我怀孕了,他会怎么想?他若是知道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他又怎么想!” 皇帝倒觉得这事不难解决。 “他是我儿子,你肚子里这个也是我的。我就直接告诉他!他还不认我这个亲爹不成?” 黎菀冷笑,“他认不认你这个亲爹?依我看,就你包庇二皇子的事,叔安真不一定认你。” 皇帝安慰黎菀,“你保养好自己身体,其他的我来处理。叔安那边,也由我去说。你就放宽心吧!” 黎菀哼了一声,“我儿子的脾气我知道,他若得知你是他亲爹,他还得跟你有一场硬仗打。” “即使打仗,也是父子间的,父子间哪有隔夜仇?毕竟血脉相连嘛!” 皇帝扶着黎菀躺下,他脱去外袍,到外室洗漱,很快回来也钻进被窝里,“睡吧,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尽管安心养好身体啊!” 164心机 叶景淮打算第二天去看母亲。未料到,黎菀竟然早早的就来看他了。 “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娘怕你惦记我。你身上有伤,尽量少运动,就在床上躺着啊!” 叶景淮连连点头。 “娘,您感觉身体怎么样?究竟哪里不舒服?” “就是贪嘴,吃错了东西,你看看,娘现在不好好的吗?”黎菀很随意地解释道。 叶景淮彻底放心下来。 黎菀在儿子房间坐了一会儿,就回自己院子里。皇帝每次都是夜里来,凌晨天不亮就回宫去准备上朝。 因为皇帝这样的作息,黎菀几乎每次都被皇帝起床的动静惊醒。醒了就睡不着了。只有白天补觉。尤其现在她怀了身孕,更是嗜睡。 叶景淮送母亲离开,刚回屋还没坐稳当,徐叔就乐颠颠进来了。 “王爷,王爷,有好事!” 徐叔很少有这么手舞足蹈的时候。吉祥望着徐叔孩子般雀跃的样子也特别意外。 “徐叔,什么好事让您这么高兴啊?”叶景淮心情也不错。 徐叔也没避讳吉祥,直接说道:“宫里刚刚给送来信儿。说今儿个圣上下旨给二皇子一块封地,命他在半个月内离京去封地,为了彰显孝道,贺贵妃也随二皇子同去。” 徐叔见叶景淮吃惊的样子,又说了一个更加另人吃惊的消息:“圣上还特意强调了,没有圣旨不得回京!” 叶景淮终于露出笑意来。 黎菀睡了一阵醒过来,黎妈妈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端上来。 从昨天开始就忙忙碌碌的,主仆两个人难得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聊天儿。 “恭喜小姐,愿望成真了!”黎妈妈难掩愉悦。 黎菀轻轻叹口气。“我也不知这么做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只是想让叔安以后有个弟妹陪伴,想再生个孩子,为叔安在皇帝心里博得更多一份重量。” “小姐,这是大大的好事。若是你早几年答应为圣上生儿育女,说不定太子的位子都是叔安的。老奴这话僭越了,罪该万死。但是确是心里话。” “黎妈妈,你看着我长大,我从未跟你隐瞒过什么。我原来的打算就是带着叔安,我们母子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是,皇帝他纠缠不休,两个皇子又蠢蠢欲动想对叔安不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未来的路怎么走了。我觉得对不起腹中的孩子,要利用他来在皇帝那里固宠……” “小姐,你不要想太多。多个孩子多一份生活的奔头儿,叔安出生后,你一直愧疚没能陪着他一起长大,等这个娃娃出生,你就把觉得亏欠叔安的都弥补回来,也算了却一份心愿。昨天,得知你有孕的消息圣上那么高兴,老奴看见圣上都偷偷的哭了,可见圣上是多么高兴。小姐,你一定要高高兴兴地养好身子,就凭着圣上对你的宠爱,将来,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你和叔安好了,我们整个王府就会好的……” 经过黎妈妈这么一番开导,黎菀的心境也开阔许多。 165铺网 谁都没料到皇帝的动作那么快。就连贴身心腹杨德福都没料道。 以前,皇帝决定一些事情的时候,还与杨德福叨咕几句,有时候也听听杨国福的意见。 杨德福却深知,皇帝不是一个受人左右的人,即使他是别人眼中皇帝身边的红人,他说的话皇帝也不一定都采纳。 但是,像今日这次,皇帝连二皇子都没提前通知,直接就下旨,命二皇子携贺贵妃离京去封地了。 杨德福不知一夜之间皇帝都想了什么,竟然让他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下了朝,皇帝在御书房坐了一会儿,直接去了贺贵妃的宫中。 这几年,皇帝越发不喜踏足后宫,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妃嫔的名字。 小太监尖锐的通禀声在后宫响起来,着实惊坏了一大群人。 各宫都派出人来打探消息。得知皇帝去贺贵妃宫里了,大家纷纷歇了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这宫里皇后老大,贺贵妃老二。但是,实际上贺贵妃更受宠一些。既然,皇帝是去往贺贵妃的宫里,大家打探消息后都各自回去跟主子禀报去了。 但是,后宫暂时还没人知道,刚刚早朝的时候,皇帝已经下旨命贺贵妃随儿子去封地了。 外人眼中的独宠,实际只是临别前的最后一面。也许,也是这一生中的最后一面了。 生离,也是死别了吧。 贺贵妃正在哭,二皇子刚刚把消息带进宫里来,她听儿子一说,顿时哭起来。 听到皇帝到自己宫里来,贺贵妃眼泪都未来得及擦干便出来迎驾。 皇帝看见跟在贺贵妃身边的二皇子叶景华,眉头皱了一下。 二皇子给皇帝见完礼后就跪在地上哭着说:“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皇帝一张平静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问:“你觉得哪里冤枉?说出来,朕听一听。” 