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诀》 第一章 师叔的阵法 “一千零六、一千零七、一千零八……呵,师叔,你也太狠了点!”云青岚盘腿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数了一下自己头顶上被绑在横七竖八、交纵密布的丝线上面的铜铃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以她师叔那变态的人格,怎会轻易让她逮到他偷溜下山,还让她轻易地跟踪到了山脚下,原来,他早就设了这个铃铛阵法在这里困住她。 可她,还偏偏被困在了这里,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云青岚睡醒了一觉,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叫,如果她再不想办法破阵,估计等师叔逍遥几日后回来解救她,她已经过了奈何桥了。 抬头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密布的丝线,初时她还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脖子仰得酸疼,不过多年的经验积累,这样的阵法她也不是破不了。 这个铜铃阵法看起来复杂至极,而且十足凶险,她只要在里面乱逛,一千零八只铜铃就会一起晃动,发出的声音足以让人瞬间失聪、神经错乱,如果听得久了,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所以刚被困进来她走了一步就发现这个阵法的阴狠之处时,便就地躺下,决定睡醒一觉再说,当然,这里的睡觉不光是睡觉那么简单,安静下来有利于她认真思索,同时也是在等待时机。 如今觉是睡醒了,可这个困局依旧摆在眼前,不过经过一个时辰的思索,她已经有了眉目。 “哼,我不就是听说咱大周国皇帝今日下葬,灵柩会经过青城山脚下,想下山去看个热闹吗,师叔你至于这么不待见我吗?”无力地再次翻个白眼。 云青岚拍拍身上蓝色长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头顶太阳的位置,发现位置正好,而这也是一天中能破这阵法的唯一时机。 云青岚辨别了一下方位,然后闭上眼睛,按照北斗七星的走势一步步稳稳地朝前走去,这一次,铜铃依旧响得厉害,但其攻击力显然小了很多,见此,闭着眼的云青岚得意地勾唇笑笑,至少,她找到了关键所在,剩下的,根据她对她那自恋到变态的师叔的了解,她可以很快破解。 于是,只见在繁复的阵法之中,一个蓝色的身影灵巧的穿梭,而不时,便会听到一句“师叔风华绝代”、“师叔玉树临风”、“师叔无人能敌”诸如此类的话语传出。 “师叔才貌双绝!哈哈,我终于出来了!”当云青岚终于走出铜铃阵时,她差点就要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了,只是这结局来得太不容易,她搜肠刮肚把毕生所学的恭维的话都用上,这才破了这阵法的四十八个劫点,安全走出。 这便是她师叔的变态之处,害人时还喜欢别人恭维他! 云青岚和身后的铜铃阵法说了个拜拜便准备挥一挥衣袖也下山去逍遥一次,却不想,她才刚走出一步,脚下便踩到了什么东西,因为这一脚力度不小,她听到清晰的一声闷哼传来。 低头一看,只见在杂草覆盖之下,露出一截带血的手指,这让她着实吃惊不小,她小心地用脚踢开路旁的杂草,这才发现在这之下,竟躺着一个血染白衣的男子!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一声惊叫之后,云青岚嘴里念念有词,脚下生风地逃了开去,可没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救我……” 第二章 无意救了人 一听到这声“救我”,云青岚的步伐便慢了下来,因为看那男子的惨状,若是她不救,他很可能会血流而尽死在这偏僻的山脚之下,可同时,她又清楚地记得师叔对她说过的话,师叔说,“下了这青城山,外面便是江湖”。 江湖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敢去管,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于是,心一横,云青岚又加快了步伐,只是她的耳朵却竖着,只可惜,除了刚才细若蚊蝇的那声“救我”,身后再也没了别的声音。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一大群人快速地朝这边靠拢。云青岚警惕地顿住了脚步隐身在一丛草后面,不一会儿,便听到风中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搜山,若是搜不到,便一把火将这里烧了,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此话过后,便听纷乱的脚步声四散开去。 凭着直觉,云青岚判断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定是奔着刚才那白衣公子来的,这样的事太过血腥,阴谋味太浓,她本不想参与,可也许是那冷硬的声音说的那句“烧山”激怒了她,让她觉得她再不能袖手旁观。 要知道,她从五岁起便在这青城山上长大,有人敢大放厥词要烧了这山,那便是要毁了她云青岚的家! 心下有了主意,她快速按照原路返回,还好,那男子还躺在那里,只是看样子像是失血过多已昏迷不醒。 云青岚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有清醒的迹象,便轻叹一声,挑眉道:“算你小子走运,本道姑今儿个心情不错,还救定你了!”说完,云青岚快速将少年扶到一个隐蔽之处,然后布置起现场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接着,便听到一人兴奋的声音:“在这里!大家快过来!” 然后嘛,不多久,就听到风中传来了刺耳的铜铃齐响的声音。在外围听来,那只是普通的铃铛声,但是只有此时身处阵中的人和云青岚才明白,在阵中听来这铃声是多么具有杀伤力,即使你捂住耳朵,但依然可以让你身体内气流乱窜,生不如死。 “搞定!”云青岚见所有的人都被她刻意布置的现场引到了师叔布下的阵中,这才拍拍手准备离去。 她自然不担心那男子会再遇到危险,因为她可以肯定,那些人只要进了师叔布的阵便绝对出不来。她能破阵那是凭着对师叔的了解,那些人却一定破不了师叔专为她设计的那四十八个劫点。 正准备离开的云青岚却未迈动步子,只因在她视线所及之处——男子的腰间,一块色泽莹亮通透的血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从小便生在富贵之家,好东西她自然见过不少,所以只是一眼,她便断定这血玉很值钱。都说君子不取不义之财,可云青岚偏偏就很是眼红这块血玉,主要是她的钱财都被师叔哄骗干净,好不容易见了这等好东西,她不想放过罢了。 云青岚蹲下身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受伤的男子,此时的他因为有云青岚帮忙止住了血,脸色虽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经稳定了许多,这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这白衣公子长得还真不错,虽然脸上有血污覆盖,但看得出他五官分明立体,若是清理干净,应该很是俊俏。 不过云青岚是谁?从五岁起便遭受师叔那副绝美容貌的荼毒,已经对他这种“英俊”免疫了,于是,她脸上露出个心虚的笑容,自我安慰道:“兄弟啊,不是本道姑觊觎你的玉佩啊,都说‘君子不取不义之财’,可是一来我不是君子,二来吧,你看我救了你的命不是?那我拿走这玉佩当回报也不能将其算作‘不义之财’不是?你说是吧?你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小嘴皮快速地上下翻动,便自圆其说,云青岚迅速地将手伸向他的腰间,顺利地握住了那块玉佩,可就在这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后者惊叫一声,却见那男子微微睁开了双眼。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云青岚有种偷东西被抓现行的挫败感,于是乎,匆忙之下她一手捂脸,一边使劲挣脱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也顺利地将玉佩拽了下来,接着,便逃也似的跑下山去。 身后,虚弱的白衣公子看着视线里本就模糊的蓝色背影渐渐消失,眼前一黑,再次陷入了昏迷。 第三章 二女争一男 云青岚这一跑,便一口气到了山下,她抚了抚剧烈跳动的胸口,这才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往集市走去。 云青岚虽不是第一次下山,但当她看到儿时记忆中那热闹的集市时,依然兴奋得两眼放光,不过可惜的是,因为被师叔困在山脚下一个时辰,她错过了观看皇帝的灵柩经过时的那宏伟的场面,失望归失望,但是热闹的集市让她很快忘了她下山的初衷,开始愉快地逛了起来。 逛了一圈,肚子饿了的她终于寻觅到美食,可她悲催地发现,自己因为跟踪师叔下山,居然没有带银子,而且,她似乎也无银子可带…… 这个发现让她很快泄了气,再没有心思去看集市上那些新奇玩意儿。为了填饱肚子,她决定先去找师叔,本来她毫无头绪,可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太好,竟听到路过的两名男子在议论着什么。 “你知道吗,听说刚才先皇的灵柩路过之时,护送灵柩的二皇子遇袭,失踪了呢!” “可新皇不是已经登基了吗,这又是谁下的手?” “有的说是拥护新皇的老臣,有的说是三皇子,如今局势乱着呢!” “算了,咱们还是别说这些,可别惹来了杀身之祸,听说聚湘楼前有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咱们赶紧过去看看热闹!” 云青岚的耳朵自动过滤掉了那些关于皇子们的事情,只捕捉到了“两女争一男”这么具有看点的信息,根据她的直觉,这件事铁定和走到哪里都能引起风波的师叔有关系! 为了去看个究竟,云青岚立即跟上了两名男子去到了聚湘楼。 聚湘楼前早已是人山人海,云青岚小巧的身子挤在人群中极度不起眼,不过聚湘楼二楼上的三个人可就不一样了。 只见二楼的观望台上,一个长相俊美至极的蓝袍男子姿态随意地倚靠在栏杆之上,而他的身旁,一姿容秀美的婉约女子目露怯意地依偎在他身旁,两人的对面,一手拿大刀、英气勃勃的女子怒目瞪着二人,三人成对峙之势。 一见这阵仗,云青岚无语扶额,她果然没猜错,哪里有师叔,哪里就有风波,那蓝袍的骚包男子不是她那风华绝代的师叔是谁?他下山不过才两个时辰,又是从哪里招惹了这么些狂蜂浪蝶? 只听那手拿大刀的英气女子痛心疾首地喊道:“苍凤岳,你果真喜爱这种软趴趴、连说话都没力气的软弱女子吗?你的眼睛被眼屎糊住了吗!” 一听这话,隐在观望人群中的云青岚一个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哇靠,这句话怎么这么对她的胃口! 再观苍凤岳的脸色,果然是一副想怒又不敢怒、俊颜扭曲的吃瘪模样。 可没想到,她才偷笑一会儿,就觉一双火辣辣的目光射得自己浑身不自在,这么抬眼一看,她吓得哆嗦了一下,只因此刻她的师叔苍凤岳正凤眸微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不会吧,她不就笑了一声吗?她变态的师叔是顺风耳吗,这样都能认出她? 再看苍凤岳身旁那婉约女子,一听此言,立刻泪意涟涟地朝他的怀中依偎而去,更是委屈地唤了一声“凤岳……”。 女子的动作终于使得苍凤岳将目光从云青岚身上收了回来,像是故意气英气女子一般,他眼带怜惜地看了看怀中的女子,深情无限地道了声“别怕,有我在”。没想到此言之后,立刻引得围观的女子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因那声音太过勾人,太过温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她们甚至恨不得苍凤岳此时怀里抱着的人是自己,那样即使被那英气女子用刀指着也无怨了。 第四章 不慎又中招 苍凤岳很满意楼下众女子的反应,只见他缓缓勾唇一笑,这一笑,就如惊醒万物的第一道春雷,就像雪山之巅投下的第一缕阳光,自然使天地都失了色。 他慵懒地抬起眼睑看向对面的英气女子,表情颇有些哀怨地道:“英娘,不是我喜欢谁不喜欢谁的问题,只是凤岳乃修行之人,本应与情爱绝缘,适才救下这位姑娘也只是出于道义,你又何苦因为我而误会于她呢?若是你要怪,只能怪我们相逢非时,若是下辈子,凤岳非修道之人,定不会辜负英娘你的芳心的。” 那唤作英娘的英气女子闻言,眼中的怨恨即刻消散,明亮的双眸中浮上了点点泪光,她举向两人的大刀也慢慢放下,只听她哽咽道:“凤岳,你当真如此想?” “自是如此。”苍凤岳目光忧郁地看向她,本就绝代风华的俊颜上多了几分诱人的深沉。 见此,周围的女子自是被迷得七荤八素,只有云青岚还保持了一丝清醒,这还多亏了她从小和师叔一起长大,看惯了他各种风骚的表情,这才有了些免疫力。不过,她可看不惯他此时又在这里欺骗无辜女子的感情,要知道,他从来都是如此甜言蜜语,而且他惯会使些迷惑女子的手段,但今日被她云青岚撞见了,他还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和尚尚可还俗,何况是尚可婚配的道家,何不放弃修道与那女子长相厮守呢?”云青岚蹲在地上,让众人的身影将她遮住,然后她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大声喊出这么句话来,她倒要看看,师叔今日如何收场,想要用“修行”作借口,她还偏偏不让他如愿! 果不其然,她此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了诸多质疑声,苍凤岳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凝滞,如果细看之下,会发觉他的眼角微微抽搐,而目光正透过楼下的人群看向某个点。 云青岚本来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不曾想,她那腹黑的师叔的反击会来得这般快。 只见苍凤岳目光深沉地看向楼下的人群,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道:“凤岳不过是个修道之人,所求的东西唯‘道’而已,师侄你这般了解于我,又何苦陷我于不义之地呢?” 众人随着苍凤岳的目光看向了某一点,接着,人群自动地散开,露出还蹲在地上装透明的云青岚。 后者哀叹一声,只怪她今日走得匆忙,忘记了换衣服,如今她一身蓝色长袍,头上绑着个圆圆的髻,俨然一副青城山小道士的打扮,这让她想耍赖都不成啊! “嘿嘿,师叔,好巧啊!”见无处遁形,云青岚干脆站了起来,一副才看到他的样子满脸堆笑地冲着苍凤岳招手,谁知,苍凤岳随即变了变脸色,一脸悲伤的看着她,道:“师侄,你知我心中郁结为何,这番,便留待你向两位姑娘解释吧!”说完,只见他蓝色的身影一闪,就那么衣袂翩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而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云青岚则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顷刻间有种被坑的感觉。 你妹啊!看你天天笑呵呵的你郁结个屁啊!就算有老娘又怎么会知道!就算老娘知道又凭什么留下来告诉那两个疯婆子! 最重要的是,关老娘屁事啊! 云青岚气得浑身发抖,不过此刻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逃跑才对,不过要怪她武功不济,轻功不会,才刚跑出两步,衣领就被一只手给提了起来,转头一看,袭击自己的人竟是飞身而下的英娘。 “小道士,你师叔跑了,我只有抓了你,才能期待再见他一面了!”英娘满眼悲伤无奈。 “你休想!来人啊,快将那小道士给本小姐抢过来!”此时苍凤岳走了,适才那婉约女子像变了个人一般,立刻站直了身子,焦急地指向自己,一声令下之后,立刻有十几名家丁模样的人冲了出来,将英娘和云青岚团团围住,接着,两方人马便为着争夺云青岚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云青岚好不无奈,她要怎样向她们解释?这两个女人不会都指着抓了她,她那变态的师叔会因为来救她再次出现吧?拜托,只要动动脑子就该知道,她真的那般重要的话她的师叔就不会丢下她一人独自离开了! 第五章 无辜惨被抓 试着做了几番挣扎,云青岚还是没能见缝插针、见风使舵、见机行事地逃掉,而是活见鬼地被一条麻袋套到底,被五大三粗的男仆给扛走了。不用说,两个女人的斗争,此时也该知道谁胜谁负,说到底,还是婉约女子在人数上占了优势。 在麻袋中颠簸了没多久,云青岚就被扔到了地上,当她的小屁股和大地亲密接触之时,她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婉约女子的祖宗十八代。 套在自己身上的麻袋被揭掉时,云青岚的表情立刻由骂骂咧咧的鬼脸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此时,婉约女子放大的秀美脸蛋出现在眼前,只见她微笑道:“小师傅,你是凤岳的师侄吧,很抱歉这样贸然地将你请来,只是我和凤岳今日萍水相逢,他走得那般急切,若是不将小师傅请到这府中,小女子怕今生都无缘再见到凤岳了。”说着,女子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凤岳?哼,叫的还真亲热!再说,你这动静也叫“请”,你让我“请”你试试! 心里这般想着,云青岚眼珠一转,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身处在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厢房之中,至少,这样的装潢在这青城山脚下算是顶级的了,想来,这女子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大抵是非富即贵。 见她四处打量,婉约女子朝一旁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一名男仆想要上前来搀扶云青岚起来,见此,后者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躲过了男子的触碰。 开玩笑,难道至今都无人觉得她长得像女子吗?虽然她身材干瘪了一点,皮肤黝黑了一点,但五官长得还算清秀吧,怎么就看起来不像女子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别人,传说青城山上收徒只收男,不收女,想必到了如今,也少有人知晓她云青岚是青城山上唯一的道姑吧! 婉约女子见她情绪有些抵触,便挥退了众人,只留下身边一贴身丫鬟伺候,而整个过程中,她脸上一直保持着温柔的笑容,看起来无害极了,可云青岚清楚地记得她下令从英娘手中抢过自己时那凶狠的模样,于是,见了她此时的笑容,云青岚只觉瘆的慌。 “小师傅,您请坐。” “姑娘,你抓了我,不,‘请’我来大抵是没用的,我师叔此人行事随心,行踪不定,况且,若是他真的在乎我这个师侄,刚才也不会丢下我独自离开了!”云青岚依着女子的指示大咧咧地往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坐,她轻巧地耸耸肩,神情有些无奈。 女子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焦急,只见她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依旧扬起笑脸,温柔道:“无妨的,即使凤岳他真的不为你而来,小女子也想趁此机会多了解他一些。小女子本是随亲人路过此地,不会久留,今日与凤岳匆匆一别,来日若是想报他今日救命之恩,怕就难了。所以还请师傅相告,凤岳他住在何处。”说到这儿,婉约女子的脸恰到好处的一红,竟露出几分小女儿羞涩的情态来。 晕,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云青岚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并默默扳着手指头数这是臣服于师叔道袍下的第一百零几个姑娘。 师叔啊师叔,你说你明明一副道士打扮,可为何也勾得这些女子为了你前赴后继的,眼前这女子不就嘴里说着报恩,实则是巴不得以身相许啊! 第六章 把你来败坏 云青岚脸部肌肉动了动,做出一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真诚的表情。 “这个……你也知道,我师叔是问道之人,他自然是要四处修行的,虽然我们师门就在不远处,但他一年也大多不在此,他行踪飘忽不定,像终南山啊,他经常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笑话,告诉你师叔就在这青城山上修行,那你还不得闹到山上去啊?她才没那么傻呢。 这边她在想办法忽悠面前的女子,可那边厢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今日可是饿了一整天了,难怪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女子闻声,抿唇一笑,随即便对着贴身侍女说了些什么,那侍女福了福身便快速离去了,不一会儿,她就领着人端了一桌子好吃的摆在了厢房中的桌子上。 看到满满一桌的美食,云青岚也顾不得矜持了,猴儿般地跳到桌子面前,动作敏捷得让人嗔目结舌。一抬头,见婉约女子惊讶地看着自己,云青岚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来。 没办法,美食面前,英雄也堪折腰啊! 婉约女子掩唇笑笑,在她的对面落座,姿态优雅地替她布菜,柔声道:“吃吧,不要客气。” 云青岚看了看放在自己碗中的鸡腿,只感觉食指大动,不过她也不是那般毫无心眼之人,就算再饿,她也没急着开动,而是抬眼,脸带犹豫之色的望向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默默地夹了一小块鸡肉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地嚼着,见此,云青岚才终于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既然吃了别人的东西,云青岚也不能太不仗义,但是她又绝不想让自己处于太过被动的状态,于是她眼珠一转,准备好好向这位姑娘普及一下关于师叔兴趣爱好、生活作风等方面的问题。 云青岚嘴里包满了食物,在女子又想开口之前,含糊不清地道:“姑娘啊,不是小道吹牛,只要我师叔出门逛一圈,那后面追着他的女子可是一拨又一拨,依我所见,唉,还真没有一个人能撩动他的一颗‘道心’!”云青岚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但说到“道心”一词,她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因为据她的了解,她的师叔哪里有什么“道心”,唯独一“花心”矣! 女子闻言,果然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急切地问道:“真是这样吗?那我该怎么办……” “首先吧,你们都不够了解他,所以难以走进他的世界,更别提走进他心中了!就拿这食物来说吧,你知道吗?师叔他从来不吃荤,只吃素,他修为极高,甚至,在修行入迷之时,他只呼吸山间空气便知足了!”说着,云青岚微微抬头,手里举着一根鸡骨头,脸上露出极度崇拜的表情来,而谁知她心里却在扭曲地坏笑。 闻言,女子正伸向一盘糖醋鱼的筷子猛地抖了抖,然后快速地转向一盘青菜,她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来,道:“是、是这样啊。” “不仅如此,师叔酷爱游历,而且他一直致力于寻找真我,所以,他经常游历一年半载都不会洗澡,他要将各地的灰尘收集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真我的美好,他还说,最肮脏的是人类的思想,而不是那些外物,于他而言,你嘴里吃的饭和拉出来的那啥是一样干净的。”说着,云青岚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似乎真被师叔的行为给感动了,而她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对面女子的表情,心里狂笑不止。 只见听闻此言之后,婉约女子的小脸变得有些苍白,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连刚吃进去的一小块儿鸡肉都变得难以消化,如鲠在喉。 哈哈,师叔,谁叫你丢下我不管的,你可别怪我胡诌败坏你的形象哦! 与此同时,躲在某处偷听的苍凤岳气得牙齿都在发颤,心里狂骂:好你个死丫头,亏得老子还好心回来救你,你却如此破坏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好形象,看我下次非把你吊到树上好好揍一顿不可! 第七章 难堪困狗洞 屋子里,吃得欢快的云青岚还在滔滔不绝。 “我师叔他真是一个奇人,你知道吗?他从小不仅聪颖、武功卓绝,整个门派的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就连每次和师兄们比赛谁尿得远,他都是稳赢的!师兄们输了,便要轮流替他洗一个月的臭袜子,你知道他的袜子有多臭吗?只要他的臭袜子在,方圆几丈之内蟑螂都绕道而行的……” 某处角落,苍凤岳脸色铁青、嘴角都快抽搐得抽筋了,正在他考虑要不要将屋子里的人打晕再将云青岚拎出来就地处决之时,那婉约女子率先受不了了,只见她一张秀美的脸上脸色苍白,表情怪异,再不复适才的温婉恬静。 她道:“恕方璃身子不适,不能相陪,小师傅用好膳后,方璃会遣人将小师傅送出去的。”说着,她起身欲走,云青岚看好时机将脚一伸,名叫方璃的女子脚下被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云青岚则适时托住了她的手臂扶将一把,只见她一张脸笑得灿烂如花地道:“方姑娘小心一些,方姑娘慢走!” 待那方璃出了门,云青岚这才收了笑容,将手上残留的独家秘制的“痒痒粉”都抖落干净。适才她趁着扶方璃那一下,可是在她身上撒了不少,她云青岚一直自认是小人一枚,所以找着机会,她被无端抓来这里的仇又怎能不报? 吃饱喝足,仇也报了,云青岚剔干净牙齿,就在寻思着怎样逃走。笑话,要是再等一会儿,方璃身上的痒痒粉起了作用,她还走得掉才怪! 而屋外,原本见方璃出了屋子的苍凤岳本欲进去将云青岚带走,却见方璃一边走一边不顾形象的挠痒痒,还吩咐人准备洗澡水,苍凤岳凤眸一眯,立刻改了主意。 ………… 出了屋子的云青岚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偌大的院子里瞎转悠,都怪她方向感太差,偏偏这座院子又极大,为了躲避不时路过的仆人,她这躲躲、那藏藏,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没事把院子修那么大作甚啊,不知道本道姑是路痴吗!”云青岚一边小声抱怨,一边搓着下巴计算着以自己的身高将一个仆人勒住脖子问出大门所在的胜算有多大,这时,她悲催地发现,她走了半天,竟是又顺着围墙绕回了原地!这不,眼前这斑竹林不又与她打照面了么? 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不是她方向感太差,依她的直觉,就在这东北角的院墙处,有人利用这片斑竹林设置了一个阵法! 云青岚站在原地不敢再乱动,依她被师叔荼毒这么多年从而对阵法的熟悉程度来说,她只要再往前走上几步,入了竹林,便会触动阵法,被人所察觉,可若是掉头再按原路走回去,那里仆人甚多,她又要躲躲藏藏,免不了被人发现,再说到了现在,方璃应该正奇痒难耐,差了人四处抓她,她不能再回去冒险。 可是抬头看了看那近一丈高的围墙,不会轻功的云青岚又只得望洋兴叹。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因为就在围墙的下端,草丛掩映处,她眼尖的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 难道今日她堂堂青城派弟子云青岚竟要钻狗洞逃生吗?一想到这里,她便抬头望天,泪光闪闪。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就不该偷懒,而是好好学习轻功了! 小女子能屈能伸!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的云青岚还是毅然钻进了狗洞,可不知是不是她刚才吃的太多,头和上半身都轻易地钻过了狗洞,肚子和屁股却刚好卡在了狗洞里,而且是进退不能的那种! 第八章 无良少年也 云青岚想,她活了这十多年,遇到过的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今夜被卡在这狗洞里,而比这更悲催的事情便是她抬头一望,竟发现围墙的这边竟还是一个院子! 有没有搞错,这座宅子到底有多大!一瞬间,云青岚觉得,自己离外面的世界真是太遥远了…… 而且,不仅遥远,还太过虚幻。 如果某一天,你陷在进退不得的困境时,发现头顶燃着三柱高香,面前是一块白布遮住的灵位时,你会作何感想? 云青岚的第一感觉是太特么灵异了,偏偏,还真就如此。 只见就在离她不远的正对面,设置着一块小小的案几,那上面供奉着一块白布蒙住的灵位,此时,一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正跪在案前烧着纸钱,不时,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母亲……请恕孩儿不孝,只能在这遥远之地祭拜您,不过请您放心,待到大仇得报之时,孩儿定用害您之人的鲜血祭奠您!” 闻言,云青岚默默地摇摇头,心里为那少年感慨万分。传言,若是有人含冤而死,他的亲人便将灵位用白布盖住,用仇人的鲜血祭奠之后才会将白布揭开,这就说明,那仇恨极深,而且是非报不可。 想不到这男子看着年纪轻轻,便背负如此深仇大恨,着实是可叹。想想自己比他小不了几岁,每日过得浑浑噩噩的,便觉上苍对她还是挺好的!如果,她能顺利离开这里而未被发现的话…… 可惜,她的祈祷上苍没有听见,因为此时,一双白色的靴子停留在她的面前,处于变声期少年独有的沙哑声音在头顶响起:“趴在这里可舒服?” 这个问题叫她如何回答? 可惜,还没等她想清楚,就觉一股力道拎着她的衣领将她硬生生地从狗洞里扒拉了出来,在她还没空体会屁股疼的哀怨和脱困的喜悦这两种复杂的情绪时,一把冰冷的匕首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说,谁派你来的?”少年的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但里面却透出了丝丝恨意和铮铮杀气,让云青岚觉得不寒而栗。 她恐惧地瞪大双眼,看向少年俊秀的容颜,结巴道:“上、上天派我来的,不、不、不,我是说天意如此,我只是不小心路过!” 看着少年轻蹙的眉,云青岚顿觉有些不妙,因为直觉告诉她,少年似乎不会放过她。 在匕首向脖子逼近的一瞬间,云青岚大叫:“我是道士,难道你要当着你母亲的面杀一个道士吗!” 闻言,脖子上冰凉的匕首果然一顿,她颤抖着睁开一只眼,见少年面上似有犹疑之色,她赶紧再加把力:“我真的是道士,出家人不打诳语!”呃……貌似最后这句话不应该是她的台词啊…… 少年快速地伸手在她脉搏间一探,随即撤开了匕首,冷哼一声道:“武功这么弱,想必他也不会派你来送死。我暂时不杀你。” 听到这句,云青岚狂拍胸口,猛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过了今晚,我再取你性命。” 云青岚脚一软,直接跌倒在地。啊喂,兄弟,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好不! 况且,她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以她的智商,她根本闹不明白好么! 第九章 反正皆是猪 “这个……公子啊……”她正想开口解释一番,却见少年神色一变,再次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拖着往一边走去,云青岚正想开口呼救,少年冰冷的手却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边。 “我暂时不杀你是因为今日是我母亲头七之日,可他就不一样了!”话落,他打开围墙边一道隐蔽的小门随手将她扔了出去。 云青岚的屁股重重落地,她满脸愤恨地捂着今日颇受伤害的屁股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便听到围墙的那边似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公子,京城来旨意了……” 显然,他话中的那个“他”便是指这到来的中年男子了。 剩下的,便听不清了,像是两个人相携离开的样子。 不过,此时云青岚也无心去顾及别的,她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现四周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可以从耳边轻微的“沙沙”声判断,此时的她处在一片竹林之中。 她顿时想起自己在钻狗洞前见过的那片被布了阵法的斑竹林,难道,那白衣少年的打算是先将她困在这阵中,待到明日天一亮便来取她性命? 云青岚吓得再次哆嗦了一下,她发觉今日她真是够霉的,先是被师叔困在阵中,后又遇上个半死不活的公子,她好心做善事救了个人,偏偏还托师叔的“洪福”被方璃抓到了这里,想逃吧,又遇上个怪人,再次被困在阵中! 难道她这辈子注定和阵法有仇,要死在这里不成? 气愤之下,云青岚发泄一般地朝着黑暗中踢出一脚,可没想到,她这一踢便触动了机关,只听黑暗中的“沙沙”声比刚才更响了一些,然后无数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心道不好,赶紧身子一低,凭着记忆找准方位劈手朝临近的一株竹子上砍去,接着,就觉耳边冷风嗖嗖,无数支箭矢插入竹干的声音响起。 一切回归平静,云青岚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再不敢乱去触碰什么,她在身上搜出了火折子点燃,照亮了面前的一片黑暗,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她仔细地研究起这阵法来。 这一研究她发现,这阵法属于五行阵中的木阵,整个阵布置得环环相扣、精妙无双,破解起来很难,若是一般人怕是很容易死在这里,但是她云青岚是谁?从小被师叔各种变态的阵法荼毒,眼前这个,只能算是常规阵法了,所以很快,她便找到阵眼,轻松脱困。 走出竹林,又是另一片天地,这个院子是她之前没有走过的,在她继续寻找出路之前,她决定好好教训一下刚才对她冷冰冰的那个少年。 于是乎,在不惊动那少年的情况之下,她将眼前的阵法稍作改动,然后用石子在一根竹干上刻上了一排字“猪不破阵,破阵是猪”,这样一来,那少年破不破她的阵都是猪了。写完之后,她得意地笑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这新的院子里走了一圈,云青岚发现这里的布置稍微雅致一些,花园里种了不少鲜花,看起来像是女子所居,正在她无头苍蝇一般瞎转之时,就发现了一间屋子里亮着灯,有侍女端着热水和花瓣进进出出,偶尔,她还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抓狂哭泣的声音。 “痒死了!来人啊,抓到那小道士给本小姐往死里打!” 呵,原来她误打误撞又走进了方璃的院子! 听着“往死里打”这几个字,云青岚瘪瘪嘴,哼,原形毕露了吧,还在师叔面前装温柔,原来是个黑心肠的女人! 第十章 老道不要脸 说来说去,云青岚还是有些心虚,正当她踮起脚尖准备溜之大吉之时,无意间瞥到房顶之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那身影正揭了方璃所在屋子的瓦片,俯低身子在那儿偷看。 一想到屋子里此刻有一女子正赤身露体在沐浴,云青岚当即觉得火往脑门儿冲,她一时间失了理智,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屋顶上那个人影,痛心疾首地大吼:“好个不要脸的老道,竟然偷看姑娘洗澡!” 一见自己的行径被撞破,苍凤岳只觉老脸一红,他恶狠狠地瞪了云青岚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惜一切都晚了,她这一喊,倒是引来了此时正四处抓她的仆人。 “那个小道士在这儿,快抓住他!”一群人大吼着朝云青岚追了过来,后者一见大事不妙,也顾不得用“礼义廉耻”四个字的深刻含义来痛斥她的师叔了,慌乱之下,只得一个劲儿地往前跑,此时的她心中早已泪流成河,今日她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啊! 正在云青岚即将被抓住之时,只觉腰间一紧,再回头看时,那群追她的仆人已经停了下来,望着她喘气,渐渐在她的视线里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发丝在风中飞舞,迷蒙了她的视线,一转眼,是抱着她飞檐走壁奔逃而出的苍凤岳祸水般的容颜。 看到近在眼前笑得好不欢喜的他,云青岚黑了脸色正要开骂,却听前者幽幽地道:“稍安勿躁,先告诉师叔,今日感受如何?” 云青岚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脑袋里飘过金光闪闪的八个大字“江湖凶险,切莫乱窜”! ………… 经过了一番折腾,回到青城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云青岚原本以为回来之后可以好好地回去睡个觉,今日她可是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却不想,她和师叔才刚踏进青城派的大门,周围突然一亮,只见大门口竟不知何时聚集了所有的人,将她和师叔逮个正着。 师傅思云道长一身蓝色道袍站在正中间,而他的身边是一脸奸笑的思空师叔,再过去一点,便是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忆明大师兄,其余的,便是睡意朦胧的各位师兄师弟们。 一看这派头,云青岚就知今日没那么容易善了了,以往师叔偷偷下山那是常事,如今自己也跟着学坏了,还不知师傅会怎么惩罚她呢。 “思光,忆清,你二人此时晚归,今日偷偷下山去了何处啊?”这不,师傅思云开口了,平时他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可都知他武功高强,惩治起人来也是厉害,十足的笑面虎一个,所以青城派的弟子是对他十分敬重的。 “思光”正是师叔苍凤岳在青城派的道号,虽然他极度讨厌这个没有水准的名字,可此时面对自己敬重的师兄,他也不得不低头行礼,笑呵呵地道:“掌门师兄,你知道的,忆清没见过世面,今日央求我带她下山去看看,这不,她惹出许多事情来,我这个做师叔的一直跟在她后面善后,此时才将她带了回来。” 此话一落,某女的眼角抽了抽,啊喂,不带这么颠倒是非的好么,到底是谁惹出一大堆事情要谁来擦屁股啊! 云青岚满脸悲壮、视死如归地正要开口,却觉一旁的苍凤岳用手轻轻地在她背上不疾不徐地画了个圈圈,前者会意,咬咬牙,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之后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低头认错:“师傅,是忆清的错,忆清不该贪玩,连累了师叔,请师傅责罚!” 第十一章 二人受惩罚 见此一幕,思云道长尚未开口,一旁的思空师叔却是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不是吧,虽然忆清贪玩,但她尚还年幼,又是本派里唯一的女弟子,而思光作为长辈师叔,怎么着也不该带着她下山厮混才是,这传了出去,成何体统?掌门师兄,你说是吧?” 这思空师叔向来严厉,且和苍凤岳不对付,所以他会将矛头指向苍凤岳并不奇怪,但他为自己开脱,还是让忆清有些吃惊,而她又哪里知道,思空这是想让苍凤岳受到的处罚重些而已。 思空这一说,思云道长点了点头,和蔼道:“是啊,此事主要责任还是在思光师弟身上,忆清毕竟年幼,还不懂事,快快起来吧。” 云青岚有些发懵,怎的今日她想揽过错还揽不成了?再看一旁的苍凤岳,只见他的表情已经有些僵了,正待说些什么,思云道长却抢先道:“思光和忆清此次触犯门规,私自下山,作为掌门,便对二人小惩大诫。思光,师兄我罚你去后山闭关思过一月,这一月中不得踏出后山天云洞一步,且克扣下一月的花销。至于忆清嘛,为师便罚你每日去替思光送一次饭,打扫藏书阁一个月。好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说完,思云道长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便转身离开了,众人也跟着散去,只有思空师叔觉得这处罚尚轻了些,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才离开。 待大家都走了之后,一直站在原地的大师兄忆明走上前来,只见他俊秀的面上满是关切之色,轻声道:“师妹,你回来就好了,在外面可遇到什么危险?” 看着忆明温柔的眼眸,云青岚心中一暖,微笑道:“大师兄,我没事。对了,今日师傅怎么这般好说话?” 忆明温和一笑,眼中的光彩又盛了几分。他道:“那还不是因为师妹的爹爹今日刚派人送来了一万两纹银,师傅今日高兴了一整天呢!” 闻言,云青岚撅撅嘴,小声嘀咕:“我就说嘛,原来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要知道,她云家可是青城山下方圆百里的富户,土话说就是地主,当初她爹爹就是花了许多银子才让师傅收了她这唯一的女弟子,如今整个青城派的人可基本都是靠她云家养着呢,因此,她云青岚在青城派的地位还是颇高的! “那师妹早些休息吧,明儿个还要早起练功呢。”说完,忆明看着云青岚傻笑一番,转身离开了。 这时,苍凤岳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忆明的离去的背影瞧,待后者走得远了,他才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了句“司马昭之心啊”! 云青岚从忆明的身上收回目光,眨眨眼迷惑地问:“司马昭又是哪位姑娘?” 苍凤岳瞪了她一眼,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提步就走,云青岚可不依,上前去拉住他的袖子追问:“师叔,说好的以后你去哪儿都得带着我!” “我有说过吗?” “刚才你明明在我背后画圈圈,这不是咱们约定好的么?我替你背黑锅,你走哪儿都得带着我!” “屁话,师叔我的意思明明是答应明儿个赏你个饼吃!” “什么?你无赖!”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 岁月静好,混乱的一天就这般过去了,却不想,一切风起云涌都才刚刚开始。 第十二章 一吻便定情 苍凤岳,男;爱好:美女、美食;年十九,外表英俊不凡、祸害苍生;身材挺拔如松;武艺超群,青城派第一。 云青岚,女;爱好:师叔、美食;年十四,外表……看得过去;身材……像个小子;武艺……一般般,全青城派倒数第二(倒数第一乃厨房的学徒小胖子)。 藏书阁内,云青岚无聊地躺在书桌上,脑子里将师叔和自己的信息都列了出来,这时她才悲催地发现,她除了有个有钱的老爹以及和他有着共同爱好“美食”以外,竟没有一点优势! 好吧,事到如今,她也不隐瞒诸位了,她云青岚确实对师叔有想法,而且这想法还不是一天两天了! 记得那年她才五岁,老爹不知为何执意要送她上青城山学艺,当她被老爹的一根冰糖葫芦骗上山时,她才刚美美地舔上一口,树上就倒吊着出现了一只长臂猿将她的冰糖葫芦给抢走了。一见之下,她张嘴便哭,而长臂猿为了堵住她的嘴巴,凑过来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上了一口,说:“赏你的。” 这只“长臂猿”便是日后她的师叔苍凤岳。 那时,惊呆了的云青岚眼睁睁看着苍凤岳把沾着自己口水的冰糖葫芦吞入腹中。后来,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赚了,一根带着她口水的冰糖葫芦换了她师叔的一个吻,而她云青岚绝对是一个专一之人,既然师叔连初吻都献给她了,那么她便说什么也要对她的师叔负责! 本着要对师叔负责的理念,于是乎,她就乖乖地在青城山上留了下来,这一待,到如今,已是九年。 这九年间,云青岚除了跟着她师叔屁股后面转悠,帮他捡漏补缺,武功竟是没有一点长进,倒是苍凤岳被她跟得烦了,时常用阵法来困住她,她研究着研究着,在阵法这方面却是突飞猛进,而思云道长似乎也因着她爹给的那些银子,一直未曾为难她,于是乎,她便浑浑噩噩、一事无成地混到了今日。 可是,如今她却不能再淡定下去了,因为通过昨日的一趟下山,她竟发现了师叔的又一癖好:好色! 他居然偷看方璃洗澡,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师叔还真看上那个看起来软趴趴,实则颇有心计的女人了? 这一点认知让云青岚焦灼不已,偏偏她是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左思右想,她决定,趁着今日送饭之际,去套套她师叔的话。 天云洞就在青城主峰后山之上,两座山毗邻而居,可从主峰走到后山,要先下山再上山,来回脚程快也得花费一个时辰。 所以天色尚早,云青岚便提着食盒往后山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她颇为疲惫地立在天云洞外面。天云洞的洞口是扇石门,石门上开了个小窗户,看起来就像监狱一般,此时,她的师叔正皱巴着那张颠倒众生的祸水容颜哀怨地望着她,道:“怎么就只有馒头和青菜,没有肉吗?” 云青岚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师傅说了,克扣了师叔一月的花销,这伙食也便只能如此了,况且,青城派门规,所有人在门派里只得茹素。” “臭丫头,你还想瞒我,你说你背着我们偷偷吃了多少回肉,嗯?”说到这个,苍凤岳难得地发起小孩子脾气,不满地撅起了薄唇。 “这个……”云青岚头上挂上了三条黑线,因为这确实是事实,她就是个肉食动物,因此私下里才和厨房的小胖子打成一片,让他悄悄地做些肉食给她。 “我不管,臭丫头,若是你明日不想办法给本师叔弄些肉来,师叔我就向你师傅检举你偷偷吃肉的恶行!”说着,苍凤岳愤恨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白面馒头,表情苦不堪言。 第十三章 春心萌动了 云青岚无奈地叹了口气,倒不是她真怕师叔去检举她,而是她心疼师叔,他都说要吃肉了,她还能不给? 不过,她也没忘记今日来此还有一个目的。于是,片刻间,便见她转了一副笑脸,讨巧道:“师叔,师侄我吧想问你个问题,你说说……什么样的女子才算美人呢?”她这话,变相地便是在问:喂,师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不过,苍凤岳倒是没往那方面想,他眼带揶揄地上下瞅了云青岚一番,然后一副了然的模样坏笑道:“小丫头,你该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 还别说,这还真让他猜中了,不过这春心也是萌动许久了。 云青岚小脸一红,心里紧张不已,不过还好她贪玩,皮肤晒得比较黑,这一红也看不出来,只是她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毕竟,要是让师叔知道她暗恋他,那可是大大滴不妙啊!以后她还如何在他身后做一个小跟屁虫啊! 见她沉默,苍凤岳笑得愈发欠揍,他冲她挤眉弄眼一番,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将脸凑过去,这才压低声音道:“没关系的,师叔替你保密。话说回来,这美女吧,一定要有两个条件,首先要脸蛋长得美,其次吧……就是要嗯哼~嗯哼~”说着话,苍凤岳用手在他胸前比划了条弧线,又在他屁股上比划了条弧线,然后冲着云青岚挤了挤眼睛,问:“明白没?” 云青岚还在思索这“嗯哼~嗯哼~”是什么意思,片刻,明白过来的她闹了个大红脸,然后恶狠狠地瞪了苍凤岳一眼,骂了声“下流”转身便走。 下山的路上,她依旧愤愤不平。她就说嘛,师叔怎会跑去偷看别人洗澡,原来是喜欢“嗯哼~嗯哼~”的女人,可这“嗯哼~嗯哼~”偏偏还是她云青岚没有的!想想那日看到的方璃,确实是娇若无骨,前凸后翘,再看看自己,唉,真是搓衣板一块啊! 郁闷地回到主峰之上,云青岚直奔厨房后的小树林而去,每次她要来找小胖子都会来这里。 今日,见她脸色不好看,小胖子扭着肥硕的身子跑到她面前,笑着道:“哟~是谁惹咱忆清师妹生气了,快说来听听。” 云青岚瞪了一眼小胖子,伸出手指将他油腻的脸给推到安全位置,这才道:“下次偷吃记得擦嘴巴!” 闻言,小胖子赶紧用袖子在嘴巴上抹了两下,然后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来。 云青岚斟酌着话语,咬着唇,别别扭扭、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道:“胖子,我问你啊,要怎样才能变得……嗯哼~嗯哼~啊?”说着,她手脚僵硬地学着苍凤岳的动作在身前身后比划了两条弧线。 胖子看了,迷惑地挠挠圆乎乎的脑袋,费解地摇了摇头,“忆清,这嗯哼~嗯哼~是什么意思啊?” “你笨啊!”她羞恼地给了胖子一个爆栗,这才豁出去一般道,“就是更有女人味啊!”没办法,在这青城派里除了她都是男子,她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而胖子是唯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又谈得来的人,因此,她才不得不拉下脸来让他出谋划策。 因为,她再不出手,师叔恐怕就要被外面的狐狸精们给抢走了! 第十四章 身材靠食补 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再加上他脸上的肥肉,那神情别提多销魂了。接着,他搓着油腻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云青岚一番,了然道:“是为了思光师叔吧。” 后者瞪了他一番,一副“知道你还问”的表情,气闷地转过头去不理他。 胖子见此,笑呵呵地凑上前来,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压低声音道:“忆清啊,纵观这青城派里,能帮你的人还只有胖子我了。你知道胖子我如今在膳堂里面当学徒,将来是要成为这青城派掌勺的人,会做的是什么?”说着,他冲着云青岚眨眨眼,一脸期待地等着她回答。 “你除了偷吃还会做什么?”某人无情反击。 胖子一脸挫败,看着她大声强调:“当然是做菜,做菜!而且,我告诉你,你的问题想要解决,还只能食补。” “食补?怎么补?”云青岚眼睛一亮,只要是能变得“嗯哼~嗯哼~”,让师叔多看自己两眼,总归都是好的。 胖子继续搓着他油腻的下巴,作思考状,片刻,他眼睛一亮,故作神秘地道:“你说,如今这青城山上,有什么东西吃了最补人?” 云青岚细细一想,她还真没发现这山上有什么补人的东西,因为这青城山吧,看着山清水秀的,可除了树还是树,什么珍贵药材啊、奇珍异兽啊基本都没有的。 于是,她疑惑地摇摇头。 见此,胖子贼笑一声,道:“有一样,我们日日都能见到,而且长得肥硕不已,那东西最是补人。” 云青岚疑惑地蹙起眉,见她还是没明白,胖子又撮起嘴做出了几声“吱吱吱”的声音,前者听闻,立刻炸毛:“什么,你让我吃老鼠!”想她从小娇生惯养,什么东西没吃过,现在居然要沦落到吃那恶心的老鼠的地步? “嘘——”胖子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问道:“你说,女子的身材是为什么而生?如果你回答是‘男子’那就太肤浅了!你想啊,作为一个女子,她生来最光荣的职责是什么?” 见胖子变得一脸严肃认真,云青岚便暂时冷静下来,照着他说的话去想,片刻,她茅塞顿开:“生孩子!” “对了!我们村里人都说娶妻要娶那会生养的女子,看的,不正是她的身材吗?你再想想,这老鼠多能生啊,一胎便是十几只,家族兴旺,你说,吃了它能不补吗?” 照着胖子的话去理解,云青岚顿时觉得还有几分道理,但一想到要吃老鼠肉,她就觉反胃。 看着她那纠结的表情,胖子拍了拍胸口,大义凛然地道:“放心吧,作为青城派未来主厨的我,为了你这兄弟甘愿两肋插刀,忆清你负责抓老鼠,抓来之后胖子我保证将其烹饪得色香味俱全,让你比吃龙肉还舒坦!”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云青岚咬咬牙最终同意了胖子的建议,于是,当天夜里,只见一黑影不断在厨房阴沟处穿梭,第二天,某人便顶着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将一笼胡蹦乱跳的老鼠交到了胖子的手里。 第十五章 美味老鼠肉 虽然有了胖子的保证,但是当云青岚看到面前一锅冒着扑鼻香气的红烧老鼠肉时,还是吃惊不小。 厨房后的小树林里,云青岚艰难地握着筷子举棋不定,虽然面前的肉看起来很美味,但一想到此种生物每天在阴沟的污水里穿梭,她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去吃它。 胖子撑着脸笑嘻嘻地望着她,一脸的期盼。 “尝尝吧,这是我刚偷学的厨艺,还是第一次做呢,你吃了可得提提意见。” 为了传说中的前凸后翘,云青岚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毅然决然地将筷子伸向了锅里的肉。然而,她的筷子才下去,锅就不翼而飞,只听耳边一个妖娆至极裹挟着无限怨气的声音传来。 “哼,我就说今儿个左等右等也不见你来给我送饭,原来是躲在这里想吃独食!师叔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忆清啊忆清,你真是太让师叔失望了!”苍凤岳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此时正露出委屈哀怨的表情,接着,他一把夺过云青岚手里的筷子,端着那锅老鼠肉就蹲到一旁大快朵颐起来。 云青岚一只手伸在空中,满脸错愕地想要阻止,但是见师叔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的模样,她只得噤了声,同时,她忍不住坏坏地想,若是等师叔吃完再告诉他那锅是老鼠肉,不知他会作何表情? 片刻之后,苍凤岳一番风卷残云,将那锅肉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这才见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将筷子一扔。 这时,云青岚才笑着问道:“师叔,你不是在闭关思过吗?怎么跑出来了?” 闻言,苍凤岳凤眸一眯,一副了然的模样道:“你认为那道石门困得住我吗?你认为我在后山你吃独食我就不知道吗?要不是我自己跑了出来,还让你饿死师叔我不成?” 云青岚无语扶额,她的师叔怎么就把她想得这般恶毒? 这时,胖子见苍凤岳吃饱喝足,正想问问他那锅肉的味道如何,就见厨房里走出一系着围裙的老人,那老人见了胖子便大声喊道:“胖子,你还躲在那里偷懒,快来帮忙洗菜!”此人正是青城派从山下请的厨子,李伯。 胖子一听李伯叫他,忙不迭地晃着滚圆的身子跑了过去,此时只见李伯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欣慰地道:“胖子啊,昨儿个师傅我才让你想办法将这厨房的老鼠都捉干净了,没想到你干得还真不错,不过一晚上,这厨房就清静了不少,为师决定了,作为奖励,有空就教你做新的菜式!” 树林里,云青岚的脸慢慢变得铁青,酝酿许久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愤怒地吼了一句:“死胖子,你竟敢骗我!” 这厢云青岚因为被骗去捉老鼠而愤怒不已,那边厢苍凤岳的脸渐渐变得苍白,他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来,问:“忆清啊,你告诉师叔,刚才那锅是什么肉来着?” 云青岚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只能还给他一个无力的微笑。 至此,你可以听见青城山巅传来搜肠刮肚的呕吐声,整整持续了三天,绵延不绝,荡气回肠…… 第十六章 千万别胡来 云青岚觉得,自己真是太心软了,自那日师叔苍凤岳吃了老鼠肉,上吐下泻整整三日,她嘴上对他讽刺埋汰,可还是忍不住悄悄央求膳堂的李伯熬了小米粥,趁着夜色给他送去。 因为上次二人被处罚之时,师傅明明白白地说过,每日只可替师叔送一次饭,但想着他这几日腿脚发软,形销骨立,那浮肿的眼带更是让他那双魅惑的凤眼都失了光彩,她又觉这么一个大帅哥被一锅耗子肉荼毒了也实在可惜。 拿着粥偷偷来到后山之时,天将将擦黑,按照以前师叔偷偷教她的方法将天云洞的石门打开,她便听到苍凤岳虚弱的声音:“死丫头,你总算来了。”也许因为没有力气和严重脱水,他的声音也带着撒娇般娇俏的味道,就连一句“死丫头”都叫的那般好听,云青岚弯起眼睛一笑,问道:“可是想我想得紧?” 此话一出,她才知在师叔的熏陶下,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厚脸皮。 苍凤岳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接下来,他风卷残云般将整整一罐子小米粥装下了肚,这才似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喝完之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妥,询问道:“这粥是谁煮的?”看来,他如今是对小胖子煮的东西心有余悸了。 “当然是我煮的!”云青岚大言不惭,说着话,便径自脱了鞋,挤到天云洞唯一一张石床上去舒舒服服地躺下。 见她这举动,原本坐在床沿的苍凤岳躲瘟神般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然后双手抱胸,夸张道:“死丫头,你可千万别胡来!” “难不成本姑娘还将你个大男人拆骨扒皮吞下肚不成?”她状似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苍凤岳,可心里却有些难受,毕竟,他避之不及的举动确实伤害了她。 “那、那你休息一下就赶紧回去!”说着这话,一向吊儿郎当的苍凤岳却难得地肃了脸色,加之那漂亮的剑眉也跟着轻轻蹙起。 云青岚闭上眼,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翻身,将不大的石床占了大半,她轻声道:“外面天黑了,我不想走了,师叔,今夜我留在这里,你便像小时候一般给我讲江湖的故事吧。”她这话,带着几分倦意,也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她记得,小时候她总是和师叔同榻而眠,师叔时常偷跑下山,回来之后总会讲些稀奇古怪的江湖趣事给她听,所以到目前为止,她眼中的江湖,全都来自于苍凤岳的描述,也因此,她那般渴盼跟着他出去闯荡一番,看看江湖是否真是如此。 话落之后,天云洞里有片刻地安静,接着,她状似听见一声很低的叹息,苍凤岳略微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傻丫头,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切不可再与师叔同榻而眠了。” “什么是大姑娘?”睁开眼,云青岚盯着他的清眸中迸射出了一缕如朝阳般耀眼的光芒。若是师叔肯将她当成大姑娘,那是否她在师叔面前再不是一个只会哭鼻子、撒娇的小屁孩儿,而是一个女人? 她心里隐隐带着期盼。 第十七章 师叔的清白 苍凤岳似被她那明亮的眼神灼到一般,有些匆忙地移开眼眸,接着,他又恢复了那般玩世不恭的表情和语气,道:“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在师叔眼里永远都是那个被抢了糖葫芦就只会哭鼻子的邋遢小孩儿!” 闻言,云青岚眼中的光彩一黯,她掩去心中的失落,赌气般地道:“那你也永远都是只会欺负我的长臂猿!” “什么?长臂猿?”这是苍凤岳第一次在云青岚口中听到这么个绰号,这简直比他师傅起的那个道号“思光”更让他难以接受。他恶狠狠地瞪了瞪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的小小身影,不知不觉眼神却慢慢柔和下来。 云青岚从小性格就很开朗,她鲜少对自己生气,可他明白,他刚才赶她走,她确是生气了,所以才会背过身去表示她的不满。 云青岚正轻咬着唇感到委屈,就觉一只大掌轻轻地落到自己的头顶,接着……狠狠地将她的发揉乱,然后给了她一个痛到发晕的爆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苍凤岳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之后,一个枕头伴随着他施舍的语气砸在了她的脸上,“喏,赏你的,不过可得事先声明,各睡各的,可别趁机占你师叔便宜,师叔我也明白,我长得如此风流潇洒,是人看了都会把持不住的……” “师叔,给我讲故事吧。”云青岚听着他自恋的声音,枕着带着他的味道的枕头,一瞬间觉得幸福感满溢,可能也是真的累了,她一睡下就不想动了。 身旁传来轻微的响动声,是苍凤岳小心翼翼躺下的声音,接着,他沉吟了片刻,给她讲起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正发生在前不久他们下山那次。 “大周国的皇帝有好几个儿子,可是他却一直未立太子,就在不久之前,皇帝突然暴毙,大皇子抢得先机,率先登了皇位。就在皇帝出殡那日,新皇派出自己的几个兄弟护送灵柩前往皇陵下葬,谁知就在青城山脚下,最得先皇宠爱的二皇子突遭袭击,性命垂危之时,他灵机一动,用匕首刺了自己的坐骑,那马儿吃痛疯跑起来,他这才渐渐脱离了刺客的包围,不过他也失去了保护,在山脚下没了踪迹。那日街上一片混乱,就是在这混乱之中,你师叔我发现一美人儿跌倒在地,差点被混乱的马蹄踩踏,于是当机立断、见义勇为地飞身而去,将美人搂在怀中,一跃飞上了聚湘楼上,只听那时,喝彩声声、叫好阵阵,你师叔我……”讲到这儿,苍凤岳听到了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才知那小人儿竟已累极睡着了,他无奈地轻笑一声,闭上眼,却是了无睡意。 第二日一早,云青岚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虽然已经醒了,但一向喜欢赖床的她却懒懒地躺着不想动。 这时,醒来的她才感觉怪怪的,似乎后脑勺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样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只见不远处,一少年正用满脸不可置信顺便夹杂着无限哀伤的表情望着自己,那身子却如一尊佛般僵硬在原地,此人正是她的大师兄忆明是也! “大师兄,早啊!”她憨厚一笑,既而迷糊地想,为何大师兄会跑到她的屋子里来呢? “师妹,你、你和师叔……你们……”忆明表情扭曲,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眶也红红的,就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看着她,片刻,他跺了跺脚,负气般转身而去。 云青岚原本不明所以,一听他提到“师叔”,这才想起昨晚自己似乎跑到后山给师叔送粥来着。 微微转眼,低头一看,入眼处是师叔那张祸害苍生的俊颜,此时只离她咫尺罢了,再看自己的睡相,我的那个天老爷啦!云青岚自己都被惊呆了。 只见自己的手此时正紧紧地搂着苍凤岳的脖子,双腿像八爪鱼般缠在他的身上,而也许是因为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苍凤岳微微弯曲着身子,头恰好枕在了她的胸口之上,而无地可放的一只大掌则自然地放在了她的臀部。 如此……暧昧的……相拥姿态,是个人都得误会吧? 云青岚刹那间浑身僵硬,全身血液直冲头部,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师叔的清白被她毁了! 第十八章 别扭大师兄 青城主峰,梅花桩上,云青岚望了望头顶毒辣的太阳,再低头看看脚下监督她练基础功的大师兄,顿时觉得委屈无比。 就在刚才,她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大师兄,请求他千万别将今日所见告诉师傅,大师兄神情别扭,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不过却执意让她来到主峰练功。 原本今日大师兄就是奉师傅的命令来监督她练功的,去她的屋子没找到人,这才来到后山,却不想正好撞见了她和师叔相拥而眠的画面。 若是换做以往,她只要露出一个可怜的眼神,最为疼爱她的大师兄便是舍不得让她受苦,纵容着她各种偷懒耍滑,再加上师傅一向对她这唯一的女弟子管教不严,因此,这许多年来,她的武功才无丝毫长进。 可是今日,她发现一切都没有用了,只见大师兄今日脸色一直不太好,在烈日下那张棱角分明、愈发透出英俊硬朗气息的面庞竟微微发白,不管她怎样唤他,怎样耍赖,他都不肯用正眼瞧她。 就如此时,她头顶着一坛子清水,在梅花桩上吓得双脚发抖,大师兄也无丝毫动容,只是默默地抱着剑垂首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每次她一叫苦,他便冷声道:“师傅说了,梅花桩对习武之人很是重要,师妹基础尚差,得多练。” 好吧,如今她有把柄拽在他的手里,她认!可问题是今日她真的不是装的,在梅花桩上站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她热得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头也一阵阵发晕,她不会中暑吧? 云青岚确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见大师兄今日不买自己的账,她也不再求饶,硬生生地在梅花桩上顶着坛子坚持到了晌午十分,这还是她上山以来的稀罕事。各师兄弟们在此时都收了功,见时候不早,大师兄也不再为难她,只是将她扶了下来,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别扭模样。 此时云青岚已经浑身虚软无力,自然无心去注意那许多,她双腿虚软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正想躺着好好歇息一番,就发觉胖子在她的门前缩头缩脑的。 自从那日胖子骗她捉尽了厨房的老鼠,她便一直没有搭理他,胖子也自知做错了事,见她冷眼朝自己望来,便双手揪着自己的耳朵,满脸堆笑地道:“忆清,我可以进来吗?” 话毕,只见一物什直端端飞来,在胖子肥硕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灰色的印子。胖子脸上的肥肉抖了两抖,再睁眼时,他依旧一脸贱贱的笑容,捡起地上袭击自己的那只鞋双手奉上,跪着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平身!”看着他那副讨好的嘴脸,今日憋了一肚子气的云青岚心情终于好了几分,她端坐在榻上,目光睥睨着死胖子,心想着要怎么报这被欺骗的仇,就见前者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盒子,双手呈到她面前,道:“女帝陛下,这是奴才近日精心研制的珍珠粉,女帝陛下不是老是嫌自己的皮肤被晒得太黑了吗?这珍珠粉有美白肌肤之功效,实在是护肤佳品啊!” 云青岚以前确实在胖子面前抱怨过自己的皮肤被晒得太黑,只是这美白确不是一两日便可成就的,所以她一直苦恼无方,却不想这死胖子竟好心做了珍珠粉来给她抹脸,但是此时她关心的不是这个。 只见她双眼危险的眯起,一手揪起胖子的耳朵,恶狠狠地道:“还不快从实招来,你这珍珠是哪儿来的?”胖子一向是个抠门儿的人,据说家里也很是贫苦,他之所以来这青城派的厨房当学徒,不过为了三餐温饱罢了。 胖子尴尬地嘻笑一声,这才如实道:“是、是不小心在思光师叔屋子里捡来的。” “捡的?”云青岚半信半疑,但是瞧着胖子讨好的笑脸,她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对我有这份心倒是极好的,快,让我抹上试试!” 一想到自己也有变成肤白貌美的女子的可能,云青岚便满心抑制不住的兴奋。 对着屋子里的菱花铜镜将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珍珠粉,直到看不清楚原色,只余两只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云青岚这才罢休,再一看那盒珍珠粉,竟已用去了大半盒。 胖子见她如此暴殄天物,只觉肉疼不已,但一想到她乃云首富的女儿,便也只能勉强笑笑,掩去脸上些许失落之色。 第十九章 胖子的家人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了,按照惯例,青城派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所有弟子都将在山上一起渡过,而对于家就在山下的云青岚和胖子来说,师傅每年都会格外开恩让他俩回家去看看,不过,得在思空师叔的带领下。 思空师叔除了奉师傅的命令带他俩回家去看看之外,他最主要的职责其实是下山去置办一些过中秋要用到的东西,比如一些吃食、用品、布料等等,在这之前,厨房的李伯会将需要的食材都列出来交给他。 所以,云青岚和胖子虽然很高兴能回家去看看,但却对每次都要当思空师叔的搬运工一事感到很无奈,而且和思空师叔一起,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四处走走逛逛,每次都是去家里匆匆走一趟便立即回到山上,毫无自由可言。 于是,趁着这日胖子给自己送饭之时,云青岚和他商量了一个计划,准备换掉一向严厉不近人情的思空师叔,让另外的人带领他们下山采买。 两人商量出的结果便是,由云青岚制作一些“空空丸”,然后由胖子执行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思空师叔的饭食里,于是乎,在中秋的前一天,思空师叔便开始不断地往茅房跑,直拉得面颊浮肿、浑身虚脱。 这便是“空空丸”的效果,使之肚腹空空也! 师傅见思空师叔卧床不起,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一番思索之下,便决定将采买重任交给大师兄忆明。大师兄虽是首次担当如此重任,也权当锻炼了。 这一结果正合云青岚和胖子的意,于是三人兴高采烈地相携离去。 三人一路顺利地下了山,在山脚下的集市时,便做暂时的分别,先由云青岚陪胖子回家去看看,大师兄去采买,之后三人汇合,一起去云青岚家看看。 忆明本是极不放心云青岚和胖子单独行动,但见二人殷切的眼神,加上二人向他再三保证不会乱跑的结果,他便勉强点头同意,但是却严格要求了汇合的时间。 胖子家就在山脚下的一处农庄里,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远远的,就见胖子朝着正在田间劳作的一位妇女挥手,兴奋地喊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这时,只见农田中那妇女露出欣喜一笑,唤了声“云海”便起身朝这边迎来,而不多时便从庄稼里钻出一个小女孩也欢快地朝这边跑来。只见那小女孩满脸是泥,穿了一件辨不清原色的长裙,上面重重叠叠的全是补丁,只一双眼睛尚还明亮清澈。 胖子道:“忆清,这是我妹妹,云珠。” 到了今天,云青岚似乎才意识到,胖子有一个还算文雅的大名——祁云海。 这时胖子的母亲和妹妹都走到了近前,云青岚这才仔细打量二人,发觉胖子的母亲和妹妹都是瘦骨嶙峋的,特别是他的妹妹,明明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只不过好像因为营养不良,身量明显不如同龄人,就连那张清秀的小脸也因为蜡黄的脸色而显得病怏怏的。 看着母女二人骨瘦如柴的样子,云青岚心中立即有些愤愤不平,她斜眼睇向一旁的胖子,忍不住讽刺道:“你是如何好意思长了那一身肥膘的?” 第二十章 血玉被送人 胖子知她所指,憨笑着挠挠头,看向面前的母亲和妹妹,向她们介绍了云青岚之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将其塞到母亲的手里,道:“母亲,这是我这几个月的月钱,您收着吧。” 胖子在青城派当学徒,除了包吃包住之外,每月有不多的三个铜板的月钱,这一点云青岚是知道的,可是她看向胖子递给他母亲的那个钱袋,虽然小,但却鼓鼓囊囊的,怎么也不像只装了几个铜板的样子。 兴许他的母亲也带着同样的疑惑,当着他们的面便将钱袋打开了,只听云珠惊讶地“啊”了一声,便见打开的钱袋里面除了些许铜板之外,还有几颗色泽莹润的珍珠。 见此,胖子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看向一旁的云青岚,而后者早已是恶狠狠地瞪向他。 原来,自从那日胖子做了珍珠粉给云青岚,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几日之后,她果然觉得皮肤白皙了不少,便将自己私藏的最后身家——十几粒珍珠全给了胖子,让他继续帮自己做珍珠粉,如今看来,他可是墨了不少去啊! 不过,云青岚倒不是真心想和胖子计较的,因为她早便知道胖子家贫,家中还有一卧病在床的父亲,可知道归知道,等她真的走到胖子的家中时,她才知什么叫做“家徒四壁”,因为胖子的所谓的家就真的只有四面土墙!唯一可称作屋顶的,便是他父亲靠墙睡着的那方天空尚有厚实些的茅草。 从小便娇生惯养的云青岚从未想过,原来有人可以穷成这样,更何况这人还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伙伴,那一刻,她眼眶湿润了,只恨自己身上的钱早就被师叔哄骗了干净,不然她说什么也要帮帮他们的。 辞别了胖子的父母和妹妹,云青岚一路心事重重,胖子见她不说话,情绪有些低落地笑笑,道:“是不是让你很惊讶?我家就是这般,所以母亲才会将我送上青城派,那里有吃有喝,总比在家好,可妹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是女孩,从小就帮着母亲照顾父亲,吃了很多苦。” 云青岚还是第一次见到胖子不开心的模样,她轻抿了抿唇,在身上一阵摸索,原本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一摸,还真让她摸到了。 怀中一块血玉散发着莹亮而透彻的光芒,上面似乎还雕刻着一些暗纹,看起来美极了。这正是她上次下山时从那个受伤的公子身上顺来的,放着放着她便早将其忘到了九霄云外,如今被翻出来,倒是能派上些用场。 将血玉塞到胖子手里,她看着他,认真道:“拿去换了钱给你爹买药吧,反正是我捡的,不值钱的。”说着,她欢快一笑,又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 胖子原本不肯收,但见云青岚笑意盈盈的模样,心中一震,眼中浮出一层淡淡的水光,末了,并未推拒,而是将血玉珍惜地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云青岚绝对不会想到,她今日这一无心的举动,被她送人的一块血玉,将来会引出那般层层风波。 第二十一章 云家的宝物 在早前便约定好的地点和大师兄会和之后,三人便按照先前的打算一起往云青岚的家中而去。 云青岚的爹爹云莫知经商二十余年,成为青城山脚下方圆百里的首富,家中房屋田产不计其数,而她的家更是修得富丽堂皇。 想起适才刚去过胖子的家,怕自己的家和他的家形成如此强烈的反差会给胖子带来不小的冲击,于是,云青岚便让大师兄和胖子在村口等自己,她一个人一溜烟儿地跑了回去。 她此次回来,除了看看爹娘之外,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身上没钱了。 青城山上每个弟子也会发少量的月钱,但师叔常常下山厮混,钱是绝对不够用的。想她上次带上山的钱,被师叔隔三差五地哄骗而去,早就没有了,剩下的珍珠也给了胖子做珍珠粉。当然,她是心甘情愿地被师叔骗的,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师叔才会想尽各种法子来讨好她,而从今天起,她也打定了主意,以后除了师叔之外,她也心甘情愿地让胖子骗。 正因为这么想,所以云青岚打算这次从家里多拿些银票走,因此回到家时,她简单地和爹娘寒暄两句,便开口问爹爹要银票。 云莫知一向疼爱他这独女,二话不说便塞了一叠厚厚的银票给她,数目竟是以前给的十倍不止。云青岚没有多想,念着大师兄和胖子还在村口等自己,便想要匆匆离去,可是,这时云莫知却叫住了她,还郑重其事地将她带到了书房。 这时,云青岚才发觉,自今日进家门起,爹和娘的神情便都有些奇怪。 云莫知从书房的暗格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红木盒子,然后望着自己的女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严肃道:“岚儿啊,原本这样东西爹爹打算等你及笄之日再交给你的,可现在看来,似乎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女儿,你答应爹爹,一定要好好保管此样物什,要将它当做除了你性命之外最重要的东西,你可记清了?” 云青岚懵懵懂懂,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可云莫知还是不放心,他说:“那你跪在爹爹面前发誓,说你绝不会将它弄丢或给其他人,一定要小心地保管好!” 云青岚磨磨蹭蹭地跪下,心里想着:既然如此重要,为何爹爹不帮女儿保管?但嘴上却照着爹爹的指示认真地发了誓言。 从云莫知手里接过盒子,她打开一看,顿时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原来不过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虽然这么大的夜明珠实属罕见,但也不至于让她将其当做仅次于性命的东西吧? 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云青岚心里着急着离开,也并未多想,带好盒子和银票便辞别了父母。 而她走时,却看见娘亲眼眶里的泪花和爹爹那讳莫如深的眼神。 如果,此时的云青岚再稍微懂事些,多对爹娘察言观色,便会意识到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儿,或者她走之前再给爹爹和娘亲一个拥抱,那么日后想起来,她也不会那般痛彻心扉、追悔莫及。 只因今日这匆匆一别,便是诀别。 第二十二章 月下同饮酒 青城派的中秋节,不过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一顿比平时丰盛些的团员饭,之后,派里会举行武艺切磋大会作为娱乐节目,当然,胜者会有一定的奖励。 因为年年如此,云青岚对这些节目也没了兴致,晚饭之后,她便早早地寻了空档,带上胖子从厨房偷出的梅子酒,寻师叔去了。 因为是中秋节,苍凤岳虽然思过期未满,却也得师傅恩准今日自由活动。 循着往年他爱去的地方寻了一圈,云青岚总算在青城派议事堂的屋顶上找到了他。 此时的苍凤岳头枕着手臂自在地躺着,一手拿着酒壶,不时喝上一口,只是那目光却略带忧郁地望着天上一轮皎月。 云青岚很少看到师叔不开心的样子,平时的他总是痞痞的,形容不正,一件青蓝色的道袍也被他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偏偏,还有几分落拓不羁之风韵。怕是因为他身材挺拔、身形完美,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好容颜,怎样打扮都是好看的。 但若是想看他安静的模样,怕是只有在他饮酒的时候了,而这个时候,便是每年的中秋节。 今年的中秋天气尚好,月亮也是几近完满的,若是盯着看得久了,总会有一种让人想落泪的冲动。云青岚被自己这个冲动吓了一跳,要知道,她从小便无忧无虑,除了绞尽脑汁做师叔的跟屁虫外,还没有什么让她操心过,今夜……却为何好端端地生出些许悲怆的感觉? 怕是苍凤岳那若有所思的神情感染了她,她默默地看了他半晌,便故意弄出些声响,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将自己提来的一罐子梅子酒放下,笑着道:“就知道你偷的那点酒肯定是不够喝的,喏,我给你带来了。” 苍凤岳并未看她,而是一口将自己酒囊中的酒饮尽,便坐起身来,拆开酒封,狠狠地饮了一口梅子酒,然后砸吧砸吧嘴,轻声道:“不够烈,有些不过瘾。” 云青岚愣愣地盯着他,看着他饮酒时白皙的脖子上那滚动的喉结,便忍不住轻轻咽下一口唾沫。她想,她果真是太色了,光是看着师叔的脖子,都忍不住遐想连篇。 苍凤岳似是感觉到了她目光太过胶着,邪魅的凤眸一挑,便坏笑着朝她看来,后者赶紧转眼,脸颊却止不住地发烫。 “想喝吗?”他低笑出声。似是找到了最好的台阶下,云青岚赶紧小鸡啄米般狂点头。 “喏,赏你一口。”说着,他便将酒坛子递了过来。 云青岚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心想,这酒明明就是她拿来的,偏偏他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赏你一口”,就如她五岁那年,明明是他抢了她的糖葫芦将她给惹哭了,偏偏就那么镇定地在她脸颊吻了一下,说了句“赏你的”。 算来算去,吃亏的总是她,而他总是一副施舍的嘴脸,但即使是这样的施舍,她也是愿意接受的,这便是她骨子里便拥有的贱格。 第二十三章 觊觎他的唇 带着些赌气的成分,云青岚捧起坛子如渴极的人饮水一般,狠狠地灌了小半坛子,若不是苍凤岳伸手阻止,她估计就将一坛子酒喝得见了底。 如此牛饮,刚开始她可是一点味道都没吃出来,直到最后一口酒下肚,梅子酒微苦、微酸又带着甘洌酒香的味道才在口腔中慢慢延伸开来。 她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含糊道:“嗯,这味道还不错,这是胖子在松树下挖到的,估计李伯埋了至少有五年了。” 苍凤岳轻笑出声,他惯性地在她头顶敲了敲,揶揄道:“你这丫头倒也学会品酒了,这酒后劲儿足,也不怕一会儿醉了从这房顶滚下去?” 他这一说醉,云青岚还真觉脑袋晕沉起来,眼前也开始模糊,只余苍凤岳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愈发清晰了。她微眯眸看他,下巴一扬,“我才不怕,不是有你在吗?”说着,脑袋偏了几偏,露出个娇俏可人的笑容来。 苍凤岳缓缓收了笑,一双迷人的眸子就这样定在了她的脸上,这一看,便失了神。 云青岚脑袋尚还保存着一分理智,可就是这一分理智加上有酒壮胆,她双手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衣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将脸靠了过去,目标——师叔的红唇。 就在她将要得逞之际,一根手指却适时地顶在了她的额头,让她的小脸再也靠近不得。 只见苍凤岳飞快地转脸,收起眼中那一抹极难察觉的慌张,痞痞地道:“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云青岚急了,她不满地用手握住他顶在自己脑门儿的手指,忿忿道:“明明是师叔勾引的!你刚才用那般期待的眼神瞧着我,可不是想让我侵犯你么!”趁着酒醉,她竟说出了这般无耻无赖的话来,看来,果然是酒壮怂人胆。 “看着你,我只是想起了我妹妹,如果她还在我身边,也该是你这般年纪了。”苍凤岳轻叹一声,迅速而坚决地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然后望了一眼明月,捧起坛子认真地喝起酒来。 “你还有……妹妹?”她眨了眨眼,此时已经头晕眼花口齿不清,竟也没有心思去失望惋惜那未得逞的一吻了。 “是啊,很多年前便失散了,也不知她还在人世否。她长得很可爱,性子也是活泼,只是从小娇惯,脾气倒是不小……” 在苍凤岳絮絮叨叨对妹妹的回忆中,云青岚早已枕着他的肩沉沉睡去,梦境里,她终于得逞吻上了自己觊觎已久的师叔那性感的薄唇,不仅触感好极了,就连唇上那梅子酒的香味都是那般地清晰。她看着师叔那带笑的眼睛,撒娇道:“好吃,我还要~” 青城山顶,夜渐渐深了,苍凤岳看着榻上沉睡的人儿,摸着尚有柔软触感的唇部,眼眸竟比那夜还要深沉。 他在她榻边静静地坐了半晌,听着她孩子般的呓语,最终哑然失笑,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声音喑哑:“小丫头,怎可如此贪心?” 第二十四章 爹娘的离去 中秋节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了,日后的云青岚回想起来,那一夜,比起梦里与师叔甜蜜的那一吻,另一件事更是那般深刻地凿进她的心里,以至于那一吻的甜蜜就如投入痛苦深渊的一粒小石子,竟激不起一点回音。 她的爹娘死了。 就在中秋那天她沉沉睡去的深夜,被一伙土匪入室打劫,爹娘和几十名仆人全部殒命。 这个消息她是从满脸沉痛的师傅嘴里听到的。 云青岚疯了般不辨方向地往山下冲去,可没跑出多远,她一脚踏空,从山上的阶梯上滚了下来,那一刻,她看到师叔和大师兄齐齐向自己飞奔而来,皆是满脸焦急之色,最后,还是师叔快了一步,伸手接住了她,然后将她紧紧地揽到怀里,道:“我送你回去。” 即使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当云青岚看到已经被官府稍作整理的凶案现场时,还是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师叔和大师兄以及附近的村民已经帮忙设置好了爹娘的灵堂。 云青岚一言不发地跪在灵前,即使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不住颤抖,可她却未掉一滴泪,只是双眼失神地看着灵堂上那两个刻着爹娘名字的牌位。 身后,一只大掌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上,然后紧了紧。 她声音干涩地问:“官府怎么说?” “官府已经立案调查,但目前得到的结论便是土匪入室打劫,但证据尚不足,待到合适时机,官府……会请示朝廷派兵将其剿灭的。”苍凤岳说着这话,自己都觉有些残忍,毕竟这话太过敷衍,对一个丧失所有的十四岁女孩来说,太过残忍,但他还是如实以告,因为,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云青岚闻言,不哭反笑,她苍白的嘴唇蠕动,讽刺地重复着“证据不足”、“合适时机”这两个词,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双眼赤红地就要往外冲去,却被苍凤岳紧紧抱住。 “傻丫头,官府办案有它的程序,你不用着急,他们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公道?我爹娘和全府六十三条人命就值他的一个狗屁公道吗!” 苍凤岳不语,只是紧蹙着眉看着她,脸上有着痛惜和不忿之色。 云青岚垂眸,语气缓慢而坚决:“我不想等了,他们不去杀死那些凶手,我亲自去!我要亲手为爹娘报仇!”说着,她抽出身上平时把玩的匕首,步伐决绝地往外走,也不管她的武功是多么地弱,对方又是多么的强大,她的心中,只是有一口怨气和怒气撑着。这次苍凤岳没来拦她,然而她才走到院子里,口中便呕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她不知她这一觉睡了多久,只是在梦里,所有关于爹娘的画面在不住地回放,只是可惜,她从五岁起便待在青城山上,与爹娘相聚的时间并不多,最清晰的画面,还是不久前自己回到家向爹娘要银票时的场景。 梦里,她抱着爹娘不肯撒手,哭闹着再不肯上山去,而爹娘却决绝地将她推了出去,告诉她永远也别再回来。 她哭啊哭,哭啊哭,然后便醒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此刻便爱上 她哭啊哭,哭啊哭,然后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一看,她躺在家中自己的闺房之中,看天色,天快亮了,自己竟昏迷了一日一夜。守在床前的是一脸担忧的大师兄和胖子,胖子也许是刚哭过,眼睛还肿肿的,大师兄满脸憔悴,但一见她醒来也是满脸欣喜。 唯独不见师叔苍凤岳。 她没有询问,只是动作木然地撑着床起身,然后支撑到了爹娘的灵堂前,她还没来得及跪下,便听见院子的门被撞得“砰”的一声,转头去看,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靠在门边,高大的身子用剑拄着作支撑却依然摇摇欲坠,一身长袍破破烂烂,已经被血糊住看不清原色,但唯独那双凤眸明亮不已,甚至还带着笑意。 他哑声道:“丫头,仇我帮你报了,你想哭就哭吧。” 此人正是苍凤岳。 云青岚脚步不稳地朝着门口缓缓倒下的人跑去,她的心是空的,可血红的眼睛却拼命地瞪大,死死地盯着他,直到将他的身体搂进怀里,她才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好怕,她没来得及在最后时刻抱抱爹娘,也来不及在最后时刻抱住苍凤岳。 