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们》 第一章 来客 对于这片宇宙来说。 行星是尘埃。 恒星是尘埃。 哪怕是辽阔一望无际的巨大星云,亦都是尘埃。 万物皆是尘埃。 那么,尘埃所发出来的祈愿和声音,凭什么要苛许别人能够听到,并给予回响呢? 空洞点缀的虚无里,黑暗在安静地流淌,一丝声音也没有,无边的星空,就像是腐朽死寂的沉默森林,看不到任何生机。 食物食物食物 吃的吃的吃的 财也若同入了魔障般痴痴地翻动着眼前的金属柜具,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这段时间,他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看过了多少个相同空空如也的盒子。 那空洞地眸子没有丝毫灵气,仿佛它的灵魂已经完全死掉了,只剩下不甘的执念在操纵着它的身体。 希望是什么呢?它会无时无刻地在濒死之物的脑海里循环上演,是不想死去的借口。 “不要再做无用功了,食物是主留在这片宇宙中最为珍贵的宝藏,它不会根据主观意愿凭空臆想出来的。在这个逃生舱里,所有储存下来的食物都已经被你吃完了,还能够成为食物的,就只剩下你自身了。” “脱离了熟悉地生态环境,你活得太久远了,久远地超出了你族人们的想象。他们以为,哪怕你平静地老死化为灰骨,它们给你备存的食物,都还会有剩余的。” 空旷地金属框架里,平静地声音在财也耳边淡淡地响起。 听不进去,财也什么也听不进去,饥肠辘辘地痛苦剥夺了他冷静思考的能力,迫使它只能像个原始生命体般绝望地哀嚎。 “好饿啊。 我快要饿死了。 这个宇宙中就没有什么能吃的吗?” 财也躺在狭窄的求生仓辗转反侧,撕心裂吼,原本整洁干净的求生仓内部被它毁坏的一片狼藉,就连它的身体都因为不受控制被撕扯出一条条血痕。 “我好难受啊,谁来救救我,妈妈,妈妈,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将我送出来?我好恨啊。我好恨你啊!为什么不能让我呆在你的身边啊?” “为什么你们选择的,是我啊?” 无尽空洞的宇宙里没有传导声音的媒介,这尖锐啼血般的痛苦哀嚎反复回响在一个小小的求生舱里,无人问津。 过了很久,再一次翻遍了这个不大的求生仓每一个角落的财也,终于绝望般的躺在地上,他已经耗尽了他全身最后一滴力量,没有食物的补充,它连喘息都变得异常费力。 “莉莉丝,我要死了吗?死在这无边无际的寂静黑暗里?死在这连名字都没有的宇宙一角?”紊乱的喘息声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财也愣愣地看着窗外没有尽头的星空,突然问道。 “是的,你如果再不摄取有机物,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十七个昭月,你的一切生命体征都将停止,你将成为永远的尸骨。”求生仓里的系统智能声音突兀响起。不急不躁,像是再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平淡小事。 “是吗,我这孤独的一生,只剩下最后十七个昭月了啊!”财也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你并不要感到失落,根据我系统里所记载的程序资料显示,你已经比你母星上绝大多数的同胞要活得长久了。因为你避开了战争,逃脱了被吞食的命运。”莉莉丝平缓的声音缓缓响起。 “长寿吗?”财也不知所谓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 “是的,长寿。你活得时间太漫长了。你母星上同胞们的平均寿命不及你的四分之一。你已经超越了你们种族关于生命的极限。大概,在你的星球上,除了那些古老的数据库里,再没有人的脑海里有关于你的记忆了。” “莉莉丝,我问你,我所在的星球是什么样子的呢?它美丽吗,我在我的脑海里搜索不到任何关于它的景象,仿佛我打一开始,就呆在这狭小的求生仓里,陪伴我的,只有这无尽的星空海。” “你能说说我的星球么?说说那些和我血脉相连的同胞么?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的时候连可以缅怀的东西都没有。” “孕育你的星球叫坦特。很美丽,中等规模,但那却是北海王带上最璀璨的星星,同时也是被北海王带所有物种所窥伺的星星。” “你们的种族科技文明发达,但羸弱的繁衍能力却制约了你们种族更进一步的发展。打个比方吧,阿特曼虫星成年利刀虫兽以消耗尽千条地代价,换取你们种族一条生命,对于它们来说,也是极为乐意情愿接受的。你们平庸地繁衍能力,是你们种族最大的天敌。” “文明,发达,璀璨。但与此同时,它也被无数双虎视眈眈地目光注视着。无休止的吞并战争困扰伤害着它,它总有一天会变得不再美丽,和你眼前这些稍纵即逝的沉寂死星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程序里所记载的事实,当你被放置进求生仓的时候,你的星球已经迎来了绝望的末日,阿特曼虫星和你们的最终一战已经迎来了倒计时。挖掘脑部的潜力,还是尽一切可能强化完美自己的肉身?到底哪一方才是进化地真谛?不管谁胜谁负,你的种族都迫切的需要一条新的出路。他们选中了你,财也。他们希望你能够从遥远未知的鸿蒙中带来未来,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可是他们的英雄要夭折了,穷尽一生,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找到,一个人孤零零地饿死在这探索求生的旅途上。他们虔诚期待的希望,终将要变成可笑的幻想了。“财也躺在冰冷地金属地板上,无奈地笑了笑。”莉莉丝,你知道吗。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愿和他们一起奋斗,一起努力,一起徒劳无功垂死挣扎,然后死在那可以夺得荣耀的故土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这无尽的星空中,连死了以后魂灵该飘往何处都不自知。” “在这片无穷尽的太空中存在其他生命什么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吧!”财也翻转了一下疲倦的身体,无力地笑了笑。 “不会的,外太空一定存在其他生灵的。”莉莉丝机械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亢奋,如同被赋予了灵魂一般,声音里透着欲望。 “我们曾收到过一段奇怪的讯号,那是一段截然不同于我们星系里任何一个星球上的讯号。那段讯号告诉我们,除了海王带,神还在其他的星系里,留有遗址,育有选民。“ “在这片没有尽头的宇宙里,仁慈的神还给我们留下了备存的食物,等待着绝境之中的我们去挖掘。“莉莉丝的声音里包含着狂热,以一种财也见所未见的语态大喊着。 “美丽的未来,决计不是泡影。””疯了,疯了。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我一个生命体没疯,它一个智能程序倒是疯了。“财也无奈地闭上了眼,呐呐念道。 这个世界是由永恒的黑暗和点缀的星光构成的。 在这没有尽头的无尽黑暗里。 作为这个宇宙中最为特别的生命体,我该拿什么来证明我在这个鸿蒙宇宙中真实存在过?”莉莉丝,我快要死了,如果你还能和我的母星联系的话,请告诉它们,你遥远的未曾蒙面的孩子,完不成他们的期许了。“ 财也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它的感知却异常清晰,它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力量从他的身体里流失的速度,以及它的身体里那最后所剩无几的一点生机。 它的身体,就快干净得只剩一个躯壳了,一个再也探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的躯壳。“ 莉莉丝没有回答它,空荡的求生仓里只有财也那虚弱而又可怜的声音在回响,像是无边的宇宙在嘲笑着他的自娱自乐。 除开他以外的任何声音,仿佛都是他因为孤独失控发疯后的疯狂臆想。”莉莉丝,你也死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呢?“财也自嘲地笑了笑。 “是梦吗?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吗?” “还是连我自己,都只是辐射与异因子交错亿万种可能产生出来的一段可以自我思考的思绪呢?”财也微微裂开了干涩的嘴角,但他已无力发出声音了。 能够超越宇宙边际的,也只有想象了,它可以瞬间延伸到已知的未知的任意角落。 属于我的花啊!最后一片花瓣也要掉下来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终于被我找到了!“ “那片从来没有被发现踏足过的世界。” “新的世界。” 就在财也以为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之际,莉莉丝的声音再度响起,里面多了一丝因为激动而产生的轻微颤抖。财也从来就不知道,一个智能程序能发出这么多饱含各种各样情绪的声音。 还是说,遥远的故乡里,有人透过莉莉丝一直在注视着他吗? “终于被我找到了,那颗曾向着宇宙发送探索信号的星球,终于被我找到了”莉莉丝清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重复循环。 “是吗?”财也强打起精神,挣扎着走到外视玻璃面前。 突然,他涣散的瞳孔聚焦了起来,精光熠熠,像是被点燃了的魂灵。 “是的,我也看到了。”财也咽下了口干燥的唾沫,喃喃说道。 绕过那颗璀璨燃烧的巨大恒星,财也终于看到了那颗它穷尽了一生都在寻找的孕有生灵的星球,如宝石般大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海王带以外存在其他生灵这一说法,它不再是传说和幻想,它深深地印刻在财也的眼里。 美丽的蓝色和白色温柔的包裹在这颗不大的行星表层上,亿万个心跳声在清晰的闪闪发光,蓬勃且富含着生命力。哪怕隔着数百天轮,财也仿佛都能够闻到那来自食物独有的美妙飘香。 “真是美丽的星球啊!”财也的脸紧紧地贴在外视玻璃窗,梦呓般沉醉地说道。 “不仅如此。”莉莉丝的声音里充满了亢奋和不可置信“你能相信吗?数以万计的不同种群竟然能够平等地共存着。我在这里,看不到大规模的灭绝和吞噬。没有战争,没有掠夺,没有杀戮。””连不同物种相处最基本的统治奴役法则也看不到,他们,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携手共同活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他们,简直就像是还处在天真的单细胞藻类状态,还活在无忧无虑的梦里。””财也,恭喜你。“莉莉丝狂热地声音平复了下来,音响里它沉稳地声音一字一顿地播道”恭喜你找到了天堂。” 财也面含欣慰地笑了笑,目光愈发的痴迷了。与之同时,求生仓也以最大的速度像那颗天蓝色行星飞跃了过去。 “妈妈,你能看到吗?你要是能够看到那该有多好啊!我,您的儿子,您那降生就被割舍出去儿子,即将要握住未来的权柄了。” 第二章 宿主 河宇昌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当了这么多年边缘人以来第一次被高层认可,第一次进入上层团队,也是第一次进行任务行动。 他再也不是昨天那个盘踞在狭小一方依靠着捕猎收取赎金无聊度日的枪客了,他自身的一切,终于得到了那个眼高于顶的权贵的认可。 今天过后,他就要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了,就要成为拥有牌花号的人了。 天上月色正浓,风很凉,河宇昌趴在草原里一动也不敢动,但因为紧张,因为兴奋,他的唾沫吞咽声不时响起。 趴在他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不满地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河宇昌畏惧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对不起勋烈哥,我实在是太紧张了,忍不住。” 被河宇昌喊做勋烈的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说道”闭嘴,红中,你忘记了你进入团体被要求的第一铁律么?你要叫我六万而不是勋烈哥,再喊错。会有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对不起,对不起。”河宇昌四周看了看,茫茫的绿色河田上,冷冷清清,什么也没有,唯有呼啸的风声此起彼伏,河宇昌的心里多了一分寒意,他不自觉地朝六万靠了靠。”六万,我们都在这里埋伏了两个多小时了,我们到底要伏击什么东西呢?“河宇昌悄声问道。 四周那些陌生的面孔他不知道,但勋烈哥可是他们家乡江南公认的第一神枪手,而自己,也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职业杀手了。在场的各位,能够与勋烈哥平等甚至高人一等的交流着,想来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这么梦幻强大的团体,都需要如此这般如临大敌的戒备紧张着呢? 老过这样的国度,存在这样的东西吗?”不知道。“六万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头也不回的说道。 正前方半公里处,4只空运过来的缅因象在那里悠闲地吃着草,扑哧扑哧着巨大的耳朵,河宇昌知道,它们是诱饵。 “不知道?”河宇昌带着惊呼声低问道。 什么叫不知道?这颗不大的每一寸土地上都遍布着人类足迹的星球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人类所不知道的吗? 河宇昌心里的不安又高涨了一分,对于他们这些满手鲜血心硬如铁的人来说,这个世上,也唯有未知的东西才能够让人感到恐惧了。 正因为一无所知,所以你才无法知晓它能够给你带来什么。 伤口,鲜血,你都无法透知它的手段。 “噤声,它来了。”六万低喝道。 河宇昌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火球飞速地坠落了下来,电光火石如雷鸣般,眨眼之间,就撞击在象群左侧不远处的水稻田上,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那些安心进食的大象也被吓了一大跳,它们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堆化为灰烬的物体,然后又懵懵地低下头来继续进食。 安静了好半响,勋烈微微站起身来,长吁了一口气低叹道”什么呀!承受不住进入大气层时的高温与压力吗?“ 这时河宇昌也松懈了紧绷的心,正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埋藏在他右方二十米远处的东风警告声。”别动,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东风的目光更加尖锐了,他望着那堆缓缓熄灭地余烬低声说道。”这些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它们跨越了数万光年来到地球上,它们的目标,绝对不是仅仅为了死在这颗星球上这么简单。“ 听到这里河宇昌就有些不满了,这个面目可憎的华夏人,明明和自己一样只是外面牌色,凭什么如此趾高气扬,并对比他高三个阶乘的勋烈哥发号施令?而且勋烈哥,你为什么不反驳,还一副虚心接受的表情?连英文也不会说,出个任务还要像个娇生惯养地公子哥一样带个翻译身边,真是让人反胃。 河宇昌不动声色咬牙切齿地想道。 就在这时,远处正在埋首食草的一只大象突然抬头凄厉地嘶吼了起来,摇头晃脑,神色痛苦至极,它身边的大象也停止了进食,抬起头来一脸莫名不知所措地望着身边疯狂地同伴。 然后,河宇昌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恐怖噩梦。 那只大象大叫着高昂起了头颅,象首由内而外从中间裂开,三只布满了黑色倒钩的肉块触手从大象体内延伸了出来,飞快地刺入其他三只大象的体内,收缩切割声不绝于耳。四只大象慢慢地靠拢,融合一体,生长出新的姿态来。 黏稠的口水从它巨大的口器中滴了出来。它轻轻地挥舞着巨大的前肢,像是在感受着新的身体的嵌合度,然后,它慢慢睁开一大一小两只褐红色的眼珠,好奇的打量着在他面前仿若惊呆了一般的渺小直立生物。 它的巨大口器张得更大了,像是在笑。 至此,河宇昌在这巨大的肉色怪物身上,再也找不到大象外观的一丝影子,反而像是一只四只粗壮了许多的蛤蟆。 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这片翠绿的河田。 “可恶。该死的资料部判断错误了,这次来的外来物种根本就不是什么高等生命体,而是寄生类。先前资料部在太空中所观测到的,一定不是它们的求生仓,而是它们所寄生的宿主所研发的求生仓。”东风恨声说道。 蛤蟆的口器内又伸出了更多的肉色如同锁链般的触角,它朝河宇昌他们所在的位置奔了过来。”八饼,你那里的情况怎么说?“东风回过头表情严峻地问道。”敌意值已经超过临界点百分之三百,允许武装接触,允许自由开火,重复一遍,允许武装接触,允许自由开火。“在东风身后一名捧着笔记本电脑地女子答道。”是吗?“东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厉声喊道”那么各位,拿出你们那些引以为豪的手段,务必要将它歼灭与此,绝不能让它逃离出去。“ “任务如果失败,那个人的手段,想必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东风凌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惧意。”红中,退下去吧。我们估计错误,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已经不在你可以插手的范畴以内了。红中,红中?“六万不满地回头大声喊道。 河宇昌已经听不到了,他正置身于一片美妙的天籁中,眼里是无数五彩斑斓地彩虹,他看到了他不再苍老回到过去满头秀发的母亲,他的母亲微笑着举着一个大铁碗,铁碗里满是通红秀色可餐的五花肉。小时候河宇昌家里很穷,穷到连吃饱也只是一种奢望,他童年时候最初的愿望就是每餐都有五花肉可以吃。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母亲在等待着他,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朝着眼前美好的景象跑去。”红中,红中,河宇昌!停下啊!你在去送死啊你知不知道。“六万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没用的。他也被感染了,该死的,除了肉体接触,难道这东西还有其他的感染方式吗?“东风咬着牙说道,他缩着袖口里的手,正飞快地变成暗紫色。 河宇昌一脸迷幻的张开双手跑到了那肉块怪物的面前,像是拥抱幸福一般扑进了怪物糜烂的皮肤上,他的身体深深地陷入了肉块里,背上被插满了无数触角。 顷刻间,河宇昌便被吸食干净,连他那层光鲜的皮囊都不曾留下。”红中失控时候的脑电波和我们有大的不同,我相信,这个怪物能够透过恐惧操控他人。“八饼看着手中飞快闪烁的屏幕说道。 它嗅到了红中的恐惧,然后接纳占有了他的感官。”是吗!也就是说,他只能对心怀畏惧的人才能造成精神控制咯?“六万狞笑着拔起了腰间巨大的榴弹柯尔特。那是特制的左轮,近程破坏力等同于反器材狙击步枪。”等等,根据电脑上所模拟的战力对比,我们这样贸然出击,将会伤亡惨重,能够活着回去的人,恐怕不到三分之一。“八饼抬头制止了六万的鲁莽行动。”那该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就此撤退等待支援,仍由它将这片河田翻搅得生灵涂炭?如果得知我们这次任务失败,盘古的手段可不比这怪物来得轻啊!“至从目睹红中死后,六万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再也不复之前冷静地模样。”你要知道,我是个分析师,我和你们这些只会以力搏力的莽夫不同,我从来都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获。“八饼对六万的怒火置若罔闻,她平静地回过来看着一个全身上下装备了隔绝式防毒衣具的印度少女说道”八条,你的归宿到了,根据电脑统计,这是伤亡最小的办法了。“ 印度少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芥灰尘,她的脸上罩着防毒面具让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看着六万点了点,朝着那向他们挪动着巨大身躯缓慢跑来的怪物走去。 六万突然就噎息了。 八条不急不慌地走着,她慢慢地拖下了身上的防毒外套,露出原本穿在她身上极富民族特色的服装,当她走到那肉块怪物的面前时,身上只剩下防毒面具一件防毒器材了。”闻到的都是我呼出来经过处理过滤的气体,没有一丝奇怪的地方,那么这具身体对你这样贪婪饥不择食的怪物而言,应该是可以安心享用的绝顶大餐吧!“站立在那肉色蛤蟆的身前,面具里八条嗡嗡地声音传了出来。 肉块怪物眯上了眼睛,像是对这种不做挣扎地食物很是满意,它张开了巨大的口器,从上往下,将八条一口吞下进去。 恍惚之间,六万在八条最后消失的身影里,像是看到了一条黑色的大蟒,它飞快地滑入了怪物口器地深处消失不见。 肉块怪物吞入了八条,像是还没有满足,它继续朝着东风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动山摇。可是还没等它走出五步,它就僵住不动了,整个肉身如同静止了一般。 然后堆砌它身体的肉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垮落坍塌,像是被上面浇了腐蚀性极强的硫酸一般。 不大一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怪物就化作了一滩黑水,散发出阵阵恶臭,至死它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走吧。“八饼摘下了眼睛,合上了电脑懒洋洋地说道”任务圆满完成了。“”我们不过去看看?也许怪物还没有死透?也许,八条还能够抢救一下?“六万指了指那滩黑水不确定地说道。 八饼微笑着掳了掳鬓角的发梢摇了摇头,摘下眼镜地她像是换了一张脸一般,每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都显得风情万种,她轻声说道“如果它化作液体还能复生,哪么情况就已经超出了我们可以处理的范围以内了,我需要报告盘古另行定夺。至于八条。” 她朝着六万咋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她还会回来的。“”而且,关于你这一次的临场应变处理能力,我会一字不漏如实报告给盘古的,说不得,你回去以后就要面临降级了。“ 六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虽然同在一个组织里,但同胞和异国人,是两种人。 八饼突然停下身回过来,看着一直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地东风和他身边的白人翻译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么?“”我还有些私事,你们先回去吧!“东风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八饼迟疑地看着他,看上去有些为难。 东风立马会意,继续说道”关于这件事,你也就如实向盘古禀报就好了,不用替我隐瞒。“ 他说完转身离去,再不停留。”怎么了?“六万看着八饼目不转睛地望着东风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还是好好看看东风吧!也许,这张背影,就是他留给我们最后的记忆了。”八饼轻轻感慨道。 “一直以来让主人赞不绝口的东风,这一次,看来要让主人失望了。” 报复的欲望终于压过了忠诚的心么?已经都等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在多等等呢?你也应该明白的吧!将你从东非撤回,特意指派到老过,你就应该明白这已经是对你的最后一次试炼了吧! 为什么这最后一次,你要遵从自己心的选择呢? 为了死去的人,放弃这世上绝大部分地一切,包括自己宝贵的生命,值得么? “我当然明白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在远方徐徐走着的东风仿佛是听到了八饼的疑问,他的嘴里轻轻说着。 “都已经装聋作哑十年了,为什么非要急于这一时呢?” “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啊,再不完成复仇的话,我的仇人就要寿终正寝了。”东风拿出怀里那张肺部恶性肿瘤确诊单,平静地看着。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呢? 不是好人终究不得善终。 而是坏人可以安然死去。 淡淡地晚风轻轻地吹着,一只黄鼠狼窸窸窣窣寻找着食物经过了这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泥附近,它好奇地打量着。 咻地一声,浑身****皮肤光滑如白玉的河宇昌突然从黑泥里窜了出来,直愣愣地站在上面。 黄鼠狼吓了一条,尖叫着飞快地逃走了。 河宇昌光条条地站在原地,满是好奇而又欣喜地反复观摩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洋溢着十分满意地表情。 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远方,心有余悸地低声说道“每个星球上的生灵都不容小觑啊!活在这片星空下,没有谁会如同待宰羔羊一般坐以待毙的。” “在搞清楚主宰这个星球的生物的生活习性之前,一切都得小心才行。” 河宇昌回过头来,向着八饼他们离去相反的方向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向着那滩缓缓冒着泡泡的黑泥深深一鞠躬。 “财也,这么漫长的一段旅程,真是辛苦你了。现在,你可以安心的去和你的种族团聚了。” 第三章 复仇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在某个地方为所欲为翻天覆地,握着如同皇帝一般生杀给予的权柄,也绝对不会被察觉制止。 但这个世界同时又很小,小到有时你仅仅用来赖以维系生存的那寸许空间,也不被允许拥有,是巨大的奢求。 林仿站在海边海边点燃了一根烟,那星微的火光,仿佛是这翻涌激荡的呼啸海岸前唯一的一点光亮。 幽暗的海洋里,巨大的黑影在纠缠扭动,掠夺与吞噬在沉闷地进行着,偶尔传来几声连汹涌的海浪声也遮掩不住的痛苦尖叫。 天上的月亮真是暗淡啊!朦朦胧胧带着巨大的缺口,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如出一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时光未曾悄然流逝,一切都要停留在原点,停留在那欢声笑语无忧无虑的原点。 宛若昨日的景象重演,只是,那给予我一切的两个人,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八年前,我渺小且人畜可欺,宛如一颗砂砾,扔入这浩瀚无边的大海里激不起一丝涟漪。八年后,我依旧渺小,但却如同着手中的烟火,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已经明亮到是谁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真是该死啊!不是说人都是应该向前看么?为什么那些痛苦的画面却一遍又一遍不曾间歇的在我脑海里回放?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曾黯淡半分呢? “老板,人带来了!”身穿白色工字背心的魁梧白人悄悄地走到林仿身边,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是么?”林仿回过头来,看着那个被数名西装黑人押解过来踉跄走着骂咧不休的狼狈身影,嘴角多了一丝不知名的笑容。 长达十年的噩梦,终于可以的到完结与救赎了么? “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我会以最残忍最痛苦的方式,送他去见你们的。” “好久不见了啊!约舍夫。唐”林仿张开双手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岁左右萎靡不振的华裔男子爽朗地大笑道。 林仿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因为他突然看清了华裔男子脸上显而易见的淤青痕迹,一股怒不可遏的莫名情绪涌上心头,他回过头来用尽全力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在他身旁身旁摆着卑微姿态的白人脸上。那巨大的耳光声甚至盖过了此起彼伏的海潮声,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要你们好好将他请过来么?这就是我交给你们的待客之道?”林仿暴怒地冲着白人大吼道。 白人苍白的脸颊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红肿了起来,但他依旧弯着身子不敢动弹半分,嘴里愈发谨慎地说道“老板,这个人就是个贱骨头,我们之前低声下气地邀请他与您一聚他却想着要报警,揍了他一顿他反而才老实了。” 林仿瞥了白人一眼,显然对他的说辞不太满意,不悦地说道“难道你们身上就没有麻药一类的东西?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用这种粗鲁地法子?” “老板,这个东南亚猴子是你的朋友么?”白人地声音里夹杂着忐忑,他突然有了一种好心办了坏事感觉。 “不是,他是我的仇人,而且是那种我永世都不能忘怀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大仇人。”林仿冰冷地回答道。 或许是看到了白人脸上突兀浮现地莫名惊讶的表情,林仿继续不温不火地说道“一个人的生命力只有那么强,你把他揍个半死不活,我揍什么?那在我胸口激荡了整整十载的怒火你要我用什么来将它平息?用你们吗?””我已经想好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的用途了,哪轮得到你来自作主张?“ 白人巨大的身躯猛然颤栗了一下,他的头低得更低了,再也不敢言语。 回过身来,林仿又换上了一副热情好客的表情冲着不明所以的华裔男子说道“约舍夫。唐,你还认得我吗?”他上下打量了两眼,有些惋惜地继续说道“这才短短十年,你老得可真快啊!要不是你留给我的映像太过于深刻,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whoareyou?haveweseenit?”约舍夫。唐磕磕绊绊地冲着林仿说着生涩的英语。 “老板,他听不懂华夏语。”白人在林仿耳边轻声提醒道。 “是吗!看来我们两还真是天生八字不合啊!我就只会华夏语。”林仿有些遗憾地感叹道。 “老板,不如我来当翻译?我精通英语,之前没跟着你在罂粟之国翻江倒海称王称霸的时候,对他们国家的语言也略通一二。”白人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低声说道。 林仿看着白人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弗兰克你很不错,好的手下不仅要做事能干,还要懂得猜出上司的心意,在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好。” 林仿右手一指约舍夫。唐,趾高气扬地说道“你给我问他,问他还记得我么?” 看着约舍夫。唐。弗兰克的语气表情可不是那么恭敬谦卑了,他的眼里凶光毕露,声音像是野兽低声嘶吼。 约舍夫。唐唯唯诺诺地支支吾吾了几句。弗兰克听了以后又是换成那副恭恭敬敬地表情看着林仿说道“他说他不认识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您,如果他曾经曾不经意间冒犯过您,他愿意用钞票来弥补,他说他在东南亚有一间很大的公司。那用来抚慰你愤怒心灵的钞票,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不记得了啊!” 林仿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声音低哑又瘆人。仿佛弗兰克翻译过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深深地陷入了痛苦循环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是啊!当时的你在我面前强大得如同帝皇一般,仿佛全世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前进的步伐分毫。我又凭什么要求那时的你记得那些被你随意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弱小生灵呢!” 世间的生命从来就是这么特别而又与众不同。有些生命卑微的宛如草芥,扼杀他对于你来说仿若和吃饭睡觉这些习性没有什么不同,是无甘紧要稀疏平常的小事,绝对不会放在心上,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一丝痕迹。而有些生命却让你恨不得跪倒在他面前,匍匐在他身前的土地里,轻吻他的脚尖,仿佛不这样不足下消减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仿佛唯有这般全身心的臣服,才能得到饶恕。 这就是生命严密划分的阶级啊!残酷而又真实。 这时约舍夫。唐又说了几句,弗兰克点了点头,继续翻译道“他还说他是做外贸生意的,认识不少国际刑警。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和气生财。闹得太难看就不好收场了。” 林仿双眼一瞪,满是煞气地看着弗兰克低吼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惹祸上身?什么狗屁国际刑警?你觉得我会在乎?” “当然不是,国际刑警?让他来就好了。正好太久没有运动,我的身体都要生锈了。”弗兰克讪讪笑着说道。心里却在轻声嘀咕“我现在只是个翻译,火冲我发干嘛。” “不记得了啊!”林仿看着约舍夫。唐阴冷地说道“你在跟我问他,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晚上,也是这样的海边,红橡树林旁,滔天火焰燃烧的木屋。现在有印象了没?” “组建你口中那庞大贸易公司的第一桶金,那塞满了一整个集装箱的亚洲象牙和斑羚角,以及那些幼稚天真愚不可及手无缚鸡之力的野生动物协会爱好者,保护者们。那些空有一片善心之外一无是处的观光客。我说了这么多,你总该想起什么了吧”林仿阴测测地说道,狠厉地语气愈发明显,连弗兰克都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活在太平年月里的平凡夫妻,带着幼童的结婚纪念日旅行,路见不平的呐喊,可笑的正义感压过了恐惧,然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生命体会了这个世界的毒辣和残忍。我念念不忘的约舍夫。唐,你想起了什么没有。“林仿轻声循循善诱地说着。 几个关键字眼,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让人浮想到一堆血腥而又黑暗的资本积累。 弗兰克终于明白了老板刚刚的怪异脾气,如果老板的童年真是如他所料想一般,那么他今天不同寻常的暴虐举止都能够用理所当然来形容。将近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都已经熬过来了,在收官的最后一霎那,他又怎能允许出现一丝瑕疵,出现一丁点计划之外的变故呢? 绝世美味,总要一点一点独自慢慢享用,才能够感到幸福无比,回味无穷。 约舍夫。唐听到弗兰克的翻译后瞳孔突然扩展了老大,里面充满了惊恐与害怕,他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可能的,当时那些人我都已经” “都已经杀了?你真的确定吗?那天月色和今天一般很黯淡,风很急,燃烧的火光忽明忽暗,你又因为财富近在咫尺措手可得而变得振奋莫名欣喜若狂,根本就没有叫手下去检查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所以,你真的确定那些人都死了吗?包括那个在最后一刻被母亲拼死护在身下的幼童?”林仿笑吟吟地反问道。那没有内容地空洞笑容落在约舍夫。唐眼里让他更加的不安。 念念不忘的生死之仇终于在眼前这个华夏青年的面前出现,他依然能够保持笑容盈盈面不改色,并且娓娓诉说不带半点情绪起伏。那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东西,还能够对他构成伤害和痛苦呢? 仿佛在过去里那些对他而言曾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历程,都已经被他逐一消化吸收掉了,成为了他的力量,让现在的他,已经坚强到足以坦然微笑地面对未知的一切了。 第四章 晚餐 林仿看着约舍夫。唐突然充斥着绝望和惧怕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这才是如他心中所预想无二的画面。他轻轻地说道“我们华夏有句成语叫斩草除根,尤其是做坏事的时候更要慎之又慎。看来你这瘪脸猴子肯定没听说过,这不,报应找上门来了。”说完林仿撇了撇手,一脸无奈与惋惜地样子。 “不,不,我,不只是我,我只是发布命令,动手的,不,不是我。”约舍夫。唐全身抖动得如同簌子一般,害怕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知道,你所说的我都知道。”林仿理应如此般地点了点头,慢慢地说道“那些在火光下狞笑着看着我们如同看着猪猡一般的轻蔑眼神,我一个都不会认错,一个都不会忘记。” “你听到了么?”林仿突然闭上眼睛,陶醉般地问道。 “什么?”约舍夫。唐喏喏地问道。 “进食的声音啊!这响遍了天地间巨大的进食声啊!你没听到么?”林仿兴奋的大叫了起来,手舞足蹈,在黑暗地海崖上狂舞。 “你没听到吗?这天地间最美妙的声音,进食啊!唯有进食你才可以长大,唯有进食你才可以劳作,唯有进食你才有过剩的营养用来繁衍。饱暖生****,唯有吃饱了之后,你才能做美妙的梦境和幻想啊!所以说生命的起源与本真,就是进食啊!” 看着弗兰克那哆嗦着嘴唇不知道如何翻译的呆滞表情,林仿的激昂神色熄减了少许,他歉意地看着弗兰克笑了笑说道“抱歉,对于你来说,华夏语中的话里有话可能确实难理解了一些。” “你知道了这方圆一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什么生灵吗?”弗兰克还未来得及翻译,林仿便自顾自狂热地大喊了起来“还有十条鲨鱼啊!十条我用了激素和基因药剂培育而成重达八百磅饥肠辘辘的大白鲨啊!” “你见过十个人配对十条鲨鱼在海里共舞的场景吗?啧啧,相信我,看过便会觉得这一趟来得物超所值此生无憾。” “如果你听我手下的话早点来就好了,那撕裂了皮肉连带着骨头一同咬碎的清脆声。如果你也听到了,你一定会和我一样认为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进食声的。” “吉亚提蔡,丸田萨库,泰桑,伊坤纳索丸等等你的那些我念不出名字共患难共富贵的好兄弟,此时此刻,只怕是连一丁点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你要不要尝一尝?”