贺贵妃也急忙跪倒在地,“圣上,臣妾请圣上开恩,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教子无方,请圣上治罪。” 皇帝突然就笑了,“子不教父之过。朕教子无方,险些让他酿成大错,要说错,朕的错最大。” “圣上……” “父皇……” 贺贵妃和叶景淮异口同声。 接下去,他们什么都没说,也没解释。贺贵妃知道,即使她不解释,皇帝也会明白事情原委的。既然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头脑和谋略必都胜人一筹。皇帝身边高手如云,暗卫遍布各地,他若是真要打听一些事情,势必会打听清楚的。 皇帝让叶景华退下,屋里只剩下贺贵妃。 皇帝说:“朕想单独同你说说话。” 贺贵妃顿时泪流满面。 “你与皇后先后进宫,你进宫也是皇后运作操持的,朕知道皇后的目的。你进宫后,朕自认待你不薄,你有个儿子傍身,这辈子也算衣食无忧了。皇后那边也是。只要你们都安安稳稳的,朕会让你们做皇后,做贵妃到老……” “圣上……” “朕喜欢一女子,朕这辈子真心实意的只喜欢那么一个人。但是,她的家族不能助还是皇子的朕登上皇位。朕舍弃了她。朕娶了你姐姐。朕想让她进宫做个贵妃,她不肯。她给多病的先瑞王爷冲喜嫁入瑞王府。” “圣上,别说了……您说这些,是想让臣妾的心更疼吗?”贺贵妃痛哭流涕,“您当着臣妾的面说那个女子的好,您是在羞辱臣妾吗?” “朕没有羞辱你们的意思。这件事,朕不说,你也听别人说过吧?你或许以为那是谣传,其实,是真的。朕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子就是王太妃黎菀……” “圣上,求您别说了,求您了……”贺贵妃哭得喘不上气儿了。 “现在的瑞王爷叶景淮是朕的儿子!” “圣上?”贺贵妃一脸泪痕,猛地抬起头来,“原来是真的?” 皇帝点点头,“叶景淮是朕的儿子。你是不是从皇后口中听说过?” 贺贵妃顿时愣住。她猜不透皇帝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朕想把黎菀接进宫里来,她又有身孕了!” “圣上!”贺贵妃惊呼出声。 “朕给你们的那块封地,人杰地灵,富庶繁华,衣食无忧,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去处。去了封地,至少你们还能保住性命。若是让叔安见到你们,他会大开杀戒也说不定。避开他一些对你们有好处。叔安在山上十几年,性子太野,有时候朕也怵他,那就是个混不吝的混蛋!” “圣上,您口口声声说瑞王爷的不好,您还不是护着他?因为您爱着黎菀,所以,叶景淮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今天是叶景淮做了叶景华做的事,您还会忍心让他离京吗?您肯定会想办法帮他斡旋的吧?” 贺贵妃冷笑,“您这就是爱屋及乌……” 皇帝摆摆手,难得的和颜悦色,“你说错了,叶景淮不会做叶景华做的事。他不会草菅人命,拿人性命开玩笑。叶景淮有时候犯浑,但他从不在人命关天的大事上犯浑。这是叶景华不如叶景淮的地方……” 贺贵妃一直在哭。皇帝今天所说的话信息量太大,她简直都无法接受。 皇帝又嘱咐贺贵妃一番,起身离开了。 “圣上……”贺贵妃看着皇帝走远的身影,忍不住跑上前去保住皇帝的腰。 她泪流满面,泪水湿透皇帝后背的衣衫。 “圣上,真的不能改变了吗?” 皇帝没有回头,直挺着身体,叹口气说:“好自为之吧!” 掰开环住自己腰间的手离开了。 166身世 皇帝看着脸色平静,和颜悦色,其实心情是沉重的。 杨德福见皇帝脚步有些迟缓,知道他是心里难受。 “圣上,这说不定是好事呢!二殿下在封地历练几年,等成熟懂事了,您再召他回京呀。如果您想他,也可以随时唤他回家述职的。” 皇帝自嘲地笑了笑,“成熟?但愿他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吧!” 皇帝回了御书房,跟杨德福交代:“你暗中加派一些人手保护瑞王府,尤其是王太妃的院子。再明着提醒叔安一下,让他加强府中护卫,尤其最近这些日子千万要小心。” 杨德福应了一声,出去交代去了。潇湘书院首发 皇帝这边紧锣密鼓的布置安全保护事宜,吉祥这边更是忙碌起来。 吉祥想回自己的家,回不去了。因为叶景淮不同意。 王太妃那边每天一次把脉,吉祥合计着,把脉后她可以出府回自己家。瑞王府再好,也不如家里住着舒服。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叶景淮不让走,吉祥可犯难了。 陈光宗他姐姐那里还需要自己呢。她把自己想法与叶景淮说了,叶景淮还颇为大度:李侍郎家是吧?你去吧,我让叶武赶车接送你。 接送? 这意思还是得让她回瑞王府吗? “王爷,我每天来王府一次,给您和王太妃把脉后再离开,好不好?我在陌生地方睡不好……我还有睡觉打鼾磨牙夜游的坏毛病……” 叶景淮睨了她一眼:“我看你晚上睡得挺踏实呀,没听见打鼾磨牙呀?” “王爷,您是不知道啊,我晚上一直睡不着,不敢睡呀!”吉祥反应很快,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您看看,我严重的睡眠不足……” 叶景淮倚靠在床头的靠枕上,放下手里的书卷,“你还是不困,困极了,躺在冰凉的地上都能睡着。” 吉祥:这天儿没办法聊下去了! 叶景淮各种理由不放人。白天不限制吉祥的自由,她给王太妃把脉,给叶景淮换药,之后,她可以出府,可以回家,但是,必须有叶武陪同。晚上,必须回叶景淮房间休息。 吉祥拗不过他,她自己没有意识道,她在潜意识里已经在向叶景淮妥协。 这样过了五天。这天,吉祥出府又给李侍郎夫妻把脉开药,然后回到瑞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皇帝从叶景淮的房间出来,不知皇帝跟叶景淮说了什么,皇帝前脚离开,叶景淮就将茶壶扔了出来,差点儿砸到皇帝的后脚跟上。 吉祥没敢进屋触霉头,听着屋里噼噼啪啪一顿摔东西的声音,然后,叶景淮就冲出院子。 吉祥吓得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可叶景淮的院子实在宽敞,想躲都没地方躲。 