直到闻到怀里的血腥味,她的眼泪才终于落了下来。在得知爹娘去世到现在,几天时间里,她一直没有哭过,不是她不伤心,而是她根本就不相信爹娘就这般离开了她。而就在刚才,师叔说他帮自己报了仇,让她想哭就哭,她才明白,有些真相,是逃避不了的。 苍凤岳没有死,他身上中了十八刀,最深的伤口可以看到森森白骨,但他依旧坚强地活了下来,只是昏迷了整整半月。 这半月里,外面传出了一个江湖神话,而主人公正是还躺在她面前毫无生气的苍凤岳。 据说,他一个人提了剑闯了足有百人之多的土匪窝子,拼杀了一天一夜,终于将土匪一个不留地全杀了,最后还一把大火将整个土匪窝烧掉了。要知道,这个土匪窝已经存在了十年之久,就连朝廷想要派兵剿灭,都要慎重考虑,详细布排,可青城山上的区区一个道士,却只身闯入,以一人之力做了朝廷都不敢轻易做的事情。 随着苍凤岳这个人的名字在江湖声名鹊起,青城派也跟着沾光,被传成了一个神奇的门派。 当然,这些尚在昏迷中的师叔都是不知道的,若是他此时醒着,一定会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拿一副傲娇到不行的眼光斜睨着她,道:“丫头,瞧见了没,这才是实力。” 只是可惜,她想看,却看不到。 但是在师叔昏迷的这半个月里,静下心来的她却想明白的一件事情。 都说经历过才会成长,在看到师叔浑身是血靠在门上,笑着告诉她仇报了的时候,她才明白,以前她以为的对他的“爱”其实不如叫做崇拜,以前的她崇拜他,习惯了缠着他,可那都不是真正的爱。 就在那么一刻,他触动了她,她才觉得她打心眼儿里爱上了这个即使倒下也要摆最帅姿势的男人,并决定从此以后用性命相待。 第二十六章 我来守护你 时光荏苒,一去便是三年。 这一年,云青岚从懵懵懂懂的十四岁长到了花样的十七岁,从一个假小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的美丽大姑娘,从一个只会跟着师叔插科打诨、混吃等死的傻孩子长成了武功高强的江湖新秀。 三年的变化,真的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可还是有些东西没变的,比如像狗改不了吃粪,比如像整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师叔苍凤岳。就如此刻,他坐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里,身旁依偎着一位姿容艳丽的美娇娘,手里握着白瓷的酒杯正不紧不慢地品咂着杯中的美酒,表情享受、姿势销魂。 而他的周围,早有十几名面露凶光的打手对他虎视眈眈,其中一名打手恶狠狠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勾引我家少爷的小妾,来人啊,给我将其手脚打断,剁碎了丢进江里喂鱼!” 一声大吼之下,十几名打手齐齐向前了一步,却又在看到苍凤岳身后抱剑而立、面容冷清的年轻女子时忍不住再次退回了原地。 只见这名女子身着简单朴素的蓝色长袍,头发只用一根同色的丝带高高束起,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只是那眸光却冰冷如霜,她菱形的唇饱满而艳丽,但微微勾起的嘴角不仅没让人觉得柔和,反而徒增了一股戾气。 这是一个自信而冰冷的剑客,仅仅就是这般静默地站着,浑身散发的气场就不容小觑,很难想象,这也是三年后的云青岚。 “丫头,折断手脚就行,别害人性命。”在云青岚刚往前一步之时,便听到苍凤岳叹息一声,声线哀怨地如是说,同时,勾人的凤眸中露出丝丝无辜和惋惜,就如他是多么不情愿地做伤天害理的事一般。 云青岚眼角抽了抽,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就见她蓝色的身影一晃,在众人还未看清她的移动路线时,噼里啪啦胳膊被扭断的声音便接连响起,然后,包围着他们的十几名大手便挨个儿躺下,在地上痛苦哀嚎。 做完这一切,云青岚依旧抱剑而立,冷淡的目光转向依偎在苍凤岳身旁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见此,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就往苍凤岳怀里钻,然而下一刻,就见蓝色身影鬼魅般地到了她的面前,接着,又是清脆的两声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 “哎呀哎呀!死丫头,你怎可这般粗鲁,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伴随着那女子痛苦的尖叫声响起的便是师叔更为响亮的埋怨声,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在他的眸中看到一丝明媚的笑意。 云青岚眼角再次抽了抽,心想:老子卸了她胳膊算是轻的呢,她刚才整个人都往你身上蹭,没活剐了她都算好的! 别问她云青岚为何在三年后变得如此冷漠无情,靠,武功好就是任性好么! 已经记不清这是两人到京城以来她为师叔解决了多少次这样拈花惹草招来的祸事,只是,自从三月前师傅思云道长“大病一场(其实就是练功时不小心弄伤了手指头好么)”,便满面郑重之色地要将掌门之位传与师叔,可师叔坚决不肯接任掌门之位,顺便一番说辞将忆明大师兄推了出来,可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忆明大师兄突然接到家里的来信,说是出了大事,便急匆匆地辞别了师傅回家去了。 于是乎,师叔无奈之下,只得卷铺盖跑路,而云青岚则自然跟了出来。倒不是因为云青岚还是当年那个花痴到一路跟随的小姑娘,而是如今的师叔,算是个半残废,若是缺了她的保护,光就他那么能招蜂引蝶的容颜,怕是根本不能顺利地从青城山走到京城。 要问师叔为何就成了半残废?一提到这茬,云青岚便满心愧疚,这还得说到三年前师叔端了土匪窝一事。那一次,师叔他受伤太重,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醒来之后,他便被诊断出武功失了大半,偏偏那时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已经传开,慕名而来拜访挑战者不计其数,师叔当然不能应战,也不能告知他人他重伤留下了后遗症一事。 于是乎,云青岚便拍了拍胸口,红着眼承诺道:“师叔因为我报仇而伤,师叔的下半辈子,由我来守护!” 此豪言壮语一落,付出的代价便是,接下来的三年,云青岚将这十几年都未曾吃过的苦吃尽,发疯一般地练武,而师傅见她如此努力,还将绝密的“流萤剑法”相传,如此一来,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只是,三年后的她,目光中再不复当年的天真纯善,自爹娘死后,她才深刻地明白,社会是怎样的,江湖是怎样的,而若是弱者,则永远只能被欺凌。同时,她也在想,当初爹爹将那般小的她送上山去学艺为的是什么,她从小无病无痛,当然不是为强身健体那么简单,难道是爹爹早就预料到他们云家不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所以才让她学武以求自保么? 可惜,这一切她都明白得太晚,若是她早些明白这些道理,也许就不会荒废那么多年的时光了。不过还好,三年的时间,心中的痛和仇恨逼着她将她荒废的都恶补起来了,至少,她如今已经不是弱者,她有了需要保护的人。 “啪”的一声在桌上拍下怀里最后一小锭银子,云青岚目光冷冷地睇了一眼仍在大吃大喝的师叔,转身出了酒楼的大门。 苍凤岳赶紧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满嘴食物地跟着跑了出来,含糊不清地道:“丫头,你去哪儿啊?” “挣钱!”云青岚有些无奈。三年前,云家被灭门的那次,云家的大多数家财便不翼而飞,有人说是被那伙盗匪洗劫一空,有人说是她的爹爹将其悄悄藏了起来留给了她,但是仔细想想,她爹除了给过她那颗拳头大小的珍珠外再没留过其他给她,想必,该是被那土匪洗劫完了。 于是,她从富甲一方的千金小姐转眼间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儿。 将仅剩的房屋和田产变卖之后,云青岚将所得不多的钱财交给了师傅,如今她和师叔出了远门,带在身上不多的银子早就花光,偏偏师叔又是个好吃懒做很会享受的人物,吃饭要上酒楼,住店要住上房,而且京城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若是她不出去赚钱,他们今夜就得留宿街头了。 “去哪儿挣钱啊?丫头,师叔可有言在先啊,除了伤天害理、违法乱纪和出卖色相的事情不能做,其他倒是可以的。”苍凤岳步伐慵懒地跟上,语气依旧是那般高高在上、理所当然。 “出卖色相?”闻言,云青岚双眼危险地眯起,她顿住脚步,转身将苍凤岳上下打量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师叔不准我去出卖色相,师叔如此好的皮相,若是能去卖卖,咱们不就吃喝不愁了吗?” 闻言,苍凤岳扬起下巴,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道:“胡闹,师叔我这般洁身自好,怎可干出卖色相之事?再说,有几个人买得起?”啧啧,看吧,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可是任何时候都不忘抬高自己。 云青岚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便执剑往前走,苍凤岳百无聊赖,却也不得不跟来,但是他这一路却是不肯歇停,见路上不断有姑娘为他的容貌而惊艳,他便不时抛个媚眼出去,总能换来尖叫声一片。 云青岚早黑了脸,想来他如此招摇,不招惹是非才怪,若是可以,她真想拿把剃刀将师叔的头发剃光,再给他烫上六个戒疤,让他丢脸也不要丢她青城派的脸! 一路从闹市走到了稍偏僻的巷子,此时因无人围观,苍凤岳总算安静了点,但他又岂是那种甘受冷落之人。 他一脸委屈地扯了扯一路疾行想与他保持距离的云青岚的袖子,哀怨地道:“这是哪儿啊?” “安平镖局,你不识字吗?”云青岚甩开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头顶的大字,这时苍凤岳才抬头仔细观察,发现这里是一个看起来规模挺大的镖局,就门口两个石狮子来说,还是挺威武雄壮的。 一听“安平镖局”四字,苍凤岳当即脸色一白,他双手护胸,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瞪大了魅惑的眼睛,低吼道:“你不会要将师叔卖了吧?” “是啊,师叔那般洁身自好,自然不肯屈身那风尘之地,便只得将你卖到这镖局当个打杂洒扫的下人,想来也是有人愿意的。”云青岚揶揄一笑,这时,就见镖局里走出一位英气勃勃的黑衣女子,那女子见了门口的两人,当即脸上一片喜色,大步而来,道:“凤岳,青岚,你们来了?” 苍凤岳一见这女子,当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闪身躲到云青岚的背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师叔觉得身子不适,咱们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 云青岚根本就没理会他,而是露出柔和的笑容,欢喜地叫了一声“英娘”。没错,此女子正是三年前和方璃在青城山下聚湘楼举刀争夺苍凤岳的那英气女子。 第二十七章 摆摊卖艺来 要说云青岚怎样和她熟识了起来,那还缘于来京城的途中,他们恰好遇到去送镖的安平镖局的人,她一眼就认出了拿着大刀的英娘,后者自也是认出了苍凤岳,不过,三年已过,她对他已经少了迷恋,因为她如今已有了别的心上人。 这样两相接触,英娘得知青岚竟是当年那黑黑瘦瘦的小道士,顿时讶异不已,两人一番摆谈,竟觉如此投缘,巴不得就地义结金兰,当英娘得知他们要去京城,便告诉她,若是有困难,便来安平镖局找她。 如今云青岚的银子已经花光,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她想到的第一个挣钱的办法便是来这安平镖局看看,看是否需要镖师什么的,也好让她混口饭吃。 将心中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对英娘说了,英娘瞅了瞅她身后的苍凤岳,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上次见识过你的功夫,若是我安平镖局有你这样的镖师自是荣幸之至。不过……我们镖局有个规矩,便是只招男镖师,我虽然时常男扮女装护镖,那也是我爹拿我没办法,若是你们想入镖局当然可以,你师叔以前的武功自是没话说,可如今,他不就是个残废吗?”英娘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苍凤岳毕竟隔得不远,一听到自己被冠以“残废”之名,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辩解道:“谁说本道长是残废!你见过这般玉树临风的残废吗!” 英娘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宫里的公公还有长得俊俏的呢,你敢说他不是残废?” “你竟然拿本道长和宫里的公公比,你个五大三粗的恶婆娘,休得胡言乱语!”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个因为没了爱慕再无顾忌,一个因为不被爱慕再不用伪装,两人便在安平镖局的门口开始了泼妇吵架般的人身攻击拉锯战。 云青岚简直看傻了眼,都说身在江湖,江湖人解决纷争的方式便是拔剑相向,而这两个武林前辈竟然是“拔舌相向”,关键是,她还从未见过师叔这般不计形象的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或许他很介意别人嫌他没本事? 两人对骂之后的结果便是云青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苍凤岳拽走了,当然,镖师一事便也暂时作罢,别说苍凤岳对英娘很是介怀,就连云青岚也有些介意,毕竟,师叔虽然武功失了大半,但他毕竟是为自己而成了如今这副样子,英娘虽是有口无心,但却恰好戳到了她的痛处,因此,她决定再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 可是,师叔这人除了吃喝玩乐和“勾引”良家妇女之外,再无别的本事,而自己则空有一身武艺,别的什么都不会,这让他们如何生存?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不一会儿,就见京城街头多了一个卖艺的摊子和算卦的摊子。只见卖艺的摊子前,一个相貌出众的年轻女子冷着脸,颇有些尴尬地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子初到贵地,身上盘缠已尽,不得已在此叨扰大家,接下来小女子为大家表演一套剑法,若是大家尚觉可入目,便请捧个场。” 云青岚说完上面那番话,已是窘得整个人都僵了,她虽然从小脸皮就厚,但抛头露面在街头卖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所以行事起来难免不自在,况且出门在外,她也不想丢青城派的脸,所以卖艺之前便将蓝色的道袍脱下,换了件寻常的衣裳。 尴尬归尴尬,但一舞起剑来,她却是毫不含糊,只见其身姿轻盈,一举一动间若行云流水,虽然她的剑法里没有用上内力,但师傅亲传她的这套“流萤剑法”本来就美观,以姿态优美、动作迅速称叹,再加上她手中师叔不知从哪儿搜罗来送她的子衿剑,二者配合起来堪称完美,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剑尖过处有一道淡淡的青光闪过,就如流萤成群结对地飞舞,在夜间观来想必更为美丽壮观。 因此,不一会儿,她优美的剑法和灵活的身姿便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犹以男子居多。 相比起这边的热闹,而在一旁的褂摊则显得冷清许多。只见一青衣道人端正地坐在一张八卦图前,他的脸上蓄着长长的胡须,原本五官尚属上乘,但美中不足的是脸上长满了黑色的痦子,一双眼更是往外翻着眼白,看起来颇为骇人,像是个瞎子。 因为这副相貌,本来有几个妇人想上前问卦,都不得不敬而远之,气得那道士本就翻出的眼白似乎翻得更厉害了。 皇城之中,每日都如这般热闹非凡、熙熙攘攘,所以突然间多了这两个摊子并不会有人注意。 这时,一辆装扮豪华的马车打街道上缓缓行过,赶车的是个姿态闲适的少年,他不经意间听到阵阵叫好声,转眼去看,就见不远处一女子灵动的身姿和绝美的剑法,而更让人惊叹的是,那剑法虽看着柔美,但贵在其出招奇快,剑尖过处竟形成了阵阵虚影,远远望来,竟若流萤飞舞。 若是普通人看了,便只会在意这剑法的优美之处,可真正武功高强的人见了,便会明白这剑法的精妙和其中凛凛的杀气。因此,少年只是一见便蹙了眉,为了看得仔细些,更忍不住降低了本就不快的马速。 马车里的人感觉到马速变慢,出声询问道:“阿七,怎么了?”只听这声音温和醇厚,犹如一坛久酿的甘醴,让人闻之欲醉,但细细品来,却又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主子,街道那边有人舞剑。”阿七听他问来,便如实回答。 街头舞剑算不得什么奇事,阿七也向来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他有如此反应,定是有什么奇妙之处,因此,闻声,马车的帘子被车里的人轻轻掀起一角,露出车里之人一只漆黑深沉的眸子和半边俊美无俦的侧脸,光是窥得这冰山一角,便知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相貌精致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公子瞧着不远处那灵动的身影和绝妙的剑法,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讶异,只见他好看的眉轻轻挑起,紧跟着温和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什么剑法?” “小的也是第一次见,看那女子的身手应该是江湖人士,根据如今我们掌握的势力,竟不知她属于何门何派,估计是个江湖散客。”阿七揣度道。 突然,俊俏公子的眸色又深了几分,只见此时,舞完一套剑法的云青岚正抱拳朝着众人施礼,因此,她的正脸终于完完全全地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零零落落的几个铜板落入云青岚面前铺着的一块粗布上,看着辛苦半日的成果,她不禁有些失落,偏偏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欠揍的嗤笑,她颇有些愤恨地瞪向一旁摆摊的丑陋道人,而那道人更是趁着别人不注意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小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法子?就那几个铜板也不够我们今晚住店的。” 没错,这道人便是被云青岚妆扮过的苍凤岳,因为对前者毁掉自己英俊潇洒的形象而心存怨恨,所以他故意说这话刺激她。 云青岚暗恨着咬了咬牙,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便不再搭理他,而是准备休息片刻再舞剑赚钱。 而此时的两人尚不知他们小小的互动皆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只听年轻公子轻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还是这般有趣。” 阿七听得模糊,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有趣,便出口问了一声,却听年轻公子吩咐道:“去查查那两人的身份,查仔细些。” 不知不觉,天很快就黑了,云青岚坐在街边默默地数着铜板,而一旁,早已卸掉丑陋装束的苍凤岳则毫无道人形象地枕着双臂躺在一棵树上,嘴里啃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果子,姿态闲适至极。 “走吧,去住店。”云青岚收起铜板,背着包袱便准备离开,苍凤岳适时地来了一句“不是上房我可不住啊!” 云青岚的脸又拉得长了些,她道:“你还好意思说,今儿个你可是一个铜板都没赚到。” “要不是你把师叔我英俊的脸画成那副模样,我的生意会那么差?”许是苍凤岳第一次受到女子那般冷落,连四五十岁的妇人都不肯正眼瞧他一眼,让他的自尊心备受打击,因此到了此时说起话来仍旧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不给你画成那样你肯好好地摆摊?是谁说宁愿坑蒙拐骗也不肯出卖色相的?”云青岚不想再搭理他,提步便走,顺便留下一句:“今晚上房是住不成了,房上倒是可以住,你看着办吧!” 然而,她才迈出了不过三五步,便听见身后传来某人哀戚的叹息声:“唉,师叔老了,武功也失了,不中用了,便处处遭人嫌弃,师侄,你走吧,不用管我,便任我自生自灭吧……” 第二十八章 师叔的委屈 云青岚咬了咬唇,还是顿住了脚步。 是啊,自从师叔为她报仇而重伤的那天起,她便发誓,师叔的将来由她守护,如今不过是过得苦了些,她又怎能委屈了师叔? 于是乎,云青岚再次翻着白眼,拖着苍凤岳挨家去询问,只为比较一下各客栈的价位,选择一家最便宜的上房住。 然而,上房还没找到,倒是他们先让人找到了。 刚从一家客栈走出来,就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快速地向他们跑来,来人气喘吁吁地撑着腰道:“青岚,凤岳,我可算找到你们了。今儿个算我不对,我刚才已经软磨硬泡地求我爹爹答应了让你们入镖局,青岚,不过得委屈你女扮男装了。” 来人正是寻找了他们半日之久的英娘。英娘知道今日她说错了话,心存愧疚,又想到两人初到京城无依无靠,在求得爹爹同意之后便赶着来寻他们,愣是找到了现在。 云青岚听她说完始末,心中仅存的一点于她对师叔无礼的介怀也消散了,想到要赚更多的银子,在街头卖艺却不是长久之计,便点头答应了英娘的要求,当即,便改扮成了男装,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苍凤岳来到了安平镖局。 安平镖局是隶属追龙阁下的镖局,而追龙阁又是江湖第一大派,名声在外,阁主是现任武林盟主,而追龙阁却又是以经商为生,旗下包括镖局、马帮和船运等,因为做的买卖和运输有关,追龙阁更是豢养了一大批武林高手,财力雄厚、人才更是济济,因此这样的存在,在江湖上甚至在朝廷眼中都是不容小觑的,若是在江湖上打出追龙阁的名号,人人见了都得敬上三分。 因此,进得安平镖局,即使知道安平镖局财力不弱,但看到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用这么大的大方来开一个镖局还是让云青岚吃惊不小。 走进三进的院子,英娘便吩咐一个精干瘦小的丫鬟将二人领至客房休息,因为今日累了一天,云青岚谢过英娘便一路沉默着,倒是苍凤岳嫌不住,因为今日算卦被人冷落,此时好不容易见了个陌生的丫鬟,便忍不住使上惯用的勾引良家妇女的法子搭上几句话,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柔情脉脉地道:“见姑娘生得这般娇俏迷人,芳名不会唤作玲珑吧?” 苍凤岳这句话可是他泡妞的秘密武器,因为他长相风流俊俏至极,再加上一双惯会放电的凤眸,以往每次用到这句话,总会换得女子娇羞一笑,既而便忍不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名字,这样他勾搭加套名字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当然,其中的形容词如“娇俏可人”还可以根据女子不同的气质而灵活变换,可谓万能句。 今日,正当他一脸期待的模样等着那小丫鬟回答之时,却见在斜前方领路的丫鬟回头目光古怪地觑了他一眼,反问道:“公子可是姓孟?” 这话问得苍凤岳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接着就听那丫鬟不冷不热地嘀咕道:“原来不姓孟啊,可奴婢怎么瞧见公子一副孟浪的样子呢。” 苍凤岳闻言,从未遭遇如此待遇的他当即气得脸色发白、俊颜扭曲,而在一旁原本昏昏欲睡的云青岚瞧见他吃瘪的样子则笑得快岔了气。果然不愧是英娘训练出的丫鬟啊,真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有了这么一出小插曲,云青岚发现她对安平镖局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第二日,云青岚早早起床,正坐在桌边喝水醒神之时,便听到屋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呵呵,孟公子,早啊。”是英娘带着讽笑的声音,显然她得知了昨夜丫鬟讽刺苍凤岳之事。 “孟公子么?我记得以前有人可是一口一个‘凤岳’叫的百般温柔的。”是师叔故作哀怨的声音。 “那是以前我少不更事,才会被你的皮相所惑,如今本姑娘我已经有了真心喜欢的人了,往事就别再提了!”显然,英娘有些羞恼了,连嗓门儿都不知不觉大了许多。 “是谁被你喜欢上了呀,啧啧,可是真真儿的……不幸啊!”师叔故意拖长了尾音,听起来十足阴阳怪气。 “苍凤岳,你……” 在两人的口舌之战就快升级之时,云青岚赶紧推门而出,她可是不想再看到昨儿个那激烈的”舌战”了。 见她出来,两人皆朝她看来,目光中都是未消的怨怒。 云青岚默默地用眼神扫过两人,只见英娘一身黑色短打,手里倒提着把剑,额上薄汗涔涔,显然是刚早起练武归来。再看师叔,今日一身黑色长袍十分熨帖,比起以往松垮垮挂在身上的道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只是他此时依旧不改流里流气的作风,只见他正双手抱胸懒懒地倚在柱头上,嘴里含弄着一截竹尖嫩叶,见她出来,随手一抛,一个用竹枝编成的带着清香的头环便稳稳地套在了她的头上,又闻得他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喏,赏你的。” 云青岚默默取下头环,和英娘打了个招呼,见二人没有再吵架的意思,便转头又进了屋子,随手正要关门,就见苍凤岳抢着进了屋,一脸怨气撒娇般地道:“丫头,我受不了那个女人了,我们走!就算再让师叔我街头算卦都比在这里受气强!” 丫头?听着他唤自己的称呼,云青岚微微弯起了嘴角,心道:很好,这次终于没在前面加各种前缀,如“傻”、“死”、“蠢”等等。 她微微抬起眼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道:“好啊,走可以,不过师叔得答应我三个条件,以后住房都不住上房、吃饭不去酒楼、师叔再不可勾搭年轻女子。”云青岚缓缓地竖起三根手指,就见苍凤岳眼角抽了抽,一副为难的样子,毕竟,要答应这三个条件对他来说实在太困难,特别是最后一个。 “哈哈,师叔还是觉得留在这里挺好的,好吃好喝,还不用做事……”苍凤岳立即转变了一副怪异的笑脸,见此,云青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漠然地起身离开。 说到这“不做事”,自是不然,她这会儿就要去找英娘讨点活儿干,她可不想白吃白住寄人篱下。见她一言不发就走了,苍凤岳悠长地叹息一声,嘀咕道:“真是无趣,还是以前的师侄可爱!” 闻言,还没走远的云青岚身子微微一僵,她自然知道话中的“以前”指的是多久以前。三年了,若是没有三年前那场变故,师叔没有重伤失了大半武功,她没有发疯般地练习剑术,如今的云青岚,怕还是那个只会跟着师叔屁股后面团团转、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吧? 如今的自己性子是冷了些,可她喜欢这样的自己,至少,如今的她,不再是弱者。 …… 虽然入了安平镖局,两人也花了几天的时间认识了大半镖局里的人,可两人依旧很闲,倒不是镖局的当家的也就是英娘的爹赵叔不信任他们,而是镖局里接的镖分了上、中、下三个等级,而这分级是依据接的镖的贵重和紧急程度,等级越高,相应便会派经验老道、武功高强的镖师。当然,也不是说“下”镖不重要,一切分派都是由赵叔亲自执行,当然会在确保镖的安全下作相应安排。 而经过多年的运营,镖师们的分派和组合大多都固定下来了,所以突然多了陌生的云青岚和苍凤岳,赵叔想给他们安排却也不能硬将他们插/入别人的老搭子。 无聊了几天的苍凤岳每日必修的功课便是和英娘斗上几句嘴,然后便会每日在云青岚面前扮可怜。有了那日云青岚提出的三个条件,苍凤岳虽然不敢再提离开的话,可也将自己的不愉快变着法子地灌输给她,想让她也不愉快,从而主动提出离开。 当然,云青岚自是不会。 她不如苍凤岳那般游手好闲,英娘虽然没给她安排事务,可她自己会找事情干。因为作男装打扮,她与全部都为男人的镖师们相处起来也很自然,若是见到别人扛个什么、搬个什么,她二话不说上前帮忙,又若看到镖局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丫鬟忙不过来,她也会去搭把手,因此,几日下来,镖局里上下都对她交口称赞,就连丫鬟们都更喜欢相貌清秀、看着冷漠但实际是个热心肠的云青岚,反而对容貌让人惊艳却整日里无所事事的苍凤岳没有好脸色,而那些五大三粗的镖师们更是对苍凤岳比女人还美的容貌感到嫉恨又鄙夷,自是不愿与他交好,加之又听说他武功很弱,更是对他十分瞧不起。 可想而知,一向心高气傲的苍凤岳在这安平镖局里过得是多么的憋屈,也难怪他整日在云青岚耳边念叨诉苦了。 这日,云青岚照例与几位武功高强的镖师切磋武艺,她扮了男装,虽然眉眼间难掩清秀之色,可也许从小在男人堆中长大的缘故,她行为举止间不带丝毫女气,因此多日来也不曾引人怀疑,再说她身材虽娇小,但身形灵巧,与高大壮实的镖师们过招,别人可是占不了她丁点便宜。 第二十九章 来了上上镖 此时,与云青岚过招的是镖局中武功最为高强的总镖头沈长卿,他虽然身为总镖头,可他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生得高大,但身材匀称,面相也温和俊朗,脾气也是极好,因此他在镖局中是最得丫鬟们喜欢的。 云青岚与沈长卿站在一起,个头差距不小,但前者肃然而立,那气势竟不比沈长卿弱。 此时两人已经打了八个回合,他们早便约好,九个回合定输赢,这最后一个回合,怕是两人都会拿出全力来。 苍凤岳依旧叼了根嫩绿的竹尖在嘴里,头枕着双臂,躺在屋檐上悠闲地观战,见了两人前八个回合的过招,他笃信,云青岚的内力和武功是略胜于沈长卿的,只是前者比后者少了经验和变通,所以几局下来并没有占到便宜,才成就了此时平手的局面。 这最后一局两人都使出全力,胜负却未可知,这也是他有兴趣在此观战的原因。 不远处的两人齐齐而动,只见沈长卿铁拳快速出击,直逼云青岚面门而去,在距后者两拳远时,便见云青岚纤纤细掌张开五指,灵活如蛇般快速缠上来人手腕,然后身子一侧,趁着沈长卿的拳头收势不及时,另一只手呈握拳状将中指凸出,化作利刃快速攻向对方腰间穴位。 沈长卿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前来抵挡,同时伸出腿扫向云青岚下盘,后者一个灵巧的腾跳避了开去,身子借势在空中微微倾斜,双脚如蜻蜓点水般迅速踢向沈长卿的头部。 腾挪闪避,两人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两条身影便胶着起来,若是不会武功的人在外围看来,怕是根本就看不出两人是怎么出招的。 因为是过招,两人都没用兵器,所以更加考验彼此的力量和反应。云青岚没了子衿剑傍身,她最拿手的流萤剑法自然使不出,所以只能靠反应取胜,但她毕竟实战经验太少,不比沈长卿,所以在两人都有些疲惫之时,体力和经验皆更胜一筹的沈长卿终于抓住了机会,趁云青岚不备之时,一手成爪快速袭向她疏于护卫的胸口。 在得知沈长卿即将袭击自己的胸口的那一瞬间,云青岚彻底傻眼了,她明白自己若是此时收手阻止已是来不及,虽然知道沈长卿不会伤她,可关键是等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胸口,不说会暴露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自己那十七年都被保护得好好的胸|部可是会第一次被男人摸了去啊! 就在她万般无奈只得认命的闭上眼之时,只闻空中响起一声短促的破空声,她快速睁眼,就见沈长卿一脸惨白地捂着手腕,神情痛苦地微微委顿下身子,而他受伤的那只手,正是袭向她胸口的那只。 显然,见他神情,他的腕骨已然折断。 条件反射地抬眼四处寻找,除了围观的安平镖局的丫鬟和镖师们,却不见周围有别人,而此时,见沈长卿突然受伤,所有的人都围拢过来,云青岚扫了一眼满脸担忧的众人,顺便一一将他们排除。 刚才她虽然闭了眼,但只听那石子激射过来的声音和重伤沈长卿的力度来看,就知射石子的人内力远远在她之上,甚至高于安平镖局的任何人,那么在场的人,都不是。 那又是谁在暗处帮了她呢? 正在她愣神之际,丫鬟们已经有人去请大夫,剩下的人便吵嚷开了。 “到底是谁干的,有谁看见了?让老子逮到,非剥了他的皮不可!”镖师杜三手里捏着那粒肇事的石子,脸上青筋蹦起,扯着嗓门儿大骂道。 一丫鬟道:“适才倒仿佛看见苍公子在这儿不远处,此时倒不见了人影。” “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是他!” 两个否定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云青岚淡然的声音,后者是杜三鄙夷的声音,只听他继续道:“那个娘娘腔,武功弱得很,一看就能看出来。”说完这话,他才突然意识到与苍凤岳一道的云青岚还在这儿,遂尴尬地冲她笑笑,补充道,“哪儿像云兄弟这般有男子汉气概啊。” 听闻这话,云青岚也是醉了,真正的男人被他说成娘娘腔,而她这个女人,倒是被夸赞为“有男子汉气概”,她是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啊? 总之,虽然沈长卿莫名其妙受了伤,但她却松了口气,至少,清誉是保住了。 都说无巧不成书,就在沈长卿总镖头受伤的第二天,安平镖局便接到了一桩“上上镖”。 这上上镖则是比上镖还要贵重的镖,而奇怪的是,来投镖的人豪气地留下十万两银票便离开了,更没留下要保的货物。 后来他们才得知,这次要保的是两个人,且那两个人不在京城,而是在大周国边境的一个小镇上,他们的任务是将那两个人平安地接到京城来。 此次的任务很隐秘也很重要,接手这个任务的当然该是安平镖局武功最为高强的沈总镖头,只可惜他受伤了,于是赵叔便犯了难,毕竟,这样的上上镖几年才遇的到一次,可马虎不得。 万般无奈之下,赵叔决定亲自出马担任总镖头,并选了武功不亚于沈总镖头的云青岚作为镖师同行,另外还包括杜三在内的其他几位武功高强的镖师。 得知云青岚终于接到镖了,而且首次走镖就要去遥远的边境,作为师叔的苍凤岳当然吵着闹着要同行,而云青岚也十分为难,毕竟把师叔单独留在这里她也确实不放心,倒不是怕他受欺负,而是怕他四处惹祸,没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于是乎,云青岚便向赵叔求了情,替苍凤岳讨了个职务,这才使得他可同行。而得知多年不曾亲自出马的爹爹要去走镖,作为女儿的英娘自是不放心,便也央求着同去。 这样一来,这次走镖的人马便确定了。赵叔、英娘、云青岚、苍凤岳、杜三和另外两位镖师共七人。 “为什么七个人里面只有我是趟子手!这不公平!”苍凤岳在得知此次的人员分工之后,俊颜扭曲地大吼。 云青岚端着茶杯正往嘴边递的手不由地抖了两抖,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而坐在一边带来消息并故意等着看他笑话的英娘则幸灾乐祸地道:“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跟着去的,没人逼你。我们就差个趟子手了,况且以你如今的武功,怕也只能当个趟子手了。” 所谓趟子手,便是镖师的跟班,主要任务是在走镖时喊镖负责喝道开路的伙计,也就是个打杂的。 在英娘鄙夷的眼神洗礼下,苍凤岳怨怼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幽怨地看向默然不语的云青岚,哀哀地道:“丫头,难道你也忍心看着他们这般侮辱你师叔我吗?” 云青岚眨眨眼,嘴角噙上了一抹神秘的微笑,道:“师叔,这般侮辱是你的荣幸啊,你知道这趟镖有多少学徒争着要去吗?赵叔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肯让毫无经验的你同行的。” 听到这般无情的事实,苍凤岳的眼角抽了抽,再也无法维持那幽怨的表情了,只恨恨地“哼”了声便气冲冲地走了。 英娘若有所思地看着苍凤岳离去的背影,她突然凑近云青岚问道:“青岚,他是怎么失了武功的?” 云青岚的身子蓦地一僵,想起了一些悲痛的过往,遂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来,装作轻松地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英娘瘪了瘪嘴,搓着下巴一脸狐疑地道:“就是沈大哥受伤之事啊,咱镖局里除了我爹应该没人能将他伤得那么重,可我爹也不可能伤他啊,到底那粒石子是出自谁手啊?” “许是外面的人吧,安平镖局是大周国最大的镖局,威名远播,怕是有人嫉恨也不一定。”云青岚也很是疑惑。 英娘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这个话题就这般不了了之。 …… 三日后,一行七人收拾妥当终于出发了。 因为没有货物,也应了事主要保密的要求,所以七人便作最普通的打扮,一人一骑,连镖旗也未悬挂,旁人看来,便只是一行赶路的人罢了。 此次的目的地是边境陇子驿,若是骑马风雨兼程,最快也要一个月,而去的路上又无人票,七人都相当轻松,于是一路上众人都是有说有笑。 赵叔见多识广,总爱谈些年轻时遇到的稀罕事,而杜三是粗人一个,心想着这里除了英娘外都是老大爷们儿,便爱诹些荤段子,而英娘和苍凤岳更是一对冤家,时不时地总要吵上几句。 云青岚话不多,但是听着众人吵吵嚷嚷,一路也不无聊,冷漠惯了的脸上竟也难得地恢复了笑容。 这时,看惯了英娘和苍凤岳吵闹的杜三忍不住玩笑道:“见你二人这般般配,干脆结为夫妻算了。” “我才不要!” “我才不要!” 异口同声十分抵触的声音响起,两人说完之后皆是一脸不屑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各自“哼”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第三十章 初到陇子驿 杜三见此,仰头哈哈大笑道:“还说呢,看吧,连说话都这般默契。” “闭嘴!” “闭嘴!” “你不要学我说话!” “你不要学我说话!” “哼!” “哼!” 第一句是对杜三说的,第二句是两人怒斥对方,第三句便是各自气愤扭头。 看着两人相当同步的动作,云青岚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心想:看这情形,这路上是绝对不会无聊了。 听闻众人不约而同的哄笑声,英娘的脸色白了一些,她急切地解释:“我可是有喜欢的人了,那人英俊神武,武功高深莫测,是真正的大英雄!” “这次确定没看走眼?”云青岚觑了一眼一旁的师叔,想想当年,英娘举着刀对着师叔声声控诉的场面可还历历在目啊。 英娘脸上一热,她梗着脖子骄傲地宣告:“那当然,这次绝不会错!” 这时走在前面的赵叔回头瞪了她一眼,严肃道:“我说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阁主那般尊贵的人,岂能看得上你这野丫头?” “爹~”英娘委屈地唤上一声,被赵叔这一训斥,便整个人蔫儿了一般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见一向自信满满的英娘露出这副神情,云青岚可是对那阁主愈发好奇了,她忍不住问道:“可是说的追龙阁的阁主?” “是啊,咱们安平镖局只是追龙阁下一个小小的分支,恐怕阁主根本就未放在心上。英娘这丫头自从去年阁主三十岁寿辰时远远见到了阁主的英姿,便犯起了失心疯,没想到到现在还在痴心妄想,阁主那般传奇的人物,世上怕是难有女子能与之匹配了。”赵叔叹息一声,平静诉说,但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尊敬。 “他才三十岁?原来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竟是这般年轻。”云青岚不禁感叹一句,这时杜三听了,接话道:“那可不是!阁主大人远在二十出头便打遍天下无敌手,连任了三届武林盟主,你可不知,江湖上有多少剑客梦寐以求的事便是将他打败。阁主武功高强就不说了,经商方面确也是奇才,听闻他从父辈手中接过家业时,家里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马帮商人,靠帮人运送货物为生,可他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便成立了追龙阁,还发展了镖局、船运、客栈等,如今一说起咱们追龙阁,就是朝廷也得礼让三分。” “听说阁主尚未娶妻?” “是啊,所以那些姑娘们才会做梦都想做咱阁主夫人,若我是个女人,我也想去碰碰运气!”杜三说完,自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再看他那壮硕的身子,各人自行脑补着他是女人的样子,纷纷一阵恶寒,都沉默着不再接话,至此,关于追龙阁阁主的话题便就此揭过,谁都没有再提。 …… 一行人轻装简行,在一个月之后,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陇子驿。 还从未感受过一个月都在马背上过活的感觉,到达陇子驿的那一刻,云青岚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特别是腰、屁股和大腿,那酸爽…… 还好赵叔下达指令,众人先在追龙阁旗下的客栈住下,第二日休息一日再去接所谓的人票。 云青岚如释重负,当即便回到房间一觉睡到天亮,到了第二日依旧不愿起床,只想让自己的身子找一下与床相拥静止的感觉。比起她的疲惫,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的杜三他们则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就连同为女子的英娘看起来情况也比她好得多。 下午的时候,云青岚本打算继续回房间睡觉,却不想英娘和杜三齐齐找上了她。 英娘说:“青岚,走,陪我去街上逛逛,我想买些东西。” 杜三说:“云兄弟,走,今儿咱们去乐呵乐呵,不然明儿个开始赶路,又得苦了。” 云青岚掂量了一下杜三嘴里所说的“乐呵乐呵”是什么意思之后,果断拒绝了,而英娘见她拒绝了杜三,自然就以为选择了她,便不由分说将云青岚拉到了街上。 刚开始云青岚还颇不情愿,可在街上逛了一下之后,她倒是来了精神。 这陇子驿是大周国边境的一个小镇,过了这个镇便是与大周接壤的云初国了,因此,这陇子驿融合了大周和云初两国之风情,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就如你可以在街上看到许多上身穿着云初服饰特有的短衫,下身却穿着大周国式样长裙的女子。 云初国人和大周国人的长相并无甚区别,区别在于口音,所以云青岚初见大周国装扮的人说着她听不太懂的云初国方言的时候,觉得很是稀罕。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英娘买了不少大周国没有的稀罕玩意儿,而云青岚却独独看上了小摊上摆放的颜色鲜艳造型漂亮的海螺。 大周国属于中原地区,国土里有江河湖,唯独无海,而云初国则是大部分地区都临海,所以有很多海上的玩意儿。 就如这海螺吧,大周国人瞧着新奇,可在云初它毫不值钱。 见她盯着一枚漂亮的浅紫色海螺发呆,那摊贩便热情对英娘道:“姑娘,买一枚海螺送给这位公子吧。” 在云初,若是男女之间互送海螺则有定情的意思,今日英娘主要出来买女儿家换洗的内衫,所以着女装打扮,而云青岚依然是一身利落的男装,所以那摊贩见云青岚盯着海螺看,这才这般建议。 海螺定情一说来源于云初国流传着的关于海神的一个传说,不过英娘和云青岚自然不懂,见老板让英娘帮着买,云青岚赶紧掏出铜板付了钱,心里还在纳闷儿:难道她脑门儿上写着“我缺钱”三个字吗? 两人买齐了东西见天色不早了,便相携回客栈去,然而刚走到客栈门口,就见杜三和另外两位镖师勾肩搭背地往与她们相背的方向走去,而令两人诧异的是,与杜三一直不对付的苍凤岳竟也在队伍里! “他们这是去哪儿啊?”英娘随口一问,这让云青岚蓦地想起出门前杜三来找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们要去“乐呵乐呵”,而师叔竟也肯摒弃前嫌与杜三一道,足见她是猜对了,因为能让男人臭味相投、趋之若鹜的地方,可不就只有一个吗? “英娘,你先回去吧,我跟去看看。”于是,云青岚也顾不上和英娘解释,便跟在了几人的后面。 不多久,几人来到了一座尚还算高档的红木楼前,只见其上书“听雪楼”三个大字,名字倒算儒雅,云青岚想,什么时候青楼都改走文艺路线了? 见四人进了听雪楼,她便在原地站了片刻,却不见想象中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出来迎来送往,倒还真让人生疑。 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更多的是表示对苍凤岳人品的不信任,云青岚犹豫了几番,还是鼓起勇气,装作镇定的模样走进这……呃,传说中的烟花之地。 听雪楼的大门口,画着一张一人高的女子画像,只见那女子生得娇美之极,那毛笔勾勒下的五官寸寸精致,光是画像,便教人挪不开眼了,可想而知真人又该是怎样的美。画像的旁边,写着几行字,只可惜云青岚没有细看,只深深记住了画像上那三个大字“小冤家”。 小冤家?她不会是这家青楼的头牌吧?观那相貌倒是当得起的,只是这名字……一想到苍凤岳痞笑着、凤眸生辉地一口一个“小冤家”地叫着,云青岚就觉后背一凉,心头窜起丝丝妒意来。 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大门,却不如想象中有诸多女子前来相迎,而是意外地发现大堂里早已座无虚席,众人皆神情期待地望着大堂中搭建的一个造型华丽的舞台。 不多时,便听三声锣响,接着其他的乐器也跟着弹奏起来,大堂中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就算云青岚再没有常识,也该知道这些人坐在这里是在听戏了,她顿时为自己刚才龌龊的想法感到惭愧,同时一双眼睛快速搜寻着苍凤岳等人的下落,不多时,她便看到了坐在靠前位置的四人,原本想要过去打声招呼,这样的话她就得穿过诸多的座位,势必会打扰别人看戏,想了想,便作罢,随意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她倚着柱头,也来看看这戏有什么好的。 开头的势攒足了,便见一群莺莺燕燕上来咿咿呀呀地唱着,也别怪云青岚想不出好的词来形容,因她实在是对这些提不起兴趣。 就在她哈欠连天准备提前离场之时,只听大堂内一阵骚动,待她抬眼去看时,就见一画着浓妆,容颜妖媚的女子出场了,却正是门口画像上的那女子。 原来这便是听雪楼的名角儿——小冤家。 云青岚全程目光带着审度地将小冤家的一举一动收纳眼底,见此女果然是女中极品,一举一动都是那般娇弱无骨,高亢敞亮的唱腔听来十分舒服。 第三十一章 名角小冤家 就在所有的人都入迷地听着戏时,突然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突兀地从最前排的座位站起,大叫一声“好”,这一声叫,声音浑厚洪亮,吓得舞台上正唱的专注的小冤家一怔,又见那人一身华贵,她轻轻撇嘴一笑,正要继续时,就见那长相富态、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随手扔了一锭金子到她脚下,抚须大笑道:“唱得好!赏!来人啊,去跟班主说,这个人本将军要了,着人即刻将其带回府去!” 此话一落,大堂内顿时哗然,但众人也只是低声说着什么,虽有不满,却并未有人站起来阻止。 看着大家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云青岚便知那人定是不好惹的。再观堂上,那小冤家微微一笑,静静地站着并无反抗之意,看那模样,竟似为自己的命运的转变感到欣喜一般,可细细看来,云青岚竟在她眼中看到一抹嘲讽。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云青岚见无热闹可看,便拍拍屁股即刻走人。 她刚回到客栈不久,杜三四人便回来了,回来之后,嘴里依旧在念叨着什么,云青岚装作不知,故意问道:“杜兄,这是怎么了?” 杜三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遂将刚才发生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例如着重讲述了那将军是多么蛮狠丑陋,那小冤家又是多么明艳动人。 云青岚闻言,便附和着叹息两声,顺便问道:“可知那自称将军的是何人?” “还能是谁,不就是陇子驿驻边镇守的大将朱大寿么。”说话的是晚进来一步此时正表情微妙地盯着她看的苍凤岳,想来,怕是她偷偷跟去之事没能瞒过他吧。 云青岚装作不知他神情中的似笑非笑所为哪般,低头把玩手中买来的那只海螺,思忖着该用什么颜色的穗子配上才好看,这时一只手飞快伸来便要抢夺她手中之物,不过还好她反应迅疾地避了开去,才让来人扑了个空。 云青岚抬眼看向因为行动落空而一脸懊丧的苍凤岳,笑着道:“师叔,年老体弱就当量力而行,可别闪了腰。” 苍凤岳被讥讽却不以为意,暧昧地笑着凑上前来:“丫……师侄,不知你这海螺是要送给何人啊?”他一冲动下差点又暴露了云青岚女儿身的事实,幸好及时改口,却依旧换来后者狠狠一瞪。 这时,在一边狠灌了几口凉茶的杜三不甘寂寞,接嘴道:“那都是娘们儿爱玩的东西,云兄弟莫不是看上了哪个姑娘?”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怔,苍凤岳好笑地挑了挑眉,而云青岚则是身子一僵,默默将海螺收纳进怀,打着哈哈道:“不过是看着好看随手买的,没想着送谁。”说完,便起身回屋了。 走进房间,她反身闩上了门,便懊丧地用额头撞击着门。唉,其实她原本有意将这海螺送给师叔的,还想着亲自编了穗子才能体现出心意,被杜三这么一说,她却是再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这一日便这么匆匆过去了,第二日,几人一大早起床后便前往约定的地点接这次走镖所要保的人票,而当几人到了指定地点时,却意外地发现那里竟是一座空宅,不过进去查探一番发现,里面似乎不久前有人住过。 人去哪儿了?几人面面相觑,顿时觉得这事儿似乎复杂了不少。 英娘上前向一个路过的大娘打探消息,就见那大娘打量了一下众人,问道:“你们是来喝喜酒的吧?不过你们来错了地方,你们该去将军府啊!” “喜酒?”众人愕然。 原来,住在这户人家的姑娘不久前被朱大寿给瞧上了,要纳她为妾室,而喜宴,便在今晚。 时至此刻,赵叔才终于肯透露这次要保的人票是一对父女,而将画像拿给那大娘确认过后,大娘确定即将成为朱将军小妾的那名女子正是他们此次要保的人。 云青岚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粗鲁壮实的大汉,忍不住皱了皱眉。 几人多番打听商议之后,便决定趁着当晚喜宴前去将军府救人,明面上由云青岚和赵叔扮作一对父子送上贺礼前去喝喜酒,潜入将军府后打探情况,英娘和杜三等人埋伏在将军府外准备接应,而武功最弱的苍凤岳则负责驾着马车在不远处等候。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云青岚和赵叔拿着从别人那儿弄到的请帖,跟着恭贺的人群轻易地混进了将军府,天黑之前,他们便将将军府的格局掌握了个大概,但将军府内部防守严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将军府内布置喜庆,院子里还搭了一个大戏台,看来今晚有得热闹。 时间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宾客皆至,来的还都是这陇子驿有头有脸的人物,云青岚和赵叔为了不让人发觉他俩的异常,早早借出恭的名义避了开去,天色一黑,他们便分头开始寻找那小妾和她父亲的下落。 云青岚好不容易潜到了后院,准备去新房将新娘子劫走,可关键时刻她路痴的毛病又犯了。结果,她就如三年前在那个陌生的院子一般,东躲西藏,转来转去也没找到新房在何处。不过,比三年前好些的便是,她再不用计算以她的身高勒住一人脖子问出路的几率了,因为她长高了,武功也强了。 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便瞧见一打扮艳丽的女子从回廊那边走来,走至一棵树前,便一阵捣鼓不知在干什么。 因为那人背对着自己,云青岚也没看清相貌,瞅准时机,便从背后一把捂住那人的嘴,一手将匕首置于那人脖子上,正做出凶狠的样子准备问话,就见被自己捂住嘴巴的人正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盯着她,而她的脚上竟觉一阵温热的湿意。 觉得有些不对的云青岚顺着水声低头看去,这一看,似乎看到了些……呃,不该看的东西。 “啊——” “啊——”两声尖叫同时响起,前者出自云青岚,她惊吓过后,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眼睛、背转身去,同时心里隐隐担忧,唉,自己不会长针眼吧? 而后者便出自那“男扮女装”之人,却正是那日听雪楼唱戏的名角儿小冤家! 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在执行任务的云青岚在惊吓过后也很快回过神来,她一把揪住小冤家将他拖到了隐蔽处,这才复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道:“好个变态,怎的男扮女装!还随处大小便!” 小冤家那张化了浓妆姿容艳丽的脸上顿时露出些无奈又委屈的表情,他轻声道:“我是唱女角儿的,不扮成女装怎么行?你不也扮成了男装吗?” “你……”云青岚顿时语塞,她扮男装扮得那般像,杜三他们与她朝夕相处都未识破,而这小冤家却一眼就识破,这是为何? 似乎知她心中所想,小冤家颇有深意地“嘿嘿”了一声,低头朝自己的裤裆看去,云青岚顿时俏脸一红,将匕首又压紧了几分,呵斥:“还不快把裤子穿好!” 也是,她要真是个男人,刚才那番情景下她又怎会做出那么小女儿的情态啊。 被眼前的人这么一闹,云青岚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了,正在她考虑要不要把这人打晕了赶紧办正事的时候,小冤家却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云青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意思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 “你刚才捂住我的嘴,还用匕首架着我的脖子,难道不是要问什么吗?”小冤家眨了眨无辜的小眼睛,显然有些为眼前人的智商捉急。 云青岚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干咳了一声,勉强道:“你知道新房在哪儿吗?” 小冤家又是那意味深长的“嘿嘿”一笑,道:“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次云青岚可没再犯傻,她压了压他脖子上的匕首,问:“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小冤家神秘一笑,接着,在她未反应过来时,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来人啊,这里有刺唔……” 接下来的声音被云青岚的手盖住了,她气得跺了跺脚,低声威胁道:“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小冤家眨了眨眼,呜呜说着什么,云青岚怕他再大吼大叫,愣是不敢松手,却听他含糊但尚可辨别的声音道:“你不会杀我的,你下不去手。” 呵,这人可真会抓人软肋! 云青岚微微松开了手,却听他继续道:“我昨儿在听雪楼见过你,在你离开之前,我看到你满眼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当时有那么多双眼睛,有愤怒的、有嫉妒的,可只有你在同情我。” 好吧,她这人就是心软。 “你的条件,说说看吧。” “我告诉你新房在哪儿,你走的时候得带上我。” “没问题!” 于是,在得知新房的具体位置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他给打晕了。 “哼,臭小子,将了我那么多次军,这次可算报了仇了!” 第三十二章 惹上大麻烦 云青岚这次终于顺利地找到了新房所在。 她打晕了门口看守的两名丫鬟,进得了新房,只见里面一身穿大红衣裳的美貌女子身子被绳索捆着,口中塞着布条,上得前去,她扯掉她口中布条,道:“青山不改。” 女子闻言,脸上一喜,接道:“绿水长流。” 确定无误,云青岚二话不说,将女子带出了屋子,女子却焦急道:“我爹被关在地牢里,你们快去救他!” “放心吧,有人会救他的。”云青岚带着女子一路狂奔,本想到约定的墙边,那里会有杜三他们接应,可没跑出多远,便听宅子的另一面传来呼喊声:“有人劫狱,快追,别让他们跑咯!” 两人不得不加快脚步,可事情却并不顺利,没跑出多远,有人发现新娘子不见了,便开始大喊,不一会儿,便有人朝她们逃跑的这个方向追来。 正在焦急的时刻,只觉一蒙面人降落在自己身边,道:“快跟我来!”转头一看,正是前来接应的英娘。 有了英娘的引路,三人很快逃出了将军府,一路狂奔到苍凤岳守候的地点,发现那人竟那般没心没肺地在睡觉! 英娘抬手便给了苍凤岳一个爆栗,喝道:“这个时候你还睡得着,人救出来了一个,你好生看着!” 苍凤岳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向她们,却在目光扫过被救出来的美貌女子时猛地一顿,他眸光一亮,立刻来了精神,怔怔地看了女子一会儿,颤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乍一见苍凤岳风华绝代的容貌,也是一怔,眼中掩饰不住惊艳之色,随即颇有几分羞涩道:“小女子秦书墨。” 云青岚见苍凤岳这般模样,心道他好色的本性又犯了,正待说他几句,就见那面杜三和赵叔搀着一男子快速往这边跑来,不远处跟着断后的另外两名镖师。 秦书墨见了被赵叔他们搀着的男子,也顾不上搭理苍凤岳了,急急迎上去两步扶住来人,欣喜地唤道:“爹。” 好了,如今父女两人都被成功救出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赵叔目光一扫,见众人都在,便道:“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走吧!”于是,众人飞快地翻身上马,而秦书墨和她爹秦留则坐上了马车,众人准备出发,却发现云青岚站在原地没动。 “青岚,你怎么了?”英娘蹙眉询问。 云青岚扫了一眼众人,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办好了之后立马来追你们!”说完,她跨上马,匆匆地朝着将军府的方向驰去。 将马栓在隐蔽处,云青岚从记忆中的位置翻墙再次进入了将军府,只听里面一片嘈杂,似乎还在四处搜查什么。云青岚小心地避开士兵,跑到她先前打晕小冤家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空了。 他去了哪儿? 低叹一声,云青岚飞身上了房顶,压低身子飞快地跑着,终于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跪在地上受审的小冤家。 “说,那人长什么样?”朱大寿端坐在大堂主位,原本长得壮实剽悍的他此时发起怒来还颇有几分军人的风姿,听说他打仗很厉害,也难怪当今皇帝敢将这么个好色独断的人放在边关这么重要的地方了。 再说小冤家,听到朱大寿这么一问,可怜兮兮地道:“天太黑,小的也没看清楚,她拿匕首架在小的脖子上,问小的新房在哪儿,小的不知道,她便将小的打晕了。” “没用的东西,不管你是不是同伙,今儿个都别想活了!来人,将他拉出去砍了!”朱大寿愤怒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立刻,便有两个士兵前来将小冤家架起往外拖。他本来身子骨便似女子般娇小,这般被两个壮汉架着,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云青岚到底不忍心,在刀就快落到他脖子上时,手起刀落地解决了那两个士兵,将他救了下来。 待小冤家一睁眼发现自己没死,入目处是云青岚冷着脸在死掉的士兵身上擦拭自己的子衿剑时,他愣了一下,接着,便扑上去抱住云青岚的腰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哽咽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言而无信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哭的,就像被遗弃的孩子。 云青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因他这一哭,立刻引来了不少士兵,原本想要顺利脱身的她,这次怕是不那么顺利了。 “不想死就闭嘴!”她冷喝一声,一把将小冤家推到自己身后,挥剑挡开了两名士兵的攻击,然而,战斗才刚刚开始,只因他们的周围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了上来,只听有人喊道:“快,抓了这刺客我们才好向将军交差!” 云青岚将手里的子衿剑舞得行云流水、酣畅淋漓,一套流萤剑法亦真亦幻,柔美却杀气凛冽,不一会儿,围攻他们的人士气便弱了许多,但对方毕竟人多,她砍倒一个立刻就会有两个人堵上来,因此,虽然她武功高强,但是在带着丝毫不会武功的小冤家的情况下,却迟迟不能突破重围。 时间拖得久了,惊动了朱大寿,他赶到这里来时,见几十上百个人竟然迟迟不能将云青岚一个人拿下,气愤地大喊道:“你们这群废物,给本将军上!杀此贼者,赏银五十两!”想来朱大寿是把失去美妾的所有愤怒都发泄在了云青岚的身上了。 而听闻有赏,适才还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士兵们顿时打了鸡血一般,都呼喝着冲了上来,云青岚刚刚冲开了一点的防线便全数作废,周围依旧铁桶一般。 她愤怒地砍开一个士兵,不忘大声骂道:“你娘的,老子的命就值五十两银子?”说话间,又是踢倒两个士兵,顺便将小冤家一拽,让他躲过了一刀。 云青岚虽武功不弱,也禁不住这些士兵的车轮战,所以没过多久,她额上已是薄汗涔涔,呼吸也不似先前平稳,正在她蹙眉专心迎战之时,忽然觉得腰上一紧,微微转眼,入目处是小冤家那双泛着恐慌的澄澈双眸。 “你做什么?”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我萍水相逢,你能去而复返我已经很感激了,你走吧,别管我!”说罢,他便用力一推,使自己脱离了她的庇护。 “你疯了!”云青岚大喊一声,飞身过来替他挡开一刀,再次用身体护住他,继续道:“适才他们逼问你,你不也没出卖我吗?如今我救你,便算扯平了!” 话毕,云青岚瞅准时机,一脚踏在一名士兵身上,搂着小冤家便借力跃起,接着踏过一众士兵的脑袋朝不远处的围墙上跃去。她知自己势单力薄,再打下去只会耗尽她的体力,到时候连逃跑的力气都会没有。 然而,就在两人离围墙一丈远的时候,就听几声破空声传来,原是朱大寿弯弓搭箭,一簇三发箭羽直指两人后背而来。别看这朱大寿其貌不扬,但其能做到将军这个位置,定还是有些本事的,他剑法极好,不仅准头足,力气也大。 云青岚回首去看时,只见那三支箭羽如流星般激射而来,她一手揽着小冤家,一手持剑,此时反手去挡,但是因为角度问题,她却没有绝对的把握抵挡住三支箭,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箭却在半空中凭白被折断去,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竟是不知从什么方向射来三枚石子将箭击落。 云青岚见身后危险解除,当即一脚踏上围墙,落下的前一刻,她朝着石子射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个黑影飞快地消失在了房顶之上,快得让她来不及看清那人的任何特征。 飞身落于墙外马背之上,云青岚道了一声“抓紧了”,便一骑二人风驰电掣般离去。 身后,小冤家死死地抱住她的腰,此时脱了困,竟高兴得哇哇大哭起来。 知他并未受伤,她便不曾理会,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她才降低马速,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冤家哽咽道:“我没有家,从小被班主收养学唱戏,如今我得罪了朱大寿,若是再回听雪楼会给班主惹麻烦的,这里是朱大寿的地盘,我怕是不敢待了,不如你带我离开吧,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云青岚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况且,他们萍水相逢,她出于良心救了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又怎会再和他多纠缠? 于是,在一个分叉路口,她将他放下马来,道:“便就此别过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自为之!”说罢,她便准备打马离开,而小冤家也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蹙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道:“你还会回来的。” 云青岚拿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赶去和苍凤岳他们会合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朱大寿竟迅速地命人在城门设置岗哨,下令捉拿他们,在他们出城之前,便被堵在了城里,如小冤家所说,他们果然走不了了。 第三十三章 青岚的危机 城内一片隐秘的树林里,十个人或坐或站,表情各异。 这十个人,除了来时的七人之外,如今还多了秦留、秦书墨父女俩和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冤家。 只见此时的小冤家已经褪下了一身戏服,也卸去了脸上的妆容,露出原本稚嫩精致的五官。只见他唇红齿白,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再配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明明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愣是比女娃儿还娇俏可爱。 此时,众人正在为如何出城而发愁,只听小冤家又是那样颇有深意地“嘿嘿”两声,轻声道:“只要你们带上我,我保证你们能顺利地走出这里。” 苍凤岳本就对这个云青岚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人没有好感,再见他一副颇讨女人喜欢的嫩白俊俏的脸蛋,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于是他轻哼一声道:“你若真有那本事,又何苦非要跟着我们?” 闻言,小冤家轻蹙眉,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长叹一声,语气哀怨感伤地道:“这便是缘分吧,以前我没有遇到云兄弟,便不知世间情为何物,如今一遇上她,便对她一见倾心,若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我怕是此生都会心有不甘的。”说完之后,便抬头,含情脉脉地望向了云青岚。 云青岚适才正在想对策,这时突然觉得气氛不对,抬眼间,见其余九人皆是表情怪异地望着自己,顿时有些发懵,嗫嚅道:“怎、怎么了?” “啊呸!别恶心老子了,云兄弟,这娘娘腔竟然有龙阳之好,他看上你了,若是你也嫌恶心的慌,不如我帮你干掉他!”杜三一脸气愤地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即刻就要拔刀相向,却被赵叔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而此时,知道云青岚实则乃女子的英娘和苍凤岳则又将眼神投向了杜三,露出古怪一笑。 现场的气氛又尴尬了几分。 而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云青岚似乎也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怒目瞪向小冤家,正待训斥几句,就见后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她,道:“你那晚都对我做了什么,你不会忘了吧?你可要对人家负责!” 那晚……她似乎确实看到了……呃,不该看的东西,可凭什么要她负责!她还怕长针眼呢! 见云青岚脸色由红转青,众人都是一脸好奇加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她,纷纷由小冤家的话脑补着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唯独苍凤岳的脸色似乎又难看了几分。 “喂,你们别听他胡说,那晚……其实没什么的!”唉,她怎么也觉得这样的解释好苍白无力,而且,她越是解释,众人脸上那一副了然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小冤家!”无奈之下,她只有将一腔怒火发向了故意惹人遐想的肇事者,可她这么一叫,许是因为这名字本就带了几分暧昧之色,让人听来更像是在打情骂俏,特别是在被叫之人还一副深情的模样音调婉转地答了声“哎~”之下。 云青岚彻底无语了,于是,她只得冷着脸,做出一副“我很生气谁都别惹我的模样”道:“还是说说怎么出城吧。” 小冤家见云青岚的脸色不对,知道见好就收,赶紧道:“其实我除了唱戏之外,还会简单的易容术,若是你们信我,不妨试试?” 众人沉默,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赵叔,毕竟,决定权在他手中,试与不试,全凭他一句话。 其实出城的法子不外乎两种,一是硬闯,二是智取。 以他们几人的武功,硬闯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结果可能得不偿失,所以此时唯有智取一途,而小冤家的法子,无疑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冤家替众人一一做了装扮,只见在他巧手之下,几人皆如改头换面一般,连自己人看着都觉陌生,看来要瞒过城门口当值的士兵自是不在话下了。 几人约定了出城后会和的地点,便分批次出城。 朱大寿主要抓捕的是秦留父女俩和云青岚、小冤家四人,所以秦留父女俩便拆开来分别由人护送着走,令人诧异的是,苍凤岳竟积极地提出和秦书墨一道,抛弃了一直以来和他一起的云青岚。 云青岚诧异过后,只当他见色忘友,便也没放在心上。而小冤家一向以唱戏的妆容现身,见过他真实面容的少之又少,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换装,就顺利地出了城,却不想,正是因为他的自信,不久后给一行人招来了不小的麻烦。 十人在约定的地点会和完毕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云青岚和小冤家是最后到达的,当他们到了的时候,便见几人坐在路边歇息,苍凤岳和秦书墨不知在聊着什么,两人脸上皆是笑意,见她来了,苍凤岳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在目光掠过她身旁的小冤家时顿了顿,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便又转头去和秦书墨热聊。 云青岚顿时有一种受冷落的感觉,但想着师叔对美人一向热忱,却都不是出自真心,便也罢了。 但不久之后,她才发觉,她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众人见人已到齐,且离那朱大寿势力范围内的陇子驿已经有了段距离,便纷纷开始卸掉脸上易容的妆容,偏偏秦书墨一看就是个娇小姐,简单地卸掉妆容之后,便开始抱怨起来,责怪小冤家用的易容的材料不对,说她脸上痒得慌。 一听说她脸上痒,最着急的不是秦书墨的爹爹秦留,反而是苍凤岳,只见他好看的眉紧紧地蹙到一起,双手捧起秦书墨的脸仔细端详,一脸严肃地道:“书墨肌肤娇嫩,怕是易容之物伤了肌肤,只是这里没有药材,便先用清水将脸洗尽吧。” 因着苍凤岳这句话,所有的人都将自己的水囊贡献了出来给秦书墨洗脸,而此时大伙儿处在前不沾村后不沾店的荒山野岭,这没了水喝可怎么行? 云青岚二话不说,默默接过众人空了的水囊,承担起找水的重任,谁让这种事是她师叔干出来的呢? 好不容易找回了水,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一夜,又得在树林中渡过,偏偏,这又难为了秦书墨这个大小姐。 因为吧,树林里蚊虫多,地上因为前不久下过雨十分潮湿,而且夜里十分凉。 苍凤岳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毡子给了秦书墨,云青岚看在眼里,便默不作声地去树林里拾柴火,小冤家赶紧跟了上来,见她一脸不开心的模样,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秦姑娘?” “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朱大寿怎么会抓了她去做小妾,听口音,她似乎不是大周国人啊。”虽然从未过问过秦书墨的来历,但想到有人肯花十万两银子来保她父女俩,身份该是不一般的。 “听说是朱大寿手下的士兵在巡城的时候无意见了秦姑娘的美貌,为了讨好朱大寿,便将她父女二人绑了献了上去,后来朱大寿为了讨她欢心,才到听雪楼来将我绑了去给她唱曲儿。”说到这儿,小冤家脸上露出一副恼恨的神情。 云青岚听了,脸色微微发白,沉吟一瞬,才犹豫道:“是不是……男子对她那样的美人特别容易倾心啊?” 小冤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有一抹亮光升起,既而语气轻快地道:“放心吧,我对她没有兴趣的,我发誓,人家心里可只有你一人!” 云青岚在意的当然不是他的心意,却不知这人是如此厚脸皮。她恼恨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子衿剑,警告道:“你再胡说小心我杀了你!” 闻言,小冤家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真是暴力的女人,不过真的好有魅力啊~”某人冒起了星星眼。 云青岚简直要被这个随时可以变换情绪的少年给弄疯了,她找了些柴火,便赶紧往回走,一路躲瘟神一般想躲开身后的小跟屁虫,真不知道,这比她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少年,是从哪儿学了这油腔滑调。 回到驻扎的地方时,苍凤岳和秦书墨正坐在火堆旁烤火,两个身影紧挨着,看起来颇为亲密。 云青岚见了,心中一颤,默默地放下柴火,装作随意的样子坐在了火堆旁,随口问道:“师叔,那晚我离开后,你可有来找过我?”她说的那晚,是指将秦书墨救出后她又返回去救小冤家的那晚,因为她心中存有疑惑,那日用石子替她解围的人,她虽没看清长相,但那身影却似有几分熟悉。 “没有啊,我一直和秦姑娘在一起,你说是吧?”苍凤岳转头看向一旁的秦书墨,好看的眸子中映上了篝火的颜色,看起来妖冶万分,却也遮不住眸中的专注和温情。 “是啊。”秦书墨温柔地笑笑,在对上苍凤岳的眸时微微红了脸,羞赧地垂下臻首。 看着二人的互动,云青岚的心里一片冰天雪地,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第三十四章 青岚的失落 师叔一向爱美人她是知道的,他走到哪里都爱拈花惹草也是事实,可她只当他是贪玩,因为他从来都是如此,却并未对那些刻意温存的女子动过心,所以她虽然生气,却不会为他伤心,因为他知道他还是她的师叔,那些女子是抢不走他的。 可秦书墨,似乎于他而言,和以往的那些女子不一样…… 这一点认知,让云青岚差点崩溃。 她失神地望着苍凤岳火光中忽明忽暗的侧脸,连篝火的火星溅到手上犹不自知,还是英娘见她的衣服都快被烧着了,这才猛地拉了她一把,将她从失神中唤醒。 云青岚装作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掩饰过自己的失落,英娘虽有所查,但她毕竟不是个细腻的人,倒也没觉出什么别的深意来。 这时,突闻耳边响起一阵悦耳的声音,转眼看去,见苍凤岳不知何时拈了一片青翠的树叶在手,正对着秦书墨眼含笑意地吹奏着,吹的,似乎是一曲大周的民谣。 苍凤岳薄唇微动,俊美的容颜上有着难得一见的平静祥和, 他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女子,似乎,这一曲只为伊人。 秦书墨听完,抚掌而笑,赞道:“苍大哥这曲子真好听,书墨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真的?在哪里听过?”闻得此言,苍凤岳倏然激动起来,就连那双时常显得魅惑的眸子此时都变得神采奕奕,竟似装下了一整片星空一般明亮。 秦书墨被他的表现吓了一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犹豫道:“倒不是说真的听过,我从小在云初国长大,那里不曾有这般婉转的曲子,只是书墨觉得熟悉罢了。” 闻言,苍凤岳眼眸中的光亮倏然黯淡,他悻悻道:“原来秦姑娘是云初国的人啊。”话语中,竟隐隐带着失落。 “不过我娘亲是大周国人,她……” “墨儿,过来给爹揉揉,爹头疼又犯了。”秦书墨正待说什么,一直在旁边没做声的秦留却突然将她叫了去,而他那双本就显得阴鸷的眼睛更是带着警告意味地瞪向了苍凤岳,后者见此,挑挑眉,道了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囫囵了过去。 云青岚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小小的插曲,她只知道,师叔这几日一直围着秦书墨团团转,却是许久不曾搭理她了。她有些难过地默默走到一边,飞身跃上了一棵树,这样,在黑暗里,便不会有人发现她情绪的低落。 靠在树干上,云青岚却还是没法将目光从火堆旁苍凤岳的身影上移开,看着看着,心中就如被醋浸过一般,酸极了。 已经有整整两日师叔不曾背地里偷偷叫她“丫头”了,前几日他总是要来这样唤上几声,而她怕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拆穿,气愤得抓起手边的东西便朝他丢去,他总是边躲边笑嘻嘻地道:“你生气的样子可比你冷着脸好看多了!”如今,她都冷了两天的脸了,他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已经整整有一日又五个时辰师叔不曾对她撒娇耍贱地笑过了,他的眼里,如今只有秦书墨。 为什么秦书墨一来,她和他之间便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正在她无限感慨之时,只听树下传来小冤家撒娇般甜美的声音:“云儿、云儿,你怎么独自躲到上面去了,人家也想上去陪你!” 一听此言,正在黯然神伤的云青岚暂时将苍凤岳和秦书墨抛到了一边,只因她对小冤家的声音过敏,一听到他肉麻的声音,她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谁让他叫自己“云儿”的! 随手折了枝树枝朝小冤家头上砸去,在闻得“哎哟”一声之后,云青岚气呼呼地道:“你给老子好好说话,别娘里娘气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小冤家捂着头委屈地嘀咕:“我是不是男人你还不知道吗?该瞧去的都被你瞧去了……哎哟!”接着,是无数根蕴了内力的树枝接二连三地砸到他的头上,只见他哭爹喊娘地满树林跑了起来。 这么一撒气,云青岚的心里好过了几分,她看着小冤家被她打得上蹿下跳的滑稽模样,笑着道:“干脆你别叫小冤家,改叫小猴子得了!” 小冤家捂着头笑呵呵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谢云儿赐名!本来我没爹没娘没名字,班主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便用到了现在,如今云儿叫我‘小猴子’,以后我便是云儿的小猴子了!” 他一口一个“云儿”叫得分外熟稔,云青岚却听得直皱眉,正待将手里的树枝丢过去再砸他,便听见苍凤岳扯着嗓子在喊:“青儿——” 青儿?是在叫她吗? 云青岚将目光向火堆旁枕着双臂姿态闲适地躺在地上的身影投去,心中一喜,但出口的声音却带着置气时的冰冷:“作何?” “师叔渴了,想喝水。”这话,说得十足的理所当然。 云青岚心中憋闷不已,但仔细想想,三年前她拍拍胸脯说要守护他时,他当时满脸感动,实则眼冒精光,日后,她终于明白他这“精光”是打的什么主意,便是将她当做使唤丫头外加贴身保镖。 因为心里对他别样的心思,云青岚一直是任劳任怨、言听计从的,就算有时心里窝火,她只要想想那一天苍凤岳满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的情形,再大的火便都熄了。 罢了,她可不能矫情,感情的事暂时放一边,却着实不能委屈了师叔。 云青岚一个旋身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将牛皮水袋递到了苍凤岳的手上,却见他双眼灼灼地盯着自己,似笑非笑。 “青儿,我以后便这般唤你可好?”说着,似带着挑衅一般睇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揉着脑袋的小猴子,神情有些孩子气。 云青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是见他衣着单薄,又将唯一的毡子给了秦书墨,这夜里寒凉,倒不是闹着玩儿的。 默默地将火堆烧得旺了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这次我们只是来赚些银子,师叔可得记好了,不该招惹的可千万别去招惹。” 闻言,苍凤岳眸光闪了闪,在云青岚这个角度看来,竟莫名染了几分薄凉。半晌,他颇为随意地道:“看着她,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 云青岚拨着火堆的手顿了顿,到底什么都没问,每个人心中都有别人无法触碰的角落,她有,师叔也有。在此刻,她倒是想起了初见英娘时师叔道的那句“师侄,你知我心中郁结为何”,如今她是知道他心中有郁结了,但所为何,她还真不知。 知道自己的话师叔会听进去的,所以她抿了抿唇,掩去脸上的那抹不安,就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而另一边,小冤家赶紧跑过来挨着她。 云青岚心情好了一些,倒没赶他走,随口问道:“你果真没有名字?” “有啊,我是云儿的小猴子。”小冤家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配上他那张美丽的娃娃脸,真是十分讨喜,虽然他出口的话总带挑逗,却让人无法真的和他生气。 “罢了罢了,小冤家这名字着实难登大雅之堂,小猴子倒是适合你,但也不能当做大名,如今你离了陇子驿,也该有新的生活和新的名字了,不如,就叫……侯渊如何?”云青岚歪着脑袋思索一番,倒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侯渊?倒是有名有姓了,只要是云儿起的,怎样都是好的,以后我便叫侯渊了。”他声音中难掩雀跃,既而,转过脸来认真地盯着云青岚好看的侧颜,倏尔将脸凑近,在她耳边喷着热气:“等侯渊将来有所成就,娶云儿为妻可好?” 他这话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以除了云青岚,别的人都听不见,但即使如此,她却觉如响雷般轰的一声在耳畔炸开,脑袋一懵,竟这般傻呆呆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 “嘿嘿,云儿这样真可爱。”侯渊又是那标志性地一笑,既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越笑越大声,最后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见此,云青岚才终于回过神来,刚才,她是被这个小屁孩儿调戏了吗? 夜风清凉,原本这会是一个看起来尚还不错的夜晚,可就在子时十分,众人都倦意来袭准备入睡之时,地面一阵震动,因为几人都是睡在地上,所以感觉特别明显。 赵叔和云青岚几乎在同时跳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火光之下,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忧虑。 有人朝这边来了,而且听声音,来者众多! “快起来,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这时英娘也感觉到了异常,握紧了手中的剑,满脸的戒备。 “来不及了。”云青岚摇了摇头,不用吩咐,众人默契地将秦书墨父女俩暂居的马车围了起来,包围圈才刚形成,黑暗中便有无数火把接连显现了出来。 有人高呼:“你们跑不掉了!” 来的,竟是朱大寿从陇子驿派来的追兵。 第三十五章 要命的刺客 这一伙人足有四五十人之多,竟是不知何时埋伏在了这里,只等天黑路上没了行人,便快速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将云青岚等人包围了起来。 于是,他们几人围成的小圈看起来着实有些寒碜了。 只不过众人有一事不明,他们乔装打扮顺利地混出了城,期间并没发生什么意外,这些追兵是如何这么快便追上来的? 正在疑惑间,就听侯渊惊讶的声音传来:“班主,是你?”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从士兵们的身后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只是此时的双眸中带着些恐惧。 他道:“小冤家,你别怪我,我一直将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可这次你闯了祸,若是朱将军抓不到你,我们戏班子可跟着倒霉了。” 闻言,侯渊神色瞬间黯淡,他怎么忘记了,班主是知道他真面目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而且对于他的变装也了如指掌,而那日,班主定是早就被捉到了城墙之上,他们一个个自以为是的逃脱,都没逃过朱大寿的眼睛,他不该那般自信的,结果连累了大家。 而朱大寿派人埋伏在这里,怕是想等他们所有人凑齐了一网打尽吧。 云青岚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轻轻地蹙了蹙眉,随即展颜一笑,想到那日她只身救侯渊时,因为有所顾忌,所以那日一战愣是没有打舒坦,如今有了赵叔他们做护盾,那么她便可以尽情地做一支矛,她永远记得师傅曾给她说过的话:武功的长进是在实战中取得的。 于是,她回头对赵叔说了几句,赵叔闻之,面上尚有犹豫之色,便见云青岚一身青衣翩翩地飞了出去,和正面的士兵交战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加入了战局。 赵叔一边突围,一边大喊:“速战速决!” 他们如今只是护镖,若不小心和军队发生冲突,他们断然取不了好去,而追龙阁虽然与朝廷有一定的联系,但他们做生意却是万万不会得罪朝廷的。当初赵叔决定走这一趟镖,虽然知道会有一定风险,但没想到会和军队发生冲突,这是他决计不想看到的,因此他不敢贸然报出安平镖局的名头,怕给追龙阁带来麻烦。 云青岚也清楚其中利害,所以这一次,下手虽然狠,但到底没有伤任何人的性命,大周国的士兵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她的手上。 迅速将十几人打到在地,她转眼去看,就见赵叔和英娘护着秦留父女开出了一条道,而苍凤岳负责驾马车,此时的他一手执鞭,飞快地抽在欲袭击马车的士兵身上,动作却是凌厉异常。 云青岚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动作微滞,心想,师叔虽然内力武功失了大半,但出招看起来依旧这般潇洒自如,若是不了解实情的人,定会以为他是江湖难得的高手,而事实上,以前的师叔也确实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只是那一次以一人之身挑了土匪窝,确实伤了元气。 心中响起这一茬,云青岚手下的动作又加快了,子衿剑过处,响起一声尖利的鸣叫,流光过处,三人受伤倒地。 “快走!”