林仿举着一个黑人刚刚递过来装满了海水的玻璃杯朝约舍夫。唐邀约道“在这样空旷的海夜里,血腥味和海盐味更配噢!” 约舍夫。唐。除了你之外,八年前举起了枪的那些人,你那引以为傲的国际贸易公司的高层,都已经和这个锦绣繁华的世界告别了。 “只剩你了噢!约舍夫。唐。”林仿笑容熠熠地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约舍夫。唐挑逗般说道。 甜点已经结束,正餐时间到。 狠人自有一股狠劲,安逸了太久的亡命徒,在这生死关头之际恢复了他那原始的本性。约舍夫。唐那瘦弱矮小的身躯猛然爆发出剧烈的挣扎力量,以至于他身后那两个听往事听得入了神的西装黑人男竟然没有将他擒住。”既然这样,那就一起下地狱吧!也不枉费你惦记了我这么久啊!”约舍夫。唐猖狂地大笑道,拔出了隐藏在腰间哪怕挨揍时都没有显现出来的蓝道尔匕首用尽全力的刺向了距离他面前不足一尺的林仿。 割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约舍夫。唐笑得愈加猖獗了“怎么样啊这种滋味?你刚刚才教给我的慎之又慎,怎么自己却大意了呢?” 林仿的面容依旧平静波澜不惊,就连周围的那些西装黑人除了脸上多出些失手的恼怒,也没有一丝想要上前阻止帮忙的痕迹。 林仿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我手下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非是易与之辈,为什么会对我言听计从,乖得像是家犬一般。打砸辱骂也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敬和恼怒?你觉得如果只是因为钱,他们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当初只有六岁的孩童,即便是侥幸从尸堆里活了下来,异国他乡,言语不通,举目无亲。又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么?”林仿靠在约舍夫。唐的耳边温柔说道。 “我告诉你哦!因为一条染色体,因为一条继承了祖先血统又阴差阳错觉醒了的染色体。这条染色体让那个拥有霸王扛鼎绝世武力的男人找到了当时奄奄一息的我,并挖掘了我体内可以对峙全世界的力量。” “你还不明白么?在十年前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刻,你没有杀掉我,从此以后,你就再也没有了杀掉我的机会和实力了。” “像你这样自以为高高在上其实不堪一击的人,因为那个男人的指令,像你这样的人,我已经记不清送了多少个去往地狱了。” 林仿向前踏出一步,让匕首的位置插入得更加深入了,他缓慢而又温柔的将约舍夫。唐拥进了怀里。 “现在,让你看看我许久没有展露过的真面目吧!这是你应得的。”林仿带着笑意说道。 是时候撕开面具露出狰狞地面目了,是时候也让他体会用了十年时间所凝聚起来的痛苦感官了。 甜点已经结束,正餐时间到。 “我要吃了你”林仿舔了舔嘴唇说道 “你,你说什么?”仿佛所有的勇气全部耗之殆尽,约舍夫。唐又恢复了先前猥琐胆怯的模样。 “就是广义字面上我要吃了你的意思。”林仿嘴角口水开始流了出来,吐词也开始模糊不清,裸露在外的肌肤像感染了烈性传染病毒一般,飞快地变成暗紫色。 “他,他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明白”约舍夫。唐侧过头看着弗兰克问道。脸色浮现出希翼的神光,像是所处绝望之中看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 如枯树皮一般粗糙的脸颊上是显而易见的绝望,狼狈又可怜。 弗兰克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待会你就知道了,你当初究竟得罪又放过的是怎样一只怪物。 光有野心和残忍终究是不够的,我们所在的,是一个只有怪物才可以随意猖獗咆哮的世界啊。 弗兰克沉默地回过了头,朝他的那些手下招了招手说道“我们先走吧!老板用餐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看着。” 约舍夫。唐做错了吗?弗兰克顺着凉爽的海风悄悄的走着,不敢发出一丝高分贝的声响。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换做是我,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几个微不足道手无寸铁做着白日梦不谙世事的白痴,我也是会杀的吧! 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又有谁会在乎了?在当初约舍夫。唐所生活的那片贫穷与饥饿相互侵蚀的土地上,只要有钱,有什么是不能够掩埋抹去的吗? 只不过谁又能想到呢?一时的疏忽,一时的大意。曾经不会吹灰之力就能够抹杀的如同草芥一般弱小的生灵,竟然有一天能够演变成为让人颤栗的怪物?并且将他又一次拖入以为早已过去的回忆里,将他像食物一样的吞噬掉。 从古至今,弱者都不配平等的活着,除了死去或成为下等的奴仆,再也没有第三条路,他们的活法,取决于强者们的心情。 就连死法,也由不得他们自由。 弗兰克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微微回头,黯淡的月光下,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色狼蛛在海崖上张牙舞爪,优雅伸展绽放。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杀了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求求你,杀了我啊!!!”约舍夫。唐痛苦尖锐的哀嚎声穿破了海浪声,无比清晰地落入了弗兰克的耳朵里,不寒而栗。 “你自己主动投入我的怀抱里的,又怎能怪我呢?”林仿甜蜜而又低沉的耳语随风荡漾。 “谢谢你让我加速茁壮成长,在别人十六岁天真无邪的年岁里,我已经对杀人这门技艺掌握得得心应手了。” “尸骨无存的你,死后究竟是通往地狱还是天堂呢?真是让我好奇啊!” 那只狼蛛的身影越发巨大了,庞大的阴影笼罩在海面上,连那十只海中霸主也战战兢兢起来,不敢弄出半点烦杂的声响。 第五章 盘古 真是一座美丽而又耀眼的城市啊! 盘古站在哈利法塔顶层的总统套房里,透过透彻而又干净的落地窗沉醉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世界在他的眼里是一道温顺的弧线,安静地匍匐在他的脚下。 一座又一座钢铁建筑穿破云霄,矗立在阳光最温暖的地方,超越了城堡宫殿的堂皇与尊贵,像是只有梦境里才会出现的结合了艺术与质感的完美雕塑品。 飞鸟带着敬畏从眼底飞过,朦胧渺茫的白雾在四周缠绕,放眼望去,整个人宛若身在云端,握着一切。像是在这尘世间,再也没有了任何东西能与你相提并论,能够站在这天空之上,只是上帝。无数比蝼蚁还要渺小的人类在地面上川流不息,繁忙来往。尽心尽力地为这座美丽的城市添砖加瓦,贡献着自己的一切。 这座海湾地区最闪亮的明珠,在沙漠中用石油与血灌溉而成的自由之都,是人类思想与尖端科技的结晶,是伊甸园,是所有野心家向往的地方。 “站在这里,一览无遗的风景世态,皇帝也不过如此了吧!”带着黄金面具的盘古回过头来,惬意地笑着。 “你们现在,可是所有人都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皇帝啊!你们的眼前,是绝大部分人穷尽一身也看不到的美丽景象啊”盘古笑嘻嘻地看着眼前这些磕头如捣蒜的高丽人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些高丽人一个劲地磕着头道歉,嘴里发出带着哭咽的求饶声,惊恐欲绝的脸不敢抬起半分。 这里可是天堂啊!它能给予你想要的一切,乐子,优质的生活,醉生梦死的享受。只要你能想到的,它都应有尽有,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只要你带着钞票而来,它可以给予你超越母亲怀抱的温暖。 这么美丽的王国城市,你们怎么舍得破坏它半分呢? “你们怎么会生出在这里抢劫的念头?你们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们孕育出这样的念头并付之行动时,我的心痛得在滴血啊!”盘古双手捏紧胸口的衣襟痛心疾首地说道。 “巴黎,纽约,伦敦。遍地是黄金的城市那么多,你们为什么独独要来这呢?你们是不是觉得,和那些人相比,我这个华夏人,显得好欺负没有反抗之力些?””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以为您的领地是在东非,所以我们才,若是我们知道这里是您的,哪怕这里当真遍地是黄金随处可捡,我们也决计是不敢来的。”为首的一个高丽人满是哀愁后悔地解释道,他的额头已经磕得通红透亮,像是上面长了一个巨大的瘤子。 非洲?那么丑陋的大地,只能作为扩荒地啊!怎么能作为后花园呢?唯有鲜华尊贵的地方,才能作为卧榻之处! “你们看看。”盘古望了一眼他们身旁随着他们一并缴获的军械,声音愈加地嘶哑了“qjy88式通用机枪,巴雷特m82a1,g36k卡宾枪,这些装备别说抢劫,造反都够了吧!你们这是要来割我的肉啊!” “我们很抱歉,真的很抱歉,请您原谅我们的所作所为。”高丽人的头埋得更低了,鼻梁因为太过用力早已渗出了猩红血迹,羊毛地毯上被染得一片狼藉。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们枉费口舌了,你们出去吧!放心,我这人有良心的,不像你们这些快意恩仇的亡命徒,不会去牵扯你们的族人的,更不会去讲究什么斩草除根。”盘古瘫软在了沙发上,无力地摆了摆手,显得有些心灰意懒。 只有弱者才会害怕报复。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传言可以抵挡住手枪子弹射击的超高硬度落地窗瞬间碎裂,汹涌的风如洪流般涌了进来,撕扯搅乱了屋内那些价值惊人的家具景物。 “去吧!去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吧!”盘古依躺在狂风中,梦呓般说道。 “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仿佛如同听到了恩赐的福祉的一般,那数十名高丽人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感激地看了盘古一眼。然后走到了窗口前,闭上眼,踏入了虚空。 “记住,要保持自由飞翔的姿势哟!”盘古窝在沙发里,头也不抬的懒洋洋地说道。 待到最后一个人走了出去,风瞬间停息了,那块巨大的落地窗完好无损安放在远处,刚刚的一切,仿若只是虚幻,那人,那风,那些简短的谈话,似乎根本就不曾在这个豪华的套房里出现过一样,这一切的一切,像是只有神才能够拥有的手段造诣。 这时从隔壁的房间里推门走出来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金发女子,他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的景象,又看了看瘫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盘古,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样好么?数十条人命坠楼而亡,找不到凶手,这会引起城市恐慌的。那些守着祖宗基业的中非人,会对您心怀不满的。””心怀不满又能怎样?他难道敢流露出一丝不敬?祖宗基业?不是我,他们能够在那些虎视眈眈的北美人手中守下什么东西?“盘古慵懒地声音里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至于凶手?这很简单啊!康斯坦丁手下有一伙人不是就住在我们楼下么?,你找个人捏造一份录像递到警察局去举报他们不就结了?”盘古的语气依旧是有气无力。 “康斯坦丁?他和我们并没有仇怨和利益冲突吧!帕克区和土著区中间还隔着一个三k区呢!”金发女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们想要迪拜合五为一,而不是像纽约那样五区各治。目光都瞄到了我心仪的食物上面,这还不叫和我有仇?”盘古大惊小怪地叫道。 “要不是我现在的力量,还没有到和他发生正面冲突的时候,那么现在坠楼的单位,就不是十二个这么简单了。” “而这种找不到证据泼脏水的事情,不就随手就做了。难道他就敢不顾一切得和我硬撼吗?”盘古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人人都是白云间啊!”盘古的声音莫名多出一份念念不忘的恨意。 “可是,你也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这可是有着上千年历史的从埃及出土的文物啊!”金发女子蹲下身子扶起一座倒塌的拉美西斯二世之子的木乃伊,有些抱怨地说道“要是让一饼看到了这一幕,她又会心疼的吃不下饭了!””话可不能这么说,生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比拟不了的,所以当我们摧毁破碎每一条生命时,都要对他们心怀敬畏,保持足够的尊重。“ 无论是什么几经上千年的稀世珍宝,它们最大的用途都不是用来展览,纪念。而是用来陪葬的。 盘古嘿嘿笑着,它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是的,冷不丁说道“八条怎么样了?” 先前金发女子出来的那个房间,此前已在东南亚事件中化为一滩黑泥的印度女子竟完好无损地施施然走了出来,她满怀感激地朝盘古深深一鞠躬,柔声说道“烦您担忧了。” “嘿嘿,复生这个能力就是好用啊!只要主要的干细胞和dna还在培养皿里活着,就能将那个人完整地重现出来。不愧是继承了盖亚血统的希伦人,不枉费我当初费那么大心力把你的潜力全部激发出来。八条,你可以出去了。” 印度女子又鞠了个躬,转身开门离开了套房。 一时间盘古与金发女子两人相顾无语,宽广的房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对了,东风前天就应该已经回来了吧!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来见我?”恒宁的空旷里,盘古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金发女子打扫房间的动作一顿,她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听说是在南洋因为些私事耽误了。” “私事!嘿嘿,嘿嘿。”盘古闻言阴测测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顺然化作了一声长叹“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像一条狗一样死在南洋某个臭气熏天的角落里了,哪会有如今这般大仇可报的风光?” 虚无里像是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响起,金发女子飞快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瞬间换上了一副惊喜地表情说道“来了,东风来了。” 林仿推开了门,一眼便看到了正对面那双目光洞若观火的眸子。 他心里一颤,低首轻声说道“盘古。”又看着盘古身边站着的金发女子说道“一万姐。” “听说,你去了趟南洋?”盘古眼神飘离,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的,俘获南洋珍稀动物走私公司固定资产一千两百万美元,流动资产三百万美元。请您过目。”林仿如同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一个账本递了过去,不卑不亢地说道。 “是吗!”盘古随意地翻了翻手中的账本,漫不经心地问道“除此之外,无关私怨?” “无关私怨。”林仿答道。 “这样啊!那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一趟大和,帮我杀一个人。”盘古随手将账目扔到一边,摘下了黄金面具,点燃了一根雪茄,猛吸了一口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慢悠悠地说道。 “是。”林仿双手叠起毕恭毕敬地伸了出去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便将它收进怀里,转身离去。 待到林仿离开后,盘古瞥了一眼一旁震惊恐慌的一万,有些古怪地问道“你怎么一副吃了屎的恶心表情啊!” “您不是说。”一万推敲了一下措辞,又打量了一下盘古的脸色,轻声说道“您不是曾告诉过我,级数在三以下,看到了您的真面目,便只有。” 盘古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一万说道“是啊!我这表现得还不够明白么?这就意味着东风可以去死了。” “你叫四万也去一趟大和,无论东风任务完成的成功与否,他都不需要再回来了。” “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看到一万还僵在原地,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为什么。”一万呐呐低问道,脸上多了些兔死狐悲的表情。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盘古诧异地看着一万,脸色愈发的惊讶了“他偏离了我的旨意行动,难道还不该死么?我只需要一丝不苟如机器一般谨密的士兵,并不需要自作主张有着自己想法的将军。怎么,将军一步步晋升,最后面要踩到我的头上去?” “再说了,区区什么东风,西风,白板,红中有与无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有你们万条饼这些核心牌色在,还是能做成一副麻将的啊!” “你可真是蠢啊!算了算了,你叫一条过来候着,你赶紧给我去放假去。”盘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是她眼前的妙龄女子如同瘟神一般。 “盘古,我觉得你有些偏心。一条的实力距离我和一饼差上不止一筹,和二万二饼二条他们在伯仲之间。为什么她却可以同样待在一字辈,并且净得你的欢心呢?” “你问为什么啊!”盘古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淫邪地笑了起来,说道“因为只有她,对她而言,能够成为我的******,仿佛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 “你们,不行。”盘古不满地摇了摇头撇嘴说道“别说******了,你们都还没有爱上我,我又怎么能宠溺般给你们不符合实力的权利地位呢?” “要不要我修改一下你的荷尔蒙?你也可以站在所有牌色上成为第一人哦?”盘古带着蛊惑和跃跃欲试对着一万说道。 “我去叫一条了。”一万红着脸急急走向问口,根本就不敢抬头对视盘古充满了****淫邪的目光。 就在一万走到门口的同时,盘古有些恍惚地声音又传了过来“对了,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大和吧!无论东风对那个男孩做了什么,审讯,折磨,致残,你都不要管。只不过关键时刻,保他一条命。” 一万带着不解询问的目光回过头来,只见盘古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迎着窗外温热的阳光一脸玩味地笑着。 流放的质子?他有能够成为嬴政的潜质吗? 楚汉争霸,归属者邦。三国迭起,得鼎者晋? 嘻嘻,嘻嘻 让时代的乱潮变得愈发浑浊吧! “我要用他来打破我的祖国那坚不可摧的壁垒。” 第六章 野花 星野熏 男 16岁 广岛新和观学园高中二年级学生。 林仿静静地看着手中相片里那个有些腼腆瘦弱的大和高中生。 这是一张经过了放大处理的证件照,天蓝色柔和的底色,干净又单调的深色校服,青涩的脸庞上挂着微乎其微的笑容,看上去他并不想笑。 就是这么一个平凡到过眼就能忘却的普通少年,是怎么会和那个近乎无所不能嚣张至极的男人有所交集,并且还能够引起他的恨意? 哪怕卑微低调到把身子岣嵝进泥泞里又有什么用?总会有让人看不顺眼的理由的,并且为之付诸行动。 平凡的少年哟,你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吗? “先生,本次航班即将迎来终点,希望你旅途愉快。”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林仿的沉思,他抬起头来,便看见空姐微笑着端正地站在他面前。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语调有些急促,脸上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潮红。 林仿皱了皱眉说道“抱歉,我听不懂英语。” “她的意思是大家happy,一起happy。就是一些全球通用的礼节性用语罢了。”就在这时,满头大汗地弗兰克系着皮带手忙脚乱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坐在林仿身旁,陪笑着说道。 “你生孩子吗?上厕所用了这么久?”弗兰克胸口那强烈地心跳声分外响亮,林仿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生理需求,生理需求嘛~!”弗兰克有些****地嘿嘿笑着,抬头给了那个离去的空姐一个媚眼。 空姐脸上的嫣红更加鲜艳了,她嗔怪地白了弗兰克一眼,做了个电话联系地手势,便消失在了前方的幕帘里。 林仿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在不作声。沉静地许久,他才继续缓缓说道“这一次,你送我到这个地址,便先行离开吧!”说完他将手中的照片递了过去。 “这次任务很危险吗?”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弗兰克的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在他的记忆里,需要在国外进行的任务,如果不是自己的实力实在是不堪入目,会成为沉重的后腿。只会本国语言地老板,是决计不会去单刀赴会的。 “不危险,但是我会死。”林仿平静地回答道。 “弗兰克,你说,如果我要你去买一斤白菜。你买回来了一斤白菜,还捎带着买回来一斤土豆,你说我会怎么样。”看着弗兰克不解地眼神,林仿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会给我两个大耳光子。”弗兰克老老实实地说道。 “是啊!我会给你两大耳光子。”林仿轻轻感叹道“对于我们这类生物而言,尊卑阶级分外森严,主人的思想和意志,不允许被质疑。” “几天前在南洋海岛的那件事,不是我的老板给我的任务,那是我的自作主张。”林仿用手点了点胸口,自嘲地笑道。 “破灭掉这个大和少年人生的任务,不管成功与否,这都将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任务了。” 死物一旦有了自主意识,那是好事,那是通灵了。但手下一旦有了自主意识,那便是坏事,各种不可控制地思想便会像野草一般飞速蔓延,然后产生出无数无法预料地结果。计划之外的结果。 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手下有了自己的欲望,便是最恶劣的结果,是恶性肿瘤。 就像是坏掉的肿瘤需要切除一样,他已经准备好要切除我了。 “不能逃,然后隐姓埋名么?”弗兰克看了林仿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仿含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的,我的生命是他给予的,我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部都是他恩赐的。如果在我的生命中他不曾出现的话,我现在即使是还活着,那也应该和一条野狗无二异吧!第一次是因为大仇未报,我已经没有第二次背叛违背他意志的理由了。” 还有一句话林仿并没有说出来,在那个男人的力量面前,他没有逃跑的资本,所有为了活下去的所作所为,都会成为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的表演存在。 弗兰克沉默了许久,才看着林仿认真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陪您一起去。” 林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我都说了,这不是你的任务。” “我虽然是个白种人,但我的人生信条却是你们华夏俗语中的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破天荒的,弗兰克生平第一次在林仿还在说话的时候打断了他“谁打我一拳,我杀他全家。但是同样的,谁恩舍了我一顿饱饭,我也愿意忠心耿耿地当他的看门犬。” “我的记忆很好,在你辱骂我,讥讽我,嘲笑我,毒打我之前,在这些难以忍受的回忆最初,你第一次给予我的是什么,我依旧记得。为此,哪怕你对我的恶劣行径过分百倍,我都能够坦然面对。” “距离和您初次相遇以来已经三年了,在这三年间,我能够想象到的一切愉悦和美好,我都已经享受到了。这段人生不能说是无悔,但至少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了。” “所以我决定对于您这一次下达的命令不予执行,如果惩罚能够让我选择的话,就让我和你一样死在这个国度好了。” 林仿无奈地看着弗兰克,像是有些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道“那行,如果你真的不愿离开,那就隐藏在一边观看,如果到时候我死了而这个rb少年没死,你再出来,我要你确保我的最后一个任务万无一失。” 这张照片是那个男人从怀里拿出来的,如果太过于简单轻松,一定不会让他如此的惦记的…… 真是美丽的樱花雨啊。 七十年前的那场波及全世界的巨大战争并没有涉及到这片土地上,以至于它完全不需要抚平那些苍痍的伤痕,可以自由自在的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人们向来只会赞叹向往世间的美丽,却从来不会去过问世间为何不美丽的缘由。 林仿静静地站在广岛新和观学园地校门口,看着那些结伴嘻笑的身影,看着那些玩闹嗔怒地愉悦表情,看着那些认真闪烁地明亮眼神。纷飞地樱花布满了整片天空,空气里飘荡着清怡的笑意与粉色,像是只有童话里才会出现无暇场景,在这里,找不到一丝阴郁的痕迹。 眼前的一切,像是和林仿毫无关联地另一个平行次元里才会发生的场景。 “弗兰克,你去学校读过书?”林仿喃喃问道。 “没有。”弗兰克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说道“上学第一天打破了一个想要抢我荧光笔的胖子的鼻子,被教师骂了一顿,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我也没有。”林仿的目光里满是向往,他梦呓般地说道“学校里不教杀人,所以我也从来没有去过学校。“”就是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才羡慕啊!如果那两个人不去做哪些自不量力的事情,那么现在的我,也应该和他们一样吧。“林仿指着热闹非凡地校门口,有些憧憬地说道。”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凡快乐而又无忧无虑的活着。上学,毕业,就业,交往,结婚,生子。永远不去触碰关于这个世界我看不到的那一面,一无所知简单地活着,那样的生活,会不会更适合我些?“”我现在活着的目标,就是听从那个男人的旨意杀人,杀人,不停的杀人。我又不是什么心理扭曲的******人,杀人给我,带来不了丝毫快乐。“”哪怕是杀掉约舍夫。唐的时候?“弗兰克问道。”哪怕是杀掉约舍夫。唐的时候。“林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吃掉他以后,感觉不到任何快乐,满足,解脱。只是每当我想到我父亲那双后悔与绝望交织死不瞑目地双眼,想到我的母亲用她自己的身躯替我挡住那些致命的子弹,想到那些倒在血泊中渐渐冷却地出游的人的身体时。我不杀他,对不住那场屠杀中唯一存活者这个身份。“ “缅怀也好,复仇也罢。活下来的人,总要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才行。””老板,现在想那么多没用啦!“弗兰克劝慰般大笑着拍了拍看上去有些失落林仿的肩膀说道”你现在即使回头也来不及啦!你连小学都毕不了业。现在小学也是要考核英语的。“”是啊!“林仿摇了摇头,努力想要赶跑脑海里的那些假如和如果。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 还未走出几步,刚走到街道的中央,林仿和弗兰克便被几个黄毛拦了下来。 为首一个打着唇环的雀斑少年鼻孔朝天地冲着林仿嚷了一句,弗兰克赶紧凑到林仿峨边低声翻译”他问您是不是转校过来的新生?“ 林仿看着眼前黄毛眼中的轻蔑和不可一世,以及周边那突然降下分贝的热闹喧哗,那些带着畏惧地低声讨论声,那看着自己同情的眼神。林仿转头对弗兰克说道”你告诉他是的。“ 得到了确定地回答后,黄毛众人的表情更加张扬了,他们紧紧地将林仿和弗兰克围在中心,为首之人有些忌惮地看了弗兰克一眼,但还是大声嚷了起来。 这次不等林仿提问,弗兰克便飞速地翻译了过来”他说您如果想在这所学校平静安稳地学习娱乐生活,最好每个星期都拿一些钱交给他们。这样对大家都好,都不会有麻烦,必要之时您如果有困难,还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并且他们还警告我,叫我不要替您出头,这里是黄种人的国度,黄种人的事黄种人自己解决。””他们是什么人?每个学校的执法者么?还是“林仿顿了一下,像是在绞尽脑汁,隔了好久才继续说道”还是所谓的风纪委员?“ “狗屁风纪委员。”弗兰克嗤之以鼻地说道“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已!如蟑螂害虫一般的附骨之疽。贪婪地汲取着和平与容忍地养分活着。每个学校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没有例外。如果当年我的志向没有那么远大,估计就和他们无异了。“ “我有麻烦啊!那个人叫盘古,你问他们能帮我解决么?”林仿听完弗兰克地解释,点了点头,伸手从弗兰克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继续说道。 林仿清楚地看到,黄毛眼中贪婪地目光更加明亮了,那是不知足的光芒,那是得寸进尺的光芒。 像极了十年前,和十年前约舍夫。唐的手下搜刮死者身上财物时所流露出来的目光一模一样。”他有麻烦啊!他说他的麻烦来源是一个叫盘古的。“弗兰克突然全身一怔,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事情一般,机械般地回过头来问道”老板,你说他叫什么?“”盘古啊!“林仿伸出了手指指了指天说道”我的顶头上司,你老板的老板。“ 就在这时,雀斑黄毛一把抢过了林仿另一只手中握着钞票,数了数,又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 弗兰克咽了口口水,像是还没有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翻译道”他问还有没有,再拿点过来。“ 林仿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平静了一会儿,然后笑得更加放肆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像是困扰他许久的阴郁全部烟消云散,像是搞清楚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所有的心绪都变得畅通无阻起来。 即使是自己现在能够回到过去,回到了十年前,阻止了父母那鲁莽无脑地行动,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不会有任何不同。无论你选择了人生的那一条道路,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在你人生必经地道路上,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容看着你,他们在等待着你过来,等待着你好奇又不明所以的经过他们身边。然后剥夺你的全部,将你的属于你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总会存在的,总会存在的。人生要面临无数个分岔路口,未来有亿万种可能。但这些拦路虎一般的肉食动物,总会存在的,他们和你一样,共同生活在这个孤单的星球上,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刹那的相遇的到来。 不是父母,那么当时未曾遇到盘古没有力量的自己,又该失去些什么呢? 林仿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弗兰克恍惚之间看见林仿的眼中野性光芒一闪而逝,他瞬间回过神来一把按住林仿的肩膀急切地说道”老板别乱来啊,这里可是闹市区,我来处理就好了。“ 林仿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有些激越地心情说道”弗兰克,去把他们的腿打断,扔到垃圾桶里。他们本身的存在,破坏了这连我都不忍心破坏的美好。“”他们既然和我们一样,处在一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里,那么就告诉他们吧!力量的伟大。“ “告诉他们,像他们这样的废物,即便不是我的任务目标,也不配得到的我慈悲。” 弗兰克点了点头,两只手飞快地往前一伸,便抓住了两团鲜艳的黄色。”黄色闪光么?“弗兰克讥讽地笑了笑”中二病就该老老实实宅在家里等死啊!你说你们出来装什么逼呢?“ 弗兰克回过头来,像倒拖着两个拖把一般,拖着那两个黄毛往垃圾桶附近走去。 宣扬的尘埃和凄厉地痛苦哀嚎声盖过了一切声响,林仿蹲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看着弗兰克炫耀般大秀关节技,听着从那瘦弱的身体中传来的清脆骨折声,愉悦地笑了。 真是有趣啊!废物一样无能的东西,也能肆无忌惮地在这片土地上开出耀眼的花来。”搞定,收工。“弗兰克看了看垃圾桶里硬挤进去的六具躯体点了点,显然对他创作出来的杰作很是满意。他拍了拍手,回身向着林仿走来。”那么现在,还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进入这间校园吗?“林仿抬起头看着弗兰克问道。”没有了吧!“弗兰克抬头看了一眼校门口检查着装呆若木鸡一脸惊恐的值勤生笑着说道”即便是有,他们也不会说出来了吧!“”那好,我们进去吧!“林仿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下的灰尘。 第七章 泥尘 “若是可以,真的不想杀他啊!”林仿呐呐想道。 “老板,他看上去比照片上面要瘦弱矮小许多呢!你确定你没有拿错照片么?”弗兰克放下了望远镜,有些疑惑地望着林仿说道。 起风了,站在实验楼最顶端的弗兰克微微眯了眯眼,肆意飘扬的长发就像是金色麦浪。 就在他们脚下不远处的果树实验林里,正在生动地上演一场在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的弱肉强食。 “拿出来吧!”高大的男生低声循循善诱道。 “没有了,真没有了。我有的都给你们了,我真的什么也拿不出来了。“男生躺在地上,灰尘模糊了他的表情,果林里的阴影盖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到他不知是悲哀还是愤怒的痛苦眼神。”有的,怎么会没有呢?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没有这一词,只是关键在于它现在还不属于你罢了!去偷,去抢,去骗。父母的床头柜,街边孤单矗立的小卖部,同桌抽屉里诱人的荷包。只要你愿意去做,我们想要的,你总会有的。”高大男生伏低了身子,带着和熙的笑,声音更加低柔了。 躺在地上的少年没有说话,他轻轻咽了一口口水,只是将头抱得更紧。”你他吗还装聋作哑?“见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男生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狠狠一脚踹在了少年腰上。 旁边一个同样有着魁梧二头肌的男生面带不耐地扯了扯正在施暴的男生的衣服说道”算了,别逼太狠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逼急了?逼急了又能怎么样呢?“男生喘了口气,甩了下刘海不屑地说道”这里是大和,可不是华夏。与他对敌的,可不只是我们,而是全世界啊!” “在这片土地上,可能会存在有站在他身边的人吗?没有了那片海域相隔,我们连虚假的伪善都不需要给予。“”记住了,星野熏。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三十万日元,明天是最后期限,至于你用什么法子,我不管。“ 男生恶狠狠的表情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一脸玩味地说道”如果我将女生的泳衣偷来塞进你的书包里,你说,到时候会有人相信你的辩解吗?“ 像是情感再也压抑不住,笑声愈来愈大,由低声轻笑变为了捧腹大笑,就连林间栖息地鸟儿也被惊动了。 弗兰克再也忍不住了,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炽热地吓人。他拿开望远镜就准备顺着安全通道下去。 林仿一把拉住了弗兰克的手,看着他冷冷的道“你做什么去?” “扁他们去啊!”弗兰克忿忿不平地说道“他们这种所做所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明明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却还自以为掌控了世界。” “你是什么人,超人么?还是说,你今天穿了红内裤?”林仿冷笑着回应道。 弗兰克微微一滞,但语气一下子变得更加理直气壮了“我虽然也是个坏人,但我是个只黑吃黑的坏人,正得益于有像我这样的坏人存在,这个社会体系才得以维持平衡。” “老板,你们华夏不是有句古话么,叫恶人只有恶人磨。”弗兰克洋洋得意地卖弄着他那点可怜的异国学识。 “唉!弗兰克,我问你,你跟随我过来是来干什么的?”林仿轻叹一声,继续问道。 弗兰克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他们是来杀他,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来否定他存在的意义的。他们跟那些学生并没有任何区别,反而更加的恶劣。 “救了他,然后呢?再杀了他?”看到弗兰克低头不语,林仿脸上的讥笑更加显而易见了。“给予他希望,然后再赐予他更庞大的绝望?你不觉得你这样,才是最残忍地做法吗?” “只有当一个人得知他已经在地狱里了,他才不会去恐惧地狱啊!” 看不到希望,死境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这些我都知道啊!”