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的游戏》 第一章 遇见美美 三月的一个傍晚,城里的凤凰山上车流拥挤,本城的闻人志士几乎倾巢而出,不为别的,只为李家掌门李中基老爷子75大寿。虽然不是整寿,但因为李中基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前些日子刚刚从医院出来,因此就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将这次的宴会准备的格外的盛大。除了不得不卖李中基的面子,欲与李家攀附之外,因近来有李老爷子的孙女李美美归国的消息传去,加之传说中的吴美美姿容超俗,眼光群芳,一时更引起女人好奇,男人逐艳之心。于是,各种高档车辆纷纷出巢,大有阻塞凤凰山交通之势。 因王家和李家是世代交好,如今王啸天不在,王清朗自是不敢怠慢,早早的就带了姜木樨出了门。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姜木樨对这样所谓的豪门聚会,也不是那么排斥了。她甚至像一尾漂亮的鱼,在各种场合行走的如鱼得水。王清朗很高兴看到她的这种变化。 “清朗哥,听说李美美是个大美女。” 姜木樨好奇的问,她最近也交了几个豪门阔太太朋友,闲暇之余,就聊到了这些。 绢“你说鼻涕妞啊?”王清朗扑哧一笑。 “鼻涕妞?”她不明白王清朗的意思。 “你不是说吴美美吗?她小时候就是个鼻涕妞,那时候就喜欢跟在我的身后,清朗哥长,清朗哥短的,十足的小缠人鬼,小跟班。” 颊王清朗一想到吴美美小时候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姜木樨失望的靠回座位上。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她去美国,我去了法国,联系就渐渐的少了,近两年就保持在一年一个电话的程度。”再美好的感情,也经不住时间的侵袭。王清朗感叹。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不知道李美美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心里居然有些期待。 稳稳的停好车,他拉着姜木樨的手往大厅里走去。虽然也见了一些场面,不过李家的奢华还是让姜木樨咋舌:在这个高阔宽大的客厅里,从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到用毛皮,水晶和罕见冷色金属制成的各式家具,镶嵌着各类珍贵宝石的大小摆设以及墙上色彩奇特的壁画,无不尊贵而时尚,揉合了纤巧和华美,每一处都在传递一种独特的张力和美感。 王清朗知道姜木樨心里在想什么,悄悄的附在她耳边说:“木樨,你要是喜欢,咱们通通给搬回家去,李爷爷肯定不会说什么!” 大众光庭之下,姜木樨涨红了脸本来想粉拳相向的,可是看了看周围的人又忍住了:“清朗哥,虽然君子爱财也是取之有道啊。” “清朗哥……”王清朗正和姜木樨在浏览墙上的壁画,两个人酷爱艺术,又在法国巴黎受的熏陶久了,因此在这种类似的商业聚会上,别人在喝酒谈生意股票,他们却逆行其道,津津有味的看起墙上的画作来。 背后响起一声响亮的娇滴滴的熟悉的声音,王清朗应声转过身去。 站在十米开外的是吴美美。她皮肤白皙,脸才巴掌大,披散着大波浪卷发,眼睛深邃而富有光彩,穿着一见dior的大红色深v礼服。 “美美……”过去的丑小鸭如今变成了白天鹅,王清朗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好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的童话实现了。 “清朗哥,我刚刚看你的背影,一直在揣摩着要不要叫你,我怕叫错人了,后来我想,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看错人,我可是清朗哥的跟班,于是就大胆的叫你了,没想到真的是你。”李美美和王清朗有好多年不见,一见到他的面就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劈里啪啦的全倒出来。 “美美,你变漂亮了,变成大姑娘了。”王清朗也是迫不及待。 “是真的吗?”没想到大方开朗的李美美也有羞涩的时候,她羞红了脸问。 “当然是。” 姜木樨一直静静的站立在旁边,微笑着看两个人说话,李美美果不其然是个大美女,看他们如今亲热的样子,过去应该是青梅竹马吧。如果王清朗不与自己在一起,李美美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吧。 这时候王清朗拉过她的胳膊,对李美美介绍说:“美美,这是你的嫂子,叫姜木樨,是做服装设计的。” 李美美这才注意到王清朗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虽然说整个人并不是打扮得十分艳丽,但是黑发柔如丝绸,眼睛含星,剪裁简单又精致的服装里流露出的风情和淡雅,无不令人心旷神怡。 姜木樨见状也向她伸出友好的手去,没想到李美美却似没有看见,转头问王清朗:“清朗哥,你结婚了?” “是啊。”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结婚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睁大了眼睛质问道。 “这个,我以为你知道了啊……”他纳闷。 话还没有说完,李美美已经愤怒的转身,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噔噔噔的上楼去了。 姜木樨已经看出了所以然,李美美应该是喜欢王清朗的,不然也不会反应这么大,她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清朗,木樨,美美她都是被我们惯坏了,不要介意啊!”李中基正在一边迎客,听见李美美的声音,过来就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不由向两个人道歉说。 “您这是说哪里话,不过美美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记得她喜欢呆在夏威夷,不喜欢回这边的?”王清朗问。 “她可能是年纪大了,又不想交外国男朋友,只好回来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清朗一眼。 李中基这边还在与王清朗,姜木樨寒暄,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声,听这声音大概就知道有贵客来到。他说了两句客套的话,无非是照顾不周,吃好喝好之类的,就匆匆往那边走去了。 王清朗和姜木樨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们也想看看来者是谁,于是手牵着手,一同走了过去。 第二章 还一直想着她 门口来的是赫赫有名的项擎北,和他的许久未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未婚妻牛莉莉。 项擎北一身修身得体的灰色西装,令身材修长的他更加的英姿焕发,俊逸生辉的脸庞,线条明朗的轮廓,挺拔的身姿,冷冽邪魅而望不到底的深邃眼神,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优雅而高贵的气息。 绢而依偎在他身边的牛莉莉,同样是绝代佳人一枚,头发高高的攀起了,光洁的额头熠熠生辉,两个葡萄形状的钻石耳坠华丽而又醒目,摇曳生辉,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人们她的高贵的身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同样挂着一颗硕大的蓝色钻石。一件紫色的晚礼服包裹着她丰满高挑的身材,煞是引人注目。 项擎北在商业上所向披靡,偶有要与他对抗的人,大部分的人都选择攀附他,此时他和牛莉莉被人群包围了。 姜木樨听见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娇滴滴,脆生生的,同时又带了几分不可一世在里面,这个声音化成灰她都记得。果不其然,她看见了仰首站立着的牛莉莉,她挑着眉正在和几个名门淑女说着什么。 颊在她的身边,昂首站立的是项擎北,英气勃发。口口声声的说要与自己开始,却仍然和牛莉莉打得火热,姜木樨空闲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难怪他要与自己打官司,难怪他要让自己的名誉扫地,只不过是为了和牛莉莉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扫清障碍罢了。 这样想的时候,她的一张脸也随之变得惨白。这时项擎北也看到她了,她清水出芙蓉的姿态实在是太撩人太美好了,他露出欣赏的神色,下一瞬就变得十分冷淡了,转变之快,连一直紧盯着他看的姜木樨都没有发觉。 他转身附在牛莉莉的耳边说些什么,在这个过程中,牛莉莉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随即两个人拨开人群,向她和王清朗的方向走过来。 “好久不见,姜木樨。”他薄薄的嘴唇,不知道何时已抿成一线,眸如寒波生烟。 牛莉莉白臂如藕,一只手慵懒的搭在项擎北的肩上,一只手叉在腰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姜木樨。 “姜木樨,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姜木樨不愿意和这对无耻的男女见面,她拉着王清朗欲走人。王清朗也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 “木樨,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脏了我们的眼睛。”王清朗愤怒之际,说出的话也十分的不中听。 “看来你们俩夫妻恩爱啊。” 项擎北知道他们俩所谓结婚的底细,所以说到夫妻两个字的时候,发音格外的重,似嘲弄,似戏谑,又似无意。 姜木樨和王清朗顿了一顿,面面相觑,不知道项擎北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谢,我们夫妻一直十分恩爱。”王清朗大手揽在了姜木樨的腰间,她顺势往他的身上一靠,这一切项擎北都看在了眼里,他眼睛闪烁了一下,心里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那我就要恭喜你们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木樨和王清朗已经转身,相携着离去了,对他的回话理也不理。项擎北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落,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眯着眼看着他们离去。 转身却看见牛莉莉又在抽烟,暴躁的说你什么时候能把烟戒了,声音十分大,牛莉莉吓了一跳,赶紧诚惶诚恐的把烟头灭了。 牛莉莉躺在项擎北的身边,她知道他还没有睡,一双不安分的手,沿着项擎北的侧身摸到了他的胸膛上去,他没有动,她似乎得到了鼓励,继续往下探索而去。 项擎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警告你,不要玩火**。” “有什么关系,过去我们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牛莉莉早已是按捺不住,一翻身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住了项擎北的身体,她已经开始着手解开他衬衣的扣子。他一个翻身把牛莉莉按在了身下,眼睛里喷火:“我说过,不要玩火**!” “我就要玩火**!”牛莉莉是越来越兴奋,她缓缓解开了雪白的睡衣裙,露过洁白性感的**。 “这都是你自找的!”项擎北不是柳下惠,他狂野的撕开她仅剩的内衣内裤,吻像雷雨点一样疯狂的吻下她的唇,她的胸部,她的全身。 他的手向下移动,大手只手掌握了她半个粉肌玉峰,手温烙在丰腴的香乳上,粗野的爱抚、挑逗高亢挺立的粉色**。 一阵放肆的爱抚之后,牛莉莉忘情的扭摆娇躯,他的脸贴入高挺的双峰沟间,用鼻尖及下巴去触碰柔软的绵乳,时而左、时而右,如此疯狂的挑逗着她的感官。 啊……擎北……我要你……啊…… 伴随着牛莉莉******的呻吟声,他一个挺身,生硬的进入了牛莉莉饥渴的身体里。 在她的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中,项擎北不断的撞击着,进入了一个又一个***,他不断的叫说,木樨,我让你跑,我让你怕,木樨,你是永远跑不掉的。 身下的牛莉莉听得一愣,她厌烦的推开了他的身体,这时项擎北也发现了自己一时口误。 “原来你还一直想着她!”牛莉莉呜呜的哭泣。 最近接收了朋友的意见,说在我的文里,对话行动太多,男女的暧昧戏太少了。我只顾着进展情节,回头一看才发现真是如此呢。 以后天蔚会试着改进的,因为是第一次写长篇,没有经验,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哦。 另外这部文的上卷马上就要结束了哦。 从项擎北的顶楼办公室看出去,对面的高楼正在一幢幢的拔地而起,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想当初项闻天选中这里盖楼的时候,这边还是一片荒凉,姜还是老的辣,项闻天目光精准,短短几十年,这边就已经十分繁华了。 可惜人的生命短暂,项闻天并没有能看到这一切,所谓的愚公移山,是需要世世代代的人来努力,而见识一个城市的变迁和移动,也需要几代人的参与。 项擎北颀长的身影倚在落地玻璃窗上,眼光落在远处正在铿锵作响的建筑工地上,他所在的地方,工人们每天都在日以继夜的工作忙碌着,生怕被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和飞速前进的人所抛弃。 以前他把事业看成是自己最为重要的东西,所以才左冲右突,在商业上创下一个又一个奇迹。那于他有内心里十足的满足感。但是现在,他第一次有落寞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所为何事,有什么意义,终点又将是在哪里?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全力以赴的事业产生了怀疑。