云青岚朝苍凤岳大喊一声,后者抬眼,美丽的凤眸露出一丝担忧,可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许多,用鞭子抽了一下马股,马儿飞快地跑了起来,拉着马车渐渐远去。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准备脱身之时,远远的,天上有黑影快速地落下,挡在了苍凤岳的前面,借着晃动的火光定睛看去,竟是十数名黑衣蒙面刺客打扮的人。 这些黑衣刺客亮出刀剑,二话不说,动作迅速地朝着马车攻去,瞧着他们敏捷的身手和严谨的分工布排,便知道这些人和刚才围攻他们的不是一批人,这些人显然更专业、杀气更浓、也更为强大。 云青岚一瞧见势头不对,即刻朝这边跑,而那些杀手显然更快,只见其中两人朝着苍凤岳攻去,另外两人直奔马车,剩下的人则前来阻拦靠近的云青岚等人。 比起作为人票的秦留父女,云青岚显然更在意苍凤岳的安危,但想着师叔虽然武功大不如前,却极会偷奸耍滑,若是有人想杀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她一边奋力应付着武功高强的刺客,一边不时分出注意力来查看一下苍凤岳那边的状况。 只见苍凤岳一只鞭子耍得风生水起,虽然内力不济,但到底还有青城派独一无二的精髓剑法在身,倒也暂时能应付两个黑衣人。 可马车里的两人则不同了,秦留尚还会些拳脚功夫,而秦书墨则完完全全的是娇小姐一个,所以当两名刺客杀气腾腾地攻向马车,秦留险险避开一招,不得已下,竟拉着秦书墨齐齐从狭窄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书墨!”苍凤岳见那两名刺客步步紧逼,在两人刚跳下马车时便朝摔倒在地的秦书墨身上刺去,他一时心惊,竟叫出声来,也顾不得对自己招招致命的两名刺客,迅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前去解秦书墨的急,然而如此他的后背便空了出来,给了刺客可成之机,在他刚扶起秦书墨之际,一把剑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后背刺来。 远处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这里的云青岚见到此幕心中一惊,只可惜她被几个人缠着,且几人武功都不比她弱多少,所以她想要去救已然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她想都来不及想,便飞快地将自己手中的子衿剑朝着偷袭苍凤岳的那人掷去,剑入胸口,那人当场毙命。 云青岚原本的招式是巧妙地挡开向她刺来的三把剑,然而因为突然改变轨迹将剑掷了出去,毫无抵挡的三把剑便带着致命的杀气砍在了她的身上,在那一瞬间,她只来得及动了动身形,避开了身上要害部位,但即使这样,瞬间袭来的剧痛还是让她浑身一颤,面色苍白了几分。 苍凤岳手中的石子正欲激射而出,而急速飞来的剑却提前替他化解了致命一击,他当然认得那是他送给云青岚的子衿剑,所以心惊之下,他迅速转头去看,就见失了武器的云青岚连中三剑,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停止了,他挥出一鞭解决掉了面前的一个黑衣人,便不管不顾地朝着正徒手应对着刺客的云青岚奔去,然而万事难以两全,他才刚走出一步,就听秦书墨一声尖叫,他只得转身营救。 此时苍凤岳以一敌四,又要护着秦留父女,实在是捉襟见肘,在身上中了两刀之后,他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做某个重要的决定,而就在这时,阻拦云青岚和赵叔等人的刺客集体撤了回来,似乎想要速战速决,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便是要秦留父女的命。 十几名刺客集体杀来,若是以前的苍凤岳尚能应对得游刃有余,可是现在,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秦书墨痛呼一声,原是躲避不及后肩中了一剑,还好秦留拉了她一把,这才只是划破了衣衫,露出后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苍凤岳无意中匆匆晃过一眼,却见他猛地将目光锁定在秦书墨白皙的肩头,那里一块月牙形的褐色胎记十分明显,见此,苍凤岳一时之间竟红了眼眶。 就在他愣神之际,两名刺客的剑却转眼而至,一个指向秦留的喉咙,一个指向苍凤岳的心窝。 幸好赵叔和杜三及时赶来,英娘和两位镖师都受了不轻的伤,但也强撑着过来将秦留父女护在身后。 眼看渐渐落于下风,众人接二连三的受伤,赵叔当机立断,大喊道:“我和杜三拦住他们,你们护着两人先走!” 英娘焦急地看了赵叔一眼,显然不想离开,她道:“奶奶的,早知道这镖这般危险,我们就不该接!爹,不如我们放弃吧!”她说的放弃,便是等同于放弃了秦留父女的性命,这于镖局来说,无异于放弃了赖以存活的信誉。 赵叔自是不肯,他怒斥道:“就算是我们都死完了,也不能让人票有事!” 随着他这话音落下,杜三等人拼杀得更卖力了,但这终究不是办法 这时,却听云青岚朝着一直在不远处愣着的朱大寿派来的士兵大声道:“你们还愣着作甚!朱大寿是让你们带回去一个活的姨奶奶,不是让你们带回去一具尸体!” 这一声喊,倏然惊醒梦中人。那些士兵面面相觑,最终领头之人一声令下,道:“给我上,一定要保证姨奶奶平安无事。” 听到这句话,云青岚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朱大寿还没失去对秦书墨的兴趣,他要的是活人就好。 有了朱大寿派来的士兵的加入,形势倏然逆转,然而这更加刺激了杀手们速战速决的决心,因此,只见他们不顾性命疯了一般地冲向秦留父女,势必要取二人性命。 第三十六章 永别了师叔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本就受伤的英娘几人。而苍凤岳自从刚才怔愣了片刻之后,他便一直将秦书墨护在身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竟无一个杀手再近得了秦书墨的身,不过这样的结果便是,他身上也挂了彩。 秦书墨看着如此护她的苍凤岳,眼中溢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感动,她小心翼翼地拉着苍凤岳的一片衣袖,哽咽道:“苍大哥,你这般豁出性命保护我,仅仅因为我是你们镖局的人票吗?” 这句话,云青岚也想问。 这几日他和秦书墨的互动她看在眼里,心中虽然酸涩但却从不敢过问,而此时,他居然死死地护住她,眼中的那份激动和坚定却叫她看不懂。 云青岚本就受了伤,虽然仍在苦苦支撑,但因为心里有了杂念,反应和速度都大不如前,更何况她还不时分出心神去关注苍凤岳,因此,不经意间,竟是又添两处新伤。 苍凤岳虽也留意着她,但那些杀手此时一心想速战速决,所以不要命地攻向躲在苍凤岳身后的秦留和秦书墨,他一时也无法分身照应,而且在杀手不要命的攻击下,赵叔和杜三接连受伤,杀手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此时他们支撑起来已是相当费力。 “英娘!”突然,只听赵叔一声大喊,云青岚转眼去望时,只见一身红衣的英娘正缓缓倒下,而赵叔分神的瞬间,却被杀手钻了空子,朝着秦留刺了一剑,不过还好没刺中要害,但是让人票受伤,在此的几人莫不心头一跳。 英娘受伤昏迷,赵叔分心照顾,几人的防护圈瞬间有了缺口,云青岚因为不断地牵动伤口,血已经浸湿了衣衫,她行云流水般的流萤剑法也慢了下来,看看如今的情况,她知道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吃亏的定是他们自己,于是,她心思电转间,便拿定了主意。 “秦小姐,快扶着你爹上马车!”云青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在不远处的马车,秦书墨会意,立刻照做,接着,云青岚一个旋身越上马车,一手握住缰绳,一手用剑狠狠地拍了拍马股,马儿吃痛,朝着前方飞快地跑起来。 刺客不料他们突然逃跑,心中一急,欲上前追赶,无奈朱大寿的士兵和苍凤岳他们极力阻拦,待有三人突破重围时,马车已经跑远了,但他们依旧不放弃,疯狂追击。 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自然比在颠簸的山路上跑着的马车要快,不一会儿,便追上了,这时,只见一个青色的窈窕身影突然出现在马车车厢之上,仗剑而立。再观那人,只见其眉目清秀,但惟独一双眼眸如结冰的湖面一般,虽然清澈,但毫无热度,且带着浓烈的杀气。 此时的云青岚显然被激怒了,也下了破釜沉舟之心。也许有人会说,不过是走镖罢了,完全可以不必为了钱财而豁出命去,但是她不这样想,这些杀手伤了苍凤岳,还伤了她的好朋友,若是让他们安然无恙的离开,她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马车飞快地前行着,走着一条陌生而偏僻的山路,更可怕的,是这山路越来越窄,几乎算是勉强容下了这辆马车。 云青岚见此,知道不能再等了,她飞身而起,使出流萤剑法最后的一套招数——“星离月会”,此招法的优点便在于变幻莫测,虚实相依,且出招的速度是其他招数的三倍以上,但云青岚此招练得并不纯熟,使用起来风险很大,但是在此刻,要以一敌三,她别无选择。 身形舒展开来,一个灵动的跳跃,她的身影竟化作了无数个虚影滞留空中。三名刺客见到这个诡异的场景,莫不怔愣当场,心惊不已地看着那虚影慢慢变化、消失,等反应过来之时,只觉眼前出现了一双清澈却冰冷的眸子,然而还未待他们看清,胸口便是一阵剧痛,竟不知何时已挨了一剑! 三名刺客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慢慢委顿下去。 一招毙命,一次杀了三人。 就在不远处的赵叔等人见此一幕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而只有苍凤岳觉出了些不对劲儿,他蹙眉唤了一声“丫头”,就见云青岚朝他露出灿烂一笑,只是这一笑,却有些无力。 使出刚才那招“星离月会”,已经耗费了云青岚大半的体力,再观身上伤口,血流得更凶了,长了这么大,她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然而,此刻的情况不允许她倒下,只听见马车上传来秦留父女俩的惊呼声,转眼看去,就见那马儿在狭窄的山道上跑着,马车的外侧轱辘竟多次碾在了山崖边上,引得无数碎石滚落,再前方,显然是没有路了。 云青岚不敢耽搁,只因她是离马车最近的人。她用剑撑起身体,提起一口气,飞快地追了过去,终于,在马车落入山崖前,她飞快地跨上马背,一转身,砍断了连接着马车的绳子,而此时,马儿的前蹄已经踏空,云青岚想要飞身离开马背,却没有了力气,就在刚才奋力追赶马车,用力砍断绳索之时,她体力已然耗尽。 同一时刻,脱离束缚的马车猛地往下栽,秦留父女从马车里摔了出来,秦留落在地上生死不明,而在外侧的秦书墨竟被甩了出去,往一侧的山崖下落去。 后一步赶到的苍凤岳看到这一幕,整颗心都凉了,因为眼前,云青岚和秦书墨竟在同时跌落山崖,那一刻,连他都不知道该先救谁。 可事实容不得他多加犹豫,本能地,他飞身揽住靠得他更近的秦书墨的身体,却在落地翻滚的时候,看到云青岚眸中那一刻的苍凉、荒芜,但她是笑着的,她的口型似乎再说:“永别了,师叔……”。 “不——”一声痛彻心扉的惊呼,激起林中飞鸟无数,却换不回那人的甜甜一声“师叔”。苍凤岳丢开秦书墨,疯了一般地跑到山崖边,那里,哪儿还有人影?紧接着赶到的赵叔等人拉住几欲崩溃的苍凤岳,看着浩渺的连绵群山,竟一时相顾无言。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他们震惊了许久,伤感才慢慢袭上心扉。 …… 失重的感觉让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幻化成了模糊的色彩,此时,她竟然还能看到自己的眼泪,晶莹的一粒,脱离眼眶飞了出去。 原来,在死前的一瞬间,是来不及恐惧的。 云青岚的身体如破败的棉絮一般落了下去,下坠时巨大的压力让她的五官都变了形,一头墨发更是被风吹得四散开去,再加上她身上早已被鲜血染透,此时的她,狼狈至极。 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两名男子静静伫立着,一人一身出尘的白衣,只在领口和袖边用金丝勾勒出繁复的花纹,此人面貌却是出奇的俊美,只见其修眉凤目,眸子是深不见底的黑,一双唇薄而微微上翘,竟似带着笑意。 而另一人年纪稍小,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罢了,只听他不解地道:“主子,为何要救她?她于我们可没什么用处。” 说的,正是他们面前躺在地上衣衫褴褛早已昏迷的云青岚。 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勾唇,出口的声音温和醇厚:“是没什么用处,但也无甚妨害,只是觉得此人颇有意思顺手一救罢了,等他们走了,你便将她丢到山下去吧,是生是死,全凭她的本事了。” 闻言,那少年眼睛一亮,讶异道:“山下,主子不是布了天门阵吗?”要知道,天门阵可是主子师传的阵法,据说至今都无人破解,这样一来,不等于要了这女子的命吗? 既然公子不想让她活着,又何必救下她呢?少年很是纳闷儿。 那白衣公子只是神秘莫测地一笑,并不搭言,还记得三年前,她可是有本事改动了自己的阵法,还刻下了那八个字,让他气闷了好一阵,如今再遇,他算是给了她一条生路,但走不走得通,就各凭本事了。 “主子,那上面的几人?” “放心吧,安平镖局办事向来牢靠,那十几个杀手是云初皇宫顶级的了,他们能逃过此劫,定然会将那两父女平安送到的。” 少年开怀而笑,露出一派整齐洁白的牙齿,道:“阿七明白了,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先行回京等着这份送给陛下的大礼了!” 白衣公子不置一词,垂眸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女子,面上似有惋惜之意,但也只是那么一丝,他无声地笑笑,心情不错地提步离去了。 …… 夏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是大雨倾盆。 云青岚便是被这大雨给淋醒的。 等她迷蒙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死,她敢如此确信,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被雨水泡了之后,痛得钻心。 她从地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青翠葱郁的草地上,雨水的湿气混合着青草的芳香扑鼻而来,厚重得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好冷啊。”她低叹一声,勉强站起身来,发现子衿剑就掉落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她俯身去拾剑,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却见那剑倏然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蠕动着,浑身晶莹剔透的蛇,那蛇张开嘴,朝着她吐着艳红的信子。 云青岚尖叫一声,猛地跌坐在地。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动物便是蛇,她也讨厌那冰冷而滑腻的触觉,所以这一刻,她竟然全身都在颤抖,愣是闭上眼不敢去看。 片刻,她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她的子衿剑依旧躺在原地,根本就没有什么蛇。 第三十七章 邪门的阵法 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云青岚飞快地伸手前去一把抓起子衿剑,待握住冰冷的剑身,她才敢睁开眼来,然而这一看不打紧,她吓得差点昏过去。 只见在她的周围,绿色的草皮不断地翻涌着,之间夹杂着银白色的浪潮,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浪潮,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银白色的蛇摆动着身子朝她游来。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后背发麻,本就被雨水浇得冰凉的身子更是如坠冰窟一般,莫名的,脑海中却倏然响起苍凤岳嫌弃的声音:“蛇有什么好怕的,你是属老鼠的?我告诉你,从今儿个起,师叔我每天都要吃一顿蛇羹,你就乖乖地去给我抓,而且是要肥一点的蛇,若是抓不来,我就不吃饭了!”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在梅花桩上练功时,被一条缠在梅花桩上晒太阳的蛇吓得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折了手骨,苍凤岳知道后,便逼着她去抓蛇给他做羹吃,不仅如此,他还要亲眼看着她将一条活蛇剥皮剔骨才算完。 那时的她吓得要死,他便蹙眉看着她,痛心疾首地道:“你这般懦弱,又怎敢拍着胸脯说要守护我?” 她拖着骨折的手去山间抓蛇,抓到后还要忍着巨大的恐惧剥皮,那时的她几乎吓得要痛哭出声,因为这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可苍凤岳却难得地和她玩儿真的,刚开始她不敢剥,他便说到做到的整整饿了三天。 看着饿得形销骨立的师叔,云青岚心疼不已,被逼无奈,她愣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给苍凤岳做了一个月的蛇羹,最后是他吃得快吐了,才让她别做了。 想到前尘往事,云青岚颤抖的身子慢慢不再颤抖。对啊,早在十五岁她便敢将蛇剥皮剔骨,现在她还在怕什么呢? 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想象着自己是要将这些蛇杀死去给苍凤岳做蛇羹,因此,她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子衿剑,发疯般地用蛮力将游到脚下的蛇砍成一段一段的。 然而这一砍,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只见草叶翻飞,那些蛇却在瞬间没了踪影。 云青岚犹自喘着粗气,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若不是雨滴还在不断地拍打着她的脸,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可事实便是,这不是梦。 云青岚低头,看到自己的伤口因为刚才一系列动作而被撕裂,鲜血再次涌了出来,顺着雨水在脚下形成一汪浅红色的水潭,然后看着雨滴落在水潭之上,波纹一圈圈地荡了开去,就这么呆呆地看了半刻钟,她才明白,原来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阵法。 这个阵法可以让她产生幻觉,而这些幻觉,便是隐藏在她心中的心魔作祟。 这么邪门儿的阵法她可是没有遇到过,不过她曾经在青城派藏书阁关于阵法的古书上看到过,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阵法,似乎只有早已失传的千古奇阵——天门阵。 这天门阵是由一百零八单阵组成,阵套着阵,阵阵相连,纵横交错,星罗密布,可谓是凶险异常,不过这个阵法一直是江湖上的传说,如今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云青岚尚还抱着侥幸的态度,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没想到的是,就在一瞬间,场景转换,她不再是身处一片草地,而是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纯净的雪色几乎让她在一瞬间晃瞎了眼,更奇怪的是,此刻天上下的也不是雨,而是一块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冰雹! 冰雹坚硬无比,打在身上如被石头砸了一般,瞬间便是一块青紫淤痕,云青岚痛得浑身发颤,想要闪躲却也无处可躲,无奈之下,她挥舞起子衿剑将冰雹挡开,可这终究不是办法,先不说她浑身冰冷没有太多力气,若是这冰雹不停的落,她迟早不是被冰雹砸死就是被自己累死。 如今的她已经确定自己确实是在一个诡异的阵中,如果这个阵法真的是她所判断的以幻术著称的“天门阵”的话,那在这一个阵中,她的心魔又是什么呢?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就见那雪地之上突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坟墓,一座座洁白无比,她心中一颤,缓缓走上前去,却见正中间的那座坟茔的墓碑上刻着她父亲的名字,接着,是她母亲的,管家的,账房的,奶娘的…… 她记得,三年前的冬天,她去扫墓,便是这样一片让人心凉的场景。 云青岚如受惊一般,不断地后退着后退着,这里的寒冷让本就穿得单薄的她抖得连牙齿都磕得不住地响。 突然,天色黯淡了下来,一轮几乎快要圆满的月亮升上天空,她看见,青城山议事堂的屋顶上,她痴痴地望着师叔,借着醉酒想去亲吻他,而在另一边,她的家闯进了几十名强盗,爹娘和无数仆人一个个睁大眼睛倒在血泊中。 她看见爹娘死之前惊恐的表情,他们死死地瞪着她,喊道:“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们,爹爹送你上山是学武艺的,你看看你在干什么!在你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们正在赴死!你这个不孝女……” “爹,娘,女儿错了,女儿错了!”云青岚突然发疯一般朝前冲去,她流着泪,不顾身上的伤痛,提起剑对着正在逞凶的强盗一阵乱砍,可那些人却如风一般,她的剑可以轻松地穿透他们的身体,可是他们却没有倒下,他们不死、不休,无止境地在屠杀着一个个她熟悉的人。 “不——我要杀了你们,我要为爹娘报仇!”云青岚赤红着眼睛,不断地嘶吼着,她失了方寸,只是用蛮力不住地挥舞着剑,即使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徒劳的,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害。 耳边惨叫声阵阵,云青岚目瞪口呆地看着爹娘倒在血泊中,他们七窍流血,却依旧大睁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她。最后,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不瞑目,张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她,耳边是魔音一般地谴责:“是你害死了我们,是你!” 云青岚力竭,身子若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很累,累得动弹不得,理智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幻觉,不是真的,爹娘早就去世了,而且他们定然不会恨她的,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身体似被掏空一般,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云青岚想,倒不如就死在这里罢了。 她刚刚闭上眼,脑海里便浮现出苍凤岳那双隐隐含笑的凤眸,他倚在门边,满脸是血,风吹得他的墨发四散飞舞,他整个人就如散发着光芒一般,叫她怎么也移不开眼。 他说:“丫头,仇我帮你报了,你想哭就哭吧。” “师叔……”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泪流得更凶了,顺着眼角,沾湿了鬓发。 她说过,失了武功的师叔由她守护,可是她现在居然有了轻生的念头,这是万万不该的。不行,她必须要活着,即使背负着无尽的愧疚她也要活下去,因为她这条命已经不单单是属于她的了!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站了起来,云青岚却意外地发现,眼前可怖的场景都消失了,她才明白,原来这一个阵法,自己的心魔便是对爹娘的愧疚和自责。 只要心魔一除,她便算是破了这个阵,如此说来,她要走出去,岂不是要破解掉整整一百零八个心魔? 这才是第二个阵法,她就险些折在这里,她没有信心凭着自己这副虚弱的身子能撑到最后,但是她确定,只要她的意识清醒,意志够坚定,她便能坚持下去。 然而她还是高看自己或者说她太低看自己的心魔了,自己最大的心魔,其实是对苍凤岳的执念。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坚持到最后一关的,恍惚记得,自己似乎在某一个地方睡了一觉,起来后发现那里有食物,饿极了的她便吃了一些,之后接着破阵。 面对自己的心魔比面对敌人还要可怕,尤其是当她看到苍凤岳和秦书墨身穿大红色的婚服拜堂成亲时,她自己拿着剑冲去抢亲,师叔却亲手将剑刺进了她的胸膛,用冷若冰霜的眼眸睨着她,告诉她:“我从来不曾爱过你,是你太没有自知之明。” 如果说前面的阵法她是依靠着苍凤岳的支撑才渡过的话,那么这最后一阵,她心若死灰,握着他刺进自己胸膛的剑,流着泪,缓缓地倒下。 她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视线在逐渐模糊,她看着苍凤岳牵着新娘子的手恩爱地离去,她的心痛得不成样子,仿若被一点点碾成碎片。 “若是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心痛吗?”她含泪问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举起自己的剑,对准心脏的位置,她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苍凤岳转身,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最后,露出睥睨苍生般高贵又美丽的笑容,嘲讽般地轻声道:“不会。” 云青岚痛苦得不能自已,她却缓缓笑了,仿佛要验证什么一般,在他转身之前,她将子衿剑狠狠地刺进了心脏的位置。 那一刻,她只在他眼中看到一片淡漠。 师叔,果然不爱她。 死之前,她终于得知了她一直以来想知道又不敢去问的答案。 第三十八章 遗憾的错过 再次醒来时,面对的是一个年轻的药童,他正在医庐里熬着味道难闻的药材,见她醒来,面上涌现出一丝惊喜,他赶紧朝外面喊道:“小姐,她醒了。” 帘子一晃,一名素衣女子走了进来,生的是峨眉杏眼,端庄大方,虽不见得十分美丽,但贵在耐看。见了云青岚,她眼中升起一抹欣赏,只听她笑着道:“你也是命不该绝,先不说你运气好遇着了我,就是你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你没血流尽死掉也算命大了,特别是你心脏上那一剑,看样子,是你自己刺的吧?” 心口么? 云青岚微微一动,便觉全身都在痛,特别是左胸口,痛楚伴随着她每一次呼吸,切入骨髓一般。 她记得,在天门阵的最后一个小阵中,她看到师叔和别人成亲,她问出了现实中一直不敢问的问题,并被心魔蛊惑着,将剑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但是在最后一刻,她收了力气,剑没捅破心脏,她才侥幸不死。 心魔固然可怕,阵里面的一切景象都如真的一般,它或许会朝着你想的方向发展,但所谓的结果不过是深藏内心自己最不敢面对的一部分。 所以入了天门阵,大多不是被困死在阵里面,而是死于自己的心魔。 云青岚明白,在最后的时候,她不是舍不得对自己下手,而是她始终舍不得逼迫师叔,如果自己的死可以换得他的一丝心疼和难过,那么她希望师叔永远都不要难过,就算他真的和别人成亲,她也希望他是幸福的。 不是她的爱伟大,只是她眼中的爱便是一切为对方着想,就这么简单罢了。 没想到就是这份简单却在最后关头救了她的命。 云青岚朝着素衣女子露出虚弱一笑,道:“是你救了我?那……”她此刻女扮男装,她在担心什么,那女子一看她神情便知。 只见对方笑着坐到了她床边,娴熟地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替她把脉,随口道:“是我帮你治的伤。”说着,冲她挤了挤眼,意思是她女儿家的身份并未被揭穿。 云青岚放下心来,满眼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 素衣女子名叫刘玉,此次进山是照例来采集药材,却不想在山脚下救了奄奄一息的她。云青岚在刘玉山脚下的小药庐里养了十天,觉得自己能自如行走了,便赶紧告辞,一来是她急着去找师叔他们,二来是因为小药庐十分简陋,刘玉和药童采药之余还要照顾受伤的她,着实麻烦,她不想连累他们。 告别刘玉前,云青岚问明了京都的方向,便一人一剑简装上路了。 不过,等云青岚穿越群山,找到那日与师叔们本来约定要下榻的小镇时,已是十日后的事情,她多方打听,却并未有师叔他们一行人的消息。 看来那日落入悬崖之后,他们未找到自己便离开了吧,毕竟,与金主约定好了时间,他们必须在约定的时间将人票护送回京,他们不可能因为自己而耽误行程的。 这么想着,云青岚心里不禁失落起来,又在小镇的客栈里向掌柜的打听一阵之后,她黯然离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黑衣男子满脸疲惫地回了客栈,只见其唇红齿白、一双凤眸端的是魅惑至极,再加上他精致的面庞,匀称修长的身材,光是远远一望,已叫人赏心悦目,只是男子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睑下有着浓重的阴影,白皙的面庞也因为没有打理的胡茬而使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掌柜的见了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却是笑着招呼道:“公子,您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吗?” 男子微微抬头,连眼神都有些呆滞,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便默默地往楼梯走准备回房间,掌柜的见此,唤来了小二照常往他房间送些吃食,不由感叹:“也是个可怜人啊,听说他的亲人落下了山崖,他在这儿一住便是半个多月,天天都去找,山脚下方圆几十里都找遍了,连个尸首都没见着。” 小二摇了摇头,低声附和:“是啊,我看多半都是让野兽吃了,听说先皇为了狩猎,可是将那片山和皇家别苑的狩猎场打通了,每年都有无数猛兽被人赶到一处供皇宫贵族们捕猎,前些日子可正赶上囤猎期呢,听说县令派去驱赶野兽的士兵也有多人被野兽所伤呢,更别说掉下山崖去的,那肯定是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耳力极好的苍凤岳自然将掌柜和小二的对话听到耳里,他上楼的脚步一顿,双手紧握成拳才能勉强让身体不因为颤抖而暴露内心的恐慌。 自从二十天前云青岚落下山去,他便与赵叔他们分开了,其他人因为多有受伤,便先行回京,而他则留下来,疯了一般地顺着山崖去找她,可是到了山脚,只看到那匹被啃得只剩下碎骨头的马的尸体和云青岚身上的一块碎布,其余的,他什么都没找到。 回到屋子,他将怀中那块带着血迹的碎布拿出来细细摩挲着,通红的眼眶变得更红了。 “傻丫头,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苍凤岳低喃着,像是在期待什么,也像是在自我安慰。 他想起云青岚落下山崖时望向他的那个荒凉到仿若整个世界都凋零了的眼神,心痛得无以复加。 若是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秦书墨,因为从第一眼见到她时,看到那张熟悉中带着陌生的脸庞,他的心便充满了喜悦,后来刺客划破了她后肩的衣衫,他看到她身上那块月牙形的胎记,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没想到在有生之年他还能见到她! 当年他被抄家灭族时,他已经七岁,他的小妹妹才两岁多,一个家仆带着他和妹妹藏到地下室去,这才躲过了一劫,后来,家仆带着他和妹妹一路往南想要逃走,但全国上下设下了重重关卡在捉拿他们两兄妹,无奈之下,家仆将妹妹卖给了一位赶路的商人,将自己丢到了乞丐群里,后来家仆被捉住,严刑逼供下他到死都未透露出他们兄妹的行踪,只一口咬定他们都死了,这才让他们兄妹逃过一劫,但他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妹妹了。 后来,他一路行乞来到了青城山脚下,听闻青城山上有一青城派,派里的弟子是如何如何了不得,武功是多么多么厉害,他便跪在了青城派的门外,请求收他为徒。 当时他的师傅已经七十多了,早已不收徒弟,许是被他的执着打动,收了他做关门弟子,自此,他才算有了安身之处。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他总是流连在青楼等烟花之地,穿梭在各色女子中间,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接触的女子都是年纪相仿,有着相似的眉眼,只因他怕他的妹妹被卖来卖去沦落风尘,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寻找她。 却不想,缘分使然,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她,但是,他却丢了那个一直就爱跟着他的小尾巴,命运果然爱捉弄人。 傻丫头,你到底在哪儿?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想到这儿,再想到二十天来寻找的结果,他的心一点点变凉。 …… 云青岚一路向北,只身往京城而去,心想着,如今,她只有回安平镖局去找师叔了,却不知,她无意间和苍凤岳擦肩而过,而这一次错过,会将她引往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回京城的路并不是顺利的,云青岚身上的伤很重,特别是心口她自己刺的那一剑,再加上如今是盛夏时分,天气炎热,她的伤口没有仔细的护理反复发炎,而没多久,刘玉送给她的金疮药也用完了,她必须去有人的城镇买药,只可惜,她身上的银钱也不多,所以没多久便用完了,而这里离京城还有一百多里路。 为了省时间,她不得不选择了一条稍近些的山路,肚子饿了,便用自制的弓箭打一些野兔来吃,伤口疼了,便在山里找些消炎的草药,浑浑噩噩,竟熬过了一个多月。 今日,她因为追击一只野兔在山林里迷了路,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片山早就被圈禁了起来,往前几里之外便是皇家别苑的狩猎之地,每年盛夏,皇帝会带着一帮子后宫嫔妃前来避暑打猎,而此时,皇帝的军队早已将整片山警戒了起来。 云青岚是追随着一只野兔无意间闯进了狩猎之地,此时饥肠辘辘的她一心要捕到那只肥硕的野兔,然而,当她的弓箭瞄准了那只正在吃草的野兔时,从旁边突然蹿出了一只鹿,将她的猎物惊走了。 云青岚正兀自惋惜,就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接着,一个紫衣金冠的少年带着人飞速往这边来,不多时,便见他勒了马,弯弓搭箭,箭尖瞄准了刚才突然蹿出来的鹿。 第三十九章 嚣张小王爷 这是罕见的赤鹿,身形高大,体格健壮,毛色呈赤褐色,光洁油亮。富贵人家常用鹿皮来做靴子、披风等,冬天穿着异常暖和,而这种赤鹿的毛色好看,又不如梅花鹿的毛色花哨,所以格外受欢迎。 紫衣金冠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他显然是追这只雌鹿追了很久了,不仅他额上薄汗涔涔,就连那身形高大的雌鹿跑到了这里也是两腿发软,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那双清澈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少年,却是再没有力气从他眼皮子下逃走。 见此一幕,少年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朗声道:“跑啊,你倒是再跑啊,看我今儿不猎了你献给皇兄!” 话落,他手中的箭也急速地射了出去,紫衣少年和他身后的随从都满眼放光,只等着那只鹿中箭倒地,便好上前将其收入囊中。 然而,就在那箭即将射入鹿身时,从斜刺里突然射出了一支用树枝削成的极为简陋的箭,不偏不倚地将那紫衣少年的箭给撞歪了,那箭插入一旁的树干,余力未消,箭尾颤个不停。 那雌鹿眼见躲过了一劫,赶紧蓄起一口气往一旁的草丛一钻,很快没了踪影。 见此一幕,紫衣少年剑眉猛地一蹙,目光恶狠狠地朝着那支简陋的树枝射来的方向看来,只见此处一衣衫破烂的少年堪堪放下手中同样简陋的弓,目光带着鄙夷地朝他望来。 两相对视,那紫衣少年气得不轻,还不待他开口,旁边的副将已是黑脸怒斥道:“哪里来的野人这般不懂规矩,不仅擅闯皇家禁地,竟还惊走了王爷的鹿,你该当何罪!” 野人? 云青岚听着这称呼,真是又气又觉得好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一身不太合身的男装,还是走之前刘玉送给她的,此时因为她风餐露宿月余已经变得脏兮兮的,袖口处还因为她追赶猎物被树枝给划破了,想来她的头发也不会太整洁,脸上也不会太干净,看起来,自己的样子应该和那副将口中的“野人”很接近了。 云青岚缓缓勾唇,露出清冷一笑,讽刺道:“既然你说我是野人,我又如何认得什么王爷,知道当什么罪?倒是你们,刚才那只雌鹿明明就快要生产,你们追得它四肢无力却还不放过,岂不是太过恶毒。”她实在是不喜欢管闲事,但如今一时善心大发,看起来像是惹了麻烦,罢了,有些人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她才刚走出一步,便听身后一声怒喝:“来人啊,将这刁民给本王拿下!” 一声令下,那紫衣少年身后的士兵迅速围了上来,斩断了她的去路。 云青岚回头,淡然地望向那少年。 少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倨傲十足,他恶狠狠地道:“你放走了我的鹿,那么这本来该射在它身上的箭便由你受了,若是你侥幸不死,本王就放了你,如何?”话落,还不等云青岚应答,他的弓箭便瞄准了她的面门,看架势,是想要将她一箭毙命。 所谓的王孙贵族都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么? 云青岚站着未动,清澈的眸愈发冷冽了,她死死地瞪着那少年,即使他的箭带着铮铮杀气而来,她依旧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想要她的命?没门儿! 就见那箭头离她一丈远时,云青岚轻轻一闪,那箭便擦着她的鬓发而过,发丝微动,清秀的面庞上浮起嘲讽一笑。 那少年见此,气得面色涨红,他怒指着她,喝道:“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箭都敢躲,来人啊,将她给本王抓起来!” 话落,十几柄长枪刷拉拉整齐划一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要她轻轻一动,那枪上带着的弯月侧刀必会割破她的喉咙。若是要脱身,以云青岚的武功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如今身上的伤未好,又一天未吃东西,大动干戈,吃亏的还是自己,如今,她只能相机而动了。 “你们将她给本王押回去,敢忤逆本王的人,本王定让她不得好死!” 云青岚被捆了起来丢在了马背上,马上的颠簸晃得她整个人头脑发晕,胃里一阵阵翻涌,别提多难受了,特别是胸口上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 云青岚忍着痛暗暗咬牙,心想着,等姑奶奶脱了困,总会将今日吃的苦都全部还回来的! 然而,她没想到,这才是刚开始,因为这位小王爷似乎是被宠坏了,他的恶趣味还不止于此。 在马背上大概待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回到了扎营地,云青岚被人拖下了马架起来,那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个人要如何处置?” 那小王爷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敢忤逆本王的人,自然不能轻饶,听说皇兄昨日猎了一头猛虎,关在笼子里一天一夜了都没喂过食,便将她丢进去吧!”说着,正要转身,似乎看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将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腰间,饶有兴趣地道,“把她腰上的剑给本王拿来!” 云青岚挣扎了一下,却还是未护住自己的子衿剑,她冷眼看着那小王爷,只见其抽出自己的子衿剑观摩片刻,顿时露出满眼的惊叹之色:“这剑看起来还不错,留着吧!” 云青岚直想骂娘,那把剑可是师叔送给她的,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江湖四大名剑之一,由顶尖的铸剑师打造,剑身窄而薄,最适合女子,再配上流萤剑法,竟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她看着那张稚嫩精致却满脸桀骜的脸,轻声道:“那把剑恐不适合王爷,若是王爷用,永远展现不出它的神韵。” 果然,听得这话,小王爷眉毛一竖,不服地道:“天下还有本王驾驭不了的剑?不过是一块破铁,有什么稀罕!” “哦?王爷说它是破铁,不如让小的给王爷露两手,王爷就知道它破不破了。”云青岚一反刚才冷漠的常态,朝小王爷露出个谄媚的笑容来,她双眼无辜地盯着他,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无比。 “王爷,别听她的,小心她使诈。”他身边的副将赶紧劝阻。 小王爷不屑地盯了一眼云青岚,冷声道:“瞧她那模样本王还怕了她不成,把剑给她,本王倒要看看她耍什么花招。” 一听他上了当,云青岚心中冷笑一声,表面却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小心地道:“一人舞剑未免无聊,不如王爷让小的与虎共舞,这样才有意思。” 她轻飘飘地道出这么一句话,在场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震惊至极的表情,只见他们如见鬼一般盯着云青岚,仿佛在说:你疯了吧! 那小王爷错愕一瞬,却显出了满脸的兴味,他道:“你真的有这本事?倒不怕老虎将你吃了?” 云青岚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委屈道:“怎会不怕,但王爷刚才不是下令将手无寸铁的我丢进老虎笼吗?左右不过是死,还不如拿着剑进去搏上一搏,但王爷得答应小的一个条件,若是一炷香后小的能活着从笼子里出来,王爷得放小的离去。” “这有什么问题。”小王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想来那老虎凶猛无比,怕是一炷香后,眼前这瘦瘦小小的人已被老虎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了。 云青岚朝着他感激地鞠了一躬,满脸犹豫之色地道:“但问题是……万一小的不小心伤了皇上的老虎,小的可担待不起。” 小王爷此刻已经被她激起了兴趣,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拍了拍胸脯保证:“一切由本王担着,出了事保证不会怪你,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见证。” 闻言,云青岚松了一口气,又巧言几句,让人立了字据,心想,这下不怕他耍赖了。 横竖自己斗不过他身边那么多护卫逃出去,与其手无寸铁被丢尽老虎笼中,倒不如带着剑进去拼上一次,当然,她并不是毫无准备,她才没那么傻去送死呢。 想到这儿,她不动声色地露出冰冷一笑,心想,一会儿看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老虎乃百兽之王,寓意着高贵勇猛,历来被视为祥瑞,在大周更是十分尊贵,大周人将其视为皇帝的象征,天子天子,在天为龙,在地为虎,更别说这只老虎是皇帝亲自猎得的,它可贵重着,若是它出了个什么意外,想必这小王爷该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她正是看出了这个小王爷心高气傲又没什么城府,所以才出口激上两句,待他上当,至于待会儿谁倒霉,可就说不定了。 云青岚很快便被关进了一个两人高的大笼子,那老虎似受了伤,原本趴在笼子的角落闭目养神,听到响动,便睁开眼朝站在门口的云青岚望来,随即他缓缓爬起,眼带戒备地盯着她,像是在估摸她的危害值。 乍一见这老虎,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这老虎是一只健康的成年公虎,足有半人多高,身长一丈,体型健壮,虎爪有碗口般大小,光是缓缓站起的气势,便足以吓得人胆战心惊。 但幸好,他的后腿似乎受了伤,看来那便是皇帝猎得它时射的带有麻药的箭头所在了。 第四十章 初见圣上面 云青岚吞了口唾沫,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可纵然如此,身体还是僵硬得不行。 见她如此,那小王爷乐得在外面捧腹大笑,他身边的侍从们也跟着乐。很快,笼子外就围了不少的人,都来看老虎吃人的戏码。 云青岚眼角抽了抽,心想:笑吧笑吧,一会儿有你哭的! 她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模样瑟缩在笼子的一角不敢动,王爷见此,性急的他等着看好戏,便命身边的副将上前去踹她一脚,想让她赶快动。 那副将领命而来,卯足了力气一脚往云青岚身上踢来,巴不得这一脚就将她送到老虎嘴里去,可云青岚早就瞅准了时机,他的脚一伸进来,她便一转身抱住,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可却暗自用力一拉,那副将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大腿卡在了笼子铁栅栏之间的缝隙里。 正在这时,观察这边良久的老虎猛地扑了上来,云青岚装作恐惧地尖叫了一声,便将副将的腿往前一送,正巧送进了老虎的嘴里,而在别人看来,只以为她是恐惧极了,把副将的腿当盾牌使了。 只听那刚才还凶神恶煞、仗势欺人的副将哀嚎一声,腿上的肉便去了一大块,鲜血淋漓的场面看得在场的人莫不瞠目结舌。 云青岚心中冷笑一声,心想:原来自己扮猪吃老虎的本事还没丢嘛,这只是小小的还上了一笔,接下来还有大礼要送呢! 那老虎一口咬掉了副将的肉,嗷呜一口吞进肚里,便还想去咬,好得周围有人反应过来,一把将他的腿从栅栏里拽了出去,可叹那副将早就吓晕过去,连哼都不会哼了。 饿了一天一夜的老虎眼见到嘴的食物没了,便虎视眈眈地打量起云青岚来,后者静静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剑,面上是恐惧之色,眼里却带着笑意。 最终,还是那老虎率先沉不住气,无声无息猛地朝她扑来,云青岚侧身一躲,老虎庞大的身子撞在了笼子上,笼子剧烈一颤,便听锁扣啪嗒一声,断裂了,那笼子的门竟缓缓打开来。 见此,云青岚眼中闪过一丝明媚的笑意,就在刚才她闪避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她在那锁上动了手脚,想她削铁如泥的子衿剑可不是摆设。 围观众人一惊,都散得远远的,一时竟无人敢来关那铁笼的门。 云青岚站在原地不动,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只见那老虎缓缓栖身上来,却在距离她半丈远时停了下来,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即将葬身虎口,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时,却见那老虎突然一步步后退,竟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有些哀怨的“嗷呜”叫了一声,便逃也似的远远躲开,从那开着的门跑了出去。 老虎出笼,周围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就连围在那小王爷身边的侍卫都吓得双脚打颤,迭声叫着“保护王爷”,却忍不住一步步后退。 那小王爷见此,脸上哪里还有适才的得意和看好戏的惬意,他面色煞白,指着正警惕地看着周围的老虎,连嘴唇都在哆嗦:“快、快把它赶到笼子里!” 就这么完了?云青岚挑了挑眉:当然不会! 果然,只见老虎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旁的人它倒不理,偏偏看中了被人围着的紫衣小王爷,只见它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散发着兴奋的光芒,黄黑相见的皮毛油光水滑,在太阳下泛着好看的光泽,碗大的爪子一步步稳稳地踏着地面,然后,它微微匍匐下前身,锁定目标,一个跃起朝那小王爷扑去。 “保护王爷!啊——”小王爷的一名护卫刚叫了一声,就被老虎扑倒在地,紧接着,那老虎根本看也不看其他护卫,直直地朝已经吓傻的小王爷扑去,眼看着他就要被老虎扑倒在地,反应过来的侍卫连忙用长枪去刺老虎,老虎中了几枪,厚厚的皮毛中渗出鲜红的血液,它反而受刺激般,猛地挣脱桎梏,怒吼一声,吓得所有人都抖了三抖,却是再不敢靠近。 那老虎力大无比,若是寻常的三五个人一时半刻怕还是制服不了它。 云青岚见小王爷吓得哭爹喊娘连跑都跑不动的样子,只觉十分解气。当然,老虎不会邪门儿地只针对他,那要对亏了她临走之前刘玉送给她的那些药粉。 刘玉说,这段时间是围猎期,山里的野兽被赶得乱窜,她一个女孩子,伤又未痊愈,一个人上路实在危险,便给了她两种药粉,一种是驱赶野兽的,一种是吸引野兽的。 “驱赶”自然为了夜晚露宿时避开野兽,而“吸引”的药粉是方便她在没有食物的时候打猎用的,没想到今日她全用上了。 这就是为何刚才老虎凑近了她反而会躲开,偏偏却要去攻击那嚣张跋扈的小王爷。 这边换做云青岚悠闲地在那儿看热闹,那边老虎已经将那小王爷扑倒在地,也不知是她药粉用多了还是那老虎被伤实在太愤怒,那小王爷的护卫竟没能将老虎拦住,眼看着那血盆大口就要朝少年那白皙细嫩的脖子咬去,侍卫们吓得魂儿都没了,而那小王爷则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云青岚原本就意在捉弄一下那自以为是的少年,绝无害人性命之心,此时不料情况超出掌控,眼见就要酿下大祸,她再不能袖手旁观,不得已飞身而出,骑在了老虎背上,手中的子衿剑竖直刺进老虎的天灵盖。 血溅三尺,老虎健壮的身躯倏然倒下,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而一步开外的小王爷目睹了整个过程,直到被人手忙脚乱地扶起来,他才回过神一般“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云青岚神情淡漠地抽出剑,仔细地用虎皮将剑上的血擦干净,正准备前去让那小王爷履行承诺放自己离开,就听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寥落的掌声,她抬头朝声源处看去,顿时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怔愣在了当地。 而周围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的人却在一瞬间跪了一地,齐呼:“参见皇上。” 皇上?大周国的天子,据说二十岁便登基,行事果断、手段狠辣、治国有方的年轻皇帝萧鼎? 据说三年前,老皇帝驾崩,留下了一众儿子,却未立太子,老皇帝暴毙之后,大皇子被朝中老臣拥为新帝,但他实在无能,又怕其他有本事的兄弟夺了他的皇位,特别是文治武功皆在他之上的二皇子萧鼎和三皇子萧绝,于是他便借护送先皇灵柩为名将所有兄弟都派了出去,结果在外面设下埋伏,想将几个兄弟全部处死,结果二皇子萧鼎大难不死,回京之后,在母族势力支持下,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肃清了新帝的拥护者,并暗自下毒毒死了新帝,自己登基称帝。 如今三年过去,他的皇位已经稳固,大周国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众人也便渐渐忘记了他的残忍冷酷,称颂他为一代名君了。 而现在,这位年轻的皇帝就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不是云青岚在意的,最让她吃惊的反而是这位皇帝的容貌。 只见其修眉朗目,漆黑的瞳孔却如古井一般让人看不透彻,鼻若刀削斧凿般鲜明而落拓不羁,唇不薄也不厚,饱满丰润,再加上线条流畅的轮廓,看起来端的是赏心悦目。但他不笑时,那种冷漠便如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般,让人望而生畏,那是一种超脱于皇权之外的疏离感,仿若立于广寒之巅,遗世而独立。 而且,除却了他浑身的高贵与冷漠,单就相貌来看,竟有些熟悉之感,只因他和苍凤岳那张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相似了五分,他的容颜虽不够精致,但却独有一份凌厉。 因着那张与师叔有五分相似的脸,云青岚看得呆了,竟忘了行礼,直到皇帝走到她的面前,她对上那双黑曜石般沉静的眸子,被里面的冰冷蛰得浑身一抖,这才后知后觉地跪在了地上,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谁?”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就如其人一般,仿佛每个字里面都混了冰渣,灌入耳里也让人莫名心颤。 “我……草民云青岚,都州人士。”她想了想,本来想要编个假名蒙混过去,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人家随便派个人查一下就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又何苦说谎,徒增了个欺君之罪呢? “好,适才朕看得清楚,你一剑便杀了老虎,救了朕的九弟,实在是厉害。”萧鼎在说这话时眼睛危险地一眯,只可惜云青岚没看见,不然她定会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欣赏和同时伴随着的杀意感到心惊。 “草民……有罪,请皇上恕罪。” 然而,萧鼎却转过身不再看她,而是对还在抽噎的小王爷露出一个尚算和蔼的笑容,轻声道:“御儿,你又调皮了。” 上架公告 文文上架了,追到这里的亲都是真爱啊!谢谢你们\(^o^)/~ 我知道,青岚和师叔都不够完美,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后面,两人还会有许多的故事发生,而许多的人物才刚刚出场,我们的男二、男三会是谁呢?还有,云家被灭门真的那样简单吗?一块玉佩又将牵出怎样的事端?方璃和祁妃认出青岚又会如何?等等等等,后面会一一道来。 若是文荒,等更神马的太难受,承蒙诸位不嫌弃,就请看看七的完结文吧,会有不一样的精彩。 1、腹黑太子和傲娇太子妃【虐恋】:《重生劫:妾媚君心》mm.motie/book/35682 简介: 毒药穿肠,她一尸两命。再次醒来,回到两年前。 她是相府千金,他是尊贵太子,她满心仇恨,他却不愿放开对她的利用。 强势归来,她风华尽显:太子如何,圣旨又如何,能耐我何? 她一次次挣扎拒婚,他却一次次欲擒故纵,她发誓,她一定要退掉这门婚! 她怒吼:“男人,上辈子你负我,这辈子还想娶我,就算你手段用尽,我也不会妥协!” 他冷笑:“女人,只要是本太子想要的,就算是一具尸体,也可以想娶便娶!” ——谁知,终有一天局面扭转—— “你这种女人,真是无耻!”他咬牙切齿。 “是吗,还有更无耻的呢。”她娇笑连连,主动献吻,挑衅地看着那个女人泪湿的眼 妒妇?毒妇?她掩唇轻笑:还蛮喜欢这些称呼的。 2、逗比穿越女警和暖萌帅哥王爷【甜宠】:《好孕王妃》mm.motie/book/39938 简介: 她是英姿飒飒的缉毒警察,在追截毒犯时与丈夫双双殉职,谁知魂归远古,重生为人。 她是可爱水灵的丞相之妹,可惜痴傻如孩童,虽受尽宠爱,却不料未婚被辱,珠胎暗结。 新的灵魂落户,宁清浅一睁眼便碉堡了:五岁智商,未婚先孕,这让姐姐我怎么混? 妹控大哥,贱男未婚夫,与前世丈夫同样长相的腹黑皇帝,个个都是人精,我可斗不过你们。 为了生存,姐姐我只好插科打诨、装傻卖萌了。 可是米虫难当,幸福难享,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宁清浅十分发愁,看来,是时候给孩子找个爹了。 第一章 我想上大号 萧御眼里闪过一丝委屈,但看得出来他很依赖萧鼎,只见他走上前去,本想拉住皇帝的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下,讷讷地道:“皇兄,臣弟知错。” “你嘴上说着知错,怕心里还不知错在哪里吧。御儿,你如今是馨王,先不说你私自放人进虎笼,害得这虎惨死,就说你如今的身份,如何容得你这般贪玩,更何况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不知道,皇兄会担心的吗?”萧鼎的前面几句话还是疾言厉色,到了最后一句,语气还是软和了下来,还伴随着一声无奈的轻叹,就真如一个平常的兄长在训斥不懂事的弟弟一般。 “皇兄,对不起。”这时,萧御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惭愧之色。 “知错就好,朕便罚你禁足一月,待在王府哪儿都不许去,好好把你这性子收敛一下。” 听到这么一个处罚,跪在地上的云青岚不禁瘪了瘪嘴,心想:这也太轻了吧,哪里算得上处罚? 看来皇帝对他这个弟弟着实宠得很,这才养成了他那嚣张跋扈的性子。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准备离开,临走前,皇帝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的云青岚,眼波一动,道了一句:“他……” “皇兄,请别杀他,虽然他杀了老虎,但是他救了臣弟,况且臣弟也答应过他,若是他不被老虎咬死,臣弟就得放他离开。”一听皇帝似有处罚云青岚之意,萧御小脸一白,赶紧替他求情,那模样也算是情真意切了。 云青岚没想到那般顽劣的小王爷竟然会说话算话,还替自己求情,心中宽慰,总算没白救他,这么想着,倒像是忘了刚才是谁设计吓人家的。 萧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中讳莫如深,他道:“这么说来,朕倒是该赏赐他了。也是,如此好的武艺,放他离开岂不可惜?朕便留你在身边,做羽林军中的一员,你看如何?”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征求云青岚的意见,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告知她他的决定罢了,毕竟,皇帝的旨意谁敢反驳?可云青岚是个例外。 她怔愣了一下,正要拒绝,就听萧鼎状似无意地道:“这件事还得仔细查查才好,那笼子好端端地怎就开了?” 云青岚赶紧闭了嘴,毕竟,她不是笨蛋,不会听不出皇帝话里的深意,若是她要拒绝,只怕下场会很惨,毕竟,笼子上的锁是她做了手脚,自己身上和那萧御身上怕还残留着药粉,若是皇帝真要追究,就不是要她做羽林军,而是要她的命了。 只是,她一介女儿身,又如何做得那羽林军?看来,她这辈子注定要被人误会成是男子了。 云青岚肩膀一垮,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太过悲催了一点。 从五岁起,她暗自发誓要对师叔负责的那一刻起,便有了两个小小的心愿,一是希望自己成为师叔喜欢的美人,二是练得高超武艺,将觊觎师叔的美人统统杀掉。 只是事到如今,她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首先,自己虽然长得不差,但隔三差五以男装出现,师叔毫无将她当成红颜知己的觉悟,反而因为师叔受伤,她必须强大起来,更是变得女人味儿全无。第二,觊觎师叔的美人实在太多,长大后的她懂得不可以滥杀无辜,就算真要杀的话估计她要犯下滔天大罪才能将那些个狂蜂浪蝶清理干净。 于是乎,云青岚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而且就算如今武功不错,但依旧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因为在挑战皇权和失去自由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所以,悲催的她不得不继续以男人的身份莫名其妙地加入了羽林军,还要对皇帝感恩戴德,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成为羽林军,那必须从军队历练起,经过千挑万选才堪胜任。 如此,萧御临走前还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恩赐的嘴脸道:“不用太感激我,若是觉得无以为报,以后好好保护皇兄就成!” 感激你妹啊! 云青岚嘴角抽了抽,早就在心里诅咒了他千遍万遍,不是说好要放她走的吗?如今成了羽林军又算哪门子事? 事情已成定局,云青岚别无他法,心想着只等日后再寻机会脱身了。 因为还在打猎期间,所以一行人暂时不会回去,而云青岚很快便被领到了羽林军统领面前,等待分派任务。 羽林军统领名为沈长笑,不到三十的年纪,相貌倒是生得颇儒雅,也许在军中待久了,皮肤黝黑,时常板着个脸,看起来很威风,但日后云青岚就知道他为什么不**笑了,因为他一笑起来,那双眼睛便也会染上笑意,再加上露出一口白牙,活像个害羞的书生,却是一点军人的威仪都没了。 而且更为怪异的是,她觉得这个沈统领长得有些眼熟,但她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也许人家就是长了张大众脸而已。 她在打量沈长笑的同时,对方也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身子骨瘦瘦小小,长相又颇为秀气,沈长笑似乎有些不满,但一想到是皇帝亲自下令,他也不敢多问,至于住处,因为其他士兵的帐篷早已住满,不得已,沈长笑便安排她和自己同住,顺带也有观察试探之意,毕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混进保护皇帝的羽林军,这可是件大事。 沈长笑的帐篷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刚好够放两间床,只是看着这般格局,云青岚很是头疼——要她如何和一个大老爷们儿睡在一个小帐篷? 可她知道如今她的待遇和其他士兵比起来算是顶好的了,她也不敢抗拒,心想着大不了晚上穿着衣服睡觉就是。 可是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当天晚上,云青岚终于吃了顿饱饭,虽然伙食算不得多好,但比起那些没盐没味烤得满是烟熏味儿的野味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且羽林卫的待遇还不错,至少还有鲜美的汤喝。于是,她一时贪嘴,便多喝了些。 晚上沈长笑自然是要值班巡逻的,而云青岚则被安排在了白日里做保卫,所以在狩猎场住的第一个晚上,相当于自己独享一个帐篷,还是很舒服的。 只是,因为晚饭汤喝得太多,所以在床上还没睡着,她便开始尿急,起身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尿壶之类的东西,正在纳闷儿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男子方便时似乎比女子随意得多,特别是在军中,一切礼仪拘守都可以暂时抛却。 可是她是女子,她却不能随意! 看来,她只得去茅房了,只是这便是女扮男装尴尬之处,她必须去男子如厕那一边! 想来这已经快到子时,茅房人应该不多,她避开人去便也是可行的。可刚撩开帘子,就差点和一个高大的人影撞了满怀,抬头一看,正是板着个脸的沈长笑。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沈长笑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刻板,连音调都是平平的不带起伏和感情,不,或许是有些不悦和戒备的,只是云青岚着急上茅房,一时并未注意。 “出、出恭。”面对着这张毫无生气的脸,她还是有点紧张的,偏偏,她的紧张看在别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哦?这里你不熟,可别乱窜扰了皇上和诸位娘娘的清静,我和你一道去吧。”说着,还不等她回答,便率先在前面开路,见她一脸怪异地愣在那里,他还蹙眉催促了一番。 好吧,有个人带路也是不错的,但问题是,这个人率先当着你的面解开裤子尿了起来,还催促你快点的时候…… 那一瞬间,云青岚下意识地就要闭眼尖叫,想想上次遇到小冤家时便看到不该看的,心里犯了好几天恶心,如今再叫她看到不该看的,她就要自戳双目了! 见她站在一旁别开了身子,沈长笑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问道:“你不是很急吗?”像他们军中之人,向来是不拘小节,和士兵并排解决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我我……想上大号,怕熏着统领,还是等统领解决完了我再来吧。”云青岚一开口,结巴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当然,她的反常自然看在沈长笑眼里,他突然朝她露出诡异一笑,站着没动,道:“那不急,我等着你。”说完,他便跨步出去,负手立于茅厕一丈开外。 云青岚生平第一次享受这般待遇,上茅房还有个正三品的统领把门儿,想想也是醉了。 从茅房回去,会经过嫔妃们扎营的帐篷,云青岚正一脸别扭地跟在沈长笑的身后,顺便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这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利的哭声,接着,就见从一个豪华的帐篷里拖出个鬼哭狼嚎的丫鬟来,借着帐篷照射出的灯光,可以看见那丫鬟额头的发丝湿哒哒的,脸上一片红肿,有些地方还起了水泡,显然是让人用滚烫的开水泼在了面上,到底是何人,竟这般狠毒地毁人面容? 这时,一个掌事姑姑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口瞧着那丫头被拖走,冷声道:“竟敢打翻茶水烫着了娘娘的御猫,活该被罚。” 不过是烫到了一只猫,至于么!这个时代真是人命比草贱啊,特别是在皇宫里。想想,那日自己设计戏弄萧御,恐怕没能瞒过皇帝的眼睛,看来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侥幸了。 ... 第二章 看着都眼熟 云青岚心里发怵,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燃^文^书库][.[774][buy].]见了那边的动静,沈长笑倒是面不改色,显然是习惯了。 他轻声道:“那个帐篷住着的是璃妃娘娘,你以后见了可得警醒点儿,不然一不小心小命不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很得宠吧?”不然也不会这般嚣张了。 听她这么说,沈长笑露出个讳莫如深的表情,沉默一瞬,轻声回答:“还有比她更得宠的。” 是夜,云青岚辗转难眠,她一会儿思索着要怎么在自己女儿身被人发现前理所当然地离开羽林军,一会儿又习惯性地思念着苍凤岳,连带着,将他给她的伤痛也一起回忆了一遍。 脑海里,分别前几日的画面清晰重现,他对秦书墨的呵护备至,听她说话时温柔注视的眼神,甚至是遇到刺杀时不顾一切的保护,以及……最后自己落下山崖时他却率先冲向了秦书墨。 这么久以来,心不是不痛的,只是她不断地麻痹自己,或者在辛苦赶路中选择暂时性遗忘,可如今平静下来,却是不得不面对。 手里摩挲着那枚未送出的海螺,她的心绪复杂难言。 以往,师叔也会对别的女子甜言蜜语,甚至出言调戏,但她只是生气,绝不至于伤心,这一次,她看到了师叔在秦书墨面前表现出的陌生的一面,这样的师叔温柔体贴、风趣优雅,显得愈发迷人,可是只属于那个美得如牡丹花般的女子。 而对自己呢,师叔连出言调戏都不曾,也许在他心里,她始终是那个会替他背黑锅、被他困在阵中的假小子。 想想,造成今天这一切,其实也怪不得别人。人都喜欢新鲜,谁会将一个从小看着她流鼻涕、尿床、犯傻闯祸的小丫头当成自己的梦中情人呢? 这一点,云青岚心思很通透,所以她会为师叔**上别人而伤心,她会嫉妒,但不会怨恨。 至少,在师叔心里,她也是无可替代的,就算师叔对她只有亲情,那也好过一无所有了。 在胡思乱想中,云青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被沈长笑叫醒,于是不得不顶着两个肿得像核桃一般的眼睛奉命前去做护卫工作。 云青岚被编入了护卫嫔妃的小分队里面,今日据说是狩猎的最后一天,除了进行狩猎比赛外,晚上还有很盛大的庆功宴,所以今日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但他们需要格外警醒,以确保不能出任何岔子,以免扫了皇帝的兴致。 云青岚站在护卫队伍的最后,在无人注意之时,偷偷地打了好几个哈欠,然而在她又一个哈欠来临、大张着嘴还未闭上之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倨傲的声音:“听说昨儿皇上收了一个杀虎的护卫,本宫倒要好好瞧瞧。” 这时,昨儿夜里那门口站着的刘姑姑便冷眼扫了一遍站着的侍卫,冷声道:“谁是云青岚,还不出来拜见璃妃娘娘。” 云青岚一个哈欠余韵未消,还品咂般地咂咂嘴,显然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旁边一哥们一掌推了出去,好不容易站稳了,抬头间便看见面前站了一锦衣华服、面目美艳的女子,当即反应过来,这便是昨夜对丫鬟下手狠辣的璃妃娘娘。 她的表情顿时一僵,赶紧垂首行礼,一副恭谨的模样。 倒不是她真的害怕这蛇蝎美人儿,而是这美人儿的面目实在是看着眼熟,她一瞬间便想起了,眼前这人儿,不正是三年前在青城山脚下遇到,和英娘争风吃醋,后来抓了自己又被自己戏弄的方璃方小姐么! 三年,果真是物是人非,以前便知她身份不简单,没想到人家如今已经是宠冠后宫的妃嫔,偏偏还让她在这里遇见了,若是让方璃想起三年前的事,还不可劲儿地报复自己吗? 云青岚心中很是忐忑,但显然,上天还是眷顾他的,那方璃此时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染着鲜艳蔻丹的手指正在猫背上轻抚着,一白一红,明艳得刺目,她低垂着美眸,倒是不曾瞧上云青岚一眼,只是道:“既然武功这般高强,便去禀明了皇上,将他讨了来护卫本宫吧。” 一旁的刘姑姑闻言,讨好地一笑,正要差人下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姐姐身份尊贵,身边的护卫也是个顶个的出挑,只是这杀虎的护卫出身贫贱,怕是配不上姐姐的身份呢。” 云青岚低着头,偷偷抬眼去看,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一大帮子女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娇小,面貌算得上清秀的女子,可也许是天生的不自信,明明是小巧的巴掌脸,愣是在上面盖了厚厚的脂粉,小小的头上也是顶着各类宝石,瘦削的身上更是挂着华丽却累赘的长裙。 给云青岚的感觉便是,这人整个被一堆珠宝首饰淹没了。 “参见祁妃娘娘。” 跟随着众人行礼时,云青岚终于得知了来人的身份,原来她便是皇帝新封不久的宠妃,也是昨夜沈长笑口中比璃妃还要得宠的人。 方璃出身高贵,其父是朝廷正一品的虎威大将军,可谓跺一跺脚整个大周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娘家,方璃在后宫中的地位自然不会低。 然而这祁妃的来历就颇为蹊跷了,据说是皇帝微服私访之时,看上了这位出身贫寒的小姑娘,回宫后便立即差人将其接回宫中,短短一月之内,她的品级便一升再升,如今成了后宫里除皇后、璃妃之外最为尊贵的后妃。 原本祁妃之事被百姓传为风流皇帝与美人的一大美谈,曾经一段时间京中未出阁的普通女子莫不打扮得花枝招展经常出门溜达,就盼望着再造一个祁妃的传奇,不过祁妃便是祁妃,传奇也就仅有一个而已。 云青岚以为,这位缔造了传奇的祁妃娘娘定当是个美得像天仙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却不免很是失望,因为她除了长相算得中上之外,不管是言谈还是气质,都比嚣张跋扈的方大小姐差远了。 方璃虽然说脾气差了一些,但毕竟受过世家良好的教育,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风华无双,不是草根的祁妃可以比拟的,这也是为何祁妃要将皇帝赏赐的那么多珠宝挂在身上的原因了:骨子里的自卑,便只有用外物来掩盖,可越是掩盖,越是滑稽。 想想昨日见到的皇帝那般清冷无双,尊贵无比的模样,想不到也是个品位独特的,拿英娘的话来说,定是眼睛让眼屎糊住了。 这边云青岚在心中叹息之余,也觉得这祁妃甚是面熟的模样,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她将脑海中所有认识的人都搜寻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 想来她这几天定是受刺激了,不然为何觉得皇帝看着眼熟,沈长笑看着眼熟,方璃是旧识就不说了,连这个素未谋面的祁妃也看着眼熟呢? 在云青岚神游天外的时候,璃妃和祁妃的唇舌之战已经升级。 只听璃妃娇笑一声道:“你说他的身份不配给本宫当护卫,意思便是配给你当护卫了?”她这话,分明是嘲笑祁妃出身低贱。 祁妃擦了厚厚脂粉的脸更白了几分,她脸上的笑变得十分勉强,还是不甘示弱道:“此人是皇上亲自开口留下的,自有他独特之处,只要是皇上喜欢的,有什么不可?若是姐姐肯割**,妹妹便去求皇上将他赏给我又如何?”祁妃也是不笨,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皇帝就是喜欢她的独特,她就是得宠。 果然,方璃一向高傲,听了这话脸上挂不住,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罢了,和你争会掉了身份,我身边也不差这一个,你要便拿去吧!” 一旁的云青岚听到这话,气地直翻白眼,当她是物品还是什么,是你们推来让去就成的么?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是姐姐的侍卫了,姐姐这话又将皇上置于何处?” “二位**妃一大早的在聊什么呢?”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皆是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赶紧下跪请安。 萧鼎今日着了一身窄袖劲装,白色的外衣外罩金色软甲,肩披轻薄的红色披风,头发高高竖起,上束龙腾金冠,看起来既威武又精神,更显得风姿卓越、神采飞扬。 只是他脸上还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表情,他垂眸打量了一下方璃和祁妃,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随即,便和颜悦色地道:“都平身吧。” 祁妃一见了皇帝,顿时双眼发亮,满满的惊艳痴迷之意,只见她立刻展现出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温柔表情,不住往皇帝身边靠。皇帝看着她,脸上的线条渐渐变得柔和,他的大手轻抚了抚她耳边的发,道:“你身子刚好,还是该多歇息,没事就别出来吹风了。” 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云青岚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而再看看周围人的神情,显然是早已习惯。 她就纳闷儿了,为什么皇帝放着漂亮许多的方璃不搭理,偏偏要对这个毫不出众的祁妃这般宠**呢? ... 第三章 贱也是习惯 祁妃娇弱地朝皇帝的身侧偎去,目光却不无得意地看向一旁表情僵硬的方璃,柔声道:“今日陛下将亲自带领诸位王爷公子打猎,臣妾钦慕陛下马上英姿,自是想来看看。[燃^文^书库][.[774][buy].]” 萧鼎闻言,心情大好,他“哈哈”大笑两声,看向祁妃的眼神愈发宠溺。 “如是,便跟随圣驾前去,但只可在旁远观,切不可累着。”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方璃,目光顿时冷了几分,接着道,“听说**妃昨日生了好大的气,还处置了一个宫女,气大伤身,今日朕命御医来给你请脉,你便趁机好好歇息歇息吧。” 方璃闻言,眸光一黯,死死地将双唇抿着,胸口起伏几下,像是强力隐忍着什么,这才缓缓福身,道了声“遵旨”。 这一场唇舌之争,最终因为祁妃的盛宠而得了胜。 原本云青岚以为这边不关她什么事了,却不想,萧鼎的一句话便将她再次推向众人注目的中心。 只见萧鼎不慌不忙地转过眼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了几分兴致盎然地打量一番,见她一身羽林军英武的军装,他满意地点点头,一抬手便扔了个物什过来,道了句:“赏你的。” 云青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只见其是一个制作精良的弓,手握处更是以黄金铸造,精美无比。 云青岚无心弓箭,心神却被萧鼎口中那句似曾相识的“赏你的”三字夺了去,她猛地抬头,就那么直直地望着萧鼎的脸,眼眶瞬间就红了。 些微迷蒙的视线中,眼前冷酷的面容渐渐与记忆里那张妖冶邪魅的容颜相重叠,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唤上一声“师叔”,而萧鼎一贯冷漠的声音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继续道:“从今儿个起,你便是二等带刀护卫,现在你便随朕去打猎吧。”说完,他蹙了蹙眉,似乎对她无礼的注视感到不悦,但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便直接由众人簇拥着转身离去。 身后,云青岚又被人推上了一把,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跪下谢恩。 进羽林军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升成了二等侍卫,这可谓天大的殊荣。 羽林军中士兵分为三类,一类是在最内层,可直接由皇帝调遣,护卫皇帝的安全,称为亲卫军;第二类称中军,负责皇宫内院和诸位贵人的安全;第三类则算得上是预备军,主要负责保卫皇宫外院。 第三类基本很难见到天子面,而第一类则可以说每日都能面圣,是皇帝极度信任之人。 而第一类亲卫军又分了三等,一等是可以近身护卫皇帝的人,二等是站在稍远的地方护卫,没有传召不得近身的,三等基本可以等同于暗卫,不得皇帝令不会现身。 如今云青岚被封为二等带刀护卫,意思就是她可以携带武器站在皇帝百步之外的距离保护,这样的待遇,对一般人来说真可谓天降洪福,而她却高兴不起来,甚至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云青岚站在原地踌躇不行,却听身后传来“咦”的一声,就听方璃道:“你……看着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娘娘怕是记错了,小的身份低微,这是第一次面见娘娘。”说完,见她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云青岚赶紧开溜。看来,暂时待在皇帝身边也比让方璃认出来要好些。 到了集合的地点,云青岚远远望去,便觉蔚为壮观,只见萧鼎骑在一匹毛色纯黑、油光水亮的马上,威武而立,他的身后跟着十几匹马,上面皆是王爷和世家公子们,一个个端的是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此刻萧鼎正在和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说着什么,而与他交谈的男子则一身白衣,身穿银白色软甲,头束玉冠,容颜明媚,长得也极是英俊。看穿着和年龄,想来就是享誉盛京的三王爷萧绝了。 看着看着,云青岚又蹙起了眉头,难道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为何她觉得这个三王爷也甚是眼熟呢? 正在她死命地盯着萧绝想从他的面上找出些熟悉的影子时,就见后者似有所感地转脸看来,目光正好与她的对上。 那是一双乍一看如水波潋滟般好看又温柔的眸子,但再看时总觉得那双眸子明澈中又带着迷蒙,让人瞧不真切。 他的双眼就如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云青岚,让她一时看得呆了。突然间,萧绝精致白皙的面庞如一朵玉兰花缓缓绽放,朝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看着她呆滞的表情,他竟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既而,若无其事地将脸转了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个呼吸起落之间,云青岚烧红了脸,转眼去看周围的人,竟发觉大家都挺兴奋的,似乎没有发觉萧绝刚才的表现。 难道,他真是在对着自己笑? 云青岚觉得诡异至极,莫不是他也认识自己? 此时的她隐隐有种感觉,似乎误闯了这狩猎园之后,她陷入了一场迷雾中,这迷雾中的人她似乎都认识,却还是教她看不透彻。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莫公公宣布了狩猎规则之后,众人便依照分组四散开去。九王爷萧御年纪尚小,萧鼎不放心,便将他带在身边,防止他像那日一般乱跑闯祸。 萧御骑在马上,脑袋却是不安分地转来转去,等他终于在人群中寻到低着头极力将自己隐身的云青岚时,眼眸一亮,转而又对着萧鼎说了些什么,既而萧鼎那双清冷的眸子也透过层层人群朝云青岚看来。 不一会儿,那位莫公公便到了跟前,道:“云侍卫,皇上宣你到马前侍奉!” 侍奉你妹啊!本道姑甘心情愿侍奉的只有我师叔好么!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一步一挪地跟着莫公公走到了萧鼎的一旁,然而还不等她行礼,就见萧鼎踢了踢马腹,一马当先地跑了起来。 靠,这阵势,是让她跟着马屁股后面跑? 果然,一旁的萧御拿着马鞭子指着她“哈哈”笑了几声,得意道:“跑快点哦,皇兄命你马前伺候,要是他一会儿看不到你人影,可有你的好果子吃!”说完,也策马追了出去。 云青岚眼角抽了抽,有一股想把这小屁孩儿拉下马胖揍一顿的冲动,然而等她抬头去搜寻萧鼎的身影时,才发现年轻的帝王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难道她真要如萧御那小屁孩儿的愿当众出丑么? 当然不! 转头看了看旁边,发现所有人都各自寻了方向走远了,她轻扯了扯嘴角,提起一口气,身形灵巧地穿梭在树丛之间,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才装作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萧鼎的马前。 萧鼎见她这么快就跟了上来,眉毛一挑,眸中一抹暗光闪过,若有所思地道:“你还来得挺快的。”说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目光却看向了不远处正在草丛中吃草的野兔。 云青岚会意,赶紧从背上背着的箭匣内抽出一支羽箭双手奉上。 看来她也是照顾师叔习惯了,如今干起卑躬屈膝的活儿来也是有模有样,只是不知道师叔见到她如今这副奴才样会是什么表情,只怕是会拿一根手指戳着她的脑门儿,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数落道:“你怎么就落魄成这个样子,真是枉费师叔那三年时间在你身上花的心血了!” 好吧,不管她怎么变,不管是以前天真的她,如今高冷的她,她永远都是师叔的小跟班,永远改不了做什么事都要想起他的贱格,看来,“贱”也是一种习惯啊,如果可以把这种习惯用一个伟大、高深、美好的词来概括,那应该就是“**情”了。 而与师叔失散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她已经害上了相思病,只是如今她身在虎**,却是暂时没办法离开,看来,得再寻时机了。 萧鼎一箭既出,将那只野兔穿腹而过,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这时,马蹄达达,比云青岚先走一步的萧御也赶到了。待后者看到规规矩矩站在萧鼎马前的云青岚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抖着手指着她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御本就长得一张粉白的面皮,再加上一双漆黑灵动的大眼睛,本来也是十分俊俏,此时配上滑稽的表情,看起来竟添了几分可**。 云青岚轻轻睇了他一眼,忍住到了嘴边的笑意,恭敬道:“回九殿下,小的是抄近道来的。” 萧御闻言,脸上可挂不住了,要知道这里哪儿有什么近道啊,他还想看她屁颠屁颠跟着马屁股后面跑,所以特意加快了马速,而她反而比自己先到那么久?这怎么可能? “咳咳,本王就说嘛,本王适才看到草丛中有猎物跑过,这才特意绕过去看看,没想到耽误这么久。”萧御掩唇咳嗽了两声,掩去脸上的不自在,但他毕竟年纪尚小,不是所有情绪都藏得住的,因此,他还是会忍不住拿怪异的眼神瞅瞅她,满脸的不爽。 云青岚全当没看见,只是心中感叹,这小子,明明就是嫉妒她,偏偏还要装腔作势,等她逮着机会,还得捉弄捉弄他才行! ... 第四章 我们装死吧 见到两人的互动,萧鼎面色稍霁,唇角以一个不太容易察觉的弧度弯起,他垂眸看向一旁面目平静的云青岚,道:“听九弟说你箭法很是厉害,朕倒想见识见识。[燃^文^书库][.[774][buy].]” “是啊,那日她便放走了臣弟的鹿。”说到这茬,萧御依旧恨恨地咬牙。 “这……皇上箭法了得,小的不敢献丑。”萧御这个死小孩,是想害死她不成,一天到晚在皇帝面前说什么呢! 云青岚心中不爽极了,想来她的武功和箭法都是三年时间恶补起来的,自然不会差,到如今她手掌上的茧都是厚厚的一层,但她不想用自己辛苦得来的本事来讨皇帝欢心。如今她卑躬屈膝只是被形势所逼,可她也是有尊严的! “无碍的,你便用朕赐你的弓箭试试,如何?” 皇帝开口了,云青岚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萧御随手一指百步开外一棵树上的一个鸟巢,道:“就射它吧。”百步开外,这对一般人来说已是极大的考验。 云青岚应承下来,熟练地弯弓搭箭,瞄准之后,箭飞射而出,而轨迹却偏离了些许,箭飞入了鸟巢后方浓密的树荫之中,没了踪迹。 萧御见此,一瞬间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并毫不放过机会地讽刺:“哦,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请皇兄恕臣弟夸大之罪。” 萧鼎眸光深沉地看了云青岚一眼,随即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道:“是否夸大还未可知呢。”说完,便策马先行离去,这次萧御可不敢松懈,冲云青岚得意地哼了一声之后,便赶紧打马追去,就怕又被她抢了先。 云青岚对幼稚的萧御简直无语了,见所有人都走远了,她便慢吞吞地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反正他们认定自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这次索性便慢一点吧,让她休息一会儿再用轻功赶上去便行了。 那一边,萧御勒住了马,转眸看向身边的萧御,问道:“你说这个人是误闯了狩猎园,被你绑回来的?” 萧御不明白为何萧鼎又问起云青岚之事,遂认真地点了点头,满眼无措地盯着他。心想,皇兄莫不是要怪罪自己吧? 却见萧鼎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他轻声道:“那就奇怪了,朕命人去查过他的身份,可都州并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莫不是他谎报姓名?” “若是谎报,其心可诛!”萧鼎说着,眼中再次升起了浓烈的杀气,他那日留下云青岚,一来是看在她武功高强确有欣赏之情,想要为己所用;二来她当着众人的面救了萧御,他只得做做样子奖励她,但他对这个莫名出现的人其实是充满了戒心的,若是云青岚毫无隐瞒,他倒可以考虑留着她,可如今她谎报姓名,欺君之罪便是死罪,他再留不得她了! 