弗兰克喃喃说道“只是得知自己和他们这种废物是一丘之貉,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林间被揍趴在地上的少年隔了好半天才爬了起来,步伐踉踉跄跄的,显然痛楚给他支配自己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老板,要现在动手么?四周空无一人,还可以嫁祸给刚刚那两个傻b,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弗兰克的声音显得有些失落。 林仿静静地看着脚下那个渺小显得异常孤单的单薄身影。 那个单薄的身影像是习以为常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回了被扔出老远的运动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再等等吧!既然已经找到了目标,早一时晚一会又有什么所谓呢?根本不会出现其他什么变故的,那些人说的没错,华夏人在这片土地上,是看不到伸出的援助的手的。“林仿轻轻说道。”只不过,星野熏。这可真不像华夏人的名字啊!我还以为他是大和人呢!“”崇洋媚外,擅改祖宗之姓,谢谢你给了我一条你该死的理由,这让我动手的时候不会那么充满罪恶感了。“”明天只会更好,不会比现在更差的,活着,要满怀希望才行。“林仿听到那个男生微笑着如此安慰自己。 哪怕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这样的人生,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星野熏,你可真是个废物啊!文不成武不就。你活在这世上的唯一作用,就是创造培育农作物的大粪吗?像你这样的人的大粪浇灌的大米,我可真是不敢吃呢!“虎背熊腰的射箭教师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讥讽地说道。 教师身后传来了几声起哄声,其他的学生更多都是在玩着手机,或者自顾自的交谈,嬉戏着。仿佛正在射箭的那个人只是空气,得不到除了嘲笑以外的其他任何一丝关注。 男生顿了顿,努力地抬起了手臂,瞄准了目标。”咻!“又是一箭落靶,射在了他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 射箭教师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到星野熏面前一把将他手中的弓夺了过来,厉声说道“照着做,明白吗?” “嘣!”弓箭稳稳的命中靶心,箭尾极速晃动,带着一丝弦音。 “老师好棒哦!”两人身后扎堆的学生里传来了女声特有的欢呼声。 射箭老师满意地笑了笑,一把将弓扔回了星野熏的怀中。”继续,最后一次了。再不中靶,考核成绩为零。“射箭老师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说道。 星野熏咬了咬牙,努力不去听身后那经久不息地嘲讽声,再度抬起了弓,瞄准。”没用的。”站在远处走廊上观望的弗兰克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中透着微黄。这些体表特征显示着他今天一天都没有用餐,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提供给他拉开六石弓的力量,再试多少次都是徒劳。” “至于星野熏地那些伙食费。”弗兰克指了指学生中那两堆正在暧昧的年轻躯体,冷冷说道“看来已经计划好了,今晚会落在某个情趣酒店店长的腰包里。” “咻。”和弗兰克所预料地并无二异。星野熏射出的第三支箭如出一辙般继续落靶。 “可真是个废物啊!”射箭教师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想不明白,七十年前,先雄们怎么会败在你们这个民族手里。” 人群中的嘲讽声低了一下,多了几分不解和疑惑。 林仿就站在弗兰克身边安静地看着,目光空洞虚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请问,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啊!”弗兰克别扭带着娘娘腔的语气突兀地传进了林仿的耳里。 林仿诧异地回过头来,之前弗兰克撸了撸嘴,他身旁站着一个面色通红局促不安的女生。尽管羞涩,眼神中却带着渴望,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林仿。 “大概是那些学生中,有人无聊漫不经心中看到了我们,又恰好被您的俊俏容颜所吸引吧!”弗兰克搓着手,笑容吟吟地分析和奉承。 “我没兴趣,赶开吧!”林仿挥了挥手,轻飘飘地说道,目光继续注视着星野熏的动向。 “了解。”明白了林仿的要求后,弗兰克回过头立马摆出一副痴汉脸说道“美女,你的目光可真不怎么好啊!你怎么看上了个毫无情趣浪漫可言的瘦弱基呢?脸帅有什么用?看会就腻了!” “哪像我!”弗兰克摆了个poss,抛了个媚眼继续说道“黄金般蜷曲闪亮的长发,阿波罗一样刀削若斧雕塑般俊朗的脸型,还有那如宝石般闪亮的深蓝色眸子,并且我还有欧洲的户口哟!最关键的是” 弗兰克右手用力一掏裆部,荡笑着说道“我这里大啊,超大的大,哦不,巨大的大。” 可是接下来弗兰克表情一转,一脸不尽人意的表情,他伸手拂了拂女生的刘海,又抓了抓女生胸前凸出的部位,十分不满地说道”不行,妆太浓,胸太小,还是罗圈腿。本来想将你发展成****的,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到时候到了床上下不去吊,你我都尴尬,你说是吧!“ 女生站在弗兰克面前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似乎是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以绅士著称的白种人会在她面前做出如此淫亵的举动。 人总是会反应过来的,只是需要时间,女生终究还是啜泣着跑了回去。”哎呀!失策啦!“弗兰克有些不甘地砸了砸嘴”从背面上看,她的臀部其实还是很有韵味的。“ 林仿什么也没有说,他一直在静静地注视着默不作声放下弓箭隐入人群中的星野熏。 没有交流,没有共鸣,没有同伴。 这样在最底层艰难苟活着的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够点燃那个男人的杀心呢? 如果仅仅是因为瞧不顺眼,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见到那张我需要花费生命为代价才能见到的那张脸呢? 我想不明白。 麻烦还是找上了门来,不远处,嘈杂地脚步声脚步声愈来愈近,魁梧的射箭教师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大堆人马,显然是不想错过热闹的无聊学生。 星野熏没有过来,他和他们不是同类,他就站在远处的阴影里像这边眺望。 两个华夏人,在这充满恶意的异国他乡里,平静而又好奇的对视。”你们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你们刚刚是不是?“怒气冲冲的射箭教师有些不确定地回望了一眼。”告井春奈说他们摸了她的胸脯。“随着这句回应响起的还有一片哄笑声。”你们刚刚是不是猥亵了我的学生。“五大三粗的射箭教师一脸狰狞问道。 弗兰克看了看林仿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根本没有过问的意思。”意思就是我自己处理咯?“弗兰克心想道。”没有,她是在诬陷我,她长那么丑,我这高贵的日耳曼人岂能看得上她。“弗兰克用字正腔圆的日语大声回应道。 射箭教师愣住了,大概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学校里,敢有学生这么同他讲话。”老师,我想起来了。“射箭教师身旁的一个男生畏惧地看了弗兰克一眼,轻声说道”他就是今天早上在校门口将御蓝组外组收保护费社员揍了个人仰马翻的那个外国人。“ 射箭教师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这件事他也是刚刚听说了,短短两分钟不用任何器械就让六个人全部变成终身残疾,这样的手法和技术,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弗兰克寸步不让地和他对视着,让他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弗兰克眼里的骄傲,那是有着实力绝对自信的骄傲。 有些人啊!不同于身边那些被生活琐事束缚住麻木了的人,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感到压力。 活在星野熏一同存在的国度里,错误地以为世界上所有人的人都同星野熏一般并无二异了。 联想起那些黯淡地历史了吗?一度被白种人支配,被迫打开国门的恐惧。”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核实清楚了情况再来,不应该偏信一面之词的。“射箭教师低下头,匆匆应付了两句便准备离开。”侮辱了我的人格,就这么轻松离开?想当然了吧!“可是他刚转身,便传来了弗兰克不准备就此放过咄咄逼人的声音。”那你还想怎么样?“射箭教师皱着眉回过头来。”跪下,磕头,赔礼,道歉,就这么简单。“弗兰克昂着头趾高气扬地说道。 这并不是仗势欺人,这只是将我半天之前看到的原封不动地奉还回去而已。弗兰克心里如是对自己说道。 “也是,对将死之人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吧!”弗兰克这样想到。”走吧!“站在一旁的林仿轻声说道,转身准备离开。”啊!这就走啦,我还没装完b呢!“弗兰克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自信一秒钟便变得惊慌失措。 星野熏也走了,我还在这里和这些人纠缠个什么? 他刚刚看到了,星野熏左右看了一眼,乘人不注意,从眼前堆积的衣物里拿出一个荷包,抽出三张钞票,侧身向着食堂方向走去。 表情不卑不亢,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不同的阶层,看来有着不同的活法啊! 林仿越走越远,弗兰克慌忙跟上,临走还不忘丢下一句”别无视我刚刚说的话,你不给,我就自己来抢。“ 第八章 暗处 若木健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一本法文再版的基督山伯爵心无旁骛地看着。 他的发梢柔顺又整洁,面容清秀,大号的黑框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平添了几分书生秀气,齐整的校服上一尘不染。 他就那么不言不语像个木偶一般端正的静止在原处,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就像是青春电影里面男主角一样,一露面地位就已经确定,与周遭随意可见的路人们完全不同,是另一个世界的画风。 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思忖了许久,不停地重复着深呼吸,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向前走出几步站定在了若木健的面前,用最温柔的声音轻声唤道”呐健君,你今天放学后有时间吗?我知道一家新开张的咖啡店味道好极了,我们去尝尝吧!“ 女孩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若木健身后几个和她相比显得有些普通的女孩拥簇在一起,夸张得做着”加油玲华酱“的口型,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着勇气和信心。 女孩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暗暗给自己的打气”不要害怕,我也不差的。“ 在憧憬的人面前,紧张和患得患失的心情时刻表情着,仿佛自己展现在他面前的全都是不完美的一切。而那些自身所有的优点都和尘埃般,不值一提。 若木健木木地抬起头看着她,扬了扬手中的书。轻声说道”抱歉,我很忙。“ 是的,他很忙,他在努力学习通彻这个陌生的种族的一切,哪有时间和兴趣发展这种禁忌之恋?”这种因为发情弥漫出来的荷尔蒙气味真是让人作呕。“若木健吸了吸鼻子,心想道。”是吗?呵呵,那你忙,我下次再约你好了。“女孩不自然的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玲华酱,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健君怎么说?”旁观者急切地摇着当事人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情绪似乎比当事人更为紧张。 古矢玲华苦着脸失落地摇了摇头,摆着一副无奈的表情。 “啊!连玲华酱也不行吗?”女生遗憾的说道。她回转目光望向前方端坐的若木健,心里百感交集。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用尽所有脑细胞,想尽一切办法,哪怕将你拱手相让,只为靠近你一些,这也是不可以的么? 真是吵死啦! 若木健心浮气躁地放下了书,情绪怎么也稳定不下来。 你们窃窃私语就窃窃私语,走远一点或将声音压得更低一点不行吗?非要让我听到? “健君,麻烦你出来一下。”一个男生站在门口,朝着若木健微微招手。 “又怎么了?”若木健的分外不耐烦地望去。 男生像是被若木健的脾气吓到了,思忖了好久,也无法组织合适的语言,只得呐呐说道”你出来看看吧!你关注的事情出了偏差,我们实在是不敢自行解决。“ 若木健站起身来,摆脱了那些心烦意乱暴虐的念头,随着他走了出去。”宫林悠,藤本直哉。你们两个挺厉害的嘛!“ 三楼幽暗无人的体育馆里,崎谷海人喘着粗气,一个椅子砸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狞笑着说道。”我真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我明明将那些钱放在荷包里的,我真的不知道它们怎么不见了啊!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私吞了它们的想法。“藤本直哉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大声哀嚎,模样凄惨至极。 崎谷海人听到这愈发生气了,他弯下腰一把抓起藤本直哉的头发阴厉地说道“你骗谁呢?以你们两个人的恶名,你们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已经是好事了,高二会有人敢打你们的主意?你们两个当我是白痴吗?” “看来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见两人只是放声大哭苦苦哀求,崎谷海人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一口吐沫狠狠地吐到他们身上,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人指使道“给我继续打,我到要看是他们的腿骨硬还是我们的拳头硬。” 崎谷海人身后一人有些为难地说道“老大,算了吧!差不多教训下就得了,这里毕竟还是在学校,闹大了也不好收场,再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高年级欺凌低年级的,我们脸上也无光。” 听到有人出头,有着同感的人此时也顺势附和道“就是啊!老大,如果你觉得若木健那里不好交代,我们几个凑一凑得了。这两个人在高二作威作福惯了,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为了几万块死也不承认的人啊!或许真的是丢了也说不定呢?” 崎谷海人还待再说些什么,体育馆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强光猛烈地照射了进来,让人极度不适应。“”喊我过来什么事?“若木健逆着光站在门口,平静地说道。 崎谷海人恼怒地瞪了若木健身后点头哈腰地手下一眼,有些卑微地解释道“一点小事,有人想私自昧下从星野熏那里掠夺来的钱财,不麻烦你费神了,我很快就叫他们吐出来。” 也许是为了挣得赞赏和表明自身的价值,崎谷海人挥舞椅子的力道用得更大了。 若木健不紧不慢地走到近乎奄奄一息地宫林悠面前,低声问道“你们真的从星野熏那里抢取了他所有的钞票,只是不小心弄丢了?“ 宫林悠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他已经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来了。 若木健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健君,这就算啦?“崎谷海人扔掉了手中的椅子,摸了摸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有些诧异地问道。”是啊!算了。“若木健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只要知道他们确切地将痛楚与屈辱确切地施加到星野熏身上就够了。霸凌只是一种名正言顺不会引起特别关注的一种手段,至于那些钱财最后面有没有落在我手里,我根本就不在乎。“”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将他揍个半死不活。“崎谷海人一撸袖子,自告奋勇地就准备去出头。 但他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人按住了肩膀,寸步难移。他一回头,便看见若木健目光哀伤地看着地上,轻声说道”急不得,急不得。这件事,需要时间。“ 崎谷海人从来没有见过若木健这么难过的表情,像他这样的人,不是应该事事心想事成吗?怎么会难过呢?”呐!海人。“若木健忽地展颜一笑”陪我走走吧!“ 崎谷海人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对着他身后紧随他的手下们一挥手粗鲁地说道”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若木健缓缓走到靠近操场的窗户边,脸上带着陶醉的表情,像是深深地陷入了黄昏时美丽的景象里。 崎谷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傻子似的。”海人,我说,你这么以一个小辈的话唯马是瞻,不怕你那些手下心怀不满吗?“若木健看着窗外的欢声笑语,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他们敢!看我不揍飞他们。“崎谷海人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说道”在这所学校里,找不出第二个打架像我这般厉害的人了。像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差生,要想活得像如今这般光彩,除了跟我,没有第二条路了。“ 崎谷海人说到这突然歉意一笑,急忙补充道”当然了,除了你之外。“”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和我们这些混吃等死的混混截然不同。我们打架斗殴大多是为了钱财,义气,亦或那一瞬间兴奋产生的快感。“”但你不同,你动手的那一瞬间,我在你眼里只看到了冷漠和厌恶。“崎谷海人顿了顿,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那是对生命的冷漠和厌恶。“”打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你和我们不同,你与众不同,你是豺群中的无精打采的狮子,你不愿与我们为伍,但你又有不得不与我们为伍的苦衷。“”后面几天对你的观察,更应证了我对你的期待,完美且蔑视生命,上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他差一点就颠覆了整个世界,他叫阿道夫。“”家父一直以来就教导我,对我这种打定了主意要混黑道的人来说,光身手狠是不够的,还要看人准。“”像我这样的人,除了打架还算利落以外,再无任何可取之处。注定是不能流芳百世,那么,遗臭万年好像也挺不错的。“ “那些还算顺手的手下如果说不服气,成为了累赘的话,抛下不就好了!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跟随你的行动。” “因为你,注定将成为传奇。” 若木健听到这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他看着窗外操场上星野熏背着书包佝偻着身子离去地背影轻飘飘地说道“那么跟紧点,别被传奇的步伐给甩得不见踪影了。” “我的未来啊!快点到来吧!我一天都不想等了。”若木健痴痴地看着星野熏渐渐缩小的背影有些心酸地想道。 交错的目光,如利刀般较量,能够产生耀眼的闪电。 若木健脸上痴迷的笑容凝固了,因为他发现另外一道时刻密切关注着星野熏的目光。 他看到了他个金发飘扬的白种人,以及那个被他始终落后一步保持谦卑跟随着的少年。 他们是谁?来自哪里?又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为什么这座学校里还有我不知根底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星野熏?他们有什么企图?仅仅是因为墙倒众人推,也想来分一杯羹?品尝一下人上人的美妙滋味? 若木健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已经如此低贱的星野熏还有什么能够值得被注视的地方。 不是因为像看到了恶臭的垃圾一般避之不及么?为什么还会有人对他怀有好奇,想要接近他? 若木健百思不得其解。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一件麻烦的事情。”崎谷海人恍然大悟般说道“今天上午我的一伙手下在校门口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两个新来的转校生给打了,手段狠辣至极,胫骨被完全打碎了。” “中午我去医院慰问的时候,那些吓破胆的废物还有些心有余悸,他说那两个转校生其中一个的眼神和当初我们自不量力对你挑衅时你的眼神一模一样,你说这怎么可能?哈哈,像你这样的男人,是独一无二的。大概是怕我骂他们是废物,故意夸大其词的吧!哈哈”崎谷海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若木健突然放大的瞳孔,自顾自的笑道。 若木健机械般慢慢地转过头来,目光惊恐地问道”你的手下有没有说?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崎谷海人眨眼想了想,回忆般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其中一个是外国人,黄头发,很好认的。“ 他的话音刚落,若木健便向一阵风般冲下了楼梯,惶惶如丧家之犬,像是有什么极为恐怖地东西在他的身后紧追着他一般。 该死的,我怎么这么大意呢?那两个杂碎,是来杀他的。 第九章 碰撞 万里无云,风清气爽,远去的夕阳是血红的颜色,这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再寻常普通不过的一天。当时的林仿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一天将要成为他铭记一生一世不会忘却半点细节的一天。 当他垂垂老矣回首往事时,他才会发现,原本以为再简单普通不过的任务下面,隐藏的却是包含一切的潘多拉魔盒。 历史的车轮前进的第一下,往往都是由喊不出名字的小人物推动的,就如林仿这般。 他不是亨利。坦迪,他改变了这个世界。 狭窄而又悠长的羊肠小道上,林仿和弗兰克赌堵住了星野熏的去路。 星野熏有些萎缩地看了他们一眼,看了那两双居高临下的眼神一下,便主动的退让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他微微弯着腰,站在道路的边缘,陪着讨好懦弱的笑。 林仿有些想要发笑,多么天真的少年啊!以为软弱和忍让就能换来和平么?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得寸进尺啊!你这样的举动,只能让别人在你身上,贴上食物的标签。”如果说,当你得知你今天就要死去时,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林仿抬头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幽幽问道。 “咦?你会说华夏语?你也是华夏人吗?”星野熏一脸惊喜地问道。 林仿的声音压得太低了,两人之间又隔了将近有十米的距离,以至于星野熏除了开头如果说那三个字,后面的半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没有吗?我想也是呢!没有希望,没有梦想,没有温暖,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像个禽兽般麻木的活着。那样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死亡或许,是解脱也说不定了。”林仿自言自语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闪亮保养得十分完好的匕首,那是他十岁时盘古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上面铭刻着血海二字。 “我,会给你,最盛大的葬礼的,至少会让这座小镇上所有的人都记得你曾存在过。”林仿握着匕首遥遥一指星野熏,缓缓说道。 星野熏脸上雀跃的笑容凝固了,他的眼里闪烁着恐惧,他认命般闭上了眼睛。”星野熏,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林仿身后传来了醉醺醺打着饱嗝的声音,他皱着眉回头望去。 鼻青脸肿满脸通红的藤本直哉握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你可是有本事啊!我们拿过来的钱你还敢偷回去,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藤本直哉打着摆子推开挡在他前面的林仿,径直向着星野熏走去。”不是我,不是我。“星野熏不自觉缓慢地向后退去,嘴里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不是你?那你告诉我你下午课间时分在食堂里吃泡饭的钱是哪里来的?我可不相信学校里会有同学愿意将钱借给你。“藤本直哉醉眼惺忪地嚷道。 “喂。”有人轻轻拍了拍藤本直哉的背。 “干嘛?”藤本直哉不耐烦地一挥肩,蛮横地说道。 回应他的,是将羊肠小道旁鸭群惊走的巨大枪声。 弗兰克吹了吹枪口飘出来的丝滑烟雾,看着倒在地下额头上开出鸡蛋大血口的藤本直哉鄙夷地说道“我家老板最讨厌别人打断他讲话。还有,难不成没人告诉过你吗?像你这样的啰啰反派在电视剧里一般活不过三集。” 弗兰克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星野熏,抛了个媚眼轻佻地说道“该你了哟,少年郎。” 星野熏这一刹那便明白过来了,这一次,和他以往面对的一切痛苦都有实质性的不同,不再是耀武扬威的霸凌,不再是引人注目的嘲讽,不再是寻求存在感的直白恶语。他们的眼神波澜不惊,冷冽漠然,像极了神明。他们的枪口刚刚才迸发出炽热的火花,他们想要不动声色间,抹去自己存在在这世上的痕迹。 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让星野熏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但我别无选择。”林仿轻声说道。 像是接受到了命令一般,弗兰克抬起的枪口,对准了星野熏的眉心。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星野熏断片一样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尖锐的嚎叫声,像是暮鼓晨钟瞬间将他惊醒,不仅如此,这声音还为他提供了无穷力量,让他飞快的回头转身就跑。”慢慢来,不急。“林仿按下了弗兰克想要扣动扳机的手,轻声说道”逃跑是弱者唯一拥有的权利了,我们不应将他剥夺。“ 人啊!怎么能够不认命呢? 星野熏朝着来时的路飞快地跑着,温热的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他一门心思想要跑回闹市区,祈求着因为有了行人的注目会让杀手有所顾忌。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我想要活下去,都成了巨大的奢求呢? 星野熏甩下了书包,用尽全力跑着,像是山野里跃动的精灵。 虽然活得痛苦,活得艰难,像是风中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草芥。 但是他还是想要活下去,像其他所有的生灵一样,憧憬期待渴望着明天。 可是为什么,他就要死? 可是为什么,独独他就必须要死?不被允许活着? 强者对于弱者而言,不需要哪怕是任何一个理由,只需要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可以随便轻易拿走他人的性命吗? 星野熏不甘心,那不甘心的情绪像是燎原的烈火一般在他的心中蔓延。 星野熏在小道上跑得更加卖力了,可是他又哪里跑得过弗兰克?这个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日耳曼人,在星野熏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在他身前狼狈逃窜,仓惶地像一条败狗一样的星野熏。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看着尘世苦海中挣扎折腾的弱小生灵。 星野熏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算太优秀,在加上他下午补餐的泡饭还来不及完全消化化成力量。在径直的小道上没跑多久就口干舌燥,眼神空明,耳畔也像是出现了幻听。胸口那无比巨大响亮的心跳,恍惚间,盖掉了世间所有的声响。 噗通,噗通。 像是全世界,只有这想要活下去的心跳声在响亮。 星野熏知道,他快要昏厥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负荷如此剧烈的运动了,他的身体在用行动央求他停下来专注呼吸。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停下来,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他都想要继续跑下来。 因为,他想要活下去啊! 因为,他想要活着看到,他自己的明天,是不是和他所梦想的一样。 可是,很多时候,不是你付出了一切,尽力而为了,奇迹就会出现。 奇迹这个字眼,绝大多数时候,等同与不会出现。 星野熏身体的忍耐和负荷终于超出了他的意志和信念,他的双腿一软,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他还未来得及爬起来继续奔跑,弗兰克手中的手枪就已经抵上了他的眉心,他看上去已经对星野熏的徒劳挣扎失去了兴趣和耐心。 弗兰克低着头看着星野熏漠然地说道“跟这个世界说晚安吧!” 星野熏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目光飘到了云端,天色还未完全暗去,残缺地月亮就已经爬了上来,散发出淡淡地柔光。 “真希望只是个恶梦啊!”星野熏咧嘴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要是能够醒来就好了。” “你已经身在地狱里了,为何还要害怕地狱呢?痛苦的感知,并不会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看着似乎因为大脑供养不足而昏厥在地上的星野熏,弗兰克喃喃说道。 “他不是昏厥过去了,而是被人麻醉过去了,有人不希望他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林仿缓缓走到弗兰克身后,指着星野熏脖颈处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针解释道。他那整天都处于涣散状态的眸子,也终于有了丁点焦点。 弗兰克抬头望去,天边残阳已经完全隐去,田边小道上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一个留着蓬松长发的男人,正踏着璀璨地光明向他们走来。 他穿着浅蓝色的和服,木屐踩在硬泥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右手放在衣襟里,左手搭在腰间的武士刀刀柄上轻轻打着节奏,他的刘海实在是太长了,几乎留到了鼻尖处。以至于根本无法让人看清他的相貌和表情。 弗兰克抬手将枪口对准了向他迎面走来的陌生男人,等待着林仿的命令。 林仿什么什么话也没说,在他看来,在这世上无视手枪指脸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疯子。 一种是了然手枪的威力根本无法给他造成任何威胁的人。 在林仿眼里,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和男人是第二种,他脚步声很响,但是步伐很轻,像是一只不在意隐藏自己靠近猎物的狮子。 男人慢慢走到昏迷的星野熏身边,蹲下身子按了按他的颈动脉,确定他生命无碍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林仿问道“他都已经放弃一切了,他都已经对你们毫无威胁了,他都已经放弃他原本的名字了,甚至都不去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他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你们还是要赶尽杀绝,连苟且偷生的权利都吝于给予?” 林仿冷漠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了解他是谁,我只知道,盘古不想要他继续活下去,而我对于他的命令,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盘古吗?”男人微微一愣,突然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了起来道“就是那个挂着华夏大神名号心甘情愿给弗朗西斯当狗的男人?就是那个被赶出故乡过年祭祖也都回不去的男人?何德何能他也配?等他正面哪怕有一次像白云间击溃他一样击溃过白云间再提这个称号吧!” “开枪。”林仿低吼道。 那个男人,是救了他性命的男人,是给予他一切的男人,是被自信与强大充斥着全身的男人,那个男人,和眼前这个大和男人口中的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枪口喷出火焰,与之同时刺耳的冲击声响起。 连出鞘的光都未曾看到,男人腰间的武士刀就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并且挡住了那颗射向了他眉心的子弹, 男人一手握着剑挡在眼前,一手将昏迷的星野熏夹在腰间,慢慢地站了起来狞笑着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们,你们的时代还未到来啊!既然推开了大门,那么,就死在这片旧土地上吧!” 弗兰克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堕入了时空隧道里,周围的景象分外模糊,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距离大和男人百米开外。 “谢谢老板。”弗兰克回过头向一只手抓住他衣裳的林仿轻声致谢。 “真的躲过了吗?”大和男人右手维持着挥剑下劈的姿势,好奇的问道。 弗兰克低头一看,胸膛处的白色背心上开始出现一条血线,并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 弗兰克震惊莫名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受着从胸口传来的巨大无力感,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存在这么快的剑吗?切肤之伤,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弗兰克啊!”身后传来了林仿平淡的声音。 弗兰克回头望去,只见林仿注视着他有些疲惫地说道“看来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林仿的整只左臂掉了下来,只在肩膀处留下一个完整恐怖的巨大切口,鲜血像挤压般快速喷涌出来。 “值得吗?为了给一个无足轻重的属下承受致命伤,舍弃掉一只手臂。接下来,你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隔着老远,大和男人又缓缓摆出一个挥剑地姿势,玩味地问道“多活了几秒钟而已,那么我这一招,你又要失去什么才能抵挡下来呢?” 话音一落,林仿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爆炸般激起巨大的石砾,烟雾缭绕。 “躲过了么?”大和男人奇怪地自语道“为什么没有献血溅出呢?” 一阵风吹过,灰尘散作虚无,一只三层楼高的巨大狼蛛凭空出现,那黑色的甲壳上开满了无数暗紫色的花朵,在它的身下,弗兰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支撑着地面吃力的坐着。 “难怪咯!”大和男人了然般点了点头说道“继承了妖怪血统蜘蛛精的力量,难怪敢于形影单只来到陌生国度行那杀人的下贱手段。” “但是啊!”男人低低笑了笑,眼眸刹那间一片血红,拔剑飞快地向着巨大狼蛛和弗兰克冲了过来。 “但是啊!这些力量,还不够支撑你继续活下去啊!” “嗖!” 这是尖锐物品划破空气刺入泥土的声音。 一只纯黑色的长矛插入泥土近一米深,地面上龟纹密布,正好挡在了大和男人奔袭的去路上。 “原来还有帮手啊!”男人脸上戏谑的表情消失了,微微转头,看向了田地的远方。 “那加上我,够不够让他活下来。”地平线尽头,一个留着西瓜头的金发女子按摩着右手手腕高声说道。 第十章 妖怪 插在原地的长矛急剧颤抖,嗡鸣。猛然拔出地面,像个火箭般向着来时的路飞去,落到了正向着大和男人急速跑来的主人手里。 狂风吹散了那金色的刘海,露出了一万面无表情的面容。 一身简约的淡绿色休闲装,和她右手握着的比她还要高出一米的暗黑长枪显得格格不入。 在她身后的背包里,两只白鸽欢快地飞出,这里转转,那里绕绕,缓慢地向着弗兰克所在的方向飞去。 白鸽扑哧扑哧落到了弗兰克的膝盖上,它摆了摆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白种人,目光落到了他的胸口上,似乎对那正在源源不断渗血的伤口极为感兴趣。 “这到底是鸽子还是染了发的秃鹫啊!”眼见眼前的白色鸟类想要把喙伸到自己的伤口处,弗兰克就有点克制不住脑海里想要拔枪的欲望。 “别动。老老实实待着,这可是一万姐最钟爱的宠物,它要是少了一根羽毛,你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已经变回了人形的林仿冷喝道。 一只白鸽慢悠悠地停落到林仿的肩上,摇了摇头,几只羽毛散落了下来,落到了林仿断臂的切口上,一瞬间,直径约十公分的巨大切口飞速干涸,结伽,脱落,显露出崭新的皮肤。