叶景淮发现了她。 他脸色铁青,紧抿着唇,看见吉祥,命令道:“跟我走!” 吉祥看了眼叶景淮身后的徐叔。徐叔点点头,示意吉祥跟上。 吉祥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三哥……”叶景淮脚步很快,应该正是在气头儿上,吉祥壮着胆子拉住叶景淮的衣袖。通过目前状况,吉祥猜测,皇帝应该是跟他谈身世问题了吧。 果然,吉祥的一声“三哥”,让叶景淮的理智回笼一些。 “四弟,如果,你突然发现你爹不是你亲爹,而你最尊重的伯父突然成了你亲爹,你怎么办?” 167确认 果然来了,真是身世问题。看来,皇帝确实跟他摊牌了。 摊牌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这一天都会来的。就如深更半夜楼上邻居扔鞋子。已经扔掉一只,惊醒了你,另一只不扔下来,你就无法入睡。等两只鞋子都落地了,你也就彻底放心了。 叶景淮遇到的情况跟扔鞋子类似。如今,皇帝说出了实情,叶景淮就慢慢消化吧。 “三哥,我们去哪里?”吉祥被他拉着手,拖拽得踉踉跄跄。 “去问我娘。”叶景淮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娘怀孕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人吧?” 吉祥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劝他:“王太妃现在正需要心情平静的时候,你这一去质问,王太妃情绪起伏,会影响腹中胎儿的!” “我就是想听我娘一句实话。狗皇帝的话我不信。”叶景淮气囔囔地说。 “圣上难道还会骗你?圣上难道有愿意给别人当爹的嗜好?”吉祥用羡慕的语气说:“三哥,有个当爹的皇帝多好呀?你应该感觉高兴才对。投胎是个技术活,我要是你,我睡觉的时候都会笑醒!” 二人拉拉扯扯间到了王太妃的院子。 皇帝应该是提前告知了黎菀,他今天找叶景淮的事。 因为叶景淮拉着吉祥闯进院子,黎菀正在院子里等着他呢。 天气凉了,院子里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叶景淮望着母亲裹着厚厚的冬衣翘首期盼,望着自己,那目光里有期盼,有愧疚,有难堪…… 还有叶景淮看不懂的情绪。 “娘……”叶景淮哽咽着喊了一声,其他想质问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黎妈妈迎上前,将叶景淮和吉祥迎进屋里。 吉祥寻思,既然来了,也不能干巴巴站着,就主动给黎菀把脉。 叶景淮坐在榻边说:“娘,皇伯父……狗皇帝找我谈了。我不信他,我就是想问问,我真是他的儿子吗?” 想起那些陈年往事,黎菀眼泪就涌出来。 她点点头,“你是圣上的儿子。” 叶景淮顿时激动起来:“那你们对我父王公平吗?你们把我父王当成了什么?”他对老瑞王爷没有任何印象,但他一直把老瑞王爷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从没有怀疑过。如今,他尊敬的皇伯父变成了亲爹,自己曾经的亲爹成了皇叔父。 黎菀哭得格外悲伤,“你父王是知道的,当时,他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弥留之际安排了这些事……” 那些事,黎菀真的不愿意再回想,每次回想都心如刀绞。 叶景淮好想再问,抬眼望向母亲的脸,见她突然脸色发白,手捂着肚子,痛苦地皱着眉。 “王太妃……”吉祥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娘……”叶景淮“腾”地站起来,扶住黎菀,“娘您躺下,您别生气啊,我不想惹您生气的……” 吉祥扒拉开叶景淮,急忙给黎菀把脉,“王太妃,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好像见血了……”黎菀虚弱地说。 吉祥把脉后,飞快地开药,然后说:“黎妈妈,你准备熬药啊,我去把医药箱取来……” 吉祥回叶景淮的院子取医药箱,黎妈妈准备熬药的事宜。屋里,只剩下叶景淮娘俩儿。 叶景淮拉着母亲的手说:“娘,您别生儿子的气。儿子想要您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我一定会对您、对弟妹好的,我们一家人以后就热闹了……” 黎菀顿时又泪如雨下。 168刺客 王太妃突然身体不适,吉祥不得不留在她的院子里。 叶景淮在母亲床边陪了好久,直到夜太深了,他才离开。 吉祥送他出去。叶景淮拉住她的手拜托道:“四弟,我娘就拜托你了。我很后悔来质问她。只要她好好的,皇帝是我爹这事,我也认了。” 吉祥像个长辈一样拍拍他的手:“放心吧,我肯定会尽力。有个当皇帝的爹多好呀,我要是你,鼻涕泡都得乐出来!” 叶景淮狠狠揉了揉她发顶:“你说的真恶心!”不过,心情却好了许多。 吉祥每隔一个时辰就给王太妃把脉一次。熬好的药汁黎菀喝了两碗。下边不再走血了,大家的心才算稳定下来。 晚上,黎妈妈陪着黎菀睡在内室。吉祥在外室,外室没有床,黎妈妈给她搬了一张小榻。 让一个男人住在王太妃的院子也算是开恩了。吉祥没打算睡觉。荆轲外祖父送给吉祥的几本书,吉祥还没看完。她就带过来一本。 “黎妈妈,你和王太妃睡吧,我看书就好。不过……”吉祥有点腼腆地笑笑,“有没有点心?给我一盘儿?我晚上饿了吃……” 有人不睡觉答应守夜,黎妈妈当然高兴了。 夜深了,吉祥小口抿着茶水,饿了,就咬一小口点心,翻看着医书。 一盏昏黄的灯火伴着一人一书,应在墙上的清秀侧影随着烛火微动。 内室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响动。看来,黎妈妈也睡沉了。 吉祥抬臂悄悄伸了一个懒腰。 突然,一种异样的香味儿涌进鼻端。这种香味儿,普通人不易觉察,可吉祥是大夫。她对味道比普通人更加敏感,随着涌入鼻端的香味儿,吉祥觉得身子开始无力,困意随之而来。 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她飞快打翻水杯,将桌边的锦帕沾湿了蒙在口鼻之上。