这时,一个侍卫跑上前来,呈上了一支箭,只见箭上穿着一条身长三尺的菜花蛇,而箭头却是正中蛇头,将那小小的蛇头洞穿而过。 “皇兄,这是?”萧御看着这蛇,满脸的不解。 萧鼎细细地查看了一下蛇的头部,冷声道:“这便是云青岚适才射出的那支箭。”这样精准的箭法,就是比起他来都不遑多让。这样的人,确是个人才,可来路不明,也就更加可怕! 听到这话,萧御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足可以塞进一个拳头。 原来,适才云青岚被逼射箭之时,她本就心不甘情不愿,本来想故意将箭射歪,做出箭法一般的假象,可就在她瞄准鸟窝之时,突然发现鸟窝后的树枝上一条菜花蛇正要偷袭鸟窝里的鸟蛋,她便顺手做了一回好事。 事实证明,好事是不能随便做的。上上次她做好事救了小冤家,结果惹出了大麻烦,害得被人追杀;上一次她做好事救了那只怀孕的母鹿,结果被萧御抓了去,弄得脱不了身;如今她做了好事,却是暴露了真实水准,让皇帝动了杀机。 她是绝没有想到其实萧鼎早就看她不顺眼,这次只是借机试探,还特意派了人去将箭捡回来,若是她知道这皇帝这般阴险,她是绝不敢在他面前露出真本事的。 你想想看,一个经历了许多磨难登上帝位的人,本就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偏偏云青岚还想对自己的真本事有所隐瞒,更蹊跷的是皇帝派人去都州青城山一带竟未查到有云青岚这个人,这么一系列的事情下来,皇帝还会留她活在自己身边吗? 那一边,云青岚见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想想萧鼎他们也该走远了,她正准备用轻功赶上去,目光却瞥到草丛中有一明黄的物什,她走近一看,只见那是一只做工精美的香囊,香囊上用金线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上面还配着和田玉五彩丝线坠子。 这般精致珍贵的东西,怕是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佩戴,那就是当今皇上无疑了。 原本云青岚不想去管,但想着皇帝一会儿发现香囊不见了还是会派人来找,索性便将它拾起交还给皇帝吧,免得他又劳民伤财,胡乱支配别人的劳动力。 云青岚拾起香囊之时,手指一阵锐痛,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手指竟像是被香囊里窜出的一根针扎破了,手指冒出一颗浑圆的血珠,她没有在意,放在嘴里吸了吸便拿着香囊去寻皇帝了。 往前走了没多久,便碰上正在打猎的萧御,后者见了她,傲娇地扬起下巴,不无得意地道:“哟,才走到这儿啊,你不知道违抗黄令是要杀头的吗?” 云青岚全当不知道他那点幼稚的小心眼儿,赔着笑道:“是小的将皇上跟丢了,王爷可否告知小的皇上在何处?” 萧御是最喜欢别人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此时见她讨好的嘴脸,顿时心情大好,指了一个方向道:“皇兄往那边去了,去晚了可小心你的脑袋。” 云青岚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意外的是,走了许久都不见一个人影,正当她怀疑是不是萧御骗了她时,她眼尖地发现草叶上沾了一些血,她仔细地在草丛中搜寻一番,除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外却并无他物。 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该再往前走了,但一想到萧鼎那张颇似师叔的脸和那如出一辙的口吻,她心底似被触动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一路走来,草丛中发现的血迹越来越多,却不见半个人影,就连萧鼎身边的护卫也像是消失了一般,树林里静得出奇。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云青岚干脆运起了轻功,在树梢上腾挪飞跃,顺便在更好的视线里寻找萧鼎的踪迹。 找寻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她终于在一个山谷里听到一些动静,云青岚站在一棵树上凝目望去,只见远处一金色的人影几乎快被疯长的草丛给淹没,而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更为让人震惊的是,就在他的不远处,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正站直了身子朝他扑去,那个金色的人影似乎刺了那熊一剑,那两人高的熊愤怒地吼了一声,若不是这声吼,也许她还不会注意到那么偏僻隐蔽的地方。 看样子,那个金色的人影便是萧鼎无疑了,远远地看着他和硕大的熊搏斗,云青岚还真是替他捏了把汗,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骂他蠢。 其实遇见熊的时候,只要躺在地上装死就好了,干嘛要硬碰硬呢?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脚下不停地朝那方跃去,落地的时候,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也不知为何,她的右半边身体突然开始发麻,只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将萧鼎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发狂的熊,道:“皇上,您撑住,小的这就带你离开!” 萧鼎乍一见突然出现的云青岚,紧紧地蹙起了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沿着血迹找来的。没想到在这山林里居然有这种大东西,皇上,不如我们躺在地上装死吧!”云青岚说这句话时,满脸的严肃认真,而萧鼎闻言,捂着受伤的手臂竟然还笑的出来,而且那笑容十分地微妙。 “你……可真有意思。”他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道,“没用的,这熊有些奇怪,似乎受人驱策要致朕于死地,不杀死它,我们逃不掉的!”萧鼎浑身鲜血,身子摇摇欲坠,那双本就清冷的眸子在盯着那只熊时更似结了霜一般冷冽。 “皇上身边没有暗卫吗?”云青岚一边扶着萧鼎往后退,一边疑惑地问。 闻言,萧鼎的面色又黑沉了几分,他冷哼一声道:“朕也想知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将朕的暗卫都剿杀干净了。” 云青岚蹙了蹙眉,心想,这下可麻烦了,照这样看来,莫不是有人安排了这场戏码只为弑君?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尚且死于非命,就凭她一人能将皇帝救出去吗?怕是今日她会将命搭在这里吧。 ... 第五章 无意入皇宫 虽然云青岚此时已经知道情况很是不妙,但她现在抛下皇帝离开她也做不到。[燃^文^书库][.[774][buy].]脑子飞速转动的同时,她掏出最后一包刘玉给她的驱兽药粉朝那只大黑熊撒去,药粉迷了熊眼,熊愤怒地嚎叫了两声,却似有些胆怯地退后了两步。 这时,山谷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羌笛声,声音很细,很轻微,但是那熊听到之后却是重整旗鼓,不要命地朝他们两人扑来。 云青岚抽出子衿剑,本想抵挡黑熊拍来的一掌,却不想自己的手却是一麻,浑身像是突然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更奇怪的是手脚一阵阵痉挛,每一根筋、每一寸肌肤似撕扯一般地疼起来。惊讶之余,她只有眼睁睁看着那熊掌高高地朝着萧鼎拍下来,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转眼去看萧鼎,本想提醒他快跑,却见他踉跄了几步,明明站都站不稳,却还是举着手里的剑将背脊挺直,面上是一贯的冷酷之色。 看着这时的萧鼎,云青岚就想起了三年前师叔满身是血靠在门边笑看着她的那一幕,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但身体却先做出反应,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拼着全身力气朝萧鼎扑了过去。 熊掌落下,尖利的指甲如铁钩一般划破她背上的肌肤,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她只觉那一刻痛得撕心裂肺,痛楚甚至超越了她困在阵中自己刺向自己心口的那一剑。 紧绷的神经也在疼到极致在那一刻断裂,她眼前开始模糊,身体也开始下滑,那一刻,她却看到了萧鼎第一次抛却冷漠的表情,满脸都是震惊,他的眼中,似乎划过一抹不忍。 但她到底是看不懂他的表情的,就如她不知道在那根针刺破她手指的时候她便注定该中毒身亡,而在她奋不顾身救了萧鼎的那一刻他又准备让她继续活下去。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 皇宫清心殿。 萧鼎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全身的伤口都已包扎完毕,身上也并无致命伤,可是,这次的遭遇却足以让他龙颜大怒。 “可查清楚了?”他并未睁眼,出口的声音也是虚弱的,可这不能掩盖其中的铮铮杀气。 莫公公年过半百,但眼神清明,脸上也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上下,只是鬓边的花白透露了他的真实年纪。 此刻,他微蹙着眉,神情有些严肃,他轻声回禀:“查到了一些,暗卫以及随身侍卫的死似乎和朝中几位重臣有关,但是……” “别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是,但是所有证据指向的那些重臣全都和三王爷以及方家没有关系。”莫公公说到这儿,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萧鼎的神色,却见他倏然睁眼,深邃的眸中冷光在一瞬间炸开。 他不怒反笑:“呵,越是没有关系就越是蹊跷,以为朕抓不到他把柄就拿他没办法了吗?对了,云初国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听说云初国皇后和太子想要收买藩王秦中留,偏偏秦中留是个老顽固,一心只拥护那个懦弱无能的老皇帝,皇后和太子一气之下,便派人暗杀他,谁知他提前得到消息,带着他的女儿逃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萧鼎听完,面上显出了几分凌厉之色,他道:“皇后和太子看中的不过是秦中留手中的五万精兵,但手里握着这些兵,却也斗不过野心勃勃的皇后和太子,你说,他会去哪儿?” “这……老奴不知,是老奴办事不力。”莫公公轻轻垂下了头,面上一片惶恐之色。 “罢了,这只能说明,秦中留此人老奸巨猾。退下吧,朕累了。”萧鼎挥挥手,复闭上了眼睛,面上显出疲惫之色。 片刻,他察觉莫公公并未离开,复睁开眼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莫公公小心翼翼道:“皇上,这次救驾有功的那个云侍卫,御医在替她治伤之时,发现她其实是……女儿身。” “什么?”萧鼎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眼中讳莫如深,他问:“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便只有那御医和她身边伺候的两名宫女,以及老奴和皇上您了。” “传朕旨意,将那两名知情的宫女杀掉,另外……”说着,他朝莫公公勾了勾手指,后者赶紧附耳过去,听完萧鼎的吩咐,他不禁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 云青岚从昏迷中醒来,眼睛还未完全恢复清明,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喜悦的声音:“云侍卫,你醒了?” 云青岚揉了揉眼,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位容貌秀丽端庄的宫装美女,微微转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布置得尚算华丽的卧房之内。 “这是……” 看着她迷茫的眼神,那宫女冲着她笑了笑,道:“奴婢知道云侍卫想问什么。奴婢名叫紫草,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女,那日云侍卫救驾有功,皇上吩咐您在这儿好好养伤,养伤期间由紫草照顾您。” 闻言,云青岚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见身前缠着厚厚的绷带,微微一动,背后便传来锥心的疼痛,她疼得倒吸了口凉气,紧咬牙关,才让自己将那一声痛呼咽了下去。 “那,我身上的伤是谁……”想起自己男扮女装之事,若是被拆穿,那可是欺君之罪,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秀眉深深地蹙起。 这时,只见紫草冲着她眨了眨眼,低声道:“云侍卫是担心自己的身份吗?放心吧,你身上的药是我上的。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会替你保密的。” 听到这里,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也许是精神紧绷之后突然放松,她竟没有对此感到怀疑,只是感激地道:“谢谢你,紫草。” 事后,云青岚才从紫草口中了解到,原来那日她昏迷之后,皇帝的侍卫发现不对及时寻来,这才救了驾,不然,她和萧鼎都难逃一死。 云青岚留下养伤之地是皇帝寝殿旁一个空置的偏殿耳房,她一个二等侍卫能住在这里,真是天大的殊荣,还好,她养伤之时,除了沈长笑来探望过一次,便无旁人打扰,也没有发生让她担心的任何事,一切平静得难以置信。 五天之后,云青岚伤也好了许多,便请紫草帮忙请求皇帝允许她回宫外羽林军所在的军营,只要她出了宫,她总有办法离开的,然而,随皇帝的赏赐来的却是皇帝在皇宫外宫赐她住所的消息。 一般禁卫军为了避嫌,在保卫之时,除了值夜巡逻的宿在外宫住所,其余诸人皆宿在宫外,但有的也会经皇帝格外开恩在外宫赐一间屋子,那么便可以住在皇宫内不用每日出宫。 这对于别的人来说,可谓是皇恩浩荡,天降殊荣,可对于急于脱身的云青岚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 一个月后,云青岚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沈长笑便来告诉她,从明儿起,她需要归队,参加皇宫日常守卫和巡逻等工作,因为是二等侍卫,她便主要负责守卫皇帝寝殿清心殿所在的奉阳宫。 自从她保护了皇帝受了伤,沈长笑对待她的态度便好了许多,又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双方都有了些了解,偶尔,那黑面阎罗竟也和她说得上几句玩笑话。 今日,是云青岚守卫奉阳宫的第一日,她穿着熨帖的军装,手执佩剑,看起来颇有几分英姿,就连沈长笑初见她之下,都不禁微微愣神。 “沈统领。”云青岚向他笑着打招呼,然而沈长笑怔愣之后,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便有些心不在焉地带着人巡逻去了。 云青岚笔直地站立在清心殿外,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想想那三年的魔鬼式训练,师傅和思空师叔以及苍凤岳没日没夜地训练着她,哪里还将她当成女孩子,而内心的坚定也让她坚持了下来,如今静静地站上几个时辰,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大概站了一个时辰,远处便传来一阵清浅而纷沓的脚步声,她透过余光看过去,只见萧鼎一袭玄色绣五爪蟠龙的朝服,头顶十二旒衮冕,随着他的步子,那衮冕上的五彩玉珠不断地撞击着,使他此时阴沉不已的面容多了几分风雨般欲来的惨烈。 而他的身后,莫公公为首的一众随侍皆是垂首敛目,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小跑着。 看这样子,似乎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不然萧鼎不至于气恼成这般模样。 果然,萧鼎风一般地进了清心殿,接着,里面便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莫公公站在门口,对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站远点,这才深吸一口气,紧跟着进了清心殿。 云青岚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鼻翼动了动,嗅了两口空气中经久不散的龙涎香气味,无聊地挑了挑眉。 正在这时,她眼尖地瞧见不远处一位装扮得春意盎然的美人儿款款而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宫人,却正是只见过一面的祁妃无疑。 ... 第六章 与胖子重逢 云青岚心想着清心殿里的萧鼎正在大发雷霆,如今这祁妃娘娘来了倒是有两种情况,一是做一朵解语花,使得龙颜大悦,二是倒霉地撞在枪口上。[燃^文^书库][.[774][buy].] 云青岚无聊透顶,竟自己和自己打赌,猜会是哪种情况。 而这祁妃显然是不知道情况的,她面上带着甜美的笑容,那张铺着厚厚脂粉的脸竟也显出几分明媚的光彩来。 走到殿外,她突然在云青岚身边顿住了脚步,看着面前木头桩子般站着守门的云青岚,她顿时咯咯娇笑了两声,道:“这不是曾杀虎救了九殿下、前不久又有救驾之功的云侍卫吗?怎的在这儿站着?” 云青岚向她行了一礼,笑而不答,如今,她只要做好她守门的活儿就好了。 祁妃也并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意思,如今她来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她盯着云青岚,问道:“皇上可是上朝回来了?” “是。” “在本宫之前,可有别人来过?” “无。” “太好了。”祁妃几乎是喜不自胜了,带着两个丫鬟就往清心殿走去。 云青岚看着她的背影,兀自摇了摇头,她真不知道,以萧鼎的眼光,怎么就看上这位要气质没气质,要容貌没容貌,关键还不怎么聪明的祁妃了。 说她不聪明,那倒是真没说错,因为不一会儿,她便从清心殿出来了,脸色还不怎么好看,而身后两个丫鬟手里的食盒也是原封不动地拿了出来。 祁妃进去才没说两句话就被皇帝赶了出来,她以前还从未受过这种待遇,当下心中便又气又恨,只是苦于有气没处撒,一眼见了站在原地的云青岚,当下三步两步地走了过来,冷声道:“你知道皇上今儿心情不好,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云青岚一脸无辜,眨眨眼,反问:“娘娘何来这么一说?皇上心情如何,小的不敢揣度。” “你……大胆奴才!竟敢顶嘴!”说着,便想抬手打她,但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只恨恨地把 举起的手缓缓握成拳,勉强挤出一丝笑,一手风情万种地抚了抚鬓边的青丝,轻声道:“来人,将本宫带来的食物赏给她吧,记住,可得好好守住清心殿的门了。”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故作端庄地走了。 云青岚面色不变,只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想,这就是将她当成看门狗了,还顺手赏了点食物? 待那两名宫女将食盒重重地塞到她怀里,就算她再好的忍耐力也忍不住深深地蹙起了眉。若是换做三年前的云青岚,一定会将食盒扔到她们的脸上,顺便再跳起脚来吐上几口唾沫,可如今,她只是静静地将食盒提到一边,本想扔掉,但那食盒的盖子无意间滑了开去,露出面上一道精致的甜点。 只见一个晶莹透亮的荷叶形白玉盘里,盛着四个颜色鲜艳的糯米丸子,分别为石榴红、翡翠绿、柠檬黄和葡萄紫,再配上色泽莹润、香气四溢的蜂蜜汁,不过再平常不过却也是很受欢迎的四喜丸子,只是皇宫中御用的糕点做得格外精致罢了。 然而吸引她的并不是这道糕点的卖相,而是在糕点里面,镶嵌着三条酸枣,刚好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一看到就让人心情大好、食欲大增。 这样的做法,何其眼熟? 记得几年前,一个胖乎乎总是嘴角泛着油光的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扯着她的袖子道:“忆清啊,你看,我给你做了道甜点,你尝尝看?” 她瞥了一眼,略带挑剔地嗅了嗅,瘪嘴道:“闻着就腻,太甜了,吃多了我会反胃的。” “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所以我特意在里面加了酸枣,很好吃的。”他又将碟子捧到了她的面前,眼里带着期许。 她微眯了眼看他,一副了然地道:“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胖子挠挠头,有些心虚地道:“我洗碗的时候摔坏了两个碗碟,一会儿我师傅发现了一定会教训我的……” “就这事儿啊,放心,我一会儿去告诉他,就说都是我摔坏的,不就是几个碗碟吗?那能值多少钱……” 以前对话的声音还清晰地响在耳边,这时的她才想起,原来以前的自己不只是**替师叔他老人家背黑锅的,值得她那么做的,还有一个她认为是朋友的人。 只是三年前她家出事后不久,胖子的爹就病死了,他回家去丁忧,便再也没回来,而自己陷入疯狂的训练中,等平静下来去山下找他时,才知他和他的母亲以及妹妹已经离开,去投靠亲戚去了。 这一别,竟是三年,想想,却也是转瞬间的事情。 除了他,这天下竟还有人别出心裁地将酸枣加入四喜丸子中吗? 云青岚心中触动,但觉得这样的事情也许只是巧合罢了,摇摇头,便将所有的情绪都付诸一笑。 换班的时候,云青岚提着两个食盒回了住处,刚进了院子,沈长笑也回来了,见她手里提的两个精致的食盒,目露诧异之色。 云青岚清浅一笑,将食盒举高了一些,自嘲道:“祁妃娘娘打赏的,拿回来供着。” 沈长笑闻言,再想想祁妃为人,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便改了前进的方向,径直朝云青岚的房间走来,熟门熟路地进去坐下,许是太累,一坐下便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云青岚本想阻止,但一想着这院子她也就认识沉长笑,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确实够闷的,便走了进去,替他斟了杯冷茶,道:“平时也没时间弄热水,这是凉的,不过外面天气这么热,凉的解渴。” 说着,便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摆了出来,出神地看着。以前的她身为青城山富户之女,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尝过,如今时过境迁,再见了这般精致昂贵的点心,只觉眼眶一热。 她又想起爹娘了,当然,对师叔的想念也是与日俱增,在这逃不掉、毫无自由可言的皇宫,她活得很不开心。 沈长笑倒没看出她的情绪,只以为她一个普通人家,突然得了主子的赏赐太过开心,他一口将杯中的冷茶饮尽,提点道:“在这宫中,只要踏踏实实地做事,忠心侍奉皇上就好,旁的人,大可不必过多招惹,不然哪一天惹祸上身,吃亏的还是自己。要知道,宫中的主子,无用的人,他们是看也不会看上一眼的,被他们看上的,多半就是利用完就踹开了。” “多谢沈统领提醒,小的知道该怎么做。”这么说着话,她的眼神落在一旁的点心上,脱口问道,“沈统领,可认识这皇宫中的御厨?” 沈长笑目光也落在一旁精致的甜点上,他笑着道:“御厨倒是不认识,不过这宫中倒是有个人人皆知的事,如今祁妃娘娘的哥哥便是御膳房的总管,她的吃食,全部是她的哥哥亲自打理的,想来这些点心也是出自大总管的手。” 祁妃,哥哥,御膳房……这些关键词联系起来,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云青岚却不敢置信。 她就说为何总觉得祁妃眼熟,若是没记错的话,在她的脸上可以找出几分熟悉的影子,不正是像胖子祁云海吗?而且她也姓祁! 想起那年她陪着胖子回家,见过一面他那个骨瘦如柴的妹妹,没想到如今,人家竟成了高高在的皇帝宠妃,不怪她不肯信,只是怪一切太过荒唐。 有了*分的把握,第二日巡逻之时,云青岚便故意绕道御膳房,只可惜,没能如愿见到她想见的人,直到第三日,她再次路过之时,听到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你们手脚麻利着点,陛下的午膳可准备妥当了?” 云青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在御膳房的门口,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背对着她站着,她缓缓走了过去,便听一个宫人唯唯诺诺地道:“回祁总管,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奉阳宫的人来传膳了。” 那一刻,云青岚顿住了脚步,准备离开,因为得知那瘦瘦高高的人便是祁总管之时,她便想,一定是她搞错了,想想胖子那身段,那可是和面前的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她正要转身离开,那祁总管却正巧转头看来,两相对视,纷纷怔愣当场,接着,两人齐齐红了眼眶。 “胖子!” “忆清!” 叫出口时,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叙起了旧,本来以为分别三年,会有很多话说,却不想,三年的经历,也不过是三言两语便道尽了。 “那思光师叔现在何处?”祁云海问道,见他如今这般瘦,她倒是再不好意思称他为“胖子”了。 “我也不知,还等寻了时机甩掉这二等侍卫的身份才能出宫去寻吧。”云青岚如是说,却见祁云海突然蹙起了眉,犹豫着道:“其实……宫里是有规矩的,如果入了羽林军,除非是犯错被处罚或处死,是一辈子不得脱离的。” 听闻此言,云青岚的心咯噔一声,如一块石头直直地沉了下去。 ... 第七章 玉佩惹的事 云青岚掩去心中的失望,勉强笑着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地道:“那你又是如何变得这么瘦的?” 祁云海眸光一黯,他望向远处,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他说:“三年前,我爹去世之后,我娘便带着我和妹妹前去投靠住在京城的姑父,可没想到,我娘在半道上便病死了,我和妹妹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找到姑父,却发现姑姑早就去世了,姑父也新娶了美貌的妻子,他根本就不认我和妹妹,后来……”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她,表情变得十分复杂,“反正,我们也没想到,妹妹会被微服出巡的皇上看上,入了宫。[燃^文^书库][.[774][buy].]本文由lxs520首发”说着这句,他看向云青岚的眼神便带上了无限的愧疚和不安。 见他如此,云青岚一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总觉得他似乎隐瞒了自己什么,但他不说,她也没问,只是笑着道:“难怪,那段日子一定很苦吧,不过现在就好了,你能入御膳房,也算实现了你的梦想。” 他当初的梦想不过是成为青城山上的主厨,如今,他的身份岂不是荣耀百倍? 由于如今身份所限,云青岚不敢久留,匆匆地与祁云海作别,便继续她的巡逻。 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深刻地感受到,有些东西真的会随时间而改变,就如她和胖子的友谊,旧情虽在,但相处的感觉却再不复从前了。此刻的她既有旧友重逢的喜悦,也有物是人非的苍凉。 回到巡逻的队伍,身旁的小罗转过头来,好奇地道:“云侍卫,你竟认识御膳房的祁总管吗?” 云青岚点了点头,并不想多作解释。 而小罗偏偏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话唠,虽然云青岚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可他依旧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说。 “我要是有个祁妃那样的妹妹就好了,一朝被皇上看中,那可是鸡犬升天。不过人家也是命好,虽然说不是美若天仙,偏偏运气好在三年前救了皇上一命,我听说啊,那时皇上还是二皇子,在护送先皇灵柩时遭到刺杀,可谓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若不是祁妃救了他,就没有如今的皇上了。而皇上是个感恩的人,他们都说,皇上只是用宠爱的方式在报恩罢了。” “护送灵柩?”听到这儿,云青岚脑海中闪过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见她疑惑的神情,小罗以为她很感兴趣,更是兴致勃勃地开讲。 “是啊,据说是路过青城山脚下时发生的事,当时祁妃恰好救了皇上,皇上将自己的玉佩送给她,不过祁妃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时候皇上便对她一见钟情,不过可惜那时候局势混乱,皇上虽然动了心,却没有能力保护她。后来,祁妃拿玉佩去当铺换钱,这块玉佩被送到了皇上手里,皇上才找到了她,将她接回了宫里。” “青城山?那玉佩可是血玉?”云青岚眸中升起了一抹怪异的光彩。 “你怎么知道?” 云青岚没有再问,但是听小罗讲了那么多,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那她就是傻子了。 当年,她被师叔困在阵里,出阵后便救了一位白衣男子,当时他被血污弄了满脸,她对他的相貌倒无深刻的印象,如今仔细回忆,那样的五官确实和师叔有些像,这样说来,那她当年救的人竟是萧鼎? 后来的事情就不难推测了,她将血玉送给了胖子,胖子和他的妹妹走投无路拿玉佩去换钱,结果那不是普通的玉佩,它一出现,萧鼎就找到了他们。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她想的这样,那么她就明白今日胖子见了她之后那欲言又止的怪异是来自哪里了。 无奈地笑笑,她的心情突然轻松起来。 如果他们两兄妹真的因为她而有了如今的生活,那么,挺好的,她庆幸当时救了萧鼎,还趁机拿走了他的玉佩。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日,祁云海竟主动找到了她。 他的眼下有些青乌,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他的表情很是严肃,见到她,便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云青岚默默地听完祁云海的话,唇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如果说昨日相见时她还觉两人尚有芥蒂,那么今日他能坦诚相待,她依旧会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祁云海愧疚地道:“如今我妹妹的妃位本就该是你的,是我无耻地窃取了你的功劳,如今你就在皇宫,我该将这一切都还给你,我立刻就去向皇上禀明一切!”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云青岚却疾言厉色地叫住了他:“站住!你又怎么知道我稀罕那个妃位?” 祁云海身子蓦地一僵,高大的身子慢慢委顿下去,片刻,他又振作了精神,转身,看着她的眸中竟蒙上了一层水光。 见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云青岚先发制人道:“好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若是你以后再提起,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祁云海嘴唇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都化成了一个清浅的叹息,片刻,他犹豫着问道:“青岚,如今……你还是思慕着思光师叔吗?” 闻言,云青岚心口一跳,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人扒出来晒在太阳下,那一刻,她就如被抓现行的小偷,又是心慌又是无助。 她稳了稳心神,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问道:“云海,我对师叔的心思就这么明显吗?” 祁云海眼神一黯,他轻蹙眉,自嘲地笑笑:“也不算吧,也许有人不会往那方面想。”只有时常关注你的人才会发现,你看苍凤岳的眼神是那般痴迷。 她倏然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 与祁云海分别之后,云青岚却突然接到皇帝的传令,让她到校场去。 校场是平时皇子们用来习武的地方,云青岚一去,便见萧鼎着了一身玄色便袍立在场中,俊美无俦的面上竟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一想到眼前这个冰冷的男人居然会因为一次救命之恩,一块玉佩而给了一个女人宠冠六宫的待遇,她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再想到,若是她没将玉佩送人,说不定今日坐在那妃位上的就是自己,她心里又是五味杂陈。 幸好,如今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有些东西别人趋之若鹜,而她只会弃若敝屣。 “参见皇上。”云青岚恭敬地行礼,自从前几日见到他大发雷霆之后,她面对他时又多了几分惧意。 萧鼎剑眉一挑,看着她纤细的背脊,再想想那日她不顾一切向他扑来的画面,他看向她的眼神便染上了几分柔和。 “平身吧,云侍卫,你且上前来看看。”说着,他示意了一下面前放着的数十样兵器。 云青岚看着那一排排的兵器,顿时有些傻眼,她不懂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与兵器相关的事情,他不是该找兵部尚书之类的官员吗? 见她现出疑惑的表情,萧鼎面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看起来,他今天心情还不错,此时竟亲自向她解释起来。 “最近朕命人将以往的兵器做了一些改造,还搜罗了一些别的国家的兵器,想要研究出最适合我大周国士兵在战场上用的兵器,但这种类实在繁多,朕也挑花了眼,所以想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这……”皇帝还真是够抬举她了,“谢皇上赏识。” 她走上前去,便见萧鼎指着一排弓弩说:“这都是备选的,朕想选定兵器之后,就组建一支专门的弓弩队。” 闻言,云青岚认真地查看起那些弓弩来,并不时拿起来试试,她问道:“敢问陛下,您心中的弓弩队是作攻还是防?” “远攻近防。” “小的明白了。”说着,她拿起一柄模样小巧的弩,观摩了片刻,不禁有些兴奋地道:“此弩应该是从遥远的西域流传过来的,经过我大周的工匠改造而成。此弩的优点便在于弓身小巧方便携带,且射程远,准头足,杀伤力比弓强上许多倍。但弩的缺点便是装箭用时过长,所以大周的工匠将此弩做了改进,使其可以预装三支箭,但这样的弊端便是此弩容易损坏,箭矢也易卡住,若是能克服这一点,那就完美了。” 萧鼎赞同地点点头,眼里对她流露出一抹欣赏:“朕也是因此才犹豫不决,你可有解决的良策?” 云青岚有些错愕,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萧鼎竟会问她,也太高看她了。 她轻咬了咬唇,思忖片刻,继续道:“小的也并不熟悉此道,但小的曾听说,西域的弩,其弦是用昂贵的天蚕丝做成,柔韧又结实,传到大周,因为要大肆推广,便将其改成了麻绳,但麻绳也不算结实,不若将马尾与牛筋混合试试,相信换了弦,应该会耐用一些。至于箭矢,小的建议将其恢复以前的样子,转而将持弩人数增加,这样轮番攻击,效果应该会更好。” 萧鼎闻言,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但站在一旁的莫公公内心已经称得上震惊了。 要知道,组建弓弩队可以算是隐藏在皇帝心中许久的秘密了,而皇帝居然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吐露了,这真是太奇怪了! 第八章 方璃报仇来 云青岚看不透萧鼎,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说对还是没说对,索性就闭了嘴,专心地试起其他的弓弩来。[燃^文^书库][.[774][buy].]..c 当她吃力地拿起一柄比其他弓大上足足两倍的弓时,却吃惊不已,只因为这弓沉重不已,而且以一个人的臂力,根本就无法拉开。 见她眼中的疑惑,萧鼎轻声解释:“这是劲弩,可射几百丈远,连士兵的甲胄都可洞穿,前朝曾有人用它射杀了敌方阵中的大将,但因为太过笨重,到后来渐渐被舍弃了。” “也是,谁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它拉开啊。”她嘀咕了一声,却见萧鼎神秘一笑,竟就着她握弓的手,站在她身后,将她的身子圈住,道:“两个人配合倒是可以拉开的,来,你的手握住这里。”说着,他握着她的手将其放在指定的地方。 原本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云青岚却蓦地一僵,她不可思议猛地转头,额头却正触在萧鼎的下巴上,那淡淡的龙涎香便因为呼吸可闻的近距离而统统钻进了鼻孔里。 云青岚心中一慌,猛地后退一步,本想拉开距离,却好巧不巧一脚踩在他的脚上,只听他闷哼一声,而一旁的莫公公却已出声斥责:“大胆!” 她惊慌地跪下,入眼处便是那龙靴上一个灰扑扑的脚印。此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就闹不明白了,难道身为皇帝,是可以随随便便地就握住一个“男人”的手吗? “小的惶恐,小的该死。”她垂首,声音透着慌张。 空气中有一丝凝滞,萧鼎沉默了片刻,才出声道:“无碍,平身吧。” 云青岚依言起身,却见萧鼎朝她挥了挥手,她会意,顿时松了一口气,脚底抹油般快速地离开。 而萧鼎依旧站在原地未动,他的眉轻蹙着,此刻他的内心就如眉头一般,纠结。 其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何自从她上次救了自己之后,他对她的戒心就降低了不少,脑海里时常浮现出她朝他扑来时那蕴藏着满满惊恐和担忧的清亮眸子。就如今日,一想到这些兵器,他第一个想要找来商量的人不是他信任的大臣,而是一个并不算熟识的侍卫,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看来,他也是疑心病得久了,难得遇到一个可以为自己豁出性命的人,所以觉得格外珍惜。 可是,为何他觉得她那双眼眸如此地熟悉?就像藏在记忆里很久很久了一般。 目送着云青岚的背影渐渐消失,莫公公走上前来,低声道:“皇上,奴才有一事不明,为何圣上明明知道她是女儿身,却不肯治她欺君之罪,还将她留在身边呢?” “你忘了,朕杀过她一次,可她却救了朕。而且,朕当初登上这帝位,什么样的危险没遇到过,还会怕她一个女子吗?更何况,你不是背着朕偷偷派人监视她吗,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萧鼎表情淡漠,那双眸子就如雪水洗过一般,不带一丝热度。 说到这茬,莫公公却并无被撞破之后的尴尬,只是面上有些费解,他回道:“前些日子她还挺守规矩的,并没有什么异常,可今日,奴才得到消息,她与御膳房祁总管私下里有接触,倒像是旧识。” “哦,你是说由朕亲封总管的朕的那位大舅子?” “是。” 听到这里,萧鼎的面上多了一丝冷凝,他侍弄着旁边的兵器,不经意地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祁妃和她哥哥便是都州人士,而云青岚却查无此人,若他们是旧识,祁妃入宫也有两年多了,他们该是在那之前就认识的。” 莫公公闻言,像是也明白了什么,他睁大眼睛,微笑道:“这么说来,很有可能云青岚的户籍档案被人动了手脚。奴才这就派人再去当地官衙查查,这次,连亡故之人的户籍档案也不会放过。” 萧鼎轻扯嘴角微微一笑,便算是对莫公公的赞许。他就喜欢留聪明人在身边,这样他会省心很多。 另一边,云青岚从校场出来,过了许久心绪都未平静,想起萧鼎适才的举动,她就莫名地一阵心慌。 正默默低头心神不宁地走着,突然前面窜出几人挡住了路,她抬头一看,竟是两个面目陌生的内侍,只听其中一人道:“云侍卫是吧?璃妃娘娘有请。” 一听到“璃妃”两字,她就想起三年前在别院里,方璃歇斯底里的大喊:“来人啊,抓到那小道士给本小姐往死里打”。 呵,如今,她不会是想起自己来了吧? 云青岚忐忑地跟着内侍走到了一座八角凉亭之内,就见璃妃懒洋洋地坐在,手里抱着她那只宝贝的波斯猫轻抚着。 云青岚尽量地低下头,低沉着声音请了安,就听一道凉悠悠的声音传来:“小道士,你的师叔可好?” 咯噔一声,云青岚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原来有些事情果然是逃避不掉的,但唯一庆幸的是,璃妃认出了自己便是三年前戏弄她之人,但她毕竟不知道自己是女子,这样她倒还有退路。 只见她微微抬头,“嘿嘿”讪笑一声,讨巧道:“原来璃妃娘娘还记得小的,真是荣幸、荣幸之至啊!” 方璃漂亮的大眼狠狠剜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她咬牙切齿地道:“实在是你给本宫的痒痒粉让人印象太过深刻!” 那日,方璃初见她确实只是觉得眼熟,回去想了好久才将她给想起来,偏偏她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既然她自己送到面前来了,又怎会放过? 而此时云青岚额上冷汗涔涔,当初她捉弄她只是为报被捉之仇,还想着,从此陌路天涯,谁也不认识谁,偏偏她运气也忒好了些,竟然兜兜转转让她们给遇上了,难道是天要灭她? 方璃媚眼如丝,面上的笑也带了几分诡异,她道:“当初你可是将我骗得团团转,后来我派人打听了,听说你师叔他武功盖世,无人能及,竟一人挑了偌大的土匪窝,堪称世间真正的大英雄!偏偏当初我信了你诋毁他的鬼话!只是,我知道的太晚了,不然,当初我肯毅然追随他的话,我就不会被我爹爹送进宫了!”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话里竟带了无限的惋惜,是以,她看向云青岚的眼神愈发厌恶起来。 “哼,今日你既然落到了本宫手上,本宫自然不会轻饶了你,你说说,十八种基本刑罚,你领哪一种吧?”这话,倒是有几分商量的意思,可云青岚却是笑不出来了。 十八种刑罚,哪种都不是好相与的,她让自己选,分明是要明着对付她了! 云青岚淡淡笑开了,轻声道:“娘娘果然要追究陈年往事吗?” 方璃眉梢一挑,站起身缓缓向她走来,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外顿住,顿时,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伴随着的,是她压低的暧昧嗓音:“或许,你告诉本宫你师叔现在何处,本宫还可以暂时放你一码。” 闻言,云青岚着实吃惊不小,难道到了如今这番情境,她竟还未对师叔死心? “娘娘,其实……小的也并不知师叔现在何处,如今小的身在皇宫,早已与他失了联系。”这句,倒是大实话,可偏偏人家不信。 “你可以不告诉本宫,若是本宫将你原本是道士的事宣扬出去,你说,这羽林军,你还怎么待?”这羽林军,必须要身家清白,而且只能忠于皇帝,视皇权为最高信仰,所以若是信教徒,心中有别的信仰,是绝不可入羽林军的,一经发现,便是死罪。 云青岚心想,这方璃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嚣张霸道,而且一出击便想断了她的退路。 她苦笑:“璃妃娘娘,你也知道,如今这个时代经济不景气,我早已不当道士很多年了。”这个时候,只有骗骗她了。 “这么说,本宫想要报几年前的仇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 “小的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二等带刀侍卫,只想一心侍奉好皇上,并不想惹娘娘不快,只请娘娘宽宏大量,能原谅小的年少无知时犯的过失。” “你少拿皇上压本宫!”方璃冷哼一声,斜眼睇了她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娇笑着往前走了一步,猛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那张娇媚的容颜缓缓凑近她,在她耳边吐气如丝:“对了,若是本宫说你这小小的侍卫轻薄本宫身边的宫女,你说,皇上舍不舍得将你的脑袋交给本宫呢?” 什么?轻薄!我一个女子怎么会去轻薄一个女子,我可是性取向正常有理想有追求有节操的三有道姑好么! 可是,如今顶着羽林军的身份,若是方璃诚心为难,她根本就是跳进荷花池也洗不清了! “娘娘,我……” “来人啊,这侍卫竟敢轻薄本宫身边的王宫女,给本宫拉下去,好好地打一顿!”不待云青岚再说什么,方璃突然后退几步,冷笑着,大声喊出这么一句。而在她身边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内侍们便一窝蜂地涌上来,将她围了起来。 第九章 后宫如战场 记得师叔苍凤岳曾对她说过,出了那青城山,外面便是江湖。[燃^文^书库][.[774][buy].]江湖凶险异常,但如今她看来,这皇宫中的勾心斗角可比江湖上的刀剑相拼还要厉害。 若是真刀真枪地打一架,云青岚倒是可以使出真本事,拼个你死我活,但如今身在皇宫,权利便是一切,方璃要打她,她居然连还手的立场都没有。 难道,她今日真的要束手就擒,让这帮阉人揍上一顿? 云青岚心中极度不甘,但是她知道,要在皇宫安然地待到她能有机会离开,便要忍受这一时的气。 她未做反抗,只蕴起了一口气,想着一会儿千万别让人伤了脏腑就行,而这时,偏偏有个活菩萨从天而降,化解了眼前的这场无妄之灾。 只听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呀,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接着,便是一阵环佩叮当,一个粉衣美人弱柳扶风地行来。 想想那日祁妃对自己发气时的泼妇样,在看看此时她楚楚可怜的温柔相,云青岚心想,看来,这宫中可真是个戏园子,即使自己不惹事,但总会有人借着自己热闹起来。 祁妃看了一眼被众人围着的云青岚,显然有些吃惊,但随即,便转成兴致盎然的模样,笑着道:“这侍卫不是皇上身边的么,可是他惹怒了姐姐?看样子,姐姐是打算对他动私刑啊。” 璃妃对祁妃向来没有好脸色,此刻见了她又来掺和一脚,不由冷笑着道:“这就不劳妹妹你费心了,有空,你还是想着怎么讨好皇上,巩固自己的妃位吧。”说着,便向一旁的刘姑姑使了个眼色,刘姑姑会意,立刻吩咐几个太监,想将云青岚拉到别的地方去。 祁妃仗着自己倍受宠**,向来便是**和背景雄厚却不得皇帝喜欢的璃妃作对,如今虽然她并不想救云青岚,但为难璃妃却是她热衷的。 她笑着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不成?”说着,她转而看向云青岚,问道,“你不好好地在皇上的奉阳宫伺候,怎的在这儿冲撞了璃妃娘娘?” 若是一般人,看着祁妃明显和璃妃对着干的势头,势必会哭着寻求祁妃的庇护,可云青岚不会,想想,方璃为难她不过因为三年前的事情,若是她如今转而投靠祁妃,依着方璃嚣张跋扈的性子,反而会愈发发着狠地对付自己,索性,还不如让她打自己一顿出出气便将这事了了。 所以,云青岚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她只是垂首敛目,看起来恭敬无比地道:“是小的做错了事冲撞了璃妃娘娘,小的罪该万死。”显然,便是认了罪。 方璃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得意地道:“听到没?妹妹还要多管闲事吗?” 祁云珠没想到还有人这么不识相,当即憋红了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讪讪道:“即便如此,这侍卫犯了错,也该是交由羽林军统领,让他做惩罚的。” 方璃掩唇一笑,面上的神情明显是不耐烦了,她讽刺道:“妹妹原来这般懂规矩,姐姐还以为乡村出生的野丫头都上不了台面呢,看来妹妹这两年在宫中长进不少啊。但是谁又说本宫这不是将她送到沈统领那儿去呢?”说完,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然后看也不看祁妃一眼,转身,姿态万千地离开了,气得祁妃咬得牙都快碎了。 云青岚直接被拉到了璃妃所在的翠屏宫里,当下,便设好了藤条案几,要对她施行杖刑。 云青岚当然知道方璃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看着那手腕粗的棍子,她不得不赞一声:最毒妇人心! 却不想,方璃心情大好的道:“本想让人将你杖毙了,但看在你帮着本宫让那贱人受气的份儿上,本宫便开开恩,打你五十板子吧!” 五十板子,若是一般不会功夫的人那也是去了大半条命了!这还叫开恩? 云青岚权衡一番,觉得自己能扛得住,便咬牙,乖觉地走到案几上趴下,准备受刑。 刘姑姑一声令下,两个内侍便执了棍子呼呼地招呼下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棍子落在肉上,云青岚还是痛得脸色一白,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身上大概挨了十下左右,她蕴于丹田的一口气便泄了个干净,正当她暗叫不好之时,却听宫外一声唱和,道了声“皇上驾到”! 要知道,皇帝是很少来璃妃的翠屏宫的,似乎因着她是三王爷萧绝表妹的关系,皇帝连着她也不喜欢,如今这个时辰过来,倒是稀奇得很。 只见萧鼎一袭玄色龙袍,端的是威武不已,他的面目依旧冷漠,只是一进来,眸子便不经意地锁在了趴在案几上,明明疼痛不已,却咬牙死撑的人影身上。 而皇帝的身后,跟着一身军装,板着个脸显得刚正不阿的沈长笑。 璃妃带着一行人上前去请安,云青岚趴在原处,心想这样的姿势叫人瞧着着实难堪,便也从案几上翻了下来,准备向皇帝请安,却不想她这一动,疼得她嘴唇都在哆嗦,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将即将溢出的一声痛呼给压了下去。 她动作利落地单膝跪下,行的是军人的礼,但从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可知,此刻的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完全是靠着毅力在硬撑。 皇帝的眼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背脊上,道了句“平身”,而站在一旁的沈长笑一见云青岚伤成这样,顿时担忧地蹙起了眉头。 刚才他正在校场教皇子们练剑,皇上选好了兵器便在一旁观看,却听巡逻的士兵来报,说是看见璃妃宫中的人将云青岚带走了,皇帝闻言,脸色一沉,当即便和他一道赶了过来,却不想还是晚来了一步,她已经受了些刑罚。 只听皇帝不冷不热地道:“**妃,这好好的,朕身边的侍卫怎会出现在你的宫中?” 方璃脸上却未见慌张,她露出娇柔一笑,颇为哀怨地道:“原本臣妾想要将他交给沈统领的,但此事实在不宜宣扬,是以臣妾才擅作主张,将云侍卫带到了宫中。” 说着,向身后一个鹅蛋脸、样貌还不错的宫女点了点头,便见那宫女突然抽泣着跪在皇帝面前,哀哀切切地道:“回皇上,奴婢是翠屏宫的宫女,适才奉了娘娘的命前去御花园采摘花瓣供娘娘沐浴用,谁知在路上遇到了这位侍卫,也不知他怎会单独行走于内宫之中,奴婢本想避了开去,却不想这侍卫见左右无人,便出言调戏,更想对奴婢行那轻薄之事,幸好娘娘嫌屋子里闷得慌,出来散步,恰巧撞见,这才让奴婢免遭荼毒。娘娘将这侍卫带回宫里单独审问,确是为保全奴婢名声啊,请皇上明察!”说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一阵,然后深深地叩了下去,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云青岚听得心里直想笑,没想到这王宫女倒还是个天生的演员,根本就子虚乌有的事偏偏让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若她不是女儿身,想必她自己都信了!还“荼毒”?她才被你们荼毒了好么! 但如今她可是有理也说不清,毕竟,当时她被璃妃派来的人请到凉亭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如今连个人证都没有,璃妃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可叹,她不能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不然,欺君之罪会让她死得更快。 见着那王宫女哭得稀里哗啦的,沈长笑显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盯着云青岚,刻板的面目生动了许多。 在他的心里,云青岚是个爽快又风趣的人,相处了一个多月,他觉得她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说他轻薄宫女,他是怎么也不相信。 而至于一旁的萧鼎,深邃的眸子睨了一眼哭得分外卖力的王宫女,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露出古怪一笑。 方璃见到萧鼎这副神情,顿时心中一颤,要知道,他平时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情的,皇后一直体弱多病,自己帮着协理后宫,从来做什么事,偶尔向他汇报时,他都是冷冰冰的,今日这笑,她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为何她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皇上,是臣妾越矩了,但是皇上让臣妾协理后宫,臣妾便不能放任宫中发生这般秽乱宫闱之事,这云侍卫必是死罪,但臣妾念着他尚是初犯,又并未得逞的份儿上,才想私自审问,至于这量刑……”说着,她试探着看向萧鼎,却见萧鼎目光阴鸷地盯着地上的王宫女,幽幽出声:“虽未得逞,但这宫女的名声毕竟坏了,朕不想看到这样的人留在宫中,便秘密处决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金口玉言,却是千斤重,猛地砸在方璃心上。 闻言,方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身子一颤,明显没想到皇帝一开口便先处决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求情道:“皇上,这宫女跟了臣妾许多年……” “哦?既然如此,便留她全尸吧。”萧鼎无情地接过话去,那王宫女一听,没想到好好的自己会这么送了命,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连哭都忘了怎么哭了。 ... 公告 文文上架了,追到这里的亲都是真爱啊!谢谢你们\(^o^)/~ 我知道,青岚和师叔都不够完美,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后面,两人还会有许多的故事发生,而许多的人物才刚刚出场,我们的男二、男三会是谁呢?还有,云家被灭门真的那样简单吗?一块玉佩又将牵出怎样的事端?方璃和祁妃认出青岚又会如何?等等等等,后面会一一道来。 若是文荒,等更神马的太难受,承蒙诸位不嫌弃,就请看看七的完结文吧,会有不一样的精彩。 1、腹黑太子和傲娇太子妃【虐恋】:《重生劫:妾媚君心》mm.motie/book/35682 简介: 毒药穿肠,她一尸两命。再次醒来,回到两年前。 她是相府千金,他是尊贵太子,她满心仇恨,他却不愿放开对她的利用。 强势归来,她风华尽显:太子如何,圣旨又如何,能耐我何? 她一次次挣扎拒婚,他却一次次欲擒故纵,她发誓,她一定要退掉这门婚! 她怒吼:“男人,上辈子你负我,这辈子还想娶我,就算你手段用尽,我也不会妥协!” 他冷笑:“女人,只要是本太子想要的,就算是一具尸体,也可以想娶便娶!” ——谁知,终有一天局面扭转—— “你这种女人,真是无耻!”他咬牙切齿。 “是吗,还有更无耻的呢。”她娇笑连连,主动献吻,挑衅地看着那个女人泪湿的眼 妒妇?毒妇?她掩唇轻笑:还蛮喜欢这些称呼的。 2、逗比穿越女警和暖萌帅哥王爷【甜宠】:《好孕王妃》mm.motie/book/39938 简介: 她是英姿飒飒的缉毒警察,在追截毒犯时与丈夫双双殉职,谁知魂归远古,重生为人。 她是可爱水灵的丞相之妹,可惜痴傻如孩童,虽受尽宠爱,却不料未婚被辱,珠胎暗结。 新的灵魂落户,宁清浅一睁眼便碉堡了:五岁智商,未婚先孕,这让姐姐我怎么混? 妹控大哥,贱男未婚夫,与前世丈夫同样长相的腹黑皇帝,个个都是人精,我可斗不过你们。 为了生存,姐姐我只好插科打诨、装傻卖萌了。 可是米虫难当,幸福难享,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宁清浅十分发愁,看来,是时候给孩子找个爹了。 第十章 又见小冤家 方璃表情僵硬,看着王宫女的眼神带了一丝不忍和愧疚,但片刻,她便咬咬牙,冷下心肠道:“那便如此吧。[燃^文^书库][.[774][buy].]皇上,那这个侍卫……?”显然,她折了一个亲信,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云青岚。 这时,沈长笑适时站了出来,请罪道:“皇上,云侍卫乃末将下属,末将未能将他管好,才让他误闯了御花园,请皇上责罚。” “不怪你,是朕招了她到校场商量事情。既然如今她已受了刑,也算小惩大诫,你便将她领回去,好好教导一番吧。” “皇上……”方璃闻言,显然很是不甘,但她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萧鼎的目光凉飕飕地向她投来,她嗫嚅了一下,只得作罢。她可不是傻瓜,皇上明显就是在袒护这个小小的侍卫,只是她心中愠怒,她方璃什么时候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处决不了了! 目送着萧鼎离去的背影,她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云青岚被送回了外宫的住所,沈长笑从自己的屋子里拿来上好的金疮药,便蹙眉道:“我看你是将我以前给你说过的话都忘了,既然知道这宫中的人都不好惹,何不防着点?”话里话外,竟没有提起“轻薄”一事,只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她担忧。 云青岚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苦笑:“有些人真的是防不胜防,看来璃妃娘娘这次得恨死我了。”原本还指望借此机会了了旧恩怨,谁知萧鼎突然插上一脚,如今新仇加旧恨,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了。 “罢了,不提也罢,你以后便警醒着点吧,来,我来替你上药。”说着,沈长笑便一副熟稔的模样伸手来解她的衣衫,云青岚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掉了下来,她焦急道:“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沈长笑闻言,刻板的脸上多了一分严肃,他说:“别胡闹,你自己怎么给后背上药?放心吧,在军中多年,我给不知道多少人上过药,不会弄疼你的。” 云青岚瞠目结舌,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大哥呀,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而是男女有别啊! 见她愣神,沈长笑便以为她妥协了,顺手撩开了她的衣衫,入目处,白皙水嫩的背部肌肤上布满了紫红的於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长笑正在愣神之际,就听一声闷响,紧张过度的云青岚一个激动真的从床上摔了下来,痛得她龇牙咧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还好,这个时候门口走进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盈盈拜倒,笑着道:“奴婢紫草奉皇上之名前来侍奉云侍卫。”一抬头,便见云青岚趴在地上,沈长笑伸手去扶,前者避瘟神一般想要避开,这副画面实在诡异。 紫草娇笑一声,赶紧上前将云青岚的胳膊从沈长笑粗糙的大掌里解救出来,柔声道:“沈统领,让奴婢来吧。” 闻言,云青岚感激地看了紫草一眼,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沈长笑讪讪地从云青岚屋子里出来,黝黑的面庞竟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不知为何,刚才去搀扶云青岚时,握住他的手臂,那全然不同于男子刚硬的柔软,竟让他一阵心跳加速,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唉,都怪他长相太过清秀,若是女子,也该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沈长笑这般叹息着,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时,一向板着的面孔还多了一丝羞愧的僵硬。 ………… 六月十三,大吉。 萧鼎决定在广合殿设宴招待一位贵客,据说,这人便是前段时间消失无踪的云初国藩王秦中留。 前不久,朝堂之上,三王爷萧绝突然向皇帝献上了一份大礼,说是秦中留前来投诚。原来,那秦中留竟不知何时潜逃到了大周国,就连萧鼎都未得到丝毫消息,而等萧绝将他献上时,一时之间,消息大肆传开,世人都知道云初国藩王来到了京城。 偏偏,秦中留这人就是个烫手山芋,因为他正被云初国皇后和太子追杀,若是大周公然接受他,便有觊觎他手中五万精兵之嫌,必然会和云初国势不两立;若是不接受他,他必定无路可逃,命丧他人之手,萧鼎又会被人诟病冷血无情,那么以后打仗谁还敢来投诚?况且,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若是没有朝廷帮助,谁又会信呢? 所以,若是萧鼎接受他,不仅树了云初太子和皇后这个劲敌,秦中留的精兵又留在云初,他大周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可他还偏偏不得不接受,还要摆宴以示欢迎。 所以,那日在朝堂之上,萧鼎看着萧绝那笑意满满的脸,气得下朝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事情拖了又拖,弄到了今日,宴会终于如期举办。 云青岚身上的伤并未大好,但是皇宫举办宴会之时,达官贵人们进宫赴宴,皇宫的安保更要加强,她不好意思在大家忙碌的时候还躺在床上养伤,便主动请缨,恢复了职位,参与当晚的巡逻护卫工作。 当她带了一小队人巡逻到北宫门时,便听到那里一阵吵闹声传来。 “谁借你的狗胆,竟敢拦本王的车驾?”一道稍显稚嫩的张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云青岚望过去,只见一顶装饰豪华的马车被拦住了,马车的帘子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俊俏白皙的脸,正是九王爷萧御无疑,而此时被责骂的,正是北宫门的护卫队队长。 那护卫队队长低着头,恭敬地道:“请王爷恕罪,皇上有令,今日宴会,所有进宫的马车都得严查,确保无闲杂人等混进来,王爷,请允许小的搜查。” “你……岂有此理!”萧御显然已经怒极,连音调都高了好几个台阶。 这时,只听马车里一道温柔干净的男声传来,轻声宽慰:“王爷,无碍的,既然今日情况特殊,在下便就此回去吧。” “不行,本王答应过要带你来宫里瞧瞧,又怎能反悔!”萧御急得脸红脖子粗,目带忧虑地看着对方,只可惜说话的那个男子被车帘遮住,让云青岚瞧不清楚。 “可是王爷,在下不想让你为难,今日乃宫廷宴会,是要接待贵客的,您带在下来,不合规矩的。”这声音又多了几分忧愁,明明是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却比女子的声音更温婉沉静,关键是,远远听来,还有几分耳熟。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而云青岚在脑中思考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个声音,为何那么像老是对她撒娇的小冤家呢? 果不其然,在对面的帘子被掀得开一些的时候,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里面一个唇红齿白、面目俊秀可**的少年,虽然只是一眼,但她立刻就认出了那是小冤家。 上次她落下悬崖后,便与众人失去了联系,小冤家是这么几个月来她见到的第一个熟人,这一刻,她的内心是激动的,因为从他的嘴里,她也许可以得到师叔的消息! 脚步停顿下来,她立刻转了个方向走上前去,笑着对着那护卫队长道:“程副将,今日乃皇上为秦王设的宴会,九王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带来的人,您还不放心吗?” 说着这话,云青岚自己都觉得汗颜,原来空口说白话也并不难嘛,要说九王爷,那可是最不知轻重的人啊!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和小冤家走到一起,两人看起来还甚是亲密,但是为了能有机会和小冤家说上话,她也只得先帮帮萧御了。 程副将听完她的话,脸上似有为难之情,但一想到云侍卫乃皇帝面前的红人,而萧御又是皇帝宠**的王爷,若是得罪,于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片刻,他便点了点头,让人放行。 萧御见帮自己说话的人竟是云青岚,稚嫩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来,想当初他可是没少为难她啊,这人莫不是也开始巴结自己? 想到这儿,萧御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嘀咕一句:“算你识趣。”他本就是个**憎分明又直性子的人,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为终于能带侯渊进宫感到高兴,也顺带对云青岚报了两分感激。 马车从自己面前缓缓驶过,在错身之时,她看到车帘被撩开一个缝,侯渊冲着她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云青岚默契一笑,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云青岚继续她的巡逻,但一想到一会儿可以和侯渊见面,她就抑制不住的兴奋,连带着连巡逻都变得不那么无聊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宴会也早就开始了,云青岚趁着换班时间,来到广合殿外等候,她相信侯渊一定会想办法出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便看到一个身影悠闲自在地朝她走来。 两人见面之后,还不待她开口,便见侯渊一改刚才正经八百的贵公子模样,拉着她的手跳着脚道:“云儿,终于见到你了,人家好想你!” 云青岚一脸黑线,但想到久别重逢,她也就暂时忽略他**对她动手动脚的无礼了。 ... 第十一章 再陷困局中 侯渊兴奋了好一会儿,连那张精致的面庞都激动得红扑扑的,那双闪亮的眼睛堪比天上熠熠生辉的星星,直到云青岚向他问起几个月前刺杀时的事情,他这才冷静下来。[燃^文^书库][.[774][buy].] 只见他蹙着眉,轻叹一声,颇有几分哀怨:“我就知道,一遇到危险他们没人会想到我,但是让我伤心的是刺客杀来时连我的云儿也没注意我,只一心护着你的师叔,要不是我机灵,早早地跑到草丛里藏起来,怕也没命活到现在了。” 说起这个,云青岚确实挺惭愧的,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她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不见了,更别说起心去保护他了,但这话她可不敢直说,只尴尬摸摸头,笑着道:“你也知道当时情况危急,刺客打的是秦留父女的主意,我们的注意力当然在他们父女身上,至于师叔,他武功太弱,我是怕他受伤。” 苍凤岳武功弱?侯渊不赞同地瘪瘪嘴,也许当时人多眼杂,别人没看到,可是他躲在一旁可看得清清楚楚,人家的武功根本就不弱好不?心里这么想着,但他显然不愿意说出来,只是道:“对了,我也是刚知道,原来上次和你们在一起的秦留便是云初的那个藩王秦中留,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去护送他们的吗?” 闻言,云青岚有些懵,她一直知道那两父女身份不简单,却不想他们的身份竟是这样敏感。萧鼎因为他们的秘密入京已经大发雷霆,而若是让他知道她有参与护送,怕是自己的脑袋保不住了吧? 想到这儿,她不经打了个寒战,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在鬼门关走了几遭。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是怎么来的京城,可知道我师叔他去了哪儿?”云青岚赶紧岔开话题,安平镖局的规矩是对外一个字都不许提,此刻,她只有直奔主题,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刚才她简单地讲了一下她怎么入了皇宫,侯渊也告诉她他是从萧御口中无意间听到她的名字,打着碰碰运气的主意哄萧御带了他进宫,这才有了今日这场重逢。 “我是和赵叔他们一起回的京,不过刚到京城我们就分开了,赵叔给了我一些银两,让我自谋出路,我本想找个戏班子继续唱戏来着,谁想让我遇到了萧御这个蠢货,他那么好骗,我就顺利入了他的王府当他的谋士了。” 说到这儿,侯渊不无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论起聪明才智,他可不输那些门客们,不过见云青岚还死死地盯着他,显然关注的重点不是他,他才无奈地翻翻眼皮,不情不愿地道:“其实,你师叔他吧……没和我们一起回来,那日你落下山崖,我们留下找了你一天一夜,最后什么都没找到,赵叔说他们的行程不能耽搁,便决定先行回京,你师叔不肯,执意留下继续找你,之后便和我们断了联系。云儿!其实我也想留下找你的,只是朱大寿派了人追杀我,我不敢在那里多停留,你要知道,当我以为你出事的时候,我的心里很难过的!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是一心一意想娶你做娘子的!”说到后面,侯渊越说越急,还不小心咬了舌头,疼得他直哼哼,但是他焦急的目光一直落在云青岚脸上,生怕她不相信他。 云青岚敷衍地笑笑,心不在焉地道了一声“我不会生你的气”,便兀自出神。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生气,当她赶到他们约定好的那个镇上时,虽然猜到赵叔他们很可能不在那儿了,但一旦确定,她还是很失落。 因为她将英娘他们当成朋友,她失踪了,他们也不肯为她停下护镖的行程,所以她有那么一点难过,但最让她伤心的便是得知师叔也不在那里的消息。 她以为就算别人不在意她,师叔也一定会在意她,会留在那里找她、等她,所以那时她才执着地问遍了所有的客栈,没有得到师叔的消息,她才会那么难过。 而今,她终于从侯渊的嘴里得知,原来师叔是留下来找她的,她很感动、很开心,同时也不禁担心,师叔不见了,他会去哪儿呢? 而她有所不知的是,当时苍凤岳为了找她变得邋里邋遢、胡子拉碴的,根本就不是她描述的模样,她找不到他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见她失神,侯渊眼神一黯,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可怜兮兮地道:“云儿,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喜欢我了吧。”那模样,就像祈求别人疼**的小狗。 云青岚无力扶额,她想,老娘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好吧!当然,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有的。 “不会的。对了,我现在可是宫里的侍卫,所以我男扮女装之事,你要替我保密,知道吗?” 侯渊小鸡啄米般点头,满脸认真地道:“放心吧,等我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你救出去的,你一定要等我啊。” “阿渊,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道惊疑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刚落,一个身影快速地走了过来,看到和侯渊站在一起的云青岚,不由提高了嗓门儿:“怎么又是你!” 来人正是出来寻找侯渊的萧御。 这时,侯渊赶紧打圆场,微笑道:“我出来出恭,恰好遇到刚才替我们解围的侍卫,所以便亲自感谢他呢。” 闻言,萧御脸色稍霁,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怕你迷了路,所以特地出来看看,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回去吧。”说着,便拉着侯渊的手往广合殿走去。 侯渊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云青岚一眼,那眼神,幽怨得让人心疼。 云青岚看着萧御对侯渊那强势又温柔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等明白这股怪异来自哪里的时候,她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冷战。无量天尊啊,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啊! ………… 云青岚头脑晕沉沉地往回走,一会儿又想着师叔的行踪,一会儿又想着秦书墨父女的身份,一会儿又在猜测会不会是三王爷派人来投了镖,让他们将秦书墨父女接来京城。 正在脑袋乱哄哄之时,迎面一个小宫女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跑来,她还来不及闪躲,就与其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云青岚好心扶住她,却见她头也不抬,有些匆忙地走掉了。 她没将其放在心上,正不慌不忙地往前走,没过多久,小罗带着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青岚知道,小罗今日负责在皇后所在的凤翔宫外巡逻,此时在这里见了他,不禁诧异道:“小罗,你不好好巡逻,来这里作甚?” 小罗平时与她私下交好,而且是个超级话唠,此时见了她,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她,忧虑地叹了口气,道:“请云侍卫随小的走一趟吧,皇后传召。” 皇后?不是传说皇后身子不好,一直不**露面吗?就如今日的宴会,皇帝也只带了璃妃和祁妃出席,皇后好好地待在凤翔宫,传召自己又所为何事? 云青岚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此情此景,容不得她抗拒。 一路低着头,脑中回想着最近的事,看是否哪里得罪了皇后,长长的一路,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她却毫无头绪。 凤翔宫灯火辉煌,华丽而庄重,云青岚还是第一次踏足,但她不敢抬头四处打量,只是在小罗的“押解”下直接走到了正殿,那里,一个姿容秀美端庄,脸色却不太好看的年轻女子正端正地坐着,不用说,这便是皇后无疑了,而她的身后和身侧则整齐地站了十几个姑姑太监,看起来颇有气势,大殿的中央,跪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宫女,看这背影,只觉有些眼熟。 云青岚没有被这庄严肃穆的气势吓到,只是淡然地走过去,恭敬地行礼。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皇后让她起来的声音,只听一个姑姑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搜身!”那声音,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强硬。 话落,几个太监齐齐上阵,就要来搜云青岚的身,后者并没有太吃惊,只是抬眼,冷眼看着将手伸向自己身体的阉人,那一刻,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 想她云青岚从小生在富贵之家,又是家中独女,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后来入了青城山,师傅和师兄弟们也因为她是女子而对她十分礼让,可以说,除了苍凤岳,还没有人欺负过她,如今,她就沦落到被几个阉人搜身的地步了吗? 当然不可能! 只见那些阉人才刚刚碰到云青岚的衣袖,就见她身形诡异地一动,接着,就听见骨节错位的声音接连响起,尔后,那几个太监纷纷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倒地,手脚更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姑姑们都吓傻了,就连还未离开的小罗等人也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以一副震惊又担忧的目光瞧着云青岚,只有皇后,从始至终淡淡的,此时,更是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淡然却又充满威慑。 云青岚咬咬牙,再次跪地行礼,声音铿锵有力地道:“皇后娘娘乃中宫之主,做事一向公允,如今小的被抓到这凤翔宫,就算小的犯了什么错,总该有一个辩解的机会吧。”(.) ... 第十二章 无力去辩驳 皇后闻言,优雅又缓慢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轻声道:“既然入了本宫的凤翔宫,本就是为给你一个公道的,如今你却打伤凤翔宫这么多人,本宫又该如何和你算?” 云青岚闻言,咬紧牙关,不解道:“小的做的事,自然不会不认,但总该让小的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谈其他,如今一上来就要搜身,恕小的不服!” 皇后秀眉微挑,眸光流转,轻轻瞥向一旁的荣姑姑,后者会意,中气十足地道:“就在两个时辰前,有人发现皇上奉阳宫的宫女紫草死在你的住所,事关重大,皇上又在宴会上不好惊动,因此有人禀报了皇后娘娘,娘娘这才着手调查此事。[燃^文^书库][.[774][buy].]来人啊,将紫草的尸体抬上来。” 那姑姑一声令下,不一会儿,便有两人抬着一副白布蒙着的担架上前来,皇后似不想看到这些,微微转开了脸,还喝了一口参茶压下心里的不适。 而云青岚早已怔愣在当场,耳边回响着的是“紫草”这两个字。前后两次受伤,都是由紫草照顾她,可以说,入皇宫以来,紫草是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她早已将那个聪慧又美丽的宫女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她记得,昨日紫草见她伤好才回去复命,今日,怎会莫名其妙地死在她的屋子里? 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大殿中间被白布蒙着的尸体,她膝行过去,缓缓地揭开了白布的一角,待看清下面的情景时,她瞬间红了眼眶。 此时,她终于明白皇后和几位姑姑为何会是那副神情了,只见白布之下,紫草发丝凌乱,原本美丽的容颜满是可怖的伤痕,白布下的她*着身子,原本白皙的皮肤竟没有一块好肉,不是鞭伤便是被锐器伤害的印记,死状十分凄惨。 饶是云青岚这三年来也杀了不少的人,看到这一幕,都被吓到了。 她红着眼眶,猛地抬眼看向荣姑姑,声音哽咽地问道:“到底是谁……”还没说完,便意识到,皇后抓她来便是因为这事,他们一定认为她便是凶手,可是,她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荣姑姑冷眼瞧着她,似乎见给她的刺激还不够,又道:“把证物呈上来。” 这时,宫人依言端来了一个托盘,托盘内,呈着她藏在屋子中的子衿剑,紫草被撕碎的衣裤,以及一根带血的鞭子。 荣姑姑继续道:“这些都是在云侍卫屋子里搜出的,经太医鉴定,这便是造成紫草死亡的凶器,云侍卫,你作何解释?” 云青岚目光一点点变冷,其中却掩饰不住悲伤,她淡淡地道:“剑和鞭子都是我的。可我没有理由杀紫草,她是我的好朋友。” 荣姑姑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十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香兰,你来说说吧。” 这时,一直跪在殿中的那个宫女缓缓抬起了头,云青岚这才瞧清楚,原来这人就是不久前与自己撞了个满怀之人,她在这里又说明了什么? 云青岚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但是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这平白的冤枉陷害,甚至,她还在想,等她找到害死紫草的凶手,一定要将十倍的残酷奉还给对方才行! 香兰早已满面泪痕,眼睛都哭肿了,她抽噎着道:“平日在奉阳宫,奴婢便和紫草交好,紫草更是什么话都愿意和奴婢说。几个月前,紫草告诉奴婢,说皇上派她去照顾受了伤的云侍卫,当时奴婢就在想,云侍卫乃一介男子,就算救驾有功得皇上宠信,也不该住在皇宫内院,由侍女照顾。不曾想,不久之后,紫草便向奴婢哭诉,说是云侍卫伤好之后,时常对她动手动脚,更是仗着救驾有功,拿皇上威胁紫草,想要用强。还好,云侍卫很快搬到外宫去居住,不用紫草前去照料,但没想到不久前云侍卫因为调戏璃妃娘娘身边的侍女被璃妃娘娘施以杖刑,皇上又命紫草前去照料,这一次,云侍卫贼心不死,终于对紫草伸出毒手,不仅逼迫她,还经常拿她出气。” “前几日,奴婢无意间看到紫草手臂上的伤痕,当时就说要去禀告圣上,紫草拉着我哭着说,若是让皇上知道这件事,不仅她因为受辱活不成,家人还会受到牵连,而云侍卫仗着皇上的宠爱,调戏璃妃娘娘的侍女尚且无恙,这一次皇上也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说完这么多,香兰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而就算听过一遍的皇后等人,也是莫不再次变了脸色,愤恨地瞪向“杀人凶手”云青岚。 这时,只听荣姑姑道:“云侍卫,想不到你长相斯斯文文,背地里竟是这般十恶不赦的*,如今前因后果都向你解释清楚了,现在可以搜你的身了吗?” 云青岚早已苦笑不得,她早已猜到方璃不会放过她,没想到这次出手竟这般狠,还害死了紫草。搜身?既然要演戏,便让你们演足吧! 她死死地瞪着哭得真像那么回事的香兰,咬牙切齿地道:“不用你们搜,我自己脱!” 说着,她站起身来,动作从容地解开自己身上的铠甲,正要解开外衣,一个小小的物什便从身上掉落在了地上,低头一看,是一枚品质一般的珍珠耳坠。 香兰见此,故作惊讶地道:“那是紫草的!” 说着,有姑姑捡起那枚耳坠,拿去和尸体身上戴着的那只耳坠一比,大声回禀皇后道:“回娘娘,确是一对。” 这时,许久没有开口的皇后目光冷锐地看向她,问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云青岚苦笑一声,心想,自己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如今这般情境,关键便是,说她觊觎紫草美色,从而强迫虐待致死。这样的手法,可是和上次璃妃陷害她调戏王宫女如出一辙,但明显高明了许多倍,看来,璃妃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定要坐实她衣冠禽兽之名。 若她此时证明自己是女子,便让自己的罪名站不住脚,虽然有机会洗脱嫌疑,但也会因为欺君之罪必死无疑。总归都是死,进了宫,她怎就活得这般窝囊? “小的确实无话可说,要冤枉我的人做得这般周全,目的便是致我于死地,但再周密的计划总有疏漏之处,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难道娘娘不想知道谁有这本事在后宫这般兴风作浪吗?小的不怕死,但就怕死得不明不白,被人冤枉,小的只有一个要求,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能安稳地坐在这个后位上,淡然地看着背景深厚的璃妃和得宠的祁妃斗来斗去,定是有她的本事,或是不可撼动的地方,她刚才已经点出了有人已经要脱离她的控制凌驾于后宫,她不可能一点都不介意,而只要她介意,便可借此事打压幕后之人一二,但至于能不能使自己完全脱险,云青岚则不敢确定了。 如今她的全部希望都在皇后的身上,只希望这皇后不是软弱可欺之人。 皇后目光幽幽地望着她,表情依然平静,但此刻却严肃了许多,她沉吟了一瞬间,这才道:“将这侍卫暂时收押到凤翔宫,好生看管,待皇上散了筵席再行禀告,到时再交由大理寺卿处置吧。”这么说来,她是不想趟这淌浑水了? 但是她并没有将云青岚关到别的地方,说明还是有保护的意思,那么她也很清楚也许会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云青岚并没有反抗,正待被押下去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娇柔的声音道:“慢着!” 众人一惊,居然有人没有通报便闯了进来,特别是皇后,在看到来人时,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眸中闪过一丝厌烦。 连云青岚都没想到,此时赶来的人竟是祁妃,她不是该在宴会上吗? 只见祁妃弱柳扶风般地走到了皇后面前,盈盈一拜,恭敬行礼,温柔道:“皇后娘娘,这其中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这侍卫一向和紫草交好,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祁妃一开口,最吃惊的莫过于云青岚,因为她自认与祁妃关系并不好,还多次得罪她,她又不是宽宏大量之人,又怎会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来帮自己说话? 祁妃看了一眼满脸平静的云青岚,心里不是滋味儿,想着,要不是哥哥刚才突然跑来求她,她才不会来趟这浑水呢,真不知,这小小的侍卫到底有什么本事,不仅皇帝和沈长笑对他关照有佳,现在连哥哥都来苦苦哀求,偏偏,死到临头,她还是这般让人厌恶的表情! “祁妃,这件事本宫已有定夺,就不用你多管了,你身子本就弱,闲来该好好休养才是,你是皇上的心头宝,皇上是舍不得你有一点点伤神的。”皇后说着这话,依旧是那副端庄淡漠的模样,这性子,倒是与萧鼎相似的,所以两人也一直是相敬如宾。 第十三章 身份被公开 可惜祁妃毕竟不是一个精明的人,皇后这么说,明显是很不喜欢她,而她就算听出来了,也只会对皇后愈发鄙夷。[燃^文^书库][.[774][buy].] 毕竟,在她眼中,皇后就是个不得宠的老女人,而她青春正盛,说不定将来这个后位都是她的,所以她对皇后也只是表面的恭敬,若是皇后肯卖她三分面子,她说不定还不强求,毕竟她也不是真心想救云青岚,可偏偏皇后要说话来酸她,那她还偏要较一下劲儿。 此时,只听祁妃故作可怜道:“皇后娘娘,本来臣妾不该过问这些事,可毕竟关系到皇上身边的贴身宫女和侍卫,所以臣妾自作主张,已经命人去请陛下过来了,皇后娘娘还是等一下为好。” “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本宫难道处理不好吗?你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将皇上请过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大局为重?”皇后一向矜持,听闻这么一句,她却难得地气得快发飙了,她真是不明白,这个没头脑的女人到底哪里好,皇上要如此维护她! 