短短几秒钟,便完成了现代医学需要数个月才能完成的愈合成果。 “我去,这么厉害?变魔术呢这是?”弗兰克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赶忙低声下气讨好地朝着停留着他胸前的白鸽哀求道”乖乖小白鸽,快快帮我也治好吧,哥哥请你食好吃的鸟食,一百英镑一盎司的那种高级货。“ 白鸽颇为人性化地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将喙伸到了弗兰克的胸口。 也不见它有什么大的动作,就那么轻轻划拉了几下,弗兰克就觉得冰爽得想要呻吟出来。原本从胸口处开始剧烈扩散的痛楚也没了踪影。 眼见白鸽飞离了自己胸口,弗兰克急忙撕开背心摸开血迹细细一看,立马就变得喜笑颜开“真是厉害啊!连伤口的痕迹都没啊!要是和这两个小家伙合伙开一个诊所,那还不赚翻天?倒卖军火都没有这么暴利啊!” 弗兰克抬头一看便见林仿正一脸忧色地看着战场中央搏命厮杀的两人,他心下一正想道”不好,大姐大正在为我们拼命,我现在应该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才对,可千万不能因为伤好了笑出声来。“ 但是。 “老板。”弗兰克抬头看着林仿说道“我们不应该上去帮忙么?大姐大看上去蛮惨的。” 确实如此,一万和身穿和服的男人交战才短短不过一分钟,身上的就已经多了数道狭长的伤口,血雾弥漫,看上去凄惨至极,落败被杀,仿佛是马上就要来临的事实。 握着并不适合自己尺寸的修长长枪,一万的动作看上去沉重又迟钝,完全挡不住和服男人如闪电般凌厉快速的剑砍。 只是不知为何,哪怕已经鲜血淋漓,一万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反倒是和服男人的脸上多出几分不解与急切。 林仿摇了摇头说道“从我承受这个男人的第一刀时我就已经明白,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够插手了的。再说了,你仔细看看,一万姐真的处于绝对下风吗?” 弗兰克细细看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一万被和服男人用剑划破的衣服下面,是完好无损的白皙肌肤。 “是啊!”林仿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一万姐能够站在一这个牌位的绝对能力,只要不是大卸八块这种致命伤,她是绝对不会在意的。” 那个男人的剑确实很快,但还没有快到能够让一万感受到来自本源的切肤之痛。 “你,不痛吗?”和服男人往后跳出一步退出战圈,看了一眼自己大腿的裂口,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前宛若血人的金发女子颇为忌惮的问道。 “当然痛啊!受伤又怎么会不痛了?”一万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但是和死亡相比,多大的痛楚都会显得微乎其微。“ “毕竟死亡是永远的,而痛苦,只是一时的,是随着时间流逝终将过去的感触。” “像这样的伤口,你最多还能够承受多少个还不会死亡呢?”一万指了指和服男人大腿处被刺破的伤口,轻声冷笑道“不会超过十个吧!而你给我造成的伤口,我还能承受千万个啊!” “怪物,我就不信砍了你的头你还能自我愈合。”和服男人一咬牙,将昏迷中的星野熏放到了地上,双手握剑冲上前去,剑势更甚之前两倍不止。 “好快。”一万双手握紧长矛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形稳住,原本还能捕捉到的对方身姿也已经只剩残影,一万原本波澜不惊的平淡面容上终于浮现出几分如临大敌的谨慎和忌惮。 但是,机会也就来了。 一万看了看不远处被和服男人放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星野熏,嘴角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被想要获胜的心情蒙蔽了理智吗?你大概忘记了吧!我们的目标,打一开始就不是你啊! 我们是攻方,你是守方。你,天生就是劣势啊! 剑来的很快,快到一万根本来不及举矛抵挡,只能微微侧身避开心脏这个致命部位,任由剑身刺入左肩。 和服男人还未来得及发出胜利的喜悦笑意,一万接下来的举动就让他木在原地,他终于明白了她倘然受剑的意图。 只见她手中的那跟长矛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质量一般,融化瘫软了下来,变成了一条黑色长鞭。紧紧地将他的剑和她的肩还有他握着剑柄的手扣在了一起,不能动弹分毫。 然后他接着看到,先前被他一瞬间砍断一只肩膀的少年正朝着他眼前那个仍然处在昏迷中的少年缓缓走去,他在看着他嘲讽的笑。 和服男人的心一刹那变得一片冰凉,在这黄昏下的田野中,除了自己,还有谁能阻止这个断臂少年前进的步伐? “放手啊!该死的。你快给我放手。“和服男人歇斯底里的大叫道,被困住的右手拼命挣扎,左手更是一拳又一拳使劲捶打在一万已经被贯穿的左肩上。 可是就像是石中剑一般,和服男人的右手纹丝不动,连微乎其微的动摇也没有。只是从一万那开始缓缓渗血的嘴角可以看出,困住这个剑术高超的男人所需要承受的代价滋味,是连她也无法轻易消化的。 林仿慢慢地走到脸颊紧贴泥土的星野熏面前,一脚踩到了他的脸上,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飞快地幻化成一只黑色利刃,没有分毫偏移的向着星野熏的脖颈处刺去。 “把你那该死的脏脚给我拿开!”吞食天地般的愤怒咆哮撕破了这片沉静厮杀的田野。 林仿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只见来时路的尽头一个身穿着和星野熏同样校服的少年正双手撑膝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息着,他眼里带着狰狞地怒火,死死地盯着林仿那只踩在星野熏脸上的脚上。 “我决定了。”若木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直起腰来,含着千古的恨意说道“我决定了,我一定不会让你痛快的死去,我会把你的四肢一只一只的全部撕扯下来,让你成为一根打不能还手想逃也不能逃的人棍。” “挡下我这必杀一击再说大话吧!”林仿垂下眼睑,继续向着那裸露在眼前的喉咙刺去。 出乎意料的金属碰撞声传入了林仿的耳里,调息完毕后,若木健以近乎音速的速度赶到了林仿的面前,而挡住了他右手利刃的,却是一只实质的钳子。它代替了柔软的手臂,连接在若木健的肩上,挡住了林仿那狠厉的一击。 “局部本体化是吗?我也会。”若木健低笑着看着林仿,眼里是恨意蔓延滔天烈焰。 “血脉复苏,尖牙狼蛛!” “本体化,扁石蝎!” “砰,砰!” 像是林仿若木健两人同时踩到了两颗烟雾地雷,浓郁的白色雾气一下子蔓延开来,吞噬了两人的身影。在那看不真切的白色浓雾中,仿佛有着招招致命的电光火石在较量。 一阵微风拂过,吹淡了那弥漫开来的白色雾气,映入眼帘的,是两只巨大的蝎子和狼蛛,它们虎视眈眈地对峙着,坚硬的甲壳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破损伤痕。 在那只巨大蝎子的腹下,完好无损的星野熏静静地躺在那里,平稳的呼吸着。 “这,莫不是到了我扬名立万的时候?”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的弗兰克看着眼前的一对一和另一组纠缠不休的一对一,心里突然开始燥热起来。 他看了看那边还在暗力用劲的一万和和服男人,以及这边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的两只巨大毒虫,心里那股跃跃欲试的冲动越来越来强烈起来。 “这我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那个众矢之的少年,那我弗兰克的名字岂不是也要在那些大人物之中传唱开来?”这还没有怎么着,弗兰克就已经撇着头开始yy起来。 像是闪电撕破了平静的黑夜。 在场拼命的四人不约而同收回了五分力,并开始打量四周。 他们感受到了,那是终日沉浮于生死线的生活带给他们的特别本能,是能够嗅出不可匹敌的强大的第六感。 在这四下寂寥的田野中,有能够对在场所有人都给予死亡感受的危险,在逼近。 第十一章 恶战 “你们,你们怎么都不打了啊!” 弗兰克才刚刚踏出一步,便发现场上四个人都停了手,并且在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这让妄想着一战成名的弗兰克有些失望和不明所以。 “弗兰克,小心你的后面。”林仿大叫道。 弗兰克想也不想,就地连打了几个滚,翻出林仿出声警惕的危险区,再回头一看。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怀的景象。 在他原先所在的地方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圈,光圈下分,草芥碎石都像是无重力般漂浮了起来。 一个双眼紧闭的白发少女凭空从红色光圈下缓缓显现出来,她一身银色铠甲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齐腰的长发随风飘扬,似那银色麦浪。长长的睫毛因为紧闭而微微发颤,小小的嘴唇是可爱的粉红色,看上去格外诱人,让人充满食欲。 她的表情冷漠又美丽,是那雪山之巅隐藏在浓雾里仿若梦境幻想的晶莹雪莲。 除了少了一对白羽飞翅之外,她完美得就像是弗兰克心目中的缪斯。 “这是电影吗?如果不是,我能触摸她吗?”弗兰克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地说着,如同还未开放便以枯萎的花朵奇迹般再度绽放,那种让人雀跃激动不止的颤栗感,充斥在全身每一个细胞角落里。 她违背常识原理的突兀出现,像极了神仙屈尊降临凡间,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跪伏膜拜。 少女缓缓下落站在了草地上,睁开了眼睛,天蓝的眸子里是永不消散的冰雪。 她,朝天空看了看,然后庞若无人般自顾自点开了左手手臂处的银色装置。 “坐标轴无误,时间轴无误。”少女清冷的声音在自言自语。 “那么。”她开始抬头缓缓环顾四周,在场站着的五人都如同空气般被她过滤掉,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躺在那里平静昏睡的星野熏的身上。 “找到你了哦!”少女脸上多了几分能够让百花盛放的喜悦笑意。 “还未破茧成蝶生长成全部姿态的世界末日啊!现在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的不可匹敌啊!“少女自顾自的念叨着,左手手心开始微微发亮。 “历史长河中那些璀璨明亮让人无忽视的强者,也不是从出生到死亡都是那么一如既往无可匹敌的强大啊!他们也会有落魄,甚至弱小到连自保的实力也没有,就如你现在这般。”少女手心的光亮闪烁得越来越厉害,像是握着一个小小太阳。 “那么,现在,你再也不用去幻想你的那些未来了。”少女手心往上一抬,瞄准一直昏迷不醒的星野熏,一道易拉罐大小的炽热光线便从她的手心中喷涌而出。 早就撤下全部力气的和服男人一直全神戒备着这个凭空出现的神秘少女,当看到她流露出杀意时更是将全部力量灌冲于右手的剑身中,此时看到那充斥着危险的死亡光线时便不假思索的挡了上去,不带拐弯抹角的硬撼。 挡下来了,星野熏依旧毫发无伤的憨甜昏睡着,看上去无忧又无虑。 “阁下,究竟是何人?”和服男人全身上下克制不住的颤抖,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那柄因为高温和冲击力几乎全部融化的剑身,微微哆嗦着问道。 她是谁?一击便能剥夺我绝大多数战斗力的人,她是谁?如此年轻又声名不显。她是谁?为什么星野熏也会是她的必杀目标? 假以时日,这整个天下谁还会是她的敌手? “只要是那个人留下来的血脉,就是原罪,就注定不被允许存在吗?哪怕你什么都还没有做?”和服男人回头看了眼星野熏,悠悠想道。 完全实体化的若木健向前踏出一步,努力压制住脑海里那强烈想要逃跑的求生欲,和和服男人并肩一起挡在了星野熏的前面。 这个女人随手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他绝望,但他不能逃,他要是逃了,怎么对得起那些化为坟土死去才将他送出来的族人。他不能逃,他要是逃了,那么星野熏必死,他的那些被镇压了近千年的族人,将继续默默无闻永无天日的如等死般活着。他不能逃。他要是逃了,那比山高比海深的刻骨仇恨将永远也得不到救赎和平息。 他有一万个不能逃的理由,唯一一个可以逃跑的理由在它们面前显得微乎其微,渺小且不可言。 可是,不逃,他就会不死么?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救救他吧!我愿用我的全部身体魂灵和你交换。”若木健看着那个强大的女人心里默默祈祷道。 “你竟然挡住了我的攻击?”神秘少女看着和服男人奇怪地问道,她似乎也对自己一击没有得手的事实感到很不可思议。 接下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愤怒无比。 “你怎么能挡住我的攻击?你怎么敢挡住我的攻击?我付出了那么多,日日夜夜不眠的修炼,血和汗一并吞下强忍着不去休息,经受住人生除了修炼再无第二种生活的枯燥单调乏味。我耗尽了我所有的一切才换来的实力,可不是为了能让你这种杂鱼挡住的啊!“神秘少女疯狂的咆哮着,一柄光剑凝结成实质被握在她的手里,带着无法阻挡的声势向着和服男人斩去。 “叮!” 黑色长矛应声而断,一万的肩上被砍出深深一道血口。 她浑身一震,努力将已经涌到喉咙的那口精血又吞了回去,左手继续贴在和服男人的胸膛上没有挪开。与之同时,和服男人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呼吸也开始平稳起来。 “东风,新任务,无论如何,哪怕身死,也要保住这个星野熏一条性命。”一万厉声尖叫道。 “保住?你们拿什么保?试试看啊!”神秘少女疯狂的大笑道,与先前刚出现时的恬静模样状若两人。 她身下的影子瞬间变成银色,与她分离,站立了起来,脸上出现一道血红色的笑口,那笑口刹那张开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变成一张血盆大口,里面满是尖牙,张嘴就像一万咬去。 巨大化蝎子的两只钳子死死撑住影子的上下颌,不让他合拢。 “叱!”传来了如同人类咬嚼龙虾螃蟹钳子的声音,蝎子坚硬的钳子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龟裂,巨大的蝎身也因为疼痛不可遏制的颤栗。可即使是这样,影子血口合拢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只是速度减缓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只锋锐的尖刃刺穿了影子,狼蛛最前方的两只触角可不是只用来爬行那么简单。 “可笑。”神秘少女轻轻瞥了一眼,冷笑道“你们明白什么叫影子吗?那就是不管你如何作践它,折磨它,它都不会感到痛苦与不适。真是愚蠢的古代人。” “那么这巨大的口腔呢?影子可不会张出如此恐怖巨大的口腔。”狼蛛身体里传来了林仿的声音。 狼蛛瞄准那正逐渐合拢的巨大口腔喷射出一张泛绿的蛛网,连同着支撑着它的巨大钳子一并封合。 口腔终于被困住,合拢的速度也停了下来。 神秘少女冷哼一声,一柄完好无损的光剑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手里,她看着面前脸色又重新恢复血色的一万冷哼道“愈合血统么?那么心脏的致命伤也能愈合么?我很好奇。“ 捅刺的动作再度被挡了下来,和服男人举起了那柄被高温熔化到只剩半个刀身的武士刀。 他轻声喘息着,感受着从手臂处传来的巨大负荷力度艰难笑道“你知道吗?用自己全部的人生去换取实力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啊!” “你太年轻了,你太过去年轻了,也许你天赋卓绝,也许你能是未来的扛鼎之人,但你还不足以掌握现在,这还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时间段。“ “对于剑道的浸淫和付出,无论是谁,我都自认为不落于半分。” “流水奥义,凝水成冰。” 和服男人手中残损的武士刀上蓝色剑意越来越亮,竟然隐隐约约有了反压制的趋势。 “可我并不是只会用剑啊!”神秘少女轻声低笑,一直没有动过的左手如闪电般迅速而又准确的遏住了和服男人的咽喉。 “我可是被那个男人从残存的全世界中挑选出来的救世主啊!剑术只是我学而不精的一种技艺罢了,你当真以为,挡住了我的光剑,就能击败我?可笑,被那个男人看中的我,岂是你们这些杂鱼能够比拟的?” 随着呼吸被强硬打断,用以抗敌的力量也随之消散,光剑再度准确无误刺入了一旁还在调养的一万的胸口。 “替身术。”一万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喊道。 从她的伤口处,猛然喷涌出一阵白烟,遮住了她的身体。 白烟消散过后,被光剑贯穿的,赫然是先前被一万带来的两只白鸽中的其中一只,两只眸子紧闭,一动也不动,显然是不活了。 而一万,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神秘少女身后,右手握拳,怒喝着打向了她的后脑勺。 一阵光纹从空气里缓缓扩散,一万的拳力在距离神秘少女头颅一寸的地方被硬生生的挡了下来。 “防护罩?”一万失声叫道。 “有趣的伎俩。”神秘少女头也不回,左脚向后抬起,一蹬,狠狠地踢到了一万的下颚处。 一万只觉得巨大的疼痛和天旋地转的晕眩传来,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跌落到距离神秘少女几丈的田地里。 前方,本体巨大化的蝎子和狼蛛被神秘少女的影子拼命纠缠,脱不开身。而和服男人一对一正苦苦招架着神秘少女不知疲惫的攻击,险象环生,身陨仿佛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万勉力站起了身子,看了一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星野熏,握紧了手中一颗从衣袖处滑落下来的晶莹珠子,像是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似的,眼神由迷茫重新变回了坚毅。 她捏碎了珠子,朝着神秘少女跑了过去。 神秘少女一脚踢到了和服男人的手腕处,因为剧痛和服男人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那半截刀身,任由它扔向了一边。她看着眼前那空门大开的大好头颅,毫不迟疑的砍去。 动作再一次被制止,神秘少女回头看着死命从她身后抱住她的一万讥讽道“怎么,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刚刚的滋味还没有尝够么?” “我没想过一直困住你给他们机会。”一万抬起头来有些得意的笑道“只要三秒钟就够了。” 她伸出手来,张开了那被她捏碎化作一滩液体的珠子。 “空间逃脱。”一万低声念道。 在她的手心出现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在场人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被吸了进去,再无丝毫踪影。 四下重归寂寥,并维持了下去。少了刺耳撕裂与爆破声,生态系统又重新适应了原本的节奏。蝉鸣蛙声开始逐渐恢复。 守着星野熏的弗兰克看了看此时已经一无所踪的鏖战狼藉,又看了看躺在他身下的星野熏,他握紧了手中的手枪,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那我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弗兰克想到了老板下达的指令,又想到了他老板的上级给他的老板发布的最新任务,有些踌躇起来。 这个平凡到一无是处的少年,看来有着他想象不到的巨大的价值啊,是弥足珍贵的存在。弗兰克突然意识到,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会衍生出巨大而又不可挽回的后果。而这样的后果,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改变承受的吗? “我该改变些什么吗?”弗兰克看着手中的枪械,扪心自问道。 “不用烦恼里,剩下的就交给我就好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弗兰克身后响起。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的全部身姿。 弗兰克大惊失色的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戴着黑色口罩和太阳眼镜的男人没有一丝声音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巨大的压力牵扯着他,让他不能动弹,不能呼吸,甚至不能思考。 男人慢悠悠地摘掉了眼睛,露出一双诡绿的眼眸。 弗兰克连枪都没有举起来,就昏了过去。 男人低头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星野熏好长时间,突然低声自语道“这就是那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吗?真是可笑,爱情都已经死去了,还如此执着于结晶干嘛!” 第十二章 收尾 “你做了什么?”神秘少女看了看四周陌生的场景,愤怒而又不安的大声问道。 “逃生装置罢了。”一万吐出一口粉碎了的不知名的内脏碎屑,坐在室内篮球场上的木质地板上虚弱的说道。 “这种东西能够让以原点为中心方圆三米的生物一同出现消失,然后出现在方圆十公里以内的随机一处空旷空间。“ “但这种逃生装置极限设定是只能传送一人,现在一下子传送五人,尤其是还有两个不是人类姿态的生命,空间扭曲对身体的危害还是太大了。”一万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若木健和林仿,以及颤抖着站起身来的和服男人模糊不清地说道。”现在,你还能找到那个少年并杀了他么?“一万打量着这已经闭馆了冷清空旷的室内篮球场得意的说道。 “你看,你也不是不可战胜嘛!”一万指了指神秘少女腹部铠甲上的一丝细小裂痕说道。 “你们,全都该死!”神秘少女全身上下因为愤怒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她咬着牙,死死盯着一万厉声说道。 “我虽然会死,但我还是赢了。”一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给我闭嘴。”神秘少女大声尖叫,向着一万跑来。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男人失望的眼神了,永远也不要。 “砰“神秘少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铠甲碰撞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怎么回事?”神秘少女回过头来惊愕地看着自己左膝以下已经全部消失的小腿。 她看着自己一闪一闪时而出现时而凭空消失的右手恐慌的大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万吃惊的看着如同电视画面里失去信号源的人物一般时有时无的神秘少女,她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这个女疯子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她真的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空间传送破坏了我的时光隧道,我不能再在这里存在了?”神秘少女癫疯地摇头嘶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我还没有完成任务,我不要回去。” “都是你们,你们这群该死的,你们全都该死。”神秘少女哀伤而又痛苦的死死盯着一万,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 她仅存的一只腿用力一蹬,向着一万扑来。 “我要杀光你们这群杂鱼。”神秘少女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话音刚落,她就已经了无踪迹。 空旷的篮球场上原本荡漾开来的浓烈杀意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怎样?共同的敌人已经消失了,我们还要再打么?” 和服男人颤巍巍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指着坐在地上的一万艰难地说道。 一万默默地看着,看着那把明光闪闪摇摇欲坠的匕首。她认出来了,那是大和武士任务失败时用来切腹自尽谢罪的匕首。 “不了。”一万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莞尔一笑道“事情的进展大大超出了预料,我需要回去禀报并且听从才行,我没有制定计划和任务的权利。“ “盘古么!”和服男人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还有那个一海之隔深深将盘古死死压制让他不能进取半分的白云间,以及那个和白云间齐名分跨南北的姬天神。多么优秀的少年才俊啊! 和服男人心底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那无力感带来的绝望让他对触摸不到却就在眼前的未来毫无信心。 “华夏,能人辈出,真是让人羡慕啊!” 七十年前的那无边无垠的巨大仇恨有好好传承下来么?如果传承下来了,我们大和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少年,我带走了,他不是和你们同一个阵营的吧!”和服男人指了指地上昏迷双手鲜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的若木健。 “你随意。”一万再也不看和服男人,开始闭目调息。 和服男人一把将若木健扛到了肩上,走到边缘,一把拉开了馆门。月牙遥遥地挂着天边,发散着悠悠的光,是现在他头顶无数矗立着五彩斑斓的光源中最黯淡单调的一颗。 “已经是晚上了啊!”和服男人感叹着慢慢地向着闹市的外围走去,对周边路人对他衣裳破烂扛人而走的怪异行为产生的目光置若罔闻。 “回去还得做饭,他明天还要按上上学。对了,还要给他泡一杯苦忆茶才行,不能让他记起今天这不愉快的一切。“ 在他肩上的那个少年开始轻微又吃力的挣扎起来。 “你醒啦!”和服男人说道。 “放开我。”若木健沙哑着说道。 “别动,你好好放松一下,你再挣扎,你这双手只怕是就废了。”和服男人善意的提醒道。 若木健抬头瞥了一眼因为洒了药粉而止血了的双手目露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别这么戒备嘛!”和服男人失笑道“没人跟你说过吗?朋友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再说了,你难道不是她派来的吗?” “什么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木健全身一紧,有些不自然的回应道. “不用再猜疑了,如果不是孩子的父亲,这个世界还会有谁如此的在意他的安危呢?”和服男人悠悠说道,眼里露出一丝憧憬和渴望。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他了,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去呢?还迟迟不肯与他相见,直到生死关头才肯露面。”和服男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若木健没有说话,和服男人也不急,只是随着身体的无力疼痛感渐渐褪去,他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绝望的事情是什么么?“若木健突然轻声问道。 “家破人亡?”和服男人言简意赅的答道。”不对。“若木健摇了摇头说道“那只是痛苦,复仇的动力依旧可以支撑着他活下去。” “对于一个男人最绝望的事情,是让珍惜在意的人看到自己最为狼狈落魄无能的一面。” 和服男人沉默了,若木健还在自言自语的说着。 “无关仇恨的人看到了,待到自己强大之时杀了便是,可是珍惜在意的人看到了怎么办呢?也一并杀了吗?真的下的了手吗?不动手,只要一相见,便会被永远拖入那不堪回首的记忆里,那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们宁愿在他心里是锦上添花的拥趸,也不要是雪中送炭的救星。” 我们只要遇见觉醒后的他,现在的他,我们只当不存在过。 还有一句话若木健没有说,就凭他现在懦弱怯怕的性子,别说能不能顶着那些无比注重纯粹血统的长老的压力继承王位了,他连回家必经的禁制都迈不过去。 和服男人浑身一震,手臂瞬间失去了力度。若木健的身体缓缓滑落了下来。 “怎么了?“若木健不解的问道,站直越过和服男人往前一看。 他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 在他们先前激战过的田地了,借着昏黄的路灯,只见一个金发白人替代了星野熏之前的位置躺在了那里,而星野熏已然不见了踪影…… 室内体育馆里,一万静静地站在林仿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动也不动,像个雕塑一般。 “为什么还不动手?”闭着眼的林仿突然长舒了一口气,轻轻说道。 “你都知道啦!“一万说道。 “是啊!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并不是只有星野熏一个人。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给我一个事成之后自杀的指令便是了。看来自从我上次自作主张,我已经失掉了盘古对于我的全部信任了。”林仿自嘲的低笑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违背他的命令?”一万有些急切的问道。 “一万姐,你啊!有没有什么东西会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林仿突然认真的问道。 一万看着林仿沉默不言,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没有答案。 “对于我来说,有啊!如果对于我而言活下来的代价就是不能复仇。那么十年前,我有没有死在某个臭气熏天的潮湿角落里,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林仿痴痴说道。 “我一点都不后悔。” 林仿再度闭上了双眼,微笑着说道“动手吧一万姐,我没有遗言了。” 一万看着闭上眼睛坦然等死的林仿,心里突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蹲下了身子,一只手按到了林仿的额头上。 “一万姐?”感受到从额头处传来的温暖又蓬勃的生命力,林仿吃惊的睁开了眼睛失声喊道。 “不要说话。”一万生硬的打断了他。 “现在东风已经死了,还活着的只是林仿。”一万细细诉说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开始滑落。 “现在围绕着星野熏的各种神秘势力风起云涌,纠橘缠绕,我也看不太真切。而盘古的绝大部分力量都部署在东非,没有能抽得开身的牌色。我现在需要你充当斥候的角色,给我死死的盯住星野熏的一举一动。“ “他是盘古口中能打破坚不可摧壁垒的最终兵器,我不允许他有任何闪失。你能做到吗?” 林仿站起身来愣愣地点了点头。 一万转过头来,向着出口走去,就在她即将消失在门外的一刹那,她突然停顿下来说道“当你完成这个任务后,你以新的身份,重新加入我们麻将吧!” 第十三章 相遇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宁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问题。 宁凌没有朋友,没有玩伴,甚至没有可以交流的人。所以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自己和自己对话,自己和自己的奇思妙想交流,用以打发那漫长而又缓慢的时间。 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宁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悲观的问题。 他轻轻触摸着显示器屏幕里那张被烈火侵蚀过后丑陋不堪的倒影,喃喃自语。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快看,那个丑八怪又在那里自恋自哀了。”不远处传来了清晰不加丝毫掩饰的嘲笑声。 宁凌默然的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穿和他同样制服的少年正在那里厌恶的观摩着他,嘴里说着直刺人心的恶毒话语。 “呀,丑八怪,你别看过来了。看了你的正脸我会做噩梦的。”看到宁凌缓慢的转过头来,少年发出了仿佛见到世间最恶心事物的排斥声音,一脸嫌弃的往后退缩了几步。 很多时候,人们都不知道他们使用的话语和字眼能够有多大的分量,能够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冲击。 哪怕是宁凌自我感觉已经麻木了的感官,也还是会感到一阵酸涩。 大家不都是福利院里被世界所抛弃的孤儿么?就因为这张脸,所以我便不能和他们一起抱团依偎取暖,反而还要被排斥在外么。 “吵什么吵,你们还要不要听课啦!”讲台上面朝黑板的中年妇女不耐烦的回过头来大声训斥。 “嬷嬷,这也不能怪我啊!只要一看到宁凌那张脸我就什么学习的心思都没有了。”少年一脸委屈的解释道。 “你不去看他不就可以了嘛!我都已经将他安排在教室最后面坐着了,你怎么还不满意?”嬷嬷脸上隐隐呈现出怒意。 少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嬷嬷发火的时候很可怕,这样的代价他没法一个人独自承担。 人类要怎样才会团结呢? 当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人们便会无比的团结。 当面对其他班级的人时,同一个班里互相看不顺眼的眼就会占时放下恩怨,一致对外。 当面对另一个学校的挑衅时,同一个学校里互相不满的人也会紧紧倚靠在一起,不露出一丝缝隙。 当面对另一个民族的侵略时,同一个民族里的人哪怕再有血海深仇,也会背靠背,将自己放心的托付给对方,然后奋勇杀敌。 对这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生态圈来说,宁凌这个脸上被大面积烧伤过的少年,就是那个共同的“敌人” 他是那个一日不除就一日都不会有内乱的果实,哪怕他什么都没做。 “嬷嬷,这也不能怪狭田康太啊!谁叫宁凌什么也不懂,老是凑过来问东问西,我们没办法回避啊!“就在狭田康太哑巴之时,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声援他,捏造着莫须有的证词来确定他行为的正确性。 “是啊!嬷嬷,您不能怪我们排斥宁凌啊!实在是他的脸,太能让人留下阴影了。“一个女生心有余悸的说道。 “就是,就是。”狭田康太连连应和,一脸得意的看着讲台上的嬷嬷。 嬷嬷有些为难的看着宁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说出来不管是什么都太过伤人,可是不说又无法平息这统一而又坚定的众志成城。 “没关系的嬷嬷,我出去听课效果也是一样的。即便我真的学成了什么东西,这个社会,也是不需要我这样的人的吧!”宁凌站起身来,不无心酸的说道。 宁凌向前方敬了个礼,离开电脑走出了教室。 外面的世界明亮有炎热,太阳挂在天空发射着无法瞩目的光,操场上的水洼,大厅前的仪容镜,能够反光的玻璃窗。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宁凌他是个丑八怪的触摸。 宁凌轻轻触摸着那张满是沟渠的粗糙脸庞,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庞啊!连细微的笑或哭牵扯到面部肌肉都会造成深入骨髓般的剧烈疼痛,哪怕心里有万种情绪,也无法流露到表面来让人看见。他想到了之前福利院校长那无言的摇头,和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 “没用的宁凌,这种烧伤是灾难性的,哪怕你以后筹集到了那高昂的手术费,当下的医疗技术也无法对你完成整容这项手术,风险太高了,是所有的医生都无法接受的。””这张脸,会陪伴我一生吗?“宁凌摸了摸自己那张光摸上去都会让人觉得反胃的脸。 那这样的人生,是为什么要继续活下去呢? “嘀嘀,嘀嘀,嘀嘀。”口袋里传来了手表设置的闹钟提示音。 宁凌猛然回过神了,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整。 他静静看了好久,终于一咬牙,做出了生平第一个驳逆于院规的决定。 他跑向了寝室,拿出了那个随着他一同来到福利院此时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破损的皮质背包,将床底下珍藏的漫画书和动画cd全部塞了进去。然后戴上了挂在床头那张和乌索普变成狙击王后一模一样的面具。 是的,支撑宁凌活到现在的唯一源动力,就是隐藏在那纸与笔下形形色色的耀眼世界。 躲在虚拟的网络下,没人知道你是人是鬼,只要有着共同的话题,共同喜爱的角色,共同追求着同一本还未完结的连载漫画,你们就可以相互倾心,那么至于你是不是丑八怪,又有谁会知道,又有谁会在意呢?毕竟连名字都是虚假的。 遗弃掉现实中这丑陋的皮囊,全身心投入到幻想乡中,这就是宁凌活着的方式。 有些人啊!为了活着,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哪怕是否定掉自身的一切。 戴着这样动漫面具,宁凌独自一人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只觉得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仿佛这不足一千日元的塑料制品,能够给他带来无穷力量。 即便是仍然有些异样的眼光,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度中二患者,让人生厌的丑八怪,哪种目光,更容易让人接受?答案显而易见。 其实做出去见在野望这名和他无话不谈已经有两年了的网友,宁凌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丑陋的相貌让他极度不自信,瞻前顾后。他也害怕同一个福利院的那些同窗得知后有了更充足嘲笑他的理由。他更害怕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在意关注他心情的嬷嬷会对他流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 但他还是决定去了,因为他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发现,除了这幅被自己都嫌弃憎厌的肉身,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了。 绑架挟持吗?没有关心他的人,谈何威胁呢? 得知面具之下的真相后的谩骂和侮辱吗?这和他的日常没什么两样。 只有一无所有从未拥有,才不会害怕失去。 