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梦惊魂》 第一章 误入迷境 我发现我真的迷路了。 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三分,阴雨天气,天色昏沉得厉害。 放眼望去一片烟雨朦胧,不时有风吹过,带的四周浓密的树海簌簌作响,有种说不出的森然诡异。 我有点害怕。 其实落到现在这种处境,也怨不得别人,组织在阴雨天去爬山的人是我,怂恿大家走泥泞小路的人是我,呵……现在失足滚下山坡的人也是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吧…… 可是,就算我带朋友这么玩儿是有点过分,你让我摔得这么惨,也算是给足教训了吧?犯得着把我扔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更重要的是,在这种阴雨天气,还即将步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上天对我的惩罚未免也太严厉了吧? 这种情况下,搞不好是真的会死人的…… 我屏住呼吸,又试着拨了一个号码,可耳中传来的,依然是“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我强忍住要将手机砸碎的冲动,抬头茫然看着四周。 天色明显暗了许多,树木在夜幕笼罩下影影绰绰,风吹得有点刺骨,潮湿的衣服黏着泥浆紧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最担心的是——等到真正入夜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没有生火的工具、没有避雨的场所、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一个人在黑夜中淋着雨瑟瑟发抖,看各种看不真切的模糊影子、听各种听不清楚的奇怪声响,更要面对黑暗中不知何时会忽然出现的各种威胁,这种情景只单单在脑海中粗略过一遍,我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真恨不得直接昏过去一了百了。 不行,不能这样! 我重重喘了两口粗气,试着将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我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下去,从坠下山坡到昏迷苏醒已经过了近六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已经够将整个山区翻一遍了,可是,到现在为止搜救队还没找到这地方,也就是说以后找到这地方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现在没人能帮得了我,想要走出去,就只能靠我自己。 可是,虽然这么想着,我心底却并没有多大的信心,这地方太过诡异,和我记忆中的全不相同,我没看到周围有山的影子,也完全不记得在在这附近会有这样一片茂密的森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掉到了什么地方。 一路上顾不得什么虫蛇鼠蚁,我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熟悉的场景或是建筑,能让我从这该死的梦魇之中解脱出来。 可事情并没有朝我所期望的那个方向发展,我在丛林中慌不择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所幸一路磕磕绊绊,却并没遇到特别棘手的事情,然而眼下却有一个大到让人绝望的麻烦让我内心惶惶——我走不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不知在摸索中抬了多少次的头,每次抬头都看到天色变得更暗了一些,似乎我越是害怕,天色暗得就越快,很快,我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 雨早就停了,乌云消散,夜空显得格外深邃,漆黑帷幕上繁星点点,只是透过重重枝叶洒下的光芒微弱,照不亮眼前的路,地上泥泞不堪,走起来非常费劲,灌木树丛中潮湿的水汽蒸腾,使得周围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当然,这些环境上的磨难都还算不得什么,毕竟待的时间长了也都要麻木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草木间的各种爬行动物。 不知什么原因,我发现这地方蛇特别多,时不时地就有一条兀然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有毒没毒。好在我这人胆子虽然小,却并不是很怕蛇,这要归功于我从小到大看的各种版本的青蛇白蛇。而且,蛇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 记得小时候住在农村,村口池塘和田地沟渠在夏天半干不干的时候,会有许多泥蛇出没,就算是村子里的石缝之中或者是老房子的墙角处,也偶尔有“屋龙”的踪迹,见的多了,自然就有了免疫力。 当然,不怕并不代表喜欢,那些偶尔耳边会传来微弱的“嘶嘶”声响,翻动灌木草丛时,不时看到一条条缓慢爬行的细长躯体,任谁察觉到这些都会感到一阵后背发凉,腿脚止不住地打颤。 前方依然是无穷无尽的密林,我的衣服上、脸上几乎被糊满了泥巴,像是刚在泥潭中打了个滚,只是现在我已经不愿再费半点心神去在意这些。我现在又累又饿,头脑也有些发昏,走着这么久,现在的我已经有些绝望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过不多久就会昏倒过去,到那时,怕是我的生命也会随之终结…… 正当我头昏眼花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前方灌木枝叶的间隙有微弱的光传出,我开始还愣了一下,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等察觉到那是火光的时候,这才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不错,是火! 有人! 我激动得几乎要喊出了声,顾不得一路磕磕绊绊,连滚带爬就朝那光的位置冲了过去。 那果然是两个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高瘦的那个手中举着一个火把,火光照亮了四周,我看到他原来是个年轻人,并不比我大多少,那矮胖的却是个中年人,四十岁上下,穿一身宽松的休闲服,戴着金丝边眼镜,倒像是个领导。 这组合有些奇怪,尤其是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更透出些许不同寻常,但是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我现在整个人都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几乎要飞了起来,真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这种像是在与远离尘世的境地中忽然又感受到了人的踪迹,又仿佛是在绝境中忽然发现了一株救命稻草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奇妙,总之,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是绝对无法体会我此时的心情的。 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到来,那高瘦的年轻人把火把伸了过来,看到我之后身子明显一震,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目光锐利,我看到他右眼偏眼角的位置有一道竖刻的伤疤,为原本稍显斯文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凶狠,心中正有些忐忑,便听他微哼了一声,冷冷问旁边的中年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我一听这话就感到有些不妙,这两个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三更半夜来到这处地方,不知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别让我撞破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惹得他们杀人灭口。我当下冲那年轻人连连摆手,同时期期艾艾说道:“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要到这里来的,我……我迷路了。” “迷路?”这次说话的是矮胖中年人,他听到我的答复后,略有些诧异地望着我,上下打量着,“迷路能闯到这里来?小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我听出他语气有些奇怪,似乎也不是很和善,再瞥了眼一旁面色更为阴沉的年轻人,心中愈发有些忐忑了,连忙焦急地解释说:“我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您能不能给我个方向,我马上就走,我在这里转悠了快一天了,一直没找到离开的路。” “离开?”中年人似乎是被我的话勾起了兴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说:“这片林子没人能走得出去。” 我一听登时就傻了眼,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无非就是两种意思,要么是在和我开玩笑,要么就是真的想把我埋在这里。 我暗自咽了口唾沫,却仍要装成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勉强干笑了两声,说:“您别开玩笑,哪有走不出去的林子?要不,您把你们进来时的路告诉我也成……”说到这里时,我发现自己的声音中明显夹杂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心中忐忑着,也不知对面这两人有没有察觉到。 那中年人的眼神愈发显得奇怪起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进来时的路?呵……我们进来的方式和你一样,怎么,你该不会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吧?” 第二章 奇怪的组合 我暗道一声老子要是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鬼地方的,会他妈找不到出去的路?当然口中绝对不敢这么说,只得茫然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撞到这地方来的,我和朋友去爬山,失足摔了下来昏迷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到这地方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兄弟,你倒挺有意思,”中年人并没回答我的话,只呵呵笑了两声,便不理我,转过头问旁边的年轻人:“你怎么看?” “是你搞的鬼吧?”年轻人冷冷扫了中年人一眼,用手指着我,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么,他算什么?” 这年轻人的态度十分不好,但是中年人也没生气,只耸耸肩,道:“你自己听清楚,他是自己进来的,和我,可没有关系。而且……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对你构不成威胁。” 年轻人冷笑着说:“既然只是个普通人,不如……杀了算了。” 我不知道这两人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我看到年轻人把手伸到腰后,那里真的斜挂着一柄匕首,不由惊得后退了两步,正想着该怎么逃走的时候,那中年人却挥手拦住了他,“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虽然只是个普通人,杀了也未免太可惜了,不如……让他跟着我们得了?” “跟着我们!”年轻人不知为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看向我的眼神极为阴冷,像是忍不住想要动手的样子。 那中年人挡在我面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透出些许警告的语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咱俩谁都不是傻子,你也没必要耍这种心眼,你知道在这里是杀不死人的,所以想把他摘出去,是不是?” 年轻人表情阴晴不定,变了几变之后,忽然以一种十分不耐烦地语气说道:“别废话,你要留就留着,只不过……别让他跟着我,看着闹心!”说完举着火把朝密林更深处走去,看那样子,倒像是妥协了。 我听到那中年人盯着年轻人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表情又变得和善起来,“小兄弟,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这中年人倒比年轻人好相处得多,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也不像是什么好人,而且他们的对话也很奇怪,我听得有些迷糊,只知道他们到这里来肯定有所图谋,我打心底不愿意掺和进去,只想着尽快逃出去,从此再也不到这鬼地方来了,便试探着问:“走?去哪儿?” “去哪儿?”中年人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去哪里你别管,反正是没办法送你回去。我只问你,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瞎转悠,还是要跟我们走?” 这人只给我两个选择,看样子是真不打算告诉我出去的路,我看了看四周,又想起下傍晚时候一个人在这里摸索的情景,心中不由地一阵打怵。