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对的,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他不知道,突然陷入混沌的不知所终的迷茫之中。 第三章 急火攻心 绢秘书小姐轻轻的打开门,对着背着她站立的项擎北,为难的说:“项总,有客人来!他没有预约,但是一定要见你。” “是吗?” 他轻轻的回转身,眼睛黑如点墨,脸上淡淡的罩着一层忧伤。 颊“他说他叫王清朗。”秘书小姐苏瑞看他的表情,怔了一怔。喜怒不行于色,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项擎北,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面貌了。 不过她因为是大跃龙门,新近才坐上项擎北的秘书的宝座的,还以为是做项擎北的身边的人才有的专属权利,心里很是受用,她终于和项擎北的距离更近了更近了一步。 “叫他进来吧。” 在宴会上,王清朗对他的态度,完全是当他是瘟疫,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现在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不知道有何贵干,他倒是十分好奇。 “如果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宁愿我从来就不认识你。”和项擎北这样的人同列在一起,王清朗不屑,他觉得耻辱,“可是为了木樨,为了孩子,我不得不来找你。” “哦?”项擎北斜斜的依靠在沙发上。女人曾是他的女人,孩子还是他的孩子。 “放过木樨吧!” “凭什么放过她?”项擎北饶有兴趣的看着王清朗。 “木樨她六年前就有轻度的忧郁症,你怎么这么冷血,你想让她重新跌入黑暗里面吗?你想让她把过去所受的苦重新经历一遍?” 王清朗微愠,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初的姜木樨绝望和落魄的表情,这一切都是拜项擎北所赐,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让她再经受同样的痛苦。 项擎北听他这样说,仿佛也看见了姜木樨泪流满面的脸,那么凄苦那么无助,令人动容,他的嘴角因为痛苦,无意识的扯了一下:“那又怎么样,我只是在维护我自己的权利,姜木樨因为重婚,触犯了法律,理当受到惩罚。” “你……”王清朗无语,难道他对面坐着的不是人类,是真正的冷血动物,“她为什么要受到惩罚,应该受惩罚,应该下地狱的人是你!” “是吗?”听王清朗骂自己,他心里反而很爽,潜意识里希望有人把他骂得越狗血淋头约好,他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重婚的人又不是我!” “木樨她没有重婚!”他站起身来,大声说。 “这倒是新鲜,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姜木樨结婚了,是令全城人仰慕的伉俪。”他知道这其中的底细,却装作毫不知情,看王清朗怎么说下去。 “上次去普罗旺斯,因为丢丢的事情,我们根本就没有登记,只停了二十五分钟就马上返航了。”王清朗沮丧的说,随即脸上浮上了甜蜜的表情,“可是我和木樨情投意合,这些年一直相亲相爱,根本不在意名义上的事情!” 哦,项擎北假装恍然大悟。 “可是你们一直住在一起,也是事实上的同居吧?” 他不请律师出山,自己给自己做辩护人,俗话说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最近对法律进行了一番研读。 “你……”项擎北的无耻言语,让王清朗再次开了眼,“好,姜木樨你可以不管,但是孩子呢,孩子你也不管不顾了?” “他不是你王清朗的孩子吗?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看着王清朗惊呆的表情,他说,“好,我知道了,你要说王丢丢的血型和我一样,可是仅凭这个就能断定我们是父子,太离谱了。照这样说,全天下这种血型的孩子都是我的?” “好,你的儿子你也不认是吧?”王清朗出离愤怒。 “无凭无据的事情,当然不认!” 项擎北摊了摊手。 “好,从此丢丢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他只有我一个父亲,你放心,我会将他养育成人的。”可怜的孩子,居然得不到狠心的亲生父亲的认可,他所受到的伤害,他王清朗要用加倍的爱来偿还他。 “这个就不关我的事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口在滴血。亲爱的孩子,但愿你能原谅我,你能理解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好,我真后悔今天来找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我这就走!” 王清朗本来以为项擎北会念及一些情谊,可没想到他是铁了心要和姜木樨过不去,再谈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没有必要了,他腾的站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再也没有回头。 等王清朗走出门去,项擎北急火攻心,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听到声音的苏瑞,从门口闯进来,看到项擎北嘴角边的血迹,吓了一跳:“项总,你怎么了?” 他低着头,弯着腰蜷缩着,只有保持这样的姿势,他的心的疼痛才可以减少一些,他才可以好受一些,“我没事,你给我倒杯水来。” 苏瑞赶紧倒了一杯水给他端过来,关切的问:“项总,要不要叫你的未婚妻过来?” “未婚妻?”他疑惑。 绢“是啊,就是牛小姐,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我让她来照顾你吧。” 照她想,这种时候,应该是最需要自己的爱人在身边的。 项擎北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用了,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叫莫邪上来吧。” 颊一是牛莉莉只是他假扮的未婚妻,所谓的恩爱只是假象,二是她也不会对自己多么的用心,她最爱的永远是她自己。 “好吧!”苏瑞嘴上答应着,脚下却还在迟疑。 一直到项擎北再说了句快去啊,她才移动脚下的步伐,匆匆向外跑去。 莫邪一听说项擎北吐血,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爱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他立即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往他的办公室赶来。但是他进来的时候,项擎北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神色平静的翻看桌上的文件。 “老大,你没事吧?我看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仔细的端详着项擎北的脸,希望从上面寻找出一丝倦容来,但是太晚了,项擎北已经在五分钟内,调整好了状态,收起了病容和愁苦。这才是男人,真正的男人,不显山不露水,不轻易把自己的脆弱的一面露给别人看。 “你看我像需要去医院的人么,我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他嘲笑莫邪太紧张了,耸耸肩膀。 “你先坐吧,我有事跟你谈。”他看了他一眼,用眼光示意他坐下,手却在铂金的电脑键盘上飞快的移动着。 “什么事?”他依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准备和牛莉莉结婚了,你帮我准备一个新闻发布会吧,这件事,越盛大越好!”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莫邪的眼睛,说道。 “什么?你疯了啊?真的要跟牛莉莉结婚啊,你疯了啊?”莫邪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项擎北。 自虐没错,演戏没错,可是也没有必要这样虐待自己吧,没必要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全部搭进去吧。他和牛莉莉结婚的事情,别说是别人,他莫邪第一个不答应,第一个过不去。 第四章 丢丢怎么办 “莫邪,你太激动了,既然和谁结婚都没有关系,那么不如和牛莉莉结婚,于木樨,于牛莉莉都是利益的最大化!” 他恢复了商人的口吻。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办,你就不考虑你自己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姜木樨想要的,你怎么可以代替她说话?”项擎北是他的上司和生死之交,姜木樨是他最爱的女人,牺牲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他都于心不忍。 “王清朗是个好人,他会好好的对姜木樨和丢丢的,选择王清朗结婚,是木樨做的最好的决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光飘向了远方,脸上浮上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惊鸿一瞥。 “那你还跟他们打官司?” “我已经撤诉了。”这件事情他已经委托孙苗苗去办了。 孙苗苗这才知道他干了这么一档子事,平素冷静随和的她,顿时怒目圆睁,恨不得狠狠的煽他一个巴掌。她对他说,幸亏你现在撤诉,不然我会放弃现在的所有,不顾一切的站在木樨那边去,告你一个名誉损害罪,跟你没完。 “这还差不多,既然如此,就让木樨和清朗好好过日子吧。你们俩我是看出来了,一对冤家,今生是有缘无分了,等下辈子吧。”莫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项擎北以手撑着头,莫邪说的没错,他和姜木樨将会是有缘无分了。那么除了她以外,他和谁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牛莉莉,王莉莉,苏莉莉,陈莉莉……皆可。 他想起了少年时代喜欢的一段徐志摩的话: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的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那个时候青春年少,只当是戏言,没想到现在一切都应验了,姜木樨,不得,我命。 莫邪在布置发布会之前,心里还在踌躇,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如果项擎北发布会一开,那他就把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上,到时候即使想要后退想要撤离都没有余地了。他知道项擎北这一步走的是死棋,他是想让自己退无可退,只能闷着头往前走。 突然他心思一转,想到了老夫人梅绮绢,她也许还有一些办法可想,于是拨通了梅绮绢的电话。 “梅妈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小时候嘴甜,叫梅绮绢梅妈妈,长大了也没有改口。 “你说!” 梅绮绢知道莫邪办事稳重,不会轻易登门,突然来找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郑重其事的说道。 …… “什么?你说擎北要和莉莉结婚?莉莉她不是结婚了吗?”最近发生的事情,项擎北都瞒着梅绮绢。她也因为突然多了个孙子,沉浸在天伦之乐中,对儿子的关心少了很多。 “据说牛小姐又离婚了,所以……”其中的过节,项擎北不提,他也不敢多问,不是很清楚。 “这个孽障,他是一辈子栽在牛莉莉身上出不来了,他想干什么啊他!” 项闻天一生专情,梅绮绢还以为项擎北是遗传了父亲的特性,对牛莉莉此情不移,就是她结过婚犯过很多错误也不嫌弃。 项家的别墅内。 此时外面已经是人间四月天的天气,繁华开尽,春风和煦。 不管人怎么样的虚度时光,时间都不会等人,依旧会照着自己的轨迹直流而下。时间是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 掐指算来,离项擎北和姜木樨离婚,已经六年,离项闻天遗憾辞世,也已经一年有余。 绢可惜世人多数愚钝,不能明白时间如白驹过隙,永不回返的道理,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互相倾轧,空负了时光,空负了青春年华。 不可一世的项擎北,风度翩翩的项擎北,意气风发的项擎北,如今已经三十三岁了。 屋外春风荡漾,屋内却是一潭死水,梅绮绢挨着一个紫檀木的立柜坐着,立柜上面摆放着项闻天的遗照,她不停的擦着眼泪,浑身哆嗦着,脸上成年的皱纹因为生气一小块一小块的结着。项擎北无声的跪在下首。 颊项占南在窗边应着外面的日光站着,下面的花园里,园丁正在给花浇水,他突然十分厌恶现在的生活,迫切的想下楼去透透气。 良久过后。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和牛莉莉结婚是不是?” “是!” “那我问你,孩子怎么办?丢丢怎么办?” 世界上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父母。梅绮绢既然如此问,说明她在心底已经让步了。 “孩子他还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就让他和木樨清朗一起长大吧,这样也挺好!如果他长大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愿意认我这个生父当然很好,不知道不认也罢,反正从他生下来我也没为他做过什么。” 项擎北在下首无所谓的说道。 “混账东西,我告诉你,你跟谁结婚的事,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但是孙子,你一定要给我弄回来,否则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梅绮绢气急,捶足顿胸,哭天抹地。 “妈,丢丢现在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我生生让他们母子分开不成?” 他头疼,脑子边有三千只蚊子在嗡嗡作响。 世人喜欢假借爱的名义,行自己的自私满足自己的贪欲之实! 梅绮绢好不容易有个自己的孙子,哪儿肯拱手让人,她声音越哭越大,竟然任性的像个孩子:“我不管,我不管这些,反正我要我的宝贝孙子。你把我的孙子还给我。” 项擎北无计可施,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项占南使了个颜色,项占南本来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可是不忍心看母亲年老体迈,一直伤心难过,于是走到梅绮绢身边,充当调和剂。 “妈,哥他想跟牛莉莉结婚就由他去吧,他这么大人了,应该知道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他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项擎北一眼,“您不是已经收了木樨嫂子做女儿吗,其实哥结婚不结婚都没有关系,反正她是你的女儿,她的儿子自然是你的孙子啊,只是多了一个外字,日子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过啊。” 言之有理,梅绮绢听了点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 “妈,以后哥哥的事我看我们就不要管了。”项占南说,“他自己不累,我们这些做看客的,都替他累了。” 项擎北听自己的亲弟弟在妈妈面前奚落指责自己,狠狠的朝项占南瞪眼。这次瞪眼失灵了,占南丝毫不吃他的这一套。 一番话说得梅绮绢连连点头。 其实她在心里早就明白拗不过儿子,话说到这个地步,无非是找个台阶下而已。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擎北我可告诉你,你和牛莉莉结婚,我是不会去观礼的。到时候你们随便住哪儿都好,就是别住在家里,也别指望我这个做婆婆的都认这个儿媳。”她明明白白的指着项擎北说。 项擎北本来就没打算办礼,和这样一个女人结婚,还嫌自己丢人丢得不够,非要闹成全世界的笑话才收场啊。 “妈,你放心,绝不会惊扰您!” 第五章 错过 项擎北撤诉的消息是通过孙苗苗转告给姜木樨的。 姜木樨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十分惊讶,孙苗苗用手晃了晃她的眼睛:“咳咳,总是要表现出一点欣喜的表情来嘛,让我觉得今天兴高采烈的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没有白来一趟。” “呵呵,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姜木樨低头轻抿了一口咖啡,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噢,原来是有内线!”孙苗苗恍然大悟,“看来是风华绝代,追随者众,有人怜香惜玉,提前送来了情报!” “你呀,伶牙俐齿,谁都不肯放过。” 姜木樨晒笑。心里想的是你这样的女人,有哪个男人会受得了。 不过倒是听说她的前夫最近在小三那里受挫,看孙苗苗在事业上做得风声水起,有车开,有楼住,渐生悔意,有与她和好的意向。 只是孙苗苗开足了马力,前进的太快,前夫大男子主义,以为孙苗苗缺了他就不可活,自己反倒在一直后退,两个人现在的差距已经不是千里万里可以形容的。 “无法从别处得到快活,生活又无趣,只好自己自娱自乐罢了。”孙苗苗不知道姜木樨在想什么,实话实说。 “这种态度倒是好!” 她把纯白的咖啡杯放回到了桌子上去。 “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孙苗苗盯着姜木樨的眼睛,“项擎北打算和牛莉莉结婚。” 姜木樨垂着的手指节,无意识的动了一下,心里一恸。 淡淡的说:“随他吧。” 生活绕来绕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当真不在意?”孙苗苗不可思议的看着姜木樨,“他毕竟是你孩子的爸爸!” “那又如何呢,我现在和清朗过得很好。”既然又要回到原点,那么当初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互相折磨! 孙苗苗不知道姜木樨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是真的已经忘记了,还是在自己蒙骗自己,她顿了顿。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多余的了,不过我既然来了,还是告诉你吧,项擎北和牛莉莉,明天下午开新闻发布会,宣告结婚的事情。” “噢,是吧,谢谢你告诉我。” 她只觉得呼吸急促,心律不齐。 为什么对他恨到极致,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听到他结婚的消息,仍然要心痛如麻呢。 “你确定你没有关系?”孙苗苗觉得姜木樨是冷静得过头了,这不是真的不在意。 “没关系。” 恨不是爱的对立面,恨是爱的一部分。 第二天清早,她照旧自己开车送丢丢去学校上学。 最近的事情多,人多嘴杂,她想要重启事业的计划又搁浅了,不得不放弃工作,重新回到了家里。 幸好王清风成长了,苏家明苏醒过来以后,她就回到了公司继续工作。王家人天生有会经商的基因,听说王清风进步飞速,很快就可以独挡一面了。她为清风高兴。 只是苏家明虽然清醒过来,一只手却因为在绑架的时候发生强烈的撞击,导致现在一拿起画笔右手就发抖。 绢一只沉着稳健的右手对画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何况是苏家明这样的把画画当作最重要的事业的人。听说苏家明最近的情绪很不好,时常发脾气,摔东西,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把从前画的一些画作一把火烧了。 姜木樨担忧,苏家明也是因为救丢丢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 不过幸好王清风看得开,她说从前苏家明高高在上,自己站在他的身边怎么够也够不着,如今他手受伤了,需要她了,反而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平等了。她说无论苏家明变成什么样,邋遢的糟老头,或者是愤怒的狮子,她都会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永远不放弃他。 颊一番话说得姜木樨热泪盈眶。她知道对于苏家明,对于王清风,她都不需要再有任何的担心。王清风,会守护好苏家明的,他的手,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丢丢乖乖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姜木樨的脸上隐隐淡淡的罩着一股愁绪,母子连心,小小的孩子感受到了妈妈的不快乐。 “妈妈,有人欺负你了吗?” 丢丢可能是因为有了几个男性的好朋友,又看了一些电影,最近说话有一点江湖习气。 姜木樨正在开车,眼睛目视着前方:“谁告诉你的啊?” “我感觉到的,妈妈,你最近都不开心。”丢丢眨着大眼睛,郑重其事的看着她。 项擎北的脸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热,堵得她说不出话来,眼睛已经湿润了。 “我没有关系,丢丢,有你在妈妈身边,妈妈就很开心。” 丢丢的脸,越长大越像项擎北。他是代替爸爸来的天使,代替爸爸来守护妈妈的天使。 “那就好!”毕竟是孩子,三言两语就哄过去了。回答的口气倒是十足的小大人。 看着丢丢的背影消失了,她才转过身来。她向四处不停的张望,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特别想看到他,看到他颀长的身影,看到他夏天一般的脸,不过随即就失望了,因为项擎北不可能来。 下午就要召开发布会了,他现在一定在忙,忙着吹头发,做造型,喷香水,抑或是与牛莉莉刚刚度过一夜***,疲惫的还没有醒来。 她摇摇头,心说自己真的是魔障了,他怎么会这时候来,可是坐上车,打方向盘的时候,仍然觉得怅然若失。 此时此刻的项擎北,并没有还在沉睡之中,也没有在做造型。 他一夜未睡,疲倦和困顿像蚂蚁一样爬上了他的俊脸,可是他还不想睡。他开着车,无目的的在城市里面乱转着,最后车停在了姜木樨的公寓楼下面。他停好车,乘电梯来到了小公寓所在的楼层,试探性用姜木樨走之前留下的钥匙打开了门,他以为姜木樨会换锁,但是门却很轻松的就打开了。 姜木樨大概是忘了换锁,她对于项擎北,总是没有防备,也许是潜意识里面,根本就不想防备。 这件公寓,自从上一次的一夜欢愉过后,大概就没有人来过,在那间朝北的卧室里,还保持着上一次姜木樨和项擎北一夜鏖战过的痕迹,枕头四陈,被褥凌乱。他痛苦的俯下身去,在被褥里拼命的吮吸着姜木樨留下来的味道,是混合着他的男性气息的味道。 在另一间房里,陈列着丢丢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和他从小到大的照片,这些照片,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些玩具,他从来没有陪孩子玩过。他是一个隐形的父亲,一个缺席的不称职的父亲。 他突然明白姜木樨为什么会把这个公寓的钥匙留给他,她是想让自己也可以参与到这个记忆当中来。他,丢丢,木樨,本来就应该是完整的三人体。有些记忆,有些秘密,只有三个人才可以拥有,外人怎么想进来也不得其道。 天光微亮,他知道新的一天来临了,他知道自己有些事情必须要去面对。可是在此之前,他迫切的想见到他们,他的孩子,他的木樨。他驱车来到了学校周围,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在一个临窗的咖啡馆包间里,等着姜木樨和丢丢的到来。 他知道,这里是姜木樨和丢丢每天的必经之路。他心情忐忑的等在咖啡馆里,既兴奋又悲伤,兴奋的是他终于可以见到他们了,他们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悲伤的是,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向前去见面,去亲热,只能远远观望。 果不其然,八点钟,姜木樨牵着丢丢的手,准时的出现在了学校的门口。姜木樨穿着简洁的黑色西装外套,灰色的九分修身裤,白色的高跟皮鞋,丢丢则穿着格子的上衣,灰色的裤子。两个人手牵手,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往大门走去。 走到大门口,姜木樨蹲下身,在丢丢耳边叮嘱着什么,然后丢丢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姜木樨在校门口,眼光在寻找着什么,他开始以为她在等人,随即他明白了,姜木樨可能是在找他。 他一手撑在玻璃窗上,心早已经飞到了姜木樨的身上去了,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开步,他不能不许走过去。如果走过去,那么过去所做的一切就可能前功尽弃,如果走过去,就可以又将姜木樨和孩子带入危险之中。他宁愿承受一切。 等姜木樨开车走了以后,他也会转身飞快的下楼,开车回到了公司里,今天还有一个无比重要的事情要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六章 我要你恨我 姜木樨没有直接回家,她百无聊赖的来到了一家大型的购物广场。 从一楼的鞋店,二楼的首饰店,三四楼的女装店,五楼的男装店,一直不停不休的逛到了顶楼的家居店。她破天荒的动用了王清朗给她的金卡,乱买一气。在女装店又一掷千金的买了一套价格昂贵的衣服之后,她在女厕里空虚的哭起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不过了,日子不过了,不过了,世界末日吧。 守在门外的服务员,听见门内不管不顾的哭泣声,紧张的敲门:“小姐,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屋内的哭声瞬间停了。悄无声息。 绢服务员狐疑的站在门外,正欲再敲门的时候,门自己就开了,眼睛红肿的姜木樨,一手扶着门,一手在抹脸上的泪痕。 “我没事…” “那就好!”服务员站在身后,目送她离去,心想这么年轻漂亮,有什么想不开的。 颊人在不同的阶段,烦恼的事情并不相同,但其实不论在什么阶段,贫苦也好,富贵也罢,烦恼的总量却都是一样的。 有区别的是,人自己的态度。所以富人未必比穷人过得好,穷人也未必没有富人幸福。 姜木樨以为自己可以没事,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她开着车在城市里四处乱转,到处都是麻木的面无表情的人,她以为这样,她看不到听不到,就可以阻止事情的发生。 下午两点半。 项擎北与牛莉莉的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 大厅中央的主位是以百褶紫蓝天鹅绒团簇着的长桌,长桌上同样簇拥着一整排的花束。召开发布会的人好像没有信心,要依靠着花束来增添喜气似的。 长桌前为记者而设的十排软椅早已经是座无虚席,就连两旁的过道也被扛着摄像的新闻人士抢占一空,大家都在等待的空隙中交头接耳。不过一点也不奇怪,项擎北第一次正式接受媒体采访,有哪个记者不挤破脑袋想办法钻进来啊,到时候就算没有独家新闻,回去写一两版花絮也能提高不少销量啊。所以这一次新闻发布会,全城里的大小报记者几乎倾巢而出。 准二时正,几道人影从长桌旁边的侧门走进来时,全场起立。 在射灯的交织下,长桌明亮,居中而坐的项擎北没有穿外套,式样别致线条简洁的白衬衣,映得他俊美的面容似阿波罗又似天使,慑人的眼瞳依然闪耀着清亮星光,便连习惯性微弯的唇角。 待位的工作人员马上遥控打开扩音系统,一切在几秒内迅速就绪。 项擎北扬声道:“感谢各位来参加莉莉和我的新闻发布会,今天主要想讲一件事情——那就是最近大家都很关注的我和牛莉莉小姐的结婚事宜。” 现场有记者发问,“我们都知道,项总和牛小姐是少年时代的爱人,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是可喜可贺。只是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六年前您结婚的对象不是牛小姐,而是姜木樨呢?” 