更何况在在野望的只言片语中宁凌也隐约了解到,他也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生。被剑道场看门的酒鬼叔叔收养着,在学校里也是忍受着不会消失的霸凌,无端的被排挤在外,看不到相互鼓励的眼神。 “最低限的废物之间,应该只有共同语言和宣泄了吧!“宁凌这样想道。 真是可悲的个体啊,连找到同类,都会欣喜若狂,辗转反复难眠。 “小哥哥,你也喜欢看海贼王吗?”一个悦耳如仙泠的声音传入了还在沉思的宁凌的耳里。 宁凌浑身一震,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电车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嫣然的可爱少女,手指点了点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啊!”少女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被打,第一次伤心,第一次想死,第一次觉得得过且过也还不错,第一次发现了新世界,第一次放弃了自己。 对于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十七个年头有余的宁凌来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陌生又可爱的女生搭讪。 哪怕他是一个丑八怪。 宁凌脑海里一片混乱各种情绪翻腾让他组织不起语言,他只能点了点头。 “我也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路飞了。”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女生笑得更加开心了,眼睛眯成一道好看的月牙。 “海上的王者,有我一个就够了。”少女双手叉腰,鼓嘴沉眉故作霸气的说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台词了。怎么样,我学得像不像?”少女悠悠原地转了一个圈,轻轻说道。 “像,像。”宁凌木讷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喜欢乌索普呢?你应该喜欢索隆才对嘛!因为你和他一样不善言谈。”女生笑嘻嘻地看着宁凌说道。 宁凌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任何人第一次做某件事时都难免会紧张不知所措,尤其是第一次遇见美好的事情。 “呀!我到站了。”少女看了看停下来的电车,急忙向出口跑去。 宁凌看着她消失在人海里,又看着她突然从人海里窜了出来,俏皮笑道“喂,乌索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宁凌。”因为心急和失落感,宁凌这次终于清晰的吐出两个字眼来。 “我叫中由树,不要忘记了哦!宁凌。”女生高高摆了摆手,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可以让宁凌回味许久的甜蜜笑容。 “再见。”宁凌机械般挥舞的手,舍不得收回。 看啊!这就是二次元的力量,这就是二次元带来的幸福,这份厚重的幸福感,足以让无数个不能入眠的黑夜安然入睡。 宁凌的手再度向脸部摸去,可这次摸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一种触感,光滑又细腻。 在别人看不到的面具下,宁凌生平第一次笑了。 深陷于虚假的动漫,这不是逃避,这是救赎,是升华。是触手可及可以期待的未来。 那么,和在野望的会面,会更加值得憧憬吧!…… 宁凌急急的赶着路,天色渐渐转暗,太阳大半已经落下山头,宁凌快要错过约定见面的时间了,第一次碰面就迟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和在野望约定好了,接头地点是在一片农田后的秀合音像租赁店前。两个人碰头相识的暗号一个是戴乌索普的面具,一个是戴黑崎一护虚化后的面具。 可是,宁凌突然有些心悸和不安。 他看到必经之路的前方有一个高大威武的白人正笑容盈盈的看着他,而他的身下躺着两个人,不知生死。 宁凌迈不开步了,他想要回头。 报警也好,假装没看见逃离也罢。总之他迫切的想要远离这里。 白人突然开口说话了,是字正腔圆的日语。 “真是有趣啊!“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哪怕是被人为安排南辙北辕已经没有丝毫关联的两个人,也会在冥冥之中的时空中相互发现并找到对方,然后相遇?” “这种命运的奇妙力量,真是让人着迷啊!” “既然这样,就让这个最绚烂的时代,变得更为扑朔迷离起来吧!” 白人笑得愈发开心了,他弯下腰来,在其中一个昏倒的人的书包里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张黑崎一护虚化后的面具戴在脸上。 “少年郎,你是在找这个吗?”白人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肆无忌惮的笑意。 宁凌只觉得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四章 陌生 黑暗很可怕,它剥夺了你看见的权利。 宁凌扶着类似于墙壁的物体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一点光源也没有,让他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停。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的是那干瘪的肌肤,面具也不知在何时被摘掉了,这让他更加惶恐起来。 “我为什么要碰到这样的事情?“宁凌紧紧地靠在他唯一能够触摸到的墙壁上,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那深邃没有尽头的黑暗里,有什么呢? “有人吗?有谁在那里吗?” 从黑暗中传来了惶恐不安的呼喊。 宁凌心里一喜,正准备答话,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个激动的声音抢先传了出去。 “有人有人,我在这里,呜呜,我好害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一个女生带着哭腔与无助的声音。 宁凌浑身一僵,他慢慢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惊疑又不敢确信。 不会错的,这个声音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这是他先前不久才第一次遇到的中由树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在开车下班回来的路上,再一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也许是得知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远处黑暗里传来的回话声平静不少。 “你,你等着,我过去找你,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中由树发出急切的恳切,踉跄着向前走去。 “啊!”尖叫声和摔倒声同时响起。 “怎么了?”远处黑暗里心急的声音响起。 “我,我,我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我,我好害怕啊!”中由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该死的贱货,你踩到的是我的肚子。”地上传来了一个痛苦又油腔滑调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听着中由树的声音,宁凌都能想象到她那不停鞠躬道歉的样子。 “啊!”这是有人从昏迷中醒转的呻吟声。 “还有人吗?”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你是谁,不,不要杀我,我很有钱的,我全都给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又有一个新的搅杂着哽咽和擤鼻涕的声音响起。 “你,你放心,我不是绑架犯,我也是和你一样,醒来就发现来到了这里,一无所知。”黑暗里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了起来。 黑暗中的声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很不明白,你既然一无所知,为什么能够这么快的安定下来。”又有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我。”“够了” 黑暗中一直存在的那个男声才刚发出一个音,便被粗暴的打断了。 “有心思在这里内讧,还不如赶紧找出口,你们这群下贱的大和人。”一个说话没有升降调的男声响起,像是外国人的声音。 “你说什么?”中由树身边那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不满的回应道。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们大和人不是最喜欢搞这种变态的事情了吗?什么禁片猎奇片,全世界以你们大和为最。”外国男声毫不退缩的回应道。 “你这恶心的家伙,看我。”满是怒意的声音站了起来,还未往前走出几步,又磕到了什么东西绊倒了。 “宝贝别闹,让我再睡会。”一个梦呓般缥缈的声音响起又落下。 “这该死的肥猪。”男人低声咒骂道,也没有再站起身来的打断。 “我摸到了一个类似于开关一样的东西,要打开吗?”外国男声突然说道。 “打开啊,为什么不打开。”最初的声音焦急的说道。 “为什么要打开,你怎么知道打开了是什么东西?”冰冷的女声立刻反驳。 “为什么不打开?也许的灯的开关,也许是门的开关,无论是什么都好啊!”男声不解的回应道。 “你就这么确信?有人大费周章将我们抓来,会就这么轻易的让我们出去?我不信有人会闲到如此无聊。”女声冷冷一笑。 “是啊!我们谁都不知道打开了会出现什么,还是安于现状等待警察的到来吧!”唯唯诺诺的声音带着讨好说道。 二对一,最初的声音沉默了,再度陷入无声。 在无尽的黑暗里,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做多余的举动,都在尽可能的节省保留着体力以应付那未知的未来。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滴答滴答,一秒钟如同一年那样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焦躁不安终于盖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救援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到来,我们这样坐以待毙的行为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真的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最初的男声轻轻一叹,耐心的劝慰道。 依旧是沉默,但好消息,这次没有了不假思索反驳的声音。 “打开手中的开关吧!摸到了的那个人。”男声继续说道。 “叱!”冷哼声响起。 “你是谁啊!在这里发号施令?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啊!也配命令我?“外国男声不满的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最初的男声依旧保持着冷静与礼貌,但从他的声音里已经能够明显听出,那被死死克制住的怒火。 “该死的,自从来到这片土地上,就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情。”外国男声一窒,转而顾左右而言它,然后拉下了手中的开关。 明亮刺眼的白光刹那间吞没掉了全部黑暗,强烈的反差让人极度不适应,四周都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声。 “啊!!!”极高分贝的尖叫盖过了所有声息。 宁凌睁开眼睛便看到中由树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发颤的指着自己,脸上是惊慌恐愕的表情。 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啊!放大的瞳孔里透露出无限的厌恶与害怕,从骨子里仿佛都在抗拒着眼前这个画面存在的事实。 宁凌像是听到了天空破裂的声音,两只直入天穹的巨手撕破了云朵,将他从他全身心寖没的世界中又抽离了回来。 “我,我不是怪物。”宁凌向后退了两步,不自觉摆了摆手,发出微不可闻连自己都无法听清的声音。 那些眼神,那些带着嫌恶和憎恨的眼神,全部都回来了,回到了宁凌的身边。 除了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一个中年大叔,所有人,都在用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它,全然无视掉了他那苍白无力的辩解。 “这里是哪里?”一个留着金色齐肩长发的男人戒备着四周看了看,率先打破了同仇敌忾的气氛。 所有人闻言纷纷惊醒,不再去看宁凌那张过目不忘的丑陋面孔。 他们所在的地方很大,大概有近一千平方米,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是统一一尘不染纯白色。像极了恐怖电影里做不可告人实验的实验室。 高亮的光从墙壁里透散出来,让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无处遁形。 一共九个人,两女七男,在这没有其他任务物体的空旷房间里心慌意乱的面面相窥着。 宁凌此刻才完全看清了所有人的样貌。 离着他老远惶惶不安的中由树。 一身嘻哈装扮的摇滚青年。 ****着上身满身黑龙纹身的壮年男人。 留着西瓜头满脸鼻涕泪痕的胖子。 ol装扮容貌如她声音一般清冷的高挑女子。 金色长发穿了一件满是血迹白色工字背心的白人。 还有一个如棕熊般魁梧身穿红白相间条纹毛衣的红发白人。 最后就是那个躺在地上西装凌乱满脸油腻浑身酒气还在呼呼大睡的秃顶大叔。 金发白人全身肌肉崩得紧紧的,防备状态警惕着眼前那个超出两米和他有着相同肤色的男人。 也许是注意到了金发白人紧盯着的目光,红发白人友好示弱般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罢了。看,我有证明的。“红发男人点了点自己左胸口的工号牌。 “部门经理,秋保涉?”摇滚青年狐疑的看了看工号牌上的名字,又抬头眯着双眼打量着。 “就是我,如假包换。”红发男人点了点头。 “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个浑身黑色纹身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走到墙边,一拳轰了过去。 “硬度很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玻璃。”黑色纹身的男人皱眉看了看那没留下任何痕迹的光滑表面说道。 “好了,各位,我们各自都先自报一下家门吧,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呢?”红发男人拍了拍手,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金发男人马上呛声道,他并没有因为红发男人的只言片语就放松警惕。 “我看过的幽闭恐怖电影都是这么演的啊!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一群人,到了最后才发现,他们都有着紧密相连的关系。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和那些电影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吗?”红发男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有些莫名奇妙。 “那你先说。”金发男人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步步紧逼道。 “我的大和名是秋保涉,英文名是鲍尔。是一家电子产品批发公司的财务部经理,醒来后能够回想到的最后记忆是在公司里,我刚刚对完上个季度公司的出差旅费,很困,就伏在桌子上打了个盹。”秋保涉言之凿凿的说道。 他说完便将目光转到了一脸哭相的胖子身上。 “我叫阿木圭介,高中毕业之后在一家音像店打工,最后的记忆是坐在收银台看电影,然后,再回过神来就出现在这里了。”胖子看上去有些紧张畏缩,他说话的声音又小又细。 “看的什么电影?”秋保涉突然问道。 阿木圭介先是一愣,然后眼神有些躲闪,声音便得更小了“就是,就是那种要成年了才能看的,男人和女人的电影。” 秋保涉点了点头,目光又望向了那个高挑女子。 “千绵爱子,大型连锁超市店长,去做spa的路上。”高挑女子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石水晃,御蓝组高级社员,最后的记忆,是驾车去往新和观学园的路上,因为有两个转校生将我家少爷手下的几个小弟打伤了,我要去找回场子。“自从眼前光明后,纹身男人的目光就只在秋保涉和金发男人的身上停留,尤其是那件分外引人注目满是血迹的工字背心。 “我听说,那两个转校生其中一个是外国人。”纹身男人继续说道。 “不是我,我这长相可不像高中生。”秋保涉赶忙摆了摆手。 金发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毫不退缩的和石水晃对视着。 “出去之后,定有回报。”隔了好久,石水晃才继续说道。 “哼。”金发男人冷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那你呢?你叫什么?”秋保涉终于看向了打一开始就和他不对路子唱反调的金发男人。 “我叫弗兰克,荷兰人,至于最后的记忆?” 金发男子抬头想了想,幽幽说道“是在思考要不要杀掉我脚下的那个人吧!”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降至冰点,空气里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宁凌清楚的看到,一直面无表情的千绵爱子,也第一次变了脸色。 为什么,能够将杀人这件事说得如此轻松和理所当然呢?宁凌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金发男人心里微微发抖。 “是,是吗!”秋保涉尴尬的笑了笑,又看向了站在一旁显得十分安静乖巧的中由树。 “我叫中由树,今年十六岁,是距离新和观学园不远的川居女子高中高一的学生。”中由树轻轻地说道。 “最后的记忆呢?”秋保涉善意的提醒道。 中由树还未说话,站在她身后的摇滚青年就一脸玩味地说道“高中生?高中生钱包里怎么这么多避孕套?” 中由树慌忙摸了摸衣服上的口袋,回头看着摇滚青年手中在被翻找的卡通钱包迫切大喊道“快还给我。” “别啊!让我在好好看看”摇滚青年手一抬避开了中由树的抢夺,不慌不忙的嘟囔道“草莓味的,巧克力味的,西瓜味的,哇塞,连榴莲味的都有,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中由树?我好像想起来了。”石水晃摸了摸下巴,回忆着说道“这不就是川居县附近远近驰名专门挑选对异性憧憬的动漫宅男和欲求不满的工薪大叔下手的**少女嘛!” 中由树僵立住了,迟迟没有回头。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你对你后庭第一次的对象这么快就忘记了?也太薄情了吧!”石水晃轻轻笑道。 “好啦!”秋保涉制止了石水晃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冲动,说道“现在可不是恋旧的时候,等我们出去你们找个酒店继续我也不管,可现在你们别忘了我们的处境,这可不是内讧的好地方。” “该你了。”秋保涉不满地看着摇滚青年说道。 “昆田司。”摇滚青年耸了耸肩说道“组建了一支重金属乐队,梦想是成为大和no.1的乐队。最后的映象是在地下室里练鼓,没了。” 见大家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昆田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包和满是老茧的双手,满不在乎的说道“别老套了,梦想也是要吃饭的啊!”昆田司说完便将钱包准确地扔到了站在一旁低头默不作声的中由树的口袋里。 “那么你呢?”秋保涉心里抗争了好久,终于还是将目光再度望向了那张永世难忘的脸上。 望向了那张他刻意不去停顿注目的脸。 宁凌看着秋宝涉突兀浮现出的隐约又古怪的笑容,似乎有些似曾相识。这是决计不同于其他人只包含着厌恶与嘲弄的笑容。 “我,我是在去往一家音像店的路上,我好像走在一条没有铺满水泥的小道上,正要穿过一片麦田,然后,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在对着我笑。”宁凌努力地回想道。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呢?”秋保涉愈发急切地问道,人也凑了上来。 宁凌木木地注视着那张近若咫尺的脸好长时间,才摇了摇头说“我记不起那个人的长相了,一旦用力回想那个人的容貌和身姿,脑海里的神经就触电般生疼。” “这样啊!”秋保涉失落地退回了原处。 “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叫什么还没有告诉我们呢!”昆田司眼神望向别处,不满地哼道。 “我。”宁凌看着重新抬起头来的中由树,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和害怕,那双晶莹却空洞的眸子,终于让他有所隐瞒。 “我叫宁海看树。”宁凌握紧了拳头,如是说道。 “有趣啊有趣,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无处遁形的光亮中,一个带着窃笑与好奇的声音凭空回荡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第十五章 演员 满足的腔调打破了沉闷的互相猜忌。 “谁?是谁在说话。”弗兰克懒洋洋无所谓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狠厉起来,他四下张望,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呵呵,如果你的戒备能够管用的话,你也就不会被我抓到这里来了人,然后像个垂死的困兽一样故作凶狠。”冥冥之中的声音毫不吝啬的嘲笑道。 与之同时,一面洁白的墙壁突然发散出抽扯的异光,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有一个投影仪打在了上面,斑斓的色彩图案越来越清新。 一个高大带着乌索普面具的西装男人在画面里笑着打着招呼。 宁凌心里又是一咯噔。 面具男人装模做样的看了下手心里的怀表,微笑着说道“三小时四十七分钟,深陷于未知的困境中三小时四十七分钟,你们才能够暂时将猜疑和忌惮放下相互试探,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你是谁?为什么要将我们困在这里?你可知道我的身份?”石水晃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直挺挺的问道,随着他往前走越来越靠近墙壁上的画面,他身上黑龙纹身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知道,当然知道。”面具男人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御蓝组无关紧要的一员嘛!其实只要我想,解亮我都能抓过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么?” “我想啊!你大概是不了解我,因为我从来不说无法实现的诺言。”面具男人轻轻揉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满怀深意地说道。 石水晃不说话了,他当听到面具男人口中的那个名字时,他的眼神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似忌惮,又似不安。 “你们这些连自己生死都不能掌握的蝼蚁,还有什么未说的威胁吗?说吧!我时间大把。我绝对会成为个出色的聆听者的。”面具男人微微点头,像是在打量。 没有人说话了,威胁是居高临下看着弱者的强者才能够掌握的权利,他们不配拥有。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气氛就该是这样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才对嘛!连平稳的呼吸都是一种奢望,这才是恐怖片应该有的气氛嘛!”面具男人满意的拍了拍手,爽朗的大笑。 “恐怖片?”千绵爱子不解地反问道。 “是啊!我请你们来就是拍电影的啊!不然呢?难不成你们打心里以为我是个心里扭曲到畸形的变态吗?不不,我可是个高尚的人啊,请不要将我和那些电影最后终将不得善终的愚蠢反派相提并论。这玷污了我,也玷污了你们。”面具男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为什么是我们?”千绵爱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继续说道。 “因为你们是天生的戏子啊,能够在两种和两种以上的人生中自由切换并且没有任何不适与破绽。”面具里的两只眸子流露出欣赏的眼神。 “弗兰克,一条毕恭毕敬的家犬,但是却能表现出凶狼的狠辣与残忍。”面具男人从身后拿出一张a4的纸,字正腔圆的朗读着。 “石水晃,游荡在黑道中十数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渣,却是一个深爱着自家宠物的男人,是一个深爱着迷于猎犬的男人。并且没有将这种特殊变异的情感在表面上流露出一分。”| “中由树,学校里的乖乖女,品学兼优,深得老师的宠爱。放课后却是一个沉醉于男色金银的**女。” “还有你千绵爱子。高级金领,有着让人羡慕向往的优秀人生。但黑夜里却化身太妹头目,向那些美丽又涉世不深的女孩子索取着掠夺着,埋葬了一个又一个还在花季中的人生。将她们引入只剩憎恨的深渊。” “怎么样?你们这些最心底的秘密和真正的人格。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面具男人摇了摇手中的纸张意味深长的说道。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中流露出不可置信和绝对的恐慌。 “所有千万不要拒绝我的请求。我知道你们中有超过一半以上的并不畏惧死亡。但是如果我将手中的东西向外界扩散出去呢?这对于你们来说,会比死了还要难受吧”面具男人啧啧笑道。 “恋兽癖,隐藏成人畜无害家禽的佣兵鹰犬,杀人狂。啧啧,你们都是拥有无悔的人生啊!”面具男人将纸上的内容细细看完,笑意更加明显了。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阿木圭介咬着呀说道。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是吗!如果是所有的媒体每日每夜不知停歇的重复报道呢?三人成虎,只要这股浪潮不曾消退,虚假也终究会变成真实的。相信我,我有这样的力量”面具男人出声威胁道。 “人类不就是这样的吗?相比与狼狈,更见不得别人的好。恐惧着又渴望着怪物的存在。”面具男人手指敲打着座椅,轻轻说道。 你们觉得,当你们流露出伤口的虚弱时,世界是会耐心宽慰,还是上前撕咬呢? 看到了,宁凌看到了,这个将属于自己的面具拿走的男人,三言两语间就给所有人戴上了一层看不见却又无法挣脱的沉重枷锁。他手中那薄薄的一张纸,吸收掉了所有反抗的欲望和力量。 “没人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哦?”面具男人轻声提醒道。 还是没人说话,不情愿不甘心被摆布的心情分量在那张纸上的秘密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那么。”面具男人摆了摆手。屏幕对面的纯白墙壁突然打开了,映入眼前的是一条深邃满是腐朽植物的宽广隧道。 “展现出你们全部的真实人格尽情表演吧!我在期待着。”面具男人大声勉励道。 “我们走进去,会遇到什么?”秋保涉问道。 “嘘嘘!”面具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剧透可就不好玩啦!”面具男人摇了摇头说道“这部电影别说剧本,我连名字都没有想好。你们不觉得,这样才会给今后有幸看到观众带来绝顶的高潮和快感吗?” “在现在这个垃圾电影泛滥的年代,唯有绝对的真实,才能够打动那些对千律一遍的枯燥电影产生审美疲劳的人心啊!”面具男人放肆的大笑着,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电影完成后无穷无尽的好评回复的景象。 “真是个疯子。”弗兰克低声咒骂道,率先迈出了前进的步伐。 “对了。”在画面开始模糊前,面具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为了让你们更加有动力干劲十足,关于这部电影的片酬,是一切哦!” “我口中的一切和你脑海中所想的一切是完全重合的哟!”面具男人低声蛊惑道,他面具里的浅绿眸子烨烨生辉。 “是吗?我想要一个国家,你能给吗?”弗兰克头也不回的不屑说道。 “那可能不行。”面具男人有些为难的说道“推翻覆灭一个政权,联合国是不可能再坐视不管的。不过。” “国家的原始形态,一个数万人的部落,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哦!”面具男人言之凿凿的说道。 “包括你哦!宁海看树,你日日夜夜所期待的崭新的健全的身体,我也是可以赐予你的哦!卖力演出吧!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未来的你对现在的你失望,这可是你十六年岁月里唯一可以自主选择而不是被动选择的机会哦!”面具男人看着宁凌大声勉励道。 说完这句话,面具男人的画面就彻底消失了。 “还是个拥有让人无力反抗的强大力量的疯子。”弗兰克眉头紧皱,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木圭介看着重新一尘不染的乳白墙壁,又看了看对面的幽暗的通道,有些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着。 “你现在还不清楚形式吗?你觉得,我们现在有选择的权利吗?”千绵爱子冷笑道,眼里是对这个猥琐胖子毫不遮掩的厌恶。 “那他怎么办?”阿木圭介移开目光,指了指还在地上昏睡做梦的秃头男性。 “起来了,肥猪,你可睡得真香啊!”石水晃走到他身边,用力踢了两脚。 “干嘛啊!”秃头男性不满地嘟嚷道,百般不情愿地坐起了身子睁开了眼。 “你们是谁啊?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模糊不清的声音里透露出心慌。 他无助的抬头看着那些冷漠亦或是凶神恶煞的脸,突然眼前一亮,惊喜地说道“中由树,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走到房间和诡异通道交接处的中由树停下了脚步。 宁凌清晰地看到,中由树彻底空洞的眼眸,如同认命般紧紧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老熟人啊!”昆田司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玩味地说道。 如同在虎视眈眈的包围圈中看到了救命稻草,秃顶大叔连滚带爬地扑向了中由树,抱住了她的腿,抬头紧张地问道“中由树,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你带来的么?” “不要说话。”中由树木讷地看着天空无动于衷,任由秃顶大叔在她脚下拉扯着她的裤脚。 秃顶大叔明显已经乱了分寸听不进任何话,他恐慌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不停地自顾自说道“是对我给你零花钱额度不满意么中由树?所以你才会找这些人来吓唬我是吧!我错了,中由树,以后工资我全交到了你的手上,一分也不留给那个丑陋的黄脸婆了。” “闭嘴行么。”中由树慢慢低头,眼里没有一丝生气。 “我错了,中由树,我再也不会吵着要去你学校了,我再也不会提一些让你为难的要求了,我再也不会打想要独占你的念头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叫这些人离开好不好,求” 戛然而止的声音和不可置信的放大瞳孔。 “你就不能不说话吗?非要我帮你才行吗?”中由树看着眼前疯狂喷涌出浓稠鲜血的咽喉,有气无力的说道。 她将手中折叠刀上的血迹随意地在牛仔裤上摸了摸,又折好放回了口袋里。 “怎么会?中由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秃顶大叔混浊的眼神开始暗淡,他费力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是啊!我爱你啊!”中由树凑到他耳边甜蜜地说道“我爱你的钱,爱你的成熟稳重和大方,就像你爱我的年轻可爱那般爱你。但是啊!爱一个人和杀一个人有必然关系吗?爱的对立面,是恨才对吧!” “哪怕你死了,我都会记得你,我每年都会去祭奠你,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爱你么?” 中由树伸手沾了一点他的血摸到了脸上笑靥如花地说道“即便是我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我也依然爱你啊!” 秃顶大叔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色彩,瘫倒在了地上,只剩下手还在微微抽搐着。 “太过了吧!即便是说出了你不为人知让你无比难堪地一面,你也没必要杀了他吧!“千绵爱子皱着眉头看着死不瞑目的秃顶大叔,颇为忌惮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姐姐!”中由树回过头看着她无辜而又不解地说道“杀他的人不是将我们一起抓到这里来的那个面具男人吗?怎么会是我呢?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胸大,可不代表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啊!姐姐”中由树委屈地说道。 第十六章 陷害 “走吧!” 眼看着中由树独自一人已经完全消失在幽暗地隧道里,秋保涉出声说道。 他的声音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察觉。可是那声音里,分明多了一份冷淡少了一份热情。 是的,他们不是可以相互扶持的伙伴,他们是相互戒备的竞争者。 恐怖电影是要死人的,而这也是那个面具男人乐于见到的,哪怕为此承受掉无数与他毫不相关的黑锅。 他不在意的。 “那他呢?”阿木圭介目光看着秃顶大叔已经没有任何动静地身体。 “你想给他收尸就动手吧!我可没这闲工夫啊!”昆田司看也不看地向前走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面具男人只说是要拍电影,可没说要拍多久啊!要是中途没有补给怎么办,你们难道不觉得,他的肉身,是很好的食物吗?”阿木圭介一脸委屈地说道。 他蹲下身来用手指插了插秃顶大叔的身体,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看,还是软的。” 昆田司回过了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愕然地问道“你是野兽吗?” 其他人都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我说的不对吗?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用食物抚平饥饿,有什么不对吗?”阿木圭介起身跟上了前面的步伐,疑惑地追问道。 “吞食已死之人,历史上这样的事,不是数不胜数吗?”阿木圭介不解的询问声依旧没有消失。 展露出来了,为了能够活到最后,为了能得到面具男人口中所谓的一切,每一个人都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了。 宁凌看到了,在那一张张形态各异的皮囊下,是如出一辙的黑色怪物,它们什么鲜明的特征都没有,只有一双闪烁的金黄色眼眸和不断张合的大嘴。他清楚的看到了,大家都是一模一样的怪物啊!在这与世隔绝的封闭空间里,已经没有可以容纳人性存在的余地了。 那么自己呢? 宁凌看着光滑墙面放光倒映出的那张丑陋面孔。 自己是一个连人皮都不需要用来遮掩的怪物吗? 狭长没有尽头的通道里,人流一前一后拉得老长互相看不到。气氛在一片死寂中变得更加恐怖鬼魅。 不知不觉中,宁凌和秋保涉落到了最后面。 “你叫宁海看树对吧!”秋保涉突然笑着搭话道。 宁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还是走在你身边舒服一些,至少有那么一点人味。那些人啊!每一个稍纵即逝的眼神里都像是包含了百般怨恨,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了自保想要先下手为强。”秋保涉无奈地笑了笑,眼神留在宁凌那张让人作呕的脸上。 宁凌低着头沉默地走着,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说,我们待会会碰到什么呢?”秋保涉继续搭话着。 宁凌还是摇头。 “你要喝水吗?我刚刚才发现了我挎包里还剩了一小瓶水,竟然没有被搜去,那人可真是粗心大意。”秋保涉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大约三百毫升的塑料瓶朝着宁凌摇了摇,不厌其烦地表达着友好的善意。 如果是在正常的社会系统里,他这样的高级白领,是不会同自己这种一无是处的丑八怪有任何交流的吧。宁凌如是想道。 可是现在,他却放低自己全部的姿态,努力拉拢一切威胁不到自己的绵薄力量。 如此渴求活下去的心愿,应该不是作伪的吧! 那么就问出来吧!权当是安慰自己那颗颤栗不止的心灵。 “你不要啊!那我就喝掉咯!如果被那些人看见,估计是一滴都不会给我剩下的。”秋保涉自顾自的笑着,拧开了瓶盖。 “应该不是你吧!” 他身边传来了一个细小又懦弱的声音。 秋保涉放了瓶子,看向了一脸不安又紧张的宁凌。 “应该不是你吧!”宁凌又问了一遍,声音变得愈发微不可闻。 “什么?”秋保涉迷惑地看着他。 宁凌握紧了拳头,鼓足了勇气,终于将完整的断句表达了出来。 “那个抓我到这里来的人,应该不是你吧!” 秋保涉吃惊地看着他,回头望了望,继而轻轻自信一笑道“就是我哦!” 那个将你从平庸又乏味的泥潭里带到刺激而又颤栗的这个****中的人,就是我哟! 宁凌整个心跳都凝结至冰点,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态气质焕然一新的高大红发男人,心中的后悔无以复加。 为什么要问出来呢?就这样装聋作哑跟着走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捅破唯一隔在两人中间的这张纸呢?