用前所未有的速度窜到内室门口,一脚踹开门,大喊:“王太妃!” 一道黑影正往黎菀床边移动。吉祥一喊,将那人惊动,那人直奔吉祥而来! “来人,有刺客!”吉祥扔掉锦帕大喊。 窗外又跳进两人,其中一人直奔黎菀的床榻而去。 吉祥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一跃而起拦住那个想要刺杀王太妃的人。 明晃晃的剑即使在黑黢黢的夜色下仍闪着幽光。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两息时间内。吉祥拦住那蒙面之人,站在他和床榻之间,院子里响起打斗之声,屋里也不知从哪里涌出好几个人,瞬时间,屋里就乱起来。那人见吉祥挡路,举剑朝她刺来。吉祥一躲,那人就朝床上刺去。 情急之下,吉祥“嗖”的一下扑了过来。 “噗”的一声,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 吉祥没感觉到疼,反倒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飞起来。她最后看了一眼屋内:蒙面的几人纷纷被制服,几个没蒙面的,她不认识,应该是暗中保护王太妃的人,这些人应该是皇帝派来的吧。 吉祥笑着心想:如果她不出手,估计,王太妃他们也不会受伤。皇帝那个人心机那么深,怎么能让自己女人受伤呢? 闭上眼倒地的那一刻,吉祥还在想:这是天意吧。也许,这样就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了,那里有熟悉的一切,真好! 169马甲掉了 吉祥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时间,连个梦都没做,身体无比轻松,就像漂浮在温暖的水中,无比惬意,神思也自由自在在黑暗中游荡。 可是,渐渐的,她听到了聒噪之声。她竖耳听了听,像是叶景淮那个倔驴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御医?她怎么还不醒?狗屁的御医!”叶景淮在骂。 有人战战兢兢回道:“瑞王爷,臣已经尽力了!患者现在脉象平稳,一切正常。失血过多需要恢复,睡眠也是恢复的方式之一……” “什么正常?狗屁的正常!正常她还不醒?我告诉你们,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脑袋落地吧!” 真是聒噪。吉祥想让他别喊,她还想睡一会儿。 可叶景淮吵吵嚷嚷的跟苍蝇一般真是让人不爽。 “你……闭嘴……”吉祥皱眉说。 她也不知道他们听见没有,反正她已经用足了全身力气。 “王爷……王爷……快看……动了……”刚刚说话的御医喊起来。 叶景淮一下子扑倒吉祥身边,声音激动的哽咽起来:“吉祥,吉祥……你醒了吗?” “叶景淮,你不要嚷嚷,我还想睡一会儿……” 这句话叶景淮听清楚了,他把耳朵凑在她唇边,听她说得清清楚楚。 叶景淮高兴的眼泪都流下来了,他毫不在意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他,笑着哄她:“别睡了,先起来喝点儿粥,你都睡三天了……” “我不……” “听话……听话……”叶景淮低头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听话啊,先吃饱肚子再睡……” 额头上除了唇上的温度,还有灼热的液体滴上了,烫得她一个激灵。 吉祥勉强张开眼皮,叶景淮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棱角分明,挺俊的一张脸湿漉漉的布满泪痕。潇湘书院首发 “你哭了?我以为下雨了呢!”吉祥虚弱地调侃他。 叶景淮捏了捏她脸颊,笑起来,“以后再跟你一起算账。快来人,把稀粥端上来……” 很快,屋里的人清空了。御医一边往外走,心里一边感谢吉祥:可算醒过来,不然他们几个御医就要人头落地了。 叶景淮探身扶着吉祥的双肩,笑着望着她。望着望着,眼圈又红了,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在她干巴巴的唇上啄了一下,“醒了就好。看着你受伤,还不如我自己受伤呢!” 吉祥被他亲得苍白的脸上挂上红晕。 “叶景淮,你又疯什么?耍流氓很好玩儿吗?”吉祥声音有些沙哑。 叶景淮大手伸到她后背,轻轻托着她后背扶着她坐起来。 “我耍流氓?我还没追究你骗我呢!你骗我,把我耍得团团转!等你身体好了,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叶景淮嘴上说饶不了吉祥,伺候起来可小心翼翼分外小心。 “叶景淮,我看我还是接着睡吧,省得等我身体好了,你再揍我!你揍我一顿,我还得躺在这里,我不如现在就这样躺着不起来呢!” 叶景淮又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起来,“你先把这碗稀粥喝了,等你喝完这碗粥,我再琢磨怎么收拾你!” “能不能既往不咎?”吉祥跟他打商量。 “看你表现。”叶景淮端起粥碗,“来,张嘴。” “我自己来……”吉祥伸出手。 “我喂你,你张嘴……”叶景淮坚持。 吉祥只好张开嘴巴,让他一口一口地喂起来。 ------题外话------ 叶景淮和吉祥一起问大家:这章甜吗?觉得甜的抠1,觉得不甜的抠2。 如果觉得这文还合乎各位小主胃口的话,就请帮我宣传推荐一下,好吗? 谢谢大家。 170收网 吉祥有了精气神儿,就打听王太妃的情况。 叶景淮跟他说了最近三天的事情。 王太妃无碍。皇帝早有准备,派人暗中保护他们。 刺客抓住了,经过严刑审讯,刺客终于说出幕后指使:皇后娘娘和太子。 于是,皇帝亲自提审贺贵妃。贺贵妃更是直言不讳:“是我告诉皇后的。我告诉她黎菀怀孕了,我还告诉她,叶景淮是你的儿子。以前,皇后只是怀疑,我把你亲口跟我说的话都与她说了。”贺贵妃豁出去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告诉皇后了,可我没指使他们娘俩去刺杀黎菀!” 