坊间对项擎北的事情早已是传言纷纷。 项擎北的脸色微变了一下,“那时候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莉莉去了国外,我们分开过一段时间。” 牛莉莉微笑着接过他的话,“其实我那时候是因为生病,医生告诉我只可以活三个月了,我不想让我所爱的人伤心难过,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在他面前死去,才偷偷的远走他乡!事情就是这样。” 场下哗然,没想到牛莉莉和项擎北,都是痴情的男女,演绎着真爱。 “那么项总裁,请问你和姜木樨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场又有记者扬高声音问。 “她是我的前妻,我们的结合全因为父母之命,就这么简单!”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由远及进。 “项总裁,就这么简单?照这样说,你从来没有爱过她?” 记者不甘心的问道。 “我的心里一直装着莉莉,怎么可能有别人!”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柔情万千的停在牛莉莉的身上,她同样回以他含情脉脉的眼神。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就是看两个人甜蜜的表情大家都已经明白了一切。 “下月初三,我和牛莉莉小姐大婚,到时候还请各位赏光莅临。” 项擎北看着说的也差不多了,就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日期,准备结束这次发布会。 “不如我们现场请求项总吻一下牛小姐吧!” 下面有胆大的记者提议,其余的人谁不想看这样的春光啊,纷纷跟着鼓掌。 项擎北也不以为意,他本来已经站起身来,于是俯下身来朝牛莉莉的红唇吻了下去。 两点十五分。 姜木樨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她疯狂的开车,把车停在了一家电器商行的门口,然后不顾一切的往卖电视的专柜跑去。 她想亲眼看到他宣布和牛莉莉结婚的消息。 她想亲眼看到这一切的生活都是如何被毁灭的。 在这个城市,项擎北不是明星,却胜似明星。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受到媒体的密切关注。 他的新闻发布会实在是太火爆了。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停止了当天的其他节目,在实时现场转播他的新闻发布会。商行的电视专柜里,墙上挂的,地上摆放的,所有的电视都在播放着他的新闻发布会。 姜木樨跌跌撞撞的闯入进去的时候,发布会已经接近尾声,她只看到他俯下身神情的拥吻牛莉莉的那一幕,和一直在耳边回响的空寂的掌声。随后是闪动着的满屏幕的雪花点,发布会已经结束了。 “小姐,发布会已经结束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导购小姐以为姜木樨是项擎北的粉丝,见到偶像要结婚,才这样心情失落,走过来关切的问。 姜木樨缓缓的起身,不理会导购员的询问,一只手掩耳一只手遮睫,手足无措的想避开周围绵绵不绝的人群和电视机里面发出的嘈杂的声音。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很刺眼。 她捂着脸,恍然中从指缝间仍然可以看到,周围明白如画的人和物。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电视机的屏幕上上演的恩爱画面是清晰的,项擎北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自己的事实是清晰的,疼痛是清晰的。 她在外面的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身子猛然被人推开一臂之距,一声惊惶的喝斥声如闪电劈入她不清的神志。 似有精气从四肢百骸往外游走,灵魂在一点点的出窍,脑袋里眩晕不堪,她用力的甩了甩头,幻觉停顿,魔影和魅声都变成了清晰的嘈杂,她抬眼,勉力接收从头顶灌入的一丝清明。可终究是脚下一软,晕厥了过去。 四面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向她汹涌,最终将她席卷而去。 夕阳西下,黑夜挂上了它的窗帘,我们又重新进入到黑夜里来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包围着她的是一片纯白。脸颊上微凉的感觉的还在,心口的疼痛还在,想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处而去。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终于,她清醒过来这里是医院。她叫来了护士,把王清朗的电话号码报给她,请她给他打电话。杳无音讯,他一定很着急。 二十分钟以后,王清朗赶到。 “木樨,你怎么了?我一直在打你的电话,一直是关机!”他双手合握住她的苍白冰凉的手,紧张的问道。 “我只是突然头晕,睡了一觉!”她拼命向他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真的只是睡了一觉,睡醒过后发现一切现实都没有变,发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还以为睡过去后,世界就会停止运转。 “你下午看了新闻发布会?我听下人你早上去送丢丢了就没有回去。”王清朗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手指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她脸上的长发,姜木樨的脸白得煞人。 “我刷了你给我的金卡,买了好多的衣服,好多的鞋,这种生活多好啊,多美妙啊,可是清朗,清朗,我怎么觉得还是过不下去了呢,我过不下去了!” 她伸手紧紧抱住王清朗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脸上,痛苦流涕的说。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是说到这里,王清朗的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心一直沉,一直往下沉…… 有些路我们不能走完,有些河我们不能趟过,有些心门我们永远也打不开。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有了疲倦感和绝望感。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木樨!”他口中劝着姜木樨,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姜木樨渐渐又沉入睡眠之中,王清朗看她熟睡之后,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了。他在寂寞深长的走廊里,倚在墙壁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夜半十分,西下的斜月渐渐隐入了大片大片的黑云,寂静的夜中诡异的砰的一响,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尖锐得惊魂,令人不禁要从床上坐起来。 一篇黑沉沉中,姜木樨左右望望,直至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扯痛才恍然明白,原来是她别着针头的右手打翻了床头的水杯。 一道高大颀长的暗影临窗站立着,来人面向着她,两道幽如渊潭的眸光落在她苍白惊惶的脸上。 项擎北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她从迷朦中渐渐清醒,脸上惊惧的神色褪去,他才缓步踱到床边,拉过椅子在她的跟前坐下。 “擎北。”她也不害怕,眨眨眼睛,目光随着他的身形移动。右手从白色被子里轻轻的抽出,抬起向他。 他伏下身来,握住她的手,把脸颊贴上她的掌心,合上眼轻轻摩挲。好半响,都不说话。泪水从姜木樨的眼角眉梢肆意的流出,轻柔道,“我真的恨你!” 她的微微沙哑了的声线,带着无人知晓的心酸和凄凉,已埋在心里很多年。 项擎北苦涩地牵起嘴角:“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她任由他肆意的轻吻她的指尖,每一根,逐一噬咬,“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你抛弃我,我恨你永远不让我进入你的心里,我恨你爱我不及对牛莉莉的万分之一,我恨你你恨我不及我恨你……”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姜木樨你要记住,在我失败之前,你不能死,不能走,不能有事。你要等着看我的下场。” 她惊惶不安的看着他,“你要我……恨你?” 项擎北俯下身,微熏的气息在她的唇边徘徊,如同亟欲勾魂,“姜木樨,恨我吧,用你爱我的心来恨我,用你的恨来惩罚我,这样我才可以走得安心。” “擎北……”她惶惑无助地抓紧他的手,为什么要她恨他?他明知她无法做到,恨他,最痛的那个人仍然只会是她,只会是她。 胸腹中不断涌起的痛楚,堵得她的心口几乎不能呼吸,她不能做声,只想牵他的手去接触自己的脸,无能为力地想籍此让他心安,想告诉他她从来就不想恨他,想抚慰他她不后悔自己为他做过的一切,想拥抱他她一直都不能没有他。 他反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手掌既眷恋不舍又异常决绝的,轻轻从她的指缝间滑走,只有语声依旧轻柔,“恨我吧,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放心的走。” “擎北……”她惊惶的看着他的身影悄然后退,急声叫了起来,“别走!擎北……” 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一直在沉睡,似有睡不完的觉,隐隐约约里丢丢在叫她妈妈,可是她就是醒不过来。 医生说,身体没有问题,主要是病人本身意志力的问题,她似乎自己不愿意醒来。 一直到了第七日,姜木樨才在半夜忽然在虚梦中醒转过来。 自门缝外,有一线白光往房内投射过来,光上影影绰绰,有人影在闪动。她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于是把眼睛闭上了再睁开,果然什么也没看到,再闭上睁开,依然是什么都没有,迷糊中人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见到已好几天不休不眠的王清朗趴在她的病床床沿,脸色灰白,头发凌乱,衣服皱痕明显,过往的一切甜蜜如潮水一般涌上姜木樨的心田,凝视着王清朗在疲惫中沉睡的脸,在这刹那间姜木樨完全放下了往事。 到了第八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吐得肠子都翻了,吐出了一肚子的苦水。不过好在吐完之后胃反而平稳了下来,人也渐觉精神,中午和晚上已可以吃下五分之一碗的稀粥。 同样的情景在下一日重复上演,胃里闹腾,恶吐,吐完反常地精神转好,勉强可以进食——每顿她只吃得下几调羹的流质食物。 只是夜里依然不平静,漫漫长夜,每两小时就从梦中咳醒,睡睡咳咳。 清晨朦胧,翻身间两眼骤开刹那再次幻觉凝聚,似见一道人影立在她盖着床单的脚边,半透明的长身,幽然淡黯的眼眸,心里想不可能的,复眨眼后也不知是幻影消失还是她又沉迷睡去,翌日清早醒来,只觉是依稀一梦。 姜木樨仍然无法跟平常一样的饮食,但已感觉精神好转了很多,也有了些力气。晚饭后王清朗用轮椅推着她出去散步,从前所熟悉的自己的身体,大病初愈后仿似已成陌生之躯,此时再见花草人树,恍惚中只觉如同隔世。 她想站起身来,膝盖却绵软无力,腿轻飘飘的似晃荡着的秋千。 凉亭下,晚风习习,姜木樨右手指尖习惯性拂向鬓边,远处王清风正带着丢丢朝这边走来,忍不住微微发笑。 姜木樨经历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病劫,灵魂往他世转过一趟后人似被点化,心胸豁然彻悟。她只觉世间的一切皆都不再重要,景再好,情再深,呼朋唤友或树仇立敌,再怎么投入,可是如果注定无福消受,所谓良辰美景其实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影。 还是,把握眼前所拥有的,最好。 她转头对王清朗说:“清朗,明天就出院吧,我们回家去!” 王清朗听她主动提出要回去,一颗担了许久的心也放下了:“好,我们明天就回家去。” 第二天一早,王清朗就给她办好了出院手续。 姜木樨坐在镜子前,王清朗站在她的身后,对着镜子中清新淡雅的美人,为她梳理凌乱的长发。他把她的柔顺细滑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攒在手里,木质的梳子从上而下,慢条斯理的为她梳理,遇到打结的地方,就用手指去一缕缕的拆散来。 自始至终,姜木樨的脸上,都保持的幸福如约而至的微笑。 换得爱人一生为你梳妆,姜木樨,你一生何求呢,一生别无他求了。 等她换好了衣服,穿上了宽松舒适的衣服。两个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走出病房。其余的物品都有仆人整理好带走了,他们手上轻松,脚下也轻松。 就在这时候,走廊的拐角处走出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姜木樨笑盈盈的抬眼,项擎北一双黑深无底的眸子在那一刹那,撞入了她的眼睛,千愁万绪,说不出蕴涵着什么样的意绪。姜木樨旋即垂眼,手心里蒙着细汗,再见他的面时仿佛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的轮回。 王清朗也看到了项擎北和牛莉莉两个人,他马上将姜木樨搂进怀里,“项总,这么巧啊?” 项擎北也不为意,微微一笑,“是啊,王总,没想到这么巧。” 王清朗的目光掠过牛莉莉,穿着孕妇裙的她,腹部已经微微的凸起。他往姜木樨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吻,柔声说:“木樨,机票我已经订好了,过两天我们就飞拉斯维加斯。” “去拉斯维加斯做什么?”姜木樨不明其意。 “宝贝,去蜜月旅行啊。” “哦,好!”