这下好了,自己决计是没办法越过这个男人继续走下去的。 宁凌惊恐地看着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害怕和想要逃跑的心情驱使支配了他的身体。 “我很好奇啊!我实在是抹去了你最后一分钟的记忆,你是怎么想起来的?”秋保涉好奇的打量着宁凌,不急也不燥,并没有立刻灭口的打算。 “你的头发,那,那抹红色,太,太鲜艳了。”宁凌又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答道。 “是吗?”秋保涉摸了摸头上厚厚的发蜡,有些懊恼地说道“明明以为已经抹平了棱角,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真是失败。” 宁凌又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现在离秋保涉已经有五米的距离了。 “你要去哪啊?你后面已经没有路了啊!”秋保涉奇怪地问道。 宁凌猛然回头一看,面若死灰。 是的,他已经没有退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墙壁上已经彻底腐朽的植物又开始静悄悄飞快地生长起来,无声无息,纵横交错,已经在他身后结成了一面厚厚的屏障,堵住了他所有后退的空间。 宁凌看着秋保涉眉舒目展的轻松表情,垂死挣扎般问道“为什么是我,我并不像那个面具男人所说的那般,有拼死也要守住的秘密啊!你们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没错啊!”秋保涉确信般点了点头“现实里的累赘,寄生虫,垃圾。网络上的键盘侠,蔷薇骑士。化名宁野在各大论坛无人愿意触怒的世界超一档喷子。难道不是你吗?” 宁凌愣住了,胸口一点一点开始传来瘙痒疼痛,那是隐秘被强制剥开的痛苦。 “那个在虚拟中能够将人骂的哑口无言毫无反驳之力的狂躁君王宁野,和你宁凌,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我们看到了哦!隐藏在你那烧伤的肌肤下,那颗熊熊燃烧的愤怒心灵,那颗憎恨怪罪于全世界的心灵,那颗憧憬沉迷于毁灭和残虐的孤独心灵,真是夺目耀眼啊!让人过目不忘,它能够透过你的肌肤将那些焦点不在你身上的目光全部都吸引过来据为己有。” 你的那颗心,生来就是为了在最宏大的舞台上绽放的。 “如果我们是在网络上相遇而不是在这,此时我应该是被你气得七窍生烟才对吧!”秋保涉含笑说道。 “你想要怎么样?杀了我吗?用什么样的方式呢?算了,反正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那些一心求生的人,想来也不会在意的吧!大概和从报纸上看到了普通的死讯一样没什么区别反应吧!”宁凌认命般闭上了眼,可心却越跳越快,他右膝微微弯曲,把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那一点上,蓄势待发。 “谁说我要杀你呢?”秋保涉莫名其妙地问道。 宁凌吃惊地抬起了头。 “你知道拍电影需要什么?”秋保涉并没有解释什么,思维反而跳到了另一头。 “优秀的演员?让人拍案叫绝剧本?严谨的场工?眼前一亮的灯光和配乐?硕果累累的导演?”秋保涉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啊,一部电影最重要的,是能够带来充沛投资的制片方啊!没有资金,所有美妙的臆想,都是空谈。” “至于你啊宁海看树。”秋保涉指着宁凌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是制片方钦定不容更改的男一号啊!你即便是要死,也不会是死在这里,更不可能是死在我手上。” “你啊!可是这部电影为之存在的理由啊!”秋保涉看着宁凌的目光里有着意味深长的赞赏。 宁凌有些微微发抖和心惊,他突然觉得,他的人生如此绝望又灰暗,并不是命运使然这么简单,绝对有些他不知道的人为因素掺杂在里面。 有些人,打心眼里不希望他平安淡然的过完这一生。 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宁凌心底有个燥怒的声音在疯狂质问。 “可是要是被你告知了他们我的真实身份,这部电影可就拍不下去了啊!”秋保涉的表情有些烦恼。 他拿起握在手中的水瓶,咕噜咕噜把里面的水全喝了进去。 “看来我只能提前离场了,真失败诶!我还想争个男配角当当的。”看着不明所以的宁凌,秋保涉玩味一笑, 他慢慢靠到宁凌耳边温柔低语道“你说,杀人者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痛苦惊讶地厉吼声撕破了整个沉静压抑的通道。 远处传来了湍急地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中由树,千绵爱子,阿木圭介,石水晃,昆田司,弗兰克所有人都跑了过来,看着落在最后的两个人。 “怎么回事?”弗兰克出声问道,目光在秋保涉和宁凌身上闪烁。 “不是,不是我。他,他是抓我。”宁凌摆手着急的解释着,可是话才刚说出一半,他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因为所有的字眼在事实面前都将变得苍白无力了,他终于明白刚刚秋保涉话里的含义了。 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话了。 秋保涉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七窍开始往外涌现出鲜血。 他的脚在剧烈地颤抖,然后站不住了,跪倒在地,膝盖也开始撑不住了,很快的,他整个人像是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般,完全趴到了地上,不停的抖动着。 直到最后一丝声息消失,他那无法闭拢的双眼,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宁凌地身上。 突如其来的死亡画面所带来的强烈冲击,让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他要说,你给我喝了什么?”弗兰克抬起头,将目光从那死不瞑目地身体上挪开,审视般看着宁凌问道。 宁凌无法回答,他能说什么呢?说将他抓进来的人,以生命为代价来陷害他吗? 说不出口,这种连自己也觉得像是谎言的话语,宁凌说不出口。 弗兰克离开了。 “面由心生。”石水晃说完这句话也离开了。 昆田司看了看阿木圭介,又看了看宁凌,打了个寒颤,也离开了。 千绵爱子冷然一笑,转身离开了。阿木圭介的目光落在她的臀部上,也一并离开了。 中由树站在远处欲言又止好久,最终微微一叹,也离开了。 留在最后的,还是原来那两个人,只不过有一个,已经永远也无法离开了。 宁凌看着秋保涉手下那隐约扭曲的字迹,挪开他的手一看。 像是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山压在胸口,连喘息都变得艰难又压抑。 死人最后的话,永远都是铁证。 “你说,像你这样能够被找到各式各样相似点的丑陋怪胎,会有多少人期待看到你的结局呢?” 这是秋保涉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讯息。 第十七章 异兽 原来啊!地狱和现实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呢! 宁凌看着那些回忆里随处可见的排斥忌惮的目光,那些满满都是不信任的目光,突然觉得了无生趣。 大和的自杀率在发达国家中是最高的,每年约为三万人左右。难不成,在这个巨大的海岛中,每时每刻都有三万左右的人活得比自己还要辛苦难受吗?宁凌不相信。 他认为自己已经被埋在了最底限的泥壤里了,每一个相遇互视的人都是他需要仰望羡慕的存在,每一个觉得自己拥有的枯燥乏味的生活都是他想要交换妄想的人生。 “已经都到这步田地了,为什么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为什么想要活着想要活下去活到最后的愿望还是会如此强烈。自己,到底有什么不能去死的理由呢?” 宁凌扪心自问道。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那只巨大浑身腐烂的狼犬将他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动弹,被踩住的手肘部位发出咯吱咯吱让人恐慌的声音,那是脱臼断裂的前兆。狼犬弧度惊人的口器喷涌出的恶臭,让近在咫尺的宁凌胃酸翻涌,恶心想吐。这只体型过于夸张的怪物压在他身上不停地嗅嗅闻闻,似乎是宁凌怪异的容貌使他很难和食物这个名词画上等号。 牛犊般大小满是尖牙的嗜血怪物,是手无寸铁人类所无力反抗的存在。 宁凌是死是活,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掌握的了,全部都在这个没有灵智的怪物的一念之间。 见死不救的同类站在一旁,戒备地目光紧紧注视着,是它也是他。 “出现了呢。”阿木圭介打着颤说道。他的目光激动又惶恐,一眨不眨地看着哪只丑陋的野兽,对它身下危在旦夕的人命置若罔闻。 “什么?”石水晃不解地询问道。 “可以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可以是基因突变的异兽,可以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狂魔。恐怖片中最必要核心的存在,那个能够收割人命的关键出现了。” “恐怖片为什么会恐怖呢?因为有随处可见的死亡啊!”阿木圭介用资深影评人的语气说道。 “这只不知道从何处悄然潜行过来瞄准我们的怪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那为什么,他的第一目标会是中由树呢?”千绵爱子回头瞥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低头沉默的女生问道。 “大概是因为落单吧!”弗兰克解释道“还记得我们刚刚前进的阵型吗?我们之间靠得比较紧密,落单的,只有中由树和宁海看树吧!而选中中由树,大概是因为她看上去比较娇弱容易对付吧!” “挑软柿子捏,这是所有生命的天性。”弗兰克理所当然的说道。 “在这种时刻,美色还真是可靠呢!”昆田司回头不假思索的讥讽道“能够让一个初次相见的杀人犯奋不顾身地挺身而出,这也是一种本事呢!” 中由树还是没有说话,倒是千绵爱子率先不满了“关美色什么事?她求他了吗?自己被****支配了怪得了谁?” “是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冲动到想要替她挡住那势在必得的扑抓呢?惜命又害怕的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挺身而出直面这个恐怖怪物的攻击呢?明明它的第一关注点不是自己啊!”听到不远处清晰可闻的谈话声,即便是危在旦夕,宁凌也还是不由分心思考自己的举动。 回忆里那个灰暗的全世界突然通透明亮的瞬间打破了他的疑惑。 那个独一无二生平仅见的甜美笑容。 也许她表里不一,也许她是沉沦欲海迷醉金钱的**少女,也许她连喜爱动漫都只是一种幌子和敛财手段。但她的确是,生平第一个对宁凌微笑的人啊!即便她微笑的对象只是他脸上的那张面具,但那也是不容篡改的真实。 他清楚的记得不久前电车上离别时那个微笑的每一个神态变化,纯粹不带半点杂质。 “走吧,不要发出半点动静,这么大一具肉身,能够给我们争取很长时间。”石水晃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就准备转身离开。 都迈动了脚步,只有弗兰克和中由树没有动。中由树依旧是那副进入冥想的状态,可弗兰克却眉头紧缩,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你难不成还对杀人犯抱有同情之心?”石水晃不满地冲弗兰克低喝道。 “吃饱了又能怎么样,难道它就永远不会感受饥饿了吗?谁知道我们需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呢?我想的是,永绝后患。”弗兰克指了指那巨大犬型怪物空无一物的胯下说道“雌性动物成年后最脆弱的时刻,只有诞子和进食啊!” 满是褐色粘液的野兽踩在宁凌的身上摇头晃脑动作不断,却迟迟没有下嘴。宁凌在它身下听着它那不适的喘息声嘶吼声,心里多了一分古怪,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像是一切感知器官都失灵了似的,虽然还能够勉强察觉到活动的物体,却无法判定它到底是不是属于食物。”你确定要对它动手?”石水晃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弗兰克实力的不相信和对异物的恐惧“这个东西,可是能在我们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借着黑暗悄无声息地潜伏到我们身边来啊!这条径直的通道里,除了些蜿蜒腐朽的植物阻挡着我们的退路,可是毫无躲藏的地方啊” “已经迟了,它要对我们动手了。”千绵爱子的声音微微发颤。 似乎是听到了刻意压低的声音,犬型异兽抬起头来耳朵动了动,然后从宁凌的身体上移开,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弗兰克一伙人的身上。 它开始剧烈发颤,咽喉里冒出难以抗拒的痛苦低吼,已经腐烂到看不出血色的肌肉纤维开始破裂,撕开后张出愈发恶心的深褐色变异外皮。 它就在众人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内而外的变大。 “我们完了。”昆田司绝望地说道。 “真像啊!”阿木圭介眼里发出迷离的光,带着敬畏地说道“和神谱里描绘的地狱三头犬,实在是太像了。” 不到一分钟,成年公牛般大小的犬型异兽浑身滴着褐色粘液,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众人眼里。 它摇晃着脑袋,步履阑珊地朝着弗兰克他们走去。 “动手,它现在好像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体,迟下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弗兰克大喝道,同时身形压低,靠着墙壁边缘,向着这体型庞大的异兽身后绕去。 千绵爱子同一时间动身毫不迟疑,向着异兽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男人顶在前面,没有战斗力的老人女人小孩优先撤退,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千绵爱子的动作决断又果敢,没有丝毫的迟疑内疚。 “该死的!”石水晃上下颚用力一合,像是咬碎了一直藏在口腔处的什么东西,几滴蓝色的汁液从嘴角里渗了出来。他弯下腰,开始大口大口的用力呼吸着,浑身肌肉开始壮硕变大,布满上身的黑龙纹身也开始变成金色闪闪发光,整个人变得如同大力士般。 阿木圭介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脸上是崇拜的痴迷表情,他的嘴里不停地念出听不懂的语言。 昆田司目光看着千绵爱子消失的方向,想要一并离去,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在原地踌躇发抖。 中由树终于抬起头来,向着倒在不远处刚刚坐起身来发愣地宁凌走去。 弗兰克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刚刚凑到异兽的脑袋边缘,还没等到它迟钝的感官发觉,便如同闪电般跳向了天花板,双脚借力一蹬,以z字形稳稳地落到了异兽的身后。 野兽统一的弱点,柔软的腹部和不设防的肛部。 “中由树。”弗兰克大吼道。 中由树浑身一怔,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将手中的匕首扔了过去。 弗兰克接收匕首,习惯性挽了一个刀花,便朝着异兽的肛部捅去。 预料之中的哀嚎没有响起,异兽愣愣地看着眼前浑身金光的石水晃,头也不回,只是身后的骨尾条件反射般朝着弗兰克甩去。 “刺啦。” 即便弗兰克已经很快用手臂格挡,但是他仍然被猛烈的惯性击飞,并且手臂上被划出老长一条血口。 失去了皮肤和肌肉的包裹,满是棱角的骨头已经能够成为锋利的兵器。 异兽发出一声低微的呜咽,一步一步摇摇晃晃朝着石水晃走去。 “选中我了吗?真是好眼光。”石水晃冷笑道。 他朝自己身后还在发抖的昆田司大声喝道“走远点,可别被误伤了。” “这样的昂然战意,我可是许久都没有感受到了。”石水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带着笑意喃喃自语。 异兽加快了速度,如同斗牛场里愤怒地公牛带着雷霆向石水晃冲来。 “哧。”石水晃的脚下划出一条一米长痕迹后退的趋势才被深深止住,他上下两只手如钢钳般夹住异兽的上下颚不然它张开。 异兽的头颅不停地挣扎着,看上去无法张嘴让它十分难受。 “挺有劲嘛怪物!可如果到此为止了,那还无法品尝我身体的美味啊。”石水晃狰狞地笑着,他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渐渐浮现出肌肉膨胀的鼓动,他大喝一声,双手向上用力一抬,异兽整个身体被举到了空中向后甩去。 巨大的声响发出,泥壤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可是石水晃看上去也很不好受,不但呼吸急促,连身上的金光也黯淡了许多。 异兽再度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石水晃大声愤怒地咆哮起来。 “这就不开心啦?”石水晃揶揄般说道“你长这么大,生存没教会你吗?没有哪一个猎物会坐以待毙的。” 此时对手臂进行简单包扎处理的弗兰克也站了起来,走了过来和石水晃并肩站着。 “还能坚持吗?现在好像只能靠我们两了。”石水晃发问道。 弗兰克点了点头。 “那好,我攻前,你绕后。”石水晃说完目光又落到了前方躁动不安的异兽身上。 弗兰克点了点头,双腿再度用力飞向了空中,划出一个高高的弧度向着异兽身后落去。 可是他的身形才刚刚到达制高点,异兽便也用力一蹬,如爆弹般向着天空撞去,一头撞到了弗兰克的腹部上。 弗兰克的整个身体被撞到凹陷进了天花板顶里,隔了好久才因为重力跌回到地上。 异兽看也不看,前肢一踢,将落下来生死未卜的弗兰克踢到墙边,目光继续看着石水晃。 它的嘴里开始呼出血红色的雾气,浑身颤抖,背上腐烂的肌肉又开始撕裂。 “快动手,它又要变大了。”弗兰克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石水晃吃力地说道。 “不要命令我!”石水晃咬了咬牙愤怒地喝道,铁锤般大小的拳头朝着异兽的额头砸去。 疼痛能够激发出你想象不到的无穷力量,咆哮着的异兽一把掀翻了挡在它面前奋力顽抗的石水晃,它用自己沉重的肉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巨大的口器朝着他的咽喉咬去。 石水晃两只手用尽全力抵住它的下颚苦苦支撑着。 突然异兽身形一顿,石水晃勉强朝它身后看去,只见弗兰克躺在地上双腿用力向上缠绕住异兽的后肢,用巴西柔术般的技艺锁住了它的动作。 弗兰克一把拔出了插在异兽身后的匕首,朝着石水晃扔去。 “插它的心脏。”弗兰克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该死的,我都说了不要命令我。”石水晃大叫道,一把接过匕首,用力朝着异兽毫无防备的胸腔刺去。 与此同时,他只剩下的一只手再也无力支撑异兽头颅向下的猛烈力量,异兽腐肉淋漓的口器准确无误的落到了石水晃的咽喉处。 “来啊!同归于尽啊!被秀色可餐的食物一并带入地狱,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石水晃猖狂地大笑着,左手死死按压住异兽埋在他喉咙上的头颅,右手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捅刺着。 异兽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它纯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石水晃疯狂病态的笑脸。 一下一下,如机械般的切割在进行着。 石水晃捅刺的的速度越来越慢,力度也越来越小,直到停了下来。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含着他咽喉的异兽有些迷茫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咬我?” 看着眼前那双漆黑没有瞳仁的双眸。不知为何,在他的心底,一种比面对死亡时还要害怕恐慌的情绪在滋生,像是无尽的黑夜即将要彻底吞没他,带走他生命里所有的色彩。 与此同时,一间满是监视器和显示屏的拥挤杂乱厢房里,带着乌索普面具的红发男人正舒适的依躺在沙发里,他轻轻的摇晃着红酒杯,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酒杯里的红酒却在一层一层的消失。此时他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用手帕擦着嘴角血迹的秋保涉正一脸好奇地走了进来,微笑发问道“我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真可惜。”面具男人满是遗憾地点了点头“动作戏演完了,接下来只剩苦情戏了。” “真是愚蠢的生灵啊!”面具男人回过头来看着显示器里的画面微微感慨道“你的主人明明已经认不出你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死死留念过去不肯回头呢?” 第十八章 姐妹 随着心脏破裂,那些属于它的不属于的它褐色肉块都化为虚无,巨大的异兽瘫软在石水晃的身上开始慢慢的变小。 腐臭烂泥般的身体化成液体渐渐褪去流下,露出原本白色光泽的毛发。刺耳让人胆寒的嘶吼也开始渐渐转变,成为了有气无力的低声呜咽。纯黑的眼眸开始恢复灵动,鼻腔里的两个塑料塞子也掉了出来。它那赖以生存的感官在生命回光返照的最后终于回到了它的身边。 巨大的异兽,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只奄奄一息忍人怜爱的萨摩耶,它倒在石水晃怀里,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石水晃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动物,想要触摸却又不敢,连声音都充满了苦痛。像是眼前的那在呼吸黯淡的生命力,是一点就破的梦境。 “黛丽?”石水晃颤抖着低声询问道。 萨摩耶舔了舔他的手,乖巧的叫了一声。 声嘶力竭的痛苦哀嚎撕破了整个沉静压抑的隧道,连隔着通信装置的秋保涉都能感受到那声音里深深的后悔和绝望,秋保涉不适的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调小了音量控制按键。 “有趣吗?”面具男人突然问道。 “什么?”秋保涉疑惑的回应道。 “对人类来说,宠物只是他们生活里微不可闻的一部分。可是对宠物而言,主人便是它们的一切啊!”面具男人轻轻说道。 “算上石水晃出任务的时间,它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见到它的主人了。我见到它时,它仿佛经历了一整个世界末日一般,不安又焦躁,满满一盒狗粮放在一旁动也没动。我跟它说,我能够带它去见它的主人,前提是,我要蒙蔽它的眼睛堵塞住它的鼻子封印掉它的听觉,以及暂时性改变它的体型外貌。” “它答应了?”秋保涉问道。”它答应了,答应得坚定又迅速,仿佛和能够见到主人相比,其它的任何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面具男人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连我都没有想到,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能够从那大同小异微渺的脚步声中,准备分辨出它的主人出来。” “可惜啊!它的主人被恐慌和害怕支配了,没有认出它来。” “也许它一直都不明白,它就是如同以往一般亲昵的扑上去亲吻他的脸颊,****他的脖颈。为什么会有人想要阻拦它,为什么它的主人会拼尽一切想要远离它甚至不惜杀了它?” “真是愚蠢的动物啊!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不去思考究根问底了。都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候,还在为主人能够认出自己而感到欣慰,而不是痛恨于之前的杀意与背叛。” “所以说啊!不要谈什么爱与恨,人类所歌颂赞美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可笑的东西了。”面具男人回过头来看着秋保涉认真的说道,语气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放浪不羁。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秋保涉的表情有些不悦。 “因为啊我的弟弟,我不想你也重蹈历史上呈现了一遍又一遍无数遍的覆辙啊!身为半妖的你,不要倒向人类那一方啊!”面具男人的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我没有。”秋保涉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你记不记得,你有多久没有展现出自己妖魔的那一面了,无论是出任务还是什么时候,你都是以人类的形态进行着,我都快要记不起你原本的模样了。你这难道不是在厌恶另外一个真实的自己吗?”面具男人的声音带着穿透力直指秋保涉心里的隐蔽部位。 他沉默了。 “生而为人,是世界上最大的悲哀了。”面具男人看着倔强低头沉默的秋保涉,无可奈何地感叹道。 面具男人身后的显示器里,那只身下满是血迹的萨摩耶彻底停止了呼吸,无论石水晃怎么呼喊和摇动,它都无法再回应了。 石水晃沉默着抱着怀里如同安稳入睡的萨摩耶一动也不动,眼神虚无,整个人像是魂灵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如雕塑般麻木的躯壳。 弗兰克看着眼前灰暗颓败的石水晃,只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苦涩,他轻声劝解道“走吧!” “走?走去哪里?”石水晃凄然一笑,他轻轻抚摸着萨摩耶失去光泽的毛发,声音嘶哑。 他抬起头来看着弗兰克说道“明亮的外面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期待的东西了,走不走,又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我的爱念已经死在我的手里了,我难道还要假装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吗?” 它死了之后,全世界都如同地狱。 弗兰克突然想到之前面具男人拿着那张纸隐约提到的秘密,看着眼前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石水晃,心里突然多了一丝侥幸。 还好,被抓进来的只有自己,林仿不在这。 兵器可以坏,武者不能死。 “你们走吧!那颗被我咬碎的胶囊已经透支提取了我全部的机能,我已经没有了继续前进下去的动力了。”石水晃抬头看着面露悲色的昆田司等人出声安慰道。 “再说了,我待在这里很好,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石水晃又重新低下头,宠溺看着抚摸着他怀里的萨摩耶,一如它活着的时候那般。 “走吧!” 宁凌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扯了扯,亲近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他吃惊的回过头看去,只见中由树平静地看着自己,眼里全然没有那些让人失落自卑的异样眼神,平静得如同一面没有涟漪的湖水。 她看着他,就如之前面具还覆盖在他脸上那般,亲昵和发自肺腑的融洽。 不带宁凌有所反应,中由树便拉扯着他的衣袖向前走去。 晕晕乎乎,像是置身于云端,少女甜美的香气,指尖同样湿热的温度,触手可及。 宁凌喝醉了。 突然身后刺痛的目光让他回过神来,宁凌回过头去,便正好对上两双羡慕又怨毒的眼神。那是咬着牙憎恨的阿木圭介和昆田司的眼神,弗兰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个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走在最后。 “看啊!这就是人类。”面具男人又出声了。“弱者总是不会去在意强者到底有多强大,但会满意怨恨比他们更卑微低贱的弱者突然爬了起来。” “不要过来!”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千绵爱子惊慌失措的呼喊。 哪怕是深陷未知险境都一直保持着沉着冷静的千绵爱子,到底是碰到了什么才会流露出心颤的声音? 宁凌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拉着他的中由树也因为感受到了细小抗拒力停了下来。 阿木圭介和昆田司也停了下来,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出头之人。 唯有弗兰克还在置若罔闻的向前走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要不,我们先等一等吧!前面千绵爱子出声告警了。”阿木圭介讨好的看着弗兰克细声说道。 “还有别的路吗?回去等死或是一往直前。拖沓停滞是没有用的,该面对总是要面对。你知道绝境里最先丧命的会是哪些人吗?那些在犹豫迟疑中错过了所有生机的人”弗兰克平淡无奇的说道,他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天上继续说道“那个男人费尽心力将我们抓来,可不会因为你表现得和他心中预期不符就将你放走,这你也应该是明白的吧!” 阿木圭介不做声了,随着大流一同缓缓向前。 “我当然明白啊!”阿木圭介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念道“我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我这么些当中仅剩的强者对我留有一些注意啊!” 远处黑暗里有光。 随着步伐的逼近光也越来越亮,天花板上像是有着一盏白炽灯在散发着柔和的光,光亮下有个瘦削的人影,像极了千绵爱子。 “千绵爱子,发生了什么事吗?”阿木圭介大声询问道。 “我不是叫你们不要过来吗?你们怎么,是听不懂人话吗?”千绵爱子气急败坏的尖叫再度响起。 随着距离缩短,眼前的画面终于变得清晰可见,弗兰克大步向前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白亮的灯光下,千绵爱子被绑在一张手术台模样的桌面上,她不断的挣扎着,眼睛畏惧又愤怒的看着弗兰克等人,大声尖叫。 “走啊!” 在她身边,一个木乃伊模样全身上下绑着绷带没有一丝缝隙的物体直挺挺的站着,她手里握着一把亮堂堂的手术刀,另一只拿着消毒棉布不停地擦拭着。它侧着头看着弗兰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是她的朋友吗?” “不是。”中由树回答道。 “这样啊!”木乃伊回过头又将目光放到了千绵爱子那张花容失色的脸上,它的手术刀轻轻的在千绵爱子那张光滑的脸上比划着,自顾自地说道“那你们就可以过去了,这不关你们的事。插手旁人的恩怨,对你们活着出去毫无益处。同样,我也不会干涉你们的。” “住手。”弗兰克沉声说道。 “哦?为什么呢?”木乃伊又抬起头来,奇怪的问道。刀尖已经在千绵爱子的鼻翼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无论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你的。”弗兰克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在他身后的阿木圭介等人,似乎也没有移动的打算。 “奇怪,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了?”木乃伊看上去有些不解地饶了饶头好奇地问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一行人最初有九个人吧!为什么现在只剩下六个了呢?为什么那三个人死的时候你们无动于衷,而现在却又要义正言辞的伸张正义呢?” “是因为这具美丽的皮囊吧!”木乃伊的指尖重千绵爱子的眉角滑落,经过修长的脖颈,经过丰满的胸部,经过平坦的腹部,经过结实的大腿,一直到脚尖停止。“是因为这具让人垂涎不已的肉体吗?” “还是说。”木乃伊又摸了摸自己面部厚厚的绷带“人类杀人,天经地义,怪物杀人,十恶不赦?” 它的目光又看向了躺在她面前的千绵爱子,轻笑着说道“那么你呢?你希望他们救你吗?” 出人意料的是,千绵爱子眼神闪烁地看着弗兰克,嘴角哆嗦,却迟迟没有开口。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啦!”木乃伊突然大叫,高高扬起了手臂。 “不要!”千绵爱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木乃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千绵爱子有些软弱地说道“不要?不要?我的姐姐,当初我也像你这样哭着喊着哀求着对你说了千遍万遍不要,但为什么你却充耳不闻心如硬铁呢?” 冲击般的话语让人难以消化,弗兰克向前制止的步伐愣在了原地。 木乃伊抬头摸了摸从绷带黑色窟窿里流出来的透明液体,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轻佻的笑意“不要,这是一个无用的词汇哟。”它手中的手术刀再不迟疑,狠狠朝着千绵爱子的脸上揸去。 金属与肌肤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被弗兰克轻而易举的制止了,就连弗兰克脸上也浮现出吃惊的神色,这个东西看上去只是色厉内荏,内在力量十分羸弱。 “为什么要阻止我?”木乃伊难以置信地看着弗兰克“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取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三年了,整整三年啊!也该还给我了吧!”木乃伊不顾一切地挣开弗兰克,再度手握手术刀向着千绵爱子扎去。 没能得逞,木乃伊被弗兰克易如反掌轻飘飘地推向了一边。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弗兰克眉头紧皱,沉闷地问道。 木乃伊呆呆地看着弗兰克,然后看着自己满是绷带的双手,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大声失笑道“原来,现在的我,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了啊!” 笑声越是响亮,头部窟窿里的液体也流得越多,弗兰克看着也有些不忍。 “可我不甘心啊!”木乃伊厉声尖叫,站了起来。它的目光在弗兰克身后的人堆里扫射。 中由树面无表情,宁凌诧异地看着,昆田司已经上前去解千绵爱子的束缚了。 木乃伊幽深的双眸突然一亮,它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盯着阿木圭介急切地说道“小哥哥,你大概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阿木圭介一愣,脸色有些难看并且开始眼神闪躲起来。 “不要骗我哦小哥哥,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了无法遮掩的欲望,那看着千绵爱子时恨不得将她吞下去的无边欲望。”木乃伊殷切地说道。 木乃伊一指此时已经站了起来面色复杂的千绵爱子循循善诱地说道“你难道就不想试试,这种高高在上对你不假辞色的女神的滋味吗?帮我杀了她,我就能变得和她一样哦!到时候,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我心甘情愿不带任何怨言的成为你的****哦。” 阿木圭介开始为难地挣扎起来。 “还在考虑什么呢?”木乃伊满是诱惑的声音仿若天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挑动着魅惑着阿木圭介的灵魂“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死胖子,如果就这么按部就班碌碌无为下去,除了强硬手段外,恐怕一辈子也嗅不到千绵爱子这样的女人身上的美妙体香吧!你难道就不想,将这样婀娜的肉身肆无忌惮的按在自己身下为所欲为吗?并且事后不用去考虑任何报应和惩罚。你要知道,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有人替你善后掩埋的。” 阿木圭介像是受到了蛊惑迷诱一般,开始一步一步向着掉落在木乃伊身边不远处的手术刀走去。 “对,对,就是这样。”木乃伊谆谆教导道“捡起来,朝着她的脖子刺去,然后我就是你的了,很简单,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呢?”阿木圭介嗤笑道,手中的手术刀准确无误地刺入了木乃伊的腹部。 “你以为我是什么?我怎么会对你这样东西产生性冲动?”阿木圭介右手用力一拧。 “谢谢你提醒我啊!在这里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会得到宽恕的,对吧。”阿木圭介狠厉一笑,双手齐握住刀柄,将木乃伊的腹部绞成了一团浆糊。 “天方夜谭吗?”木乃伊懵怔地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惨然一笑道“虽然就连我自己的觉得荒诞怪谬,可是,这是事实啊!” “为什么这样无法被人所相信的事实,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木乃伊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千绵爱子你看,我将要伤害你的人杀了哦!”阿木圭介回头开心的邀功,迎接他的却是一块尖锐的石头击面。 “你做了什么?”千绵爱子明亮光彩的眼眸里散射出澎湃怒火,她颤抖着质问阿木圭介。 阿木圭介没办法回答她了,他肥硕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右腿抽搐了两下,便不在动弹了。 千绵爱子看也不看,她走到了木乃伊身边蹲下身子,帮她压出伤口,一脸和善担忧地问道“杏子,没事吧!” “看来是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呢!”木乃伊抬起头来,虚弱地说道。 “是啊!”千绵爱子确信般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回不去了,不如就安于现状,接受事实吧!” 接受自己只能以一个怪物的身份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潮湿里的事实? 木乃伊突然笑了起来,千绵爱子理所当然的表情让它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在这一刻,它心里最后一丝想要活着的念想也都消失殆尽了。 “休想!”木乃伊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脚踢开千绵爱子,然后拔出腹部的手术刀,向着自己的胸口捅去。 “我拿不回来的,我死也不会给你!”木乃伊凄悷地说道,头部绷带下开始快速渗出血迹。 “死也不会给你。”木乃伊轻声喘着气,发出满足的笑意。 看着渐渐没有了呼吸木乃伊,千绵爱子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身子寒冷的如堕冰窟。 “我又要,堕回地狱里了吗?” 第十九章 嫉妒 千绵爱子愣愣地看着地上已经完全没有气息温度的木乃伊。 宁凌吃惊地看着身形完美的千绵爱子,看着她身上细微而又确实存在的异常变化。 千绵爱子也发现了,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只原本光滑白嫩的手臂上,此时已经有了许多并不是十分明显的褶皱和细纹。 仿佛只是呼吸间的功夫,她就苍老了十岁。 “美梦要醒了啊!“像是早就意料到了这样的事实会降临在她的身上,千绵爱子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恐慌和难以置信,她只是幽幽轻叹并伴以苦笑。 “你身上的这层皮囊,是它的?”弗兰克指了指地上的木乃伊,讶异地问道。他的语气里是满是浓腻的反感和厌恶。 “是啊!”千绵爱子头也不抬,像个没有了寄托的行尸走肉般干瘪地回应道“这让你们这些只会以貌取人的男性移不开目光的美丽,全部都是属于她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妹妹千绵杏子的。” “至于我从前的样子。”千绵爱子的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宇间充满了苦涩,她抬头看向宁凌,指着他说道“大概和他相差无几吧!连照镜子都是一种折磨刑法,有时候恨不得干脆那把刀将自己毁个彻底,一了百了。” 一股刺痛感从宁凌心口的最深处蔓延开来,千绵爱子的目光像根锋利的针扎在他的胸口上。 “那曾是怎样的一段岁月呢?”千绵爱子闭着眼睛回忆道“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所有的念想都得不到回应,所有的友善都只能感触到排斥。只要见了你一眼便会否定掉你的一切,你所能够看到的体会到的,都是统一又整齐的厌恶排斥表情。””仅仅是因为相貌的原因,便不被当做同类对待,这样的滋味,你们曾知晓吗?”千绵爱子看着宁凌感同身受般说道。 “你们看。”千绵爱子举起了她的手腕展示在弗兰克眼前”原本这里有三条割痕的。我曾割腕过三次,上吊过一次,甚至连跳河也都尝试过,可是上帝却不肯收留我,每一次我都阴差阳错无一例外的活了下来,只是凭空感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所以我很好奇啊!”千绵爱子目光继续停留在宁凌身上“我很是好奇你是怎么坚持下来了,你活下来的动力是什么呢?它能够让你承受消化掉住所有厌恶的目光吗?它能够强大到让你一次轻生的念头都不会衍生出吗?它能够强大到让你毫不动摇的迈出步伐吗?” “埋藏在你内心深处,那个不能就此死去的理由是什么呢?”千绵爱子看着宁凌,满是真切不解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弗兰克打断了她的偏题,探究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真相。 “啊,让我想想。”千绵爱子回忆般眨了眼,也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她的乌黑秀发已经黯淡了许多,灰白的根须若隐若现“那是一个暴雨天,时间虽然是在正午,但天空却因为乌云和狂风看不到一丝光亮,我的雨伞不知道被谁扔走了,四周不曾停息的谈笑声让共伞这件小事也变成了奢望,我便一个人走了回去。” 千绵爱子停顿了一下,皱着眉沉默着,似乎在努力让那已经遥远了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大概过了一分钟,她才继续说道“大概是风雨太过猛烈了吧,举在脸前挡风遮雨的书包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雨中的世界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就像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般。就在我突然冒出干脆就别走了,就这样停下来算了吧这样的念想时,一把浅绿色的伞遮到了我的头上。” 千绵爱子黯淡的眼眸里亮了一丝星火,她带着崇拜般喃喃说道“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我也有可以停靠歇息的港湾。我回头看去,一个留着翠绿色齐腰长发的英俊西方男人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他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拖着一个声息全无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五官狠是精细,按理说应该是绝大部分男人众星捧月想要跪舔的对象,可是当时她的美丽身体在那个男人的眼里仿佛与死猪没有什么区别。” “当时我便猜想他大概是个在逃的杀人犯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害怕,也许是我内心深处隐隐也在期待着这样的时刻吧!” 期待着有人能替我定下我还抱有最后一丝丝犹豫的决定。 “你想死?” “我记得这是那个男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当时我点了点头,可是那个男人却懊恼般摇了摇头说不行哦,你太丑了,我下不了手。” “你们能想象吗?”千绵爱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连死神都在抗拒着你样貌,连死神都会对你发出发自内心的怜悯之心,你丑陋到,连被杀的资格都没有。破碎的残次品,连被剥夺的资格也没有。他们的目光永远盯在那些没有瑕疵的人种身上。” “然后男人突然塞了一个药丸状的东西堵进我的嘴里,他笑着说那这样吧,当你变成高岭之花后再来被我杀掉吧,现在的你那种血肉分离的画面,对我来说毫无美感。” “杀掉一个对生命毫无留恋的人,没什么成就感啊!” “对我来说,越是挣扎,才越是兴奋。” “然后他将雨伞放到我手里,自己独自一人拖着手中的女尸走掉了。” “然后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弗兰克满心不信的问道。 “没有。”千绵爱子摇了摇头说道“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改变,生活还是在平淡难受中缓缓地继续着,以至于我都快忘了这次奇怪的偶遇。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我被一群小太妹给堵住了。她们不像那挑剔又高雅的绿发男子,她们是饥不择食的鬣狗,她们只找寻容易得手事后也得不到援助的对象,她们只在比她们更卑微的人身上作乐。” “我被她们死死掐住脖子,我看着她们狰狞狠毒却依旧保持着美丽的容貌,心底的痛苦嫉妒仇视突然开始剧烈的翻滚起来,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掌控了我的双手,让它们直挺挺地朝着眼前那让人向往的脸庞抓去了。” “我撕下了她们身上那层如丝滑般柔嫩的皮囊。” “然后我感受到了。”千绵爱子紧紧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回忆当时那妙不可言的滋味“像是干涸了上千个世纪的土地重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像是飞鸟经过了一个岁夏的旅途返回了温暖的巢穴,像是大仇得报那一瞬间再无遗憾的感触。我看着手中面部的肌肤快速的融化进我的身体里,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眼神由支配的快感变为无尽的害怕,我看着她捧着血淋淋的脸倒在地上绝望的哀嚎,我看着她们逃散离开狼狈如惶惶之鸟的背影,以及地下水中倒影那瞬间变得赏心悦目起来的容颜。” “我突然有了不想死的理由。” “那个有着明媚笑容的绿发男人教会了我,美丽不只是天生的,后天也能够拥有。” “他给了我剥夺占有的力量。” “后面的事,你们大概也能猜到了,人一旦有了权力和贪欲,它会停下脚步来安于现状吗?不会的,至少我是不会的。”千绵爱子摇了摇头,满脸不悔。 “你们能为了权利和金钱不择手段,我也能为了美丽化身恶魔。” “我还是不明白,这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弗兰克皱着眉问道。 千绵爱子靠着木乃伊的尸体坐了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部说道“因为啊!我的妹妹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了。” “她的降生,带走了那些我原本就不多的一切。父母勉为其难的关爱,老师言不由衷的赞美,还有那所有词不达意的关心。她一天天长大,这些东西就一天天消失。我看着她每长大一天,我心里的嫉妒就越胀大一分。她现实中所存在的样子,就是我梦境里所渴望幻想的模样啊!” 明明是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所生,为什么她要独占一切?为什么不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为什么不能为什么漂亮的那个,就不能是我呢? 千绵爱子慢慢地依靠在木乃伊的身边,舒适的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鹤纹的老妪。 甚至连弗兰克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千绵爱子娓娓诉说的时候,原本插在木乃伊胸口的手术刀不知何时被她悄悄拔了出来,不动声色隐秘地刺入了自己的腰部,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来。 正如她所说,丑陋的她,是根本不畏惧死亡的,只会恐慌不再美丽的时光。 “强夺力取丹?是你给她的?”秋保涉握紧了拳头,看着面具男人怒视道。 “是啊!那又怎么样了。”面具男人头也不回的应道,尽管看到了显示器里的那一幕,他的语气依旧是毫无波动。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害死了多少条无辜生命,有多少女孩无法面对容颜尽毁的现实而选择了轻声?”秋保涉上前一步沉声喝问,他的拳头上开始爆出一条又一条的青筋。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面具男人狂笑起来,他回过头来讽刺道“我给了你一把刀,你就一定要用来杀人吗?我给了你力量,你就一定要成为罪恶的象征吗?不能去当你们时时刻刻都在歌颂赞扬的英雄吗?真是奇怪。” 秋保涉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是啊!究竟是规定的呢?拥有绝对的力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 “是人类啊!”面具男人轻轻说道“你难道不记得历史了吗?最初的最初,人类的足迹只在华夏,印度,古埃及,古巴比伦。为什么他们现在的踪影遍布整个星球呢?那些原住生物到哪里去了呢?” “上帝赐予他们掌控火的能力,他们将它用来对我们赶尽杀绝。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人类规定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并将它奉为真理。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千绵杏子时,哪怕是像我这种见惯了杀戮剥夺的人,也差点承受不住眼前画面说带来的冲击吐了出来。” 面具男人喃喃地回忆道“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裸露在外面的全是血亮清晰的肌肉。她被铁链锁住困在一个昏暗的满是药液的浴缸里,不能移动半步的如活死人般整整活了三年。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亲姐姐。” “她当时以为我是入室盗窃的小偷,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是你是谁,不是救命,不是快报警,而是。” “请您杀了我吧!” “你能想象吗?”面具男人看着秋保涉冷笑道“对初次见面的人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请您杀了我吧!” “而此时此刻,她的亲姐姐还在外面像挑选美丽的新衣服般打量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皮囊。” “千绵爱子她本来是碌碌无为平庸的活完这一生的。” “她的心里本该是只会孕育羡慕而不是嫉妒的。” “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即便是我给了她强夺力取丹,她也会在第一次得手后就心满意足的就此罢手。“ “如果她的妹妹没有出生的话。” “人类本来就是残忍的生物,恶心的是他们还非得要标榜自己仁慈。” “石水晃,千绵爱子,你以为他们愿意留下来陪葬我就会产生一丝愧疚与不忍吗?不会的。在这个洞穴里,人类想要活着出去,就要彻底的扒下那层伪善的面具,以自己的真面目活着。” “再说了”面具男人看着秋保涉似笑非笑地说道“其他人的捕捉你于心不忍袖手旁观,那为什么要亲自参与回收宁凌的行动呢?” “只有他,生来就不是无辜的。”秋保涉冷冷地说道。 第二十章 父女 黑暗之中,仅剩的四个人沉默而又疲惫的缓慢前行着,接踵而来的变故带走了他们绝大部分的力量而求生欲,远方在耐心等待着他们的不知名的东西让他们迈出的步伐开始摇摆不定。 中由树牵扯着宁凌的衣袖,步履阑珊,从背影看上去,像极了一对在末日中相依为命的情侣。 “只剩我们了啊,可笑的是,我们连是什么将我们置于死地的都不知道。”昆田司愣愣地看着地上自己机械般向前进行的脚尖,眼神空洞得可怕。 “生之意志,它们剥夺了我们的生之意志。我们不是只会进食的野兽,我们活着,并不纯粹的只是为了生命得以延续这么简单,总会有那么一些存在和理由,让我们明明知道死亡也许是一件更轻松和简单的事,却还是不得不咬牙活下去,哪怕千疮百孔,万劫不复。”弗兰克突然出声说道。 像是一道利刃穿透了中由树的大脑,所有阻碍混浊她思绪的顽固全都被打通,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般看向了前方深不可触的黑暗,表情热烈又渴望,心跳也因为激动而猛烈起来。她咬了咬牙,大步向前冲了过去,力道之大以至于被她拖着走的宁凌都险些摔了个踉跄。 是你吧,是你在前面等我吧。 “是的哦,是我在这里等你哦”中由树的脑海里,一个男人带着愉悦的笑容如是对她说道。 中由树奔跑的更加快速了,神情坚毅,甚至还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勇气,像是前方有着她幻想了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 弗兰克摸摸地看着眼前极具失去踪影的两具身体,叹了口气,也向前加快了速度。 落在最后的昆田司悄悄低头地看了一眼被他在小心藏在夹克内侧原本插在千绵爱子身上的手术刀,突然露出了一丝充满了狼性的狠毒笑容“人性吗?那种东西我可从来就不曾具备啊!杀掉,就能活下去,对吧” 跑着跑着,风与肌肤接触碰撞产生的呼啸声音回荡在宁凌耳边,温柔又凉爽。他看着她散落着汗水肆意飘扬的秀发,感受着从手心处传来雀跃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肌肤相嵌那一摸爱不释手的滑腻。他心里突然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盼望,盼望着能就这么和她一直牵着手走下去,不在乎过去,也不考虑未来。 在这么一刻,丑八怪和**女这两个显而易见的身份,仿佛都无关紧要了。 可是这层盼望还未来得及完全凝结成画面,便被另一个一闪而逝的容颜打得粉碎。 宁凌的身体像是失去动力般,刹那间僵住在了原地,强烈的负罪感包裹吞噬了他。他抬起头看着吃惊回过头来的中由树苦笑说道“对不起啊!我没办法否定掉我自己。”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被紧紧握住的右手,一用力,自己主动分离了出来。 中由树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醇厚的男声便在她身后响起“终于来了啊!中由树,真是让我好等啊!” 中由树顿住了,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所有女人在这时该有的惶恐软弱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览无余的自信微笑,容光焕发,是美丽耀眼的巅峰。 只是呼吸之间,她就已经调整好状态了,调整好准备面对生平所愿时的状态了。 她平稳地回过头来笑着说道“是的,我来了,解亮。” 她的眼神,想看着许久不曾相见的老情人,也许内心翻滚着波澜,但表面却是宠辱不惊的平和。 就像所有女人再次看到前任时所表现的那样,没有你,我过得更好。 男人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和颜悦色地看着远处那个不卑不亢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女说道“中由树啊!面对父亲,可不能直呼其名啊!这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啊!再说了,你来了又能做什么呢?” “我来取你的性命了。”中由树毫不理会中年男人玩味的调侃,说出了她即将要履行的诺言,说出了她七岁时就许下的誓言。 “这样真的好吗?面对着很久不见的亲身父亲,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的大逆不道?”男人侧着头打量着说,目光不自觉飘到了宁凌的脸上。 “这样的男人要成为我的女婿,我是不会认可的。”解亮的声音里,是不加保留的厌恶。 “你没有女儿了。”中由树摇了摇头说道“在我十一岁生日那年,你当着我的面亲手掐死了我的母亲,在那一个瞬间,你的女儿就已经死掉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无比渴望迫切你以命偿命的怨灵。” “再说了。”中由树回头看了看宁凌,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说道“他比你好上千万倍,是我配不上他。” 解亮右手抚着额头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看着中由树玩味地说道“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吗?” “一个还未成年活在温室里的娇嫩花朵,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杀掉一个体力思维都处于澎湃阶段的壮年男人?”解亮看着中由树的眼神,像看着一只自不量力还在蹒跚学步的小麻雀。 “这是我最好的机会了。”中由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蝴蝶刀打开在衣袖上摸了摸,她言之凿凿地说道“你身边第一次没有了那千军万马的随从阻挡,没有了那可以随意使用的冰冷火器,最重要的是没有那深不可测的贴身侍女跟随。一对一,这已经是我最好的机会了,而且我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和耐心再等更好的机会了。” 对我而言,有你存在的世界,我一天也不想多呆。对她而言,没有你存在的天堂,根本就不配称为天堂。 “你想好了?不再考虑考虑?”解亮左右晃了晃脖子,像是在做放松活动,他悠闲地说道“你一旦动了杀念,那么我便不会再将你当作是我的女儿对待了哦!” 解亮放下了上衣,露出了和石水晃如出一辙甚至更为鲜艳耀眼的黑龙纹身。 “确定了吗?你现在直面的,可是御蓝组第三代家主哦?如果你还愿意跟我保持着那虚与委蛇虚假的父女关系,我也并不是不能留你一条生路哦!”解亮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是强者看待自不量力的弱者的嘲讽笑容。 “何必呢?成为荣耀加身的黑道公主,难道不比成为一具腐烂恶臭的尸体,要好上许多吗?”解亮还在慢悠悠调侃着。 “你真是让我恶心。”中由树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鄙夷道。 “收起你那可笑的自信吧!如果你当真无法被战胜,那么你也不会同我们一起出现在这生死都被别人所操纵的地下洞穴里吧。面对比你更强大的人时,你也还是会低下你那自认为无比高贵的头颅的!”中由树毫不留情的扒下了他高傲的象征。 解亮的脸色暗了下来,他阴沉地看着中由树冷笑道“是吗?那么你便来走近点试试看,我这头颅到底弯不弯得下来吧!” 中由树双手握着蝴蝶刀向前冲去,可是还未靠近解亮,宁凌只觉得眼前一花,沉闷的击打声爆出,中由树就已经飞向了一边,解亮却还保持着一个踢腿的动作。 “就这样,说了半天大话,展现出来的实力,就这样?”解亮轻蔑的说道。 中由树没有说话,她咬着牙沉默着颤抖着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刀,又再度义无反顾地朝着解亮冲去。 在实力悬殊的事实面前,信念空无一用。 不出意外,中由树再度被击飞到了一边,只是这一次,中由树挣扎着尝试了数次,却再也站不起来。 自始至终,解亮连手都没有动一下。 “很痛苦吧!肝脏破碎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我说了,当你对我出手,你就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解亮面无表情的说道。 中由树躺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来,摸尽了脸上的血污,拼尽全力保持着无动于衷。 在敌人面前流露出痛苦和害怕,是最大的示弱。 “算了,作为父亲我还能够给你的最后恩惠,就是让你不再痛苦了。”解亮不忍地摇了摇头,脸上隐约显示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惋惜的奇异表情。 要帮忙吗 要帮忙吗 要帮忙吗 宁凌看着慢慢向中由树走去的解亮,心跳声越来越强烈,脸也涨得通红,胸腔里的害怕和恐惧满溢得快要涌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你真的能够做到,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做吗?”宁凌心里有个声音在悲切地质问他。 “我能做什么吗?我什么也做不了啊!我冲上去也只是找死啊!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是个无关紧要平凡到卑微的路人甲罢了,在电影里都只是个连正脸都不会给予特写的角色。”宁凌想要大声反驳,给自己的沉默找到合理正当的理由。 “你这样做,那个人会失望的。你这样的人,即便是有朝一日侥幸站到了她的身边,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你,配得上她吗?”宁凌心里的那个声音还在响起。 宁凌僵住了,他的脚不受控制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听到了动静,解亮侧过头来看着宁凌询问道”怎么,你也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宁凌,不要过来,这个人,他只会对先对他动手的人出手的,你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他不会伤害你的。”躺在地上的中由树焦急的大叫道。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解亮低笑着将脚踏在了中由树的咽喉上说道“难怪别人都说知母莫若子,知父莫若女。只不过,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工夫考虑别人的安危?这个丑八怪有什么好的。” 中由树只是微笑着看着宁凌不说话。 宁凌木木地看着中由树,看着那张宛若白玉清纯可爱的脸,想起了她之前平易近人的笑容,被欺骗的愤怒感顷刻间占领了宁凌的全身,他浑身上去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石水晃所说的关于中由树的一切。 她是一个专门挑选动漫宅男和工薪大叔下手的**少女。 她早就知道你是谁了,所以才会寸步不离的跟在你的身边。 她早就知道你是谁了,所以才会对你和颜悦色拉近关系。 她早就知道你是谁了,所以才会直到最后,还对你说些迷离心智希望你能够不顾一切的话语。 因为你是全心全意热爱二次元的人,在这最初的九个人当中,你是最好拉拢利用的对象了。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宁海看树了,对不对?”宁凌哀伤又痛苦的看着中由树问道。 “真是个木鱼脑袋!”因为喉咙被践踏着呼吸困难,中由树咳嗽了好久才吃力地说道“只是脱下了面具,你的衣服和体型根本就没有变化,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来呢?” “那你为什么不仅没有拆穿我,还要对我做些让我胡思乱想的举动?”宁凌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泪光和恨意交织闪烁。 中由树一愣,然后像是了然般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说道。 “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我就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丝毫偏差。” 那如即将凋零的寒露般带着歉意与了然的笑容。 像是再说对不起。 又像是再说没关系。 第二十一章 反噬 “真是美丽到能够让人为之奉献一切的笑容啊,和我初次遇见你母亲时看到的一模一样。也只有这样,含苞待放赏心悦目的花朵才有被摘采的价值啊!”解亮轻轻地笑着,脚尖开始逐渐用力,看着中由树难以呼吸的痛苦表情,他眼里的满足感更加绚烂了。 “你,知,道,么?”因为咽喉被践踏,中由树挤出的每一个字音都变得十分艰巨困难,尽管如此,她的脸上依旧露出了释怀得偿所愿的表情。 她费力的举起握着的蝴蝶刀,在解亮的裤脚处划出一道浅显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痕。 然后,她一口血喷了上去。 解亮的笑容再次消失了,他皱着眉看着自己沾着亲生女儿鲜血的右脚,闷声说道“你做了什么?” 他移开了踩在中由树身上的右脚。 中由树剧烈的咳嗽后,开始快意的大笑起来,她看着满脸不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解亮怡悦地说道“我早就知道,我和你的武力值差了不知道几亿光年,穷尽一生也可能追不上。即便是追上了,那时候你已经垂垂老矣。即便是杀了你也没有丝毫意义了。” 中由树缓慢地站了起来,摸了一把嘴角流下的鲜血,风光满面地继续说道“所以啊!我想到了一个只要靠近你就能杀了你的法子。” “我成为了从前的自己最为憎恨的风俗娘。” “十六岁无依无靠的女孩要怎样做才能在短时间内累积一笔巨大的财富呢?她所能依赖信任的,只有自己的身体了。” “我已经有两千万的存款了,再给我两年时间,我就能够聘请足够强大的杀手取你的项上人头了。” 中由树看了看手中明晃晃价值不菲的蝴蝶刀,无所谓地扔到了一旁,她张开了双手,像是要给解亮一个大大的拥抱一般接着说道“这把玩具只是个幌子,真正能够要你性命的,是你眼前这具柔弱的身体啊!”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骄傲自大是强者无法遮掩的弱点啊。” “你能够轻而易举地碾碎我,但你能够战胜hiv吗?”中由树高扬双手疯狂大笑着,口中赤血止也止不住,此时的她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自由飞翔桀骜不驯的火烈鸟,焚灭别人同时,也燃烧了自己。 这样刻骨的恨到底是怎样生成的呢,宁愿同归于尽,也不容许别人安然的存活在这世上。 解亮的脸彻底的阴沉了下来,他阴鹜地盯着中由树,咬着牙说道“这么想我死?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解亮大步向前朝着中由树走去,拳气外露,激起身后阵阵飞沙走石。 中由树却是不躲也不逃,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莞尔地看着他。这忻忻意满的表情更是让解亮怒火中烧。 他再也不留情面,拳头直接朝着中由树的面目砸去。 中由树快意的笑容僵硬在天上。 她看着挡在他前面的宁凌慌乱的大喊道“你在做什么啊!” 解亮志在必得的挥拳被宁凌挡到了一边,可因为卸掉了解亮拳力的载体是宁凌,这个冲击感让他很不好受,他努力站直的身姿不可遏制地快速颤栗着。摆出的格挡动作也是漏洞百出。 “做不到啊!” 宁凌嘶哑着说道“就让我这么眼睁睁地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你死去,我做不到了。就算我做到,像我这样的懦夫,该如何心安理得的平等的站在她的身边呢?” 我想要,成为配得上她的勇士。 “既然你找死,那么我就成全你。”解亮搁下一句狠话便朝着宁凌走来。 按照电视里面不多的记忆,宁凌下意识的护住脸部,可是无法忍受的剧痛却从腿骨传来。 像是失去了知觉般,宁凌的脚再也无法给予他站立的力量,他轰然摔倒在了地上。 解亮的动作快若闪电,同时又劲如轰雷。一下一下无一例外的全部踩在宁凌的身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解亮之间隔阂着一条巨大的鸿沟,可是当痛楚和无力反抗的屈辱感施加于身时,他才知晓他还是低估了解亮的实力。别说反抗了,他连看清解亮动作的力量都没有。 中由树想要凑上来阻挡,可是她的动作却如同蚍蜉撼树一般,解亮的注意力没有丝毫偏移到她的身上,只是随手轻轻一挥,她的身影就甩出老远。 看着中由树那吃惊的表情,想来她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刚刚面对她时,解亮刚刚那在她看来无力抵挡的攻击,根本就还没有用出全力。 “遮住了重要部位又能怎样?这不会给予你半分生机,只会让你死得更加痛苦而已。”解亮冲着脚下一败涂地的宁凌怒吼道。 难以忍受的痛苦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它掩埋了宁凌的知觉,他快要窒息昏迷了。 他举起来的手臂再也无力支撑,缓慢的垂了下来,眼眶里的世界也变成了血红色,视线所及的光全都暗了下去,只剩下那张不知停歇还在持续攻击的身影。 别说活着的权利,弱者连死法,都要看强者的心情。 “你就这样漠不关心的继续看着。”看着显示器里只剩下半口气的宁凌,和依旧在狂风暴雨般踹踢着的解亮。秋保涉波澜不惊地询问道“你要明白,他死了,我们两个在她眼中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了。” 坐在他前方的面具男人早就已经将手放在了一个红色按钮上,却保持着静止,迟迟没有按下去,显然是内心还在剧烈挣扎。 “别在举棋不定,你别忘了,这是一部电影啊!主角光环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这种力不从心废物无能的人活下去的,按下去吧!她不会责怪你的。”秋保涉继续劝解道。 面具男人按了下去,他回过头来冲着秋保涉沉声说道“仅此一次,破绽百出的故事,不配称之为电影。” 解亮停止了动作,外界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迫使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想要杀人却被强制打断了,胸口的烦闷堵塞感让他十分难受。 从宁凌他们过来的方向堵住退路蜿蜒生长的腐朽枝干下不知从何处冒出了许多黑色的虫子。 手掌般大小的躯体,坚硬富有光泽的黑色外壳,裸露的口腔里整齐又白亮的利齿,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让人胆寒忌惮。 解亮再也顾不上不知死活的宁凌,飞速的向后撤去,他临走时看了一眼中由树,却发现她的视线还痴痴地停留在宁凌身上,终于一咬牙,彻底地消失在黑暗里。 中由树以手为支架,费力地爬到了宁凌的身边,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将脸贴到了他的胸口,感受不到心跳。又将手指放到了他的人中处,呼吸万分微弱。 她抬起头来,看着地面上越来越近张牙舞爪的虫群,又看了看自己眼前毫无行动能力的宁凌,哀伤地说道“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有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吗? 迫在眉睫的虫群,终于让她下定了某个重要决心,她咬着牙又挪到了之前被她扔在一旁的手术刀般,捡了起来。然后吃力的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如同死人般的宁凌一眼,向着解亮消失的方向阑珊走去。 虫群锋利闪着寒光的利牙,距离宁凌的头顶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还全然不知…… 看着宁凌和中由树急剧消失的身影,弗兰克正准备追过去,可是突然间,地动山摇,这狭小的地下通道里仿佛迎来了世界末日一般,上方是大块大块的土石塌陷,地下是大面积的龟裂和瓦解。弗兰克和昆田司这两个孤单渺小的人影如同在暴风雨中浮沉的小船,随时都会有被吞没的可能。 “我的死法,是活埋吗?”就在弗兰克的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时,他的身后传来了昆田司让人骨寒毛竖的尖叫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昆田司的脚下破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一只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红色巨大触须从里面伸了出来,盘住了昆田司的双腿将他往地下拖去。 “救我。”昆田司魂飞魄散地看着弗兰克喊道。 这个时候弗兰克终于展现出他的全部实力,即便是他根本无法插手一万她们那一层面的战斗,但他依然是尘世间寥寥无几少之又少的高地。 起伏不定的地面在他脚下宛若平地,剧烈震荡的空间动摇不了他稳定的身形,弗兰克几个跳跃间就来到了昆田司身边,抓出了伸向他即将要完全消失在地表的手。 好沉。 这是弗兰克的第一反应,他不仅无法将昆田司拉上来,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向着黑黝黝的洞口掉去。 危急关头,他化拳为掌死死的插入墙壁里,硬生生的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真沉啊! 弗兰克只觉得自己像是提着整个地球的重量,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做其余的举动了。 他低头看去,连他都难以忍受的重力,更何况昆田司,只见他的脸都因为疼痛扭曲得变了形,可是他的目光却还是死死的盯着弗兰克。 “求你不要撒手。”他哀求道。 “不要说话。”弗兰克闷声说道,他抬头看去,地表上的震动已经停止了,可是他距离地面还有半米之高,根本找不到任何受力点。 两只老鼠从缺口处冒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身下两只青筋毕露大汗淋淋的古怪生物。 拖拽着昆田司的神秘生物安分至极,既没有摇摆也没有用力,似乎是想只凭自身的重量将他们拉下来。 弗兰克明白,现在开始是耐力战了,看是他们先按捺不住肌肉拉扯的痛苦掉下去,还是神秘生物承受不住自己的体重,率先掉下去。 轰鸣声坠落声散去,洞穴和缺口又变回了死寂,一分一秒都无比的清晰,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哧啦”细小的声音从下方传入了弗兰克的耳里。 弗兰克勉强低下头看着昆田司询问道“怎么了?” 昆田司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虚弱地细声说道“我的手臂脱臼了。” “坚持住。”弗兰克闭上眼睛,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紧口墙壁的那只左手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弗兰克感觉快要坚持不住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从他的身下又传来了一声微乎其微类似于猫叫的声音。然后他感到全身一轻,像是全身的重量都消失无踪了。 “它掉下去了,它跳下去了。”身下传来了昆田司欣喜若狂的嚎叫声。 弗兰克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看着昆田司说道“我的左手已经没有知觉,现在我先将你甩上去,然后你再将我拉上来。” 昆田司懵懂般点了点头。 “一,二,三。走”弗兰克挥荡着抓着昆田司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昆田司抛了上去。 昆田司回到了地面,第一件事就是将靠在地面上看好戏的两只老鼠给踹了下去,然后占据着老鼠原本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弗兰克,眼里是意味不明的目光。 “现在,将我拉上去。”弗兰克喘着粗气,疲惫的说道。 “为什么呢?”昆田司奇怪的问道。 弗兰克不敢相信的看着昆田司。 “我们所在的,不是一步时时刻刻都需要有人送命才行的恐怖电影吗?我为什么要救你呢?”昆田司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弗兰克说道。 弗兰克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平稳胸口激荡的心情,然后才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将我拉上去,你刚刚所说的话我就全当没听到。你难道觉得,没有我在前面挡风遮雨,仅凭你一个人,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暗洞穴中活到最后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昆田司将被他悄悄藏起来的手术刀拿了出来,在衣袖上抹了抹,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你还是不明白我们的处境啊!我们所在的是一部恐怖电影的场景中啊!” “为了有续集的可能,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有,无人生还的恐怖电影啊!”