原本以为,这样的小事,就算惊动了皇帝,皇帝也不会抛下宴会上的事情立刻跑过来,却不想,正在这边祁妃和皇后斗法之时,皇帝就赶了过来。 萧鼎一身玄色的龙袍,整个人俊美不凡,他一进殿,众人皆起身相迎,而他今日难得地没有一脸冷漠,或是因为饮了不少的酒,面上覆着一层薄红,眸中带着微醺的潮湿,看起来别有一番醉人的诱惑。 “平身。”一语之后,他俯身亲自将祁妃扶了起来,这才对皇后道:“这边的事朕都听说了,皇后处理得很好,朕本不想过问,但这次闹出这般大的风波,有一件事确实不该再隐瞒大家了。” 此言一出,皇后面上因祁妃带来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但同时也露出一丝疑惑,不知萧鼎有什么样的事瞒着大家。 只见萧鼎看了祁妃一眼,笑着道:“祁总管,你进来吧。” 既而,便见一身绿色宫装的祁云海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一向众人行了礼,这次,连祁妃都十分不解了,这又如何牵扯到了她的哥哥? “祁总管,你来说说吧。”萧鼎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默契,似是早就达成了什么共识。 祁云海紧走几步,穿过人群,伸手将被人押在地上的云青岚扶了起来,长叹一声,道:“青岚啊,委屈你了。” 云青岚原本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自从刚才她想明白,必是有人害死了紫草来陷害她开始,她就对这宫中的人心凉了,此时,祁云海这般做,闹的又是哪一出? 她的脸上满是戒备,而祁云海那句“委屈”却说得真诚,他蹙眉看着她,接着,转身对众人道:“其实,云青岚乃皇上命下官培养的暗卫,目的是为了保护祁妃娘娘,大家也知道,前几年,祁妃娘娘也很是受了几次刺客的惊吓。而因为这名暗卫尚不熟悉宫廷生活,皇上便将其暂时安排在羽林军中历练,没想到,如今却闹出这么多误会来。”说着,他转脸去看云青岚,笑着道:“青岚,皇上说等你历练完毕,便可恢复女子身份了。” 此言一出,反应最大的竟是祁妃,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惊疑道:“她竟然是女子?”说完,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笑着圆场,“呵呵,我就说,她怎么长得十分秀气。” “既然她是女子,那香兰的证词?”而皇后最先反应过来,也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时,跪在殿中的香兰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见皇后这么快提起她,她当即膝行上前,跪在萧鼎的面前不住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皇上饶命啊!” 萧鼎和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既而,他轻声道:“这件案子朕便交由皇后负责,查出幕后主使,绝不姑息。”这话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皇后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青岚见到这一幕,才终于明白,原来这皇帝和皇后,才是真正的盟友。此时,她的罪名算是基本洗掉,剩下的就要留待皇后调查了,但她脸上并没有喜悦的表情,因为皇帝原本有千百种办法帮她脱罪,但他偏偏要让祁云海编造了一个谎言,还要公布她是女子的事实,最重要的,皇帝竟像是早已知道她是女儿身,却没有治她欺君之罪,这一系列的事情,真的太匪夷所思。 她心中的震惊和疑虑早已压过了心中的喜悦,还有,就算她脱罪,紫草却是活不过来了,这皇宫,真是越来越让她恶心。 众人散去,云青岚被带到了祁妃所在的甘泉宫。甘泉宫之气派,足以见得祁妃的受宠程度。 此时,云青岚跪在地上,面前站着的是九五之尊,她从未想过,原本像天神般遥远的人,如今她却可以经常见到。 深深叩首,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愉,恭敬道:“今日多谢皇上救命之恩,小的斗胆,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恩准。” 萧鼎挑了挑眉,似有所觉,却只是淡然地道:“但说无妨。” “当初小的进羽林军本就是一个意外,如今却无意惹出了层层风波,小的恐不能胜任保护祁妃娘娘的重责,还请皇上准许小的离开。”云青岚一口气说完这些,却不敢去看萧鼎的神色,都说圣心难测,但是这一次,她就算拼上一拼,也是要摆脱这座牢笼的。 四周的空气有一丝凝滞,静寂中竟能听到不远处荷花池传来的蛙声。云青岚默数着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暗暗咬紧了牙关。 她甚至想过惹怒萧鼎可能的后果,但她明白,她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后再也见不到师叔。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萧鼎幽幽一叹,他出口的声音很是轻微,犹如来自天际。 他说:“三年前,朕差点死在一座山脚下,朕从未想过,朕一向爱戴尊敬的大哥会对朕痛下杀手。就在朕即将要流血过多死亡之时,朕最痛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心。虽然朕早就知道皇宫里不该谈亲情,但这样的凉薄还是让人心寒,那一刻,朕突然觉得很不甘心,不甘心就那么窝囊地死掉!可是那时的我连动弹一下都是奢侈,更别说要逃过后面十几人的追杀,那一刻,是朕这一辈子最绝望、最脆弱的时候。” 听到这里,云青岚身子一颤,她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于是,抬眼,看着他在月光下寂寥又冷漠的背影。 “朕当时就在想,若是此时有一个人肯救朕,让朕可以继续活下去,那么让朕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恐是我命不该绝,刚这般想,便遇到了一个人,可是,她踩了我一脚,就离开了。那时我真的气得想杀了她!” 听到这儿,云青岚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只听他继续道,“但奇怪的是,不多久,她又折回来救了我,还引开了刺客。不过她也不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她走之前,拿走了我母后留给我的玉佩,那块玉佩,可以调动母后留给我的一百名暗卫。” 闻言,云青岚又是抖了几抖,觉得脖子后面的凉意加重,难道,萧鼎先救下她,就是因为认出是她,来和她算账的? “那……后来呢?”她情不自禁地问出口。 萧鼎突然哑声轻笑,带着几分邪肆,他说:“后来,因为没有那一百名暗卫帮忙,朕登上这皇位的路艰辛了许多,还差点又没命了。不过,最后,朕却凭着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登上了这个皇位,成为了天下的主宰!” “皇上,那……你还恨那个偷走你玉佩的人吗?”云青岚此时已经开始冒冷汗,她明白,萧鼎不会无缘无故给她讲这个故事。 “恨,也不恨。”说着,萧鼎猛地转过身来,鹰眸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祁妃,便是那个人。” 听他这么说,云青岚猛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原来他还不知道真相。 然而,他下一句却是,“那是以前朕的想法,不过不久前,朕便知道自己弄错了。小道姑,朕说的可对?” 一句“小道姑”惊得云青岚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错愕地盯着他,等反应过来,才猛地垂首,静默不语。 萧鼎见她如此,竟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云青岚还从未见过如此弃冷酷形象于不顾的萧鼎,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只一个劲儿地紧张。 不得不说萧鼎确是掌控人心的高手,从他开始给她讲故事起,便开始掌控她的内心和情绪,如今,她已经完全没了主张,若是他此时开口要杀她,估计她都傻傻地不知道反抗。 直到等萧鼎笑够了,云青岚才找回了几分神智,结结巴巴地问:“皇上,您、您认出我了?”此时的她,全然没了刚才请辞时的冷静和坚决。 第十四章 终于出宫了 萧鼎朝前踏出一步,云青岚只听到一阵细微的衣袖摩擦的响声,猝不及防的,两根冰冷的手指攫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上的,是背光时他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燃^文^书库][.[774][buy].]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接着,猛地松开,他轻声道:“第一次见面,就觉你这双清泠泠的眸子十分眼熟,看着也舒服,记忆里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直到那日见到了祁妃,朕才想明白,这么多年了,她缺少什么。” 此言,带着他些微的惋惜和感慨,听起来,倒十分打动人。 云青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虽然昏迷,却在她去拿玉佩时醒过一次,那一次,她只来得及捂住脸,没想到,他却记住了自己这双眼睛。 “皇上,小的有罪……请您千万不要迁怒祁总管和祁妃,您的玉佩,是我送给祁总管的,而且当时我也不知它会有那么大的用处。” 萧鼎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道:“此事只有你知、朕知,朕不是个昏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朕也不想再追究了,你要离去朕不会拦你,等过一阵子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情,朕会找个由头放你出去的,权当对你救命之恩的报答。”说完,便提步离开了,云青岚谢恩之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如今有了萧鼎的承诺,她便放心了。 ………… 甘泉宫内,祁妃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的表情有些呆滞,面上写满了惊讶和不安,她抬起颤动的眼睫,看向不远处的哥哥,问道:“你说什么,她……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是的,玉佩的事我也告诉她了,她说她不在意。”祁云海轻叹一声,眉宇间有一抹轻愁散也散不开。原来,有时候别人的宽容比憎恶更让自己难受,他和妹妹得到的一切本就不够光明正大,偏偏那人还是云青岚,可知,三年前,他虽然和她打成一片,可何尝不是自卑的那一个,而三年后,他站在她面前,更是难堪得头也抬不起来。 可祁云珠此时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惊恐不已,几乎是低吼出声,“她不在意!你就那么相信她?万一她告诉了陛下真相,我们犯了欺君之罪,还有命可活吗!” “我相信她,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况且,在我们眼里看起来珍贵的东西,在她眼里,或许不屑一顾。” “不屑一顾?你还真当她是圣人不成?如果不是我们冒名顶替,如今这甘泉宫的主人就该是她,得到陛下宠爱的也该是她!”祁云珠的表情几近扭曲,那厚厚的脂粉让她看起来格外可怖。 祁云海眉头蹙得更深了些,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妹妹,几乎有些认不出了。 “云珠,你变了,以前的你,即使过着苦日子,也很快乐,哥哥永远记得,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和一群乞丐抢半个别人吃剩的馒头,那时候,你还会将抢到的馒头分成两半,拿一半给我,笑着说,哥哥,只要咱们没饿死,总有一天会吃上大鱼大肉的。那时的你,笑容是多么的干净美好。” 祁云珠冷笑一声,“美好?饿得皮包骨头也叫美好?如果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今日的一切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想将我现在拥有的夺走,我绝不会放过他!”说着,摔袖而去。 ………… 自从那日宴会之后,云青岚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沈长笑,今日,她闲来无事转到以前住的屋子,竟难得地见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个人喝闷酒。 云青岚走上前去,默默地在他旁边坐下,笑着道:“沈统领,有好酒也不叫上我。” 沈长笑看见云青岚,整个人蓦地一僵,脸上表情不自然极了,扭捏了好半晌,才嗫嚅道:“我知道你不喝酒的,再说,今天,我只想静静。” “静静是哪家姑娘?”云青岚挑了挑眉,眸中染上几分轻佻,这样的她,犹如回到了三年前,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在傻傻地问师叔,司马昭是哪家姑娘。 沈长笑闻言,错愕了一瞬,等明白她只是在开自己玩笑时,脸颊顿时如着火般猛地烧了起来。 见他模样,云青岚挠了挠头,尴尬道:“不好笑啊?”看来,她说的话,也只有师叔会觉得好笑了。 云青岚知道沈长笑自从知道自己是女子之后便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她尽量表现得如往常般自然随意。见一计不成,便兀自拿过杯子替自己斟了杯酒,浅咂了一口,却被辣得脸都皱到了一起。 见她这样,沈长笑脸上总算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他不无自豪地道:“这酒啊是我三叔伯酿的,他可是咱京城酿酒的好手,过不了多久,我大哥成亲,喜酒便是用的这酒呢!” “你大哥要成亲了?”云青岚仔细瞅了瞅沈长笑,见他好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他的大哥,岂不是年纪比他还要大,居然现在才成亲? “哦,是娶二房姨太太,怪我没说清楚。”沈长笑傻呵呵地挠头咧嘴一笑,没想到他这一笑,与以前的木头脸比起来,简直生动了不止十倍八倍,这样温暖的笑容,都快暖到心坎儿去了。 云青岚看得一愣一愣的,那*裸的目光,直把他都盯得不好意思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扭捏地低下头,大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道:“云兄弟,哦,不,云侍卫,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自从萧鼎答应放她出去之后,云青岚的心情阳光了不少,此时见了沈长笑这样,再联想到小罗背地里对他木头脸的评价,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到沈长笑一脸不安,这才渐渐停了下来,道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沈统领,你好可爱啊!” 因为这夜两人愉快的相处,云青岚竟意外得知沈长笑在大哥婚礼之时可以出宫去喝喜酒,作为统领,他自然要比普通士兵自由得多,而且,他要带一个人出宫,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她得知之后,顿时心花怒放,如果由沈长笑带她出宫,那么她到时候可以趁机去一趟安平镖局打探一下师叔的消息,这可是她入宫以来唯一的机会,她绝不可就此错过! 果然,云青岚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沈长笑答应带她出宫,这一日,两人着了普通的男子长衫,徒步走在京城宽阔的大街之上时,云青岚差点喜极而泣。 人人都道皇宫无限好,无数的百姓都向往地望着那高高宫墙后金雕玉砌的琼楼玉宇,却不知,在里面,唯独没有她最渴望的自由。 两人并肩走在热闹的大街之上,沈长笑的心情也难得的舒畅,竟一路带着笑,不时向她介绍京中值得一看之处,比如,这里的糕点最好吃,那里的脂粉最好,哪里哪里的美人引得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云青岚这才知道,原来闷骚惯了的男人,一旦话匣子打开,那是相当可怕的! 于是,在沈长笑魔音的荼毒中,两人终于不慌不忙地到了沈长笑大哥的府邸,到了门口,他才介绍道:“我这大哥在京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的武功可是不比我差,想来,整个京都,也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他是全国最大的镖局安平镖局的总镖头,凡是经他手的镖,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一次差错。” 云青岚原本一路听他说话听得都快睡着了,而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不过是找什么理由走开一会儿,去安平镖局一趟,没想到乍一听到这话,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惊讶地道:“你说什么!你的大哥是安平镖局总镖头?那他是否名叫沈长卿?” 沈长笑有些诧异,愣愣地点了点头,却见云青岚顿时如打了鸡血般喜不自胜,那样子,似是恨不得要手舞足蹈地跳起来,顿时,他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心想:难道大哥最近的名声比我的还要响亮,连云儿都听过? 哼,沈统领,你居然在心里这么唤她,敢让她知道,你就死定了! 这一次,云青岚再不是无精打采地跟在沈长笑的后面了,而是神采奕奕地加快了步子,一路在沈长卿的府邸里东张西望。今日乃沈长卿的喜宴,那么赵叔和英娘定会前来贺喜,那么她便不用想办法去安平镖局才能见到他们了! 因为前来喝喜酒的人实在太多,云青岚只顾着找赵叔和英娘他们,竟不知何时将沈长笑跟丢了,索性,她便兀自行动起来,只想着,等一会儿再去显眼的地方站着就好。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云青岚眼尖地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正在寒暄的赵叔,而英娘则女扮男装,无聊地坐在一旁嗑瓜子儿,云青岚心中暗自喜悦,正要走上前去准备将英娘拉到一旁去说上几句话,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转头一看,却是急得满脑门儿都是汗珠的沈长笑。 第十五章 终见师叔面 “沈统领?”云青岚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沈长笑会是现在这副表情,那种失去后骤然得到的纠结又喜悦的表情。[燃^文^书库][.[774][buy].]..c然而,还不待她询问,沈长笑就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铁臂紧紧地箍着她,激动不已:“还好还好,吓死我了,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云青岚还是听明白了,原来刚才分开那段时间,他是怕自己走丢了,一旦发现就不停地寻找她,此时找到她才会这般兴奋。 可是,至于么?她又不是三两岁。 云青岚正待推开他,就听身后一道戏谑的声音大声道:“哈!沈二哥,这大庭广众的,你抱着谁这般亲热啊!”那人十分好奇,话落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将身子一探面对面地朝她看来,两相对视之下,大眼瞪小眼下,双方皆是目瞪口呆。 云青岚是窘的,而英娘完全是喜的。 沈长笑也知道自己失态,一把将云青岚推开,尴尬得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后者见他实在难堪,正要拍拍他的肩膀,再大度地告诉他:“没事的,本姑娘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却见沈长笑憋红了一张黑脸,瞪着英年,结巴道:“你、你你你胡说!谁亲、亲热了,这、这是我兄弟!” 英娘怔愣了片刻,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一紧张还是改不掉这口吃的毛病啊,青岚什么时候成你兄弟了,她明明是我兄弟!”说着,豪放地勾过云青岚的肩膀道,“走,我们俩去别处叙叙旧”,便将人给拉走了,徒留下沈长笑站在原地懊恼地抓耳挠腮。 云青岚走得远了都还回头去瞅沈长笑,自己也止不住笑,她好奇地问一脸激动的英娘:“怎么?你和沈统领很熟吗?” “何止熟啊,还差点成了一家人呢!”说到这茬,英娘便唏嘘不已,她道:“十多年前,沈总镖头就到我们镖局当学徒,那时候沈二哥的年纪也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所以我还经常戏弄他,他呀,一紧张就口吃,后来入宫当了羽林军才慢慢变好,没想到今儿旧毛病又犯了。三年前我爹还想将我许配给他呢,是我死活不干,逃婚跑去玩儿,去了都州,才认识你师叔的。” “那你为何不肯嫁他,他人很好啊,职位又高,在京中可算了不得的大官了。”云青岚想起与英娘的初次见面,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好什么呀!我又不喜欢他,像他那种人一点都不解风情,平时板着个脸像是谁都欠他钱一样,笑起来又傻里傻气的,我当时除了看上你师叔的容貌,还看重的就是你师叔那张油腔滑调的嘴。”英娘说着,满脸的骄傲,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口直心快有什么不对。 云青岚心情大好,心想,自己还就喜欢和这种人做朋友。 言语中反复提到师叔,云青岚也终于憋不住了,言归正传道:“我前些日子遇到侯渊了,之后的情况他告诉了我一些,英娘,上次分别之后,师叔可有来镖局找过你们?” 两人此时走到了一无人的凉亭,英娘一屁股坐到凉亭里的石凳上,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副彪悍的江湖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她气哼哼地道:“你不说这还好,一提起这茬我就生气!那个该死的苍凤岳啊,你说我安平镖局哪里亏待他了,谁想他回来了招呼也不打一个便跑去投靠秦书墨!对了,秦书墨的身份你知道了吗?我也是听我爹说的,她爹竟然是云初国的藩王,而她竟然是那什么狗屁郡主,我就说嘛,一路上就她能折腾!偏偏后面苍凤岳去找你了,没人将就她,气得她不浅呢!” 云青岚顿时无语扶额,有时候和某类人说话很累,因为他们总是情绪化,提到这儿就想起一大堆糟心事,然后,就“啪啪啪”地说个不停,不一会儿就把谈话的重点给忘了。恰恰,英娘就是这类人。 这不,一提到师叔去寻找她,英娘这才想起一件事,顿时激动得哇哇大叫:“啊!青岚,我就知道你掉下悬崖没那么容易死的!太好了,你果真还活着!” 这人……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与英娘颠三倒四、东拉西扯的谈话中,在云青岚无数次将话题拉回正轨的前提下,她终于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原来,师叔回京了,而且如今就住在皇帝刚赐给秦中留的府邸里。 一想到秦书墨那娇柔妩媚的样子和师叔看她时那温柔专注的眼神,她的心就像猫抓一般,当即,她便拒绝了英娘要留她叙旧的要求,再让她帮忙带句话给沈长笑,便直接去秦王府找苍凤岳去了。 师叔啊师叔,分别了几月之久,你可知道我还活着,你可还惦记着我? 如果从未经历过分别,她不会知道相思的滋味是这般地难熬,她不会知道,原来师叔的存在,便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大的依恋。 云青岚几乎是一路用跑的,终于,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双腿发软地站在了秦王府气派的大门之外。 漆金流朱的牌匾,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宽敞大气的府门,看来,萧鼎在表面上还是给足了秦中留面子,不过就是不知云初国的皇后和太子又会作何感想了。 云青岚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上前去拜访,不远处便不慌不忙地驶来了一辆马车,接着,马车停在了秦王府门前,上面下来了两个赏心悦目的人儿。 有一种感情叫做“近乡情怯”也许此时云青岚的感情便与此类似,看到有人来,她竟下意识地藏身于一个拐角后,当看清那两人时,她眼睛不由瞪得大大的,眼眶刹那间变得通红。 只见不远处,苍凤岳一身青蓝色的道袍,乌黑的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同色的丝带随意地系着,他眉目如画,一双原本妩媚勾人的凤眸此时带着些微的笑意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儿,精致的面上如沐春风,远远看来,人还是那个人,却觉他愣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秦书墨一袭芙蓉色的薄纱裙,勾勒得腰身窈窕纤细,她妆容精致,一颦一笑间都散发着夺人呼吸的美,用美若天仙来形容也不为过。 两人浅笑轻语,画面和谐美好得让人觉得插入任何一个人都会是一种多余。 苍凤岳先行下了马车,伸手将秦书墨扶下,后者却在落地的瞬间身子一歪,堪堪倒在前者怀里。 俊男美女,一个羞涩垂首,一个浅笑相望,即使此时苍凤岳的一身道袍也不能阻碍画面的旖旎暧昧。 云青岚的唇已咬得鲜红,口中不知何时竟蔓延开一阵腥甜的味道。 这么久以来,她有多想念师叔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此时,她却懦弱地只是含泪相望,无语凝噎,那一腔相思之情得不到发泄,憋在胸口,憋得她好疼。 依着她往日的性子,她早该提着剑冲上去将秦书墨一脚踹开,霸道地宣示站在师叔旁边的人的权利,可是,如今她却没有勇气。 因为以前她粗鲁地对待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在他眼神的暗示或鼓励下完成的,而她更明确知道这些女人对师叔来说只不过是闲时的消遣,他并不放在心上。 但秦书墨,显然不同于其他任何女子。 想了想,云青岚还是忍住了冲上去唤上一声师叔的冲动,而是转身,隐忍的躲在了墙边。 那一边,苍凤岳将秦书墨扶正,抬眼朝适才云青岚站立的位置看去,轻轻地蹙起了眉。不知为何,他刚才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目光,那种感觉,让他的心悸动不已,可此时看去,那里哪儿还有什么人影,莫不是他思念她成心魔,产生了幻觉? 云青岚来时激动不已,去时垂头丧气,脑海里,始终是刚才秦书墨跌向师叔怀中的画面,越想,她便越是生气。 可没生气多久,她便开始自我排解:不对啊,她云青岚向来不是这么矫情的人,没有道理她看到想念这么久的师叔就因为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她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转身就走啊! “怕什么,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只要没成亲,我就还有希望啊!况且,师叔又没亲口说他喜欢那个秦书墨!”云青岚恨恨地嘀咕道,她就不信,她与师叔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敌不过一个半路杀出的女子! 这么想着,她明亮的水眸中顿时散发出泠泠的光彩,耀眼夺目。 想通之后,云青岚立即回转身去,准备去找苍凤岳问清楚,这时,却听头顶一阵足踏瓦片的响动传来,如今的她身处一条无人又狭长的巷子中,这样的地方,实在危险! 她机敏地向巷子的一头撤退,果然,下一刻,就有两柄长剑齐齐向她刺来。 又是刺客? 云青岚暗叫不好,想要拔出身上的子衿剑御敌,才突然想起自从紫草那件事情之后,她的子衿剑就被暂时没收,如今,她身上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一把小巧的匕首而已。 她顺手摸出握在掌中,聊胜于无。 第十六章 追龙阁阁主 然而,这杀手显然十分狡猾,在连续刺出两剑被她躲过之后,竟迎面撒来一把白色的粉末,云青岚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可有些粉末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眼中,顿时,双眼一阵灼痛,她才知那白色粉末竟是石灰。[燃^文^书库][.[774][buy].]小说w.lxs520 云青岚在一瞬间便双眼失明,看不见的她就算武功再厉害也失了准头,堪堪躲过一剑之后,她竟听见剑风犀利,顷刻间另一柄剑已至耳边。 左右是躲不过了,今日,她竟要命丧于两个三流杀手之手? 然而,预想的痛楚并没有到来,只听耳边两声细微的破空声传来,接着便是“哐当”两声剑落地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有人用石子击落了刺客的剑。 呵,好熟悉的手法,这样的相救,这已是她遇到的第三次。 难道,他是…… “还不快滚!记住,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子,这个人,要是再敢动,吾必杀之!”一道清冽却隐含杀气的声音响起,接着,她便落入了一个有着淡淡玉兰花香味的怀抱。 “师叔?”云青岚喜悦出声,真希望,这是她希望的那个人。 然而,搂着她的人明显身子一僵,那隔着薄薄衣料相触的身体透着几分抵触,半晌,他渐渐放松了身体,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不是。” 这个声音,明显不是师叔那傲娇又张狂且带着丝丝撒娇意味的声音。 “是我认错人了,谢侠士救命之恩!”因为看不见,云青岚只得估摸着朝他发声的方向拱手道谢。 对面有一瞬的沉默,若不是尚可感知他轻浅的呼吸,她会以为他已经走了。 他似是轻叹一声,道:“你的眼睛必须马上治疗,要不然,可能会失明的,你跟我来。” 这时,云青岚感觉一道冰冷的东西递到了她的手里,摸着上面的花纹,她明白了,那是他的剑鞘。 云青岚为这陌生人的细心感动不已,又对他道了声谢,便跟着他急切的步子往前走去。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便知道他确实是要带她去附近的药房。 不一会儿,他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道:“我们到了,你前方一步之处是台阶,五步之处是门槛,小心。” 云青岚照着他的指示顺利地进了药房,待大夫替自己处理眼睛。因为是生石灰,在眼睛中停留也有那么一会儿了,她的眼睛没有办法立即恢复视力,大夫又在她眼睛上敷上了一层药膏,于是乎,她还是看不见。 而那位好心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轻声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那真是麻烦你了,请带我去安平镖局沈总镖头的住处吧,他今日成亲,我有朋友在那里等我。对了,还不知您尊姓大名呢?”云青岚冲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所幸自己是女扮男装,不然被一个男子牵着在街上走,那才真真儿的不妥呢。 “我……姓龙。” “哦,那我就叫你龙大哥好了,龙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死在那儿了。”说着这话,云青岚脚下未停,却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鼻子被撞得通红,她“哎哟”一声,诧异道:“龙大哥,怎么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闷,他道:“以后不要随便把‘死’挂在嘴边上。” 云青岚错愕了一瞬,顿时欢快地笑了起来,她嘀咕道:“龙大哥,你的声音和语气真像我师兄,他也时常这般一本正经地和我说话。” “哦……你师兄,是怎样一个人?” “他呀,是一个很正值、很正派的人,做事也很认真,有时候又爱犯迷糊,总之,他对我很好。” “哦,那就好。”青铜面具下,那人的眼睛染上了几分笑意。 一路上两个陌生的人虽然话不多,但会不时地聊上几句,不知不觉,在天黑前竟赶回了沈长卿的住处。 “好了,到了。”他回头,默默地注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云青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今日太麻烦你了,龙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我送你进去吧,正好也讨杯喜酒喝。”说着,竟没等她回应,便兀自朝前走去,云青岚看不见路,也只好紧紧地握住剑鞘,跟着走了进去,而她的心里却在打鼓,你说她就是个跟来混吃混喝的人了,如今再带来一个,会不会不太好啊? “那个,龙大哥啊,其实吧……我和这家主人也不太熟的,就是……这……”唉,有些话她还真说不出口,不过想来沈长笑应该不会介意多一个吃白食的,反正她脸皮也够厚。 然而,他们才刚走进去,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却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云青岚还正想着去找沈长笑,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儿,遂小心翼翼地问他:“龙大哥,怎么了?怎么四周一下子这么安静。” 龙翔坦然一笑,道:“怕是因为我这不速之客吧。” 果然,他话一落,赵叔就从人群中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待看见和云青岚一前一后站着的人时,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只见此人一身玄色的宽大衣袍,头发只用一根墨玉簪简单地束着,脸上一块做工精致看来却十分狰狞的青铜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而露在外面的下巴和嘴唇却是一顶一的好看。 他的手里握着的是名满江湖的四大名剑之首龙渊剑,剑鞘由黄金铸成,上面盘旋着一条金龙,而这华美的剑的那一端,正被一脸茫然的云青岚握在手里。 所谓江湖四大名剑,乃龙渊、凤唳、青绝、子衿,云青岚也是十分有幸,也不知苍凤岳从哪里找来了子衿送她,所以在她眼里,师叔能轻易得到的剑也定然算不得多么珍贵,她却全然不知,这样的名剑,有时就是江湖地位的象征。 因为是安平镖局总镖头大喜的日子,所以今日来的客人大多是江湖中人,此时所有的人见了龙翔,都愣在了原地,有的震惊,有的却是怀疑,而赵叔一出现,都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确认什么。 果然,只见赵叔面色一变,猛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接着激动大喊:“属下参见阁主!” 有了赵叔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的亲自确认,那么这个面具男子的身份就毋庸置疑了,须臾,只听山呼海啸般的问候声迭声传来,有的唤的是“阁主”,而有的唤的是“盟主”。 龙潜淡然而笑,一抬手,蕴了内力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虽不大声,却像是就在耳边说话般清晰不已:“诸位不必多礼,在下不过是来讨杯喜酒喝,请随意。” 如此这番,云青岚也算是明白了,她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敢情,她是让武林盟主一路牵着回来的?别呀,她的小心肝儿受不了啊! 有了武林盟主、追龙阁阁主的亲自光临,原本平淡无奇的喜宴顿时变得很不一般,云青岚也跟着沾光,被迎至主桌坐下,和龙翔、赵叔、沈长卿、沈长笑以及一些江湖前辈坐在一起。而英娘见了心上人,兴奋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她仗着自己女扮男装,硬是挤到了主桌,那望着龙翔的小眼神儿哟,即使坐在她旁边的云青岚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热度。 英娘扯了扯桌子下云青岚的袖子,激动得语不成调:“青岚呀,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居然在这里看到他了,我的头好晕,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嗯,你不是在做梦,要不要我掐你一下?”通过刚才短暂的相处,云青岚觉得龙翔这人还真是不错,也难怪英娘对他一见倾心了,只可惜她眼睛还看不见,不然也能一睹他的英姿了。 “不用不用,就算是做梦,我也不要醒。你看你看,他在微笑诶,天啦,真想看看他面具后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云青岚的耳朵就被英娘荼毒了,即使中间赵叔咳了好几次,英娘的眼神依旧那么炙热,还好,因为要回宫,沈长笑便早早地领着云青岚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她与龙翔道了别,龙翔却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到她的手里,温声道:“希望有缘还能相见。”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沈长笑总算逮着了机会,声音带着担忧:“是谁会去刺杀你呢?最近你可得罪了什么人?” 云青岚笑着摇摇头,心中却唏嘘不已:她得罪的人可多了,若是真要去计较,她还真不知道谁恨她恨得不惜冒险在宫外刺杀。 沈长笑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干着急,沉吟一瞬,他冷声道:“从今儿起,我会将你调到我身边,以后除了睡觉,我们俩都待在一起!”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她不禁笑出了声,调侃道:“不,沈统领,还有出恭时我们不能在一起。” 她这一说,沈长笑许是想起了在狩猎场那次的事情,顿时窘得闹了个大红脸。要是他早知道她是女子,哪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而且,他还当着她的面尿尿来着…… 若是云青岚看得见,她就会发现沈长笑的表情十分的精彩,而且那黑里透红的俊脸,整整持续了一整夜。 第十七章 诡异的萧鼎 自从紫草的事情过了之后,云青岚便以一等宫女的身份住在甘泉宫偏殿,在这守卫重重的皇宫,她这个女侍卫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但皇帝这么安排,其他人却也不好说什么。[燃^文^书库][.[774][buy].]xs520 而害死紫草的凶手据说已经查出来了,还被皇后秘密处决了,但明眼人都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倒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称病闭门不出的璃妃很是让人遐想联翩。 云青岚不想去过问,她当然知道害死紫草的幕后主使是璃妃,但可惜,以她现在的处境,想要替紫草报仇是绝不可能的,于是她也只能将这仇恨压到心底,默默祈求恶人有恶报。 因为夜深了,沈长笑不能进中宫,便只得请了一位内侍将云青岚送回甘泉宫,然而,刚进到甘泉宫的门口,便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来人是祁妃身边最得宠的丫鬟灵玉,她像是早就等候在这里堵云青岚的,一见了她便阴阳怪气地道:“哟,有皇上罩着就是不一样啊,身为娘娘近身女侍,竟然堂而皇之地跑出宫去,若是换了别人,光这一条罪名便足够掉脑袋的。” “灵玉姐姐,虽然如今我是甘泉宫的人,但我还是军籍,挂在羽林军名下,今日跟着沈统领出门办事,也是分内之事,再说了,我走之前,是先得了娘娘允许的。”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听说她要出宫,祁妃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此时又怎会再来为难她?难道是这个丫鬟看不惯她,自己来找茬? “是,算你有本事,如今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了!不过为娘娘分忧也是你分内之事吧?” “自然。”云青岚虽然知道灵玉是有心刁难,但有些话她也不得不说。 灵玉听了她的回答,目光落在她眼睛上缠的绷带上面,得意地低笑两声,道:“听了云侍卫这话我可就放心了,这不,今日娘娘不小心落了只耳坠在这甘泉宫里,那可是娘娘最钟爱的首饰,今日折腾了半日都未寻见,眼看着天黑了,据说今日该云侍卫当班,便请云侍卫接着找吧。要不然,明日娘娘重罚下来,我们可是谁也担待不起。” 云青岚皮笑肉不笑,声音依旧平淡,她说:“如姐姐所见,如今我眼睛受了伤,可是什么都看不见,这叫我如何寻?” “这样不正好省了灯火吗?”说着,她笑着凑近,冷声道,“你就是用摸的,也得一寸寸将这甘泉宫寻遍了,若是明日找不到,唯你是问!”说完,冷哼一声,腰肢款摆地走了。 云青岚站在原地,摸索着坐在了台阶之上,反正她是不打算找什么狗屁耳坠的,大不了今夜就在这儿过夜得了。 这么想着,她表情坦然地靠坐在墙脚,从怀中摸出一直带着的那只海螺,手指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螺纹,脑海中,却是今日乍见之下师叔愈发迷人的身姿。 唉,那般美好的师叔,光是看看就让人垂涎欲滴了,难怪一直勾得无数女人围着他团团转,美好的事物自然人人都喜欢,更何况师叔还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最会哄女孩子开心,虽然处处留情债,却也是只偷心,从不乱怀。 这样一个男子,说风流却不下流,说风骚却也有风度,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不过真心爱上他,便注定得忍受无数女子的觊觎,还要有足够的自信和强大的内心,云青岚自认为被师叔锤炼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到百毒不侵的程度,所以秦书墨一出现,她骨子的不自信便一点点涌了出来。 综上所述,云青岚总结出,师叔永远也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所以她力争做待在他身边最长最久的那个人,久到让所有女人都绝望! “哼,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云青岚举起手,死死地将海螺捏在手里,仿佛这枚海螺就是他的师叔,她势必要将他无情地碾压。 “谁逃不出你的掌心?”一道轻笑传来,带着几分兴味,云青岚闻声却是一惊,赶紧跪下请安,然而身子还没落下,就被一只充满力量的手给托住了手臂,而这样近的距离,那龙涎香便肆无忌惮地钻入了她的鼻孔,让她的脑袋一阵发晕。 “皇上……” “好了,你这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哦,不小心弄伤了。”她打着哈哈,脸上是没心没肺的笑容。 只闻对方重重地出了口气,沉吟半晌,才勉强道了一句:“你也真是厉害,进宫不过几月,倒是十有*都在养伤。” 如此,云青岚也只能“呵呵”了,想来她这几月受的伤,真是比她前面十七年的总和还要多了。 见皇上竟然站在这甘泉宫门口和云青岚说起了闲话,莫公公瞪了她一眼,小声提点道:“皇上,祁妃娘娘还等着呢。” 而此时萧鼎像是来了兴致,道了声“不忙”,竟一掀衣袍,在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大方地坐下,并一把将她扯至身边坐下,道:“你手里拿着什么,给朕看看。” 云青岚丝毫没有意识到,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只有当今的皇后,她只是有些惶恐,便听话地将手摊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浅紫色的漂亮海螺,海螺用紫色的丝线系着,下面结着一个歪七扭八的同心结。 萧鼎眸色一亮,细长的手指捏起那枚海螺把玩着,指腹不经意般揉搓着那枚同心结,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他浅浅道:“真丑。” “啊?”云青岚没听清,却听他稍微抬高了音量,道:“这物什倒是很……别致,不如送给朕可好?” 身为一个帝王,全天下都是他的,哪会稀罕一个廉价的海螺,云青岚虽然这么想,但难为他看得上她的东西,再说人家一个九五之尊都开口要了,她怎么好意思不给? “若皇上看得上便拿去吧,这是小的的荣幸。”她裂开嘴,笑的讨好,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看起来干净美好。 萧鼎双眼定定地盯着她,那深邃的眼神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而摩挲着同心结的手指却不知不觉加大了力度。 似被心中的感觉指引着,萧鼎缓缓地靠近眼前那张并不算十分美丽却时刻让人感觉很舒心的素颜,目光定在她浅粉色饱满的双唇上,越是靠近,心跳便止不住地节节攀升,这是他面对后宫无数美艳的妃嫔都不曾有过的状况,如今,他是在紧张? 云青岚久久听不到萧鼎说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在她努力微笑维持表面的平静之时,却突然觉得龙涎香的味道浓郁了许多,她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而此时,萧鼎原本近在咫尺的俊颜避无可避地享受了不少“雨露”滋润,他悻悻地将脸收回,脸色阴沉得可以挤出水来。 而云青岚却丝毫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只尴尬道:“皇上恕罪,怕是小的在外面待久了,有点着凉。” 萧鼎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这才想起来,问询:“这么晚了,你不进屋去睡觉,待在这里作甚?” “哦……今夜该小的值守,听说祁妃娘娘落了一只耳坠,顺便帮忙找找。” 萧鼎闻言,果然剑眉一蹙,冷声道:“不过一只耳坠罢了,明儿个朕再赏她些便是。来人啊,传太医!” “皇上,这……”莫公公紧走几步上前,看了一眼云青岚,面上带着几分犹疑。 谁知萧鼎面色一沉,一字一句道:“传太医!云侍卫眼睛的伤需要再看看,风寒也得尽快治。” 云青岚一听萧鼎要为她传太医,急得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皇上,我真的没事,这么晚了,还是不要麻烦太医了!” “难道你要朕陪你一起等太医来吗?”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酷霸道,听起来凉飕飕的,她咽下一口唾沫,只得噤了声。 有些人天生便是有绝对的话语权的,就如萧鼎,生来的尊贵使他习惯了命令式的谈话方式,他的决定是不容置喙的。 云青岚感紧摇了摇头,萧鼎满意地瞅了她一眼,对于她的顺从很是受用,一起身,便往来时的路走了,莫公公一脸的为难,追上前去:“皇上,祁妃娘娘这边……” “就说朕今儿累了,改日再来。”萧鼎嘴角噙着薄笑,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海螺。 云青岚困惑地挠了挠头,感觉似乎因为自己无心之失,说错了什么啊,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又没说错什么。 这种感觉……真是诡异。 另一边,早就在甘泉宫正殿门口的宫女将这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但因为隔得太远,她并没有听到萧鼎与云青岚谈了什么,只远远见到皇帝带着人来,这会儿又带着人走了,于是她急匆匆地跑进殿去,跪地回禀。 “你说什么?皇上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特意沐浴熏香只穿了件鲜红薄纱的祁妃气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第十八章 祁妃奇中毒 [燃^文^书库][.[774][buy].] “是啊娘娘,皇上与门口的云侍卫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奴婢想,一定是云侍卫在皇上面前说娘娘坏话了!”那宫女吓得瑟瑟发抖,毕竟皇上过甘泉宫门而不入,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啊。(全文字无广告) 祁妃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她挥退了众人,随手操起一旁的白瓷杯盏高高举起想要摔,但一想起哥哥给她说过的话,她又咬牙忍了。 哥哥告诉她,要抓住皇上的心,必须要宽容大度、温柔而善解人意。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是绝不会放过云青岚的,原本想着在宫外解决了她,却不想她如此命大,竟然活着回来,还坏了她的好事,如此,便更加坚定了她要杀了她的决心! ………… 休养了两日,眼睛上的伤便好全了,重见天日的感觉真是太妙了! 云青岚左右闲来无事,便出门逛了逛,想来还是以前巡逻的日子好过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限制行动,活动范围一缩再缩。 想起好多天没有见过祁云海了,云青岚便一路捡着僻静的道路走,想去御膳房找他说说话。有了以前的经验,她知道避着那些所谓的贵人走才是生存之道,可不知是不是她运气不太好,才走了没多远,便看见一条阴凉的石子路上,一男一女当先走着,身后远远跟着一大群侍从。 看这阵仗,也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不会低。 果然,只见那男子一身月白的袍子,袍子的底纹是银色丝线绘制的龙纹,头束白玉冠,一身的飘逸出尘,再观其面貌,竟是如此地白皙精致,那如水的肌肤,竟将皇帝的后宫美人比下去不少。 这人,是她上次在狩猎场见过的萧绝! 而旁边那美人,身姿若弱柳扶风,容颜若芙蓉映面,美绝矣,可不正是前几日让她伤心又愤怒的秦书墨吗? 萧绝的面上淡淡的,嘴角的笑却是如白玉兰般温和纯净,两人似乎聊得很是开心,秦书墨的眉角眼梢都带着喜悦。 云青岚早已隐到了一旁的树丛中,幸好这里植物繁茂,要遮蔽她的身影,真是绰绰有余。 两人缓步往这边走了过来,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次真是大开眼界,三王爷那么珍稀的玩意儿都能搜罗来,真是厉害。” “哪里,郡主喜欢就好。对了,今日怎么不见郡主身边那位容貌出色的道长?” “他呀,这几日病了,一直未出门。” 云青岚心中一惊,师叔病了? 却听萧绝继续道:“那道长也是位出色的人,听外界传言……他是郡主的未婚夫?” 秦书墨脸色一白,勉强笑着道:“外面误传罢了,再说,出色又能怎样,无功无名,我爹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哪像王爷,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外貌又是这般出挑,这京城里怕是很难挑出一个大家闺秀配得上王爷这般人才。” 萧绝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的眼神似不经意地扫向某一个树丛,柔声道:“也是,因为京城里十个大家闺秀怕也是顶不上郡主一个手指头的。”此言一出,暧昧顿生,秦书墨愣了愣,俏脸霎时如火烧一般,她偷偷抬眼打量了萧绝一番,虽然萧绝的容貌比苍凤岳略输一筹,但也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了,况且他身份尊贵,又岂是苍凤岳一介布衣道士能比的? 虽然心中依旧对苍凤岳很是迷恋,但秦书墨不得不顾及当前的形势,虽然皇帝封了她爹为异姓王,但总归说他们还是寄人篱下,得看人脸色活命,若是她能攀上萧绝这棵大树,便为她父女俩寻了个靠山。 可是,让她放弃苍凤岳,她又舍不得。 于是,她出言暧昧:“君子配佳人,自古便该是如此,只是也得佳人有那样的命啊。”这话说完,再配上一个轻烟笼玉般愁绪遮面的表情,着实是我见犹怜。 “郡主这般的妙人儿生来便该是让人疼的,自然好命。”萧绝柔情脉脉地注视着她,那样神情的眼神,就如一汪泉,几乎要将人溺毙。 云青岚远远看来,已觉得这两人肉麻得要死,更别说话里面的暧昧。想起那日秦书墨往苍凤岳怀里倒的模样,再看看她如今勾人的本事,云青岚气得要死,这样的女子,又怎么配得上师叔呢! 亏师叔还对她一心一意,瞧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真是气死她了啊啊啊啊!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宫去,告诉师叔,秦书墨得陇望蜀的真面目! 心里被一股气憋着,云青岚将手里的一片树叶揉成了渣,她转身想去找沈长笑,但转念一想,她前几日才跟着他出宫,如今她是女子身份,总比不得以前身份未被揭穿前方便,于是,只得暂时压抑住内心的郁闷和怒气,按照原本的打算,先去找祁云海。 等她到了御膳房时,发现祁云海正忙得不可开交,想想宫里面那么多贵人,全都指着这御膳房吃饭,难怪这里无时无刻都是烟熏火燎的,云青岚去御膳房逛了一圈,还被人嫌碍手碍脚,差点给轰了出来。 她无聊地在门外待了一会儿,终于见到忙得一头汗的祁云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青岚起身相迎,表情复杂地瞧着他,如今祁云海瘦了不少,也英俊了不少,可她却是看了几次都看不习惯,突然,她好想以前总是油着一张嘴的胖子啊。 祁云海走到她面前,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满含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青岚,让你久等了。” 她摆摆手,无所谓地笑笑,突然想到什么,问:“云海,你真的喜欢如今的生活吗?”每天一堆杂事缠生,也没什么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菜。 祁云海怔愣片刻,笑得有些勉强:“我就是喜欢厨房罢了,这官位还是我亲自向皇上求的,如今管着这偌大的御膳房,有什么不好。” 是啊,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以前胖子被送上青城山当厨房学徒,不过为了求三餐温饱,和每个月的几个铜板罢了,如今,他身为御膳房总管,也算是富贵无边了。 只有她云青岚,从始至终,心中的牵挂唯师叔而已。 “你喜欢就好。” 看着她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祁云海提起兴致,笑着问:“对了,你今日找我可有别的事?” 以前,她遇到问题,总爱找他帮忙,如今仍是改不了这习惯,可如今见他一身官袍,早已不是当初青城山上无忧无虑的玩伴,她却是再说不出帮忙的话来,只笑着道:“只是想找你聊聊天罢了,见你这么忙,还是改日再来吧。” “你是要回甘泉宫吗?我给祁妃做的补品炖好了,你帮忙带回去吧。”不一会儿,他便提来了两个食盒,其中一个是带给祁妃的,另一个却是指明了让她自己吃。 “不用了,要是被人知道你私下给我做东西吃,你会挨罚的。”云青岚冲着他摆摆手。 祁云海愣是将补品塞到她手里,玩笑道:“放心吧,毒不死你的,再说我如今好歹是大总管了,哪会挨罚。”其实,给祁妃送补品是假,他搜罗了众多珍贵食材炖给她吃才是真,只是这份心思,她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那好吧。”云青岚提着两个食盒回了甘泉宫,临到了门口,看了看手中两个食盒,顿时懵了,云海给祁妃的是哪个食盒来着? 正在她犯难之际,恰逢灵玉从殿里出来,见她拎着两个食盒傻站着,顿时一把抢了过来,讽刺道:“你也总算做了件实事,还知道将娘娘的补品拿回来。”说着,腰肢款摆地将两个食盒都拎了进去。 云青岚笑着摇了摇头,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去躲个懒,反正她闲着也是无聊至极。 而她没走多久,便听到正殿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正想着这祁妃又在大动干戈地闹什么,却见灵玉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哭着喊道:“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娘娘中毒了!” 中毒?好端端地怎会中毒! 云青岚心中一惊,脚步飞快地跑进殿中,却见祁妃嘴角和前襟上都是鲜血,此时她躺在榻上奄奄一息,而周围都是手忙脚乱六神无主的宫女。 “云珠!”云青岚心惊之下,竟唤了她的闺名,胖子是她的好朋友,而胖子的妹妹她自然也是真心相待,此刻见了这番场景,她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赶紧跑上前去握住祁妃的手,大喊:“水呢,快拿水来,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和皇上!” 而她的话才刚说完,却被祁妃摔开了手,她吃力地撑着半坐起来,满脸惊恐地瞪着她道:“云青岚,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云青岚错愕地愣在原地,看着地上打翻的血燕燕窝,顿时明白了祁妃是什么意思。 这时,灵玉哭着跑上前来一把推开她,哭喊道:“娘娘就是吃了你刚送来的补品才口吐鲜血的,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会有报应的!” 第十九章 皇帝亲审案 [燃^文^书库][.[774][buy].] 这主仆俩一人一句话,就定了她云青岚下毒的罪名,她们到底是如何这般笃定那毒是她下的? 这时候,她又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有嘴也说不清的无力感。lwxs520 同时,她也有种预感,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阴谋当中。是以,她站在一旁再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表情平静地盯着似乎随时要撒手人寰的祁妃,一边在猜测,一边又在不断地否定自己。 是祁妃设计了这场计谋要陷害自己吗? 不,不会的,自己与她并无大的过节,她何苦以性命来陷害她? 她早已看自己不顺眼,补品是云海亲手做的,自己一路上根本就没动过,云海不可能下毒,那么除了她,谁还能在里面下毒呢? 也许是有人提前动了手脚也不一定,除去自己,祁妃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 就在她脑袋飞速运转的时候,太医和皇帝萧鼎陆续赶到了。 太医诊治之后,又命人开了药,这才禀报道:“祁妃娘娘中毒不深,幸好发现得及时,但仍需要仔细照料,如果平安渡过了今晚,她便无碍了。” 而此时的祁妃已经昏迷了过去,脸色青紫,配上浓重的妆容,着实称不上好看。 萧鼎默默看了祁妃两眼,又瞥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的云青岚,厉声道:“这后宫之中,竟然发生下毒这种龌龊事,来人啊,给朕严查,查出是谁所为,必不姑息!”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抽泣的灵玉突然跪了下来,凄厉地哭喊:“皇上,奴婢知道是何人下的毒!” 萧鼎眸色一黯,他一撩衣袍潇洒地落座,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灵玉,冷声道:“说!” 灵玉膝行几步上前去,啜泣道:“今日祁妃正是吃了云侍卫送来的补品,吃了没多久,便吐血了!”说着,她指了指地上被摔碎的瓷碗。 萧鼎看了一眼太医,太医会意,立即上前用银针试毒,又沾了些汁液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才起身回禀:“回皇上,祁妃所中之毒确实来自这碗血燕。” 闻言,萧鼎面色一沉,看向云青岚,淡然问道:“你来看看,这东西可是你送来的?” 云青岚摇了摇头,回道:“小的并没有打开食盒看过,但送给祁妃娘娘的两个食盒,确实是祁总管亲自交到我的手上,我亲自拿回来的。” “好,那朕问你,中途可遇到什么人,食盒有被打开过吗?” 云青岚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萧鼎,看样子,这次他是打算亲自审理此案了,这样于她来说无疑是有利的,她心稍安。 “并无,全程都是我拿着。” 听到这话,萧鼎的剑眉轻轻蹙起,看着她的眸光带上了几分复杂。其实只要她说有别人接触过,他完全可以立刻将罪名推给别人,要帮她,非常容易,这也是他决定亲自审问的原因,但她似乎并没有理解到他的苦心。 “你仔细想想,还有谁接触过这食盒?” 云青岚看向了还在哭哭啼啼的灵玉,实话实说道:“是灵玉姑娘,她将食盒从我手中接走,还有谁碰过,我就不知了。” 听闻此言,灵玉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她哭得更凶了:“皇上,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又岂会下毒害她!如若不信,可以请人搜查,奴婢是断没有本事在这皇宫中弄到那么厉害的毒药的!” 她这话倒是实话,宫中所有人领药都会有备案,每月还会叫太医局审查,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有个头疼脑热尚不能随随便便领到药,更何况宫中严密控制的毒药,那是只有皇帝或皇后在秘密处决一些犯错的宫人时才会用到的,这个关系到皇宫秘闻,大家都心照不宣。 于是,萧鼎的眉头皱得又深了些,显然,他想将罪过推到灵玉这丫头身上不是那么容易了,至少,这么短的时间,他来不及布置一些“罪证”。 偏偏,这时候昏迷的祁妃醒了过来,她虚弱地唤了几声“皇上”,太医又替她诊治一番,命宫人喂了些药,她便也能勉强靠着枕头半躺着。 待她恢复了些精神,她便开口道:“灵玉跟着臣妾几年了,她的忠心毋庸置疑,怕是在别的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有了她的开口求情,萧鼎表面上带着宽慰的笑容,实则那笑却透着冰冷,他道:“既然如此,那这食物的源头自然也不能放过,传祁云海!” 祁妃一听要传她的哥哥,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她用楚楚可怜的表情给掩饰过去了,只柔柔地在皇帝耳边道:“哥哥一向料理臣妾的饮食,这次居然也一时大意,让奸人钻了空子,只怕哥哥此时已是自责不已。”一句话,便不动声色地将祁云海摒除在外,不可谓不高明,再看她用手绢印了印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实在是一副受害者的可怜姿态,着实是我见犹怜。 灵玉见此,赶紧宽慰道:“娘娘别怕,皇上一向深明大义,绝不会放任毒害娘娘的凶手逍遥法外的。”说着,恨恨地瞪了云青岚一眼,似乎她此时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便是一种罪过。 入宫短短几月时间,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面临这种冤枉陷害了,想来她到底是什么体质,竟这么容易招惹这些牛鬼蛇神! 这时候,祁云海应诏进了殿,行礼之后,便匆匆来到祁妃床边,但因为君臣有别,他只得担心地透着一层薄薄的纱望进去,见祁妃尚还能坐起身来,这才稍稍放心。 “祁总管,你且来看看,这两个食盒可是你送来的。”这时,莫公公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食盒,祁云海上前仔细查验了一下食盒和食盒内的食物,又偷偷瞥了眼云青岚,这才恭敬道:“回皇上,这两个食盒内的食物确是微臣亲自所做,今日托了云侍卫带到这甘泉宫的。” “你仔细回忆一下,在送来之前,除了你,可还有别人接触过这食物?”莫公公继续发问。 祁云海果断地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曾,因为微臣一直亲手料理祁妃娘娘的饮食,连烹饪的器具都是她专用的,全部过程是由臣独自完成,并不曾假手于他人,遑论让人趁机下毒了。” 萧鼎眸光微闪,忍不住开口道:“既然你如此笃定,就证明在你手中时并没有出问题,那么,会不会是材料的问题?”说着,他看向了一旁的太医。 此时太医已对两个食盒的食物检查许久,这时才来说明结果:“回皇上,这两个食盒中只有这盒血燕有毒,另一个食盒里的参汤是无毒的,而且血燕里的毒是后来加进去的,若是早便被人在原材料里下了毒,祁妃娘娘此时怕已是性命难保。” 听闻太医的结论,祁云海顿时惊讶的抬头,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迅速将头低下,掩去眼中的那抹惊慌。 而萧鼎却没有放过他这小小的不对头,他换了个姿势,老神在在地道:“祁总管,朕自然相信你不会下毒伤害自己的妹妹,如今说来,最有嫌疑的还是最后接触食物的云青岚和灵玉,来人啊,传朕旨意,将这两人分开羁押,严刑拷打,一定要弄清楚是谁下的毒!” 此言一出,云青岚只是有些微的吃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似乎对皇宫里这套套路已经再熟悉不过,反而是祁云海惊得合不拢嘴,脸上满是恐慌,而祁妃眼里却划过一丝得意,她的内心更是激动不已。 快了,事情正按照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然而,还没等侍卫前来将云青岚押走,祁云海却猛地跪了下来,大声道:“等一等,此事尚有疑点!” 云青岚闻言,有些担忧地蹙眉看向祁云海,若是为了自己求情,他可就犯不着了。 而萧鼎却面色不变,听到祁云海的话,他悠闲地呷了口茶水,眸中升起一抹了然的光亮,淡然道:“哦?说来听听,有什么疑点。” 祁云海犹豫了片刻,轻声道:“那盅血燕是臣炖给云侍卫吃的,参汤才是炖给祁妃娘娘的,在微臣给云侍卫时,曾告诉过她,她是知情的。若是她要下毒,应该下在参汤里才对。” 萧鼎眉毛轻挑,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味,却问了一个和本案无关的问题:“你和云侍卫是什么关系,为何会炖汤给她喝?” “不瞒皇上,微臣和云侍卫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前段时间云侍卫经常受伤,微臣在给祁妃娘娘熬汤时便想着也给云侍卫熬一些,但是怕她不接受,这才让她连着祁妃娘娘的一起拿走。”说到这儿,祁云海紧紧地抿着唇。他知道,如果暴露他和云青岚的关系,很可能会牵扯出以前在青城山的事,那么皇上再加以调查就会发现,当初救了他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云珠,而是云青岚! 这对他们兄妹来说无疑是危险的,但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云青岚去送死!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和自家妹妹脱不了干系,他明明已经警告过她要善待云青岚,可她还是担心青岚会泄露玉佩的秘密,想要除之而后快,真是太不应该了! 第二十章 云海的死讯 “哦?事情竟然是这样,那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朕你们的关系?”萧鼎鹰眸微眯,里面透出些危险的光芒。[燃^文^书库][.[774][buy].]xs520 祁云海身子一僵,微微抬头看了眼正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的云青岚,咬了咬牙,红着眼眶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微臣一直暗暗恋慕着云侍卫,但是微臣怕她不肯接受微臣,所以一直不曾对她表明心意。”说着这话,他的额头已沁出了一层薄汗,此时的他甚至不敢去看云青岚的神情。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也知道她的心思一直放在苍凤岳身上,此时挑明自己的心意,无疑是在他们之间划上了一条深深的鸿沟。 而此时,云青岚震惊不已,她静静地盯着祁云海,眼里有一丝动容。且不论他此时说的话是真是假,此刻,她已经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此事若是祁妃设计陷害,那么祁云海现在所做的事,无疑将他们自己引向危险的境地。 “是吗?”萧鼎并无什么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出了关键所在:“如你所说,你对她有意,所以为她炖的补品是血燕,但云侍卫却完全可以在血燕中下毒,到了甘泉宫,却将两个食盒都给了灵玉,这样,更可以蒙混视听,不是吗?” 听到这话,云青岚有些懵了,从萧鼎刚才的言论中,她可以感觉到他是想要维护自己的,但自从祁云海来了之后,他的话锋突变,竟句句针对自己,这样做,目的何在? 祁云海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仿若此时被怀疑的不是云青岚,而是他自己一般。 而他越是慌乱,萧鼎盯着他的目光便越是凌厉,此刻,云青岚恍然大悟:难道萧鼎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不是对自己咄咄相逼,而是利用祁云海对自己的关心,想要逼他说出实话?或者,他还有其他目的? 云青岚看向萧鼎,突然,她跪了下来,抢着道:“皇上,此事疑点尚多,但祁总管身为祁妃亲哥哥,定然不会害她,还请皇上明察!” 萧鼎目光极其缓慢地在云青岚和祁云海之间来回审视,半晌,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俩倒真是情深意重,竟互相开脱,但为了公平起见,接触过血燕的三人都应一视同仁。来人啊,将祁云海也一并押下去!” “皇上!”祁妃大吃一惊,想要求情,萧鼎却猛地抬起一只手,那样的决绝,让人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萧鼎对祁妃道了句“你好好歇着”便摆驾回了奉阳宫,在被人押走的时候,云青岚与祁云海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终,只化作了一道无声的叹息。 三人皆被押到了天牢候审,云青岚被押到了祁云海隔壁,但两人间的牢房却隔了一道墙。 待人走了,云青岚敲了敲墙壁,喊道:“云海,云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墙壁传来两声沉闷的声响,云青岚一喜,道:“云海,你原本就不该替我说话的,如今,连你也被关进来了。” “傻丫头,就算我不替你说话,我照样也会被关进来的。” “怎么会,你可是皇上的大舅子。”她失笑。 而祁云海听在耳里,又是另一番心绪,他的声音低哑了许多,还夹杂着一声长叹:“其实我原本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便不该去奢求,现在,怕是老天要我们还债的时候了。” “云海,其实……”那边,云青岚的话突然中断,传来她一声痛苦的闷哼,接着,一切便回归平静。 祁云海察觉了不对劲儿,使劲儿地拍着墙壁,大声喊着云青岚的名字,那边却再没有回声。 “青岚,你怎么了,你说话啊,青岚!”祁云海的脸慢慢变得苍白,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隔壁终于有了响动,却是女子痛苦尖叫受刑的声音。 ………… 云青岚再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四肢酸软,全身都没什么力气,看了看四周,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初次进宫时住过的奉阳宫的耳房。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萧鼎关在牢房等待受审吗? 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打开耳房的门,却见一个宫女端着吃食走了过来,见了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笑着道:“奴婢冯娟,是皇上派来伺候姑娘的,太医说姑娘这个时辰便会醒来,所以奴婢就去拿了食物来,这下可赶巧了。既然姑娘醒来了,便来用些吧,您三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饿坏了。” 姑娘?三天? 云青岚敏感地抓到了冯娟话中的错处,若是以前,别人都会称呼她为云侍卫,此时,她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才发觉自己早已不是一身英武的军装,而是一袭水蓝色的轻薄襦裙。 云青岚的脸上满是不解,似乎她这一醒来,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她抓住冯娟的肩膀,蹙眉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说我昏迷了三日?” 冯娟被吓了一跳,被云青岚抓住的肩膀传来一阵锐痛,没想到,看着她一个瘦瘦弱弱的姑娘,手下的劲道竟然这样大。 她可不知道,云青岚的武功可是在江湖算得上等了。 冯娟哀哀地叫唤了两声,云青岚这才惊觉自己下手太重,缓缓放开了,但那双带着冰渣般的眼神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她,只等她给一个答案。 冯娟揉了揉肩膀,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畏惧,她苦着脸道:“奴婢原本是凤阳宫的三等宫女,三天前,是莫公公突然找到奴婢,他将奴婢升为了一等宫女,还让奴婢来这儿近身伺候姑娘,当时奴婢一进这屋子,便看见姑娘昏睡着,这可不是过了三日了么?” 闻言,云青岚倏然变了脸色,她脑海中闪过什么,却一时什么也抓不住,她知道这件事情定是萧鼎安排的,却猜不透他的用意是什么。 她飞快地走出门去,但因为四肢还没什么力气,也没快到哪儿去,而且许久没穿这样麻烦的女装,走几步路之后,她实在是心烦不已。 等走到萧鼎寝殿的时候,已经花去了不少时间,门口,莫公公站在那里垂首敛目,眼睛闭着,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没睡着,但见他纹丝不动的身子,便知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他早就练就了醒着也像睡着,睡着也像醒着的本事。 可此时云青岚却不管他睡没睡着,静静走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喊了一声“莫公公”。 后者缓缓抬起眼睑,波澜不惊的超她露出一个笑容,眼神不慌不忙地上下扫视了她一番,语气古怪地道:“原来是云姑娘啊。” 云青岚努力忽视他的称呼,冷声道:“劳烦莫公公通传一声,我要见皇上。” “真是不巧,皇上还在午睡,姑娘还是等等吧。”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但却不能掩饰他脸上带着的那一抹鄙夷。 “让她进来吧。”突然,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就如在这大夏天突然下了一场冰雹,让云青岚浑身一颤。 她咬咬牙,克服了每次见到萧鼎心里都会升起的一抹恐惧感,大步踏进了殿里。 萧鼎确实是刚睡醒的样子,正有宫女伺候着他漱口净面,还呷了一口新茶醒神。 云青岚虽然穿的女装,却坚持行了侍卫的礼,她单膝跪伏在地上,却久久听不到萧鼎让她起身。 半晌,宫女服侍他更衣,又重新束了发,这才听他不紧不慢道:“女孩子还是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平身吧。” 她站到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他,原本这样最是无礼,是大不敬,但她确实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萧鼎午睡之后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嘴角噙着不浓不淡的笑,此时竟靠着软榻,握了一卷书读着,他的眼神并没有看她,却又像是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一般,漫不经心地评论道:“以后你便这般打扮吧,朕已经昭告羽林军,免去了你侍卫的职责,如今,你是自由身了。” 闻言,云青岚心里一喜,但同时她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她问:“那祁妃中毒的案子已经审完了吗?凶手是谁?” “已经没有祁妃了。”萧鼎红唇轻抿,似在品茶,但那唇角凉薄的笑却如一根钢针般扎眼。 “你说什么?祁妃……她怎么了?”云青岚此时觉得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脚似乎更软了。 “祁云海于昨日认罪,承认是自己下毒想要毒害你,却误让祁妃中毒,于昨日深夜畏罪自尽,祁妃伤心过度,自陈愿常伴青灯古佛为她哥哥超度,已削去妃号,前往灵隐寺修行了。” “胡说!云海怎么可能会下毒害我!他不会的!又遑论什么畏罪自尽!一定是你屈打成招,这一切我都不会信的!”云青岚终于跌倒在地,她近乎狂乱地嘶吼出声,早已忘记了自己面前的人是她一直敬畏的皇帝。 原来人都是有个承受界限的,就如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闻祁云海死讯一般,这一刻,她已然崩溃。 第二十一章 皇帝的情意 萧鼎极缓地垂眸看她,目光里的热度一点点散尽,此刻的他,就如初见之下那般的冷酷而疏离。[燃^文^书库][.[774][buy].]章节更新最快 他说:“事实如此,容不得你不信。” “好,就算他下毒害我却误伤了祁妃,我不会怪他,祁妃不会怪他,他又如何当得死罪,又如何会畏罪自尽?”云青岚趁着自己还有一丝理智,与萧鼎较起了真,因为她坚信,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从萧鼎那日的异常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然而,她的认真在萧鼎眼里不过变成了无用的无理取闹,只是他此时还有些耐性,愿意将就她而已。 只见他阴测测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又有几分兴奋,两相凑合,竟十分诡异。 “如果说……朕告诉他,你已经是朕认定的妃子呢?” 闻言,云青岚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她心中一跳,错愕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将你俩关在相邻的牢房,你突然被人打晕,醒来后却出现在朕的奉阳宫,而他已经自尽,难道这些,你都没觉得奇怪吗?朕相信以你的聪慧,不至于猜不出朕的用意。”说着,他又轻呷了口茶,姿态闲适安然。 云青岚按照他说的,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随即,她有了一个猜想。 “皇上那夜亲自问案,言语之间先是试探,确定云海对我的情谊到底有多深,之后对我咄咄相逼,目的就在于让祁云海认为皇上存了杀我的心思。之后,你将我们关入相邻的牢房,再让人将我打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定还布置了别的,比如说佯装在对我用刑。云海听到隔壁的惨叫,只会以为我被严刑拷打,而他内心一定十分煎熬。这个时候,皇上再派人到他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多加引导,他一定会因为负疚感而寝食难安,最终,为了保全我和祁妃,他定会自行认罪,而为了遂皇上的心愿,他才自杀,或者说,根本就是皇上派人杀了他。”云青岚说到这儿,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忽而,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因为皇上其实早就知道了是祁妃导演了中毒的戏码,皇上装作不知,就是想要趁此机会除去云海和祁妃!在宫里,祁妃那点小把戏连我都瞒不过,又如何瞒得过神通广大的皇上您呢!你说,我说的对吗?”云青岚抬眼,恨意满满地盯着萧鼎。 只见萧鼎缓缓点了点头,嘴角有一丝餍足的笑,他慢条斯理道:“分析得不错,祁妃的聪明才智不及你一分,她的把戏自然一眼就可看穿,不过是不想让你说出玉佩的事情,所以想要栽赃陷害你罢了。而她千算万算,却不知朕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朕之所以还留着她,全是看在她陪了朕三年的份儿上。” 听到这儿,她心都凉了,到底是有多冷情才会对相伴自己三年的枕边人如此算计。“是,他们犯了欺君之罪是不应该,但他们对皇上您没有半点恶毒心思,你又何苦赶尽杀绝!”他们欺骗了他,所以身为王者的他容不下他们,这是云青岚唯一想到的萧鼎利用她杀死祁云海又赶走了祁妃的理由。 只是,他原本可以有千万种方法让他们俩消失,而且他还答应过她要放过他们,他又如何做得出这般狠毒的事情? “只是我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利用我,是因为水到渠成利用起来得心应手,还是皇上原本打算将你的救命恩人——我,也一并处死?”云青岚冷笑一声,对眼前的男人鄙夷至极。 萧鼎轻叹一声,目光投向不知名的地方,眼神中的阴冷更甚。 “利用你?我还不屑,若不是祁妃自己挖坑,朕还会留着她在这宫里,祁云海也可以安稳地当他的御膳房总管,但是前不久,朕有了一个想法,若是将你收为妃,以你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有正当理由,又有祁妃的前车之鉴,便可顺顺当当了。” “你……说什么?皇上想收我为妃,真是可笑!”云青岚说着,满脸讽刺地笑出声来。 见此,萧鼎的面色立刻阴鸷了几分。“朕从不开玩笑,趁着朕对你有几分兴趣,你便该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再说了,你不是对朕也有想法吗?” 听着这话,云青岚心里一阵恶心,她强撑着站了起来,冷笑:“因为对我感兴趣皇上就可以对跟了你几年的女人下手?还逼死了我的青梅竹马?再说,皇上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说我对您感兴趣的?抱歉,我云青岚命薄,不敢劳烦皇上惦记着!” 萧鼎不怒反笑,只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来,手一松,一根紫色的丝线挂着的紫色海螺和那枚同心结便在她眼前轻轻晃动。 他的嗓音带着性感的低迷,娓娓道来:“在云初国,传说有一少女住在海边,她爱上了一个打渔的少年,两人在海边私定终身,然而,就在第二天,少年出海打渔,便再也没有回来。少女每日都会在海边驻足等待,眼神坚定地望着海面,直到从青丝等成了白发,直到她双目失明。她怕会忘记他离开了多少个日夜,便每日在海滩之上寻一个海螺放在家里,而等她离世的那一日,她的屋子里已经被海螺淹没。后来,人们经常可以看到在海面之上有一个少女的身影,哀伤地望着远方。所以,后世,人们便将这个痴情的少女奉为海神,而将海螺奉为男女定情的信物。那日我向你讨要这枚海螺,你二话不说便给朕了,难道不是说明你对朕有意?” 云青岚怔愣片刻,不禁失笑:“这是云初国的传说,我是大周国人,又怎会知道,这一切,不过误会尔。” 萧鼎表情不变,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从陇子驿将这海螺一直带到这里,朕以为你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云青岚猛地抬眼,正看进他那双深若寒潭的眸中,顿时被蛰得浑身一颤。却听他状似无意地道:“萧绝有本事独辟蹊径,找镖局的人将秦中留父女秘密送进京,害得朕不得不提前与云初国敌对,不代表朕事后查不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青岚,你虽然两次救了朕,但你做过欺骗朕的事也不少,先前你男扮女装,朕既往不咎,但这件事呢?” 她闻言,倒是无谓地笑笑:“皇上既然这么看不惯我,大可以将我杀了。” “不,朕不会杀你,朕对你还有兴趣,若是你愿意,朕马上封你为贵妃又如何,但朕真的很不喜欢你身上的逆鳞。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你无罪释放之后,沈长笑和新科状元竟同时求朕赐婚,想要娶你,你说,你这般招人喜爱,朕当如何?”说着,他按了按眉心,满脸的愁绪,仿若真的为她的婚事苦恼一般。 沈长笑想要娶她她实在惊讶,这个暂且不说,但新科状元又是谁? 只怪她神经一向大条,前段日子又接连被陷害,无暇关注朝廷的新动向,竟不知科举考试已经结束许久了。 “哦?朕以为你们是熟识的,他是由九王爷萧御亲自推荐,直接参加了笔试和殿试便夺得魁首的侯渊,朕见他确实聪明有才,本想嫁一个郡主、公主什么的给他,并重用他,却不想,他竟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朕这宫中的一个女侍卫,可真是让朕丢尽了颜面!你是不知,朕着实恼他,就算他是状元又如何,朕若不喜他,完全可以将他安排到边远地方做一个七品官,永不召回!” 今日难得听见萧鼎这个冰块儿男和她说了这么多话,但是出口的,却是句句惊心。 想起上一次见面,侯渊让她等他,说他想到办法就一定会将她救出去的,却不想,他以前只是一个戏子,却轻而易举地考上了新科状元,这让那些寒窗十载甚至更久的书生们情何以堪? 而她不知,侯渊本就是个勤奋的人,他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于戏班子,除了用功读书外,更是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过,深刻地体察到民间疾苦,他的阅历,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们没有的。 云青岚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她已经回不过神来,想要消化这些,她需要一些时间。 片刻之后,她稳定了心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轻易地落进萧鼎设好的陷阱里。 “那皇上又是如何回复他们的?” “朕并没有回复他们,而他们也不知道朕有心让你为妃,因为在这之前,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闻言,云青岚差点要仰头大笑了,萧鼎啊萧鼎,你这么说,是不是太恶心人了? “皇上又在逗趣了,若是我说我只想要自由,想要出宫,皇上肯吗?” 萧鼎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幽深的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这一次,他沉默了许久,而云青岚也就这么无谓又骄傲地与他对视,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虽然知道在这场游戏中她注定是个失败者,但她也不想输了气势。 第二十二章 封妃进行时 最后,萧鼎的笑容如一朵罂粟花般缓缓绽放,他眉毛微挑,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卷明黄的卷轴丢在了她的面前,云青岚捡起,打开一看,竟是一卷封妃的圣旨,圣旨上只缺一个玉玺印了。