目光飘远,正迎上项擎北既不比平时更冷也不更热的目光。 “我们走吧!”他看出她的不适,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她点头。 于是王清朗拥着木樨与项擎北迎面走过去了。 一丝久违的独特的气息飘入,姜木樨的手肘几乎挨着了项擎北的袖管,两个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王清朗临了又侧过身来,笑着抛下一句,“项总,如果在拉斯维加斯遇上了,不妨一起!”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王清朗显得与平时不一样。他是累了,倦了,所以变了?! 不得而知。 “好啊!不过我和莉莉,已经决定去罗马了。不然的话,我们还可以凑一桌了……” 项擎北双手插在裤袋里,稳稳的摇着身,在他们身后朗声说,生怕姜木樨听不到。 “那就祝你们新婚快乐了!”王清朗遗憾,转身拉着姜木樨就要走。 项擎北带着隐约关切意味的目光一直飘在姜木樨的身上,可是目不斜视的姜木樨始终没有回头,她也不能回头。 第七章 但愿知珍惜 天色沉默着。 这个城市,除了靠海之外,闻名遐迩的还有它的璀璨的夜景。一盏盏灯光,在高楼大厦上,在绵延的路上,在广场上,在河岸边,一到了黑夜,就次第的亮起,装点了这个城市的黑夜。城市也因此得名为不夜城,它是东方的一颗明珠。 在黑夜里,年轻人们最为平常的去处就是酒吧,白天郁积的情绪,夜晚就在酒精里抒发。 这个城市,拥有世界上最为出名的酒吧一条街,每到夜晚,就有不同面目的单身男女前来买醉,翩翩起舞,或者是春风一度。 项擎北坐在一间酒吧的角落里,明明暗暗的光线中,他脸上的愁绪也清晰可见。 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展露无疑,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平常。 不过这也正好说明,这个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男人,也是有弱点的。姜木樨和孩子就是他的命门。 六年前,当他把鄙夷的目光投向姜木樨的时候,当他将她弃若蔽履的时候,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人说人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人生轮回,看来是一点也没有错。 “老大,你不会真的要跟牛莉莉结婚吧?她可是劣迹斑斑的人啊!” 莫邪坐在项擎北的对面,他新近面色不错,同事开玩笑说他是面带桃花。他每次都否认,不过脸上照旧是笑眯眯的,这让见惯了他严肃面孔的下属很不习惯。 为了阻止两个人结婚,他甚至对牛莉莉出言不逊。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门亲事拆散了再说。 “你说呢?”项擎北优雅的吐了一口烟圈儿,邪眼一眯,“你当婚姻大事是儿戏啊,何况我项擎北说到做到,从不做出尔反尔的事情。” “我说就是出尔反尔也没关系……” 莫邪压低了声音,咕哝道。又不是恶劣的出尔反尔,明明是情非得已嘛。 这个世界,许多道理是非不分,可是真爱总是没错的,真爱总是可以胜过一切道德和逻辑的。 “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我不得不这样做!”项擎北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他又不是傻子。 话每次说到这上面,大家都自动闭嘴,因为对于目前的这种状况,谁都没有办法解决。一味的纠缠,只是徒增烦恼和不快。 “擎北,这次你去渡蜜月了,我也想走了!” 莫邪双手不安的交握着,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怎么?你也要走?” 沙哑的语气里,蕴含了无限的落寞和惊讶。你也要走…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敢告诉你。”莫邪低垂着头,眼神闪烁,拼命的寻找着合适的词语。 “噢?”他们亲如兄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我恋爱了!这些年一直拼命的工作,我也累了,我想休息休息,然后考虑结婚的事情。” “和谁恋爱?”莫邪铁树开花,理当是件开心的事情,现在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尚媛媛,就是姜木樨原来的助理。” “噢……”项擎北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几次莫邪会先于他知道姜木樨的一些决定,“她要去普罗旺斯结婚的消息,是她告诉你的吧?” 莫邪知道项擎北记忆力惊人,本来也没打算瞒他,他摸摸头,“是啊,不过擎北,我可没做过对公司有任何损失的事情!” “我知道,我相信你!只不过你为什么不早说,这是好事。” 他总算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你们闹得不可收拾,我和媛媛私下里商量好,就不再给你们添乱了。”他实话实说。 “你要辞职的事情,我准了,你放心,项氏会给你一世的工资,如果你想回来了,随时!” 项擎北说完,仰头一杯酒下肚。得力助手辞职,他当然不舍,只是人各有志,他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莫邪万万想不到项擎北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眼含热泪:“兄弟一生一世,多余的话我就不再说了,一切尽在这杯酒里。” 他说完也举起酒杯,一口气干了! 王清朗坐在露台上专心致志的看书,姜木樨时而从他身边走过,时而从门后探出头来看看他。他含笑放下书,“木樨,你这样我怎么有办法看得下去!” “那就不要看了啊。”姜木樨坐在他对面的白色藤椅上,双手撑在玻璃桌上,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 “不行,我得看,不然怎么养家糊口!” 他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埋下头去。 “我很好养活的,清朗哥,我们谈谈吧。”她走到他的身下,抽出他的书,合上抵在她的双手和膝盖之间。 “好吧,谈什么?”姜木樨釜底抽薪,王清朗没有了书,只好问。 “我们真的要去拉斯维加斯吗?是真的吗?”从医院回家,王清朗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和项擎北斗嘴。 “你觉得呢?我已经买好了三张票,带丢丢的一起,这次我可不想再有什么闪失!”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的眼睛。 “结婚?”她摇晃了一下脑袋。 “说结婚是不是太讽刺了?我现在也是听到这个词就害怕,为什么别人结婚就顺顺利利,可是轮到我王清朗就一波三折呢?”他的目光里闪烁着清冷的光。 小时候有人拿他的左手给他看命,说他的婚姻坎坷,当时他不信,以为人只不过是胡说八道,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第一次要和姜木樨要结婚的时候,公司突然面临破产,第二次又遇上了孩子被绑架,每次都被搁置,看来就是上天也在与他作对。 姜木樨被这种目光刺痛了,她低垂着眼睛,她知道王清朗是在怪她。她埋首在他的双腿间:“对不起,清朗哥,都是因为我!” “这一次,不要再让我等,可以吗?让我们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可以吗?”王清朗摸着她顺滑的头发,这一次换他请求她。 可能是因为意外太多,王清朗也没了底气,他再也不能说出笃定的话来了。 “对不起!”姜木樨再次说,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都无以表达她心中的深深的愧疚。 “可以吗?”他再次说。 “好!”姜木樨倔强的直起身,“你看书吧,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咱们两天后就出发。” 说完就一边抹泪一边回屋去了。 王清朗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一次大概可以圆满了。但愿知珍惜,但愿能长久。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既不是情人节,圣诞节,七夕节,中秋节,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它平淡无奇,波澜不惊,毫不新鲜。 如果非要找出什么它的特殊来,那就是它是王清朗和姜木樨飞往拉斯维加斯,项擎北和牛莉莉飞往罗马的日子。 这不是巧合,而是双方的人在有意为之。 因为事出紧急,王清朗一整夜都在公司里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早上他给姜木樨打过电话来,说是就不折返回家和姜木樨孩子会合了,由司机送他们去机场。自己忙完了公司的事情,直接去机场大家会合就好了,免得到时候耽误了时间。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姜木樨正在给丢丢穿衣服,她把手机压在脸和肩膀之间,笑言:“清朗哥,你不可以逃婚哦。” “我是求之不得,怎么可能逃婚,要逃也是你逃!” 虽然有好几次不好的经验,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清朗难得高兴,在电话里打趣道。 “清朗哥,不要再说不吉利的话了,我也怕了!”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 “嗯,木樨,到时候见了。”他也知道自己一时心直口快,说中了两个人的心事。 只是什么时候,他和木樨之间,也有这样的***了呢,也有不能触及的话题了呢。 项擎北和牛莉莉坐在汽车的后座。 项擎北没有穿外套,只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的衬衫,整个过程中面部都是紧绷绷的。他身边的牛莉莉倒是一脸喜气,她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居然可以和项擎北结婚,大喜过望。虽然好几次她对项擎北的赤裸裸的投怀送抱,项擎北都板着脸都拒绝了,可是这也不能影响她狂喜的心情。反正可以结婚了,至于今后的一切,来日方长,而且她和项擎北是有感情基础的人,她就不信自己拿不下他。 司机戴着黑色的眼睛,在后视镜里,不停的偷偷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结婚穿黑色衬衫的人,这哪儿是结婚啊,奔丧还差不多。其实在项擎北的心里,这就是他过去生活感情的葬礼。司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到了机场,两个人从汽车上下来,项擎北推着推车,牛莉莉顺势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路往前走去。一个是俊男,一个是美女,他们俩走在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对绝配。 在适当的钟点里,他们顺利的换好登机牌,顺利的通过安检。 在此过程中,项擎北一直是面色冷漠。 他们在头等舱里坐好,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15分钟。这时候项擎北的手机却急促的响了,他皱了皱眉头,伸手就要打开包。 牛莉莉直觉要发生什么事情,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接听手机。 他冷冷的直视着牛莉莉的眼睛,十秒钟之后,牛莉莉垂下了头,无可奈何的放开了他的手。手机还在响,他沉稳的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我是项擎北。”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项擎北听了之后立即神色紧张,人已经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对方已经有消息了?人在哪儿?” “好,我马上就赶过去。” 他挂掉电话,看也不看牛莉莉一眼,旋即就提着自己的包往机舱外走,牛莉莉眼看着自己到手的宝贝又飞走了,那里肯依,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你怎么办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冷冷的拉开她的手,像是从来就不认识她的陌生人一般。 “擎北,不要走,不要走…”牛莉莉接收到他的冰冷如铁的目光,浑身颤了颤。 “牛小姐,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娶你吧。你去公司领一笔钱,保证可以让你衣食无忧的过完下辈子。” 他看到她祈求的目光,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有些于心不忍。 给她一笔数目不菲的钱,算是他对她的补偿。 他能做的,也就仅剩于此了。 说完项擎北就扬长而去。 姜木樨和丢丢所乘坐的车,汇入了早上的车流之中。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尚早,大家都不急不缓,因为有孩子在车上,司机也开得格外的平稳。 “木樨,已经出发了吗?”王清朗的电话在他们一上车,就及时的过来了。 “是啊,已经到了北京西路了,你呢?”她抬头看了看路边的标志。 “我也马上就出发了,一会儿机场见。”刚刚把最后一件事情处理完。 “好。” 王清朗一边挂掉电话,一边迅速的洗澡换衣,熬了一夜,这样的日子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吧…… “清朗哥,我们已经到望和桥了噢,你要拼命的赶上来噢~”快要到机场了,姜木樨也着急起来。 “放心吧,我马上就追上你们了。” 王清朗说话间已经加足了马力。银色的跑车在公路上呼啸而过。 姜木樨刚刚挂掉电话,又有电话追进来了。她以为是心急的王清朗,看来电显示,才微微一愣,原来是项擎北,他想干什么! 她习惯性的把电话挂掉了,在这样的时刻,她不想节外生枝。 