皇帝突然间就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你果真去告诉她了!”皇帝声音很失望,“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保你们生命无虞衣食无忧,你们真是有活路不走,偏偏走死路!” 那天晚上,皇帝没吃晚膳。 杨德福进御书房几趟,皇帝都在闭目静坐。 杨德福劝慰他:“您已经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了,他们不听您的,这也怪不得您。” 皇帝长叹一声,“我亲自设的局,把自己儿子一个接一个都设计进去了!” 杨德福语重心长开解皇帝:“这不是您的错,是他们的错。他们太贪心了。老奴斗胆说几句,贺贵妃和二皇子如果不把瑞王爷的身世和王太妃怀孕的事告诉皇后那边,他们也许能全身而退。话又说回来,如果皇后得知这些秘密,她和太子殿下不参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话,无论是皇后的位子和太子的位子依然都能做得稳稳的。可他们听到贺贵妃传递的消息,他们首先就慌了,竟然想加害瑞王爷和王太妃,这就是他们贪欲太大了的缘故。圣上,您也别上火,您掌管天下人生死,无论是贺贵妃还是皇后,他们都是您的家人,念及亲情,您保他们一命,王太妃和瑞王爷不说什么,天下人也不会有异议的。” 皇帝身子深深陷在龙椅中,颓废道:“人的真心果然不能试啊,试过了会更伤心。” “圣上,这不是您的错。” 皇帝叹口气,自嘲笑了笑,“谁知道叶景淮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太子,第二个二皇子那样的人?” “圣上,人都会变的,瑞王爷以后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瑞王爷还是很优秀的,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王太妃也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以后,瑞王爷再由您把舵,他的前半生估计是不会走偏航向的。等瑞王爷娶妻生子后,他会更有责任感,估计,那个时候,他会变得更优秀了呢!” 皇帝静静听着杨德福的开导,心里仍然难以平静。 “叔安偷偷招兵买马,私下练兵,也不知道他是想自保,还是有别的打算。这个小混账,把二龙山那帮子人聚集起来,还瞒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杨德福笑道:“圣上,瑞王爷再聪明,也瞒不过您的法眼。如果说瑞王爷是孙悟空,您就是如来佛呀!” 皇帝叹口气,“这小混账也不跟我说心里话啊!” 杨德福不停劝慰:“圣上,您不能着急。依老奴看,瑞王爷是个孝顺有慈悲之心的孩子。我听瑞王府的徐总管说过,王太妃身边的黎妈妈生病,是瑞王爷先发现的,他特意给黎妈妈请了大夫。这样心地善良的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有人夸自己儿子,皇帝心里当然高兴,但是,他嘴上却说:“但愿吧!” 171伤处 叶景淮是人在家中坐,好事天上来。 一夕之间,他成了皇帝儿子。 又是一夕之间,曾经找他不痛快的人都消失了。 贺贵妃随儿子去了封地。封地位置也从浮世繁华之地变成了塞北苦寒之地。并且没有皇帝旨意不可以擅自回京。 皇后娘娘被皇帝送进冷宫,嫡出的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也被削了,只是普通的大皇子了。这一生,与皇位也是无缘了。 叶景淮听了这些消息,也没什么兴奋表现,仍旧安心养伤。现在,叶景淮关心的不是宫里的那些事,他关心的是吉祥。 吉祥伤得很重,伤的位置又很特殊,是胸部的位置。 吉祥受伤倒地之后,皇帝的暗卫把吉祥从地上拉起来。 后院有异动,叶景淮也离开赶过来。有皇帝的提醒,加上他自己的分析,最近,他吩咐王府家丁格外注重巡逻警戒。他自己睡觉也比平时警觉。 叶景淮到了王太妃的院子,就听有人问:“受伤情况怎么样?” 有人回答:“我们没有受伤,就是一个大夫为了保护王太妃被刺伤了……” 叶景淮忘了自己身上还缠着绷带,拨开众人看见吉祥躺在地上,顿时,只觉脑袋“轰”的一声,仿佛天塌下来了。 “徐叔,快去找太医!”叶景淮颤着音儿吩咐。 他飞快抱起吉祥,回到王太妃的外室,放在踏上,吩咐人:“看看吉祥的药箱在哪里,赶紧拿过来。” 叶景淮是知道吉祥药箱里时刻准备金疮药的,那是专门治疗外伤的药。吉祥的药是她自己研制的,效果特别好,叶景淮用过。 叶景淮身边的人认识吉祥,也知道她的药箱是什么样子。很快,就有人把药箱搬过来。 叶景淮飞快解开吉祥的外衫内衫,露出里边的青色衣襟边缘。急乱中叶景淮也没时间多想,拿起剪子想把紧绷绷的青色衣衫剪开,等把那青色完全露出来之后,叶景淮懵了。 心里合计:四弟是什么嗜好?怎么把胸部缠得紧紧的? 待把缠胸布剪开之后,叶景淮吓得差一点儿扔了手中的剪子。 叶景淮脑子里在刹那间闪过几个片段,但救人急迫,容不得他多想,他拿出吉祥的金疮药给她上起来。 御医很快来了,他们发现瑞王爷正在一口一个“吉祥”的唤着,知道这个伤者对叶景淮的重要,救治起来更加仔细小心。 御医救治的时候,叶景淮一直陪在身边,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吉祥身份,只留一个医术拔尖儿的,把其他人撵出去了。 吉祥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她潜意识里想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这样,一直昏睡几天。若不是叶景淮天天与她同处一室,白天还不停地呼唤她,说不定吉祥就这么睡过去了。 叶景淮暴躁质问御医的声音犹如魔音,分外令人讨厌。吉祥就在这样的情境下醒了过来。 见吉祥醒过来,叶景淮高兴的又是亲又是抱的,也不避讳别人。 叶景淮知道吉祥是女子之后,徐叔和王太妃他们也知道了。 