[燃^文^书库][.[774][buy].]乐文 看样子,竟是早已拟好,只等着合适的时候宣布了。 她冷笑一声:“我的命也是太好了一点吧,竟让皇上看上,不知皇上看上了我哪点,我改还不成吗?” 萧鼎轻哼一声:“你以为朕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在这儿说闲话,又有那么多时间看着你在皇宫里诸般蹦跶?朕今日和你坦白,就不怕你跑掉,从小到大,只要我萧鼎想要的,我就要正大光明的得到,而你,也是一样,朕不稀罕用欺骗的手段,就算此刻你恨我,也晚了。” “皇上,有没有告诉过你,宁做伪君子,不做真小人,而且你还是帝王,这样的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讨厌朕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说完,他便站起身,神清气爽地走了,只听外面莫公公一声熟练地唱喝:“摆驾御书房——” 云青岚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耳房,看着这里颇具女孩子气息的房间,她的脸色愈发黑沉了。 从小到大,她遇到过脸皮最厚的人要属师叔了,而今,她才发现,那是她没见过世面,原来萧鼎的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 而且,直到如今她依然不肯相信祁云海就这么死了。他是她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是她的倾诉对象,是她不学无术那段时间最好的安慰。 想着想着,眼泪就这么大颗大颗地滚落了出来,此时,她竟无比后悔,若是她不曾闯入狩猎场,不曾入宫,不曾与他重逢,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恨自己,更恨萧鼎! 紫草的仇她尚还未报,如今又多了祁云海的仇,这个皇宫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去你的萧鼎!去你的封妃!去你的该死的皇宫! 云青岚坐在软榻上,竟是越想越气,眼泪刷刷地掉个不停,冯娟进来的时候便正看到这个画面,她讶异地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姑娘生气了?” 云青岚猛地抬起红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恶狠狠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杀人不眨眼吗?不想死的话就滚到一边去!” 冯娟闻言,满脸的委屈,二话不说地便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含泪望了她一眼,那模样,着实看着可怜。 但云青岚不想再对这皇宫里的人用情了,因为越是感情深厚,他们就越会限制她,成为萧鼎钳制她的工具。 就在这一刻,云青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成功,便成仁!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云青岚十分安静,该吃吃,该喝喝,仿若真的接受了萧鼎的压迫,变成了一个木偶人一般,而萧鼎也意外地没来找她麻烦,仿佛那日信誓旦旦说要封她为妃的人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第六日一早,云青岚尚在睡梦中,就听见房门被打开,一群宫人鱼贯而入,整齐地列在她的床前,云青岚睁眼看去,只见十余名宫女个个低眉敛目,嘴角带着笑意,手里还捧着各色衣衫首饰。 冯娟有些怯怯地望着她,道:“姑娘,皇上有令,让奴婢们为姑娘梳妆打扮。” 云青岚眸子一眯,眼中一道利光闪过。心想,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着宫女们的诸般折腾,等装扮好的时候,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如今这身玫瑰粉的云锦宫装上身,再配上珠光宝气的映衬,镜子里的人,美得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以前她不是一身青蓝色的道袍便是一身利落的男装,第一次作这样的打扮,若不是在宫中,她倒是可以好好地到师叔面前晃荡两圈,向他宣示:她云青岚也是大美人一枚好么! 当被人搀扶着走出屋子的时候,她全身都别扭极了,只觉这束腰的宫装虽然显得腰肢不盈一握,却勒得人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抬头挺胸,这样一来,她连低头看脚下的路都艰难。 因此,当她被带到广合殿时,乍见偌大的殿里两旁分立着不少文武大臣时,吓得脚下一滑,身子便毫无形象地朝地上扑去。 还好她云青岚身姿灵活,一个前空翻稳稳立住,只是这颇大的动作弄得头顶一阵珠翠乱晃,站稳时,她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翡翠坠子,才发现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她,有惊艳的,有鄙夷的,有忍笑的,着实精彩的很。 这一群人里,竟还包括站在武将之列满眼惊艳和痛苦之色的沈长笑,以及站在文官之列穿着一身正经官袍让她差点没认出来的白面小生侯渊。 啧啧,萧鼎还将自己的“情敌”都聚齐了,看来今日的封妃大典热闹是少不了的。 云青岚扫视了一圈,才在一群满脸惶恐的宫女的小心搀扶下往前走去,一抬眼,正对上萧鼎表情精彩的脸,看到他不开心,她可就开心了。 在他满含威慑的目光的注视下,她坚持一掀衣摆,正要跪下行一个侍卫的礼,却听他朗声带笑道来:“云儿,你又调皮了,刚才可有摔着?”说完,目光猛地一冷,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冯娟等一众宫婢,开口道,“来人啊,将她们带下去杖责二十!” 呵,好一个杀鸡儆猴的戏码,只是这样的手段对如今的云青岚来说已经不顶用了。 她邪魅地勾唇一笑,回想着师叔那勾人的眼神,依葫芦画瓢地照做,果然,见萧鼎微一错愕,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她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不满地道:“杖责二十哪里够?这些个宫女折腾了我半天,拉出去杖毙才解恨呢!” 没想到萧鼎只是讳莫如深地一笑,一挥手:“来人啊,将她们都拉出去杖毙了!” 云青岚闻言,掩唇一笑,脸上全是志得意满。而见此一幕的一众老臣们可不乐意了,其中一个谏议大夫立刻出列,义正言辞地道:“为人君者,应当怜悯众生,岂可为一女子便将无甚过错的宫人们处死,皇上,这不合礼法!”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呀!” “如此娇蛮任性,无规无矩,皇上,她实在当不得后宫的表率,又遑论封妃啊!” 云青岚得意地看着萧鼎那张冷酷俊美的脸,笑着道:“为君者,只要喜欢的,又有什么不可?皇上只要宠我一天,我便要随心所欲,皇上,您说是吗?” 此言一出,更是惹得群情激奋,沈长笑却是一脸痛惜的表情,仿若不肯相信云青岚竟是这般残忍之人。而一旁的侯渊却是低着头,嘴角浮起一抹醉人的笑意来。 云青岚很乐意看到萧鼎吃瘪,她就不信,如今她这般惹人厌恶的嘴脸,他还能如愿封她为妃! 然而,萧鼎总是会出人意料,只见他满目深情地看着她,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自是如此!” 如此一来,众人交头接耳的声音更大了,无数言官出言劝阻,萧鼎却神色不变,只静静地看着她,而她自然学尽师叔勾人的本事,对着他笑得风生水起。 罢了,这萧鼎年纪轻轻便做了这大周的天子,抗压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如今这一局,她便认输吧。 莫公公亲自宣了封妃的圣旨,这卷圣旨自是那日她看过的那一卷。 莫名其妙接了旨,又莫名其妙成了皇帝的新妃,云青岚面上倒无甚表情,只是萧鼎眼底的笑意却慢慢弥漫开来,让那张冷酷的脸显出了几分别样的温柔。 当晚,便是新妃侍寝。 云青岚任凭摆布地让人沐浴、熏香、净面、绾发,此时着了水色纱裙的她竟别有一番婉约之情。 她微微转头,看了看殿里燃烧着的红色喜烛,心想:去你的岚妃!没拜堂就鸟都不算!而嘴上却说着:“冯娟,去把灯芯拨亮些,把香炉燃得旺些,一会儿皇上来了,心情才会更好!” 冯娟只道她一心讨好皇帝,便满脸高兴地去照做了,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皇帝露面。 那一边,萧鼎在御书房勃然大怒,他重重地将述陈江南水患的折子丢到宰相、新科状元在内的一众文官面前,怒斥道:“水灾发生了这么些日子,你们竟隐而不报,如今事情闹大了才肯让朕知道,朕看你们是活腻了!” 新科状元侯渊踏前一步出列,冷静地道:“皇上,如今当务之急是制定出治水良策,让百姓少受苦难啊。” 萧鼎闻言,只得暂时压制了怒气,和众臣讨论治水良策。等他忙完遣散众臣的时候,已经是子时。 想起今夜新妃侍寝,他按了按眉心,颇为疲倦地问道:“岚妃在做什么?” 莫公公赶紧回禀道:“岚妃早已梳洗沐浴完毕,在奉阳宫静候皇上。” 萧鼎闻言,眉头总算舒缓了几分,他一摆手,利落道:“摆驾奉阳宫。” 此时,一个宫女灰头土脸地跑来,哭着大喊:“皇上,不好了!奉阳宫走水了!” 第二十三章 那便死别吧 守卫严密的皇帝寝宫竟会走水?这太不可思议了! 闻言,萧鼎面色一凛,努力压制住心中的震惊,急道:“岚妃现在何处?” “岚妃娘娘失踪了!” “什么?”萧鼎面色一白,竟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来。[燃^文^书库][.[774][buy].]ww.lxs520他领着人匆匆赶到奉阳宫,发现他的寝殿已是一片火海,虽然有不下百人提着水桶轮流灭火,但此时已是子时十分,众人反应过来时火已经大起来,此时,那熊熊燃烧的火势将这方天空映得通红。 此时,沈长笑奉命带人赶来,跪在萧鼎的面前,后者一双鹰眸被那火光映得通红,他咬牙切齿地道:“搜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也要将云青岚给我抓回来!” 而此时,一身黑衣的云青岚正悠闲地坐在翠屏宫僻静的屋顶上,手里拿着刚刚趁着大火从萧鼎寝殿偷出来的子衿剑,心里那个美啊! 她忍气吞声地布置了这么多日,今日终于趁着萧鼎目的达成放松警惕之时,一把火将他的奉阳宫给烧了,也算替祁云海出了口气,而紫草的仇今日她也要顺便报一报,就算今日把自己栽在这儿了,那也无所谓了! 黑暗中,云青岚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收起子衿剑,拿出萧鼎赐给她的那把小巧漂亮的黄金弓,将手里的药水涂在了箭头上面,静静地瞄准了殿门。 果然,不一会儿,方璃匆匆从里面出来,看样子刚得到消息的她正要往奉阳宫去看看。瞅准时机,箭离弦而去,不偏不倚,正射中了方璃的肩膀,后者哀叫一声,缓缓倒了下去,她身边的刘姑姑立刻鬼哭狼嚎地吼着:“来人啊,快抓刺客!璃妃娘娘受伤了!” 而此时,云青岚早已运起轻功,一路蜻蜓点水般踏着瓦片朝宫墙方向逃去。 喊吧喊吧,今日她的目的可不是一箭将方璃那个坏心肠的女人射死,关键在于那个药粉。那还是以前她在青城山上无聊时和祁云海一起研究出来的,用几种毒虫的汁液做成,一旦进入血脉,可使人皮肤瘙痒溃烂,偏偏还只能用刺激的酒来压制瘙痒,酒滴在破裂发炎的肌肤上,那种滋味,比瘙痒也好不到哪儿去。 接下来的几年,方璃就慢慢在痒和疼之间渡过吧! 然而,皇宫戒备森严,虽然云青岚武功不错,却也是容不得她放肆的地方。她正在琉璃瓦上努力跑着的时候,漫天的箭雨便刷刷地朝她头上下下来,若是她反应慢一点没有及时朝旁边的屋顶飞去,估计已经被射成了蜂窝。 沈长笑带着一百羽林军将这方团团围住,看着在屋顶上身姿灵动的身影,他的心中却是情绪万千。 初初相识时,他以为她是别有用心之人,所以他对她处处提防,唯恐她伤了皇帝。 后来,她是可以和他喝酒谈天的朋友,与她相处起来十分轻松愉快。 再到后面,他发现她是女儿身,他的内心是惊喜不已的,而此时的他,早已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 现在,她是皇帝的岚妃,而他却奉命将她捉拿。 沈长笑一抬手,阻止了羽林军继续射箭,他盯着屋顶上此时孑然而立的倩影,用蕴了内力的声音向她喊话:“岚妃娘娘,皇上在奉阳宫外等你,还请你立刻跟属下回去。” “沈大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云青岚抽出了子衿剑,金属摩擦的声音在这夜里听起来格外冰冷刺耳,而她却觉分外安心。 沈长笑一愣,只因她那声饱含情义的称呼,在他的记忆里,她一直唤他作“沈统领”,这还是第一次叫他大哥。 他心中一阵暖流浮动,却觉更加痛苦。 他冷声下令:“你们都不准动,待我亲自拿她!”言罢,他也运起轻功,飞上了屋顶,落脚于云青岚十步开外的地方,握着剑,蹙眉看她。 “岚妃,皇上是真心待你,你这是何苦?” 她闻言,讽刺一笑,轻声道:“他杀我朋友,限制我的自由,又何谈真心?他乃帝王,我不过一江湖女子尔,我们不适合!”说完,她举起剑,大声道,“我不想你难做,请不要顾念旧情,若是你将我拦下,我无话可说!” 言罢,她率先飞身而起,子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莹光,带着凛冽的寒气直逼沈长笑而去。 后者抿紧了嘴,什么都没说,使出全力和她过起招来。 沈长笑是在军队里一步步练出来的,一招一式气势万千,有气吞山河之魄,披荆斩棘之力,大开大起,让人难以招架。 而云青岚贵在身姿灵巧,流萤剑法端的是变幻无常、诡谲离奇,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两人大战了好几个回合,谁也没占到便宜。 打着打着,云青岚心里便焦急起来。如此看来,她和沈长笑一时是分不出胜负的,若是等萧鼎赶到,依着他霸道自私的性子,自己更是逃不了的。 于是,她引着沈长笑越打越飞得远,两相追逐,两个身影在这漆黑的夜空里变得模糊起来。 “青岚,告诉我,你为何那么想离宫?”离人群远了,沈长笑终于没再唤那个让彼此心里都十分膈应的称呼,而是如一个好友般推心置腹地说起了话。 云青岚攻势不停,只无奈道:“我本不属于这皇宫,皇上如此强求,让我生不如死。” 沈长笑沉默了半晌,只听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皇上的后妃可以有千千万万,而青岚,我的好兄弟却只有一个。”话落,他竟猛地停下攻势,一动不动地站着,而原本与他过招的云青岚却一时收不住剑势,子衿剑轻巧地穿过他的铠甲,刺在了近在咫尺的沈长笑的胸口。 剑入三寸,只偏离了心脏半寸。 “沈大哥!”云青岚痛心惊呼,而沈长笑却是扯着她的手一把将她往外摔去,捂住胸口的他只来得喊出一个字——走! 云青岚的身子飞了出去,月光下,她看见沈长笑高大的身子慢慢地委顿下去,那一个高大的剪影,就那么深刻地印在了她的心上,让以后的她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心头一暖。 云青岚不敢停留,飞身而过时,只见萧鼎已带着数百羽林军往这边赶来,幸好当时和沈长笑打斗时已离宫墙不远,只要她再努力拼一下,应该可以顺利逃走。 然而,事实总是难以如愿。 只见萧鼎一身明黄的龙袍站在广合殿高高的屋顶上,衣袂翩飞,月光下的他冷酷得如地狱修罗。 他的手缓缓举起,握着的,正是适才被她扔下的黄金弓。 而萧鼎弯弓搭箭,箭头冷冷地对着她,隔着一座殿宇的距离,他用蕴了内力的声音狠戾地道:“云青岚,若是你此时肯回头,你依旧是朕的宠妃,若是你胆敢再反抗朕,就算是死,朕也要让你死在这皇宫里!” 呵,这话多么地冷硬霸道、无礼蛮横! 可她云青岚偏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她喜欢师叔对她撒娇卖萌,喜欢他用目的的欺骗讨好,但她唯独不喜欢别人威胁她! 她青丝飞扬,回望他,笑得张狂。 “那我还偏要试试,就算是死,我也要将我的尸体落在这宫墙外!”话落,云青岚挥舞着子衿剑,一路斩杀着阻拦她的侍卫,往不远处的宫墙冲去,萧鼎微眯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弓箭纹丝不动。 终于,在她离宫墙近在咫尺时,她听到风中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如此,不愿生离,那便死别吧!” 伴随着这声音,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冲着她的后心而来,凌厉的箭势让她在一回眸间便感觉到了一阵死气,她知道,萧鼎有心要她的命,她是躲不过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青蓝色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便被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一刻,她看着那支小且杀气腾腾的箭从她耳旁飞过,带落了她的一缕青丝。 那一瞬,就如一个慢镜头般,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带着旋转、旋转,等她的青丝拂上一张妖媚俊俏的脸庞时,她看到他嘴角那醉人的弧度。 他问:“如此奔逃,先告诉师叔,感受如何?”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揽着她自由自在地飞着,连逃命都是姿态优雅的。 她沉醉地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笑着道:“有师叔舍命相救,师侄甚感荣幸,此时自当是醉生梦死了!” 苍凤岳柳叶般的眉轻轻一挑,顾盼生辉的眸落在她的脸上,“啧啧”两声,十分受用地道:“还是师侄会说话,师叔听了甚是高兴。”说着,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一个漂亮利落的起落,便摆脱了身后的追兵,跃出宫墙之外了。 待逃到了安全的位置,苍凤岳才得了空仔细瞅瞅她,半晌,妖媚的容颜露出个哀怨的神情,他喃喃道:“看来分别这么久,师侄你果然没有惦记着师叔。 “哦?师叔何故有这一说?” “哼!若你真为了师叔我茶饭不思,体重如何飙升至此,抱得师叔我胳膊都酸了!” 云青岚眼角抽了抽,只剩哭笑不得了。 第二十四章 贱人的嘴脸 最终,苍凤岳带着云青岚轻飘飘地落于城外江上的一艘画舫之上。[燃^文^书库][.[774][buy].]乐文小说c画舫慢悠悠地晃荡着,随着江水漂向远方。 两人刚站稳,便见画舫之内两个人影相携走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是哪儿都少不了她的秦书墨,而另外一个,竟是见过几次面的三王爷萧绝。 这几个人如何凑到一起了?真真儿的怪异! 云青岚想起上次在皇宫的小花园听到萧绝和秦书墨的谈话,萧绝有心勾搭,秦书墨半推半就,于是,在她看来,这两人脑门儿上就印着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奸夫”,“淫妇”。 云青岚张开双手拦在师叔身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她戒备地盯着走来的二人,轻声道:“师叔,小心。” 苍凤岳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笑着和二人打招呼:“总算是有惊无险,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青岚,你累了吧,快进去歇息。”秦书墨甜美一笑,目光转向苍凤岳,眼里柔光更甚,她熟稔地走到他身边,笑着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抬眼,似不经意地与云青岚诧异又怨恨的双眼对视,瞬间便带上了几分挑衅。 哼,好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难道就不怕最后一无所得吗? 这么想着,她转脸去看秦书墨的二号备胎萧绝,却见他一副淡然的模样,丝毫不为秦书墨对苍凤岳的亲昵而吃醋,目光却饶有兴味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脸上依旧是那副醉死人不偿命的玉兰花般优雅清淡的笑。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她还看到他们私底下勾搭,如今当着人面,却是一副清清白白人模人样的! 师叔啊师叔,你可千万别被这对狗男女骗了啊! 想到这儿,她一把握住苍凤岳的手腕,目光坚定地望着他,急切道:“师叔,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岚儿啊,天色已晚,有什么话不如明日再说吧。今日多亏了三王爷,不然师叔我还不知道你在皇宫里,更遑论将你救出来。狗皇帝一定会派人四处拦截,如今我们走水路,要想保你平安,还得谋划一番,你先去休息吧,我和三王爷再商讨片刻。”苍凤岳将“狗皇帝”三字咬得很重,但一提到萧绝,却是难掩感激之情。 不过云青岚才不会受骗,上次在狩猎场时他便见过她,却偏偏现在才告诉师叔,还有上次,他居然花钱让他们将秦书墨父女送来京城,害得她差点没命,若是萧鼎真的追究起来,怕是安平镖局也要跟着受连累。 像他这般狡猾又阴险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他笑里藏刀的模样,云青岚忍不住讥讽道:“素闻三王爷最是谦和守礼,如今却屡屡与皇上作对,不知皇上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萧绝没想到她会主动与自己说话,温和地笑着,眸光潋滟:“本王素来喜欢结交朋友,更是帮理不帮亲。难道云姑娘在责怪本王多管闲事,不该帮忙将你救出?还是,您对皇上尚还有情?” 这个狡猾的狐狸,她才说他一句,他却要还上两句,而且还挖了个坑,转移话题,怎样都显得她里外不是人。 “自是不然,只怕三王爷不做赔本的买卖!” 此言一出,苍凤岳凤眸微眯,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而萧鼎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愈发高深莫测。 云青岚感觉,师叔和萧绝定是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为何两人给她的感觉怪怪的? “凤岳,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突然,秦书墨亲昵地晃了晃师叔的袖子,后者宠溺地冲她点点头,顺便揉了揉云青岚的发顶,道,“丫头,肚子饿了吧,进来吃点东西。” 云青岚瞪了萧绝一眼,而他却折扇轻摇,还给她一个淡然的笑脸,她不甘不愿地跟着师叔向船舱内走去,临进门前,她突然回头,却见萧绝正背对着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江面,月光下,那敛去笑意的脸竟带上几分肃杀之气,浑身散发出的冰冷不亚于萧鼎那活冰块儿。 云青岚隐隐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而且,这样看来,那张脸尤为眼熟,她正要收回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他脚上那双雪白的靴子,脑袋里顿时如过了一阵电流,她猛然惊醒。 是他!三年前和方璃住在一个宅子的那个烧香祭拜的少年! 方璃的父亲方大将军是萧绝的姨父,那方璃便是他的表妹,她认出了方璃,竟没认出他,真是太蠢了! 想起三年前他拿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阴狠模样,和如今谦和温润的模样判若两人,还有,又是谁杀了他的母亲,让他用尽心思想要报仇呢? 有了这个认知,云青岚更是对萧绝有了十二分戒备,她转身进了屋子,眉头却再没有松开过。 船舱里,苍凤岳和秦书墨正在聊着什么,云青岚直直地走过去,看了一眼秦书墨那讨厌的嘴脸,轻咬了咬唇,道:“师叔,如今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不如我们回青城山吧,如今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想来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会再逼你继任掌门之位了。” 闻言,苍凤岳愣了一下,好看的眉缓缓地蹙起,他垂首,沉吟了片刻,细细地斟酌好语句,这才道:“丫头……我暂时不能回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今你又被皇帝追捕,我们还是别回去给师门添乱了。” 闻言,云青岚不悦地嘟起了嘴,恨不得用眼神将他从头到脚鄙视一遍。 师叔啊师叔,你说这话不害臊吗?以前你沾花惹草隔三差五就有人找上门来你怎么不嫌给师门添乱? 难道是因为……云青岚转眼看向一旁脸上难掩得意之情的秦书墨,心口一闷。 秦书墨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柔声道:“青岚,你师叔他志在天涯,又岂是一个青城山就困得住他的,你不该这么自私的。”说着,还眼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说我自私?我…… 云青岚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死了,为什么她一看见这秦书墨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是和这女人八字犯冲吗! 这时,在外面逗留许久的萧绝走了进来,一看他的样子便是和师叔有话说,云青岚不得不起身回避,而之后,秦书墨也跟了出来。 站在船头上,被凌晨带着水雾的冷风一吹,云青岚立刻清醒了不少,她转脸看向站在她旁边的秦书墨,冷淡地道:“原本我以为郡主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现在看来,却不然。”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了两个男人在身边,她也懒得做出好脸色给她看了,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谁也不待见谁,此时倒是能坦诚相待了。 “郡主的那点心思,师叔不知,我可是明白的。你贪恋师叔的绝世容颜,却又放不下萧绝的身份地位,你这样的女人,还真是贪心!” 闻言,秦书墨得意地掩唇娇笑起来,她挑眉,挑衅地看着她:“是又如何?如今两个男人都愿意围着我转,干你何事?” 云青岚恨得牙根都在痛,她死死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这讨厌的嘴脸给撕的稀巴烂。“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师叔对你那般好,你却不能真心待他,我告诉你,有我在,我是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 秦书墨收了笑,眼带鄙夷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的嘲讽更甚。她用手姿态万千地撩了撩耳边的发,阴阳怪气地道:“你不过是嫉妒罢了。你苦恋凤岳应该有多年了吧?只可惜你却一直不敢对他表明心意,就是因为你从骨子便自卑,你知道,以凤岳的眼光,是看不上你这般姿色的!” “你胡说八道!”云青岚心口一痛,仿若隐藏多年的伤疤被狠狠撕裂,疼得她全身都在抽搐,而她咬紧了牙关,却只能恨恨地瞪着眼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师叔真心的女子。 “呵,我是不是胡说只有你自己知道。”说着,她悠闲地捋了捋袖子,不无得意地继续道,“我告诉你,有我在,凤岳是不可能多看你一眼的,你呀,就好好地当你的灰头土脸的小跟班就好。至于我待他是不是真心,就不劳你费心了!事到如今,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说着,她将脸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我呀……就是贪慕你师叔的美色,这又如何?有些东西,靠一张脸能得到的,就不用学有的人,掏心掏肺还吃力不讨好了,哦哈哈哈……” 靠一张脸能得到的,就不用掏心掏肺? “秦书墨,你是在玩弄师叔的感情。”云青岚艰涩地说出这句话,眼眶已渐渐发红。 偏偏有些人得意过头还不知收敛,秦书墨得意地转身离去,只轻佻道:“是又如何。”她只不过觉得气气云青岚也挺好玩儿的,这个丫头,不过是有勇无谋的傻子罢了。 第二十五章 疯X的师叔 然而,她才走出没几步,就感觉脖子一紧,凝神间,便看见眼前云青岚黑沉的脸,而自己的脖子正落于她纤细修长却带着薄茧的手指中,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竟使得她的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燃^文^书库][.[774][buy].]看小说到网..c 秦书墨涨红了脸,她死命地用长长的指甲胡乱地抠着那只掐着她的手,但即使她将那只手抠得鲜血淋漓,那只手也未放松分毫。 秦书墨努力地张嘴想要求救,却只发出低沉的嘶声,从小骄傲惯了的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因为那一刻她看见云青岚的眼睛里有了杀气,她知道,刚才还被她嘲笑的女子是完全有能力轻轻松松将她杀死的! 云青岚可不管她是不是害怕,是不是后悔了,她死死地瞪着秦书墨那张因为涨红却丝毫不影响美丽的容颜,冷声道:“有些东西不是凭一张脸就能得到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欺骗他!”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声,是师叔那邪魅却变了调的声音:“丫头,你在干什么!” 云青岚瞥了一眼身后从船舱里相继走出的两个身影,面色不动,只将手狠狠一扬,秦书墨的身体便如破败的棉絮一般落进了江里,溅起了少许水花。接着,一个身影紧接着跳下,溅起了更大的水花。 云青岚紧咬着唇,看着在水里挣扎的两个身影,这才猛然惊觉:糟了!师叔不会水! 于是乎,她只得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挽袖子,纵身跃起,一个漂亮的弧线划过,她恰好落在苍凤岳一丈开外,游了一会儿,便顺利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正想使劲儿将他往画舫拖去,就见他呛咳出几口水,慌乱中死死地将手臂环在她的脖子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云青岚又恨又气,只得死死地搂住他沉重的身子,道了句“抱紧我”便努力游起水来,而缓过气来的苍凤岳却满脸惊慌,只拉住她不让她游走,回过头去看渐渐往下沉的秦书墨,大喊:“不要管我,先去救她,快!” 那一刻,云青岚震惊了。她曾听人说过一个女子经常问男子的无聊问题,那便是:你心爱的女子和母亲同时落水,都不会游水,你会先救谁? 而今天云青岚遇到的情况,便和这问题如出一辙。 但是选择权却在她。 你爱的人和你的情敌同时落水,你要不要为了你爱的人去救你的情敌? 这个问题于她而言,似乎更难选择。 片刻,她冷着脸,没说拒绝,也没有同意,只紧紧抱着苍凤岳愈发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游着,道:“我先救你上去!”这句话,表明了她已经心软,不是不救秦书墨,而是待会儿再救。 可没想到的是,听到这句,苍凤岳却猛地放开了抱着她脖子的双手,用力将她推开,竟挣扎着想朝秦书墨的方向游去,即使呛了几口水,也倔强地道:“不救她,我也不活了!” 正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云青岚。 想来自从三年前师叔替她报仇之时,她便决定对他以性命相待,而如今她看得比她性命还重要的男人,却轻贱地将“死”挂在嘴边,而且还是为了她最讨厌的虚情假意的女人! 那一刻,若不是在水里,云青岚一定会冲过去将秦书墨一掌拍死! 心口滔天的怒气得不到发泄,云青岚疯了一般一把勾过苍凤岳的脖子,大喊:“苍凤岳!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喊完这一句,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还是云青岚第一次对苍凤岳发火,第一次直呼其名。此刻她浑身散发出的霸气,让他震惊不已,但奇怪的是,他的心跳却猛地加速,盛怒之下的她,竟有一种凌人的美。 然而,云青岚却有些尴尬,她一手扯住他不让他沉下去,一手还轻轻地摸了摸鼻子,但看见他此时傻呆呆地望着她,水珠顺着他的脸颊不住往下滑,墨黑的发几缕贴在了白皙俊俏的面上,嫣红的唇自然地微微张着,竟说不出的诱惑*。 云青岚一时怒气冲脑,心跳激增,勾着他脖子的手猛地一收,便强势地将自己的唇撞到了他的唇上。 嗯,确实是“撞”,因为她觊觎师叔的唇也是许久了,但论起接吻什么的,她可是一点经验也没有,于是乎,她只是强硬地将四片嘴唇挨到一起罢了,因为用力过猛,还磕在了对方的牙上,她疼得一哆嗦,可就是不肯放开。 于是,苍凤岳更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说不出的尴尬,云青岚俏脸更红了,她一狠心,闭上眼去,嘴唇用力,便将苍凤岳那薄而艳丽的唇吸入了口中。 这触觉……呃,真是太好了! 这边云青岚在为终于强吻到师叔而暗自高兴,那边秦书墨挣扎了许久,见无人来救,不得不在自己力气耗尽前自己凫水游上了画舫。想她在三面环海的云初国长大,不会游水是会被人笑话死的! 而站在船头看了半天好戏的萧绝迎风而立,白衣飘飘,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不慌不忙地摇着折扇,竟丝毫没有下水帮忙的意思,此时见秦书墨自己游了上来,便好心地弯腰,优雅地伸出一只手要拉她。 秦书墨气得肺都快炸了,自然不肯认他的好,只恨恨地瞪他一眼,自己扶着船舷爬了上来。 回头一看,却见苍凤岳和云青岚两人只露了个头在水面上,而两人竟在这般情境下动情亲吻。 呵,这是个神马情况! 秦书墨浑身不住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看到那一幕被气的。 那边厢,云青岚只顾着去享受师叔红唇的美好滋味了,身子渐渐放松,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呼吸困难,才发现两人竟齐齐沉了下去。 不得已,她只得暂时放开师叔的唇,快速提着他的衣领游了上去。 直到两人依次爬上画舫,累得趴在船板上喘气时,都还未从刚才那个吻中缓过神来。 此时上了岸,云青岚的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再看看师叔那水汪汪无辜地瞪着自己的凤眸,顿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下流太不知廉耻了? 她尴尬地摸摸头,红着脸梗着脖子道:“我先进去换衣服了!”说完,便不去看众人的神色,逃也似的跑进了为她准备好的小屋里。 一回到屋子,她便趴在床上激动地将床板捶得“咚咚”响,一来是达成多年心愿给激动的,二来是臊得慌。 她翻身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仓促的一吻,只暗恨,为何会是在水里。但转念一想,要不是刚才太生气,估计她也没那个胆子那般主动了。 “讨厌讨厌,怎么就亲了一下下,连感觉都还没来得及记住!失策啊失策!”她捂着脸,穿着湿衣服在床上小女儿情态地滚来滚去,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人轻轻地走了进来她都没有发觉,而她那般羞涩又激动的姿态,便全落在了一双带笑的凤眸里。 突然,一道沙哑性感又带着揶揄的声音传来:“为何不先换了衣服,小心着凉。” 云青岚心中一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入眼处,只见苍凤岳身上还穿着那件湿衣服,双手抱胸懒散地靠在门边看着她,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坏笑。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刚才在水里的惊慌,明明又是一副痞子模样,关键是,此时的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图谋不轨的样子? 果然,只见他随手闩了房门,一步一个湿印极其缓慢地朝她走了过来,而且是一步一扭。看着此时全身散发着风骚味道的师叔,云青岚那个小心脏啊,跳得都快飞出来了。 哼,亏她前不久还觉得如今的师叔多了几分仙风道骨,她一定是瞎了狗眼了才会这样认为! 片刻之后,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是盯着他看得双眼发直,只红着脸,讷讷地问:“师、师叔,你怎么在这儿?” 然而,苍凤岳却使了一招青城派独门的移形换影,原本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却倏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弯下高大的身子,两只手指蓦地攫住她精致的下巴,挑眉道:“刚才师叔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连感觉都还没来得及记住。哼,丫头,你是长大了,连师叔都敢调戏了不是!”说着,他故作严厉地狠狠瞪着她,直瞪得云青岚心里发怵,缓缓低下了头。 她轻咬住红唇,闷闷地道:“对不起,我唔……”剩下的话,却倏然被堵在了嘴里,她惊讶地瞪着近在咫尺的邪魅容颜,仿若全身都被点了穴道般僵硬。 怎、怎么会……她不是在做梦吧?师叔这是在、在吻她? 苍凤岳不理会她的呆滞,瞪大了眼睛凶了她一下,意思是“还不闭眼”,云青岚会意,赶紧将眼睛闭上,却觉他沉重的身子立刻压了上来,两个湿漉漉的身子贴在一起,双双倒在了床上。 第二十六章 两人的争吵 咳咳,大家不要误会,真的只是“倒”,而不是“滚”,因为此时的师叔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双手死死地将她的双手钳制住,牢牢地将其压在床榻上,而他的吻却娴熟而极具攻击性,想来刚才在水里被她强吻一事在他心中实在膈应,于是,此时他一定要找机会“强”回来,这样才能找回他作为男子的尊严! 云青岚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吓的,反正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傻掉了,只闭着眼沉醉在他缠绵的吻里,幸福得如刚饮了一坛烈酒,只愿长醉不醒。[燃^文^书库][.[774][buy].]:乐:文:小说3.wxs520.om 半晌,吻得嘴唇都麻了的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各自躺在一隅喘粗气,却听苍凤岳低咒一声:“该死的,接个吻比打一架还累。” 云青岚红着脸,眼带秋波地瞅了瞅他,顿时有些疑惑地眨眨眼,无心问道:“师叔该是身经百战,怎么还不懂换气。” 苍凤岳老脸一红,凤眸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傲娇地将下巴一抬,拿眼白冲着她,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师叔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很洁身自好的好不好!” 闻言,云青岚“咯咯”地娇笑起来,忍不住又开始嘴欠:“可明眼人都以为师叔是属狗的,见骨头就啃呢!” “你这个该死的臭丫头!”说着,他便将魔爪伸向她细嫩的脸蛋,气势汹汹而来,却也只是轻轻落下,不痛不痒地在她脸颊拧了一把。 云青岚便壮着胆子凑上前去,满脸幸福地将头依偎在他肩膀上,小声道:“刚才见师叔走进来,我还以为你是来替秦书墨报仇的。哼,你个傻子,她会游水你还跳下去救她!你真要气死我不成!” 苍凤岳一听,一把将她推了开去,瞪着她恶狠狠地道:“你个死丫头,你还好意思说,现在你在皇宫待久了,长脾气了不成,竟然敢动不动就将人往水里丢!” 闻言,云青岚坐了起来,许是因为两人刚才做过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此时对于他那充满威慑性的眼神也不那么怕了,她嘴硬的说:“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再说了,是人都知道她在云初国长大,我就是知道她会水才把她丢下去的,不然保不准我刚才一气之下就将她给掐死了!” “你……”苍凤岳气结,竟拿她没有办法,于是,他坐到了她对面,双眼认真地看着她,难得正经八百地道:“丫头,秦书墨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不管你喜不喜欢她,都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不然,我真的会很伤心的。” 云青岚心里的喜悦一点点消弭,她抿着唇看了他半晌,不见他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心中的醋意便一点点弥散开来。 她笑着,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她问:“有多重要?重要到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重要到在危急时刻你可以抛下我去救她?重要到我们见面这么久,你都没有问过我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师叔,我们在一起十多年的情谊,竟比不过你认识几个月的女子吗?还是说……你真的爱上了她?” 云青岚一直以为,要问出这句话很艰难,但真的说起来却无比顺畅,原来有些话并不是她想的那般难以启齿的。 苍凤岳一愣,好看的眉轻轻蹙起,他嘴唇翕合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只化成了一声轻叹,他平静地道:“我对她不是男女之间的爱,但是她是我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而你,也如此。” “是吗?可在我们俩都落下悬崖之时,你选择了救她。”云青岚低下头,嘴角挂着自嘲的笑,眼睛里却浮上了一层雾气。从与师叔相见的那一刻直到现在,她一直在忽略种种不开心的事情,而师叔也默契地不去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提他寻找她的事,仿佛他们只是各自回屋睡了一觉,第二日早起打招呼一般自然。 但是她知道,有些芥蒂一旦形成,便很难忽略,留到一起,终究会爆发。就如此刻,她完全没想到,前一刻他们还是浓情蜜意,后一刻便冷眼相对。 苍凤岳眉头蹙得更深了,他知道有些解释是无用的,但真相他又不能说,憋在心头,也确实不好受。就如他对云青岚的感情,其实早已超越了师叔与师侄的单纯,但是他有他的苦衷,他不能对她表达爱意。刚才的行为,已经是他冲动之后的结果,如今平静下来,他只希望事情回到以前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丫头,你知道的,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多想,况且,你会武功,她不会,而且她离我最近,我要去救你,也是来不及的。” “你不用说了。你知道吗?人在面对危险的那一刻的表现是最真实的。我不怪你对她好,可如果我告诉你,她对你不是真心,你会离开她吗?”她盯着他,只等最终的一个答案,若是他的回答是“不会”,那么她也没必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了。她累了,如果三个人间注定有一个人是多余,她不想留下来惹人讨厌。 苍凤岳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的凤眸中难得地染上了几分哀伤。沉吟了许久,他低叹一声:“除非她不需要我了,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她的。”妹妹已经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看着她平安幸福,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好,我明白了。”云青岚垂下眼眸,掩去失落之色,她起身,背对他而立,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她才无力地跌坐在床上,兀自出神。 不知不觉,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云青岚换好了衣服,却了无睡意,不得不再次走到船头,望着江面发呆。 此时,她却无意发现,不远处的江面上传来了火光,原本她并没特别留意,却不想那边火光越燃越旺,竟将远处的天空映红了一大半。 她凝神看去,只见数十只商船中的几艘接连起火,还隐隐传来喊杀声,而船头偌大的旗帜上,竟是鲜明的追龙阁的图腾。 看样子,像是商队遭到了打劫,这本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但出现在追龙阁身上可就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在安平镖局待过一段时间,经常听英娘提起,一般江湖人物见了追龙阁的标志都会退避三舍的,就是朝廷也会礼让三分,又是谁竟敢劫追龙阁的商船呢? 正在犹疑间,画舫慢慢靠得那商船近了些,她这才看清,有几艘样貌普通的船停在商船附近,船上不停有人冲着商船放火箭,即使商船上的人拼命抵挡,但也止不住货物很快被点燃。 商船上有人搭了木板到普通的船上,两方人马拼杀到了一起。 听到动静,萧绝和苍凤岳也走了出来,云青岚没有看他们,而是瞅准时机,踏着江上的浮木一路朝商船飞去。 苍凤岳似乎在身后喊了什么,但此时江上风大,她倒没听清楚。 落脚在商船上时,她顿时感觉到了一股灼人的热气,她顺手拉住一个拼命灭火的伙计,问道:“船上是什么?怎么这么容易燃?” 那伙计已经痛哭出声,他痛苦道:“是江南今年新上供的锦缎和丝绸,这次出了事,我们都会没命的!” 云青岚顿时明白,这个时节正是每年江南上供新的锦缎、丝绸给皇宫的时候,为了确保安全,江南织造除了派士兵押运之外,每年还会选择最有能力和地位,也是规模最大的追龙阁帮忙护送。 这些东西,可是宫里面所有贵人一年用的布料,此次出了问题,那可是大罪,想必追龙阁也是无力承担的。 听说一个月后便是新一届的武林大会了,这个时候传出对追龙阁有致命打击的负面新闻,其用心,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云青岚想起上次在宫外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追龙阁阁主,那般慈善和蔼的一个人,他当武林盟主,江湖倒还算平静,若是有人想将他推翻…… 不管了,她想,也许此生都再难遇到龙翔,不如此次帮他一回,也算间接报了他救命之恩。 于是,她抽出流萤剑,站在船舷上,和那些存心搞破坏的人杀到了一起。有了她的加入,至少在她所在的这艘船上便再无居心叵测的人闯入。 而这边杀的差不多,她明白,此时保住剩下的丝绸最为要紧,于是她借着船上搭建的木板,赶往其他未着火的船上支援。 这时,一个面貌方正的中年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那人鬼鬼祟祟地将怀里的东西往船上洒,云青岚立刻将子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好你个细作,我就道怎么船只燃的那么快,原是你在这儿洒火油!” 言罢,她提着他的领子将她丢到了一个看着像管事模样的人面前,只道明了他的身份便继续加入了战斗。 第二十七章 被烤肉收买 抓出了内奸,其他几艘船上射来的火箭很快便被扑灭,并没造成什么大的危害,而那些搞破坏的人见此处讨不了什么好去,便一声唿哨全部撤退。[燃^文^书库][.[774][buy].]小说wxs520.om 这支商队管事的是追龙阁年轻有为的张管事,张管事三十多岁的样子,嘴唇上留了两撮胡子,看起来很是精干。 此时张管事一面命人清点着损失,一面查看,见云青岚收了剑站在船头,便主动走了上来,拱手一礼,问道:“多谢这位姑娘仗义出手,敢问姑娘来自何门何派,待我禀报了阁主,定当登门重谢。” 云青岚洒脱地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阁主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做的这点不算什么,还是请管事的去清点损失吧。”说完,她便往江面上望去,试图找到师叔他们所在的那艘画舫。 想来她刚才也是和师叔赌气,所以没有打一声招呼便过来帮忙,此刻过了小半个时辰再去找,却没了画舫的踪影。 难道他们没有等自己便走了? 因为上次落崖之时被抛下了一次,所以她更加害怕被人遗弃,那种滋味太难受了。而张管事看出了她的焦急,好心道:“若姑娘的朋友是顺着江水而去,那便是和我们同方向,下一个地方是豫州,再过五天便能到达,不如姑娘就和我们一道,中途也许能追上他们,再是不济,他们先行到达豫州,也会在那里等着姑娘的。再说,如今豫州的白玉峰上就要召开武林大会,此时赶往豫州的人可多着呢,姑娘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武林大会?”云青岚喃喃着,若是之前她还没想那么远,此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师叔将她救出来带到画舫上,而画舫又一路向东,这应该不是巧合,此行,他们会去武林大会吗? 反正她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去处,既然有武林大会,去瞧瞧也不错,一来那里人多可以躲避萧鼎的追捕,二来武林盛会集天下英雄豪杰于一处,她还没见识过,也很是好奇。 有了这个想法,她便留在了商船之上,这一待,便是难熬的五天,当然,他们也并没有追到那艘画舫,师叔和萧绝他们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云青岚只身来到豫州,谢绝了张管事邀她去追龙阁本部的请求,换回了男装,便独自在街上晃荡着。原本她想找家客栈暂时住下来,静静等到半个多月后的武林大会,但无奈三年一次的大会吸引了太多来自各门各派的人,她找了许久,竟没发现一间有空房的客栈。 她叹了口气,坐到稍微清静些的城外小溪边洗把脸,歇口气,不时有过路的人成群结队地往城里赶,看着那些尚还年少的各门各派的弟子,她不由的想起了师傅。 往年的武林大会,青城派往往也会参加,但师傅不是个功利心很重的人,于是他的意思便是重在切磋,也并不是很在意最终的名次,而且也会让愿意参加的弟子来试试,长长见识。 记得三年前,是思空师叔带着十几名弟子来过一次。那时师叔死活不愿意来,被师傅他老人家和思空师叔联手追着在青城山上空运起轻功跑了无数圈,那时他们所有弟子都站在地上仰头望着追逐的三人,纷纷猜测谁能坚持到最后。 她还干脆设了赌局,和胖子一起做庄,结果大多数人都买武功第一的苍凤岳赢,而三人追逐了三天三夜,最终是师叔因为太饿忍不住跑到厨房偷吃先落了地。 原来,她和胖子早就商量好,在合适的时机做出一道烤鸭将师叔勾引下来,而他果然受不了诱惑,成功落入陷阱。 那一次,她和胖子联手,赚了个盆满钵满,二人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 可如今,胖子没有了,师叔心系别人,也不知师傅和思空师叔他们怎么样了,还有早就回家去的大师兄忆明不知会不会代表师门参加比赛。 如今她云青岚正被萧鼎派人四处抓捕,她自是不敢露面,想想自己从小长大的青城派,不知能不能在自己这代弟子中被发扬光大。 云青岚不知今年师傅是否会派思空师叔带弟子前来,便干脆在城外的小树林住下了,一来因为若是他们到来,一定会经过这条路的,到时候也能与他们团聚一番,二来她囊中羞涩,也无力去和那些有钱人争客栈。 因为之前有过露宿在外的经历,此刻再住在这外面,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闲来无事时,她也会在城里晃荡几圈,寻寻苍凤岳他们的下落,只是可惜,一直都没他们的踪影,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就这么枯等了七八日,云青岚是既没找到师叔,也没等到青城派的弟子,饶是她耐心再好,也有些不耐烦了,但如今的她就是如此可怜,似乎除了青城山,她已经别无可去。 只是估计萧鼎早便在青城山派人埋伏好了,她可不敢回去自投罗网。 于是乎,她只能在这片小树林耗着,更可恶的是,她身上本就不多的银子就快花光,连续吃了好几天馒头的她现在一闻着肉味儿就激动,但也仅限于激动而已。 这一日,她百无聊赖地躺在树杈上午睡,忽闻风中一阵烤兔肉的味道顺风传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香料,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馋得她不住地吞口水。 她转头往树下一看,只见一个一身黑色短衣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在不远处的火堆上用剑串着一只野兔翻烤着,另一只手还不住地往上面撒着不知名的香料,野兔就快烤熟了的样子,香气四溢,那透明的油脂更是顺着酱黄的兔肉往下滴,滴在火堆上面,弄出一阵阵刺啦刺啦的油爆声。 云青岚看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她自认自己训练了一个多月,烤肉的功夫还不错,但比起这男子便差远了。熟而不焦,透而不老,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七八天不知肉味的云青岚此时恨不得飞过去将他的烤肉给抢过来,但一想着她好歹乃青城派的嫡传弟子,做出这等事情有些丢脸,便只得忍。 其实她不是不想去猎野兔的,只是这附近常有人走动,根本就没有野味,也不知这男子是从哪儿找到这肥美的兔子,真是让人眼馋。 这时,兔子已经烤熟,那黑衣男子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姿态娴雅地将兔子肉割下一块,放在嘴里细嚼慢咽,那香味便顺着风传了过来,勾得她肚子咕咕地叫个不停。 云青岚掏出自己剩下的馒头赶紧咬了两口,但那硬邦邦的馒头如何和鲜美的兔肉相比?越嚼她就越心酸,越嚼越是生气,于是,她干脆扔了馒头,不悦地道:“喂,那谁,你的烟熏到我了,麻烦你换个地儿!” 黑衣男子并没有理她,继续姿态优雅又快速地吃着烤肉,不时还抬起头享受地观赏着周围的风景,别提多悠闲了。 忽视便是*裸地蔑视!云青岚可不开心了,她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喃喃:“嘿,我这爆脾气,哥们儿,你有听到我说话吗?这地儿我待了七八天了,你无端闯入就不说了,还破坏我这儿的空气,你看这烟熏雾缭的,还有你这味道啊,咳咳,呛死人了,麻烦你到别的地儿去烤行不行!” 云青岚一路婆婆妈妈地念叨过来,走到那男子身后,那男子一抬手,突然一物什出现在眼前,她惊讶的正要出手防卫,却看清楚眼前竟是她觊觎许久的肥美的兔肉。 男子潇洒回头,冲着她拽拽地一笑,左边脸颊顿时现出一个好看的梨涡,他问:“吃吗?” 闻言,云青岚差点就笑出声来,但一想到不能太丢脸,便努力端着架子,稳稳坐在他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正儿八经地道:“既然兄台盛情相邀,那云某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兔肉,而那人却猛地将其一收,不慌不忙地道:“一个条件。” 云青岚脸色一僵,伸出的手慢慢捏成一个拳头,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从容地道:“呵呵,说说看。” “今晚我住这儿。”说着,他眼珠转了一下,目光扫过之处便划定了范围,竟是她住的这一方地势良好的空地。 云青岚眼睛一瞪,刚想发火,但瞅着他手里香气四溢的兔子,一咬牙,改口道:“一起住!城里早就没地儿了,不然我住哪儿!” 男子俊朗却带着一丝邪气的面容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不冷不热地道:“成交!”于是,伸出手,将烤兔递到她面前,后者志得意满地扯走了一块兔腿,故作矜持地将兔肉缓慢地放到嘴里,一咬,天啦,她敢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肉! 于是,矜持什么的一瞬间被她丢掉,三下五除二地吃掉手里的兔腿,又将他手里残存的一把夺过快速消灭掉,之后还似不满足地舔了舔油亮的手指,长叹一声,舒服地靠在了树干上。 这么多天来,她总算吃上了一顿饱饭。 第二十八章 遇到高手了 黑衣男子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又极其认真地清理着他的匕首和剑,随意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云青岚枕着手臂正犯困,打了个哈欠,这才含混不清地道:“你我无冤无仇,你毒我做什么。[燃^文^书库][.[774][buy].]乐+文+小说w.xs520.再说,能死在这么好吃的兔肉下,也是值了!” 男子闻言,那笑容里总算多了几分真实感,然后他收了剑,飞身一跃,便睡在了之前云青岚睡的那棵十分粗壮舒服的树枝上。 云青岚见他占了自己的“床”,心里有些微不满,但她眼珠一转,瞬间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她跳到相邻的一棵树上睡下,笑着搭讪道:“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呢,你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男子一躺下便闭上眼,闻言,翻了个身,似是不想搭理她。 云青岚恨恨地撅起了嘴,心想,住了她的地儿,还想不搭理她,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兄台,你家乡是哪儿的?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年方几何?可曾婚配?家里有几口人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师承何派,烤肉的手艺是跟谁学的?你撒的香料好特别的啊,那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对了,还有你的那把剑啊,一看就是好东西,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啊?还有啊……” 突然,云青岚只觉眼前一晃,自己突然就失了声,她张了张嘴,却再不能发出声音,这才明白,她居然在一瞬间被人点了哑穴! 你说她云青岚的功夫不错吧,至少也算是个高手吧,而这个男子居然在一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点了她的哑穴?这怎么可能! 云青岚满脸震惊地看着始作俑者,却见那男子翻了个白眼,烦躁地掏了掏耳朵,低叹一句“终于清静了”,便翻身睡他的觉。 嫌她吵?呵,她还没见过这么自我的人呢! 她飞身而起,提起子衿剑就将他所在的那棵树的枝桠砍得“啪啪”的响,你要睡觉是吧?姑奶奶还偏不让你睡清静了!此刻的她被激怒了,已经完全忘记了前一刻是谁厚着脸皮吃了别人的大半只烤兔,又是谁厚着脸皮想要和人家攀上交情。 果然,被人扰了清静,那男子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这一次,云青岚戒备地站得远远的,她就不信他还能趁她不注意便鬼魅一般地过来点她的穴道。 然而……事实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只见那男子对着她嘲讽一笑,手指微微一动,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便在她恍然不觉中刺入了她的一个穴道,云青岚顿时浑身僵硬,举着子衿剑保持着“砍”的动作,再也动弹不得。 于是,她只得用唯一能转动的眼珠狠狠地瞪着他,表示着她的不满。 男子眸光一凝,落在她手中的剑上,只见他旋身落在她的身边,手指弹了弹剑身,一听那子衿剑发出的好听的金属声,便“啧啧”赞道:“剑是好剑,只是跟错了主人。”说着,他抽出他自己的青铜宝剑,惋惜地盯着它,像是在看一个多年的老友。 “青绝啊青绝,如今见子衿落在这样的人手中是不是很失望?别难过,我们不看她就是。”说着,旋即飞身落回原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安然睡去。 而立在原地的云青岚确实吃惊不小,没想到,刚才那男子用来烤兔子的那把好看的青铜剑竟是江湖四大名剑里的“青绝”。 四大名剑龙渊、凤唳、青绝、子衿,素来是有传说的,其中龙渊和青绝乃“公剑”,而凤唳和子衿乃“母剑”,前者原本是一对,后者又是一对,如今她手里的剑竟和他手里的剑是一对? 这种感觉,真是怪怪的…… 黑衣男子安然地睡了一整夜,而云青岚便以奇怪的姿势站了一整夜,待第二日,他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前来替她解开穴道之时,憋了一肚子怒气的云青岚手里的子衿剑便疯狂地向他刺去。 男子闪身躲避,而云青岚却穷追不舍,两个人在树林里追追赶赶,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既而,男子似有些烦了,不得已将青绝抽出对战,而子衿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竟发出“吟吟”的轻鸣声,而那边青绝也发出好听的“嗡嗡”声以作回应。 见到这么神奇的一幕,云青岚便使出全力与男子过起招来,打到后面,果然是酣畅淋漓,与高手过招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而此时她的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男子高深莫测的武功也着实令她佩服,百招之后,她知道他处处在让着自己,便将剑收了,挑眉道:“功夫不错,我打也打不过你,昨晚受的罪便认了,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男子倒没想到她是如此豁达之人,顿时心里也升起了一分好感,他又是诡异一笑,声音清爽道:“孟子凌,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实话,云青岚很是佩服这人的武功,当然更加佩服他的烤肉的手艺。此人身上虽然带着痞气,但不能影响他一身凛然之气,让人一看就知他是正派中人,想要与之结交。 而他身上的痞气和师叔给人的感觉则完全不同,他是痞中带着傲视一切的自大,而师叔则是邪魅而懒散,一个阳刚充满正气,一个阴柔而玩世不恭。 “在下忆清,还要多谢孟兄手下留情。”如今特殊时期,她可不敢报自己的真名,不然一不小心就被萧鼎逮住死啦死啦滴。 “你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互报姓名之后,孟子凌终于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至少,他竟然主动和她说起话来。 云青岚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实不相瞒,我被人追杀,来这儿是逃难的,再说了,我的武功你刚才也见识过了,哪儿能来参加什么武林大会。” 孟子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双手抱胸,淡然道:“前十是没问题的。” 听到他这般自信的下结论,云青岚心中升起一抹疑惑,但到底没问出口,只哈哈笑着道了两声“抬举”便给含混过去了。 孟子凌拿起了随身的一个包袱,道:“我这就要走了,后会有期。” “诶,等等!你这就要走了?”云青岚不禁大惊失色,要知道,她还没有多骗几次烤肉来吃呢,怎么能放他走,再说,就算要走,也得先把烤肉的技术传给她啊! 孟子凌对于她的表现有些诧异,他轻挑眉,疑惑道:“怎么?” “诶嘿嘿,孟兄,你说我吧好不容易找到个说话的人,你怎么说走就走啊,真是不道义!”云青岚故作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而后者却猛地变了脸色,更是突然攫住了她的手腕,手背上突突跳着的青筋表明他此刻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云青岚看着脸色阴鸷的孟子凌,不明就里地道:“怎、怎么了?” 后者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道:“习惯使然,下次不要随意触碰我,否则,你的手腕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了。”说着,瞥了一眼已经被他捏得发红的她的手腕,转身便走。 云青岚揉着自己疼痛的手腕,猛盯着他的后背,恨不得将其瞪出个窟窿来。半晌,她咬牙憋出了两个字:“怪人!” 又百无聊赖地等了几天,她还是没有等到青城派的人,看来今年师傅是不打算派人来参加了。云青岚心情有些郁闷,一个人跑到白玉峰上去,打算去看看热闹。 今日是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第一日,白玉峰上早已聚集了无数的江湖人士,而为了保证大会有序进行,追龙阁更是派出了无数弟子从山脚到山顶一路驻守,一来尽尽自己的地主之谊,二来展大派风姿,维护秩序。 云青岚心想,安平镖局属追龙阁管辖,里面也有不少高手,此次盛会,定会派出人手前来帮忙,而英娘仰慕龙翔,因此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她是一定会来这里的。 一想到还有一个可以牵挂的人,云青岚的心里总算好受些了。 来到白玉峰下时,入口处便有许多追龙阁弟子驻守着,要求每个上山的人先进行登记,需写明何门何派,家住何处等信息才可上去。 云青岚来到一个登记簿前,想了想,还是照实写了自己的门派姓名,然后领了一个上山的通行证,正要离去时,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孟子凌站在一个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拿着笔,却是久久没有落下,管登记的人看得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到底会不会写,不会就走开!” 没想到孟子凌黑沉了脸,显然是怒了,但他竟然没有反驳。 不会吧,他竟然不会写字?云青岚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忍笑上前去解围,道:“这位大哥,他是我师兄,我来帮他写吧。”说着,便拿过他手上的笔,快速地帮他写了。 反正青城派的弟子那么多,她师兄也不少,不会有谁真的去追查的。 而孟子凌看着上面写的身份信息,诧异地挑了挑眉:“青城派,忆明?你是青城派弟子?” 第二十九章 大会再露面 [燃^文^书库][.[774][buy].] 云青岚将他拉到了一边,防止他的话被人听了去又徒增麻烦,这才笑着道:“是啊,你的身份我帮你填的我大师兄的,不要太感激我。`乐`文`小说`しwxs520”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想揶揄他一下,“没想到孟兄武功那般高强,竟不会写字,唉,没关系,是人总会有弱点的。” 孟子凌轮廓分明的俊颜上显出一抹尴尬,他随即问道:“你既是青城派弟子,又怎会独自来这儿?” “这……此话说来话长,倒是孟兄,您武功那般高强,为何不报名参加大会?”云青岚知道,他们彼此间都有所隐瞒,但她对他很好奇,所以忍不住问出了口。 孟子凌淡淡地道:“我只是路过这里,我下一站要去都州,但也好奇大周的武林盟主是个什么水平,所以想来看看。” “你不是说我能进前十的吗?还以为你对各门各派的底子都很清楚呢。” “倒不说完全清楚,我曾和排名第三的一个侠客交过手,所以知道以你现在的武功,进前十是没问题的。” “原是如此。”闻言,云青岚对这人愈发好奇了,似乎在他的眼里,那些武林高手不过是虾兵蟹将一般。再说了,与他交过手便知,自己的武功远远不及他,那若是他参加这武林大会,进入前三名定没有问题,可以他的身手,在江湖上却寂寂无名,这很不正常。 她想,要么他对自己说的是假名,要么他不是我大周国人。 看着男子鲜明的轮廓和挺直的鼻梁,似乎后者的几率要更大一些。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不会写大周国的文字了。 云青岚眸光一闪,基本可以确定他是来自异国的高手了,他潜入大周国,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青岚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于是故意找话题道:“你说你下一站要去都州啊?你是第一次去那儿吗?” “是的。”孟子凌脚步如飞地朝山上走去,仿佛不是走在陡峭的阶梯上,而是走在平地一般。 云青岚努力跟上他的脚步,跑到他前面去,笑着道:“正巧我是在都州青城山长大的,此次武林大会后我想回去看看,不如我们一道吧。” 原本以为以他的性子定不会轻易同意,却不想他脚步一顿,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便从鼻端轻哼了一个“嗯”字出来。 他这是同意了?他这是同意了!那么就意味着未来这一路她都可以有好吃的烤肉吃了! 云青岚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的弱点真的有很多啊,一是师叔,二是美食,三是银子…… 因为有了他的应承,上山这一路她的心情都是美美哒。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走到了山顶一处开阔的平地,说是开阔,其实这里早已站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群,就连四周的树上都不能幸免。 云青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无力地找个空地往地上一坐,如今,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孟子凌瞧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上前去拉着她,便飞身跃到一棵大树之上,还好,这棵大树的视野不错,可以将平地上搭建的比武台尽收眼底。 坐定之后,孟子凌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她打开来看,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点心,上面还印着“裕祥楼”的字样,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云青岚不禁羡慕地啧啧嘴,道:“都说江湖中人最是不拘小节,没想到孟兄出门在外,竟对吃食这般讲究,随手就能拿出享誉全国的裕祥楼的糕点,那可是许多达官贵人花了银子都不一定能吃到的呀。” 孟子凌无所谓的笑笑:“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载,孟某也就对生活要求精致了些罢了。” “这点倒是与我的想法很是一致,只是,我就没孟兄那般好命了。”说着,她想起十三岁之前,那时她每次过年回家,吃的都是裕祥楼的点心,那时她觉得这点心也无甚特别,家破之后,她便再也没机会吃到了,才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拥有得理所当然,才不会觉得珍贵。就如有一个家财万贯的爹,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娘。 如今光是看着这点心,她就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她将油纸包折好递还给他,孟子凌诧异道:“你没用早膳,不饿吗?”刚才看见她很是欢喜的模样,如今却突然变得伤感起来,还真是奇怪。 “不想吃,还是想吃你烤的肉,不如等这边散了之后,你再烤给我吃?”她故作轻松地笑笑,却换来孟子凌一个无奈的白眼,他嘀咕道,“你跟着我,不会就为了吃烤肉吧?” 嘿,别说,还真给他猜对了! 不过云青岚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吃货,只打着哈哈:“哪里哪里,都说近君子远小人,孟兄一等一的好人才,在下自然想要结交,又岂是烤肉就能代替的。不过孟兄的手艺,那是锦上添花、锦上添花尔!” 这边两人交谈一番,那边也到了时侯,只听三声锣响,这武林大会便宣告开始了。 众人立即噤了声,只双眼灼灼地盯着中间大型的比武台,等着一睹传说中追龙阁阁主、前任武林盟主的英姿,而云青岚因为龙翔曾帮助过自己,上次却因为眼睛上了药没能看到他的容颜之事十分遗憾,此次上山,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他。 只见锣响之后,数十名赤着膀子的大汉擂响了场边十六面巨大的鼓,鼓声震耳欲聋,正是在这鼓声之中,只见人群快速分开,一顶十六人抬的轿子出现在了视野中,而轿子之上,黄金座椅上,坐着一个金色华服、青铜面具覆面的威武身影,那人姿态随意地坐着,却十足地赏心悦目,仿佛他本来便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一般,就那么不说一句话,全身散发出的尊贵气息便震慑了全场。 原本云青岚以为江湖中人那种江湖气息应该很重,偏偏此人给人的感觉如王公贵族出行般稳重端持,实不是一般江湖人士可以比肩的。 见到这场面,比武台正北方设的各大门派所在的位置上的人纷纷起身行礼,齐呼:“参见武林盟主”,其间的尊敬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这就如百姓在见着皇帝一般,皇帝统治着百姓,而武林盟主则是江湖以武为尊的王者。 龙翔缓缓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一展衣袖,道了句“免礼”,便坐到了最高位置的盟主之位上。 当然,要挑战他成为新一任盟主的人必须是这次比武的佼佼者,也就是最后胜出之人,所以前面几日的赛事,他只需要安静地做一个裁判便好。 龙翔似是一个寡言之人,他只对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便有人击鼓宣布今日的赛事正式开始,真是一点也没有拖延时间。 云青岚从龙翔身上收回目光,便认真地看起了比赛。 只是前面参赛之人鱼龙混杂,资质也是良莠不齐,看起来十分没意思,没过多久,她便打了个哈欠,准备倚着树干睡上一觉,然而,此时一道并不算很清晰的声音在人群的哄闹中传了出来,犹如一道冰棱迎面击来,让云青岚瞬间醒了神,只听那人语气慵懒散漫地道:“在下苍凤岳,请指教。” 云青岚往下看去,只见苍凤岳一身青蓝色的道袍,颀长的身段,穿着道袍都是那么地玉树临风,光是一个背影就可以秒杀无数痴男怨女,难怪他才往那儿一站,便引来周围那么多的惊叹声。 不认识的是因为他出色至极的外貌而惊叹,而记忆好些的,便认出他便是三年前一人只身挑了百人土匪窝的江湖豪侠——青城派的天才剑客苍凤岳。 “他就是那个江湖的传奇?不像啊,没想到他竟是这副鬼样子!”一个大汉有些嫉妒地道。 “哎,你难道没听说,他和龙翔被并称为江湖双绝吗?一为绝色,而为绝情,还有人传,龙翔年过三十还不肯娶妻,是因为他呢!啊哈哈哈。”一个男子有些猥琐地这般道。 在一旁听着众人对师叔或好或坏的评价,云青岚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只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 自从苍凤岳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 即使他曾经在她落崖时放弃过她,在那日她离开之后又再次抛弃她,但一看到他,她就如看到了亲人一般,感到十分窝心。 只是,既然此次青城派的弟子一个都没有出现,为何师叔会单独出现在这里?而且,他武功失了大半,又如何能参加这次比试?要知道,比赛的规定虽是点到即止,但以武论输赢,难免会有伤亡之时,而且每一次大会受伤的人也不可胜数,以他现在的武功,来这里着实危险。 云青岚本想跳下树去阻止,但转念一想,师叔并不是个贪慕虚荣和权势的人,他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于是,她决定先看过这一局再说。 第三十章 师叔勇夺魁 [燃^文^书库][.[774][buy].] 那边厢,苍凤岳和对手问候过便开打了。网 原本云青岚甚是提心吊胆,但没过一会儿她便看出了不对劲儿。 对手的武功并不高,苍凤岳应对自如,却还是与其周旋了不下三十个回合,若是别的不了解苍凤岳的人定会觉得他武功平平,但云青岚太熟悉他的武功路数了,看他的出招和防守,分明是防守居多,攻击少,这样的他,明显便是在隐藏实力。 苍凤岳一直是个骄傲但又不乏谨慎的人,如果是以前,他总是喜欢速战速决,如今这般拖延,实不是他的性子。 不出云青岚所料,苍凤岳果然险险胜过对手,在一片众人的唏嘘中下了比武台,而她却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三年多前,苍凤岳重伤而归,她请了山下的吴大夫上山来替他治伤,而他醒来之后,师傅便断定,师叔武功失了大半,内力尽散,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而且武功一辈子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可如今看他灵活的身手,分明就如未受伤之前一般,他是如何恢复的……或者,她心头还有一个更强烈的想法,那就是师叔和师傅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她当然不愿相信这两个她最尊敬的人会联合起来骗她,所以她宁愿相信师叔是找到了神医救治恢复了。 这时,孟子凌眼中神色复杂,似兴奋又似疑惑,却听他不咸不淡地道:“青色道袍男子武功甚是上乘,可他在隐藏实力。” 云青岚故作惊讶地看向他,心中一动,问道:“哦,是吗?那比你如何?” 孟子凌低头沉吟了片刻,竟十分慎重地回道:“如果我用十成的功力,不出意料,可与他打个平手。” 孟子凌的武功她在几日前是亲自见识过的,高深莫测,内力深厚,如果师叔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厉害的话,那么他如今的武功竟是比三四年前更精进了不少,这可不是一两日就能练出来的。 云青岚心一点一点变凉,如此说来,似乎师傅和师叔联合起来骗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是,她那时失去爹娘已经很可怜了,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为什么还要欺骗她呢?她想不明白。 等她鼓起勇气准备去找苍凤岳问清楚之时,再去人群中搜寻,却不见了他的踪影。因为不知道比赛的安排,所以她决定,剩下的几日,她每日都要来守着,她倒要看看,师叔到底有什么目的! 孟子凌见她不愿离去,竟也难得地没有催促,他像也来了兴致,每日定时和她来看比武。 经过几日的初赛和复赛,苍凤岳竟一路过关斩将,顺利进入前三,只在最后一轮争夺魁首时受了点轻伤。 孟子凌瞧着苍凤岳,忍不住赞道:“真是百年难见的武学天才,就算输给他,我也会心服口服。” 师叔是天才,在她五岁上青城山后便知道,但是,从未想过,打遍青城无敌手的师叔也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过这两个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是扬名青城山,一个是扬名天下,有了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资格。 最后一场终极大对决,却是要等到三日之后,两人各自准备休养妥当,方显公平。 云青岚沾了孟子凌的光,这么些日子来竟也没饿肚子,今日孟子凌更是大发善心,请她到豫州数一数二的酒楼去饱餐一顿。 两人刚走到酒楼门口,就听到身后一个欢快的声音惊讶道:“啊!青岚,你怎么在这儿!”云青岚一听那声音,心中一紧,赶紧迎上前去,小声道:“我的大小姐啊,求你了,你不知道我现在被通缉吗,叫我忆清!”来人,正是毫无意外会出现在这里的赵英娘。 英娘见了她的打扮,再看看不远处站着的孟子凌,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忆清啊,那位公子是何人啊?”说着,对着她暧昧地挤了挤眼,许是看孟子凌气势不凡,想歪了去。 云青岚将她拉过去,两厢介绍一番,英娘便热情地道:“不如我们一起吃吧,对了,忆清,你一定想不到谁还在!”说着,便热情地邀请他们同坐。 云青岚拗不过她,便抱歉地冲着孟子凌笑了笑,由着她将二人带到他们预定的包间坐下。 刚落座不久,包间外便传来一阵说笑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云青岚脸色一白,猛地站起来,而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小二推了开来,来人和云青岚打了个照面,便双双愣在了一起。 进来的正是如今的话题人物苍凤岳和着了一身男装仍掩饰不住娇柔的秦书墨。 苍凤岳见了云青岚,先是一愣,再是一喜,当即便紧走几步上前来,正要说话,却见在座多了一个陌生的孟子凌,便只得慢下步子,轻声道:“师侄,你也在这儿。” 云青岚瞥了一眼面色不悦的秦书墨,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是啊,自从那日被你们抛下,我便一路跟着商船来了这儿,不然你让我去哪儿?淹死在江里面吗?” 这时秦书墨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冷嘲热讽地道:“是谁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去多管闲事的,没给我们惹事已是万幸,没想到你居然厚颜无耻地跟了来,真是阴魂不散!” “你……”云青岚正要发怒,手背上却多了一丝温暖,她低头,只见孟子凌轻轻地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 她一愣,想起不久前她只是碰了他一下他便大发雷霆,如今竟主动握住她的手,实在是一大进展啊。 苍凤岳目光顿在孟子凌握住她手之处,凤眸一眯,显出腾腾的怒气来,他斜眼睇了孟子凌一眼,勉强笑着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孟子凌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平静地看着云青岚,淡淡地说:“突然想吃烤野味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云青岚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况且,有秦书墨在,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胃口和他们共餐的,便借坡下驴道:“我也是,好多天没吃,可惦记得紧呢。” 如此,她便看向一旁早已坐立难安的英娘,笑着道:“我们没有胃口,就先告辞了,你们慢用!” 然而,她刚要走,手腕却猛地被人握住,那力道大得吓人。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看,正对上苍凤岳波光潋滟的眸子,他似有千言万,却只凝成了一道执着的目光。 “我有话要对你说。”他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师叔,我也有话要问你,不过比赛在即,事关重大,还是等师叔赢了比赛我们再慢慢谈吧,此时说的话,怕影响了师叔心情。”说完,云青岚讽刺一笑,她目光冰冷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就这样对视了良久,还是他先服了软,悻悻地将手放开,但是目光却始终带着几分忧伤地望着她。 苍凤岳是惯会在她面前服软扮可怜的,而且他从来就没认为男人向女人服软有什么可耻的,偏偏,他邪魅的眼神幽幽地望着你,总会让人招架不住,从而达到意料之中的结果,因此他这招,在她身上屡试不爽。 这一刻,看着他幽怨的眼神,其实云青岚心里早就动摇了,但是一想起那日苍凤岳在船里对她说过的话,她便移开目光,逼着自己坚定起来。 既然秦书墨是他舍弃性命都不会放弃的人,那么她还是不要去妄想能拆散他们了。 “告辞!”冷冰冰地吐出这么一句,她便和孟子凌一起踏出了包厢,身后,几双目光齐齐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有惋惜的、有怨恨的、有悲伤的,她总是能轻易分出哪一双是属于苍凤岳。 英娘看着这一幕,自知自己做错了事,她看向苍凤岳,弱弱地问:“喂,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和青岚吵架了?”早知道,她就不将他们拉过来了。 苍凤岳悠悠地叹了口气,没答话,只满含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又蹙眉沉思了片刻,始终觉得不对劲,便对秦书墨道:“你们先吃,吃完你先回去,我有点事,去去就来。”说完,还不待秦书墨开口询问,便匆匆离去了,只留下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英娘也对秦书墨无甚好感,却是因着苍凤岳才对她一忍再忍,如今人都走光了,她也哼了一声提脚便走,留下秦书墨在原地气得牙痒痒。 另一边,从酒楼出来,云青岚满含歉意地道:“对不起啊孟兄,害你也没好好吃上一顿饭。” 孟子凌双手抱剑,脸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淡淡地道:“没关系,正好替我省银子了,走吧,我做烤鱼给你吃。” 闻言,云青岚低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她笑着点了点头,主动承担起抓鱼升火的重任。 城外的小溪边,她脱掉了鞋袜,高高地挽起裤脚便趟进了水里,反正她从小就调皮捣蛋,又在男子堆里长大,丝毫不知道在陌生男子面前露脚很是无礼。 而孟子凌无意间看到她小巧白皙的双足和玉白细腻的小腿,眸光闪了闪,装作不经意地别过脸去,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第三十一章 阁主真面目 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最后一场决战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拉开了序幕,这一日,真可谓是万人空巷,而白**上更是盛况空前,这一日,别说树上了,去晚了就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燃^文^书库][.[774][buy].] 还好,云青岚托英娘的福,有了场边的两个座位,她和孟子凌可以挨着英娘落座近距离观看这场比赛了。 今日,云青岚很是紧张,坐在她身边的英娘更紧张,此时,她们两个好朋友虽然坐在一起,但是却不能同心协力了。 因为对阵的人是苍凤岳和龙翔,一个是云青岚的心尖尖,一个是英娘的心头好,他们两个打起来,谁赢谁输总会有一方失落,所以刚落座,她二人便商量,比赛过程中只许安静地看着,不能加油助威,也不能出言维护任何一方。 于是,两个人心中的紧张便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一个咬紧了唇,一个蹙紧了眉,皆是紧紧地盯着比武台,而今日的关键人物便在这时候出场了。 只见今日龙翔穿了一身淡金色的便袍,面上依旧蒙着那青铜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美好,薄唇微勾,带着迷人的笑容,远远看来,很是精干俊雅的模样。 苍凤岳依旧是那身青蓝色的道袍,不过不同的是,他终于将其穿正了,腰带束得紧紧的,再没让它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只是他还是懒得束发,只在头上别了一根檀木簪,剩下的青丝便乌溜溜地垂在身后,看起来,仙风道骨,而此时那双凤眸也褪去了妖媚,闪烁着灼人的光亮。 