电话响一次,她挂掉一次,可是项擎北好像和他杠上了,电话一直不依不饶的打过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接起电话:“喂,有什么事?” “木樨,我刚刚得到的消息,爸爸有消息了!”项擎北在电话那边十万火急。 “是吗?”她高兴的立起身体,侧耳倾听。 可又一想怎么可能这么凑巧,爸爸早就已经去世了,怎么会早不巧晚不巧的这时候出现了,一定是又有什么把戏。 她冷淡的回说:“项先生,不要这么幼稚了,我们又不是孩子!” “随便你信不信,自从知道爸爸可能还活着之后,我一直在派人打听他的消息,刚刚我也已经上飞机了,线人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爸爸隐居在西山后的一处寺院里。” “真的?” 姜木樨吩咐司机掉转车头。 司机因为素知她和王清朗的事情,临行前又被他反复叮嘱要把他们母子安全平安的送抵机场,其中的深意他当然明白。 他在后视镜里看见姜木樨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说话的声音发颤,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也十分为难:“姜小姐,先生吩咐我要把你们送到机场的。” “如果你不掉转车头,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姜木樨指着窗口对他说。 他知道姜木樨虽然外表温婉,其实内心里刚烈,不敢耽搁,连连说:“我掉转车头就是了,去西山是吧,不过王先生哪儿,你要自己打电话去说啊,我们做下人最怕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知道!”姜木樨冷静的说道。 “又结不成了……”恍惚间,她听见司机在连连叹息,只不过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清朗哥,你到哪里了?”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语气平静的问。 王清朗没有从中听出任何的破绽,“木樨,我已经在机场了,你们不是早出发了吗?怎么还没到?” “我们走的路突然堵车,听说是发生了车祸,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师傅带我们绕道走了。”姜木樨说着向师傅使了个眼色。 司机心领神会,也附和着说,“王先生,你放心吧,我们正在快马加鞭的赶来。” “那就好。” 有司机打包票,自然是错不了。王清朗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把左腿压到右腿上去,姿势十分的闲适。 “清朗哥,要不你先去登机吧,我们一会儿来找你。”她接着说,不确定是否可以说动他,又不让他产生怀疑。 “我还是等你们吧。”要走就一起走,要留一块儿留,哪儿有自己一个人登机的道理。 王清朗断然拒绝。 “嘿嘿,会有惊喜的噢,清朗哥,你就听我一次吧。” 姜木樨嬉皮笑脸的说,握着电话的手却已经在发颤了。 王清朗不知道姜木樨又在搞什么鬼把戏,莞尔一笑,“那好吧!不过你可不能迟到噢。” “当然啊。”说这话的时候,姜木樨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对不起清朗哥,对不起我又失言了。 对不起等过了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用尽我的余生去补偿你。 “好!”所幸王清朗置身在人潮汹涌的机场大厅里,并没有听出姜木樨电话声音里的异样。 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变故,他一门心思的等着姜木樨要给他的惊喜。 挂掉了电话,姜木樨冷静了一下,随即拨通了电话里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我,姜木樨,你还爱王清朗吗?如果还爱的话,就立即去机场,乘坐飞往拉斯维加斯的caj7778次航班。”她在电话里一字一顿的说道。坐在前方的司机听她说话,也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向她投以征询的目光。 对方先是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还欲再问些什么,姜木樨已经心碎的挂断电话了。 再过一段时间,王清朗就会在机舱里发现,姜木樨给他的惊喜就是她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把清朗哥耗下去了。 他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谈正常的恋爱。 西山脚下,项擎北黑色的车稳稳的停着。他正站在车外焦急的张望,不停的看着手表。 线人说,有几股势力都在寻找姜爸爸,让他们尽早赶去,如果被别的人发现,恐怕就见不成了。 看着姜木樨所乘坐的车一到,他立即前去抱住丢丢,姜木樨尾随在他的后面,也不说话,大步流星的朝自己的车走去。 系好安全带,他发动了汽车。 “你怎么会有爸爸的消息的?”姜木樨一上车就焦急的问道。 “上次你跟我说过后,我就一直派人在打听。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爸爸人还活着,就一定会有线索。” 他的薄唇,因为紧张抿成一线,侧面的线条却应该更加的刚毅。 姜木樨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稍稍的放松下来。 “但愿这次真的可以找到爸爸,不然我对不起清朗。”她说着别过脸去,眼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她是世界上最负心的负心人。 “我也希望可以,别忘了,不止你一个人要结婚,我也是从飞机上匆匆赶下来的。” 他看她为王清朗伤心,心里隐隐有醋意,又不好发作。 这时候,本来明朗的天气却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西山本来就山高路陡,项擎北不敢放松,集中精神的开着车。 遇上这样的怪异天气,项擎北虽然心里着急,也只好放下车速来,车行的速度不急不缓,在西山中慢慢的盘旋着。 翻过一个陡坡,正欲转弯,拐弯出却突然拐出一辆庞大的卡车来,既没有鸣笛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它正全力加速朝自己撞来,项擎北想躲闪已经来之不及了,这时候姜木樨已经和丢丢发出巨大的恐惧的惊呼声,在那一线之间,项擎北把车的方向盘打向了副驾驶位置上姜木樨和孩子的方向。 只听砰的一声,两俩车撞在了一起。声音太大,连整个雾气蒙蒙的西山都颤动了一下。 许久之后,姜木樨在丢丢的惊恐的哭声中醒来,她吃力的睁开眼睛。 生死关头,她刚刚把丢丢搂在了怀里,用自己的全部身体去保护他,此时见他全须全眼,只是脸上刮破了一层皮,放心了一半。 可是身边的项擎北却没有任何的声息,她困难的转动着脖子,却见项擎北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脑袋上,手上,全身都是血。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才会这样的,她大哭着向他扑了过去。 “擎北,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擎北,你醒醒啊,醒醒啊…” 一个女人凄惨而无力的哭声,在空旷寂寞的山林里回荡着,令听的人心碎。 已经有后面跟上来的人来查看了,冷静的拨了紧急医护电话:“喂,这里有车祸发生,在西山上………” 第八章 永远的家 通过悠长的vip通道,王清朗进入机舱内,他在头等舱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空姐热心的在一边为他服务。 姜木樨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先上机,他都信了,也听了。 在意外常常发生的时间里,在谎言弥漫的世界里,王清朗选择相信,听之任之,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是除此之外,他又能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本来清朗的天气,不知怎么下起雨来,机窗外的地勤人员,在撑着伞走来走去。当飞机升上三万英尺的天空,在云层上飞翔的时候,所有的雨都被隔在另一个世界之外,窗外云卷云舒,岁月静好,只剩等待。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俯下身系安全带,再抬头时,身边多了一个穿灰色风衣的女子。 “美美……”他脱口而出,“你也去拉斯维加斯吗?” 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是啊。”李美美披散着大波浪卷发,闪动着漆黑如墨的大眼睛。 说完她又摇摇头,怜悯的看着他,那目光里有怜悯,有激动,有风卷狂云一般的热爱,是热爱啊,是热爱…… “怎么了?美美?”他看出她表情的异样,却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而来。 “清朗哥,是木樨姐让我来的……” 她轻启薄唇,目不转睛的看着王清朗的眼睛。 “木樨让你来的?”王清朗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啊,她让我来的,她不能来了。” 李美美高挑的身材,支撑在摇摇欲坠的黑色细跟皮鞋上,她有些站立不稳。 这就是姜木樨要给他的惊喜,她怎么可以再一次的食言,王清朗站起身来,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在一旁站立着的李美美立即扶住了他。 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候机大厅里,王清朗沮丧的坐着,每个人都在忙着进站,或者出站,每个人都在忙着生,或者死,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影幻化成影影绰绰,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听不见那些人潮汹涌的声音,他可以清晰的听见那些吵嚷的声音。 努力了六年,坚持了六年,仍然逃不出最初的命运,仍然抵不过对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错了吗?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吗? 他垂下头,心脏不停的下压,这样才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心脏才可以不那么痛一点。 坐在他对面的李美美,把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既没有出言安慰他,也没有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她就这样看着,眼睛里浮现了越来越多的泪水,因为,这一切她都感同身受。 当年她少女怀春,心向王清朗,千里召召飞往法国,他却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把她一个人留在客厅里。透过书房的门,她看到王清朗正沉醉在一副少女的画像之中,那上面的少女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女孩。 顿时她什么就明白了。 她旋即收拾行李,自己一个人离开,飞回美国,在戴高乐机场里,她同样经历了王清朗所正在经历的痛彻心扉的一幕。 从此之后,她断了和王清朗的一切联系。他本来也只是当她是妹妹一般的人物,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去做,过了很久之后才发现李美美消息少了。可是因为又有别的新鲜事要做,又把询问李美美的事情忘记了。 如果不是爷爷和王清朗爸爸的催促,她大概会躲在美国一辈子,大概会永远这样对王清朗遥遥相望。 他们默许了王清朗和李美美的婚事,这才有她的归国,有她的…… 在另一处时空里,在西山车祸现场。 随着救护车呼啸着到来,项擎北,姜木樨和丢丢迅速被送往医院里。项擎北伤势严重,脉象微薄,呼吸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医生为他止住血,带上了呼吸机。 姜木樨只是外伤,此时守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不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请求他坚强起来,不要走,不要离开自己…… 哭声很大,痛彻心扉,即使在一边忙着急救的面色麻木的救护医生,他们看惯了生死看惯了离别,早就眼麻心也麻了,也不由跟着难过起来。 但愿上天可以听得到,怜惜可怜的芸芸众生,但愿项擎北在混沌的意识中也可以听得到,紧紧抓住姜木樨的手,永远不放弃,再苦再难也不放弃。 因为是重大的交通事故,交通警察,医生,电视台报纸记者,也在第一时间里赶到了车祸的现场,一时之间,车祸现场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担架上的没有意识的项擎北,神色慌乱的姜木樨,大声哭泣的丢丢,都被摄进了摄像机,照相机里。过不了多长的时间,这样的镜头就出现在电视上的交通新闻里。 机场候机大厅的大屏幕电视上,突发插播进这一则突发新闻。 按理说,在这样出发到达的地方,是不应该播放这样的新闻的,大家本来就心情紧张,没必要无谓的增加紧张情绪。你就不能播放点轻松的音乐,搞笑的电影之类嘛。可能是遥控电视的人,哪根筋搭错了,不仅让电视停在了这个频道,还让画面一直进行下去。 王清朗无意识的抬头,眼光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慌乱的画面,就又转过去了。 在这个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车祸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死人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垂下无力的头,过了一会儿,他又仰起头来。