得知吉祥女扮男装的身份,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又引起一番波澜。 172动手动脚 如今,吉祥是女子这件事王府皆知。 别人是惊诧,无法置信,对女子行医这样的行为惊世骇俗。 叶景淮倒是乐在其中。他比别人更镇定,更平静。 叶景淮的平静是表面上的,是对别人的。面对吉祥的时候,他简直成了话痨。 “你快点把伤养好啊,养好了,你得把你女扮男装这件事跟我说明白。你不给我解释清楚了,我就跟你没完……” 吉祥闭着眼睛装睡。 “睁开眼吧,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你还装什么?”叶景淮在吉祥唇上又啄了一口,咂摸咂摸嘴,觉得不过瘾,叼着她下唇又啄了一下,“你看看嘴唇都干了,我给你润润……” 吉祥被他动手动脚弄得实在难以入睡,不得已睁开眼。 “叶景淮,你别耍流氓,行吗?” 叶景淮才不管她的抗议呢,趁机又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亲你怎么了?有本事你起来打我呀!” 吉祥试着想抬手打他还未痊愈的伤口处,半空中被叶景淮握住,包裹在掌心里爱若珍宝。 他又亲了亲被他紧握在手中的吉祥的手,“你学医的时候,师兄弟们知道你是女孩儿吗?” 吉祥不想回答他。 叶景淮就又叼住她唇亲了一下。 “你不说,我就亲你,直到你说话。”他说得理直气壮。 “叶景淮,你属狗的吗?” “我只是在讨回以前你欠我的。还跟我说天残?哼,等你伤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残成什么样?” “叶景淮,你闭嘴,流氓耍一下就行了,别再耍了……” 叶景淮亲她上了瘾,另一只手伸进被窝对她揉揉捏捏,“是你欠我的。” 与她相识快一年了,他从讨厌她到喜欢她,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他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感到羞耻。可让他放弃她,他又心有不甘。他把那种感情一直深深压抑着,压在心底。可那种感情比春天雨后的竹笋的生命力更顽强,他越是压抑,那种感情越是抬头,似乎随时随地都可喷薄而出。 没办法,他实在压抑不住了,只得与她结拜为兄弟。可是,那种感情又怎么能随着身份的变化而改变呢? 如果,吉祥这次没有受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也许,他会被她骗一辈子也不一定。 所以说,叶景淮对吉祥是有怨念的。可见她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他也跟着心疼。 吉祥不想搭理他,他就一直亲她。 “告诉我,你师兄弟他们知不知道你是女孩啊?” 吉祥只得不耐烦回道:“都知道。” 听吉祥这么一说,叶景淮心里沉了一下。 “那他们有没有像我这样对你好?” 吉祥回他:“大家对我都比你对我好……”至少那些师兄弟不会像他这样粘人。 叶景淮顿时就不高兴了,他低头恶狠狠又啄住吉祥的唇,辗转亲咬,直到二人气喘吁吁,他才放开她。 吉祥被他亲得脸颊发红,眼角发红,“叶景淮,你太过分了!” “他们哪里能有我对你好?你再说他们好,改天我就带兵把他们平了!”叶景淮醋意很浓,“以后,别人对你好,你不能接受。只能接受我对你的好,听见没有?” 吉祥点点头,“我心难受,你能让我安静一下么?” 叶景淮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去喊御医来,你眯一会儿……” 173连体婴 吉祥是装的,为了不让叶景淮再聒噪,她故意说“心里难受。” 叶景淮要去找御医,她拉住他手,“我现在好些了,不用麻烦御医。” 叶景淮很听话,脱了靴子,爬进床里,与吉祥并排躺下,“你睡吧,我看着你,不说话……” 吉祥长长叹口气,“你能不能不爬我的床?” “这是我的床!”叶景淮侧身轻轻搂住吉祥,手臂小心翼翼绕过她伤口处,虚虚搭在她腹部,“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吉祥不言语了,她闭目养神。渐渐的,竟然睡了过去。 吉祥身体素质好,过了半个月,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天,天气很好,吉祥出王府回自己家里。 她受伤这段时间,叶景淮以“不能随便移动”为由,将吉祥留下王府,他居住的院子他的房间里。 如今,叶景淮与吉祥同吃同住,宛如连体婴一般。 吉祥回到自己家里,与牛家人及陈光宗吃过午饭,之后又马不停蹄去陈光宗的姐姐家。这一切忙碌完毕后,天色已经黑了。 叶武驾车等在李侍郎府门口。从李府出来,吉祥只得上了叶武的车。 吉祥很苦恼。现在,叶景淮借口身体没有恢复,一直不去宫里当差。也是凭着这个借口,把吉祥留在他院子里,与他同榻而眠。她屡屡抗议,却屡屡无效。 就这样,到了年底。 天真的冷了,吉祥除了去陈光宗姐姐家复诊,就是回自己家看看。其他时间,基本都与叶景淮耗在一起。 吉祥的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可他仍旧不去宫里当差。 吉祥刚刚从王太妃院里回来,叶景淮就从府外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出府去干嘛。 吉祥也不多问。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见吉祥正伏案看书,叶景淮宝贝似的从背后掏出两本书,“啪”地拍在桌上。 他高扬下巴:“你找了几年没找到的孤本,本王找到了。” 吉祥伸手欲够。 叶景淮人“唰”的一下把书抢回去,压在掌下:“想要吗?” 吉祥掩饰不住眸中热切,急忙点头。 叶景淮:“求我。” 吉祥斜睨他一眼,收回手,“你拿去烧火吧,我不用。” 叶景淮顿时就没了言语。 他知道,吉祥在生气。一个月前,他把吉祥摁在床上,借着酒劲儿,装作醉了,把吉祥强了。 