两人在比武台两端站定,各自远远地行了一礼,谁都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云青岚望着龙翔,疑惑地蹙起了眉,上一次她没有见到他,此次见到,果然如想象般芝兰玉树,只是,为何这身影总觉得很眼熟呢?像谁呢? 哦,对了,像大师兄忆明! 这一定是巧合吧,不是说追龙阁阁主都三十出头了吗,而大师兄也就弱冠年华,再说,他从小在青城山长大,一年前才回家去了,又哪可能是他。 云青岚先前被萧鼎、方璃诸人的身份接连打击,她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巧合像是都让她赶上了似的,所以如今不禁诸多猜测,但龙翔,怕也只是和大师兄的身影相像罢了。 苍凤岳似乎也有些疑惑,他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蹙眉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龙翔眸光一闪,微笑道:“天涯何处不相逢,怕也只是因为在下合您眼缘吧。” 苍凤岳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了声“请”,便轻退一步,摆开了架势,龙翔也不含糊,飞身一跃,挥掌朝他攻去。 高手过招,兵不血刃,所以两人都没有使用武器,而是全靠内力的比拼,两人的出招都再简单不过,但挨得比武台近的,便可感觉到空气就如一堵墙般朝人逼压而来,让人呼吸困难。 云青岚内力尚高,但都觉得呼吸不太顺畅,脸色微微发白,她偏头看向一旁的孟子凌,却见其面不改色心不跳,竟丝毫不受影响,果然,高手与他们之间的差别还是不小。 周围有不少武功稍低的人都忍受不住,有些流出了鼻血,有些倒在了地上,还有些便趁自己没受伤离得远远的。 渐渐的,云青岚的头脑也开始发晕,只怪龙翔和师叔皆是用尽全力在比拼,此时周围飞沙走石,灰尘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将这方空间笼罩起来。 “你还好吧?”孟子凌微微眯了眼防止灰尘入眼,他探手捏住云青岚的手腕,却发现她的内力正在一点点乱窜,便随手点了她身上的几个**道,将其暂时压制,低声道:“平心、静气,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青岚浑身无力,脑袋摇摇晃晃的没有依托,她原本想借英娘的肩膀靠一靠,却不想那边英娘的状况也是不容乐观,此时她已经流出了鼻血,却用一只手捂着,目光定定地看着场上的龙翔,眼里透着担忧。 然而,正在这时,她的脑袋被一个力道往旁边一带,接着就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肩膀上,一转眼,看到的是孟子凌好看的下巴。 他没有看她,只淡淡地道:“就快分出胜负了,你靠着休息一下吧。” 果然,他这话说完没多久,只感觉那道压在身上的无形的气压瞬间土崩瓦解,眼前迷蒙的沙雾缓缓退下,云青岚揉了揉眼睛,迫不及待地往场上看去,想看出到底是谁胜了。 只见场上,那两人还是如刚才般面对面站着,两人的嘴角上都流出了一丝鲜血,却是谁也没有倒下。 难道……平手? 正在云青岚疑惑间,就见龙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子一晃,便朝地上委顿而去,早有追龙阁的弟子飞身上前将其扶住,愤恨地瞪向对面的苍凤岳。 后者浅浅一笑,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那沾了血的薄唇,便愈发妖娆糜艳起来。 师叔,胜了。 云青岚不知是喜是忧,正心绪复杂地盯着卓然而立的他时,一旁的英娘却是惊呼一声飞快地往台上跑去。 龙翔,昏倒了。担忧的英娘凭着安平镖局千金的身份跟随追龙阁的弟子护送着龙翔回了追龙阁在豫州的本部。 云青岚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台上和秦书墨说话笑着庆功的苍凤岳,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便打消了上前找他的念头,跟着英娘暂时去了追龙阁。 毕竟龙翔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他有什么闪失,她会良心不安的。 追龙阁里,富丽堂皇,比之皇宫也差不到哪儿去,云青岚和孟子凌两人此时一站一坐等候在龙翔的寝殿之外,这里,还站着追龙阁的诸位分舵主、长老、管事,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个表情——愁云惨雾。 今日武林盟主之争,连任三届的龙翔竟然输了,还受了重伤,这一次,追龙阁可谓名誉不保,所以那些长老管事们一方面是郁闷,一方面是为追龙阁的前途担忧,而真正为龙翔的身体担忧的,恐怕还没几个。 大夫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围了上去,云青岚和英娘都远远地站着,但见英娘眼眶红红的,云青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夫轻声道:“阁主受了很重的内伤,身体的内力又被掏空,身体衰败得很厉害,这一次,怕是要调养多年才能恢复以前的水平了。” “什么?他的内力怎会被掏空?”资历最高的刘长老惊讶地问出声,因为在他们眼中,龙翔的武功那可是天下第一,就算是败了,也只是稍逊对方罢了,怎会严重到用全部内力抵抗还会受这么重的伤的下场? 大夫摇了摇头,没再过多解释,便领着人去煎药去了,一个丫鬟随后从寝殿走了出来道:“哪位是忆清,阁主要见她。” 突然听到自己的道号,云青岚愣了一下,她走上前去,疑惑地看着那丫鬟,回道:“我就是。” 丫鬟礼貌地朝她施了一礼,便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向一脸担忧的英娘和孟子凌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内殿。殿里面有着好闻的玉兰花香味,虽然很淡,却沁人心脾。 将她引进内室那领路的丫鬟便退出去了,偌大的寝殿,只余她和龙翔两人。 她慢慢地往前走,因为屋子里静得吓人,她也不知不觉地放轻了步子,直到看到水晶帘后那朦胧的身影,她才顿住了脚步。 “进来吧。”躺在床上的人轻轻开口,声音有些虚弱沙哑,但听起来却相当熟悉。 云青岚揣着疑惑依言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龙翔依旧戴着那青铜的面具,露在外面的唇颜色苍白,看来,他确实伤得不轻。 “龙阁主,您还记得我吧?不久前,在京城,您曾经救过我,上次没好好谢过您,这次有幸相见,请受我一拜。”说着,她便一掀衣摆要跪下,却见他急切地翻身想起来,谁知这一动作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他挣扎了一下,捂着胸口闷闷地咳了起来。 “阁主,您……” 他抬手,示意自己无碍,好一会儿,待咳嗽渐歇,他才揶揄道:“不用多礼,在我的记忆中,忆清师妹可不是这样的。”说着,他冲着她虚弱一笑,既而抬手,缓缓地将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熟悉的英俊的眉眼,温和的笑意,除了脸色较苍白之外,这完全就是记忆里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的人。 “大师兄?”云青岚怔愣在原地,她真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前不久她才找理由否定了心中的猜测,此时老天爷又给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这……她完全懵了。 忆明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招招手,示意她上前去,后者快步走上去坐在床边,满脸担忧地看着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忆明平息了一下肺腑的疼痛,这才缓缓道:“你还记得你在白**山下登记簿上留下的信息吗?我早就派人留意了,若是有青城派的人前来,立刻向我汇报,所以,我早就知道你来了。”他笑,眉眼弯弯,气质高华,如月如玉,看得人心都醉了。 第三十二章 阁主位之争 她点点头,问道:“师兄你不是一年前就回家乡了吗?那么你怎么又成了追龙阁阁主,传说中,龙阁主不是三十出头吗?”她才不信,师兄会分身术,一方面在青城山拜师学艺,一方面又当了几届武林盟主名扬天下。[燃^文^书库][.[774][buy].] “这便是我单独将你请进来的原因。”龙潜低咳一声,一对剑眉缓缓地蹙起,漆黑的眸子盛着浓浓的忧虑。 “你说。”见他如此,云青岚不禁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也严肃起来。 “追龙阁里出了奸细,我大哥才是真正的阁主龙翔,我是龙潜。一年前,有人向大哥下了毒,我得到大哥的书信,才悄悄地赶了回来。如今大哥他功力全失,为了维护偌大的追龙阁的稳定,大哥便让我戴上他的面具冒充他,以安定人心。” “原是如此,但你从小便在青城山习武,武功造诣根本就不及你大哥,那么今日和师叔的对决……”她迅速想到了关键所在,即使他一年前便回了追龙阁,但这么短的时间,武功便进展到能瞒过诸人的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龙潜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我当初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代替我哥成为阁主之时,便服用了阁里的秘药‘九转回龙丹’,这药能让人的功力在短时间内大力提升,所以才能瞒过阁里的诸位长老、管事。” “难怪,今日你和师叔对决,也是服用了这药吧。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很危险?让内力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无疑是在透支你的身体,今日一战之后,你的身体内力被迅速掏空,你如今的身体,相当于已经衰老了二十年。”说着,云青岚的眼眶渐渐红了,她从来就不知道大师兄竟然是追龙阁阁主的弟弟,而他的肩上又承担着这般沉重的家族重担,他不过是年及弱冠、刚从师门出来的毛头小子,这一切,似乎对他来说太艰难了些。 龙潜无所谓地笑着摇摇头,轻声说:“人各有命,你不必为我难过,我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我还不知道下毒害我哥哥的内奸是谁,而今,我武林盟主之位不保,那人必定会想办法闹事,这阁里,如今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大师兄,你为什么不告诉师叔,他知道的话,就不会这般伤你了。”此刻,她的内心是纠结的。 “这武林盟主的身份压在我身上太重了,哥哥也早就想将它卸下,但是我又不愿坏了哥哥的名声,所以才奋力一搏。而谁当武林盟主对我来说都一样,若是师叔当,岂不是更好?罢了,你不要责怪师叔。” 云青岚为他的豁达而感动,一想起苍凤岳,她又头疼起来,至于他为什么要去争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她只有稍晚些再去问他了。 “好吧,你告诉我,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刚才已经让大夫将我内力被掏空的事情说给了外面的人听,我相信,内奸就在其中,他们一定会趁着我内力大失的时候想办法夺取我的性命,而阁中的人手又十分固定,我不敢轻易动用,只怕引起他的防范,所以……” “你想我帮你捉拿他?”她挑了挑眉,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道,“只是,以我一人之力怕是难以抗衡。” 龙潜浅浅一笑,眸中升起一抹亮光:“我的忆清师妹那么好的人缘,只要一开口,有什么办不到的。” “你是说……”云青岚也是眼中一亮。 “是,英娘是值得相信的,至于你新认识的那个朋友,他武功很是高强,再说他又是局外人、陌生面孔,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云青岚了然地点了点头,郑重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大师兄,你放心,如今你只需安心养伤,剩下的,便交给我吧!”她重重地握紧了他骨节分明却十分瘦弱的大手,龙潜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来。 看来,他果然没**错人。 ………… 是夜,月明星稀,风清气爽,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夜半时分,所有的人都睡下了,追龙阁里也是一片安静祥和之气,突然,几条黑影自中庭一路穿梭而来,直奔龙潜的寝殿而去。 半晌,里面传出一声轻微的闷哼,一切迅速归于平静。 第二日,丫鬟早早地便端来了粥和药,准备服侍龙潜起床,然而刚走进去,便看见里面血流了一地,一个穿着睡袍的身影面朝里躺在床榻上,早已没了呼吸。 “啊——快来人啊,阁主遇刺了!”丫鬟大惊失色,连哭带爬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听到这声呼喊,不多时,便有人从各处聚拢过来,跑得最快的,还是那位须发皆白的刘长老。 “发生什么事了,阁主怎么了?”刘长老一脸的严肃,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管事,皆是一脸茫然。 适才那丫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见刘长老等人来了,才像找到主心骨,哀哀凄凄地道:“长老,诸位管事,阁主他……遇刺了!” 顿时,众人皆惊,刘长老跑进屋子里一看,眸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待看清榻上之人确是戴着青铜面具的阁主,遂扑上去嚎啕大哭起来。 诸位管事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也是满脸哀戚,还有的义愤填膺,立刻便派人去追查凶手,顿时,整个追龙阁都热闹起来。 而在暗处,此时有三双眼睛默默地在高处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云青岚将帘子的缝隙拉上,看向屋子里面孔极为相似的二人,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之上,一人面色苍白,但精神却还不错。 “龙阁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刘长老监视起来,相信今晚上,他的同党便会全部浮出水面,到时候我们再出其不意将其一网打尽便行。”云青岚轻声道。 坐在轮椅上的龙翔面色枯黄,看起来也是病了许久了,他微笑着望着她道:“辛苦你了,我等这一天也等了许久了,此次潜儿竟为了我受这么重的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放任他们猖狂下去了。”说着,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流露出狠辣的光芒来,仿佛重现了当年武林盟主的风姿。 “哥,你别这样说,你一世英明,只可惜我不成才,武功远不及你,才不得已让你失了武林盟主的地位。”龙潜的脸上满是歉疚,他握着龙翔的手,伤感不言而喻。 “你不用自责,其实哥哥也想明白了,名誉地位不过是过眼云烟,没了武林盟主的头衔,我和你照样也能将追龙阁打理好,你说是吗?” 云青岚点了点头,抢白:“那是当然,龙阁主威名远扬,大师兄仁慈宽厚,你们兄弟二人联手,还怕什么。再说,大师兄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就是,龙阁主你不必担心。” 龙翔望着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阁主殒命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追龙阁传开了,只不过位高权重的刘长老放出的话是阁主在比武时身受重伤,伤重不治身亡, 将将正午时分,追龙阁的几位长老和所有管事的便都聚齐了,除了位高权重的刘长老,便是一直在阁主手下当差十分受器重的张管事最有发言权了。 只听张管事道:“阁主意外殒命,迫不得已请各位长老出来主持大局,追龙阁不能乱,凶手也不能不追查,张某在这里求各位一定要为阁主报仇啊!”说着,便是声泪俱下。 刘长老坐在左边第一位,他捋了捋胡须,笑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偌大的追龙阁不能无人打理,依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要选出当家人才好啊,不然你一言我一语,还不彻底乱套?” 此时,身材瘦削的王长老赶紧附和:“是,刘长老说的是,不过这具体人选嘛,还得咱投票决定。”说着,志在必得地勾了勾唇。 孟长老长着一张国字脸,此刻他不苟言笑,看起来更是威严,他冷声道:“阁主尸骨未寒,你们却在这里商量谁来做主,依我之见,应该如张管事所说,先捉拿杀害阁主的凶手。凶手不除,我们如何对得起阁主和老阁主的知遇之恩!做人切不可忘恩负义!” 听闻此言,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其他两位长老也赶紧出言附和,于是,真有心夺权的两个人其心便昭然若揭了。 而刘长老等了那么多年,今日好不容易成功,此时离成功就只差一步,他又如何会放弃? 此时的他,早已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道:“追拿凶手势在必行,但如今断不可缺了主持大局之人,阁主刚失了武林盟主之位,又惨殒命,只怕别的门派会诸多挑衅,我们要立刻选出下一任阁主,告诉别的门派,我追龙阁树大根深,绝不是好欺负的。” “哦?依刘长老的意思,那您觉得谁当下一任阁主合适啊?”王长老幽幽地望着他,一脸的鄙夷。 第三十三章 英娘的苦恼 刘长老轻叹一声,朝身边的人招了招手,道:“拿来吧,这是阁主在比武前传给老朽的书信,原本老朽年事已高,但经不住阁主言辞恳切的嘱托。[燃^文^书库][.[774][buy].]”说着,他拿出一封信递给众人观摩起来,上面确实是龙翔的笔迹,让在座之人莫不吃惊,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些许怀疑来。 因为信上的内容是,龙翔自陈,若是他在比武时遭遇不幸,便请刘长老代阁主之位。 见到众人各异的神情,刘长老站到了主位,捋着胡须道:“如是,阁主所托,老朽义不容辞,如此,便由我代掌追龙阁之事,诸位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捉拿凶手,替阁主报仇的!” “慢着!你如何证明这信是阁主亲手所写!”王长老站了起来,面上皆是狠戾,那双深陷的眸子让他看起来就如一头饿狼。 “阁主的笔迹你还不认识吗?况且,上面还有他的印玺。”刘长老面色一沉,很是不悦。 “话不是这么说的,笔迹可以模仿,印玺也可以伪造,刘长老,你说我说的对吧?”王长老阴笑着,语速缓慢,却独有咄咄逼人之势。 刘长老显然怒了,他冷笑道:“那王长老你的意思是?” “能者任之,刘长老你年纪不小了,还是该回分舵去颐养天年为好。”说着,一招手,只听外面一阵密匝的脚步声传来,竟是几十名黑衣护卫拿着大刀将这议事堂围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违背阁主的遗愿不成!” “少废话,你还想让我信你的一面之词不成!” “哼!你以为就凭你这么点人就想逼宫夺位?来人啊!”刘长老一声令下,远处的高墙上迅速出现了一排弓箭手,蓄势待发,正瞄准了王长老的侍卫。 一直在旁观的孟长老看不下去了,他一拍桌案,怒道:“胡闹,如今阁主尸骨未寒,你们便要窝里斗吗?”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样,其他两位长老和诸位管事脖子上也出现了一把刀,就连王长老也不能幸免。 刘长大哈哈大笑道:“如今,就要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了!” “我觉着,还是我的刀更快一些。”突然,一道幽冷的声音在刘长老身后响起,他脸上得意的笑还来不及收敛,就觉脖子一凉,一个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刘长老吓得大惊失色,他颤颤巍巍道:“你、你是谁!” 一张英俊的脸从他身后露出,那人痞气一笑,露出一个好看的梨涡。 “是来要你的命的!”只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接着,就见大堂门口走入了三个人,一个清俊的少年推着轮椅,旁边站着的是俊朗如修竹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和轮椅上男子的面容有七八分相像。 “你们是谁?”刘长老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时,只见轮椅上的男子挥了挥手,那挟持着诸位长老和管事的侍卫们便齐刷刷地跪下,道:“参见阁主,护法。” 刘长老大惊,他指着反叛的他的亲卫兵,又看向轮椅上的龙翔,指着他道:“你、你竟然没死?” 龙潜冷笑着道:“应该说我没死才对,你以为你派人来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吗?”说着,他一招手,便有人将一个丫鬟和两名黑衣蒙面人带了上来。 “他们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龙潜说着,看了一眼一脸苍白的王长老和垂头丧气的刘长老,朗声道,“王长老派这丫鬟在我身边潜伏了许久,只想等着刘长老出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而刘长老则是个爽快人,直接派了这黑衣人来取我性命。” 闻言,刘长老有些发蒙:“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了,刘长老一直就很奇怪,为何一年前对我哥哥下了毒,我哥哥却安然无恙吧?”说到这儿,龙潜的面上现出一抹杀气。 刘长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轮椅上的龙翔,顿时恍然大悟,看着龙潜到:“是你!” “没错,之后的人是我,昨日武林大会输了的人也是我!你将我哥哥害成如今这副样子,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吗?” 刘长老还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道:“我不知护法所言何意!” 龙潜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丫鬟,那丫鬟当即便哭着道:“一年前,是刘长老威胁奴婢,让奴婢帮他在阁主的茶里面下了毒,而王长老也让奴婢照刘长老所说的做,奴婢不该受人唆使毒害阁主,奴婢该死!” 刘长老见事情败露,他眼珠一转,便想趁着身后的孟子凌不注意时逃开钳制,而后者又哪儿会让他逃脱,当即对着他的膝弯踢上一脚,他便哀嚎一声跪在了地上,恰恰跪在龙翔的面前。 “哥哥,如何处置他?”龙潜看向一直静默的龙翔,后者按了按眉心,轻声道:“交出解药,我饶你家人不死。” 此话一出,刘长老顿时面如死灰。这句话,很明白地表示出他是必死无疑的了,而交不交解药,则关乎他家人的性命。 刘长老认命地闭上眼,咬牙道:“我交!请阁主大发慈悲,饶过我的家人。” 而另一边,王长老眼见事情败露,想要偷偷溜走,而此时门口走进一个一身红衣脸上还有血迹的女子,一柄大刀正抵在他的眉心。 此人正是刚赶来的英娘,她笑着道:“阁主放心,外面的人都被我解决了,如今三百安平镖局弟子等候阁主差遣!” 龙翔轻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王长老,轻声道:“此人多年来侵吞所辖船运不少款项,我追龙阁是留不得这样的人的。张管事!” 张管事应声而出,此人正是上次在商船上的那位管事,此时他站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两本账本,明明白白地将王长老做了手脚的款项一一道出,顿时,众人满是憎恶地看向了王长老。 龙翔递给英娘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手起刀落,王长老当场毙命。 原本龙翔不想这么杀人的,但是经此一事,他明白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是非常必要的! 而那边厢,孟子凌拿到了解药,也只是轻轻一挥手,一枚毒针射入刘长老的喉咙,他眼睛一瞪,死得倒是没什么痛苦。 如此,这件事也算落幕了。 通过这次机会,龙翔将所有叛徒和有异心的人都揪了出来,可谓收获不浅,只是他身上的毒因为太久了,需要时间慢慢肃清,而龙潜身体也很是虚弱,这边尘埃落定,他就撑不住昏了过去。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神秘至极的武林盟主龙翔,而多了一个宽容大度面貌俊朗的阁主。 从追龙阁看过龙潜出来,云青岚看了一眼英娘满面的愁云,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铲除了追龙阁的奸细,我便再没见你笑过。” 英娘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云青岚了然地眨眨眼,“我猜吧,你是在纠结,因为自从知道龙潜的真实身份之后,你就很是迷惘,你不知道,你究竟是**上了在龙阁主三十岁生辰时看到的他,还是之后接触过几次的龙潜,你说我说的对吧?” 英娘错愕的睁大眼睛,一副心事被揭穿的尴尬模样,她挠了挠头,轻叹一声:“还是你细心,那你说说,我究竟是**上了谁?如今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好,那我问你,你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印象是怎样的?” 只见英娘难得地腼腆一笑,道:“龙阁主气质高华、成熟稳重、聪明绝顶、为人和蔼可亲,而龙护法……他温柔善良、性子耿直、待人也很真诚。” 云青岚搓着下巴点了点头,赞同地道:“是啊,两个都是人中极品,且都是托付终身的好人选,不过,我已经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了。” 英娘错愕睁眼:“你怎么知道的?” 云青岚走到一个阶梯上坐了下来,仔细分析:“你看吧,刚才我在问你对两人的印象时,说到龙阁主,你脱口而出,而说到我大师兄时,你却仔细地想了一下,说明,在你心中,潜意识是更关注龙阁主的,而且他给你的印象也更深刻,这足以表明,其实你更中意他。” “真的吗?”英娘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一抹羞红。 云青岚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趣道:“是真的,我的大小姐嘞,如今你就别在纠结到底是喜欢上谁了,你就快马加鞭地努力想办法成为阁主夫人吧!” 英娘展颜一笑,似乎很是开心,但突然想到什么,她一张脸又垮了下来。 “不行啊,阁主已经三十出头了,却依旧没有娶妻的意思,他身边从来就不缺美貌的女子,而我,恐怕更入不了他的眼了。” “**情呢,是讲究缘分的,你怎么就知道阁主会对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感兴趣,万一他就喜欢像你这样英姿勃勃、舞刀弄枪的江湖女侠呢?” 第三十四章 师叔的坦承 英娘没有自信地轻点了点头,却听后面有人追了上来,转头一看,正是龙阁主身边的贴身小厮,他见了两人,先行了一礼,后对着英娘道:“赵小姐,为了感谢您那日的拔刀相助,阁主特请您和赵管事于明晚到阁内一叙。[燃^文^书库][.[774][buy].]” 闻言,英娘面色一喜,遂看了一眼一旁的云青岚,有些犹豫地问那小厮:“阁主没请云姑娘和孟公子吗?”若是感谢,不是应该将帮忙的人都请去吗? 见她如此耿直,云青岚立刻在背后拧了她一把,然后笑着对那小厮道:“你快去回话吧,告诉阁主,赵小姐和赵叔一定准时到!” 见小厮高兴地走了,云青岚这才敲着英娘的脑袋骂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难道看不出阁主对你不同吗?难道你想让我和孟兄跟着去碍眼吗?” 英娘委屈地摸了摸头,噘嘴道:“可不还有我爹吗?” “你傻呀,阁主是懂礼之人,没见过你爹,敢单独约他的闺女见面吗?” 英娘半信半疑,她呆呆地挠了挠头,努力去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好在她总算不再苦着脸。 辞别了英娘,云青岚一个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一个人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眉紧紧地蹙着。 她答应了孟子凌,待这边搞定后就和他一起去都州,如今他在客栈等着,只待明日天一亮就启程。可是,她还有心愿未了,这几日忙着追龙阁之事,却不见师叔的影子,想着那日他夺魁之后秦书墨那高兴的样子她就来气,这两人什么时候好成那样了,关系到哪一步了,那他上次吻自己又算个什么事儿! 正在她一路踢着石子郁闷地走着时,只觉眼前一暗,抬头间,便看见苍凤岳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眨了眨眼,自然地勾起嘴角,目光悠悠地打量了他一番,淡然道:“许久不见,师叔果然是意气风发呀,怎么不见你那位红颜知己?”说着,她往他身后找了找,竟没见到秦书墨那个跟屁虫。 曾几何时,做师叔的跟屁虫可是她的专职啊。 苍凤岳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刻意地绕开了有关秦书墨的话题,只轻声道:“你这几日去哪儿了,为何不见你的踪影?” 她偏头,睁大眼好奇地道:“哦?原来师叔在找我吗?” 苍凤岳眉头蹙得更深了,脸上的痞笑已不复存在,他认真地看着她:“你就不能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么?”想起那日,从酒楼出来,他便远远地跟着她和孟子凌,却见两人跑到一个小树林去捉鱼烤来吃,倒是挺默契的模样,这也就算了,到了晚上孤男寡女两人竟然还同住在小树林里,这成什么样子? “在我认真回答你之前,师叔不是该有什么事要向我解释吗?”她冷笑,目光淡漠地看着他,这样的眼神,可是从未用在他身上过,苍凤岳呼吸一窒,讷讷道:“我找你就是想向你解释的。” “好,你说,我听着。” “我的内力全部恢复了。” “嗯。” “还进步不少。” “嗯。” “对不起,之前没告诉你。” “之前?怕是很久之前吧?上次我们从陇子驿出来遇到追杀,你能护得秦书墨毫发无伤,我就怀疑过了,之后你来皇宫救我,一身轻功出神入化,你以为我真是瞎子看不出来吗?我没有问,就是在等你主动开口,若不是这次你夺得武林盟主闹得天下皆知,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欺负我,我可以忍受,但是我不能接受你骗我。” “我……”苍凤岳有些急了,但急于争辩的他竟然发现无话可说,也是,她说的确实是实话,而有些秘密,他如今还暂时不能告诉她,例如关于她爹娘的死,关于那杀了一百多土匪的江湖传说,关于秦书墨和他的关系。 “那么,你又为何一定要来争什么破武林盟主,你可知道,那日被你重伤的龙阁主他……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她垂下眼睑,掩去对他的浓浓的失望。 苍凤岳邪魅一笑,颇有几分苦涩的意味。“如果我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抬眼,望进他深邃澄澈的眸中,那里,映着两个小小的她,同样带着满满的愁绪。 “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师叔,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能事事都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就如你也不能保证你所做的事情是完全对得起所有人的。” “好,那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他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缓缓道,“十五年前,曾有一个案件举国震惊,当时的护国大将军凤起被指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最后被抄家灭族,那时候,他的一双儿女侥幸逃脱,最后却兄妹离散。哥哥一路乞讨到了都州,为替家人报仇,他拜入青城派学武,人人都道他是天才,却不知为了练好武功,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而今,先皇已死,他却意外得知当初检举告密的人是谁,只可惜,那人如今已是朝中重臣。” “所以,他为了能有能力报仇,便夺得武林盟主之席位,妄图号令江湖?”云青岚轻声接过了话去,她接着道,“但我还是不明白,武林盟主之位与他报仇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云青岚震惊于苍凤岳的身世,但同时她也很不理解,报仇有千万种方式,为何要去夺武林盟主之位? 苍凤岳惨然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我与人合作,那人有本事扳倒检举之人。复仇,不是要他一条命那么简单,而是要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要让他身败名裂,遗臭千年!而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是那人开出的条件。” 云青岚注视着他的眸子,只见那双美丽的凤眸中竟缓缓浮上了一层雾气,她不知道,原来在他痞里痞气的外相掩盖下,竟藏着那么多的苦。 “所以,与你合作的那个人,是萧绝,对吗?” 他缓缓点了点头。 云青岚总算释然,难怪,前段时间他会和萧绝走到一起,但萧绝此人,心机深沉,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地与别人合作,就如他让师叔取得武林盟主之位,这,定是他计划之中的某一步。 “师叔,萧绝此人不可轻信,他让你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可小心着点,若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可千万得及时抽身,你知道的,一牵扯到皇家,总没什么好事的。”云青岚忧虑地蹙紧了眉头。人便是这样,有些话不说,反而会惹得人胡思乱想,话一说开,再深的误会也就解除了。 “嗯,我明白。”苍凤岳一见她不再生气,脸上也恢复了一贯的笑容,连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愈发柔和。 “那……你和秦书墨……”她咬了咬唇,女人便是这样,一旦认定某个人,他身边的任何人出现便是对她的伤害。 “我对她不是男女之情。”他再次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解释。但是,他不能告诉她书墨的身份,如今书墨的身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看着她现在安安稳稳地当她的郡主他便放心了,若是揭穿她的身份,就算他相信云青岚会替他保密,但他也希望书墨是完完全全高贵的、纯洁的,是他永远的好妹妹,他不想她再陷入危险和仇恨中,父母的仇,他一个人来背就好了。 这个秘密,他想让它烂在肚子里。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别便是,女人喜欢分享心事,男人喜欢将苦一个人尝。 “那,我呢?”云青岚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她一直就想知道的话。有些事情,勇气只够用一次的,比如这句话,她只可能问一次,就看他肯不肯给她想要的答案了。 苍凤岳静静地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好久,最终突然灿然一笑,大声道:“你是我永远的好师侄啊!” 从天上摔到地上,原来只要一瞬间。而此刻,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不喜欢秦书墨,也并不代表她会喜欢自己,是她自己一直将秦书墨当成了最大的敌人,其实,最大的敌人是苍凤岳自己。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好在她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刻,她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既而,她抬起头,郑重地道:“师叔,如今你有你自己的事要做,而我也答应了别人一些事情,我明日便要回都州了,你自己保重。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吃饱穿暖,别再去喝花酒了,哦,也对,如今你武功高强,怕也没人能追着你打了。”说着,她自嘲地勾了勾唇。 听她的话,颇有点“自此相别,不再相问”的感觉,苍凤岳心头一紧,焦急道:“你要回都州?是和那日那个男子一道吗?丫头,你要谨记你是个女儿家,要和陌生男子保持距离,再说了,他武功那么高,万一他对你起了歹心,他……” “这就不要你操心了,我还没那么人面兽心!”突然,一道冷嘲的声音从一棵树后传来。 第三十五章 寻的竟是她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着孟子凌双手抱胸,姿态随意地往这边走来,而他的目光,则满是不悦地盯着苍凤岳。[燃^文^书库][.[774][buy].]小说..c 云青岚尴尬地挠了挠头,轻声道:“孟兄,你都听到了,那你岂不是知道我是……” 孟子凌懒散地斜眼看向她,邪邪地一勾嘴角:“就你那点伪装的伎俩,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是女子。” 呵,这个人,多可恶啊!明明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亏她还在他面前故意装得大大咧咧,看在他眼里,不是跟耍猴儿似的? “既然知道她是女子,就该明白孤男寡女,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苍凤岳冷眼嘲讽,自从那日他见着孟子凌对云青岚投去的目光,心中便对他诸多戒备,偏偏云青岚识人之心尚浅,不知他是个城府极深之人,这才让他担忧啊。 “只有龌龊的人才会把我们想得龌龊,孟某行得正坐得端,就算云姑娘是女子,那也是正常朋友间的交往,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孟子凌傲气地斜睨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屑。 “你……” 云青岚赶紧拉住苍凤岳,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别说了,孟兄的为人我了解,师叔为我好我也知道,但我答应过别人的事都不会改变的。师叔,你放心吧。”说完,朝孟子凌使了个眼色,后者转身离开,云青岚朝苍凤岳点了点头,也跟着离开了。 那一刻,苍凤岳第一次感觉到心痛的滋味,看着她跟着别的男人走了,他气得眼眶发红,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冲上去将她扛走的冲动。 ………… 云青岚和孟子凌前往都州的一路十分顺畅,而在路途中,云青岚也一饱口福,吃了不少孟子凌做的各种烤肉,但是没过多久,她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孟子凌似乎除了做烤肉,便不会做别的了。 这真是个让人遗憾的发现,而且更让人遗憾的便是云青岚得知他烤肉用的香料是云初国特有的,她大周国没有,这个认知,让她彻底放弃了要向他学烤肉的念头。 还好,她每次说要吃烤肉,他都会尽量满足她,于是这一路下来,她基本也是吃腻了。 两人一路边游玩边赶路,走到都州的时候,竟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个人熟稔不少,眼看即将分别,云青岚这才想起问他:“孟兄,你来都州到底有何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得告诉我。” 孟子凌轻抿了一口茶,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我是来找一个人的,听说他在这里,你对这里比较熟,所以我还真需要你带带路。”从认识到这一路,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个人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习惯了她吵吵嚷嚷要吃烤肉,他以前从未觉得,原来烤肉给一个人吃也会有幸福感。 所以,带路是假,他只是一个人太久了。人都是会寂寞的,他希望她再多陪陪他。 云青岚一听,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除了真心想帮忙之外,也是想着也许萧鼎在都州正埋伏了人要抓她,有孟子凌在身边帮衬也是不错的。于是,她乔装改扮成了一个大胡子莽汉,将流萤剑藏起来不用,改提一把杀猪刀,便和孟子凌踏上寻人之路。 “对了,孟兄,你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方?”云青岚走在路上,检查了一下粘在脸上的胡子是否稳妥,眼睛不时瞟向各个路口,还好,至今为止并没有发现疑似四处搜查的士兵。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萧鼎会不会放弃抓她了呢?也是,万一她把自己想得太那么一回事,人家根本就没有将她太当一回事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她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孟子凌的神情也难得的轻松起来,许是就要见到他要找的人,他一贯没太多表情的脸上是疏淡的慵懒。 他回道:“在青城山脚下的云家村。” 闻言,云青岚一怔,还真是巧了,云家村不就是她家以前所在的村子吗?因为爹爹是方圆百里的富人,家里田产众多,从十几年前起,便请了许多长工为家里做事,长工们住在家里自然是不妥当,爹爹便出资在云家周围给许多长工修建了暂住的茅屋,没想到这些长工慢慢地定居下来,大多娶妻生子,于是,这云家附近便形成了以云家奴仆为主的云家村。 后来云家没有了,但村子还在,因为他们不是云家的家奴,所以幸运地没有遭到土匪的毒手。 云青岚暗自庆幸自己做了乔装改办,不然难免会被村民认出来。 走到云家村,远远地便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爷拿着锄头在田里挖红薯,这个人她还有印象,从记事起这人便在她家当长工,好像叫王叔。 孟子凌上前去询问,云青岚便侧过身子装作看风景,以免那王叔认出自己来。 只听孟子凌的声音传来:“大爷,你们这儿可有一位名叫云莫知的人?” 听到这一句,云青岚又是暗自一惊,他居然是来找爹爹的?难道他不知道四年前云家发生的事吗? 果然,从王叔嘴里得到答案,孟子凌很是吃惊,也掩不住失望,但是他还没放弃,又问道:“那您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在哪里吗?” 这一次,云青岚可谓震惊了,他找自己做什么?震惊归震惊,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只静静地听着,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叔拄着锄头长叹一声,声音哀戚地道:“你说的是云小姐啊,这位小姐常年不在家,云老爷对外宣称说是被送出去养病去了,但也有人说曾在青城派见过她,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但这位小姐倒是认得她的人不多,我也就远远地见过一两次。唉,云家也是够不幸的,云老爷出事之后,云小姐曾回来办过丧事,但据说不久后她忧伤过度便也跟着去了。” 这一次,云青岚的心情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她好好地在这儿活着,又是谁乱嚼舌根说她死了? 孟子凌剑眉深深此蹙起,他问:“那您知道云小姐葬在哪儿吗?” “这个我就不知了,不过云家老爷和夫人以及全府的奴仆都葬在前面那座山上,但据说他们都是死于非命,煞气很重的,还有人经常看见那山上有脏东西,久而久之,便也没人敢上去了。” 孟子凌凝重地点了点头,谢过王叔便走了回来,一抬眼,便看见云青岚目光奇怪地盯着他猛瞧,这样的眼光实在陌生。 他挑眉问:“怎么了?” “哦呵呵……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你要找的是你的亲戚吗?”云青岚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很天真很无辜的模样,以此掩饰自己的慌张。 孟子凌愁眉紧锁,倒没发现她细微的异常,只是摇了摇头,道:“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受人之托,必须尽快找到一个人。” “哦……”见问不出什么,她只得作罢,但孟子凌的行为已经完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她打算暂时不回青城山去,而是再跟着他一段时间,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孟子凌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王叔给他指的葬着她父母的那座山,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祭拜过父母了,每次往那里走,她的心情都会很沉重。 两人无言地爬了大约一个时辰,便到了坟地所在,这是山坡上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远远看来,几十座坟密密麻麻,很是惊心。 但奇怪的是,其他的墓都被疯长的藤蔓覆盖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唯有她爹娘的墓前干干净净,只有几株新长的嫩草芽,就连墓前的贡品都还未腐烂,看起来,几天前有人来祭拜过。孟子凌随手清理着新长的几株杂草,云青岚也赶紧上前帮着清理起来,她别过头去,趁着他不注意悄悄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心里默念:爹、娘,女儿不孝,这次来看你们了,只是没来得及准备香烛贡品,你们可千万别怪罪女儿。 孟子凌没有察觉她的异常,而是十分恭敬地朝着两座相邻的坟磕了几个头,然后才上前去,仔细地查看着什么,半晌,他蹙了蹙眉,手指沾起坟前的一些纸灰,轻声道:“看这痕迹,像是不久前有人来祭拜过,而且是有人经常维护这里的样子,而根据刚才那老人所说,这里如今已经没有村民上来了,那又是谁会来定期祭拜他们呢?” 这也是云青岚心中的疑问,自从与师叔去京城,她已经快一年时间没来过了,又是谁在替她祭拜父母呢? 突然,孟子凌眉毛一挑,眸中升起一抹亮光,道:“你说,他们的女儿会不会还没死?” 此言一出,云青岚猛地一怔,幸好脸上有络腮胡子遮着,可以让她当做伪装,不然,她的表情差点就要出卖她了。 “这……就不知道了,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孟子凌猛地站起身来,道:“我们走!” 第三十六章 被死亡之谜 抬头看着头顶的皎皎明月,云青岚很是纳闷儿,她不明白,这大半夜的,孟子凌潜入这里做什么。[燃^文^书库][.[774][buy].] 此时的她和孟子凌一人一身夜行衣,正贴着都州县衙的屋顶飞快地跑着,而这县衙也着实疏忽,连唯一的几名值夜之人此时都在呼呼大睡,所以两人很是顺利地进到了里面,落地之时,她抬头一看牌匾,上书“密案馆”,这是用来存放都州地界百姓档案的地方。 云青岚瞬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一时心里一紧。 孟子凌身手快速地打开了门上形同虚设的锁,推开门去,一股灰尘扑面而来。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右边,云青岚会意,乖乖地去那边给他找档案。 不一会儿,还真给她找到了,她借着蜡烛微弱的光芒看了起来。 在云家档案中,爹和娘都是有记载的,哪年出生,又是哪年搬来这里。她发现,爹娘竟然是从云初国入境,而入境定居之时,正是她出生那年。 原来爹娘都不是大周国人,她怎么没听他们提起过? 云青岚惊讶之余,又往下翻,然而下一卷,本该记录着她的身份信息的那一部分,竟然没有了?她掰开书页往书缝看去,毫无意外地找到了一点残页,是谁将这一页撕掉了? 而那边,孟子凌也在封存着档案的箱子里有了意外发现,他喃喃念出声:“其女,云青岚,于三月后卒,年十四。” 什么? 她还真成一个死人了?这怎么可能! 云青岚想到,会不会是萧鼎做的,只有他不久前来调查过自己,但是一推敲,她又发现了不对劲儿,她的死讯应该是三年多前就被散播出去,那时候,她不是在天云洞闭关修炼吗?那时萧鼎也还不知道她的存在,而且那三年,她几乎没下过山,也难怪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死亡了。 是谁会这么做呢?第一个涌入她脑海的,竟然是苍凤岳,但是如果是师叔的话,他这样做似乎也没有缘由。 第二日,云青岚提出要回家看看,正式与孟子凌辞别,孟子凌也没挽留,她问了他接下来的打算,他说会去调查一下云家灭门惨案,她只得悻悻地笑笑,与他道了别。 云青岚没有立即回青城山,而是在山下的小酒馆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一路尾随着他,在一个僻静的小道上,她靠在一棵树上,肩上扛着一把杀猪刀,对着那人“嘿嘿”一笑,道了声:“吴大夫,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四年前替苍凤岳治伤的那位吴大夫。 吴大夫见了眼前的“莽汉”,一时没有认出来,只见了她手里的杀猪刀便开始发怵,期期艾艾地道:“您、您有何事?” “哦,我是来寻仇的。” 吴大夫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脑袋还是清醒的,一听“寻仇”两字,撒丫子就开跑,云青岚一个飞身提住了他的衣领,笑着道:“放心吧,不是寻你的仇,是寻青城山上苍凤岳的仇,他不久前拐走了俺妹妹,俺打不过他,但是听说他几年前受过重伤,是您给治的,所以来问问,他到底伤得怎样,这样俺心里也有个底不是?” 吴大夫听完这话,长长地松了口气,紧张道:“你问、你问,我定知无不言!” 呵,真是个胆小鬼,这么不禁吓,她还以为会很难套话呢! “我问你,四年前苍凤岳,可是真的伤重到性命垂危?” “那肯定是的,他一共身中十八刀,刀刀见骨,我想这青城山一带,除了我,怕是没人救得活他!”吴大夫不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他这话倒不是吹牛,这人虽然胆小,但医术可是顶呱呱的。 “好,我再问你,他的武功可是全废了?” 吴大夫面露迟疑之色,他蹙眉道:“这……我就不确定了,他当时受了很重的内伤,我只能开药给他调理,但是我记得他醒来之后,曾单独见过青城派的思云道长,之后,思云道长出来,便告诉我,若是有人问起,一定要说他是武功几乎丧失殆尽,终身难以恢复,我收了他们的钱,便照做了。” 听到这儿,云青岚脸色一白,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若要解答心中的疑惑,她只有找到最后一个人问清楚了。 云青岚二话不说,直接往青城山而去,此刻的她已经顾忌不得那么多了,她想要快些见到师傅。 刚走到山脚下还未上山,突然,从两边窜出了十几个人将她拦住,正待她准备硬拼时,一个欢喜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云儿,我好想你!” 她转身之时,一个身影便猛地将她抱住,她错愕了一瞬,随即放软了身子,一把将他给推开,瞪着他道:“侯渊,你怎么在这儿!” 侯渊赶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快速地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小声点,我是偷偷跑来这里的,要让皇帝知道,我小命儿可就难保了。” 云青岚抬头看向侯渊,悲催地发现,才几个月不见,以前和她一般高的少年竟像是树苗一般猛地窜了好多,此时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看面貌,也渐渐地褪去了青涩,开始有男孩子俊俏的轮廓。 只是,他为何还是改不掉那嗲得让她冒鸡皮疙瘩的声音? 她心中虽然喜悦,但还是故作严肃地道:“是萧鼎派你来抓我的?” 他赶紧摆了摆手:“不是不是,你放心吧,自你逃走之后,皇上并没有派人来抓过你。” “啊?”这怎么可能?依着萧鼎那霸道强势的性格,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她既高兴又疑惑,但一时想不到哪里不对劲儿。管他的呢,不抓她就好! 此时,她才想到一个问题,她惊讶地问:“我打扮成这样子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此时,她可还是一个糙汉子啊! 侯渊神秘的“嘿嘿”一笑,目光下流地瞄向她的胸口:“谁让云儿长得好,以前平的现在不平了,再说,哪有瞒得过我眼睛的易容术呢?” 云青岚俏脸一红,伸出手里的杀猪刀就要砍他,侯渊轻易地握住她的手,笑得风生水起。 云青岚抽出手,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我还没谢过你,上次你帮我逃出宫去,可有受到什么责难?” “我做事你放心,封妃之前,我就故意将水患之事压住没有上报,那日报上去,萧鼎自然忙得焦头烂额,再说了,这件事他要追究也追究不到我头上,我上面还有丞相顶着呢!” 云青岚感激地笑笑,顿时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便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要上山去找我师傅。” 闻言,侯渊委屈地瘪了瘪嘴,嘀咕道:“我借着出京办事之名,在这儿等了你一个月,你竟然说抛下我就抛下我,真是无情无义。” “我这不还有事儿吗,既然你不能耽搁,还是赶紧回去吧。” 突然,侯渊握住了她的肩膀,盯着她,认真地道:“云儿,若是我辞官归隐,你愿意嫁给我吗?” 云青岚呆住了,她看着他澄澈如水的眸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拒绝他,似乎太残忍了。 “你知道的……喜欢一个人,其实看重的不是他的身份地位,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出这句话,她长出了一口气。 侯渊低头,沉吟了一瞬间,片刻,他似乎是想通了,冲着她露出灿然一笑:“其实,我也是舍不得放弃官位的,我曾是落魄的官家子弟,父亲的遗愿便是让我当一个大官光宗耀祖,既然云儿不愿嫁我,那我们便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云青岚听着这话,高兴地点了点头。 辞别了侯渊,她一路顺畅地上了山,许久没有回来,连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此时的她换回了一身道袍,众多弟子见了她,喜悦地喊道:“忆清师妹回来了,快去通知师傅!” 她笑着打过招呼,便一路轻车熟路地前往师傅的房间,刚踏进去,一股浓重的药味便传进了鼻腔。 走进去一看,师傅正坐在外间的书桌前写着什么,见她进去,瘦削的脸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 听着他话语里的爱责,云青岚顿时眼眶一红,问道:“师傅,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印象中,师傅圆圆的脸,胖胖的身体,总是爱笑,看起来十分和蔼,如今不过一年不见,竟瘦了许多,就像将以前的人给硬生生削去一半似的。 思云道长呵呵一笑,道:“上次让你师叔继承掌门之位,那时师傅就发觉自己身子不行了,那可不是弄伤一根指头那么简单,偏偏你师叔和你都调皮,硬是要跑下山去,让师傅我十分无奈,如今,这派里的事,也大多是你思空师叔在处理。” 云青岚闻言,心里一阵内疚,对于师傅对师叔和她的纵容和宽容,她竟无言以对。 第三十七章 身份被识破 “师傅,我……” “好了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师叔的事我也知道了,他在这次的武林大会上夺得了盟主之位,也算是为我青城派争光了。[燃^文^书库][.[774][buy].]师傅我这一生的愿望便是将青城派发扬光大,你师叔也算是帮我实现了这个心愿。接下来,在选到合适的掌门之前,会由你思空师叔暂代掌门之位,他为人严苛死板,方正守矩,是坏事也是好事,青城派交到他手里我也是放心的。” 云青岚沉默的点了点头,思云道长见她只身回来,这才问道:“对了,你怎么没和你思光师叔一道回来?他不会是当了武林盟主连这个家都不要了吧?” 家?是啊,这里本来就是她和师叔唯一的家。 她摆摆手:“不会不会,师叔他只是还有别的事要办,所以我就先回来了。”说到这儿,她咬了咬唇,期期艾艾地道,“师傅,那个……我想问问您,师叔的武功……是怎么恢复的?” 思云道长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叹息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你这丫头不笨,只是因为太过在意他,所以才会被表象蒙蔽。你师叔他……从未失去过武功,又何谈恢复?但你也别怪我们骗你,我们这么做,也是希望你长长心,认真学好功夫,将来,至少也有自保之力,师傅和师叔不可能永远陪着你的。” 云青岚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她的眼眸被水雾遮挡,已看不清师傅那张满是慈爱的脸。 她心绪久久难以平静,不禁悲愤道:“师傅,你知道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吗?也许你们以为只是骗骗我,我知道了最多生生气便罢了,但我这次真的不是生气,我是伤心!当初,当知道师叔为了我武功尽失之时,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过吗?这四年来,我每一天都是揣着内疚过日子。前三年,我拼命练功,有时候累得要死掉了,但一想到惨死的爹娘,一想到师叔,我不管多累都能坚持。你和师叔,你们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你们知道吗?而我最看重的两个人却联合起来欺骗我!为我好?我不需要!”说完这番话,她扭头便走掉了。 下山的路上,她依旧在回忆着那日苍凤岳给她的解释,什么狗屁内力全部恢复了,到这个时候他都还在骗她,难道他真当自己傻?从小被他骗到大,但惟独这件事情她不能忍受! 她可以心甘情愿被他骗,给他钱,为他付出,可是这件事,却让她整整难过了四年,她内心的苦是没人能够懂的。 苍凤岳,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走着走着,她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蜿蜒而下的阶梯,她心头一阵迷惘,因为她想起一个残酷的事实,除了这青城山,她竟无处可去。 最终,她还是下了山,回到了云家村,但一想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情,怕被人认出来以为见鬼了,她只得半夜三更悄悄地回了以前的家。 上次被土匪洗劫杀戮之后,她以前富丽堂皇的家便只剩了几间好屋子,而她走后,那剩下的漆金的牌匾和门框都被那些村民撬走了,如今的云家,只剩下长满野草的残垣断壁和不时蹿过的老鼠,着实苍凉。 漆黑的夜里,云青岚借着天空被云隐去半边的月亮的光辉含泪看着这一切,越想,她就越伤心。 为何爹娘一生行善,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最后,她干脆坐在门前那株老梧桐下失声痛哭,唯一不变的,怕就是这棵粗壮的大树了,也许只有这棵树能懂她心里的痛苦。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声音嘶哑,眼眶红肿,她正准备靠着树干睡上一觉时,一个黑影倏然落在她的眼前,无声无息。 她吓得呼吸一窒,戒备地看着慢慢向她走来的黑影,她努力地分辨着,却看到了一个让她有些心虚的人。 “孟兄,你、你怎么在这儿?” 孟子凌还是一身黑衣,他走得近了,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正照在云青岚哭得十分狼狈的脸上,她一惊,想要低头避过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我在查案,今晚睡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她头顶梧桐树茂密的树冠,又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哭?”此时,他的脸上已满是狐疑。 “哦、那个……恰巧路过,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她转身就走,虽然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越来越快的步伐还是将她内心的慌张出卖。 “云青岚!” 身后传来孟子凌冷而斩钉截铁的声音,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顿住脚步,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他认出了她,确切地说,是猜到了什么。 她的步子不禁又快了几分,然而他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你就是云青岚对不对,是云莫知的女儿!” 她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也不知他看不看得:“孟兄,你怕是查案查得走火入魔了,我怎么会是云青岚呢。” 自这晚遇到孟子凌之后,云青岚便觉得这都州也不能呆了。虽然她不知道孟子凌找她所为何事,但她潜意识里觉得是和父母以及自己的身世有关,爹娘来自云初国,孟子凌也来自云初国,这其间必然有什么联系,但如今的她莫名地抗拒着一切可以改变现状的东西,所以无论孟子凌是敌是友,她都不想再和他接触了。 然而,如今她又可以去哪儿呢?去找师叔?她不想。 算来算去,她就只剩英娘这个朋友可以投奔了。只是英娘也在是非之地京城,去了京城,表示她又和萧鼎近了些,想起冤死的云海和紫草,她就对那个地方深恶痛绝,只是如今,她别无他法。 云青岚先行回了一趟青城派的天云洞,不为别的,只为她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爹爹死之前交给她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藏在了天云洞的石缝里,此次想着以后大概也难得回来,便将它一并取走,而意外的是,她在石缝里还发现了一样东西,是一个绸子包着的玉佩,玉佩是血红的,里面晶莹剔透,仔细看又像是有淡淡的金丝涌动,这样看着竟有些眼熟,可不是和几年前她从萧鼎身上扒拉下来的很相像么? 这天云洞平时根本就没人来,除了师叔和自己爱往这里跑,别人大概也是想不到把自己东**在这么怪异的地方的。 那么说来,这个玉佩定是师叔的无疑了。他是哪里顺来的别人的玉佩?还是说这块玉佩是他的? 想不通的事情她也懒得想了,犹豫了一下,便将两样宝物都揽进了自己怀里揣着。如今她可是穷光蛋一个,爹爹留给自己的夜明珠是断不能拿去换钱的,那可是她唯一可念想的东西了,真到了走投无路之时,师叔的这块玉佩许能救救急。 最终,她还是启程去了京城,四年前她是和师叔一路吃喝玩乐到了这里,而此次她是一个人孤孤单单重走这条路,不可谓不心绪万千。 半月之后,她顺利到达,无处可去的她直接到了安平镖局找英娘,却意外得知,赵叔和英娘刚回了老家,不为别的,只因在不久前追龙阁阁主向英娘下了聘,她须得回老家待嫁。 云青岚又喜又忧,喜的是英娘心愿终达成,忧的是自己连最后一个落脚之处都没有了,无奈之下,身无分文的她只有去郊外的树林里又将就了一夜,第二日,她便打算来京里找个可以挣钱的活先干着,不然,自己的温饱都要成问题了。 第二日,她一大早便在京城大街小巷里转悠,看有没有店铺贴出招人的公告,只是转悠了半日,她还是没找到满意的工作,而在一处朝廷的布告栏处,她却看到了一个令她吃惊非常的布告。 黄色布告纸上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凤眸妖娆,笑容邪魅,可不正是师叔苍凤岳吗? 她细细地看了布告的内容,他的罪名竟是,纠结江湖人士刺杀当今三王爷萧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萧绝不是盟友吗?如今他才刚得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两人就闹翻了? 不过才两个月不见,那时师叔还是新晋武林盟主,意气风发,这短短时间内,他怎么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所以说,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人心,最莫测的便是命运。 云青岚迫切地想要了解事情的始末,而如今,她在京都能找的只有一个人了。 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外面,云青岚焦急地等待着,在天黑十分,她终于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只见侯渊从一辆豪华的马车上下来,告别之前,还笑着和车里的人在说着什么,从她这个位置远远看来,只看到萧御那白皙俊俏的侧脸。 呵,她就说嘛,如今侯渊不过是翰林院小小的编修,上次见面居然有贴身保卫的士兵将她拦住,还能在京城住上这样的宅子,原来都离不开萧御的暗中照料。 不过,他与萧御是何关系她管不了,今日,她只想来问自己想知道的。 第三十八章 陷入圈套中 送走了萧御,侯渊脸上的笑立刻便消失殆尽,仿佛刚才那个微笑逢迎的人只是幻觉。[燃^文^书库][.[774][buy].] 他正欲转身进府去,余光却瞥见对面正静静瞧着他的云青岚,顿时眼眸一亮,快步朝她迎来。 “我的好云儿,你怎么在这儿?可是想通了,愿意做我的娘子?” 云青岚默默看了看萧御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确定你做得了主?” 侯渊面色一白,正欲解释,她便抢过话去,道:“我今日来是有事要问你的。” 侯渊站定,颓然一笑,了然道:“是为你师叔吧?我早就知道你会中计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心中一紧,似乎猜到了一些,但又不敢肯定。 “我上次告诉你,萧鼎从来就未派人去抓过你,但是他的性格你该是了解的,偏执、狠辣,得罪他的人,他哪肯轻易放过。” “你的意思,师叔被抓,是因为我?” 侯渊神秘一笑,淡淡地道:“也不全是,因为这次将他供出去的人,是萧绝。” “为何?”她彻底懵了,按理说,上次助师叔救得自己的,可不是萧绝本人吗?而萧绝与萧鼎这对兄弟向来是貌合神离,他又怎会冒着把自己拖下水的风险将师叔供出去呢? 侯渊摇了摇头,蹙眉道:“这我也不知道了,恐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吧。” “那师叔现在何处?”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 “关押在天牢,已经有好些天了。” 闻言,云青岚表情愈发凝重,“那我可以去看他吗?” 侯渊坚决地摇了摇头,眉头蹙得更深了:“除非你去自投罗网,你明白的,若这是萧鼎的计谋,那么他的目标只会是你,你别忘了,你如今还是他名义上的岚妃。” 此话一落,云青岚彻底泄了气,侯渊怕她一时冲动,便竭力将她留在自己的府中暂住,还承诺帮她想办法,让她见到苍凤岳。 然而,这一等就是三天。此时的云青岚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沉得住气,在她询问了第五遍侯渊仍出言拖延之时,她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是夜,她正要去夜探天牢之时,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侯渊披了一件鹤麾满脸喜色地进来,见到她,便道:“云儿,快准备一下,跟我走!” 这时,云青岚才确定,侯渊不是在敷衍自己,而是这几日真的在想办法让她去天牢探望。 出门之时,侯渊边走边问身边的管家,道:“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管家恭敬道:“已经放在了马车上。” 上到马车,里面果然摆着一只木匣子,侯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成色上好的血珊瑚,见此,云青岚也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做了乔装改扮的云青岚和侯渊站到了天牢前,侯渊拿过木匣子往一名狱官模样的人手里面塞,那人却拒而不受,紧张道:“侯大人,对不住了,您还是回吧,刚才沈大人还奉皇上之命前来巡查过,下官实在不敢放您进去。” “你……曹大人,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况且九王爷他……” “对不住呢,除非有皇上的手谕,否则谁也不能进去。”说完,那狱官便拱了拱手赶紧进去了。 云青岚望着侯渊铁青的脸,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已经尽力了。” 侯渊有些愧疚地望着她,歉意道:“对不起,我会再想别的法子的。” 然而,云青岚没有等他想到别的法子便不辞而别,她知道,人不能太过依赖别人,这样也许会使别人也陷入麻烦中。 第二日,她在那位曹狱官的家中找到了他,她蒙着面,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最近,她发现自己愈发野蛮起来,当遇到事情无法解决时,武力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收下这个,帮我一个忙。”云青岚将一个盒子递到了曹狱官手中,里面装着的是她如今唯一值钱的爹爹留给她的夜明珠。她虽然做着野蛮的事,但毕竟不是真的野蛮人,所以她觉得这世间唯有交易尚可称为公平。 曹狱官吓得差点尿裤子,他连连摆手称“不敢”,却在云青岚冰冷的目光注视下,颤抖着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里面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静静躺着,漂亮得不成样子。 见此,曹狱官却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而是苦着脸道:“这位大侠,这珠子您还是自己收着吧,您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 呵,这人倒是挺洒脱? “你看不起我?我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到时候若你办事不尽心,事情不小心败露,你也逃不了贪污受贿的死罪!” 那曹狱官顿时欲哭无泪,他瘪着嘴委屈地道:“这位大侠你是想贿赂我呢还是不想贿赂我啊,若是真心贿赂,又何必拿一颗假的夜明珠来糊弄我。”他这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身为天牢狱官,在这样一个敏感的位置,一年到头给他塞东西的人还是不少的,夜明珠他也有几颗,虽然个头小了点,但在黑暗里会发光总不会假吧? 此时光线昏暗,那拳头大的珠子看着漂亮,却是一点发光的迹象也没有,若说是珍珠吧,这天底下估计找不出这么大的珍珠,况且,这重量也不对头啊,拿在手里明显感觉比真的夜明珠重了许多。 “什么?这怎么会是假的!”云青岚气得又将剑逼近了几分,若不是她良心过意不去,她才不会拿爹爹唯一留给她的东西给这个无赖去换一次见师叔的机会的。 “大侠,我真的没骗你,我府上也有夜明珠的,和这个还是有些差别的,不信,你拿到黑暗处去看看,若是夜明珠,哪有不发光的道理。” 云青岚闻言,顿觉有几分道理,她拿着那颗硕大的珠子左看右看,确实没见它发光。可是不对呀,爹爹交给她的时候让她赌咒发誓要将它看得和性命一样重要,原来爹爹只是拿一颗假珠子哄着她玩儿? 如今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既然珠子是假的,她也只能做一次强盗了。 在曹狱官身上搜出了天牢的一串钥匙,她便扬长而去。趁夜摸黑直接到了天牢,在查看了周围的守卫之后,她打算冒险潜进去。 在打晕两个狱卒又换上了一身狱卒的衣服后,她顺利地走到了天牢里面,而且顺利得出乎意料。经过一番寻找,她终于在最角落的牢房找到了背对着她坐着的穿着一身熟悉道袍的师叔。 “师叔,你还好吗?”她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小声叫了他几声,但那人却久久没有反应,半晌,那人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来,撩开遮住面颊的长发。借着牢里的火光,她终于看清那张面孔,十分熟悉的容颜,此刻还拿深情又纠结的眼神望着她。 “沈……大哥,怎么是你?”她震惊地后退了半步,身子摇晃了一下,才克制住内心的恐惧稳住了身子。 沈长笑轻叹一声,无奈道:“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不该来的,我放了一次,绝不会再放你第二次。” 话落,他透过虚掩的牢门飞身而出,轻而易举地擒住了她的肩膀,道:“走吧,跟我去见皇上,岚妃娘娘。”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艰难,她听得也十分不入耳。 “如果我这次再从你手底下逃走,皇上会责怪你吗?”她没有挣扎,只是抬眼,定定地望着他。 沈长笑沉吟一瞬,那刻板的面容不知什么时候柔和起来,染上了几分哀伤,须臾,他说:“皇上说,再放过你,便要了我的脑袋。” 她淡漠地点点头,讽刺一笑:“还真像他的作风,罢了,我跟你走便是。” 她抬脚就往外面走,反而是沈长笑犹豫了,他站在原地,默默地放开了擒住她的手,一咬牙道:“你走吧,我跟了他那么多年,皇上不会真要了我的命的。” 她蹙眉看他,摇摇头道:“我不想欠你人情,而我与他之间也确实该有个了断。只是,在走之前我想知道,师叔到底被关在了哪里?” “他从来就未被抓到过,又何谈关他?萧绝在设计捉他的时候便被他识破,他逃走了,不过受了些伤,此时应该躲起来养伤了,但是皇上想诱你现身,便放出消息,说他刺杀三王爷被抓,还让我待在这牢里,等着你来。” 云青岚惊疑地张了张嘴,还是信了他的话。如今她是放心了,师叔没事就好,只是她又钻进了萧鼎设的圈套里,何其哀哉! 她和沈长笑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天牢,两人正准备往宫里去,就见天际突然亮起几朵绚烂的烟花,正待所有人都被吸去注意力之时,一个黑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天牢上空,一手成爪直接抓起云青岚的肩膀便走,沈长笑使出全力阻拦,然而武功高强的他在对方的手里却只接了一掌,便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位了一般地疼。 到底是谁?武功竟这般高深莫测? 第三十九章 青岚的身份 沈长笑最终还是没拦住那莫名窜出的黑衣人,他抬了抬手,阻止身后的士兵继续去追。[燃^文^书库][.[774][buy].];乐;文;小说.l+xs520.c因为以他的感觉,抓走云青岚的人像是来救她的,而这样的结果却要比她落入萧鼎的手中好得多。 在一处僻静的湖岸边被放下来,云青岚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衫,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心想,到底是要多嚣张多自信的人才敢在天牢外劫人而不蒙面呢? “孟兄,别来无恙。”她看着孟子凌在月光下清亮如水面的眸,便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躲便能躲过的。 孟子凌扯开唇角,露出一个足以让人窒息的诱惑笑容,他说:“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你的身份吗?” 她耸耸肩:“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就是云莫知的女儿云青岚。那孟兄千里迢迢来找我所为何事?你又是敌是友?” 闻此一言,孟子凌眼中光亮大盛,即使隔着些微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因为太过激动而又努力压抑的矛盾心情。 随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清凉得如这如水的夜,他说:“我找了你整整四年。”莫名的,竟带了一丝哽咽。 云青岚大吃一惊,她挑眉,愣愣地看了他半晌,“为、为什么?” 他抬眼,举目往北方眺望,眼里隐隐升起了水光,他叹息般地自言自语道:“这次,我终于不负所托,可以带你回国复命了。”语毕,他屈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便从四面八方汇集了几条灰色的人影,这些人皆戴着斗笠,身影消瘦,飘飘忽忽地立在半空中,不注意看,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云青岚被这一幕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又听孟子凌冷声吩咐道:“鬼影卫听令,从此刻起,你们要全力以赴保卫公主安全,平安护送公主回到云初国!” “遵命!”一道整齐的声音之后,那几条灰色的人影便隐在了黑夜之中,果真如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 云青岚正要开口问他口中的“公主”是个什么鬼,就觉脖子后面一疼,整个人便晕晕乎乎,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身子被接住的那一瞬间,她听见孟子凌的声音隐隐传来:“冒犯了,公主,京城不宜久留,末将这就带你回云初去,皇上还等着见你一面呢。” ………… 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之上,一睁眼,看到的是马车狭小的空间,动了动手脚,明白自己已经能自由活动,她猛地掀开车帘,毫无意外看到的是孟子凌宽厚健硕的背影。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如今听上去似乎多了几分恭敬。 “马车里有食物,公主自己拿来用些吧。” “你一定搞错了,我这辈子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哪里是公主命。”她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狂翻白眼。 孟子凌似是笑了笑,出口的声音轻松了几分。“末将绝不会弄错的,公主自小便被带到这大周国,可能不了解自己的身世,若是公主感兴趣,末将这就将前因后果说给公主听。”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烦躁道:“我说你搞错了你便一定是搞错了,至于你那什么狗屁前因后果,我没兴趣听,你放我下来!” “公主有手有脚,武功也不弱,大可以自行离去。” “废话,你要是这么大度又何必打晕我!” “京城乃是非之地,末将是怕公主在那儿耽误时间,才将您强行带走,若您要治末将的罪,还请回了云初再说。” 云青岚气恼地挑了挑眉,知道此人武功高强,性子也是十足地倔,他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逃不掉才敢让自己醒过来的,再说了,那日她可是亲眼所见,暗地里还有几个鬼影子在盯着她呢! 但是看着沿路陌生的风景,听着车轱辘有节奏的滚动声,她不禁有些着急,忍不住蹙眉道:“这是哪儿?我睡了有多久?” “这里离京城有百里之遥,过了前面那个镇,公主可以好好休整半日。” 答非所问!真是气煞人也!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你停车,我要回去!” 孟子凌根本就没搭理她,依旧不紧不慢地驾着车前行,丝毫不担心她跑掉的样子。云青岚也懒得废那个劲儿,只见她阴测测地盯着他,幽幽道:“孟兄,你称我为公主是吧?你还说你找了我整整四年?” “是。”孟子凌应了一声,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青岚神秘的“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道:“若是本公主不吃不喝,饿得皮包骨头,你会不会受罚?” “会。”他回答得干脆,也毫无担心的样子。当然,云青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只要公主回到云初之时还有一口气在,末将也算不负皇上所托,到时候怕皇上先要好好奖励末将一番,说到处罚,得等公主有力气告状了再说。” “你……”云青岚闷闷地坐回车厢内,默默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顺便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片刻,似怕她想不开似的,他略显低沉的声音随着晃动的马车飘飘忽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这次我去查云家被灭门的旧案,有了最新的发现,你想不想听?” “不想!”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却默默地竖起了耳朵。 他似悠然一笑,不理会她的抗拒,依旧慢慢悠悠地道:“我去过虎头山了,就是那个土匪窝子,还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大难不死的土匪,他告诉我,当年杀死他那一百多个兄弟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几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他们武功十分高强,在深夜十分闯入虎头山,先是放了一把迷烟,接着便趁着他们在睡梦中大开杀戒,而此人也正是因为拉肚子跑去茅房才躲过了一劫。” 云青岚心里一震,却不以为然地道:“编,你就继续编!” 孟子凌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后来,在他们杀完人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一个蓝色道袍的美男子提着剑上来了,黑衣人见了他,便想杀人灭口,穿着道袍的人便和他们战到了一处,最终,蓝色道袍的人寡不敌众,仓惶地逃下了山去。尔后,江湖竟传出一个神话,说那蓝色道袍的人以一人之力屠尽了百余众土匪,你说可笑不可笑?” 云青岚的脸色已经相当黑沉,显而易见,孟子凌口中的蓝衣道袍的人便是师叔苍凤岳,师叔明明就是杀了土匪替她报仇的大英雄,到了他的嘴里却被说成沽名钓誉的宵小之辈,真是太可恶了! 孟子凌见她不说话,便收了笑,认真地说:“公主,人心隔肚皮,您切不可轻信了别人,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你在那儿掏心掏肺,别人却只当那是一个笑话,你要认清,你付出真心全心全意对待的人是否值得。” 原本云青岚黑沉着的脸此时缓和了些许,只因孟子凌这番肺腑之言。她当然不相信师叔会拿这件事骗她,但她也不能否认,就目前来看,孟子凌暂时还是为她好的。 于是,她也懒得辩驳,只躺在马车里想着逃离的方法。 尔后,她在孟子凌给她讲的那个故事里受到了些许启发,当晚露宿小树林之时,她拨拉着火堆之时,悄悄地往里面撒了些自制的迷药,然后规规矩矩地吃了些点心便去睡觉去了,待她见到孟子凌睡熟之时,便运起轻功,没命地开始逃跑。 然而,她才没跑出多远,便看见孟子凌正躺在她面前的树枝上悠闲地睡着,见了她,只懒懒地睁开了一只眼,打了个哈欠道:“公主研制的迷药倒是挺香的,托你的福,末将睡了一个好觉。” 云青岚气得差点从树枝上摔下去,她抽出流萤剑,心想着虽然武功不及他,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她才不要和他去云初国见什么鬼皇帝呢,他说的话她是半个字也不会信的! 空中流光闪动,如流萤成群结队地飞过,混合着丝丝尖利的鸣叫,证明这却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然而云青岚招招下了死手,却都被孟子凌轻易地化解了,她和他,不是在一个水平之上,她虽然努力练剑,却也只有三四年的光景,顶多只能算得高手,而孟子凌从小练武,又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哪是她能企及的。 因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云青岚便半跪在地上拄着剑呼呼喘气,而他依旧气定神闲,抱剑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然而就在此时,筋疲力尽的云青岚猛地抬头,露出诡异一笑,道:“你也有今天!”说完,拿出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后退,等孟子凌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见四周细碎的小石头密布,他踏出一步,便觉眼前一片漆黑,眼前哪里还有云青岚的影子,他慌乱地转了几圈,发现无论从哪个方向走,他都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入眼处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一种巨大的空虚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第四十章 隐秘的内情 云青岚看着在原地转圈圈的孟子凌,知道自己辛苦布置的阵法终于见效,当即冲着陷在阵中的孟子凌做了个鬼脸,便脚底抹油赶紧开溜。[燃^文^书库][.[774][buy].] 白日路过这片小树林之时她便发现这里迷障丛生,树木分布奇妙,十分有利于布阵,于是故意耍小手段逃走,将孟子凌引到这方,然后趁着与他打斗的时机开始撒下小石子布阵。 但这阵法只能维持几个时辰,等天一亮,林中的迷雾消散,这阵便会自行破解,到时候孟子凌还是会赶来抓她的。 她还是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她原以为控制住最大的魔头孟子凌,她逃跑起来就会容易得多,然而,当那几条灰色鬼影拦住去路,她全力使出几招,却看见那鬼影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过去,轻易避开之时,她才知道,她真是活见鬼了! 脑海里隐约想起师叔曾给她讲过的故事。 传说中,有一种最为厉害的死士,他们从小便被选拔,服用一种会使骨头变软体重减轻的药物,之后几个人一组,在遇敌时便靠着灵动的身体随意变换成各种阵法,杀人于眨眼之间。据说,还没有人躲过鬼影卫的追杀。 想到这儿,云青岚心都凉了,她疲累地一屁股坐到地上,长叹一声,问道:“你们不会杀我吧?” 半空中传来一道怪异的声音,就像有人喉咙被掐住了一般道:“属下奉命护卫公主回云初国。” “好,那意思就是不会杀我了?”她眼珠转了转,又问,“那你们会对我动粗吗?比如说打我什么的。” “属下奉命护卫公主完好无损地回到云初国。” 呵?这人是在扩充句子是吧!