这时候画面上出来了一个哭泣的女人,跟在担架后往前走。 那个面色惨白的女人,不是姜木樨是谁!他站起身来,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在车祸现场,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他拼命的跑出门去,向停车场跑去。 项擎北一被送到医院,全院上下最好的外科大夫,都已经在他来的路上准备就绪,立即进了手术室。姜木樨一路跟随着他,到了手术室门口,护士拉开了她的手,沉沉的门轰然关上,她被关在了手术室之外,关在了项擎北之外。 她只觉双手虚空,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双腿发软,扶着手术室外的门框,跌坐在了地上。 他全部都是为了自己,全部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带她去找爸爸,才在下雨天沿着盘旋的西山公路而上,是为了保护她和孩子,才把方向盘打向了自己这边。 他不能死,不能有事,不然姜木樨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歉疚和悔恨之中,她也没办法向丢丢交待,对他说,你的爸爸是因为我而死…… 空荡的走廊里杳无人迹,只有偶尔护士轻声的走过,小声的说着话的声音,姜木樨呆呆的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手术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面色凝重,神经紧张,步履匆匆的来去,姜木樨每一次都怀抱希望,可是看到他们的脸色,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往下沉,往下沉…… 王清朗赶到的时候,他走到手术室这一层的走廊里,远远的看到姜木樨失神落魄的坐在长椅上,头上,手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他难过的摇了摇头。如果你走了,是为了去过幸福的生活,那么我就放心让你走,可是为什么,才几个小时而已,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走到她的身前,紧紧的抱住了姜木樨,脸贴着她的脸摩挲着。 差一点就天人永隔了,差一点就见不着了。他心里又是责怪又是怜惜又是后怕。 “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嗯?” 他的手环住了她的腰,生怕再一放手,她又会走。 姜木樨木然的看着他的脸。 “清朗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擎北他查到了爸爸的消息,因为很紧急,我只好赶过去。”她不是故意要失约的,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说话间一行清泪从她的脸上落下,在这半天时间里,她所流出的泪水超过了以前所有时候的总和。 “我知道,我知道,木樨,这不怪你。只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也会赶过去,你知道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我不怕你告诉我一切真相,我将永远支持你,只要你不把我推开去,推给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事情弄坏了,一切都弄坏了……” 姜木樨深深的自责着。 “木樨,这不是你的错,就是擎北,他也不会怪你的……”王清朗蹲在她的身下,用手温柔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在王清朗温柔的言语,温柔的怀抱之下,姜木樨冰冻麻木的身体,渐渐的苏醒过来,疼痛也跟随着苏醒了过来。她扑在王清朗的怀里,再一次的放声大哭起来。 在走廊的另一边,静静的立着一个人。李美美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失望转为悲痛,她看着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了,慢慢的往后退,慢慢的转身。 也许这次回来是错的,也许压根儿就不应该回来。 她捂着嘴跑向电梯,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见到的这类的人多了,这本来就是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地,也没有在意,更没有人上前安慰她几句。 十二个小时以后,项擎北被推出了手术室。因为伤势严重,全身多处受伤,危险期还没有过去。她让王清朗把丢丢带着回家去了,执意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木樨,我不放心你!”王清朗单手抱着丢丢。丢丢因为有父母在生死关头的呵护,只是受了惊吓,在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没有问题,医生就让他出院了。 姜木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别过脸去:“清朗哥,不要对我太好了,我会内疚的。” 说着泪水欲往下落。 “那好,我先回家去了,丢丢你就放心吧。”他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执拗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等王清朗回家以后,立即差下人给她送来了随身的衣物,还有她平时最爱的吃的食物,姜木樨看着这些食物,新鲜欲滴,却是一点儿胃口也提不起来,于是挥挥手让下人带回去了,只把衣服和随身用品留下了。 过了一会儿,得到了消息的梅绮绢和项占南匆匆的赶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莫邪。 一瞬之间,梅绮绢就仿佛是老了十岁,她老泪纵横,蹒跚着由项占南和莫邪搀扶而来。经历过丧夫之痛的她,再也经不起更大的打击了,没有人能明白她的一颗慈母心,没有人能明白儿子就是她全部的生命。 姜木樨看着他们走过来,从长椅上站起身来,两个女人泪眼朦胧的对望。姜木樨拉住梅绮绢的颤抖冰冷的双手,缓缓的跪在她的身下:“妈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擎北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妈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擎北……” 梅绮绢仰天长叹。 这都是怎么了,她一生与世无争,善良真诚,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老了老了上天要惩罚她,先是夺走了她的爱人,现在又将魔爪伸向了她的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梅绮绢的悲痛,让身下的姜木樨更觉得难过,她抱着梅绮绢的大腿,大声的哭泣起来。 姜木樨彻夜不息的守在项擎北的身边,从清晨到日暮,从黄昏到天亮,屋外的树在不同的时段里,在宽大明亮的病房里移动着它的影子。 王清朗每天都会来看她,两个人默默对坐着,相对无言,在一起所说的话不过是睡的好吗,吃的好吗之类的,只有在谈起丢丢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这种笑容也是稍纵即逝。索性到了后来,两个人连话也不说了,只是枯坐着。 在面对着外人时,姜木樨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她双眼麻木,轻易不张口,好几次她都被护士误以为是哑巴。只有在大家都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项擎北的时候,她才会滔滔不绝。她给他讲他们从相识的第一天所发生的事,给他讲丢丢小时候的趣事,她每天都会有很多的话想要说给他听,说也说不完的话…… 第十天早上,项占南见她实在是消瘦的厉害,这么长的时间,她统共睡的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二十小时。 “嫂子,我知道你有心守着哥哥,可是你也不能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他关切的说。 “我没事!”过了半天她的嘴里吐出三个字。 她当然没事,再苦再累也没事。比起在床上躺着的人,比起游走在鬼门关的人,她当然没事,一点也没事。 “嫂子,”项占南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这样,哥哥醒了,看了也会难过。再说丢丢,也会不忍心看妈妈这么难过。” “我知道了……”她拉着项擎北柔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十天以来,姜木樨终于在项占南的劝说下,第一次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医院外眼光刺眼,人事纷扰,熙熙攘攘,生活照旧热闹,她不知道项擎北是否还可以返回到这种生活中来,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站得起来。 他的伤势过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王清朗为了她出入方便,早指使下人把她的车开到了停车场来。她的手指,摸到了他细心的放在她包里的清凉油。这个世界,恐怕只有王清朗才会这样体贴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吧。她迎着灿烂的阳光吸了吸鼻子,泪水湿了眼角,心里也是一片潮湿。 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她开车回到了家里。她开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花园里静静的,早上浇花的水还留在枝叶上,客厅窗明几净,没有一个人在,不想打扰任何人,她沿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她首先走到丢丢的房间里去,把他玩过的玩具一一归置好,书桌上他的作业本摊开了,她一页一页翻过去,每过几页就会有王清朗的签字。各个学校都有这样的任务,让家长在孩子的作业本上签字,丢丢所在的国际学校也不例外,这仿佛已经成了全世界的例行性规定。 看到王清朗笔力遒劲的字迹,会心的微笑泛上她的脸。 在丢丢的房间坐了很久,她返回自己的房间,头刚刚一挨着枕头,无边无际的困意立即像潮水一样包裹了她,将她席卷而去。 她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王清朗温和的笑脸:“木樨,你终于醒了啊。” 她头晕的摸摸头,望了望微黑的窗外:“现在几点了?我睡多久了?” 只是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个世纪那么久。 “现在是晚上八点了,你睡了十个小时。”他摸了摸她的脸,温柔的说。 “什么?”姜木樨坐起身体,手放在嘴边,摸了摸嘴唇,“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丢丢呢?” “放心吧,今天晚上他们学校有活动,一会儿我去接他!” “好!”有王清朗在,她是不用担心的。 “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事吧?”她又在枕头拿出手机来,静静的,全世界的人都突然变得体贴似的,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知道她在担心着什么。 “清朗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下楼去等我好吗?”她请求他说。王清朗应声,走了出去,把门带上了。 吃过饭,王清风拉着她的手,说:“木樨,今天晚上就留下来吧!” 姜木樨摇摇头,没有说话。 “木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医院里有他弟弟在,不会有事的!”她不忍心看姜木樨这样折磨自己,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我没事!”她终于开口,简短的说了三个字。 王清风看她这个样子,已经捂着嘴哭起来了。为什么她们姐妹,要经受同样的命运和折磨…… “清风,”王清朗温柔的喝斥住了她,“不要再为难木樨了,去给她外套吧,再把她换洗的衣服拿过来。”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面色沉静的哥哥,他是怎么了,他不是最疼爱木樨的人嘛?不过还是依言把东西都提了过来,送到了姜木樨的手上。 姜木樨一拿到东西,立即低头转身,连再见也没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清风想要追出去,脚步已经跨出去了,却被王清朗拉了回来。他向她绝望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这样做,让她走,他说。门外,姜木樨已经毅然绝然的走远了。 “木樨,这永远是你的家!”王清朗突然冲着她的背影大声的喊。 听到声音的姜木樨,脚下顿了一顿,远远的看去好像在摸眼泪。她没有回头,随即又朝前走去了。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就像姜木樨此时此刻的潮湿的心情,她垂手临窗站立着,看断了线的珠子一寸一寸的落进屋前的小水潭里去,激起小小的水晕,随即化开去。 一阵凉风吹来,她只穿着单薄的衬衫,浑身有些发冷。她轻轻地把窗门关上,回到项擎北的病床前去。 他一如既往地沉睡着,平时精光闪烁的大眼睛此时闭合着,长长的睫毛耷拉,每天早上,姜木樨都会一边轻轻抚摸他的脸,一边为他刮胡子。