想想左右是个死,死在别处肯定要比死在这里舒坦得多,便咬咬牙,说:“好,我跟你们走。” “小伙子,觉悟挺高嘛。”中年人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选择,笑了笑,说着对我稍一扬眉示意,拨开草丛朝深处走去,我深吸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 三人一路无话,反正我是心事重重,满脑子想的都是即将要遇到的事,也不知道决定跟着他们究竟是对是错。 通过闲聊的几句,我也大概了解了两人的身份,至于这两人所说的是真是假,我也分辨不出。 那矮胖的中年人名字叫做莫海,是一名爬行动物研究专家,到这里来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一种十分罕见的蛇类,想取样研究。我在这里的确见到不少蛇,由此推断,这人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至于是不是取样研究,那可就说不准了。这年头,贩卖珍稀野生动物可是很来钱的,看莫海这人的言辞做派,比起专家,反而是更像奸商多一些。 至于那高瘦年轻人,名字叫做凌寒,名义上是莫海聘请来的保镖,如果是刚见面的时候这么说,我还真就相信了,只是,在之前见识过两人的交流之后,我看得出两人的身份倒更像是合作的关系,很难分辨得出谁是主事者。凌寒这人性子极为冷淡,我也不太敢去招惹,总之,他说是保镖那就是保镖吧,反正和我太大关系。 我跟着他们走了近半个小时,等翻过一个低矮的山头,终于看到前方一片平旷,山坳中的树林里透出了点点灯火。 那是一个小村子,约摸有百十户人家,稀疏分散在旷野之中。现在时间还不太晚,各家也都刚吃完饭,不过乡村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睡得都比较早,我们算是来的正趁巧,估摸着再过不到一个小时,这小村子的灯就要熄的差不多了。 莫海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我们轻车熟路,来到村子后排中间位置的一处房屋前,伸手敲了敲门。 过不多久,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半个缝隙,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 这人年纪已经不小,头发有些花白,满脸的褶皱,他仔细瞅了瞅站在前面的莫海,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凌寒和我,疑声问:“你们是——” “佘老哥,不认识我了?”莫海冲那老头儿笑了声,说:“是王伯让我来的,二十年前,我和他一起在这里种了棵树,我现在过来看看树长得怎么样了。” 老头儿皱眉想了想,迟疑了一下,忽然露出恍然的表情,“是你啊,莫教授,哎呦喂,您瞧我这记性,快进来,快进来……”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打开,示意我们进去。 莫海与凌寒隐晦地交换了下眼神,不动声色走了进去,我将一切看在眼里,虽然疑惑,却也知道不该问的最好别问。 屋子很宽敞,但是阴影很重,仔细瞅瞅才发现,原来这里点的都是煤油灯,灯光昏黄暗淡,我实在是不知道原来现在还有这种连电都没有通上的落后小村庄。 那老头儿热情地招呼我们进了屋,目光随意扫过我和凌寒,又问莫海:“这两位是……” “摘果子的。”莫海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指着老头儿,对我们介绍说:“这位是佘山村的村长,佘伍,我们这几天就借住在他家。” 佘伍乐呵着点了点头,又打量了我们几眼,赞赏似的说道:“这两个也很不错,不比之前来的那些差。” 莫海听罢一愣,下意识便问:“之前……来过多少了?” 佘伍皱眉想了想,说:“几百个吧,想想都二十年了,只来了这些个人,也不算很多。” 莫海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将包裹随手扔在地上,说道:“我了解了。对了,你去准备些吃的,我们到现在还没吃过饭,还有,洗澡水打好。”说到这儿,他整了下眼镜,抬眼瞅了瞅外面无边无际的浓重黑暗,低声咒骂了一句,“这鬼地方,真是要人老命。” 佘伍也没在意,只呵呵应承一句,便冲里屋喊:“阿贵,阿贵!” 话音响过很久,门帘才被拉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探出头来,呆呆看着我们。 “你耳朵聋啦?”佘伍没好气骂了一句,交代说:“快去煮一锅粥,还有,把开水烧好,别怠慢了客人!” 吃了一顿训斥,那叫阿贵的年轻人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又上下扫了我们三人几眼,然后把头一缩,消失在门帘后面。 见里面没了声音,莫海皱眉问佘伍道:“怎么这里还有其他人?” “哪有什么其他人,”佘伍一边收拾着房间,把桌子腾了出来,一边回答着,“我儿子阿贵,你不是也见过么?” “你儿子?”莫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当初您不是还抱过么,二十年前,他才四岁,您忘了啊?”佘伍比划了一下。 莫海略一沉吟,忽而笑了一声,说:“这样啊,时间太久了,看来是我忘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我看到他神情却是若有所思,目光灼灼,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章 佘山村 饭菜要过一会儿才能准备好,我身上粘得难受,正好趁这功夫去冲了个澡。村长替我准备了擦身用的皂角,可是我不会用,也受不了那股味道,后来还是莫海悄悄塞给我一块驱虫止痒的硫磺皂,我才洗得舒坦些。等洗完澡换完衣服,我这才觉得一阵神清气爽,感觉整个人像是又重新活了过来。 莫海与佘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在旁边只是听着,也插不上几句话,至于凌寒,则更是直接闭目养起神来,自始至终都没有要加入进来的意思。 过不多久,佘贵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肉粥来,那香气飘散,不一会儿便盈满整间屋子,我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吃饭,正饿得难受,见到这么一锅热食,自然极为眼馋。 佘贵将锅放好,又拿出三副碗筷,给我们三个每人盛了一大碗。 也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怎么,我感觉这肉羹极为鲜美,而且炖得很烂,入口软软糯糯,像米粥一样,莫海尝了之后也连声夸赞。我三下五除二将肉羹扒完,又忍不住去盛了第二碗,吃了两口,忽然从碗中夹出一小节骨头,细长状,像是鱼的脊骨,不过已经被煮得烂透了。 “这是什么?鳝鱼?”我没多想,只以为山村农家,池塘边上的鳝鱼泥鳅很多,便随口问了一句。 “鳝鱼?”莫海低头抿了一口,笑着看着我,“知道什么叫就地取材不?我问你,你在这地方见过鳝鱼么?” 我愣了下,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吃的是什么,只感到一阵反胃,虽然不至于将吃进肚子里的都吐出来,但是那种鲜美却是再也尝不出来了,将剩下的强塞到口中,整个的感觉就像是喝下半碗浆糊。 我前后神情的变化落到所有人眼中,我看到凌寒冷笑两声,继续吃着自己碗中的蛇羹,莫海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佘伍佘贵父子俩只看着我笑,只是那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我不由地扭了扭身子,感觉有些不自在。 房间的光线很暗,也很冷,我们毕竟都是来自于现代化城市的人,在这种环境中难免有些不适应,过不多久我就哈欠连连,有些睁不开眼,连莫海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倦意。 佘伍见我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也没留我们到太晚,莫海与他们又聊了会儿,简略了解下当地的情况,这便挥手说没事了。 我跑了一天,早就乏了,见佘伍佘贵各自回屋,莫海起身准备去睡觉,赶紧跟了上去,问:“老叔,今晚吃的蛇……没毒吧?” 莫海一边走着一边瞥眼看我:“都吃到肚子里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尴尬笑了笑,心里却仍在嘀咕着,这时,莫海又紧接着说了一句:“在这里,只要你不想死,王蝰的毒也要不了你的命。”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想着可能他指的是这地方蛇多,所以对付蛇毒的手段也多,但是想想又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便忍不住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莫海却似乎并不准备回答,摆手敷衍道:“等些日子你就明白了。”说完就不再理我。 我挠了挠头,只得把这疑问憋在肚子里,默不作声继续跟着他。 佘伍家中的格局很奇怪,我小时候也在农村住过一段时间,知道那里土地并不稀缺,每家每户都是大门廊大院子,最后连着一间宽敞的大房子。可是这里的院子却被用泥顶糊住,天上的星光月光无法透进,显得格外阴暗,近二十米长、十余米宽院子被分隔成十来个小的房间,只留下中间一道狭窄的通道,走在其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觉。 那些房间都是上锁的,据佘伍所说,里面堆放的都是些杂物,长久没有清理,住不了人,因此今晚只能将就一下,勉强都挤在主房里。 莫海哼着小曲来到堂屋,转入左边靠里面的卧室,转过身正要关上房门,看到我后不由一怔,惊讶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不是说了你和凌寒一屋么?” “我……”我有些难以开口。 莫海从我脸上看出了我的顾虑,问:“你怕他趁没人的时候会对付你?” 我赶紧尴尬地点了点头,凌寒在森林中说过的话,我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时的样子绝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可不敢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你放心,他在树林里没杀你,到了这里就更不可能杀你了,”莫海有些不耐烦得摆了摆手,“在这里杀人,是会真的出问题的,他不敢。”他说着,将煤油灯塞到我手上,没等我继续说话,便直接“砰”地把门关上。 我在走廊又呆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去哪儿。其实我原本还打算在门廊或者厨房窝一个晚上,反正时间也不算难熬,犯不着去讨凌寒的晦气。可是等真的到了潮湿空旷的门廊、感受到那种黑暗阴冷的气息之后,我才发现我真的过于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这里三面通透,正南对着大门,东边连着黑洞洞的厨房,朝北看去则是影影绰绰的两排房屋,不管哪个方向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其中像是隐藏着什么东西,尤其是那道显得有些斑驳的榆木门,整扇门抬得很高,门槛却很低,月光从外面渗透进来,在地上倒映出一抹惨白,白光时隐时亮,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在门外徘徊。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口哨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我当即打了个激灵,高高举起煤油灯,四下望去,只见之前吃饭的桌子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拇指粗细、一米余长的黑背银鳞蛇!那蛇身躯盘绕着桌腿,尾巴在地面上有韵律地拂动着,细长的芯子吞吐,正虎视眈眈盯着我…… 我当时直接就懵掉了,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两腿发软,几乎要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好在面对这种动物的基本常识我还是了解的,当下强行稳住心神,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过了会儿,看到那条蛇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我才暗自捏了把冷汗,小心翼翼退了几步,直退到院子中间,这才转身落荒而逃。 房间里很暗,我手中的煤油灯在逃跑过程中不小心跌落,发出很刺耳的声音,不过还好,凌寒的房间并不很靠里面,而且房门也没有上锁,我摸索着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有点慌,那条蛇的品种我不是很了解,但看样子并不好惹。我原本以为那些蛇只盘旋在周边荒野森林里,却没料到它们早已经登堂入室,在这村子里大摇大摆地生活着。也不知村子里的人有没有应对的措施,如果没有那可就惨了,说不定正睡着觉,便有一条白花蛇悄然爬入,然后缠住了你的脖子……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掐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舒了口气,等到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我才开始打量起自己临时的住处。这时我的眼睛已经勉强适应了黑暗,我看到这房间并不十分狭小,桌椅随便摆设,有两张床,其中左边靠墙的那张床,上面盘腿坐着一个朦胧的影子,应该是凌寒,只是他就这么坐着,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光线太暗,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睡,正犹豫着该不该和他打声招呼,忽然,他像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了,身子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睛。 