第二天,他搂住吉祥承认错误,吉祥更是大方,她冷着脸回他:“你快活了,我也挺快活,你不用承认错误。” 听吉祥这么一说,叶景淮就蔫儿了。 不过,吉祥当着叶景淮的面儿特别强调:“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下次,我能用针把你扎瘫痪了,你信不信?” 吉祥不这么说,叶景淮还觉得愧对她,吉祥这样一说,他反倒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过了几天,叶景淮忍不住了找吉祥抱怨:“你对本王始乱终弃,你还有理了?” 吉祥回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不知羞?” 叶景淮:“你听听你说的话?是好女子该说的话吗?” 吉祥瞪他一眼。 叶景淮气得咬牙切齿,自知辩不过她,摔门而去。 摔门而去的叶景淮忍了几天,突然开窍了。他用了人脉,花重金从一收藏家手里买了几本医书回来,想讨美人欢心。 吉祥说让他把医书拿去点火,叶景淮可舍不得,趁吉祥不注意,放在自己书架里,留着以后给吉祥看。 吉祥也装作看不见,不过,叶景淮不在的时候,她拿出来看得津津有味。 ------题外话------ 谢谢书迷jenny928的打赏。心意我领了,以后,不要再打赏了,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毕茗雨在此衷心感谢一直跟随看这文的朋友们。 174离开 自从伤势逐渐好转,能走动之后,吉祥就开始每天到王太妃的院子里去把脉。 这日,把脉后,黎菀给吉祥留下来。 “吉祥啊,这段时间很感谢你。” 吉祥急忙回:“应该的,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责任。”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开心。 “吉祥啊,叔安岁数也不小了,我合计着,应该给他订个正妃了,可我看他很不上心的样子。我看出来了,叔安喜欢你,你身为他的侧妃,替我劝劝他,好不好?” 吉祥瞬间呆愣住。 不过,吉祥反应很快,她略显尴尬笑道:“王太妃,您不要误会。民女性格放荡不羁,喜欢山野之间,喜欢用医术救治那些病患。民女性格实在不适合在王府生活,更无法担起侧妃的责任,请王太妃理解。” 黎菀的脸色有些不虞,“叔安喜欢你,我以为你也喜欢叔安,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谢谢王太妃抬爱。民女与瑞王爷之间,绝无男女之情,还请王太妃娘娘明查。” 吉祥从王太妃院子往叶景淮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合计: 她不想在王府这样被束缚一生,也不稀罕那个侧妃之位,她想要的是自由。 王太妃真是太抬举她了,给了她一个侧妃之位。 吉祥边走边笑,就是给她一个正妃之位,她也不一定稀罕呢! 吉祥回到叶景淮的院子。叶景淮不在。 吉祥坐下来想了好半天:叶景淮不让她离开王府,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利用王太妃出府再也不回来? 吉祥想到离开就去做。她重新回到黎菀的院子,与黎菀交谈一番。 过了三天,吉祥顺利离开王府,不知所踪。 叶景淮消失好几天,在他回府后就被王太妃唤到她的院子。 “叔安,吉祥出府了,娘放她走的。你父皇也知道此事。吉祥不想做侧妃,连正妃也不稀罕。娘想: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女子,你还留恋他,何必呢?” 叶景淮静静听着,黎菀一个人说了有一刻钟时间。等黎菀不说了,叶景淮红着眼问:“她临走可留下什么话?” 黎菀摇摇头:她未与娘留下话。 叶景淮失魂落魄回到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变。甚至,他给她淘弄来的几本珍贵医书也还在书架里。 叶景淮突然愤怒起来,他拽出一本书“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一页纸轻飘飘的从书页里飘出来。 “王爷,您息怒啊!”徐叔急得唤道。 叶景淮捡起那页轻飘飘的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纸撕了。 “白眼狼,枉我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说走就走了。”叶景淮颓废地坐进椅子里,大手紧紧抓住扶手,“还嘱咐我,要我别犯驴脾气,还祝福我娶妃后要对正妃好。还说什么她不喜欢拘束,还说我是好人……” 叶景淮越说眼睛越红,他手一挥,桌上的茶碗都飞到地上,劈了啪啦一阵响动。 “哄小孩儿呢?承认我是好人,你还走?我不娶别人,还不是为了你?什么事不能跟我说,非得跟我娘说?” 徐叔战战兢兢立在一边,望着一边骂吉祥一边掉眼泪的叶景淮,一句话也不敢说。 175平叛 叶景淮消沉了一个多月。他派出去无数人去打听吉祥的下落,均是无功而返。 叶景淮想:也是,她会易容,她要想故意躲着他,他真无法找到她。 那就算了吧。不找了。叶景淮命令所有人撤回来,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暗中,却留了几个人全国各地打听吉祥的下落。他没料到,他把人撤回来没几天,朝廷发生叛乱了。潇湘书院 时间过得很快。三年一晃就过去了。 吉祥生了一个男娃儿,名字叫“叶乔”,大家都习惯喊他“乔宝儿”,吉祥用自己的另一张户帖“乔安”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在王太妃黎菀的帮助下,顺利出了京城,怕叶景淮找,她没敢回顺通县城,而是到了荆轲外祖父的家乡青州县。她躲了将近一年时间,生了乔宝儿。 渐渐的,她听从京城回来的人说:二皇子和大皇子联合起兵犯了朝廷。叶景淮亲自带兵出征平叛。 生完乔宝儿后,朝廷还在平叛。 青州县没受到叛军影响,百姓仍旧安居乐业一片繁荣。 吉祥放心下来。 