就只会这一句! “那意思是不会伤到我了?”她眼珠又灵动地转了几圈,道,“那你们跑得过我吗?” “……” “行,左右你们不能伤我,便让我先走一会儿,你们再来追我行不?” “……”空气中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云青岚秉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瞅准时机,运起轻功便开跑,跑不跑得过总要试过才知道吧!但瞧着身后那几只鬼影不离不弃地跟随,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么就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弄一个阵法来困住这些鬼影呢! 她才刚这么想,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哀嚎声,她好奇地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只见那几只鬼影纷纷落了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就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又像身上着火了一般。 正在她诧异不已时,手腕猛地被一只微凉的大掌握住,耳边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快走,这阵缠不住他们多久的!” 她抬眼一看,顿时心绪万千。两人默契地没再多言,而是运起轻功一路奔逃而去。 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苍凤岳有些不对劲儿,他脸色有些苍白,就连轻功的速度也比之之前慢了不少,不多时,却见他猛地喷出一口血,直愣愣地从一棵树的树梢上掉了下来。 云青岚飞身上前揽住他,无奈他身体太重,拖着她也一起往下掉,那一瞬,她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她在下,他在上,两人一起往下坠,就在落地的瞬间,苍凤岳猛地朝地面拍出一掌,身体一翻转,让她到了上面,而他便重重地落到地上,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来。 “师叔!你怎么了!” 苍凤岳摆摆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闭上眼睛调息,大概多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再睁开眼来,面色已好看了许多。 “放心吧,我没事,前段时间被萧绝所伤,如今已经好了很多。” 云青岚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越蹙越紧,她担忧地道:“你和萧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苍凤岳苦笑着叹息了一声:“他让我当上武林盟主,原意便是让我号令江湖,而我前不久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不愿再与他合作,他便要将我除去。” “什么秘密?” “他……想要篡位,”说到这儿,苍凤岳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仅如此,他还想推翻大周朝。” “什么?”云青岚很是不解,“他是皇子,想篡位我能理解,可为何要推翻他老子创建的大周朝啊?”他是疯了不成? 苍凤岳点了点头:“是,刚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我才知道,他娘是前朝的公主,而他娘的遗愿便是希望他推翻周朝,光复陈朝,而且……据说他娘也就是陈贵妃,是被先帝杀死的。先帝驾崩之前,便留下旨意,若是他驾崩,便让人当即勒死陈贵妃,这个他宠爱了大半生的女人,到最后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她。” “这确实挺悲哀的,难怪他会那么恨先帝。”云青岚当即想起她初见萧绝之时他正在祭拜他的娘亲,但她随即察觉到哪里不对。 若是他恨的只有先皇,那先皇早一步驾崩,他祭拜之时又何必用白布蒙住牌位,这说明他还有仇人活在世上!难道是……萧鼎? 皇室的仇恨太复杂,她不想了解,但是此次见了苍凤岳,她只想把自己身上和他身上的谜团弄清楚了。 “师叔,我回过青城山了,师傅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着这话,她的表情很平静,内心却翻涌如浪,她生怕事实比她知道的更不堪,就如孟子凌跟她讲的一般。 苍凤岳愣了愣,他默默地看了她半晌,良久良久,他才缓缓地勾了勾唇,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手伸到半空却又慢慢地放下。 “丫头,如今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师叔确实不该瞒着你了。不告诉你事实,有师叔的原因,师叔怕你知道事实之后,师叔的形象在你心中便会一落千丈。丫头,告诉师叔,若师叔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英勇无畏,你会讨厌师叔吗?”他的眼里,隐隐带着期盼。 云青岚最终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因为她早已过了盲目崇拜他的年龄,如今,她只看真相。 见她表情,他也隐约明白了几分。 苍凤岳轻叹一声:“罢了,师叔便从头讲起吧,这一次,绝不会再有一丝隐瞒。四年前,云家一夜之间发生那样的变故,看着你伤心成那样,师叔当时真的是又气又心疼,便拎着一把剑冲到了虎头山,原意便是要杀光伤害你的所有人,为你爹娘报仇的。但是当我到了山上之后,却发现早有十几个黑衣人将那伙土匪杀光了,我找到了一个还未断气的土匪,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是有人花重金让他们去杀你爹娘,最重要的是要除去你,但是当土匪到了你家里之后,看到你家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就杀光了所有人,正准备抢东西之时,官府的人却突然到来,将所有的东西都占为己有。” “土匪眼见形势不对,便放弃了那些财物逃回了山里。这一次,他们吃了亏,背了杀人的罪名却让官府坐收渔翁之利,正当他们准备再大干一场之时,那些黑衣人便来了,我正巧碰上,便与他们战了一场,我身上的伤也是那么来的。之后,就如你所知。而我之所以骗你,是因为知道有**对你行凶,当时只感叹你中秋之夜幸好没在家里度过,那时我也突然之间明白,也许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你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我告诉你我为你报了仇,是不希望你再难过,而为了让你更有责任感,我和师兄商量,借着你对我的关心,我假装失去武功,迫你认真练武。事情就是这样,若是你要怪,便怪我吧,骗你,是我的不对。” 听完这一切,云青岚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神情恍惚,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单纯地在发呆。 半晌,她轻轻眨了眨眼,道:“我也不知我能不能原谅你,所以我暂时不想去想你骗我的事情。好,那我问你,杀死那伙土匪的黑衣人是什么人,你与他们交过手,应该有印象吧?” 苍凤岳摇了摇头:“不能确定,但他们训练有素,像是军队出来的或是朝廷的人,至于是不是大周人,也未可知。” 她蹙眉,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似乎,这一切都牵扯到了她的身上,到底是谁呢?这个,也许孟子凌比师叔清楚。算了,她想的头疼,干脆不去想。 “师叔,如今萧绝的人还在抓你,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在京城,我就见过你,之后因为不敢露面,便一直跟着你,直到如今有了机会,才来救你出来。对了,你与那个男子又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招惹上了鬼影卫?” 见他满脸的疑惑,云青岚轻咬了咬唇,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便去扶他起身:“有什么话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公主,有什么话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一个人影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见了苍凤岳,不屑地别开了目光,沉了脸色看着云青岚,“即使你知道他做过那么多欺骗你的事,你还要这样就原谅他了吗?” 第四十一章 夜明珠玄机 云青岚看着突然出现的孟子凌,心情一下跌落谷底。[燃^文^书库][.[774][buy].].lwxs520她别开脸去,掩饰她此时烦乱的心绪,冷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是,末将也不想插手,公主,你闹也闹够了,总该跟末将回去了吧?” “公主?”苍凤岳蹙了蹙眉,将疑惑的眼光投向她。 云青岚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定是搞错了。” 孟子凌却没那个闲心去给苍凤岳解释什么,只是双手抱胸冷冷的站着,全身强大的气场足以让人感觉到压抑。 过了半晌,云青岚见确实没什么好和苍凤岳再说的,轻叹一声,起身便走。“走吧,我跟你回去,但是如果你真当我是公主的话,便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害死我爹娘的凶手到底是谁!” 看着被冷落的苍凤岳,孟子凌不由自主地弯了嘴角:“这么说,公主是有兴趣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果然……她爹娘的死和她的身世有关吗?难道害死爹娘的是她…… 她稳了稳心神,轻声道:“说吧,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丫头!”苍凤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云青岚顿住了脚步:“师叔,你自珍重,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对了,有一个东西要还给你。”说着,她掏出带在身上许久的血玉,递给他,“这是你的吧?本来想着在艰难的时候换钱用的,终究是没用上。”她只是不舍得,所以当初宁愿用她的夜明珠去换也没有用这块玉。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不然也不会知道他爹留给她的夜明珠竟然是假的。 苍凤岳接过玉佩,整个人的面色变得愈发凝重,他盯着玉佩,顿时心绪万千。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所以也没将它当一回事,放在哪儿也给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被你找到了。” 云青岚不料勾起他的伤心事,一时也静默无言。苍凤岳此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内心最重感情,他嘴里说着没将这玉佩当一回事,也许就是父母的死给他的伤害太大,所以他选择用遗忘来麻痹自己,但若真的不在乎,他又何必将它藏的那般隐秘? “看来我就对这一类物什没什么抵抗力,几年前,正是因为我拿了萧鼎身上一块几乎与这块一样的玉佩,才会惹祸上身呢。”她原本提起这件事不外乎转移师叔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去想被满门抄斩的事情,因为那种痛她体会过。却不想,苍凤岳闻言惊讶地抬起头,问道:“你说萧鼎也有一块一样的玉佩?” 她点了点头,却见他表情骤然变化,沉吟了片刻,他道:“我也有事要办,丫头,你好好照顾自己。”说着,眼带警告地看向一旁的孟子凌,“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我便唯你是问!” 孟子凌讽刺一笑,别过头去懒得搭理他。 匆匆一聚便又是别离。云青岚知道此去云初国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即使她心里埋藏着继续逃跑的想法,却也没有和苍凤岳约定再见面的时候。 对于和他的分别,如今的她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 ………… 再次被孟子凌带着上路,她已经安静了许多,因为就在刚才,调查清楚云家灭门惨案的孟子凌告诉了她实情,也告诉了关于她身为公主为何会流落在外的原因。 云初国皇帝生性软弱,外戚专权,皇后和她的氏族一手遮天,皇帝也无可奈何。后来皇帝最宠爱的舒贵妃怀孕了,皇后嫉恨不已,早就想要除掉舒贵妃的皇后想要她在生产时一尸两命,遂买通太医行凶。舒贵妃得知皇后恶毒,皇帝软弱,临死之前虽拼命生下了一个女儿,可知道她的女儿在皇宫中也是长不大的,遂让最信任的宫人将小公主换成早已准备好的死婴,来骗皇后。谁知宫人在将小公主偷运出宫时还是被皇后的一个亲信宫女发现,那名宫女在入宫前曾失去过一个孩子,一时起了善念,便没有将小公主交给皇后,而是偷偷将其交由入宫前的好友的一位好友,救了小公主一命。 而那位宫女的好友,便是云夫人。 云莫知那时还是个小商人,时常四处游走做生意,他和云夫人虽然恩爱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便将小公主视为己出。他们虽然不知道小公主的真实身份,但想着宫里面抱出的孩子身份定然不简单,于是便将小公主带到了大周国,定居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十四年,原本云莫知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谁知,老皇帝突然得到消息说他和舒贵妃的女儿尚在人世,他便命孟子凌出来寻找。而那名宫女也发现苗头不对,越想越担心的她害怕得夜不能寐,只怕心狠手辣的皇后知道真相后会灭了她满门。 于是,她便悄悄找了人帮她到大周国给了银子给土匪让他们去杀云家人,土匪去到云家大开杀戒之前,官府其实早就得到消息,但他们并没有阻止,而是偷偷将云家包围,待得土匪行完凶之后,将云家财产洗劫一空,还故意放跑土匪,将罪名推到他们身上。 关键是,那个纵容土匪行凶的官员,竟是萧鼎母族直系,而她云家的财产则成了萧鼎上位的重要经济支撑。 后来,皇后和太子还是得知了小公主的存在,在逼问那名宫女之后,得知小公主一家被屠,但皇后和太子还是不放心,怕走漏了消息,便派了十几名云初大内高手秘密潜入大周,端了土匪窝,也就是他们打伤了苍凤岳。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情竟牵扯这么多,可以说,萧鼎也是间接害死她爹娘的凶手,若不是他们贪图云家财富,见死不救,又如何会造成那般局面? 孟子凌见她沉默了良久情绪也很是低落,有些担心地道:“公主,你还好吗?可考虑清楚了?” 云青岚轻叹一声:“考虑清楚了,我还是不能和你回云初,不是我不愿回去替舒贵妃报仇,只是我已认定了我爹娘便是云氏夫妇,他们的仇我尚未报,又何谈别的?皇室的恩怨太过复杂,你说皇后恶毒,太子嚣张,他们自有人惩治,我一介女子,回去了又能做些什么?还能取太子之位而代之,登基称帝不成?” “公主……皇上很想念你,难道你便不顾念父女之情了吗?” 父女之情?她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又何来情意可言,在她的心中,她的爹娘只有一位,什么狗屁公主,她不稀罕。 正待孟子凌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闻空气中传来一些异动,他面色一肃,沉声道:“不好!有埋伏!”言罢,便一手揽住云青岚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而就在下一刻,那匹奔跑着的马却骤然被空气中一根无形的线切割成了两半,上半身坠落,下半身的蹄子却跑了几步之后才倒下,血腥震撼。 而随着两人的落地,四周落叶覆盖之下十几名黑衣人凌空跃起,杀气铮铮。 “鬼影卫!”孟子凌一声唤,那几名鬼影卫顿时出现,快速组成一个阵法,与那十余名黑衣人缠斗起来。 “一定是皇后和太子得到了消息,这些人是大内高手,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孟子凌将她护在身后,静静地看着鬼影卫将那些杀手一个个解决掉,这时,鬼影卫突然被破开了一个缺口,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云青岚的面前,抬手一招攻向了她。 孟子凌也被突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他只来得及用身体挡住她,而这带了杀意的一掌竟震得他后退了几步,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他捂住胸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白影?” 白影是鬼影卫中最厉害的一支队伍,传说一共只有十人,而这十人就算以一敌百也是毫不费力。白影一直是云初国皇帝最忠诚的护卫,但据说,多年前,有一位白影反叛了,向皇后投诚,就是利用这位白影,皇后不懂声色地杀掉了诸位朝中与她敌对的重臣,使得云初朝堂动荡。 而皇帝的手里则还有九名白影,皇后也是一直忌惮着,遂不敢贸然对皇帝动手。但让孟子凌感到奇怪的是,皇帝不知何原因一直未调动任何一名白影,竟任由皇后专权多年。 左右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这边孟子凌受伤后退,那边云青岚已被那名白无常一般的鬼影隔空吸住,身子如破败的棉絮一般被高高地抛向空中,她的身下,那名白影已举着剑流星一般地向她刺来。 两个速度一叠加,一切不过眨眼之间,云青岚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而那一刻她连眼睛都还来不及闭,剑便刺入了她的胸膛,然而,痛楚却并没有袭来。 显然,那名白影也很是诧异,不明白为何她没有当即毙命,他的剑一挑,只见从她的怀中飞出了一个盒子,正是她用来装夜明珠的,而在白影的剑下,那颗夜明珠已经裂成了两半,掉落在地。 云青岚一阵心痛,低头去寻,却见地上那裂开的夜明珠竟然是空心的,此时,一枚墨黑的鬼头印玺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鬼头印?”那白影见之,当即收了剑便跪了下来行礼,片刻,他突然回过神来他已经背叛了组织,遂收了剑,仓皇而去。 第四十二章 与亲爹相认 “鬼头印?”那白影见之,当即收了剑便跪了下来行礼,片刻,他突然回过神来他已经背叛了组织,遂收了剑,仓皇而去。[燃^文^书库][.[774][buy].](全文字无广告) 没有了白影的帮助,那十几名刺客很快就被鬼影卫解决掉了。 云青岚惊魂未定,跪在地上捧着碎掉的假夜明珠发呆,反而对那枚鬼头印视若无睹。 此刻她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爹爹让她当做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被人劈碎了。一股难言的哀伤顿时涌上心扉。 孟子凌捂着受伤的胸口走上前来,激动地将那枚鬼头印捧在手里,震惊地看了看云青岚,又将其视作圣物般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出口的话竟有些语无伦次:“竟然在这儿……它不是应该在陛下手里的么……难怪、难怪……” 云青岚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拿过鬼头印瞅了瞅,问:“这什么东西啊?很重要吗?为何会在爹爹给我的夜明珠里?” 孟子凌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向她解释道:“这是鬼头印的重要性,仅次于皇上龙案上的那枚玉玺,用它可以调集全部鬼影卫,当然也包括其余九名非常厉害的白影卫,可以说,拥有了鬼头印,便拥有了属于你自己的神秘且强悍的力量,不过它一直控制在历届皇帝手中,以保证皇权的稳固。” “那它又怎么会在我这里?” 孟子凌剑眉一拧,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在很多年前便将这枚鬼头印交给了舒贵妃保管,就是怕皇后来窃取,但舒贵妃却将其放在了公主你的身上,您将它带出了宫。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皇上处境那般艰难却没有调动白影的原因。皇上只需用它便能调动,但旁的人却要玉玺和鬼头印双印才能调动。” 云青岚瘪了瘪嘴,她可搞不明白,皇家把原本简单的事搞那么复杂作甚。于是,她将手里的鬼头印如烫手山芋般塞回到他手里:“喏,这下你就不担心皇上的安危了,你把这个拿回去,调动鬼影卫把皇后和太子的人马统统杀掉不就得了。” 闻言,孟子凌顿时哭笑不得。 “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杀人来解决的,如今朝政已被皇后和太子把持,皇上如同一个傀儡,盲目的杀人,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关键,是要将皇后和太子的势力连根拔起,若是血洗朝堂,损害的,是国家根基。” 云青岚耸了耸肩,满脸的无能为力:“我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也不想跟你回去,你拿着这鬼头印回去,不是正好吗?” 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公主,你还是不明白,拿着鬼头印的公主要比一个单纯的鬼头印更有震慑力。” “是,我不懂,我只知道如今太子和皇后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也即将要知道鬼头印在我手里,我能不能活着走到云初国还是个问题。” “只要你听话,一切都不成问题的。” 云青岚翻了个白眼:“问题是我不想听你的话。” “那么……公主,末将得罪了。”待他说出这句话时,云青岚顿时感觉不妙,想起上次他说这句话时,自己接下来就被打晕了,然而这一次,她还是未能幸免。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辆狭窄的马车上,而是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屋子里的床帐、纱帘都是上好的云锦,关键,还都是颇具少女特色的米分色。 云青岚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的身体并无什么异样,遂满心戒备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一低头,她顿时傻眼了。 她身上穿的这叫什么啊,里三层外三层的,不仅复杂至极,那长长的后摆就完完全全的是累赘啊! 想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除了在皇宫被萧鼎逼着的那一小段时间,她可是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这么女性化的衣服啊,真真儿的不习惯! 原本她想找个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无奈偌大的一个寝殿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无奈,她自行翻箱倒柜,找起她自己原本身上穿着的粗布短衣来。 而就在这时,身后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她转身看去,就见一个六十岁左右满头银丝一身华袍的老者眼含泪光地望着她。 云青岚停下了翻箱倒柜的动作,眨了眨眼,心想,终于让她看到了一个可以问话的人了! “那个,大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您认识一个叫孟子凌的人吗?”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底将她带到哪儿来了!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道:“这里是云初国,你说的那个人,是云初国的少将军。” 云青岚瘪了瘪嘴,没想到孟子凌的身份居然是个将军,她原本以为他就是个一等侍卫什么的。“那麻烦你让他来见我,不然的话,我就只有自己冲出去了。对了,再让他拿点人穿的衣服来!” 老者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的神情似多了几分伤感,他喃喃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敏儿就说,希望你是个女孩子,那么她一定会教你弹琴跳舞,将你培养成温柔活泼的姑娘。她还给你起了一个很美的名字,叫雪珞,还说要将世间所有的疼爱都给你。你并不是我和敏儿的第一个孩子,只是前面几个都被皇后所害,没能生下来,怀上你的时候,敏儿便说,这个孩子,她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住……之后,我们很小心很小心,她也终于将你怀到足月,却没想到,到生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脱皇后的魔爪。在得知敏儿和你母女双亡的时候,我心痛得晕死过去,那一刻,我只恨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女,接下来的十八年,我每一天都活在自责悔恨之中……” 云青岚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那位老者缓缓地讲述着,默默垂泪,这一刻,若她还不明白这人是谁,那么她就太傻了。 传说,云初国的皇帝不过五十岁左右,然而面前的这人满头华发,比真实年龄老了十岁不止,难怪她见他的第一眼都没往那儿想。 而老者的话还在继续,他说:“我想象过很多次女儿长大后的样子,我觉得你会长得像你的母亲,温柔美丽,娴熟聪慧,但今日一看,有些意外,你长得更像我,但你那双眼睛却像足了你的母亲,充满了灵气……对不起,珞儿,父皇错失了你这么多年,你可能原谅父皇?” 许是血缘的关系在作祟,她看到他那哀伤的眼神,心里也难受得紧,但她确实不想当什么公主,她只想做青城山上的小道姑,做师叔的小跟班,做爹娘永远的女儿。 所以,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位大叔,我想你是认错人了,若你不愿意帮我找孟子凌来,那我就自己去找他。”说完,她便快步往门口走去。 “父皇不过几月的寿命了,珞儿,你还不肯认我吗?”突然,老者提高了音量,但也许这句话花费了他太多力气,他竟捂着胸口虚弱地喘着气。 云青岚猛地顿住了脚步,要怪,便怪她心太软。 “父皇命不久矣,到了这般时候,才知皇位、江山不过过眼云烟,朕死了,江山还在,但你的母亲却永远都不可能活过来了。朕只想在朕死之前让你认祖归宗,不再颠沛流离,也让你的母亲含笑九泉,这样,父皇去陪她时才能心安理得。珞儿,答应父皇,不要走。” “那你又想过没有,你的女儿何尝想认祖归宗?在她十八年的生命里,她一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当然,她也不想。”最终,她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对待年老的父亲,她始终没办法做到狠心绝情。 “是,也许朕这么做太过自私,那么珞儿,朕不逼你,朕只想在最后的生命里有你陪着,你的母亲是朕一生最爱的女人,而你是朕最疼爱也最亏欠的女儿,朕不想留下遗憾,就让朕在最后这几个月里,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好好弥补你,可好?”云厉那双已经浑浊的眸子中充满了乞求,身体的虚弱让他看起来似乎摇摇欲坠。 云青岚回头,深深地望着她的亲生父亲,虽然两人之间并无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她还是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半晌,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不能向外界公布我的身份,我只想以一个普通的身份陪在你的身边;第二,待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要离开这里,去我想去的地方。”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无法说出“驾崩”二字。 对云厉来说,这已经让他十分惊喜了,于是他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期盼地向她伸出那双枯瘦的手来。 云青岚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很不适应,还是将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原本以为,自爹娘死后,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便只剩师傅和师叔了,而在这一刻,她明白,她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她想要守护的人。 第四十三章 大战来临前 在云初国的皇宫住了下来,云青岚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皇帝爹爹被幽禁在琉璃宫已经有好几年了。[燃^文^书库][.[774][buy].]@乐@文@小说w.lwxs520. 皇后垂帘听政,太子掌管军国大事,他这个皇帝能活到现在,主要就是因为皇后还在忌惮同时也在惦记着那枚鬼头印,他们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可以稳妥控制云初并可以将代价降到最低的时机。 这个时机,便在一月之后。 一月之后孟子凌的叔叔孟大将军将回京述职,孟家世代忠良,只忠于皇帝,一直便与皇后对着干,皇后曾派人去军营暗杀过几次孟大将军,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可以说,皇后母子对孟家的人是又忌又恨,只是无奈人家军权在握,偏偏孟将军又聪明过人,总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拒绝了多次皇后让他回京的要求,但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职,孟大将军是再也躲不过了。 皇后和太子早便设计好,只等孟大将军一离开军营便将他杀掉,只要孟家一倒,便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皇后母子控制云初了。 云青岚打扮成了一个小太监服侍在琉璃宫内她皇帝爹爹的身边,虽然她已经默认了他的身份,但还是一直坚持称呼他为“皇上”。 辰时十分,她刚陪着他用完了早膳,一名内侍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前来,云厉一见,竟难得地板起了脸。 那名内侍没有一分恭敬的模样,只笑着道:“皇上,良药苦口,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你放着吧,朕一会儿再喝。”云厉的语气是满满的厌恶。 “那奴才就在这儿等上一会儿,等陛下喝了再走。” 云青岚瞧见那奴才那副讨厌的嘴脸,便知他应该是皇后派来的,因此再看向那碗药时,眼神里便是满满的警惕。 “你……”云厉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法发火,想他堂堂一代帝王,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内侍欺辱,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反抗,正待他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旁边正在替他斟茶的云青岚手一滑,便将那碗药汁碰翻。 那太监见了,劈头盖脸地便骂了开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翻皇上的药,你是不想活了吗?” 云青岚低着头不说话,那太监却不肯饶过她,立刻尖声招呼道:“来人啊,将这个贱奴才拖出去杖责五十!” 然而,下一刻,那太监便噤了声,只因此时,一只纤细却充满力道的手正掐在他的脖子上。 云青岚冷笑着看着他,幽幽道:“这位公公,皇后娘娘待你不薄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谋害皇上可是死罪!” 那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道:“你胡说什么?本公公为何没见过你,你是打哪儿来的?” “我打哪儿来不要紧,关键是你从今儿个起要打哪儿去?”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粒药丸,捏开他的嘴猛地塞了进去,就迫着他咽了下去。 那公公双手一得自由,便开始抠喉,一边干呕一边惊恐地道:“你个咱家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点慢性毒药而已,一个月之内也死不了。” “你到底是谁,竟敢在宫中如此放肆!”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从明儿起,陛下的药里面该加什么,不该加什么公公得警醒着点,要不然,陛下吃了不该吃的,你担待得起吗?”刚才药一端出来,她就闻到里面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儿,云厉看着外表康健,其实身体内力却在一点点被掏空,再根据孟子凌提供的消息,她可以肯定,正是皇后给他下了会损耗身体的慢性毒药,加速他的死亡,这样,他们母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夺取这个皇位。 看着那公公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云厉赶紧道:“珞儿,你快躲起来,你招惹了那狗腿子,一会儿皇后定会再派人来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那可就糟了。” 云青岚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站着,蹙眉看着他:“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那就是太软弱了?若不是你的软弱,你心爱的女子又怎会被他人害死,我又怎会……到了如今,你还是在一味的退让,我云青岚死都不怕,还怕他们作甚?我倒巴不得皇后亲自来呢,到时候一起解决了,省得麻烦。” “珞儿……”云厉看着她,浑浊的眼里顿时闪现出灼灼光彩,他道,“是,是父皇太软弱了,你骂得对,只是因为父皇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太怕失去你,所以才战战兢兢,恨不得把你藏起来才好,如今,就算为了你,父皇打算破釜沉舟,与他们拼了!”说到这儿,这位老皇帝眼里出现了一丝狠戾。 ………… 时光荏苒,一个月,却也在平平淡淡中慢慢过去,马上便是孟大将军回京述职的日子,两方人马都暗暗准备着,成败便在此一举! 事发的前一晚,孟子凌来见了云厉,两人在寝殿里谈了整整两个时辰,云青岚则一直在外把风,两个时辰之后,一身黑袍满脸英气的孟子凌从云厉的寝殿出来,见了她,则是满脸的讳莫如深。 “怎么样?有把握吗?”看他的神情,她也不禁跟着担心起来。 孟子凌摇了摇头,沉声道:“皇后的母族势力早已根基深厚,想要一朝连根拔起并不容易,但这次我二叔回京,已经秘密安排军队潜入,一旦打起来,胜负未可知,只是你和皇上在这宫里,我却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有鬼影卫吗?” “鬼影卫是厉害,但太子为人诡计多端,再说禁卫军早已被他们控制,毕竟咱们以寡敌众,我想亲自保护你们,但陛下却不放心,让我去接应二叔,想来,我却再找不到信任的人来保护你们的安危了。”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云青岚拍了拍他的肩膀,邀他到一旁的阶梯坐下,笑着道:“看你现在这样子,我心里可舒坦多了,前段时间你一天一个‘公主’的叫着,听着可真不顺耳。放心吧,皇上这里有我,我会保护他的,你就放心的去接应你二叔,要是你不能把太子的人马给打败了,那你可就没脸回来见我了。”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这句话,他说得无比的郑重,她知道他是个很重承诺的人,这句话,他算是用性命在担保了,便笑着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满天的繁星。 如今,这云初国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可谁知道,明日又是个什么情景呢? “对了……”孟子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听说大周的三王爷萧绝突然起事造反,已经被萧鼎给处决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我们离开大周不久之后吧,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 云青岚沉默不语,脑海里回想着的是为数不多见过萧绝的场景,没想到那般如月风华的人,最后竟会是这个下场。 以前,她总是想不通,有许多人明明已经身处高位,却为何还是不满足,非要拼的你死我活去争,如今,她到了云初,多了个皇帝老爹,才知道,世间的斗争不是那么简单的,有时候身处某个位置,你就不得不去斗,即使你没有那个心,别人也会来逼你。 正如那虎视眈眈、权欲熏心的皇后母子。 之后,她又和孟子凌聊了很多,从幼时趣事到人生理想,整整谈了一夜,直到五更时分天快要亮他才离去,他走的时候,背影挺直,没有回头。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别,很可能是诀别。 送走了孟子凌,云青岚也丝毫不觉得困,她又在外面单独坐了一会儿,正想趁着外面打起来前再去看看云厉,还没进殿,便见屋子里白影一晃,等她抽出剑冲进去时,才发现云厉床榻已空,她伸手去摸,被窝还是温热的。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将云厉掳走的是那日险些杀了她又跑掉的白影! 在这关键时刻,皇后他们为何会抓走云厉,是对他们自己没信心还是要抓他去威胁孟将军? 云青岚已顾不得这许多,提着剑追了出去,然后才跑出没多远,就被一人拦住,却正是刚才已经走掉的孟子凌。 他蹙眉道:“别追了,刚才我不放心,正想过来再看看,便撞见那白影将皇上掳走了,如果此时你再追上去,难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如今你要做的便是保护好你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在这关键时候,我能顶什么用,不行,不能让皇上落到他们手里!” 然而,孟子凌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沉声道:“如果你不听话的,别怪我再将你打晕。你该知道,如今你要做的便是配合。”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她心里一震,瞬间想到了些什么:“刚才在屋子里,你答应了皇上什么?” 孟子凌愁眉紧锁,轻轻闭上了眼:“皇上有令,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便牺牲他自己,适才,他已经拟了秘旨,如果他不幸驾崩,便传位与你,让你登基做女皇。” 第四十四章 父子的心结 [燃^文^书库][.[774][buy].] 女皇?当然,这在云初国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但毕竟是极少数,若是她当上女皇,一定会惹来诸多争议,结果并不比生性残暴的太子登基来得好。 云青岚闻言,身子踉跄了一下,心中不知是震撼更多还是担忧更多,她语无伦次道:“骗子,他说过让我陪他几月便放我自由的,他这个骗子!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出尔反尔……不行,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孟子凌,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救出来,你答应我!” 孟子凌猛地屈膝跪下,在她面前第一次行了标准的军人跪礼,斩钉截铁地道:“属下遵命,属下定不负公主厚望!” 他这一跪,便是以臣子的身份在向她俯首称臣。 云青岚想去扶他,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她突然想到:“为何你不调动鬼影卫保护他?” 孟子凌起身,痞痞一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灰影卫被派出去保护我二叔,而白影卫则留下来保护你。如今皇后已经知道了鬼头印在你手里,若是白影卫在这琉璃宫现身,难免会暴露你的行踪,皇上不想你有丝毫危险。”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是,皇上就怕他们狗急跳墙,所以自己被抓走,也可放松他们警惕,好顺利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将我当成自己人,可你们做这些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好,现在这一切都不管我的事,任凭你们斗个你死我活,我要回我的大周去了,谢谢,不送!”说完,她提着剑便往外走,身后传来孟子凌低沉的声音。 “如今,我二叔是整个孟家军的军队领袖,而你则是我们所有人的精神领袖,你认为你这一走,我们还打得赢这场仗吗?就算打赢了,你认为还有意义吗?也许守护云初国不是你的责任,但让它因你而亡,你觉得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云青岚顿住了脚步,心里面气得要死却是再也无法鼓起勇气离开。孟子凌就是这么可恶,总是能轻易地捏住她的软肋,真是气煞人也! 正在两人斗气之时,远处的天空炸开一朵绚丽的烟火,孟子凌见之,面色一肃,拉着她就往外跑:“来不及了!” 云初国的内战就这么拉开了。 孟大将军之前派出早已悄悄潜回京都的五千人马已集结完毕,太子调动了八千御林军前去抵抗,而孟子凌却打开了宫门,秘密带着一千亲卫队杀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云青岚站在琉璃宫高高的檐顶之上,默默地看着这场宫里宫外同时进行的杀戮,她不想插手,却也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腥冷的气味随着夜风钻入了鼻孔,让人作呕,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沉默半晌,终于,脚尖在屋檐上轻点,她朝着一个方向飞速而去。 青丝飞扬,身影灵动,片刻,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这场拼杀持续了一天一夜,在第三日凌晨,刀械相击的声音终于渐渐淡了下来,城楼之上,一身狼狈的太子一手持剑,一手抓着云厉的衣领,将他推到了城楼边沿,望着城楼下立于马上一身威武的孟大将军,他冷冷一笑,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孟远,本宫告诉你,若你还不投降的话,本宫现在就将他杀了!你孟家不是世代忠良,忠君爱国吗?如今,君在此,你若不放弃抵抗,就是背叛君主!” 孟远一抬手,他身后的士兵便停止了进攻,他抬头看着一身蟒袍却满脸阴狠的太子,朗声道:“你身为太子,却将剑架在你父皇的脖子上,你不怕别人骂你忤逆不孝吗?” “本宫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还怕人骂吗?本宫告诉你,这个皇位我要定了!” “为人君者,当上顺天意、下应民心,你身为太子,却揽权干政、纵容外戚残害忠良,你根本不配做储君,更不配做我云初国未来的皇帝,今日本将军便是来讨伐你的!若是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应该放开陛下,这样,皇上或许还会念着父子之情饶你一命!” 太子张狂一笑,压在云厉脖子上的剑又沉了几分,云厉闭着眼,任被割破的脖子血流如注。 太子道:“如今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你认为我还稀罕他饶我一命吗?该是你们求着本宫饶他一命!” “孟远,你不必和他多说,快些攻进去,这天下落到这种不忠不孝的人手里,迟早会毁掉的!”云厉大吼出声,满是伤痕的面上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太子许是被他这句话激怒了,他看着云厉,恶狠狠地道:“我不忠不孝?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待我的?因为你不喜欢母后,连着我也从小便不被你喜欢,不管我做了什么事,做对了你从来不夸奖一句,做错了你便对我更是不屑一顾,你有没想过,我们父子弄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谁的错?是你,从来都没将我当成你的儿子,那你又凭什么让我将你当做父亲一般尊重?” 云厉闻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许是身体太过虚弱,他大口地喘息起来,连说话都变得十分困难。 “我没有将你当成儿子?哈哈……那你有没有问过你的母后,你是朕亲生的吗?当初朕刚登基不久,原本想要立朕最为宠爱的舒贵妃为后,可是你母后的母族因为朕根基不稳,便对朕百般逼迫,逼着朕娶你的母后,降心爱的女子为妃。你的母后嫁给朕时,朕很长一段时间没碰她,但是不久后便发现她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一次,她的母族又逼着朕忍了,好,朕为了江山,为了心爱的女子,朕可以忍!如果说你的母后端庄贤淑也就罢了,朕可以纵容她对朕的背叛,但是她却迫害朕的后宫,有多少妃子不明不白地没了,朕心爱的舒贵妃又失去了多少个孩子?最后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却都被她害得我和敏儿天人永隔,害得我和女儿分别了这么多年!你说,朕要如何对待你们!每次一看到你,对朕来说都是一种讽刺,是,也许你并没有错,但你错就错在有那样一个母亲!” 云厉这话说完,便被狠狠地推到地上,太子双目圆瞪,面容扭曲地盯着他,恶狠狠地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偏宠那个贱人,对母后百般冷落,你还要污蔑她!” 云厉猛咳一阵,半晌,吐出一大口污血来,他用手背抹了抹,看向太子的眼神已多了几分同情。 “昭儿,朕承认,你长这么大,朕确实没关心过你,甚至把对你母亲的怨恨转移到你的身上,因为你从小缺乏父爱,所以性格才会变得这般偏执。造成今日的后果,朕不怪你,但是朕也不希望朕祖祖辈辈打下的江山落到外姓人手里,若是你此时放弃,朕会让孟将军放你自由。别的朕不想说,但这么二十多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你都是看得到的,朕说的话是真是假相信你也能够分辨,要做何选择,就看你的了。” 云昭的剑还是毫无迟疑的指向了他的喉咙,他双目血红,眼神里面充满了羞辱和恨意。 “不,本宫就是你的儿子!本宫才不是什么野种!我的母后没有错,一切的错都在你身上!”云昭疯狂了,这么多年支撑着他的仇恨突然变成可笑的执拗,他当然不肯认,所以就算他知道云厉所说的是真的,但他也绝不会相信! 于是,为了让他心中从小就被灌输的一切成为现实,他将剑狠狠地刺向云厉的胸口。 剑入三寸,血流如注,云厉的面色愈发苍白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将剑再狠狠刺进去一些时,一道凛冽的杀气直冲他面门而来,他慌张地后退,眨眼间,眼前多了一个满脸愤怒的作太监装扮的人,而那人怒目瞪着他,一手拿着一把很是轻薄好看的剑,一手正掐着他母后的脖子。 此时的皇后发髻松乱,衣衫不整,像是被人暴打一顿再从寝殿直接给拖过来的。 皇后满面的惊惶,看见太子,立刻大喊:“昭儿,快杀了她,这个人就是舒贱人生的贱种!快,替母后杀了她!” 云青岚懒得理会这对疯狗母子,转眼看向一旁的云厉,发现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她心里顿时一阵锐痛袭来,她狠狠地将皇后推倒在地,便上前将云厉扶着坐了起来。 “皇上,你没事吧?” 云厉虚弱地睁开了眼,一见是她,眼里顿时精光大盛,他笑着,缓缓地抬起手捧住了她的脸,轻声道:“真好,让我在死之前还能见到我的女儿,珞儿,父皇只还有一个心愿未了,父皇只想听你唤我一声,可好?” 云青岚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也许几年前云莫知夫妇死她的感觉没这么强烈,因为此刻她正看着自己的亲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这样的情况更让她难过,也更让她手足无措。 第四十五章 困难的境地 [燃^文^书库][.[774][buy].] 云青岚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也许几年前云莫知夫妇死她的感觉没这么强烈,因为此刻她正看着自己的亲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这样的情况更让她难过,也更让她手足无措。乐—文 她抬手,握住云厉不断下滑的手掌,咬了咬唇,喊出那个陌生的词。 “父皇。” 闻言,云厉激动得不知该作何表情,他紧紧地盯着她,正想说什么,口中又呕出两口淤血来。 “父皇,父皇,女儿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这一次,情急之下,她倒是叫得顺口了,她努力地想要扶起他沉重的身子,他却按住了她的手,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无奈声如蚊蚁,她只得附耳过去,却听他气若游丝地道:“女儿,你的母亲来接我了,只愿来生我们都不生在帝王家,只做平平凡凡的一家人。”此话落,他的呼吸也在片刻间消弭了。 云青岚觉得那一刻如经年般漫长,她看着他的手缓缓垂落,想哭,眼睛却干的发疼,然而她还来不及体会那一刻深刻的痛楚,皇后便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把剑,冲着她狠狠刺来,嘴里还喊着:“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云青岚缓缓起身,侧身躲过她的一剑,抬腿一踢,皇后的身体便如开败的牡丹花一般从城墙上落了下去。她不会用剑,是怕那个女人的血脏了她的手。 只听城下一阵士兵的惊呼声传来,然后就听一声轻微的闷响响起,皇后躺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便再没了动静。 云青岚立在城墙之上,衣袂翩飞,她冷眼看着楼下还呈对峙之势的两方人马,眼底充满了厌倦。 她抱着云厉的尸身,走下城楼之时,孟子凌正赶来接应,她飞身上马,和他一道冲出了城里。 云昭还活着,并且在云青岚杀他的母后时快速地逃走了,于是,太子和他剩余的几千人马固守城楼,而孟子凌带着剩下的几百人和孟远在城外会和,其实胜负已无太大的悬念,只是要求一个结果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自云厉死后,云青岚便一直守候在他的灵柩旁,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孟子凌见了,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只咬紧了牙关,决定快速将太子拿下,好将皇帝的遗体运回宫中。 然而变故却也发生在转瞬之间。 云昭在皇宫自行登基称帝,将孟远等人定为反贼,并召集几路藩王,还出卖国土向大周皇帝萧鼎借兵,准备来个里外夹击,将孟远等人一并剿杀。 萧鼎的野心云青岚不是不知道的,据说萧鼎一听云昭愿割让五座城池借兵两万,当即便下令派兵围了已经封王的秦中留的府邸,准备将他抓住献给云昭,以示亲好。 但秦中留也是聪慧之人,一听说云昭向大周求助,便在亲信的帮助下连夜逃走了。想他曾经在那般艰难之时尚能从太子和皇后的追杀下逃到大周,这次要逃走也不是件难事。 而且他从未真心臣服大周,所以一直便做着万全的准备,只待这一日的到来,只是,这次他思虑再周全,却也有算漏的时候,因为他匆匆逃走,而秦书墨却被萧鼎抓个正着。 萧鼎捆了秦书墨,派了边境两万大军前往云初,轻装简行,不过两日的时间便到了约定地点,堵住了孟远的剩余部队的路,如今孟远等人一直等不来援军,便靠着那几千人在和云昭对峙,情势实在不容乐观。 第三日上面,云昭等到第一批援军,是一个小藩王派出的五千兵马,来到城外,和云昭的军队前后夹击,与孟远的几千士兵大战一场,虽然孟远精于打战,但毕竟以少敌多,难以照应,最后虽然险胜,却也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马。 这场仗打了之后,云昭的人马退回城里,藩王的兵马也退开了十几里路安营扎寨,顺便截断了粮草供应的道路。 中军大帐里,孟远、孟子凌、云青岚以及几位主将坐在一起,商讨对策。 孟远沉着脸道:“原本答应策应我军的雍州太守,却因为如今皇上驾崩,太子登基而犹豫不决,不仅没将原本答应的粮草送出,支援的一万兵马也按兵不动,而我边关的十万大军却被萧鼎派出的两万人堵住了道路,一时半会儿难以赶到,若是再战上一场,我军必败,就算不战,我们如果在三日能不能找到粮草,也会活活饿死的。” 孟子凌蹙眉点了点头,道:“二叔,不然我带一百人前去藩王那里偷袭,将他们的粮草都抢过来,顺便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营帐。” “二叔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对了,把鬼影卫用上,现在我们人手有限,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过,如今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说着,孟远将目光投向了低着头没有说话的云青岚,继续道,“如今我们出师无名,更是孤立无援,现在的紧要事情,便是要有个响亮的名头,引得剩下按兵不动的藩王纷纷出面帮助我们讨伐云昭。” 云青岚抬眼看向他,了然道:“孟将军的意思,是要公布父皇遗诏吗?” “公主果然聪慧,如今皇上尸骨未寒,我们又腹背受敌,若是此时公布皇上遗诏,公主立刻奉旨登基为女帝,便是名正言顺,再说,如今圣上尸骨在我们这里,更是云昭弑父杀君的罪证,讨伐檄文一出,定会引得那些犹豫不决的小藩王前来投靠,就算他们不来投靠,那么也不敢再帮云昭了,不然,我们危矣,社稷危矣!” “不行!我是决不会当什么女皇的!” “如今萧鼎的先行部队已经到了我云初,若是他有什么坏心思,趁火打劫,那必定又是生灵涂炭!公主,此事由不得你任性啊!” 云青岚听了,一张脸铁青,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是,她就是任性又怎样?虽然她认了云厉这个父皇,但是不代表她想要当什么女皇! 想她以前不过是青城山一个混吃等死的小道姑,摇身一变成为公主就够让她糟心的了,就算她当了这个女皇帝,整个江山社稷压在她的肩上,她扛得起吗? 与其将来让云初国毁在她的手里,还不如让云昭去背这个骂名。 她走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土丘之上,吹着夜风,望着洒满碎金子般的夜空,心情却相当糟糕。 如今快要入冬,天气不热,但再这样放下去,云厉的遗体也会臭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好不容易又蹦出个亲爹,却没相处两天又看着他死在自己怀里,这种感觉,谁能理解?他们满口的江山社稷,可她就是个小人,在她眼里,她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不过和爱的人圆圆满满,一家人幸福安康。 如今,这个小小的心愿,于她而言,便是奢侈。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递上了一壶酒,她转眼,对上的便是孟子凌夜空般璀璨的眸子。 他说:“陪我喝上一回吧,喝完这坛酒,我就要去执行任务了。” 云青岚接过酒,仰头便是大灌了一口,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中秋夜,不过此时喝酒是为消愁,那时喝酒是为了壮胆。 孟子凌悠悠地道:“若是在夏天的夜晚,站道皇城之上,便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就如同这天上的星子一般,看起来特别温暖。我从小无父无母,小的时候一直在二叔身边长大,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好兄弟死在了战场之上。回到京城之后,我时常看着那些灯火,就会想,若是没有战争,我的那些好兄弟此时怕还在家里,白日里下地干活儿,天黑了回家吃着老母亲做的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如今,又有多少个家庭在上位者的**中支离破碎。所以,我觉得我自己很幸运,我是一个武将,若是我武功很好的话,上了战场多杀一个敌人,也许就可以让我的一个兄弟免于死亡,于是,我一直很努力练武,就是不想看到悲剧再发生。” 云青岚静静地听着,喝道嘴里的酒变得苦涩起来,她看着孟子凌的侧脸,第一次,她竟觉得他长得这般英俊,而此刻,她也知道他身上那种吸引人的正气来自哪里了。 他仰头饮尽自己手里的酒,将酒坛子狠狠摔碎在石头上,潇洒起身,背对着她越走越远,而他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里。 “一个人的价值不是她地位有多高或者有多少金钱,而是她所处的位置能给别人带来多少益处,若我有那个本事,我便不会让自己浪费它。” 云青岚抿唇一笑,抬头望了一眼星空,举起坛子,遥遥敬了一下远在天边的云氏夫妇,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学着孟子凌的样子将坛子摔碎,喃喃道:“爹、娘,你们的仇我会替你们报的,抱歉,从今以后,我不能只做你们的女儿了……” 第四十六章 峰回路转时 是夜,孟子凌领一百精兵外加鬼影卫突袭藩王军中,放火烧了他们的营帐,运走了他们的粮草,让云昭原本准备休整一夜之后便对孟远军队赶尽杀绝的愿望落了空,而孟远这边则得了喘息的机会,但遗憾的是他们抢来的粮草也仅够维持五天的。[燃^文^书库][.[774][buy].] 孟远一边派人前去雍州太守处游说,一边派人打探后余部队的动向,但却意外得到消息,萧鼎又派了三万人马前来,将孟家军后余部队堵在一个山谷里,他们的人几次突围不成,如今已断了粮草,饿死了不少士兵,活着的人便只能吃草根树皮果腹,情况凄惨。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一想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虎狼般的士兵被活活困死,孟远就伤怒交加,加之早晚温差大,一不注意又感染了风寒,他在商讨军情时竟突然晕倒了。 如今,大将卧床不起,连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只靠孟子凌一人撑着场面,众人不免心灰意冷。 更让人觉得羞辱的,还是在当日,萧鼎遣使前来。 那时,云青岚正在给云厉烧纸钱,突然有人来报,大周遣使前来,让公主去中军大帐。 深秋的风冷冽却不至刺骨,但总能吹得人愁绪满面。 云青岚见到白衣的侯渊摇着一把骨扇站在帐篷外对着她浅笑时,她便是这样的表情。 “云儿公主,好久不见!”依然是兴奋又油滑的腔调,却让人倍感温馨,但她此刻却没有又见故人的欣喜。 “萧鼎派你来劝降的吗?”她走上前去,目带审视,面上并无太大的波动。 侯渊长叹一声,眉眼带笑地瞅着她,可怜兮兮地嘟嘴道:“我想过很多次和你再见的场面,但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对人家这么冷淡,你可知道,自从半月前我接到命令担任使者来见你,便兴奋得觉都睡不着,好云儿,你怎可这般狠心对我?” “如今你我的身份可是敌对的,我没将你一脚踢出去就算好的了。对了,你不是应该在中军大帐等着我的吗?”她斜眼看向他,语气十分熟稔。 “太想念你,就忍不住出来接你了。” 云青岚浅笑,突然就想起护镖的那一路,其实以前的时光就算有磨难,也比现在快乐很多啊。 两人并肩走着,并没有进中军大帐,他们都讨厌别人的监督与审视,所以想先以朋友的身份聊聊。 “说吧,萧鼎派你来做什么,若是劝降,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因为我们云初的军队,就是只剩最后一个人,也只会战死,不会投降的。” “当然不是,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他说,若是贵国愿意让公主您嫁去大周和亲,他便立马撤兵,并与云初订立和平盟约,保证永不进犯。”侯渊挑了挑眉,显然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好笑。 云青岚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笑出声来,她道:“他竟还不死心,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忧愁呢?我有什么本事,竟然让一国之君如此惦记。” “你就不怕他让你嫁过去是为了折磨你?萧鼎此人可是睚眦必报的。”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知道了我是云初公主又如何?我是不会伟大到为了云初而牺牲自己的婚姻的。” 侯渊看着她,眸光灼灼,里面闪动着一如既往欣赏的光亮。 “我就知道,倔强如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所以我此次前来,便是抱着来看看你的心态,若是公主您将我这个使臣强行留下,我也是不会反抗的。”他语气有几分轻佻,可表情却有几分期待。 云青岚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得瞪了他一眼,揶揄道:“你那么会吃,养活你多麻烦啊,不过你要是赖着不走,我也是不会赶你的,只是如今我自身难保,可实现不了你升官发财的梦想啊!” “无碍无碍,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就算做个要饭的我也是甘之如饴!” “就你嘴贫!”云青岚与他相携走到一个土坡上坐下,入眼处全是秋日萧索的景物,那样的画面,确实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然而,奇怪的是,那一片萧索的黄色中突然现出了一抹亮色,那是一个小小的红点,正在朝这边靠近,若是仔细看,可以隐隐分辨出那是一面飘动的旗帜。 云青岚蹙眉站起了身,凝神望去,这时却听候渊神秘地“嘿嘿”一笑,手里的骨扇摇得愈发欢畅了,他道:“对了,我此次来还给你带了礼物的,这不,被你瞧见了,还是请公主亲自去迎接的好!” 此时,目力极佳的云青岚也终于瞧清了飘动的旗帜上写的是什么了,一个偌大的金色的“秦”字威武霸气。 “秦中留?”云青岚说不上是诧异更多还是惊喜更多,“他不是向萧鼎投诚了吗?” 侯渊一脸的讳莫如深:“你觉得他会是背叛家国的人吗?从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不是,更何况,他从未对萧鼎有过真心,原本我还想提点萧鼎找个机会除掉他,谁知云儿你摇身一变成了云初国的公主,于是,我转念一想,有他和他在云初国的那五万精兵为云儿所用,想来也是极妙的。” 闻言,再联想到毯子带回的消息,她茅塞顿开,眼带狡黠地盯着他,道:“是你助他离开了大周?” “嗯……也不算,只是恰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知道的,我侯渊可是比萧鼎那脑袋聪明不少的!”他自得地扬起下巴笑了笑,看向远处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正如他从未被她看透过的内心一般。 她默默地注视了他半晌,才发觉,原来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以前的她却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萧鼎也很聪明,恐怕此时他早已知道你背叛了他。” “所以,你不得不收留我了,因为我已无处可去。”他转眼,眉眼如月,此时的他掩去了心中复杂的心绪,只满满地展示着他对她不变的爱意。 云青岚见他这样,习惯性地无语望天,沉吟了片刻,她微眯了眸看向风云变幻的天际,嘴角的笑愈发深刻,她说:“如果你肯助我,也许运气好,混个丞相什么的做做也不是不可能的。”说罢,她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提步往营门口走去,准备和孟子凌等人一道前去迎接秦中留。 而等她到了营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孟子凌早已严阵以待,他身后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前一刻萎靡的模样。 她对他笑笑,不禁赞道:“有孟兄在,我果然可以高枕无忧。” 这阵仗,既是森严的警戒,也是隆重的迎接,就要看来者是谁了。 更让云青岚诧异的是,原本卧病在床的孟远听到消息,竟强撑着起身,穿戴整齐,亲自站在营门口迎接,而远远行来的红色队伍在距离营门口一里之地便停住了,只见那片红云前一骑绝尘而来,走得近了,可以看到秦中留那张刚正又历经风雨的脸。 他翻身下马,几乎是小跑着朝营门口扑来,一见到孟远,顿时喜极而泣,两位老友旁若无人的拥抱在一起,用力地拍打着对方的肩膀,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一众人在旁边静默地站着,直待两人的情绪渐渐平复,孟远才看向云青岚的方向,激动道:“大哥,快来拜见公主,她是舒贵妃的女儿。” 秦中留转眼看来,一见是她,顿时怔愣了一下,但他的表情随即恢复如常,恭敬地朝着她跪下。 云青岚当然不可能要他真的跪下,却也没有急着去扶,对待不同的人,时机便要掌握好,像秦中留这样的人,她既要看到他对自己的态度,也要摆足了公主的架子,还不能显得太高傲,所以,在他的膝盖即将触地的那一刻,她却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肘,朗声道:“秦叔叔请起,您此次可真是雪中送炭,该是雪珞向你行礼才对!”说着,便转而向他行了一礼,当然,也被秦中留给阻止了。 孟远自见了秦中留,病便好了大半,只见他兴奋得满面红光,拉着秦中留的胳膊道:“你们就别拜来拜去的了,我们这边正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来,大哥,咱们去里面商量对策!”他转身欲走,却无意间瞥见站在众人后面摇着骨扇微笑不语的侯渊,眼神一利,指着他道:“此人……” 秦中留赶紧道:“此人是我恩人。” 云青岚也赶紧道:“此人是我朋友。” 有了这两人的保证,侯渊便就此留在了孟家军中。 因为有了秦中留带来的五万人马的支援,孟远当即决定对外公布先皇遗诏,尊云青岚为女帝,虽然刚开始引起一片哗然,但没多久,众人也都慢慢接受了,因为此时,他们必须要有一个精神领袖,当然,军队里有许多反对的声音,特别是孟家军,他们更希望孟远就此称帝。 对此,云青岚也在军中听到过不少议论,诸如:让一个女人当皇帝,成何体统?就算她是公主,可她毫无治国经验,那我们用性命换来的江山不是很可能到最后还是毁在她手里。 第四十七章 你可算来了 云青岚听了,只是付之一笑,并没往心里去。[燃^文^书库][.[774][buy].] 因为他们说的本就是事实,那日听了孟子凌的话,她也想用自己的身份为别人做点什么,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再将这担子交给别人便是。 只是,如今别人见了她都是一口一声“陛下”的叫着,让她十分不习惯,而所有的人都忙着征战,军营里就两个人最闲,一个是她,一个是整日里陪着她的侯渊。 此时,她嘴里咬着根草,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地晒太阳,问躺在一旁的侯渊:“喂,你真打算跟着我,不回大周去了?” “回去我可就没命了,你真忍心?”他微眯了眼看湛蓝的天空,满脸的志得意满。 “可我这女帝就是个空架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如今就和那庙里的菩萨差不多,看着好看而已。” “这就行了,我就是愿意看着你。如今的你啊,就是一块璞玉,而我就是一个商人,你说,是我倒卖别人的宝玉赚钱多,还是自己亲手雕琢一块玉再将它卖了赚钱多?” “这可不一定啊,要是自己给雕坏了,那可就是一文不值了,还有啊,还要看这块玉本身是不是可造之材。” 侯渊看着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现在是皇帝陛下,我可真想戳戳你的脑门儿,你怎么竟想岔啊!想气死我不成?” 她翻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就你那心胸,可气不死的,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比宰相还厉害呢。” 侯渊闻言,脸上倒是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嘀咕道:“其实当个宰相也蛮不错的,不如你就下道旨意给我封个官儿吧,我保证会尽心尽力为女帝陛下您分忧的。” “想得美!” 云青岚二人说说笑笑地往营帐走去,此时跑来了一个士兵,见了她赶紧跪下通报:“启禀陛下,孟大将军和秦将军首战高捷,在与被困的士兵汇合之后,正要乘胜追击,却中了大周的埋伏,如今大周国十万大军压境,情况十万火急!” “什么?”云青岚一听,脸色顿时一白。她最怕的情况还是发生的,其实云昭不可怕,他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他固守京都,是撑不了多久的,她怕的是萧鼎趁火打劫,一举将云初给拿下。 按照萧鼎的野心,他果然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此刻,他不就下了狠心了吗? 恐怕此时的十万大军还只是个开始,他后续还会派军队前来,到时候可真就晚了。 云青岚转脸看向身旁的侯渊,道:“看来我得去一趟边境了。” “我陪你去!” 二人轻装简行,云青岚也只带了鬼影卫偷偷跟随,两人花了五天时间赶到雍州,与孟远他们会合,此时大周的军队已经攻下了两座城池,正在往北逼近。 雍州是云初重要的大城镇,这里是云初除了京都之外最富庶的城镇,有云初国“粮仓”之称,外面又有两座大山做屏障,所以这里的攻防体系都是最好的,这里易守难攻,粮食充足,最适合做大军防守之地,所以大周的军队到达了雍州,攻击了两次都以惨败收场,此刻已经在五十里外安营扎寨,暂作休养。 “此次领兵的是谁?”云青岚一到达雍州,便从孟子凌那儿了解最新的情况。 “萧鼎御驾亲征,命萧御做先锋将军,中军大将是大周的元老级任务阖达。” 萧御御驾亲征她倒没觉得奇怪,只是萧御年纪尚轻,十五不到,竟做了先锋将军,这可着实令她惊讶。 这时,却见侯渊面有异色,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 待孟子凌离开,她才装作不经意的问:“你背叛大周,萧御一定很生气吧?听说,他扬言要亲手抓了你将你碎尸万段。” 侯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个小毛头,不过是逞一时嘴快罢了,有你在身边,他能抓得住我才怪。”嘴上这样说,但他的眸中神色复杂,叫人看不明白。 云青岚双眼迷蒙地看着远方,轻叹一声:“听说萧鼎又派了十万大军增援,加上之前的,那可是二十万人马,说是要在三天之内拿下雍州,我们这雍州城再坚固,也经不起二十万大军的摧残啊,如今我连国都护不住,又如何护得住你?你该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 如今,云初刚经历了一场内乱,伤亡惨重,他们可用的军队加起来不过十二万人马,比之大周二十万大军,还是有很大的悬殊,若打起来,确实占不了便宜。 “你说,我要不要也来个御驾亲征?”她想了想,自己当了这女帝,唯一的作用便是鼓舞士气,若是她能御驾亲征,便是将自己的用处发挥到极限。 侯渊无语望天:“你要是御驾亲征,只会刺激萧鼎那厮加快灭掉云初的决心!” 她眨了眨眼,一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便暂时压下了这个想法。 是夜,议事堂内灯火通明,孟远几人正在里面商量作战部署,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这次云青岚没去打岔,虽然她以前都受邀参加,但她的作用便仅限于旁听,而众人都将她当宝贝护着,就算她一身武艺,却也无用武之地。 索性,她握了子衿剑在空地上拼命练剑,流流汗,权当发泄。 正在此时,战鼓骤然擂响,她心头一跳,立刻收了剑,而议事堂内的众人也快步走了出来。 “报——大周军队连夜攻城,急!” 众人一听,纷纷往城楼上赶,只见雍州城外一片漆黑,而大周的军队就如一只在黑夜中缓缓潜来的鳄鱼,正以绝对的强势朝这边进攻。 “快,弓箭手准备!”孟远立刻下令部署起来,然而云青岚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正当弓箭手射出两轮箭之后,那黑压压的人影却突然退了开去,黑暗中,只觉墙脚下有两堆黑乎乎的东西还在原地。 孟远当然不肯放那些人离开,他看了看风向,立刻吩咐道:“来人啊,放火箭!” 霎时,火箭射出,照亮了那方黑漆漆的天空,这时,云青岚才看清楚那些人在城墙下留下的两堆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那一刻,她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想要阻止,然而已是来不及,那一刻,她只来得大喊一声“趴下”,之后,便是轰的一声爆炸的声音,一瞬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城墙裂开一条大缝,好几个士兵惨叫一声便落了下去。 好个阴险的萧鼎,竟趁着夜色运来两堆炸药! 云青岚被那爆炸的声音,震得一瞬间失聪,她吐了两口灰尘缓缓站起身来,往城楼下看去,竟发现城楼被炸塌了一角,而幸运的是,并未有火箭落在另一堆炸药上面,所以它还未爆炸,但将它留在这里毕竟不是个办法,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将下面火箭的火给灭掉,此时天干物燥,若是有火星落在上面,那堆炸药再爆炸的话,这城门估计也就全塌了,到时候他们拿什么抵御大周军队的进攻? “我去!”似和她想到了一处,突然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接着便看见孟子凌站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绳子,一头握在孟远手里,他握着另一头一个飞身便飞了下去,他舞起手中长剑,剑锋过处,炸药周围的火星全部被扑灭。 正当他准备指挥人将那堆炸药搬开之时,只见不远处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云青岚见之,顿时反应过来,大喊道:“子凌,快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话音刚落,那些带着火的箭便由劲弩射出,前一刻还在百丈之外,后一刻已飞至眼前,还好孟子凌反应快,已经攀着绳索飞到半空,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窜来一支流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孟子凌攀附的绳索,原本已经快要上到城墙上的他猝不及防地落了下去,那一刻,火箭正好射中那堆炸药,城墙上一个身影毫不犹豫地飞了出去,接着,又是一阵冲天的火光和地动山摇,城门轰然倒塌,有无数士兵在眨眼睛便殒命。 巨响传来的前一刻,是几道撕心裂肺的吼叫,有的喊的是“子凌”,有的喊的是“陛下”。 巨响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孟远、秦中留以及侯渊等人从垮塌的城墙上爬了出来,满身是伤的他们往城楼下看去,那里哪还有人影?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震惊彷徨时,有三道身影从天而降,安然地落在了一块城楼垮塌之后的巨石上面。 只见孟子凌满脸是血,落下的脚步虽然踉跄却也站住了身子,看样子,只是受了些伤,而另一边,一个黑袍男子手里抱着昏迷的云青岚,黑暗之中,男子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借着些微的残光,依稀可以分辨男子那张俊俏至极的脸。 侯渊捂着受伤的胳膊,看着云青岚安然地躺在男子的怀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你可总算来了……” 第四十八章 自有故人帮 云青岚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一晕,又倒了回去,在原地躺了近一刻钟,她的灵台才恢复清明,也想起了她昏迷前的一切。[燃^文^书库][.[774][buy].] 她记得,当时孟子凌从城楼上落了下去,萧鼎用改进过的劲弩射来了火箭正要落到炸药之上,她想也没想便拉着剩余的半截绳子跳了下去,刚拉住孟子凌,还没逃出多远,炸药便爆炸了,冲天的热浪和震耳欲聋的响声让她和孟子凌被高高地抛出,那一刻孟子凌似乎用身体保护了她,之后她似在恍惚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在她还来不及仔细分辨之时,便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如今想来,那张脸倒十分像师叔。 她正要起身走出去,门便被推开了,一个红衣女子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见了她,开心道:“看来我时间掐的刚刚好,快来吧,喝粥。” 云青岚差点喜极而泣:“英娘,你怎么在这儿?”她不是在做梦吧? 英娘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地冲着她行了一礼:“参见女帝陛下。” 云青岚赶紧将她拉了起来,嗔怪道:“哎呀,你如今可是阁主夫人,哪里敢让你行礼!” 说到这儿,英娘俏脸一红:“说什么呢,这不还未成亲吗。”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吗?” “还是你变化大,如今摇身一变成女帝啦,要不是这次跟着苍凤岳来这里,怕还见不到这么风光的你呢!” “如今的我哪里有风光的样子。对了,你说,你是和师叔一起来的?”云青岚轻咬了唇,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但说实话,过了这么些日子,以前他欺骗她的事她也没那么在意了,只是觉得,此时的她和师叔都改变了太多,却是再也无法恢复以前的样子。 英娘娇媚一笑,许是在待嫁中的原因,如今的她看起来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女人味,就连眉宇间都添了几分柔和之气,看起来就如脱胎换骨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是啊,苍凤岳听说了你的事情,便找到了我,我又想着龙潜是你师兄,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阁主和龙潜护法决定帮帮你,所以已经在大周将一切都布置好了。我放心不下你,便主动请缨,召集了追龙阁一千武功高强的弟子前来助你,而在云初的人马已经在收集粮草了,过两日就运来,我们能做的不多,帮上一点是一点吧。” 云青岚听了,心上涌起一股暖流,一丝一丝向全身涌动。她紧紧地握住了英娘的手:“你们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你们,真好!”说着,她竟感性地紧紧抱住了英娘,仔细想想,英娘似乎是她唯一一个女性朋友,第一次见面时,她便对其印象颇好,没想到她们最终会成为这样知心的伙伴。 “呀呀呀,如今你怎么变得这么矫情,快放开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闻言,云青岚戏谑道:“我可要趁现在多抱一会儿,要是你嫁人了,我可想抱都抱不成了。” “你呀,真是的!”英娘一把推开她,俊俏的脸蛋却添了一丝红晕,和身上的衣衫相互映衬,着实娇俏动人。 云青岚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满满都是高兴。 吃了些东西,她和英娘一起去前院,才发觉男人们都不在,英娘诧异道:“他们昨夜便战到了一处,如今还未回来吗?” 云青岚赶紧招来一个人问问,才知昨夜城门被炸塌,萧鼎的人马趁夜攻了上来,但孟家军和雍州军也不是空架子,早有准备的他们冲了出去和萧鼎的人马战到一处,此时都还未分出胜负。 “萧鼎的军队长途跋涉而来,又连攻两座城池,想来也是十分疲乏,萧鼎想要一鼓作气拿下雍州,那么占领云初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我们不仅有了秦中留五万人马助阵,还多了追龙阁的高手们,再不是前段时间势单力薄的我们了。”云青岚说着,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青岚,你就放心吧,就算如今暂时未分出胜负,萧鼎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的。你知道为什么萧鼎此次这般地急切吗?据追龙阁可靠消息称,大周国库空虚,这是在先皇在位时便存在的大问题,萧鼎登基不过几年,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在短短时间让它充盈起来。所以萧鼎此次出兵也遭到了朝中许多大臣的反对,但是他野心在此,确实不愿放过此次机会,所以一方面休书让追龙阁提供粮草帮助,一方面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打来了,但粮草却未跟上,如今,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 “对了,那龙阁主此次如此帮我,若是让萧鼎知道了,那追龙阁不是麻烦了吗?” 英娘笑着摇了摇头,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放心吧,他既然敢做,就有他的本事确保自己安然无恙,你可知道,大周国有一小半的税都是追龙阁交的。” “是是是,尊敬的阁主夫人,也就只有你敢拿手指戳我这个女帝的脑门儿了!” 两人正在谈话间,却见孟子凌身边的得力副将朝这边跑来,见了她,激动地道:“启禀陛下,晋王和襄王各带两万人马前来助阵,如今已经在雍州城北门集结,等候陛下发落!” 云青岚闻言,顿时一喜,她问:“这个消息告诉孟大将军了吗?” “末将已经着人前去通禀,只是此时大将军正在南门应战,怕是难以即使作出安排。” 云青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立即道:“我亲自去南门看看。” 去到南门的时候,她才发现,经过萧鼎昨夜炸药的袭击,南门一大片都成了断壁残垣,她站在临时搭建的烽火台上往下看去,顿时发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旁边的英娘也是震惊得轻呼出声:“这是什么阵法?竟然以千人之力拦住了二十万兵马?” 只见城楼下,追龙阁的那一千名高手不断地变换着阵法,竟然在塌掉的城门前形成了一道势不可挡的屏障,而妄想从两边突围的军队则被孟子凌和秦中留带领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而孟远则带着大军分成左右两翼,从大周军队的侧面偷袭,虽然云初这边人数少了接近一半,但却稳稳地将局势控制住,没能让大周的军队顺利进入雍州城。 看着这阵势,云青岚缓缓勾唇,露出灿烂一笑,顺着她的目光,英娘朝城下望去,只见千人阵中,一黑衣人身姿飘逸,一招一式虽不至浮夸,但也足够张扬,偏偏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整个阵法更加稳固。 “是苍凤岳,他是拿自己做阵眼,他越强,这整个阵法的攻势也就变强了,还真是神奇,不过这是什么阵?” 云青岚摇了摇头:“不知,大概是他新创的吧,他整天不务正业,闲着就爱研究这些邪门歪道,没想到此时还真派上了用场,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说着,她看向苍凤岳的目光也带着担忧,因为仔细观察之下,不难发现,此时的苍凤岳已是强弩之末,经过了一夜的战斗,他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完全被形势所逼,在强撑罢了。 “晋王和襄王来得很及时,来人啊,传朕旨意,让晋王带兵来南门相助,襄王带兵去到后方埋伏,截了他们的退路。”旨意一下,那副将即刻领命前去。 而此时,云青岚蹙眉看向英娘,道:“来,你我将衣服对调!” 英娘诧异道:“为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千人阵中,作为阵眼的苍凤岳不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掌控整个阵法,此时的他内力耗尽,已经是在强撑,在挥出一剑杀死两个士兵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却不想身子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回头一看,对上的是一双熟悉明媚的眼眸。 “昨夜你飞身护我,今天,该换我护你了!”说完,云青岚立即替代了他阵眼的位置,开始掌控着整个阵法。 有了她的加入,已经有颓势的阵法顿时出现了一丝生机,但毕竟那一千高手也是累了一夜,此时也在强撑,所以此阵也并不能坚持太久。 “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晋王的人马上就会来支援。” “丫头……还真是傻丫头!”苍凤岳怔愣片刻,随后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掩护到身后,挑眉道:“你歇着,我怎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 云青岚闻言,俏脸一红,怒目瞪他:“谁是你女人?” “你不是我女人,那我是你男人行了吧!”他嘴角还染着鲜血,笑容却愈发痞气,看起来欠揍极了。 “无耻!” 说着,两人便像是在斗法似的你追我赶地发起功来。 穿着一身龙袍站在烽火台当标杆的英娘看着下面的战争,不禁咬牙切齿地嘀咕道:“这个死丫头,当了女帝也没一点样子,居然让我在这冒充你,你自己跑下去打仗玩儿,也太可恶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跟你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