在这黑暗的环境下,我本应该看不清楚他面部的变化,可是,那双眼睛睁开,眼中竟透着荧荧黄光,映得他面部一片昏黄,其中竖直的黑色狭长瞳孔冷冰冰地盯向我,满是妖异的颜色! 我只觉脑海“嗡”地一声,心跳都几乎停滞了下来,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想强迫自己动起来,双脚偏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吓得几乎要瘫在了地上! 只见凌寒侧身把灯点上,周围变得亮了起来,我有些惊魂未定,再一眨眼,却看到一切正常,哪里有什么黄色的眼睛?凌寒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瞳孔漆黑明亮,看着我,问:“你怎么回事。” 第四章 惊梦 我有些分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又偷偷扫了他一眼,却再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只得结结巴巴说道:“这……这里有蛇。” 只见凌寒低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冷笑说:“有蛇?呵……有蛇就对了。”然后侧身躺到了床上,不再和我说话。 我见他没有要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也不太敢招惹他,尤其是在看到方才的种种异常之后,更想要躲得远一些,不过,如果说凌寒是什么妖魔鬼怪幻化的,那也太玄乎了,我可不太相信这些。看来是我太累了,在昏暗光线下产生了些许视觉上的差错,这也在情理之中。 狠狠晃了晃脑袋,我将这一切抛出脑外,摸索着将床前的油灯点亮,仔细检查了四周,发现并无异样,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熄了灯,直挺挺躺在床上。 身处在陌生诡异的环境中,四周又有隐藏的未知危险,在这种环境中,一般人是很难睡得着的,然而我今天确实是经历了太多的事,走了太多的路,身心俱疲,已经达到往日的极限,虽然仍有些惶恐,但是眼睑重得厉害,头脑昏沉,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不过我睡得很不舒坦,脑袋一直处于沉睡与清醒的边缘,也就是常说的“浅睡眠”的状态,这种情况相信很多人都经历过,就是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躯体已经入睡,但是大脑还紧绷着、努力尝试着要保持清醒,在这种状态下,你可以感受到周围任何微弱的变化,甚至感受得比在清醒时还要准确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五分钟,又或者是五个小时,恍惚中,我感觉到手臂处忽然有一股奇异的感觉传出,黏黏的、软软的,以我当时模糊的意识,很难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迷糊嘟囔着,懒洋洋地伸手将它拨开,可那东西却又攀上我的手臂,我只得再次将它拨开,如此来回数次,等它顺着我的胳膊缓缓向前爬动的时候,这一刹那,我忽然就意识到了那是个什么玩意。 “草!有蛇!” 我他妈直接就蒙了,头脑瞬间变得无比清晰,骂了一声后,“噌”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我就感到一条长索状的腻滑躯体缠着我撑在地面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绕了上来,瞬间就勒住了我的脖子! 完了! 这是我当时脑海中产生的唯一想法,一团细长的黑影盘绕在我的脖子上,蜿蜒着与我对视,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苦腥气息迎面扑来。 正当我被骇得手足冰凉,忘了所有动作的时候,忽然一道寒光几乎是贴着我的面颊飞掠而过,铮的一声钉在了墙上,然后,那条缠在我身上的蛇忽然痉挛了起来,我当时几乎被吓傻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和觉悟,一把将它从身上扯了下来,扔出去老远,然后哆嗦着不住后退,几乎退到了墙角。 凌寒床前的灯亮了起来,借着光亮,我首先看到一截蛇头掉落在枕头旁,还在轻微蠕动着,溢出的血染红了一片。钉在墙上的那东西是一柄匕首,匕首造型平平,只是上面镌刻着许多复杂的纹路,而且整体呈黑色,我不知道之前看到的那道耀眼的白光是不是幻觉。 我惊魂未定,扫了眼落到地上的半截黑底白纹蛇身,然后才把目光转向凌寒,凌寒的表情很难看,面色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灰白,整个人显得十分痛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他被蛇咬了,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凌寒用手撑着床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刀……” 我听他嘶哑着说了这么一句,来不及多想,赶紧将那柄插在墙上的匕首拔了下来,递到他面前。 凌寒一把将匕首夺了过去,将匕首接过去的同时,我看到他身子不知为什么,明显僵直了下,然后猛地抬头,表情十分震惊地看着我,我被他瞪得一愣,呼吸不由为之一滞,尤其是瞥到他的眼睛之后,更觉得心中没底,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眼中又出现那种淡淡的黄光,眼睛也似乎变得细长了许多,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那黄光只是一闪而过,我再看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此时目光格外冰冷,显得十分不友善。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这么站着,看着他闭目凝神,似乎是在舒缓自己的气息。 过不多会儿,凌寒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下来,面色也有了红润的颜色,我也不由松了口气。 凌寒睁开眼,目光灼灼望着我,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正想着该找点什么话说,忽然听他问道:“这柄匕首你想要么。” “啊?”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盯着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伸直了手反握着那柄漆黑的匕首,递到我眼前,一字一顿说道:“你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它送给你。” 我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小心瞥了眼他手中的匕首。 匕首通体漆黑,造型平平无常,只是不知是因为眼下这特殊的环境还是因为他语气中透出的奇异感情,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这似乎真的不是一支寻常的匕首。 接连的事情把我搞得晕晕乎乎的,从昏迷醒来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处处透着诡异——这匕首该不会是什么神兵利器吧?又或者是从哪里挖出来的珍稀古董? 不过,无论匕首有怎样的价值,我肯定是不会就这么收下的,一是以我目前的处境,它确实帮不了我什么,二是看凌寒此时的表情,也不像是思维很清晰的样子。我有些拿不准他此时送我匕首的意图,当下便摆了摆手,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我不想要。” 说完这句话后,我发现凌寒的表情变了,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痛苦,虽然是一纵即逝的,但我真的瞧得真切,也不知道这柄奇怪的匕首究竟怎样的来历,凌寒这人在我心中也忽然变得神秘了起来。 总之,露出那种表情之后,他整个人又恢复了正常,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床前的灯火并没被熄灭,凌寒盘腿坐在床上,看动作,倒真有些敛息凝神的做派。那被斩成两段的蛇仍在地上扭曲着,血污涂抹在地上,映着蛇身黑白相间的花纹有些晃眼,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我暗自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问:“这是什么蛇,有毒么?” 凌寒没有睁开眼睛,却是漫不经心地说:“一条银环,毒性不是很大——你用了他的东西?” 我听到他这问话,当即一怔,脱口道:“怎么——额……我洗澡时用了他给的香皂。” 凌寒听罢睁开眼睛,先是淡淡扫了我一眼,忽然冷笑道:“你还真是心宽,敢这么用别人给的东西——明天一早你赶紧走,无论是去哪里,死在外面总要比死在这村子里强!” 我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搞不懂莫海与凌寒两人之间更应该去防备哪个,现在倒也有点看清楚了。至少莫海是有心将蛇引到我身边,而凌寒将蛇斩成两段,的确是救了我的命——可虽说是救了我的命,但自始至终,一直让我去死的也都是凌寒,而且看样子不像是说着玩的,这点倒是让我有些纠结的,貌似……一路上我也并没招惹他啊,怎么就这么不受待见呢? 正想着,忽然一抹细影从对面飞出,正落到我床上。那是一炷香,我诧异望去,正听到凌寒淡淡说道:“点在床头——这才是驱蛇虫的,莫海说的话,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不由暗中松了口气,看来凌寒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冷漠,或许只有紧紧跟着他,我才能安全逃离这陌生的环境。 我不由又提起了些许好奇心,仗着胆子问他:“你和莫海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的?” 然而并没有得到答复,凌寒闭上眼睛,随手挥灭旁边的煤油灯。 我在床上坐了会儿,最终无奈耸了耸肩,摸着黑将那柱香点上,然后颇有些不自在地躺到了床上。 第五章 问路 发生了之前那种变故,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些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片段,包括在雾雨森林中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偶遇莫海和凌寒的场景;佘伍佘贵父子在昏黄灯光下替我们盛蛇羹的场景;睡梦中忽然惊醒、被毒蛇缠身的情景,种种画面搞得我心神疲惫不堪,很难入睡。而在这诸多片段中,最让我在意的,就是之前看到的,凌寒那忽然变得细长的眼睛。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但是那双眼睛真的十分怪异,让我只是稍微回想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怎么说呢…… 感觉……像是蛇的眼睛…… ※※※ 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这一觉睡得并不舒坦。一晚乱梦纷纭,我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落到了一处蛇窟中,身旁盘绕的全是五彩斑斓的各种毒蛇,吐着深红的芯子,在慢慢朝我逼近,等惊醒时,窗外已经大亮。 我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折腾了好久才缓过劲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走下床去。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凌寒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那条银环蛇的尸体也不见了,驱蛇的香早已燃尽,留下一抔烟灰,我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揉揉眼睛,满心疲惫地朝外走去。 这一晚好歹就这么熬过去了,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在这里多待片刻,今天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我怕自己再待上哪怕一晚,都有可能被折磨得疯掉。 在狭窄阴暗的走道里只走出数步,莫海与凌寒的对话声便从门廊隐约传来—— “昨晚引到蛇了么?” “来了几条,这都是你设计的吧?看来在这里,你是真的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 “呵呵……你不是不喜欢他么,我这可是在帮你清除竞争对手。” 凌寒没有接话,我只听到一声冷哼。 我这才真的确定一切都是莫海设计的,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村落,我的一切还全要仰仗着他,自然不能和他翻脸。 我面无表情走到正堂,看到莫海与凌寒面前一人一碗粥,佘伍与佘贵父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察觉到我的到来,凌寒没有半点反应,只自顾着又抿了一口粥,莫海则是不经意间看了我一眼,而后又对凌寒说:“看来这个佘贵没有问题,不过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出现的?我竟然看不透他……” 凌寒道:“这不是你的地盘么,还有你摸不清楚的?” 莫海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接话,却是抬头对我说:“刚煮好的粥,喝点吧?” 