叶景淮忙着为朝廷平叛,不会再找她的。 于是,吉祥将荆轲外祖父兑出的医馆给兑了回来。 在吉祥看来,叶景淮平判胜利后,回京便会被嘉奖,以后,娇妻美妾定是必不可少。 哪里会有一个男人面对成群美人的时候去想一个只有一夜肌肤之亲的女子? 想到以后叶景淮会有娇妻美妾在怀,吉祥有些失落,望着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般可爱的儿子,吉祥的失落也被冲淡了。她得多赚钱,将儿子养大,如果,还能回到现代,她就把儿子带回去,如果,不能带儿子一起回,她也必须要给儿子攒足足够的家产,让他一生衣食无忧,再退一步说,到最后,实在舍不得儿子,那她就留在这里,与儿子一起生活,毕竟,如今,这世界上,跟她血脉相连的也只有儿子一人了。 叶景淮忙着领兵平叛的时候,吉祥已经在青州县城开始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吉祥以本来的女子面目回归社会的时候,她用上陈光宗给她办的户帖,她现在叫“乔安”。 吉祥从京城离开的时候,没亲自跟陈光宗以及牛家人告别,她怕他们非得跟着自己走。那样,她就无法脱身了。即使说服大家不跟着她走,叶景淮找他们打听自己下落,他们说不定会说走嘴的。 吉祥写了一封书信派人给牛家送过去,只说自己师傅来信里了,有急事要她回去,告诉大家不要惦记她。潇湘书院首发 吉祥一个人在青州县生活了近三年多快四年了。在第四年年关的时候,听从京城做生意回来的人说,瑞王爷凯旋回京了。 吉祥心想:平平安安回来就好。虽然,她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自从听说叶景淮出征后,她有时间就在心里为他祈祷。 吉祥带着乔宝儿在青州过了一个高高兴兴的大年。 很快,到了来年开春。 春暖花开的时候,县城的大街小巷张贴出告示,街上有州府官兵铜锣开道,大声宣传大安朝新皇登基的消息。 不到一天时间,平民百姓就知道新皇登基了。新登基的皇帝不是别人,正是叶景淮。 在落英缤纷,枝头的青杏结成手指甲大小的时候,吉祥的“乔家医馆”来了几个人。 176结局 那天,天气正好。糯米团子一般可爱的乔宝正在医馆角落的一张小书桌边读书。 吉祥正在给一位孕妇诊脉。乔宝儿读书累了跑过来,看吉祥给孕妇把脉。 吉祥怕乔宝儿碰到孕妇,哄劝着:“宝贝儿,去一边玩儿啊!” 乔宝儿歪头盯着孕妇的肚子突然说道:“娘,我想和小弟弟玩儿!” 那孕妇惊喜地问:“小公子,你说什么?” 乔宝儿指着孕妇的肚皮说:“我想跟小弟弟玩儿!” 孕妇喜极而泣。她盼儿子盼了好几年,因为没生出儿子,公婆对她态度极其不好,再生不出儿子,婆婆就要给丈夫纳妾了。现今听乔宝儿说自己怀的是儿子,她顿时流出眼泪来。 吉祥让乔宝儿到门外去玩儿,她安抚孕妇一阵儿,将孕妇送走,回来坐在案前些医案。 这时,进屋几个人。 吉祥抬头,愣住了。 为首的是那个已经坐上龙椅的叶景淮,身后跟着叶良叶武和荆轲。 乔宝儿见来了几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担心娘亲,就跑进屋里来。 景淮俯视着不及自己膝盖高的糯米团子,眼里冒火:“这是哪个王八羔子的崽儿?” 既然叶景淮装作不认识她,那她也装作不认识他。 吉祥眼皮未抬,声音冷冷回道:“隔壁老王的。” 叶景淮绷不住了,隐忍着怒火:“闹够了就得了啊,我这几年在战场上随时随地都会丢命,你一点儿都不知惦记我,还给我戴绿帽子……” “爹爹……”糯米团子突然抱住他的腿喊起来。 叶景淮一愣。他蹲下问:“你认识我吗?” “认识呀,认识呀,你是我爹爹,我是你的宝贝儿!” 乔宝儿丝毫不眼生,他扒住叶景淮的膝盖,让叶景淮抱。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爹?” “娘有画像,娘告诉我,爹爹率兵出去打坏人了,打跑坏人就来接乔宝儿,爹爹,你是接乔宝儿的吗?” 叶景淮一把抱起儿子,跟门口站着的人交代:“立刻回京。把这里一把火烧了!” 本来是想到这里找媳妇,没料到,连儿子都找到了! “叶景淮你别过分,这左邻右舍都有人住,你放火会伤及人命的!” 吉祥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 “你还担心人命?京城里,牛家人,陈光宗他们的命你都不顾了吗?你可真行,扔下他们一个人逃跑了。这几年,若不是我到处派人打探,今天找到你,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回京城了?” 吉祥语塞。 叶景淮冷着脸教训她:“等回京城,新账旧账一起算!” 市井八卦:当今圣上在民间抢掠一乡野村妇,更甚者,还将村妇的儿子也抢进宫来。 没过多久,大臣之间也流传:当今圣上欲封那村妇为皇后,欲立父不详的野孩子为太子。 朝堂之上,言官跪地痛哭流涕,“圣上,这有违祖制,不合礼法啊!圣上若执意如此,老臣就撞死在大殿之上!” 叶景淮拍案而起:朕之家事,与卿何干? 叶景淮在朝堂上威风够了,回到后宫,被吉祥狠狠教训一顿,第二天,叶景淮站出来辟谣:糯米团子是朕亲生哒! 三个月后,新帝立后名乔安,立太子名叶乔。 帝在位二十年,海清清河晏晏,国泰民安。 帝与后育有四子三女。 帝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二人恩爱传为佳话。 ------题外话------ 结局了。 谢谢一直追随此文的书迷朋友们。祝你们一生顺遂,幸福永远。 有很多话想说,在潇湘书院,订阅正版没几个,连手机流量钱都没赚出来,但是,盗文满天飞,也许,大家都看盗文去了吧。 因为,一直有几个追随此文的书迷,他们一直在订阅正版,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坚持下来。 终于,写完了,三十多万字,也算有个善始善终。 最后,祝福所有订阅此文的朋友们,祝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永远!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