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掉那些奇异未知的生物,我只要杀掉你们,成为那最后生还的男主角就好了啊!石水晃已经死了,剩下对我还具备威胁的,就只有你了。中由树和宁海看树根本就不足为惧。” “谢谢你啊!给了我如此绝佳的机会。”昆田司开心的笑道,与此同时,手术刀狠厉地插入了弗兰克攀在石壁上的左手上。 弗兰克掉了下去,昆田司读懂了他消失不见时留下的眼神,那是疑惑他究竟救了个什么东西的懊悔忿恨眼神。 “好了。”昆田司站起身来用完好无损的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抓了抓发型,然后向后望去。 “下一个死的,是谁才好呢?”他喃喃自语道。 第二十二章 微笑 一阵刺骨的寒流贯彻了宁凌的全身,打破了他的安详。 宁凌睁开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的剧痛感和疲惫度。 陌生的天花板,冰冷的泥土地面,口腔里浓郁的血腥味,一切感触都在告诉宁凌回忆里之前的遭遇都不是梦境。”我真的挡在了中由树的前面了。“宁凌心有余悸的想到,他现在还无法相信那种没能退缩的勇气是属于自己。 耳边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惊醒了宁凌的沉思,他微微侧过头看去,显现惊得魂飞魄散。无数肥硕又坚硬的甲虫类在他身边匆匆进过,齐整有序,像是一道黑色洪流。 这一刻感知的惊惧感盖过了身体的疼痛,宁凌猛然跳了起来,飞快地退向了一边。 这些虫子也似乎是吓了一跳,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可是它们似乎对宁凌没有多大的兴趣和留恋,没过多久它们又忽视掉宁凌,继续前仆后继急冲冲地向前推进。 目送着这些虫群完全消失,直到一点动静都不再出现,宁凌才完全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开始观察着四周。 眼前的场景与他昏迷前没有多大区别,只是靠近地面角落的地方多了许多啃咬的痕迹,连石块都化为粉剂。 潮水般的失落感扑面而来,解亮消失了是情有可原,那么中由树呢?在她眼里,我果然只是一个好利用的玩偶吗?一旦成为了拖累,便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掉。宁凌自嘲地想到。 她没做错啊!像要这样的丑八怪,凭什么要求些什么呢?如果我处在她的境地,大概也会和她做出同样的选择吧。”快点习惯吧。”宁凌对自己如是说道”这样不被人在意的失落感会陪伴你一生的,你早就清楚的。” 宁凌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挥去脑海里那些让人沮丧的负面情绪,他捧着已经无法抬起的右手,开始一瘸一拐的向着去路走去。 往后的道路,开始不像之前的那般径直又狭长,而是每隔大概几米就有一个弧度据大的曲折,走路,拐弯,走路,拐弯。宁凌觉得自己像走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里。 不安与孤独感死死地粘附在他的心壁上,让他前行的步伐越来越吃力缓慢,也就是在这时,那些属于虫群独特的窸窣声在宁凌眼前的下一个岔口再度想起。 宁凌停住了脚步,咽了口口水,想要退缩离开的命令再度想要接管他的身体,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腐朽残破的植木像是具有生命一般,宁凌这些人刚一经过离开的地方,它们就会飞快地蔓延生长,堵住所有的退路,连一丝缝隙都不剩下,迫使着他们不得不继续前进。 那么前方,又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呢? 宁凌贴在墙壁上,一厘米一厘米缓慢地向前挪去,深怕弄出一丝响动。 他悄悄地,向墙壁另一侧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难以言喻的心绞难受感穿透了他的心房。 他看到了什么? 虫群的乱舞,盛宴的狂欢。 中由树盘坐依靠在距离地面将近一点五米高的墙壁凹现处,她眯着眼睛,平缓又微弱的呼吸着。她的左手高高举起,放在外面,手腕处有着一条鲜红又清楚的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手指一滴一滴滑坠掉落。下方是无数拥挤扎堆狂乱的虫群,抬着头,贪婪地等待着甘甜的血露。 宁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窒息了。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出来,再也没有躲藏的打算。 中由树似乎是听到了与虫声格格不入地脚步声,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虫海之后呆若木鸡的宁凌,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凄美笑容,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能够发出一丝声音。”太好了,你活下来了。”宁凌看懂了中由树的嘴型。 我是什么呢? 一个丑八怪而已。 一个人人见了就会皱着眉头远去的丑八怪而已。 一个活着没有谁能够雀跃,死了也没有谁会伤心的丑八怪而已。”你有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吗?”宁陵看着中由树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一步一步坚决地朝她走去。 中由树看着宁凌不退反进的动作,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努力地坐正了身体,看着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里残存的能量,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完全打破了她身体的平衡。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甩去。 虫群雀跃着欢呼着一拥而上,不到一秒钟,就已经完全掩盖了中由树的全部身影。 宁凌这时距离她只有区区十米的距离,咫尺之遥,却似天人永隔。 所有的动作都被愤怒和冲动百分百支配,此情此景让宁凌再也无法考虑自身的安危,他不顾一切地朝着虫堆冲去。”滚开啊!滚开啊!滚开。”宁凌疯狂地咆哮着,拳打脚踢,将身体里的所有的不满和痛苦连带着力量毫无保留地全部宣泄到眼前这些该死的恶心的生物身上。 虫群像是吓了一跳般四散着跳开,它们不明所以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宁凌,似乎是不明白先前相安无事的高大生物此时为什么会如此精神糜乱。它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道是已经吃饱了还是宁凌这具丑陋的外体不符合它们的胃口,它们最终没有对宁凌发起攻击,又结伴施施然地离开了。 空旷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相拥的身影。 尽管宁凌抢救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中由树娇嫩的身体上还是被留下了五六个拇指大小的血口,再加上先前被解亮的踢腿内脏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放血的时间又过于漫长,她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灯尽油枯了。 中由树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地笑着,她勉强地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宁凌那张满是伤痕此时因为悲伤而变得更加难看的脸。”值得吗?看着这张能够在黑夜里成为恐怖梦魇的脸,你刚刚的举动,你觉得值得吗?”宁凌满心恨意,涕不成声道。”脸,并不是人的全部啊!“像是回光返照般,尽管模糊不清,但中由树已经能发出声音了。 只是被毁了容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在我有生之年里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外表鲜亮内心肮脏的,外表粗鄙内心也同样的脏腻的,可是你的这颗心,为什么我却想迫切的拥在手里一辈子也不放开呢?”中由树轻轻敲着宁凌的胸膛,满脸渴望向往。 七岁那年生日过后,我以为我的天空只剩下乌云了。 对解亮的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神,占有了我的人生。身体是干净地还是肮脏地,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可是你啊!让我对我过往所做的决定开始产生了后悔。 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所接触的人当中,第一个同我不是金钱与****交易的关系。你将我从那异兽口中推开的一霎那,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希望得到回报的目光。 心里某根弦跳动了一下,前所未有的感觉让我不知所措,当时没能第一时间冲上去救你,真的很抱歉。 这样看着你死的场景,无论如何,我都绝不允许在我面前再出现第二次。 牵着你的手臂漫步的短短几个小时的时光里,是我脑海里最值得回忆的画面了,哪怕所经历的事情恐怖残忍,但我心里依旧满心甜蜜。 因为你的存在啊!让我第一次开始对复仇后的人生浮想联翩,这是我从前从来未曾有过的经历。 汉库克说得很对啊,恋爱的到来就像暴风雨,你没有办法独善其身,你所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被它彻底摧毁。”有我参与的你的未来,可惜我是看不到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说完这一句话,中由树眼里最后一丝神光也彻底消散,她浅笑着躺在宁凌的怀里,脸上安宁的表情像是了无遗憾。”漂亮,这个画面一出,不知道要赚观众们多少眼泪钱了,说不得还能冲一冲奖呢!“看着显示器画面里僵硬成雕塑的宁凌,面具男人兴冲冲地大叫道。 秋保涉面无表情,目光平淡地注视着显示器,只是他紧握的拳头,彰显着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这样的一部的影片,究竟会让多少人爱不释手,直到许多年后还依然珍藏着呢? 这就是现实啊!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只是强者们生活里的调味剂而已。 第二十三章 碰面 将中由树又重新放回高处的凹陷处后,宁凌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脸上,太长时间没能够进食和饮水,以至于伤痕累累的宁凌连给予她一个最简陋的墓穴的能力都没有。 疲倦感让他昏昏欲睡,他的身体在清晰的惊醒着他,他已经没有充裕的时间留在原地缅怀和悼念了,除非他愿意和她一样死在这里,无人问津。 宁凌最后再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狠下心,继续朝着掌控着这个洞穴的主宰者设定的出路走去。尽管他也已经很累了,又饿又困,但他还是有着非走不可的理由。 那个独一无二的理由。 没能超过三分钟,他便离开了这片弯绕区域,在他眼前的,又是一片畅通无阻的笔直道路。 然后他看到了前方一个佝偻着背影走动的身影。 那个身影也是被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给弄得吃了一惊,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摆出戒备状态,正是先前被昆田司无情抛弃掉的弗兰克。 他的模样现在看上去惨恻至极,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满是油腻,像极了长久没有打理用麦梗编织而成的鸟窝,他的左手手肘以下的部位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切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衣衫破破烂烂的,布满了鲜血渲染的痕迹。更为恐怖的是,他的右手抓着一个黑色的看不真切的足有行李箱那么大的巨大肉块,瘆人幽深,活像是从地狱里面又重新爬出来的亡魂。 认清楚走过来的人是宁凌,弗兰克紧绷的神弦明显放松了许多,他衰弱的身体晃了晃,似乎要站立不住了。 宁凌赶忙走上前去扶住他将倾的身体,迫急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 “该死的昆田司。”尽管神态低落,满脸惨白,但弗兰克的眼神仍旧是锐利得让人无法直视,他一字一顿深刻地表露着自己的恨意。 然后他举起手中的巨大肉块朝宁凌晃了晃,这时宁凌才完全看清楚那东西的形态,竟然是一只面目狞恶死不瞑目的鲨鱼脑袋。 弗兰克推开了宁凌的搀扶,摇摇欲坠的站直了,轻轻说道“走错路了,碰到一只基因改造的章鱼鲨,可以它牙口不好,反而被我将脑袋扭了下来。” “那么你呢?”弗兰克瞄了宁凌一眼,冷哼一声“你现在的样子,也不怎么样吗?” “一言难尽。”宁凌眼眶泛湿,撇过头去。 “是吗!”弗兰克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追问,继续转过身向前走去。 “走吧!出口的路还有很远呢?”往前走出几步,弗兰克倦怠的声音传进了宁凌的耳里。 宁凌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关于那个隐蔽的话题,两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起。 为什么落在宁凌身后的弗兰克,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前面? 当时面对着生死未卜的宁凌和危在旦夕的中由树,弗兰克为什么会视而不见,插身而过? 宁凌没有问。 自身难保的人们,救不是义务,不救也不是罪孽。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白炽灯照耀不到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哀求声。 “救我。” 弗兰克顿住了脚步,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他喃喃说道“这可真是,有趣至极啊!” 弗兰克打起精神,加快了速度,没多久,昆田司趴在地上的画面就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在他的身后,无数黑色的甲虫围绕在他的身边大口大口的撕咬着啃食着,他的整个下半身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截血淋淋的大肠被往外撕扯着,整个视觉冲击让人作呕且不寒而栗。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是顽强着没有丧命。他的双手,还在用力扣着地面,迟缓的向前方爬着,哪怕指甲都已脱落,哪怕有些指头只剩下森森白骨。 宁凌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人的影子挡到了昆田司的前面,他机械般的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看着眼前的人,嘴里轻声喊道。 救我。 弗兰克蹲下身子,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昆田司说道“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而且是从同一个人的嘴里喊出来的。你觉得,这一次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是一如既往,还是截然不同?” “对不起,救我。”昆田司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睁大双眼看着眼前 这个之前被他亲手送入深渊里的男人,哀求道。 “救我。” “答错了哦!”弗兰克瘪着嘴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以德报怨这个词汇。” “就是这柄刀吧!”弗兰克将手伸进昆田司的外衣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那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昆田司的左手里。 “现在,我就什么都不欠你的了。”弗兰克冷淡地说道。 昆田司眼里最后一丝燃烧着的希冀熄灭,他垂下了头颅趴在地上,黑色的虫子一拥而上,彻底的覆盖了他。 “出来吧!以我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你还用得着偷袭吗?”弗兰克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累积成小山丘般的虫堆,平静地说道。 宁凌慌张的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暗处阴影里,全身上下毫发无伤的解亮慢慢地走了出来,他一脸新奇地看着弗兰克说道“我甚至都已经屏住呼吸减缓心跳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很强,但是你还没有强大到能够让我看不出深浅的地步,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比地上这些正在吃人的虫子还要强烈。”弗兰克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虽然我的战斗力已经所剩无几,但我的精神感官却没有丝毫损坏退化。” 解亮明了般点了点头,一直走到虫海的界限上才停住脚步。 “那么,我们能相安无事吗?”弗兰克平和的问道。 解亮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女儿呢?”他的目光从弗兰克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身后宁凌的身上。 “正如你所期待的那般,死了。”宁凌看着他满是恨意地说道。只希望能马上撕掉那张有着虚伪笑容的脸庞。 “是吗,死了啊!”解亮轻轻地笑着,突然脸色一变,目光冰冷地看着宁凌诘问道“那么身为情侣的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解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飞快地插入虫堆里,一把握住脊椎,将昆田司的残骸给拔了出来,向着自己身后用力扔去。 虫群欢快地向着尸骸落下的地方急促爬去,对着站立在自己眼前的解亮熟视无睹。 这就是动物啊!无论曾经有多么强大让人畏惧,一旦习性被摸透,就再无半分可怕可言。 宁凌和解亮之间十公尺的距离,再也没有了任何障碍。 “我真是感到费解啊,你能解晓我的疑惑吗?”解亮看着弗兰克认真的问道“这个丑八怪究竟有什么好,能够让你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自愿成为他的屏障呢?” 宁凌这时才发现,距离他和解亮之间最短的那条直线,被弗兰克死死地站立在中间,即便是解亮无论此时发动何种突然袭击,承受者,都只会是弗兰克。 “受人所托罢了。”弗兰克说道。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宁凌,心里突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滋味。 你以为你了解她对你有多好了。 你其实还不了解他对你到底有多好。 她连她死后的在为你的安危而考虑。 第二十四章 蚂蚁 空气撕裂的声音响起。 弗兰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但他那布满创伤的身体已经完全跟不上他大脑的命令。 回过头来时,解亮那张狞笑着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解亮的右膝已经狠狠地顶在了弗兰克的胸口上。 弗兰克如没有重量轻飘飘地纸片人般被轰出老远,大力的摔在地上。 解亮站定在呆滞的宁凌面前,张狂地说道“现在呢?你还不打算求饶吗?” 脑海里刹那间闪过中由树安息时的表情,宁凌想也不想地一拳挥了过去。 宁凌用来攻击的拳头被解亮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感受着对他而言软绵绵地拳力说道“这是什么啊!你准备给我饶痒痒吗?能够让人感受到痛苦的力量,是这样子的才对啊!” 话音刚落,解亮的右手便开始发力,与此同时宁凌的被控制的手骨开始咯吱作响。 “啊!”宁凌痛不可抑地惨嚎起来,他的双脚用力的踢打在解亮的身上,想要挣脱出他的掌控范围。 “用力,用力,再用力啊!我还什么都感受不到啊!”解亮兴奋的大叫道。 猛烈的头槌狠命地撞在了解亮的头槌上,宁凌同归于尽地炽怒眼神和行动终于使解亮有所动容,他的鹰爪形态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几分。 宁凌快速后退,终于离开了让他予取予求的范围。 只是他现在的状貌看上去不容乐观,额头破开了一个很长的口子鲜血直流,右手手指紧紧地缩成一团,无法伸张和弯曲。身形摇晃,眼睛半睁半阖。随时都会有倒下的可能。 这时弗兰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了,他将仅存完好的一只右手伸入鲨鱼的嘴巴里,用力一掰,将一片光滑尖锐的牙齿握在手心里,看着解亮带着丝微求饶意味地说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你难道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还不了解的白痴吗?”解亮缓缓揉了揉额头上的细小红肿,往后一指已经堆积成小山的虫堆轻蔑地说道“这个人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我们所在的,是一个最后剩下的人才能活着出去的电影场片里啊!放过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收益?” “是你杀了昆田司?”弗兰克瞟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虫群低声问道。然后不露声色的汇集着体内为数不多还能使用的力量。 “是吗?他叫昆田司?抱歉,废物的姓名我从来就没有想要认识的打算。怪只怪他的眼睛还不够亮堂,明明只是一个鬣狗,竟然会主动向狮子发起进攻。哪怕是偷袭,这种行为也是不能被容忍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想到自己的遭遇,弗兰克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的确隐藏得很好,表面上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地样子,可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那种满溢狼性的眼神,我从前曾看过无数次啊!他今后会做出什么,我都了然于心。” “从前每当我照镜子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与这如出一辙的眼神。”解亮感慨道。 “给你用来调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吧,那么,我希望你能用出让我眼前一亮的手段来,不要让我失望哦!”解亮显然是早已看破了弗兰克的意图,出声说破却没有动手,坦然地将先手权让给了对方,将处于劣势的防守方身份留给自己。 因为被毫无还手之力的擒拿,解亮的自信心已经被这个地下洞穴的制造者摧毁得支离破碎,他急切地需要拥有快感和残虐的胜利来帮助他重新树立信心。 “你是说这个吗?”弗兰克将手中的利齿摊露出来说道“这不是用在你身上的,这是给我自己用的。” 说完他便将利齿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肾上腺。 难受的表情浮现在弗兰克的脸上,可是没过多久,这种扭曲的状态就消失了,他整个精气神都焕然一新,像是身体上所有的伤痛都已经消失不见。 解亮脸上万事尽在掌握的轻松表情淡去了,他看着战意盎然的弗兰克沉声问道“有这种法子你为什么早不用出来?” “就像药物一般,适量了,能治愈伤痛,过量了,就会摧毁身体系统的毒害。手术安装在我体内的化学胶囊开关是放在我老板手里的,现在他不在,我只能用这种笨法子唤醒我的身体。现在我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已经高出临界点百分之三百,只要你能够撑过一分分钟,我的身体就会自行崩溃瓦解。” “这一招,叫做回光返照,你瞧好了。” 弗兰克金色的头发高高竖起,他大步大步踩着鼓点般带着雷鸣声向着解亮冲去。 解亮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尽管随着动能铺面而来的风力刮得他脸生疼,但他还是毫不退让,出拳硬撼。 强者的骄傲不容许他避其锋芒,唯有迎难而上。 与之前的结局天渊之别,被轰飞的是解亮。 但解亮摔倒在地上后又立刻跳了起来,显然还有再战的资本,他面色一片潮红,疯狂地大叫道“痛快!痛快啊!看来我是蜗居在这片强者匮乏的土地上称王称霸太久,以至于我都忘了疼痛的滋味了。” 他看着没有任何向后退却趋势的弗兰克亢奋地喊道“这就是人类尖端科技的成果吗?确实不同反响,但是仅凭这样,还不足以战胜我啊!” 在解亮脚下,淡蓝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刹那间被湮没了解亮的整个身影。 “如果光凭力量都无法胜过你们人类,那么我们妖怪就当真是一无是处了。” 电闪雷鸣,一只黑色的巨大蚂蚁从烟雾里冲了出来,凶残地撞向了弗兰克。 “受死吧!”解亮的声音大声喧嚣。 挡住了,弗兰克硬生生毫不避让的挡住了这势如破竹的冲击,不仅如此,他的脸上波澜不惊,甚至没有露出半分吃力的痕迹。 “怎么可能?”蚂蚁巨大的面目露出人类才有的动容表情。 “我现在这种状态下,即便是面对老板,我都可以周旋着不落下风,更何况你这种品种更为不堪的低下妖怪呢?”弗兰克理所当然的说道。 他开始用力,较量的天平在往解亮那边侵袭,尽管它拼劲一切抵抗,但还是无法改变在后退的现实。 不知不觉,本体化的解亮已经退无可退了,他被逼到了墙角边。 一个只有它胫节大小的人类,完全用力量压制住了它,整个画面看上去滑稽又不真实。 “你知道么?”弗兰克抬起头来看着他漠然地说道“我现在想要杀你就真的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了。” 弗兰克进一步用力,蚂蚁的外骨骼开始发出响动,那是被挤压碰撞产生的声音。 解亮痛苦的哀嚎起来,死亡的恐惧第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现在还没有拿着枪,他现在还不能启用导弹那些更为可怕的灭绝武器,即便是这样,我都无法战胜他。难道那些属于妖怪的鼎盛时代,真的已经彻底远去了吗? 就在这时,弗兰克突然之间收回了绝大部分的力气,侧过身去,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空门裸露在了解亮的面前。 生死存亡之时,解亮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想也不想用自己的颚须贯穿了弗兰克的背部。 而弗兰克舍弃自己获胜机会突然转身的真正意图是,不知是战斗之前还是战斗的中途,宁凌已经彻底坚持不住身体带给他的沉重负荷,摔倒在了地上。而此时已经将昆田司的身体咀嚼得一点都不剩的虫群,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又将目光放到了宁凌的身上,聚集了过去。宁凌口中浑浊的血腥味,是在虫群眼里还在活动的三个物体里最好的调味剂。弗兰克不得已只能调转身体,用脚用力的踢踹着地面,飞沙走石如子弹般射向了最前方的虫群。 “我尽力了啊!”弗兰克吐出一口鲜血,轻声看着虚无说道。他的身体无力的从蚂蚁的嘴巴滑落,跪坐在了地上。 “真是胜之不武啊!”渐渐缩小重新化为人形的解亮看上去有些羞愧。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无法达成你的赴死的祈愿。”解亮错过弗兰克跪在眼前毫无遮掩的身体,向着昏迷中的宁凌走去。 率先对没有任何伤害他意图的妖怪动手的人类,都该死。 更何况要活着出去的理由,不只是你们才有,我也不例外。 “作为中由树至死都在眷恋着的人,有着和她相同的死法,也算是善始善终了吧。”解亮站在虫堆的外围,看着被笼罩得水泄不通的宁凌,平静地想道。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虫群紧密地围绕着宁凌,熙熙攘攘,却迟迟没有下口的打算。? 看着眼前虫群诡奇的举动,解亮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五章 自刎 虫群高昂着头颅,鼓动着腹部,努力的发出自己的声音,像是在唱着不知名的颂歌。此起彼伏,成群结队,没有任何一只忍受不住食欲的冲动,做出逾越的举动, 解亮突然间感到一阵恍惚,像是依稀见到了血脉里记载的遥远过去,那是弱者对执掌一切的生物狂热的顶礼膜拜。 他不就是芸芸众生之中,普通得再普通,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无关紧要的一员么?为什么这些灵智未开全靠本能行事的幼虫,不会将他当作可口的食物呢。 宁凌呼吸急促而又吃力的躺在解亮眼前,毫无半点反抗能力,现在任何想要杀他的东西,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动手。 解亮没有动手,它看着虫群崇敬而又痴狂的状态,脑海里陷入一团乱麻。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他也是妖怪,为什么从他身上的气息我一点也感受不出? 就在这时,让解亮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最靠近宁凌那一排的虫子突然全部趴到在地上,翻转身子,就自己身体上最脆弱柔软的腹部裸露了出来,而它身后的虫群,也毫不犹豫地,蜂拥而上,将它们前面同胞开膛破肚。 每一只残破死去虫子的身体里,慢慢地升起一点红光,缭绕着飘扬到天空,渐渐地汇聚成一条浩瀚的星河。 那些结成一片如萤火虫般红色的星光,悠悠地,目标明确地,向着宁凌飘去,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了他身体里。 解亮浑身一阵,像是子弹穿透了他的脑颅,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他小时候一直当做童话一笑而过隐秘流传下来的谶语。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先前被他重伤了的宁凌,为什么在短时间甚至没有经过医治的情况下,又能够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着呼吸逐渐平稳的宁凌,狂喜和侥幸在心里反复闪烁,所有的杀意都烟消云散。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亲手错失了我渴望梦寐的未来。 随着一段漫长的吸气,宁凌缓缓转醒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便是解亮那张站在身前神色复杂的脸。 他心里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向着远离解亮的方向跳去,尽管他也明白,他的所有动作在解亮的身手面前都显得无济于事。 咔嚓 破碎的声音响起。 宁凌循声向着脚下望去,顿时毛骨悚然,无数虫子安静地徘徊在宁凌身边,没有弄出半点响动,以至于宁凌第一时间只看到了解亮,却没有察觉到它们的存在。退后的过程中,竟不小心将其中一只踩成了汁泥。 宁凌慌忙地退到墙角处,紧紧地帖靠着,看着朝他奔涌过来的黑压压的虫群,心里只觉得万事休矣。 我也要死无全尸了吗? 可是虫群靠近了宁凌之后,却没有流露出残虐贪食着本性,只是努力地想要将自己那肥硕笨重的身子站立起来,更靠近宁凌的眼眸一些。 那种举动神情,像极了粘人的宠物渴望得到主人的宠溺和赞扬。 宁凌心跳剧烈又不知所措,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些可怕的生物在打什么主意。 “放心,它们不会伤害你的。”迟迟没有动弹的解亮站在原处看着宁凌一脸和睦地笑着,目光包含着疼爱和温和。 宁凌狐疑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举动,他无法洞察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人有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算盘。 “我恨人类。” “尤其是大和人。” 解亮一字一顿的诉说着,他的感官透入回忆里,声音飘扬着淡淡的驰念,现在的解亮,就像是街边一个随处就能遇见的普通大叔,给宁凌带了不了任何危机感。 宁凌心底生出一丝怪异,在他眼里,现在再也没有任何阻碍挡在他面前的解亮,像极了一个预知到自己即将死亡的人,他并不害怕死去,他只是害怕会默默无闻的死去。他在生命的最后,渴望有人听到他的故事,看到他的人生。 我出生在十九世纪末的一个沿海城镇里,那是一个战火连天的年代,绝望和随处可见的死亡是那个世道的主旋律。 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一只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记的小小蚂蚁。灵智刚开不久,别说在乱世中掌握沉浮,我连那自保的微弱能力也无法自由掌控。 那一天,一批人类麻木不仁的撤退,一拼人类惶惶不安提心吊胆,一拼人类狂笑着亢奋地涌现进来,毫无顾忌地屠杀血戮着他们眼前一切活动的生命。 我的父亲奋起反抗,死了。在坚硬的盔甲也无法阻挡冒着硝烟的炮火。 我的母亲想要带我离开这座被死神偏爱的城市,也死了。无数没有呼吸没有温度隐藏在地底的铁盒子让人防不胜防。 妖怪们引以为傲的本体化,在人类日新月异的武器面前如同纸糊一般,一触就破。 没奈何,我只能彻底低下自己的头颅,将自己的身体埋入泥泞里,强迫自己听不见看不见,带着熹微的侥幸进入漫长的冬眠。 当我再次醒来后,世界已经变化得太快了,快到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我的家乡毁于一旦,又焕然一新。 我在那里已经再也找不到,能够证明我们真正存在过的一丝痕迹了。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所以我来到了大和。 带着无数条人命聚集而成的愤恨和怨念。 拜在上一任御蓝组家主的门下,努力地学习黑道中人的行事准则处事手段。在这个疯癫又美丽的国度,强者收割弱者的性命,是理所当然又天经地义的啊! 当你出现在一个周遭全是你的仇人的国度里时,仁慈和同情便会永远地在你的脑海里抹去。 授业恩师,结发妻子,只要它们突然不再是我的助力,而是我的绊脚石,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复仇,自古便是正义,无论男女老幼。 可是啊!我只是一个低阶妖怪啊!我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也许穷尽一生,我能够埋葬的,也不过是我们曾经所遭受的百万分之一。 那些隶属扎根于大和的史诗传说级别的妖怪,一旦发现我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一定会抹杀掉我的。 这是高阶对低阶,强者对弱者,得天独厚的权利。 我以为我会这么苟且着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所作所为激不起半分涟漪,最终还是那滩死水,直到我看了你的存在。 在宁凌目瞪口呆的目光下,解亮右手化掌,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左胸膛,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将他那颗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从胸腔里拿了出来,放置在宁凌的眼前。 浩瀚星球,数兆亿生灵,对我来说,没有谁的生命是重要到无可取代的,除了你之外。 你能够将这个腐朽肮脏的世界,变为我幻想憧憬的那个世界。 如果说真如昆田司所预想那般,这是一个只有最后活着的人才能离开的电影场景。那么那个最后独自活下去的人,只能是你,也一定是你。 他当着宁凌的面,没有任何踌躇的捏爆了自己的心脏。 “活下去啊!一定要活下去啊!”解亮口中鲜血直落,但他不管也不顾,只是注视着宁凌悲伤哀切地呼喊道。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求求你,不要让我失望,让已经消失了数千年的怪物们的狂欢,再度到来吧! 解亮终于用掉了最后一分力气,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着地面摔去。 “这才是我朝思暮想的死亡方式啊!”感受着地面的冰凉触感,解亮想道 朦胧之间,解亮眯着眼睛看着不见天日的泥土层,已经遥远枯黄的记忆又重新变得无比清晰立体起来。 “爸爸,为什么我们不能在阳光下活着呢?”幼年的解亮不解地看着男人问道。 男人沉默许久,才苦涩的说道“这是人类独有的权利啊!像我们这样的生物想要华仔光芒下,迎接我们的只有死亡和被奴役的命运。” “这样的现状,无力改变吗?”解亮失落沮丧的问道。 “不知道啊!”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千年前,在妖族中天下无敌难逢敌手的苏妲己也没能成功,经过了三千年的沉沦,我们这次将赌注全部压在了还在襁褓之中的苏凤衣的身上,只是不知道这次结局会是如何。” “尽管那些眼高于顶的长老级妖怪将他的天赋吹得天花乱坠举世无双,可是,我依旧没有信心。” “我们似乎进化错了方向啊”男人看着自己能够从甲壳自由切换成肉臂的手部,不甘地感叹道“穷尽一切强化自己的身体潜能,武装自己蕴藏在血脉里与生俱来的力量,似乎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大脑,才是一切的终极。 “那么,我们就只能活在这暗无天日腐臭潮湿的地底了吗?” “不一定。”男人用力的摇了摇头,面上浮现出无与伦比的炽热崇拜。 “解亮你记住,如果你今后遇到一个人类,一个仅凭气息就能让依靠本能存活猎食的动物昆虫俯首称臣的人类时,你一定要确保他活着,哪怕为此葬送掉无数同类包括你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在久远的荒古里,一步成神的姜仙人曾寓言过。” 他有着能够改变妖怪宿命的巨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