我瞥了眼他手中半碗红稠黏糊的肉粥,想起了昨晚的惊险场景,不由地一阵反胃,勉强笑了一声,说:“我不饿……” 凌寒不置可否的冷哼声传到耳边,我看到他嘴角带着一丝冷峭,扫了我一眼,然后将碗中最后一口肉粥喝下,定声对莫海说:“别墨迹了,带我去。” 莫海好整以暇地把碗放到桌上,慢条斯理道:“你别急嘛,我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总得熟悉熟悉,你也趁这几天多逛逛,看看这附近的风景,等过两天我再带你去。” 这两人似乎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说话也完全没有避讳。想想也是,莫海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儿,凌寒的身手也高不可测,他们都是狠人,暗地里不知道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而我不过是一个半大青涩的学生,只算半只脚刚迈出校门,又哪里会被他们拿正眼来瞧? 不过现在的我也没心情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想着瞧着空隙,开口问问他们要怎样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才是重中之重。 莫海这话连我都能听得出是搪塞,更何况凌寒?听莫海这么一说,他表情当即冷了下来,说道:“为了这道元灵,我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你最好别想耍花招。” 莫海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呵呵笑道:“这个你无须担心,对于真心向我们投诚的人,我们自然不会亏待。” 他似乎也知道拿这话应付不了凌寒,便起身继续道:“元灵化形还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你体内的蛇毒还没有发挥效果,急也没用。这样好了,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竞争对手们,那些虽然在你看来都不值一提,却也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候绊你一跤,你看怎么样?” 凌寒稍一迟疑,也站起身来,说:“好,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二十年来都准备了些什么。” 这两人自始至终也没想要管过我,眼看着就要离开,我也坐不住了,赶紧拦住他们,问:“两位这是要去哪?” 凌寒面无表情道:“这是和你无关的事。” 莫海的语气当然没有这么冲,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连忙摆手,我虽然对凌寒的语气有点不爽,但是他说的话我却是绝对认同的,这是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而且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贸然掺和进去绝对会死的不明不白。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尴尬笑了两声,望着两人一个冷淡、一个玩味的眼神,用尽量平稳的语气,比划着问:“那个……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是哪里,额……我该回去了……” “回去?”莫海有些意外,可随后,又怜悯似的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像是懒得理我,只对凌寒示意了下,率先走了出去。 凌寒走到门口,转对我说了句:“死心吧,你是走不出去的。” 看样子,这两人是完全把我无视了。 靠!! 我这就有点不爽了,暗道一声不说就不说,这村子里的活人也不止你们两个,我问其他人去总行了吧? 当下等两人走后,我也没有继续在这空无一人的大宅子里待着,前后脚便跟了出去,只是到了门口才发现,这两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走的也太快了吧……”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夜风雨过后,碧空如洗,蔚蓝通透宛如琉璃,村里平房交错,配着郁郁葱葱的草木,倍显安宁。空气中带着几分湿润,路面边角阴影处稍显有些泥泞,正中央则在一上午的旭阳烘焙之下,干燥了许多,踩上去鞋底倒没沾上多少泥。 这村子并不大,百来户人家分成三排,我所在的村长家在最后排偏中间的位置。 通过太阳的位置及房门朝向,我大概能分得出东西南北,只不过我对这地方一无所知,能不能分清方向也无大碍,就随便往前走着。 只是一路走去,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村子真的有些不同寻常,现在时间并不算早,太阳早已经升高,可这挨家挨户却都是门窗紧闭,要说屋里没人,偏偏有的厨房烟囱还飘着袅袅炊烟,当真奇怪。 我不敢随便去敲门,也许是被这村子诡异的气氛影响,又或者是因为在这短短一夜里受到了太多惊吓,我总害怕敲了门之后,会有十分恐怖的事情发生。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这是一种直觉,反正这村子我是不想待下去了。 我就这样嘀咕着,琢磨着,一直走到村头。村东头的沟渠外是一条南北大道,两边绿树成荫,绵延展开,颇为通畅。我站在村头,左右看了看,有点拿不准方向。往南看是一片绿油麦田,不知延伸到哪里,远方朦胧处倒是有几排凸起的土丘,像是一片坟头,在烟雾笼罩中,透着几分不祥;往北看,不远处是一座拱桥,桥下水流湍流,哗哗作响,桥面拱起,挡住了远处的景色,越过桥头只能看到前方树木葱茏,像是一片林子。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正犹豫不决,忽然看到桥对面露出一座房屋的顶檐,正在一片油菜花地的地头,颇为显眼。 第六章 杂货铺 这地方已经算是出了村子,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在这种角落还会有人住,便好奇走上去瞧瞧。 走近了才发现那不大的一处房子竟然是间杂货店,窗前挑起的招牌已经黑的有些发亮,上面用铅粉描着“烟酒杂货”四个大字,随风招摇。 杂货店的窗户开着,柜台前坐着一名五六十岁的老人,半眯着双眼,正有一口没一口嘬着旱烟。 我一看到店里有人,当即心底舒了口气,仔细算来,这还是我在村子里除了佘伍、佘贵父子外,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大爷,这里有口香糖卖么?”我探上头去,试着喊了一声。 老人迷糊着咂咂嘴,先将烟斗拿下磕了磕,然后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从下面搬上一个塑料罐子。 那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椭圆形硬塑料罐,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至于里面装的,是那种花花绿绿的西瓜泡泡糖,这东西现在可不常见了,我记得最后一次吃到还是在十几年前、上小学的时候。 “一毛钱两个。”老人示意我自己抓。 我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确定地打开盖子,伸手抓了几颗。这些泡泡糖表面光滑,并不粘手,大抵还是能吃的,闻起来也有那股熟悉的清香。我从口袋中翻出一枚硬币,递了过去。 “大爷,从这里去最近的集镇怎么走?”我嚼着糖,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集镇?”老人拿起烟斗又磕了磕,浑浊的双眼疑惑望着我,指着桥北的方向说:“俺们没出过村子,你要是想出去,一直往前走就成。” “哈?”我愣了下,一直往前走? “那边有路么?”我望着道路尽头隐藏在繁密的树林之中,有点不确定地问。 “一直往前走。”老人摆了摆手,继续指着前方,强调着。 南北都是路,其实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不过是距离长短的问题,只是我很怕像昨天那样,又莫名地闯入一个不知名的树林,然后被困在里面。 “大爷,您……真没出过村子啊?那您怎么进的货?”我迟疑着,又问了一句。我有点拿不准这老头儿是不是在诳我,反正在我看来,这村子里的人一个都不正常,多问问心里好歹能多些底气。 “进货?”老人脸上露出一股不甚了解的神情。 “你这糖和烟酒是哪里来的?”我戳了戳眼前的糖罐,问他。 问完这句话后,我发现老人的脸上露出的明显是疑惑地神情,似乎是真的被我问住了。不过看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实在是还没到该犯迷糊的时候,我搞不懂面对这么一个寻常的问题,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哪里来的?”老人吧唧吧唧抽着烟,自顾嘟囔着,过不多久,他声音低了下去,抬起头来,我发现他眼神变了,眼中再没有老人常有的那种浑浊,显得十分凶狠,直勾勾盯着我,瞳孔四周竟然有血丝弥漫。 “哪里来的……”这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意味,我惊得后退了两步,不敢再盯着他眼睛看。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动到了他,总之我感觉自己不能再这么待在这里了。我又试着喊了他两声,却看到他似是没听到一般,只自顾重复着这句话,大口大口抽着烟,不一会儿,那烟雾弥漫遮住了他的脸,我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下,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里的人都不正常…… 这是我离开村子前唯一的想法。 ※※※ 我本以为顺着路走绝不会错,可是,没走多久,我就发现我错了,错的很荒诞。 前面,路断了…… 眼前一片芦苇将我的视线挡住,裂开的沟渠池水半满,上面飘着一层浅绿色的水藻,水面偶尔有气泡冒出,不知下面隐藏的是鱼虾还是其他生物。 这应该是村子的主干道,竟然在这里断了?这他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呆呆站在沟渠旁,有点缓不过神。 放眼望去,前面是一片的麦田,麦田之后则是成片环绕的树林,种植得很密集,连中午最为灼热的阳光都照不进去,我站在这儿只能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只不过单从外面盘根错节的巨大榕树就能看出,这树林必然有一定的年头了。 沟渠朝两边延展,茂密的丛林同样一望无际,就这么出现在村落的尽头,显得极为突兀,沟渠上并没有桥,像是一条明显的界限分开两端。 我不知道那老人的话能不能信,也许这树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也许穿过去之后就能看到灯红酒绿的城市烟尘,可是,吃够了密林的苦头,我也不愿意轻易地再去尝试。这密林看起来有股说不出的阴森,比起现在就贸然闯到那里面去寻找出路,我还是觉得换个方向更为靠谱。 看到眼前这幅景象,我没花多长时间就放弃了继续向前的念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么短的时间,不知那老人是不是将“货从哪里来”这个问题想清楚了,不过,无论他想没想清楚,我都不打算去看。这老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他眼中的那种凶狠,不像是一个老人应该表露出的,倒像是一个精神十分不正常的人对陌生人表现出的毫不掩饰的敌意,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老人,会独自居住在这种地方了。 不过小店就在桥边,虽然我想着尽快离开,不要再和那老人产生任何交集,可是在路过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只是没想到这匆匆一扫之间,我忽然就愣住了。 小店挂在窗前的木板裹着一抹粘稠的黝黑,上面蒙着几道灰扑扑的蛛网,字迹已经看不清楚。 这招牌……方才就是这样的么?怎么感觉和之前看的有些不一样了? 我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小心探头望去。 小卖铺的招牌很脏,上面布满了灰尘,几乎将“烟酒杂货”几个字完全遮住,窗户破落得只剩一半,耷拉在墙上,上面糊着的窗纸千疮百孔,被风尘扑抹成蜡黄的颜色。 我艰难咽了口唾沫,强迫着自己挪近些,朝里面望去。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灰尘铺了厚厚一层,屋内桌椅显现出几分腐朽的痕迹,房脚四周结满了蜘蛛网,盛糖的塑料罐里也结着几层蛛网,里面的糖已经化得没了形状,泡在粘稠的暗绿色液体里。 这座小卖铺……像是已经废弃好多年了。 我愣了愣,忽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便摸了摸口袋,然后疯了似的从口袋中将那几颗西瓜糖掏了出来。 红的绿的泡泡糖表面光滑,依然有丝丝甜味溢开,我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将它们甩出去老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最终没忍住,掐着自己的脖子,半跪在地上干呕了半天。 他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村子究竟是怎么了! 我早上没吃饭,呕出来的都是酸水,几乎要把胃整个儿都吐了出来,这才稍微好一点。 脑海中各种想法纷至沓来,我想到了遇到凌寒和莫海的情景,想到了在佘伍家中堂墙角下看到的那条铁背蛇,想到差点被银环绞死的情景,这种种一切虽然很荒诞,但却十分地呈现在我眼前,我已经接受了这村子的凶险和诡异。可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根本无从解释! 要怎么解释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了?要怎么解释一间几分钟前还在卖东西的杂货店,现在却成了一片废墟! 莫非……我是在梦中么…… 我将双手捧到眼前,仔细看着,却看不出丝毫异常。 忽然,一句话没来由地在我脑海里炸开—— “死心吧,你是走不出去的。” 原来凌寒的话竟是这种意思么…… 走不出去……我真的走不出去了么…… 我不信! 我猛地站了起来,发了疯似的朝大路另一个方向跑去,一直跑到双脚打颤,浑身再没有半点力气。 第七章 坟地 然而……我发现我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冷。这里坟头的数量比远远地看起来要多得多,各种或大或小的土包林立,上面杂草丛生,有的孤零零耸立着,有的则配上了墓碑和纸台。 芦蒿深重,茫茫一片,将道路整个拦腰斩断,同时,也拦住了我心中的希望…… 真的没有路了,其他地方也不用去看,这村子真的是被封闭的,哪里还有什么路…… 我闭上眼,深深舒了一口气。 迎面有凉风吹来,蓬蒿低伏,树叶凌乱,发出簌簌的声响,四野无人,只有我自己呆呆站在这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要穿过这片墓地么,或者是走进那片树林?可这么做之后,迎接我的又是什么呢?我这么茫然问着自己,心底却已经十分清楚。 迷失……正如昨天一样,迷失在这诡异的环境之下,被无边无际的树林吞噬,或者是被这荒芜的墓地掩埋。 墓地深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窸窣声响,听着让人寒毛颤栗,若是平常,在这种环境中听到这种声响,我肯定躲得远远地,可是,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 坟墓里层的蓬蒿不规律地抖动着,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我一步步走上前去,心中虽然极度恐慌,却仍止不住地想去一探究竟。 呵……在见识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能让我吃惊的。这是一种在极度恐慌之后近乎癫狂的做法,却让我有种兴奋到极点的感觉。 我小心伸出手,扒开草丛朝里面望去。 原本应该插在坟头的引魂竹竿倒在了地上,引魂幡也随之铺下,整面旗恰巧落在一处坳洞中。 那是一个球,比篮球足足大上一圈的灰白相间的球体,在黑色的幡布上蠕动着。 是蛇,数十条蛇盘成了一团,灰色是蛇的背鳞的颜色,白色是蛇露出的腹,交错扭曲、穿插缠绕,组成了那个球,滚动着、翻腾着。 我感觉有点恶心,却不知怎地,又有点想笑,苦笑、涩笑、怅惘彷徨地笑……还有,绝望地笑…… 那村子我不想再回去,墓地也不敢乱闯,便只得四处乱逛,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河边。 废弃的杂货店矗立在不远处,隐藏在拱桥的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森,我找到一片空地,坐了下来。 水流很清,日光照下一片波光粼粼,湍流的河水冲刷着岸边潮湿草地上的青石草根,溅出点点碎玉,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然而河流对面就是森然古林,阳光被枝叶挡住,里面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外围灰褐色的泥土中盘根虬结,有腐烂的树皮脱落,半埋在泥地里、草地里,或者耷拉在清澈的河水中。四下寂静、悄无人迹,远方不时传来已经许多年没听到的布谷鸟的叫声,空灵婉转,声音在漫天荒野里回荡。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抑郁。 恍惚中,我脑海中忽然无比清晰地回想起了年幼时的情景,那时日照当空,空气灼热,整个村子都陷入了午睡中,只有浮躁的孩童耐不住寂寞,在漫山遍野中游荡,听各种虫鸣鸟叫,寻各种风口树荫,伴着幽林中清脆婉转的鸟啼,一个人孤身在天地间徘徊。只是当时年幼,看到的都是红花绿草,而现在,关注更多的,则是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虫影……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排斥我,这不仅是因为在这短短一天内遭遇了太多的危险,还因为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真的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也许在这深山村落里,天地间的秩序也有所改变,也许我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只希望能够快点醒过来。 我在河边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总算勉强缓过一口气——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现在还远远不到该听天由命的时候。 我站起身,发泄似的大喊了一声,然后顺着流水朝东方走去。 在这段时间内我已经想的清楚了,有水源的地方一般都有人家,顺着河走也不会迷失方向,这办法不算多好,但是比起去森林中探索或者穿越一座看不到边际的坟场,这无疑更容易让我接受。 我不知道这段路要走多久,也不知道究竟会遇到什么,我只知道现在能去尝试的只有这个,如果前方仍有什么东西逼得我不得不后退的话,我或许会尝试着去那片坟地中走一遭,毕竟从我的角度看来,死人的危险性要远远小于活着的毒蛇猛兽。当然,如果真到了要走这一步的时候,我也会做好葬身在那里的准备。 河边的路并不好走,地上的碎石茂盛的草丛挡住,一路走去难免磕磕绊绊,有时还会不小心踩到岸滩上的水洼或是隐藏在草丛中的湿地,不一会儿,整双鞋子便已全然被浸透,黏黏地泡着脚掌,十分难受。好在随着慢慢走出村落的范围,视野也随之变得开阔许多,放眼望去,前方一片空旷,与南方的密林、北方的坟地全然不同。 湿草地渐渐变得稀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完全消失了,视野变得空阔起来,远处有朦胧的山影耸峙,脚下却是一片碎石滩,或大或小的石块横立,被太阳烘烤得灼热。 夏日炎炎,浓密的树影被河流格挡,似是连风都挡在了对岸,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气息,连水面都仿佛腾起了蒸蒸热浪,走不一会儿,我便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这才想到早上起床后便粒米未进,不知不觉,现在又到了晌午时分。 回头望去,佘山村的轮廓依然清晰,看来这一路虽然辛苦,却也并没走出多少距离,略一估算,若是朝北走的话,也只堪堪算是到了坟地的位置,大概四、五里路的样子。 我咂了咂嘴,又擦了擦汗,实在有些热的受不了。微微缓了口气,我也顾不得这看似清澈的河水究竟干净不干净,当下便半跪了下来,捧起来喝了两口,又洗了把脸,这才感觉清爽许多。 地势已经开始出现了些许起伏,再往前走不多久,想必就是丘陵地段,那里很可能藏着其他的城镇。 或许这条才是真正正确的路,我不由地给自己打了打气,抖擞精神,继续一步一个脚印走着。 河水流的似乎急了些,冲刷着岸边的碎石,哗哗作响,随着前方的山峰变得愈发清晰,周围的碎石也多了起来,凌乱摆开,有的石块已经大到能挡住人的视线。 又走了会儿,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响了起来,胃里空的厉害,再这么走下去,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既然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那也就不必斤斤计较这一时半刻了吧?只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走得更远,不是么? 我在心底小声嘀咕着,踌躇着想要打道回去,正在我犹豫着转身的时候,忽然,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隐约在耳边响起,我当即一愣,抬起头便朝四周望去,这一看之下,登时便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巨石上零散地搭着几件衣服。 有人在洗澡么! 我脑海蓦地冒出这个念头,只觉得心中狂喜,也没多想,两三步便冲了过去。 第八章 奇怪的女孩儿 巨石遮掩的阴凉里果然有人。 我转过去时,正看到一个人懒懒趴在河岸上,惬意地哼着小曲儿。她双手撑着河沿,露出一段光洁无暇的背脊,如玉晶莹的小腿有意无意地拍打着水面,扬起阵阵水花。 这…… 我一时看得眼睛都有些直了。 这是我才恍惚想起来,那衣服……好像正是女孩儿的衣服…… 河里的人当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我,不过她却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慌张,只脚一划,向下沉了沉,只露出了脑袋,左手象征性地抚在胸前,右手则是搭在沿岸上,抬头小心翼翼看着我。 我当时也有些蒙了,被发现之后竟没有第一时间落荒而逃,反而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那里,有些错愕,又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在这么一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姑娘,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方式与她相遇。 女孩儿虽然整个儿缩在水中,但是这水流清澈,丝毫不能遮掩住什么,我看到她珠圆玉润的左肩有一处精致的刺青,像是一副古篆,又像是一朵花。 我们两个大眼瞪着小眼,就这么相互对视着。 “你……能看到我?”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有些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结结巴巴回答道:“什……什么意思?” 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发现女孩儿的表情变了,尤其是她的面庞,瞬间变得嫣红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啊!滚开!!!” 女孩儿毫无预兆地尖声喊了这么一嗓子,我可以保证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高分贝的尖叫声,声音刺得我耳膜都有些发疼。我被这兀然的尖叫声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这才猛地醒悟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一时间涨红了脸,扒拉着石块三两下又站了起来,慌张转过身去,“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跳的有点快,嗓子也有些发干,不过脑海却是没来由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什么意思嘛,之前看了这么久都没反应,怎么忽然就叫起来了? 水中忽然没了声音,我忍不住回头望去,正看到那女孩儿已经游到了河中央,只露出个脑袋,瞪着眼睛气鼓鼓望着我。 “咳咳……”我有些尴尬地干笑一声,说:“额……你……” 我在学校时就是属于那种性格内向的,而且容易紧张,紧张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这种场面我实在是应付不来。 这女孩儿的性格看起来明显和我相反,经过短暂的窘迫之后,虽然整个人没在水里,脸色却已经缓和许多,见我站在岸边支支吾吾,重重哼了一声,大声打断我:“你什么你,你是什么人啊,哪个组织的!偷看女孩儿洗澡,真是龌龊!”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连忙摆手辩解,说完却又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不算是偷看好吧……” 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还是被她听到了,女孩儿双眼一瞪,叱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反正这种事都是女孩儿吃亏的,这时候就算有千种万种的理由,也最好保持好谦卑认错的态度。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坏人……”我心里感觉窝囊死了,若是平常时候遇到这种事,倒还算是蛮有趣的经历,只是眼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搞得我晕头转向,我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耗着。好在看这女孩儿的架势,虽是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却也并不像是蛮不讲理的人,我当下又道了声歉,开口问:“我……我就想问问离这儿最近的城镇在哪里,应该怎么走,我……我迷路了。” “迷路?”女孩儿愣了下,显得十分惊讶,我看到她仔细打量了我两眼,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忽然提起了兴趣,竟然就这么简单地揭开了自己被占了便宜这天大的事,“你是外地人吧,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地方的确不好走。” 我忙不迭地点头,连声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绕到这地方来,走不出去了,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当然,”女孩儿吃吃笑了两声,踩着水又游得远了些,说:“既然是外地的客人,那我就不难为你啦,你从这里朝北一直走,穿过一片坟地后,过不多远就到了。” “啊?坟地……”我有点懵,忽然想到坟地草丛里那团扭动的蛇球,不由有些犹豫起来,试探着问:“有没有……其他路了?” “没有没有,”女孩儿摇着头,不耐烦地说,“出村的路就这一条,爱走不走!” “那……东边……”我指着河水湍流的方向,支支吾吾地问。 “东边?”女孩儿皱了皱眉,“你往那儿走可就惨了,那边都是丘陵、还有山头,好多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谁也不知道山那边有什么,你想去就去吧,反正我不拦你。” 我寻思着这女孩儿也没必要骗我,也许那片坟地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深,但是心底却又有些拿不准,便又问:“那就……一直朝北走?” “是是是!”女孩儿说着瞥了我一眼,正与我的视线相对,不由面上一红,伸手扬起一片水花,气鼓鼓道:“还不快滚呐,看什么看!” 其实我也不想看她啊,只是这附近又没有啥东西能转移视线的,那边又是十分养眼的一副景色,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就瞥了过去。 我看她作势又要骂人,赶紧后退两步,犹豫了下,最终却也还是找不到什么好说的,再加上我实在是不愿意在这村子多待哪怕一分钟,便摆手说了句:“再见!”然后略有些狼狈地逃离了这里。 ※※※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我的心神不由放松了许多。说实在的,在这里接连发生的怪异事情搞得我都有些怀疑人生了,还好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遇到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让我明白这村子里还是有正常人的。 心中有了念想,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劲头也随之高昂了不少,再也不是一副无精打采、茫然无措的模样,虽然从早至今粒米未进,腹中难免有些饥饿,但是想到等出去了什么大鱼大肉没有,实在是没必要去吞咽那些恶心的蛇肉,这念头只在心中转了转,我登时便觉得少吃一顿饭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种饥饿的感觉也不那么强烈了。 反正我现在是一门心思地想要逃离这鬼地方,其他事情都可暂时搁在一边。不过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我倒是放下心了,这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却感觉脚下的路出乎预料的长,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这处坟地前。 按照那姑娘说的,穿过这片坟地就能走出村子的范围,不过看到眼前一望无尽的坟头林立,我心中不由地有些发憷。 时间将近日薄西山,红霞满天,昏黄的光斜斜照在地面,映出一排参差不齐的不详阴影,透出了些许阴森的气息。这里毕竟是坟场,枯枝败草散落,花圈孝棍横斜,旧的纸钱在土中腐烂,新的则随风扬起,撒在草中、碑脚和坟头,有些甚至刮到了路上。 不过这些倒还算寻常,最让我在意的则是放眼望去时,在坟地深处,有密密麻麻的引魂幡矗立,一根根青白斑驳的麻杆斜插在坟头,上面黑绫招展,像是引渡挥舞的手,透出一种诡异的蛊惑意味。 但凡下葬,引魂幡是必不可少的,送殡结束后插在亡者墓上,用以引渡死者灵魂。我是不太明白其他地方怎么样,但以我们那边的风俗,一名死者是只被允许使用一杆引魂幡的,并且幡的颜色颇有讲究,具体是怎样的讲究我没研究过,只知道大抵都用的是白幡,也有用红幡的,至于黑色的……似乎没怎么见过? 眼前这些引魂幡却无一例外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幡布上绣着金色的字,至于写的是什么,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想想无非是“救苦天尊垂光接引,五方童子华幡来迎”之类。 这灵幡的数量实在是多,围绕着某片地形,齐齐插在四周,似乎透着某种玄机,诡异的气氛压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相信不仅是我,任谁见到这么多的灵幡,也都难免会被震慑住,我一时愣在当场,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继续走下去。 第九章 黄泉花开 按常理来说,有竖幡就表明不是孤死,后人常来祭祀,亡灵能得以永眠,这种墓地也是无害的。可是,眼前的引魂竹竿实在是太多了,这得死多少人啊,三四百都不止吧?更重要的是幡都还没落,也就是说人都是新近死的,靠,整个佘山村也就差不多这么些人吧,难不成都被埋在这里了?那我之前住的地方是什么,鬼村么? 我揉了揉脑袋,正想将这荒诞的想法从脑海中扫出去,忽然身子猛地一震!我想到从我昨晚跟凌寒和莫海拜访这神秘的村落,一直到现在站到这片坟场前,这期间似乎真的只见过佘伍和佘贵这两个佘山村的活人…… 我闭眼长舒几口气,努力想要平复躁动的心情,可是心脏却全然不受控制地“砰砰”剧烈跳动着,脑海也抑制不住地冒出了许多怪异的的念头。我忽然就想到了佘山村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想到河边杂货店里莫名消失的那位老人,也许这一切都只是我在胡思乱想,也许等我再回到佘山村时,就能看到走门串户的村民往来……我需要回去确认么? 太阳往下又沉了许多,斜斜挂在山巅,漫天残霞如血,万里舒卷随风,时间过得飞快,过不多久便是夜幕降临的时刻,如果继续在这里耽搁的话,气氛只会变得越来越阴森。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当初决定的也是要闯这坟地,无论发生什么或者遇到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坟地里埋的是什么人,总之死人永远不会比活人更危险。在这里要面对的,仅仅是我内心的恐惧罢了,比在佘山村里可要好上太多了。 我咬了咬牙,又回头看了眼环绕在树林中央影影绰绰的村落,毅然决然地踏入枯草之中。 这片墓地很大,里面的坟头成千上万,不知是经历了多么悠久的岁月才得以形成这种规模,越往里走草长得越旺盛,之前还能看到裸露出的灰褐土地,过不多久,草丛茂盛已经可以没过一截小腿了,我抬脚时总要下意识地看一看,生怕踩到了什么;还有那些芦草,长得半人多高,总是一簇一簇地扎堆出现,十分碍眼,总之,这段路走的并不舒坦,有时被枯枝绊住,有时被伏草缠住,我没法儿不管不顾地闷头朝前跑,所以速度很慢,看来今晚注定要在这里度过了。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东边已经出现一弯稀薄的钩月,星辰点点若隐若现,环绕在新月四周,清辉占据半片天空,与残阳分庭抗礼。 看到这景象后,我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天上云霞渐渐消散,晚上必然繁星满天,山野之中群星光照明亮,这也就意味着我不必摸黑前行了,这是十分值得庆幸的事,说实话,我之前还在考虑着要不要先打道回去,等明天天亮再行动,不过在预测到今晚的天色之后,我也终于能够按下忐忑的心,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天色没有变暗,反而显得更亮了,西边橙黄的晚霞愈显薄弱,繁星散发的清凉的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满整片天幕,地上碧油的杂草与褐黄的根茎沐浴在星光之下,无不沾染着一抹银白,明晃如镜。 仲夏之夜,四野无风。夜幕伊始,流萤悄然升腾,黄绿色的荧光在苍白磷火之间闪烁,天地万物忽然就陷入了一种清冷的寂静当中。 走了许久,我终于不可避免地距离那片引魂幡越来越近了,那黑色的布吸收掉了全部的月光、磷光,愈显深邃,上面金笔描绘的安魂帖却显得有些暗淡,字迹灰蒙,我距离太远,还是看不清楚,当然,我也不准备去看个清楚,那边阴气太重,我感觉还是早早避开些比较好。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这些引魂幡分布的范围太广,离其中一根远了,距离另外一根必然就近了,我自然是没办法完全绕开的。目光小心盯着四周,我只得硬着头皮慢慢朝幡靠近,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这些引魂幡有些不寻常,这三四百根竹竿齐齐摆在这里,也不合规矩,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习俗,或者说,引魂幡这么摆放,莫非有什么讲究不成? 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咝咝”声响,我一听到这声音,全身的鸡皮疙瘩登时又起来了,头皮也忍不住一阵发麻,慌忙朝四周看了看,只是找了一圈,却并没能看到半点蛇的影子。那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仿佛近在咫尺,我不禁有些慌了,后退了两步不知该怎么防范,这时我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两三米外的引魂幡上有了动静。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去看,却又忍不住想知道那东西究竟在做什么,迟疑着强迫着自己转过头去,没想到这一看之下,我整个人顿时就僵直在了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一条拇指粗细的锦背蛇悄然盘上了斜插在墓碑旁的引魂竹竿上,我看到它一圈一圈环绕着,腹部摩擦着竹竿发出轻微的“娑娑”声响,口中则发出在黑夜中让人毛骨悚然的“咝咝”口哨,那身躯细长如绳索,随着一圈一圈地向上攀爬,竟将上端迎风飘荡的引魂幡裹起,将幡布紧紧箍住竹竿上。 恍惚间,月光变得更亮了,也更冷了些,坟地里苍白的磷火似乎变得更多了,森然一片,倒是之前萦绕在草丛间的萤火虫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消散了身影。 那条蛇继续缓慢而又有节奏地朝上爬着,背上朱红的纹络没了幡布的阻隔,暴露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鲜艳,只见它稳稳攀上了竹竿的顶端,头颅高高扬起,半截身子探出,十分妖异地对着月亮吐出细长的芯子。 我并没有研究过蛇类的习性,可是在这一瞬间,看到这锦背蛇的这种动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中忽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涌出,我发现自己似乎知道它在做什么,这是一种召唤,它在召唤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直觉,没有任何道理,但往往是最敏锐正确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逃离这里,可还没跑出两步,一股奇异的芳香蓦地钻入鼻中,然后,我就发现脚底涌出一抹如火一般艳红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四周蔓延开来,几乎在刹那之间就铺满了整片坟场! 那是无数瞬间绽放的花朵,花瓣晶莹如玉带着妖冶的微光,红花似血,孤梗无叶,怪异却透着极致的美,勾魂夺魄,只看一眼,灵魂便要在其中沉沦,无法挣脱。 映入眼中的一片嫣红,天上地下,什么星光月光、磷火烛火,在这片如血一般的颜色下都黯淡无光。 花香如沁,花海似火,这凭空蔓延的花海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我脑海一片空白,感觉整个人都被镇住了,恍惚间,四周似乎出现了无数人影,雾气蒙蒙看不清楚,只有模糊的轮廓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耳中也应时传来一阵咿呀低语,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恶毒地诅咒,有人在绝望地哭喊,种种声音在耳边回荡,却总也分辨不出。 眼中渐渐地变得只有一片血红的颜色,思维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那声音愈显清晰,我似乎听到有人在不远处低声说着:“回去吧……”,又有人在耳边轻声说着:“不是你……” 正当我努力想将每个人的声音都分辨清楚的时候,忽然一阵刺入骨髓的冷风吹过,我不由打了个哆嗦,上方一抹清冷的银辉乍然洒下,冰凉雪白,有些刺眼,我抬起头,看到天上那轮弯月似乎变得更亮了些,星光点点环绕在明月四周,照得夜幕显出一抹有别于往日的深蓝。 冷汗从额角滴落,我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一切都宛如一个不真实的梦,坟地一片寂静,没有人在说话,周围乱草杂生,蒿草细长的秸秆在风中低伏,引魂幡上黑色的旗招展,没有如血般鲜红的花,那条锦背蛇也不见了踪影,周围忽然变得湿气很重,草上生出了露水,坟头上偶尔有袅袅青烟蒸腾,墓碑隐没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这片坟场,起雾了…… 我还有些缓不过神来,站在坟地呆了片刻,终于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行,我得回去。 第十章 蛇影 这引魂幡的确邪乎,大晚上的要去对付这些,未免有些太过于作死了,这次侥幸没有遇险,继续呆着,指不定会遇到怎样的变故,我还要想办法走出去呢,可不能栽在这里。 退意一经萌生便再也遏制不住,我也知道回去之后的处境未必会比现在好,可是那里毕竟有灯有火,佘贵佘伍父子我有些拿不准是什么妖魔鬼怪,可莫海与凌寒却是真实的人,尤其是凌寒,虽然对我没什么好脸色,却也不曾害过我,靠着他,我总能再熬过一晚,只要能挨到明天天亮,一切就都解决了。 这一天的时间都在浑浑噩噩地四处瞎逛,虽说遇到那女孩儿,找到了些许眉目,可仔细想想,事态却并没有半点实际性的进展,我难免有些沮丧,再加上一天都没有进食,更显得有气无力,走起路来脚步也有些虚浮,对于隐藏在坟地暗处的危险的关注也颇有点有心无力的意味。 我发现坟地里的蛇忽然变得多了起来,枯草丛中不时发出轻微的声响,窸窸窣窣的惹人厌烦,我努力将自己从之前的震撼中扯出来,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起眼前这种棘手的境况。 蛇我已经见得太多了,现在都有点麻木了,反正只要不是那种忽然窜出来冲我脸上咬的,我都不会被吓得太狠,只是我在这里看到的蛇又和许多地方不一样,这里除了有单独行动夜间捕食的之外,还有许多“蛇球”的存在,一般草动比较剧烈的地方,拨开来看,都会有群蛇缠成一个篮球大小的形状,交错纠缠,我不明白这些蛇盘在一起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对于这种邪乎妖异的事情,我自然是有多远避多远,反正见识的怪事已经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我不会去招惹它们,更不希望被它们招惹,我赶我的路,您盘您的球,大家互不干涉,这样最好。 这坟地到目前为止还没显露出任何的危险,但是看到这种种荒诞怪异的情景,也不像是能够通往外界的出路,我一边走一边寻思着,心中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小丫头该不会是在诓我吧? 不过仔细想想,我和她往日无仇近日无怨,额……说白了也不过是偷看她洗了次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应该犯不着这么报复我吧?如果这她是什么地方的孤魂野鬼,故意骗我到这里来图谋不轨,那就更没这种必要了,凭我这点本事,还真没资格跟那些东西比划,它们要想拿捏我,当时直接将我拖到水里就完事了,实在是没必要动用这么麻烦的办法,而且那人是我在佘山村唯一见到的还算是正常的,我也不想将她往坏的方面想。 反正我现在像没头苍蝇一样的,也没有实力去把握自己的命运,一切听天由命就好了,还是不要想得太多。 在这种近乎自我催眠的暗示下,我也懒得去顾虑那些藏在草丛中的群蛇,几乎就是大步流星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着,当然,虽然心里念叨着“不要想太多,只管往前走”,神经却一直是紧绷着的。这里毕竟是荒坟,坟头林立不知埋葬着多少具腐烂的尸体;又是在夜晚,月光苍白凄凉,寂静草丛中偶尔传出的声响诡异、刺耳,在这种环境中,没人能放松得下来。 这片坟地真的产生了某种变化,之前那蔓延如潮水般地鲜红花海退散之后,仍有许多残留了下来,有的是孤梗顶着娇艳妖邪的花,点缀在坟场的蓬草中,玲珑剔透;有些是还未绽放的花苞,苞下却展开五片碧油的长叶,绿光莹莹,透着深渊鬼蜮般的幽森。 我看着心里有些发慌,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事实上,从进入佘山村以来,在我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无一不在挑战着我脆弱的神经,处处透着玄之又玄的古怪意味。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到了一处怎样的地方,但是在这世界上总会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出现,这些究竟是因巧合而出现的意外,亦或者是其实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莫非诸天神佛都是真实存在的么,恶鬼幽灵也都一直徘徊在我们中间?我以前绝不相信这些,可是现在,真实的世界究竟如何,我真的有些怀疑了。 各种光怪陆离的想法充斥着我的脑海,让我没有余暇去思考其他的事,我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脚下还有很长一段路,我现在真有些佩服数小时前的自己,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中走出去这么久,我当时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才能走出去这么一段距离?我仰天长叹一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草地中又传出熟悉的“沙沙”摩擦声,虽说这种声音我都听得麻木了,然而这一次却让我心生警惕,这不是一条蛇能够发出的,像是数十条甚至上百条,从四面八方朝一个方向游动,这地方离我很近,有的蛇甚至直接就从我的脚旁滑过! 声音汇集的草丛中有碧绿的光掺杂着一抹淡红在闪烁,我忍不住小心上前两步,拨开草丛。 映入眼帘的是枯草中一朵将开未开的花,羸弱的花苞下只剩一片孤零零的叶子,叶子发出绿油的光,但是比起数秒之前看到的,要暗淡许多。 映着这微弱惨淡的光,我看到孤杆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各种各样的蛇类盘踞在了一起,身躯缠绕交错,有的被埋在了下面,只留下一截尾巴在有规律地颤动,有的则高高昂起细长的头颈,冲着中间的花朵发出意味不明的“咝咝”声响。 这种事情简直比下午在村头小卖铺遇到的还要诡异许多,尤其是在这种深夜荒坟中,更是透着一抹令人心慌的恐惧。 我只看得头皮发麻,不敢继续待下去,正想挪动已经不太受控制的两条腿准备要离开,一股阴凉的冷风蓦地从四面八方吹来,然后我就看到那片叶子忽然悄无声息地从根茎处断裂,落到群蛇之中瞬间便被淹没,与此同时,光秃秃的秸秆上,花蕾瞬间绽放,那花瓣晶莹如玉,颜色却鲜红艳丽,隐约有一抹血光在其上涌动,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孤杆四周的蛇群忽然没来由地躁动了起来,只见盘在最上方的数十条竟然直接弹跳而起,将那花朵缠住,几乎是眨眼间就盘成了篮球大小的一个球,裹着完全绽放的花落了下来。 蛇群如潮,蛇球则是烙红的铁块,原本因为这朵花而聚在一起的群蛇,此时却反而极为忌惮这率先摘取到花朵的蛇球,纷纷退散,只眨眼间的功夫,枯草之间便只剩下那粒蛇球在滚动着,再也不见其他蛇类的影子。 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之后,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说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些兀然出现的花是什么的话,在见识到花朵绽放的瞬间,一个清晰的概念便已经在脑海中成型。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我无法得知这些花是不是真的会开一千年,但是,它们的确是在这种充满死亡气息的环境中绽放,见花不见叶,又鲜红如血,像极了传说中生长在黄泉路上、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如果这些真的是铺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的花朵的话,那么我此时所在的地方,这片荒郊坟场,真的是通向外界的出路么…… 那女孩儿没道理会骗我,也不至于因为那点小事就算计我,这么说的话,她这么做莫非是真的早有预谋?还是说其实她也并不知道这片坟场的真实面貌? 我心中有些茫然,更有些害怕,一边小心退着,一边开始重新揣测起下午遇到的、河边女孩儿的真实身份,正想不明白,脚下忽然传来一股腻滑的感觉——我好像踩到东西了。 “草!” 我直接就下意识地骂出声来,猛地抬脚就要退开,可是已经晚了。 这东西似乎就是蹲在这里等我的,我的脚还没有抬起来,便已经感觉到被一条软滑粗壮的绳索紧紧缠住,惊慌之际,身子自然不受控制地被绊倒在地,四肢着地的瞬间,左右草丛中又各探出一条绳索想要缠住我的手! 这种情况下我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也顾不得什么冷静,当即不管不顾一阵疯狂地扭动,想要挣脱。 好在缠住我双腿的似乎是一条较为粗壮的旱蟒,缠住我手臂的却是两条细蛇,那两条蛇挡不住我这么剧烈的活动,被直接扯了下来。腾出了双手,我想也没想,直接就去掰那条蟒蛇,那条旱蟒似乎有手腕粗细,力道十足,缠住我的双腿后顺着身子就要往上爬。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边大声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在身上胡乱抓着,没想到慌乱之间竟然直接把手塞到了它嘴里! 第十一章 炎龙噬魂 我感到自己整只手掌像是被无数倒刺勾住,手背当即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这疼痛勉强让我恢复了一丝冷静,而且以整只手作为代价,旱蟒的强悍的攻势也得到短暂的遏制。 值得庆幸的是这条旱蟒还不够大,力量并不足以完全束缚一个成年人,我也是真的发了狠,右手任由它咬住,大拇指死死掐住它下颚不让它动弹,同时左手拼劲全力将整条蛇从身上剥了下来,一把扔到远处的草丛里。 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右手火辣辣地疼,汗水和血混着蟒蛇口中的粘液滴下,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耳边听到四周传出急促的声响,四周草丛都在剧烈抖动着,“咝咝”口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我知道我恐怕是完了。 右手疼的几乎麻木了,也不知流了多少血,我只顾着去想自己还能活多久,这时,脚下涌出一抹淡红的光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血渗入土壤,周围的土地不知什么时候探出许多淡绿的根茎,只是那些根茎还没生出叶子,顶端的嫩芽就似是是迫不及待般地膨胀开来,绽出一朵朵璀璨的花,只几个呼吸的功夫,脚下的土地就已经耀眼一片。 这只短暂几分钟的时间,我的精神和身体都将近到达了极限,在明知必死的局面下,就算眼前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景,内心也没有多少波澜,不过在这最后关头,却还是有一件事震撼到了我。 我看到不远处新形成的那粒蛇球在草丛中徘徊着滚到我身前,群蛇汇聚,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躲避着蛇球,反而争先恐后地缠绕上去,最终,竟然……竟然形成了一个类似人躯体的东西…… 头颅是包裹着彼岸花的蛇球,手臂、双腿和身躯也均是由成百上千条蛇缠在一起组成,蛇头蛇尾交错,身体各处无时无刻不在发出那种尖锐或低沉的声音。 这是我见到的最诡异、最邪恶的东西,在见到它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要是在一般情况下,这时候的我就算再害怕也会试着拼一下,无论是逃跑还是死磕,总之不会束手待毙,我自认为并不是喜欢轻易放弃的人,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我没办法…… 之前与那条旱蟒的纠缠已经耗光了我全部的力气,我现在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眼睛里看的东西都是花的,现在还能勉强站着已经很难得了,实在是无法采取任何应对的措施。 那“人影”正缓慢地朝向我蠕动,它“手臂”上的蛇一条攀着一条,朝前延展着,越伸越长,几乎要伸到了我的鼻尖。看着那组成手指的五条花花绿绿的蛇四下分开,像是要从不同的方向绕上我的脑袋。 感受到那些蛇已经在用冰冷的信子触摸着我的脸,想想等我死后这些蛇在我脑袋里做巢的画面,我只感到一阵反胃,同时心底涌出一抹强烈的不甘。 不行,这太恶心了,我可不想自己死后是这副窝囊的模样! 我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晃了晃脑袋,在心底一股狠劲儿的支撑下,直接一把扯住伸到我眼前的半条手臂,然后顺势扑了上去,将蛇人扑倒在地后,伸出右手就去抠卡在蛇人脑袋里的那朵花。 但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了,我的右手刚插进去就被完全缠住,根本无法触及到那朵花分毫,同时,被我拼劲最后的力气扑倒的蛇人也在瞬间瓦解后重组,似乎是想将我整个人吞噬进去,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一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那些蛇忽然变得躁动了起来,我眼前一片漆黑根本分辨不出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忽然间变热了许多,四周似乎是有灼热的火光传出。 群蛇组成的身体在急剧崩溃,紧紧缠在我身上的那些也都软了下来,逃得快的仓皇窜进了草丛中,逃得慢的则已经贴在我身上再也不动弹。 我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能动了,赶紧就地滚了两圈,回头朝之前待过的地方看去,那地方已经被蛇的尸体铺满,四周的草丛一片枯黄,像是被火烤过一样。 我愣了愣,只是大口喘着粗气,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旁边有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喂,你没事吧?”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我转头望去,看到的正是傍晚时在河边遇到的那女孩儿。 那女孩儿落落站在随风摇曳的芦蒿之间,银白色的月光洒下,照得她米黄色的衣服反射出淡淡的莹辉,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手中把玩着的是一朵如血般鲜艳的彼岸花,一双明眸璀璨如星正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你……是你?”我看得有些呆了。 女孩儿眉宇舒展,显出几分俏皮,亭亭站在那里,整体却又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庄严,与整片坟场格格不入。 我想我现在肯定是满身的血污,狼狈不堪,反观那女孩儿则是浑身上下不染尘埃,对比之下,不知怎么,我竟然心生一种强烈的自惭形秽的感觉,一时竟忘了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种地方来,也不知这么晚了,她来到这种地方要做什么,只怔怔看着,呐呐说不出话来。 女孩儿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挪开,我看到她微微侧头看了看旁边的空地,伸出手冲那地方勾了勾手指。 我疑惑着,正不知她这动作是做什么,忽然眼角瞥到那里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抹漆黑的影子,我心里“咯噔”一声,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竟是一条盘曲着的黑鳞巨蟒! 我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怪物,直接就被唬得面无血色,差点没昏过去!我不知道这条巨蟒有多长,只看到它光是盘曲起来,身子就有四五米的高度,浑身上下密布漆黑的鳞甲,透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不过那双手掌般大小的眼睛却是赤红色的,有微弱的光从其中渗出。 察觉到女孩儿的召唤,巨蟒缓缓低下巨大的头颅,这时我才发现,这只巨蟒头顶竟然有一只细长弯曲呈霹雳状的独角,而且随着它躯体的下弯,腹部一对巨大的爪子也同时展露了出来。 这……这莫非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龙! 我不由咽了口唾沫,怔怔看着那条黑龙用头在女孩儿指尖蹭了蹭,随后化成一簇烟火,飘散在坟地之中。 “喂喂……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正愣神间,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打了个哆嗦,蓦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周围还有灼热的空气在弥漫,却并没有什么黑龙,看来……我又出现幻觉了。 我看着女孩儿,想要说话,但是舌头却有点打结,缓了缓,这才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我……我好像看到了……一条龙?” 我希望那女孩儿能证明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根本没什么巨蟒,更没有所谓的黑龙。我的天,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条龙,就像当初在那小卖铺一样,这两天我的神经的确绷得太紧,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冒出来了,等我回到正常世界之后,一定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那女孩儿听到我的话后眨了眨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那不是龙,”我听那女孩儿说道,正要舒口气,又听她继续说:“不过是一头蛟而已,要化龙还早着呢。” 哈?蛟? 我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蛟这种东西……貌似也是仅限于传说中吧?她说那是一头蛟?我的天,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太荒唐了,这世界,还是我所熟识的那个世界么?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于怪异,那女孩儿又笑了起来,微哼一声说:“你也别太过于惊讶了,这里毕竟已经不是你以前生活的世界了,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不是我以前生活的世界了?”我顿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佘山村中发生的种种的确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我也一直在尝试去接受这种荒诞的事实,可是,我所能接受的仅仅是“佘山村很奇怪”这件事,而不是“整个世界都变得奇怪了”这种设定!如果告诉我说,等我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之后,依然会碰到种种灵异事件、依然会遇见几十米长的怪兽蛟龙,我可没办法去接受这些! 想想这些天的遭遇,如果不是遇到凌寒、遇到眼前这女孩儿,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只是卑微的、芸芸众生中十分普通的一个人,要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我没有这种能力。 第十二章 荒坟异闻 听到女孩儿的话后,我有点不知所措,心中有许多想问的问题,却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开口。女孩儿面色淡然看着我,嘴角依然微微扬起,我知道她在等我发问,我心中也的确有许多想问的问题,可是却不知道该先从哪方面开口,兀然听到她对这世界的概括,我有点不知所措。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我颤颤巍巍站起了身子,问她:“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的问题太幼稚了,总之,那女孩儿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和煦明朗,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狡黠,“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怪不得会这么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撞,还信了我的话一个人呆呆地往这边跑,哈,真是天真得可爱。” 想想下午到晚上这灾难性的经历,我正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没处撒,听她这么说后当即便忍不住了,冷笑一声,脱口便说:“呵,在那种情况下偏听偏信一个陌生人所说的话,天真……算是吧,可这也总比那些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就让旁人送命的人强得多!” “哟,生气啦?”女孩儿愣了下,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发火,不过随后,她就满不在乎地莞尔一笑,把手背到身后,眨了眨眼,“其实我只是想小小教训你一下而已,谁让你偷看人家洗澡来着。不过我还真没太注意今天是什么日子,后来意识到了,这不就立刻赶过来救你了嘛,我向你道歉行了吧?你也别太小心眼啦。” “我小心眼??” 我听了女孩儿的话后,几乎忍不住就要骂出声来,我他妈差点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死在这里了,现在她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却倒过来说我小心眼?我差点被害死,难道连抱怨两句的权利都没有么? 可能是因此我此时的脸色真的很难看,而且浑身是血的模样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女孩儿也感觉到自己说的是有些不妥,脸红了下,低声说:“真生气了啊?对不起嘛,是我错了。” 说着走上前来两步,伸手去拉我的胳膊,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迟疑了下,却也没退缩。只见她左手托起我的手腕,右手仍捻着那朵鲜红妖艳的花,用那花的根茎在我手臂上三两笔画出一个古篆图案,古篆发出淡金色的光,竟缓缓渗入我的身体里面,随着光芒的渗入,有股暖流蓦然涌现,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那些被蛇咬过的细碎伤口忽然就变得不那么疼了,原本昏沉沉的大脑也渐渐变得思维清晰起来。 “没事了吧?”女孩儿把手松开,抬头冲我笑了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轻微活动了下手腕,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不知这女孩儿是施了怎样的魔法,我现在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恢复了许多,伤口处的血都已经止住,整个人浑身上下暖融融的,虽然还提不起什么力气,精神却好了许多,之前的种种烦闷也都一扫而空,整个人也因此而冷静了下来。 看来在这诸多怪异事件的连续冲击之下,我的神经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敏感了许多。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忽然就觉得不是那么生气了。 平心而论,这片坟场对我来说是死局,可是眼前这女孩儿却未必会将这一切当回事,她这么神通广大的,连蛟龙都能喊来帮忙,自然不会将这点小麻烦放在眼里,强者向弱者开的玩笑总是会过火些,要怪只怪我自己太弱了,怨不得别人。 我站在那里,想了许多,这短暂两天中发生的事完全颠覆了我对世界的认知,我的命运究竟是怎样的,它现在完全无法被我掌控,如果说现在是仅仅因为别人的一个小小玩笑就差点丧命的话,那么面对那些居心叵测刻意算计我的人,我可能连半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茫然望着四周的荒坟野地,我心中不由地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整个人疲惫得连话都说不出。 深深吐了口浊气,我看着眼前一脸好奇的女孩儿,抖了抖嘴唇,最终还是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谢谢……” “小事一桩,”女孩儿摆了摆手,“你真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被吓着了?” 我勉强干笑了声,说:“确实,我可从来没想过会见到一头蛟龙,还有这些奇怪的蛇,它们为什么要组成那个样子?” 女孩儿听罢冲我摆了摆手中的花,没想到只是轻微的摇晃,那鲜红的花瓣竟然脱落开来,随风徐徐落下,捻住花茎的手指一松,那鲜红的花朵徐徐落下,还没沾到地面便化成无数晶莹的碎片,散落在空气中。 懊恼着摇了摇头,女孩儿随手丢下捻在指尖的光秃秃的花茎,对我说:“今天是黄泉花开的日子,孤魂野鬼受花香的吸引而苏醒,然后奴役了荒郊野外中的群蛇,妄图窃夺黄泉花的灵气。” 我忍不住问:“黄泉花?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你是说那个蛇人,其实是鬼附身?” 女孩儿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也可以这样理解。这些东西对常人来说是很难对付的,不过还好你够机灵,已经快从这里逃出去了,如果再晚一点,喏,你看……”说完,扬头朝我身后点了点。 我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定眼看了看,只见在我几十分中前待过的地方,有数不清的人影凭空冒出,歪歪扭扭伫立着,远看起来像是喝醉了的人,摇摆着身体,漫无目的地在坟场中徘徊,可经历过方才惊险搏斗的我又怎会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撼后怕的同时,心中也有点庆幸。令人恐惧的事情越来越多,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不得不说我能活到现在还真算是一个奇迹,至少在黄泉花开的日子,一个人在这片坟地里呆了如此之久还能安然无恙,看来真是有神灵在暗中护佑。 我不死心,继续问那女孩儿:“你真的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儿认真点了下头,道:“呐,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现在还没到告诉你全部真相的时候,不过你早晚会明白的。”说完伸手宽慰似的拍了拍我肩膀。 “为什么还没到时候?”我继续追问。 女孩儿像是有些无奈了,“也许你已经察觉到这地方的不同寻常了,但是你所察觉到的,还只是它表露出来的最正常的一面,可就算是这样,你也应付不来,我说的没错吧?”女孩儿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忽然就加重了语气,“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是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就算告诉了你一切的真相,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的帮助,反而有可能让我们陷入危险的局面。你该知道我到这里来也并不是玩儿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件事的成功与否不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也关乎着你能不能安全逃离这地方。我知道你心急、你害怕,但是只要你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不会死,而一旦让你知晓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怕你会因此而胡来,将事情搅得更糟。” “说白了你们还是不相信我,”我听完她的话后有点不服气,“我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难道会没有分寸,更何况这还关系着我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你告诉我吧,我不会胡来的。” 女孩儿深深看了我一眼,说:“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就不会那么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