虽然他躺下很久了,可是因为保持着洁净的面容,进来探访的人一开始都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在姜木樨的心里,他也真的只是睡着了,终有一天,他一定会从长长的漫游中苏醒过来,他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再一次的和光明相遇。 下午的时候,苏家明抽空自己过来看她,她以为他会和清风一起来,没想到他只是一个人。她在他的身后寻找王清风的影子,两个人如今不是应该形影不离,成双成对的吗?! “木樨,失望不要这样明显哦,不然我会难过的!” 苏家明隔着项擎北的病床,和姜木樨面对面坐着。他看出她脸上的失望,不由打趣道。 “家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人比我更能体会清风的艰辛,我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 有哪个女人,会十多年矢志不渝的爱着你。身边有这样的佳人,还不快快珍惜。姜木樨殷切地望着他的脸说。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她更加明白了一句话,那就是把握现在,把握自己所拥有的。 “我知道,看着现在的你,我就知道当时的清风有多么艰辛。这些天,你一定很累很累吧。”对面坐着的姜木樨忧郁,清瘦,眼窝深陷,苏家明不由想到六年前的她,青春无敌,无畏,无忧无虑。现在与那时候的她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无限疼惜的看着姜木樨,那是他的青春爱人啊,只是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换了背景,换了身份,有些话不必再说,有些问题不要再问,有些道歉永远不要了。 “放心吧,我会珍惜清风的。”他知道姜木樨等的就是这句话。 “嗯。”姜木樨欣慰的点点头,“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木樨,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要跟你说。”他转眼看了看静静躺着的项擎北,调整了一个姿势,直视着姜木樨的眼睛。 “什么?”她挽了挽长发,夹到耳朵后去。娴熟恬静的动作,一如从前。 “擎北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有这天,丢丢被绑架之后,他故意与你们决裂,就是怕会危机到你和孩子……” 苏家明痛苦的说道。换成是自己,未必会有这样的隐忍和决绝。 虽然他曾经答应过项擎北要隐瞒事情的真相,但是现在他躺在这里无声无息,不能替自己说话不能辩解。 “是吗?” 她怔怔的牵起项擎北的手,用手温柔的抚摸他的瘦削的脸庞。 “是啊。”他确定的向她点了点头。 原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原来他与自己闹翻,告上法庭都是为了自己,原来他与牛莉莉结婚,也是为了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姜木樨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只觉得所有的真气都在往自己的心里汇聚,心如刀割,终于忍不住扑在他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错怪你了,我错怪你了,擎北……” 苏家明说不清悲伤说不清高兴的看着姜木樨,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现在要发生的一切,他怔怔的坐着,既没有出言相劝,也没有任何的举动。 这是属于姜木樨和项擎北两个人的时刻,他缓缓的站起身,打开门,离开。在姜木樨的痛彻心扉的哭声中,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病房。 到了停车场,他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扶在自己的车边压低了声音哭起来。 王家别墅内。 王啸天提前没有打一声招呼,突然就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李美美。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李美美的表情,十分的尴尬,有被抓壮丁之嫌。 王清朗和清风兄妹接到电话,立即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不知道老爷子突然回来,有何贵干。他们俩在奔驰着的车里互相对望了一眼,面色凝重,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回去的时候,王啸天正在别墅内上上下下的巡视着,看看这里,又拍拍那里。他恢复了威严,眼光里带着陌生,带着鄙夷,一抬眼……看得王清朗心里咯噔一跳。 “爸爸,你回来了啊。” 父子间的关系有些生分。他礼貌的和王啸天隔着两米的距离,弯了弯腰。同时奇怪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李美美,她也正羞涩的看着自己,拿着包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王啸天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瞥开眼去,没有理会他的到来。 站在一边的王清风见气氛尴尬,奔过去,像小时候一样挽住爸爸的胳膊,头蹭在他的肩膀上,娇滴滴的说。 “爸爸,你回来了啊,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果然女儿是爸爸的贴心的小棉袄,本来阴云密布的王啸天,面色立即有所缓和:“我能不回来吗?再不回来家里就要被弄得乌烟瘴气了。”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清朗一眼,王清朗知道爸爸指的是什么,不敢接话,只低着头,呆呆的站着。 如果他态度不好,王啸天满肚子的火倒有了发泄处,可是看他低头垂首,想出拳却像打在了空气上面,不耐烦的朝他挥挥手:“你跟我到书房去。” 第九章 我们分手吧 “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王啸天坐在雕花的书桌后,沉声问王清朗。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本想从此不问世事,做只闲云野鹤。可没想到子女不孝,让这做父母的人的连晚年都跟着不得安生。 “知道。”王清朗何等聪明的人,一看父亲的脸色,就知道他回来的意图了。 “解释的话我就不想听了,告诉我解决办法!” 王啸天主持公司的时候,秉持了美国西点军校的行事方法,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此时又恢复了过去雷厉风行的作风。 王清朗站着不动,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不是他的职员和下属,他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意志的人。和他一样,是平等的。 王啸天拿眼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固执执拗,一旦做出的决定,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此时他的沉默就是对他无声的抗议。 “嗯?” 他抬眼,严厉的看着他,这次的事情可是由不得他。 “爸爸,我说过,我会支持木樨的一切决定。”在他气势逼人的目光下,王清朗抬起头,鼓起勇气说。 “支持她的一切决定,你知道现在全城人都在看我王啸天的笑话吗?我堂堂王家的儿媳,却天天守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就是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王啸天震怒。 他已经够宽容了,他可以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带儿子的离婚女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宽容到容忍出轨。他虽然人老了,可是眼不瞎心不瞎。 他不说则已,一说话每一句都似针尖,字字伤人,在王清朗听来,十分刺耳。这些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这样的流言蜚语不是第一次听到,可是一旦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就觉得格外的难听和刺耳。 “木樨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还在替姜木樨辩解,可是气势上明显弱了下去。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时日他一直在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是真是这样吗?他说服得了自己吗?他真的可以对满城纷飞的谣言做到置之不理吗? “你信吗?”王啸天嘲讽的看着他。 事情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姜木樨爱项擎北,可怜他的儿子,居然还在执迷不悟。 “我信!”他不是愚蠢,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现实太可怕,太残忍。 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清朗……”王啸天看着别过了脸去的王清朗,嘴角因为激动抽搐着,痛在心里,他柔声说:“放弃吧!” “我不!”他倔强的说。 “美美这孩子不错,我和李中基都有意让你们结成良缘。她家世和我们相当,经历简单,又和你是青梅竹马,最难得的是,美美这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对你一片痴心。” 王啸天看他痛苦的表情,不忍心继续责备他,反而换了语气,跟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果只是随随便便的找个女人,我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说的是事实,英俊多金的他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她们中间,轮身材样貌家世,超过姜木樨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爱情就是这么奇怪,它不是选举,不是得票高的人就胜出,也不是比赛,谁的条件最好谁就胜出。 他一眼就看中了姜木樨,一见钟情。就是这么简单。 “清朗,我好言相劝你不听,别怪我不尊重你!”王啸天见他这副倔强的样子,气血上涌,猛的一拍桌子。 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走独木桥,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是什么。 “随便!” “这个家我还做得了主,你们马上从这个家给我搬出来,我王啸天丢不起这个人!”他指着王清朗的鼻子说。 王清朗听了他的话,也不示弱,说走就走,然后大步走向门外冲了出去,轰的一声关上了门。 忧心忡忡的看着王清朗随在爸爸身后进了屋,王清风知道爸爸一定是要训斥哥哥,可是又爱莫能助,只得先拉了李美美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了。 “美美,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年纪相差几岁,不怎么见面,在她的心里,李美美还是小时候扎羊角辫的模样,和眼前的大姑娘,印象怎么也重合不起来。 李美美突然来到王家,又眼见着王啸天对着王清朗发火,早已是局促不安了。 “我在机场遇到王伯伯了,他拉我一起过来……” “哦,这样啊。”王清风大大咧咧,她还不知道父亲要哥哥和李美美结婚的事,李美美的不自在也被她理解成了女孩羞涩,“不过一点儿也不奇怪,爸爸他一直很喜欢你,恨不得拉你过来当儿媳。” 王清风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对面坐着的李美美已经脸红到脖子根。 “清风姐,你快别说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就听见楼上发出沉重的摔门声,王清风和李美美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就见怒气冲冲的王清朗从楼下大踏步的奔了下来,隔着很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眼睛里聚集着燃烧的火焰。 “哥,你怎么了?”王清风已经站起身来,扶着沙发问他。 王清朗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朝另一间屋子走去,又是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随后房间里传出稀里哗啦的砸方小说西的声音。 李美美愣愣的站着,听到这疯狂的声音,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许久不曾回家的姜木樨,闻讯赶了回来。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在回来的路上,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回到家,她没有在客厅里耽搁,只是和王清风和李美美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径直朝楼上王啸天的书房走去。一连几个小时,书房里都没有任何声响,既没有吵闹声也没有哭泣声,安静得太可怕了。 王清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心里冒冷汗……到了后来,她索性站起身来,在落地窗边踱起步来,排解心里忐忑不安的情绪。 又过了很久,铺着红地毯的楼梯上传来了沓沓的脚步声,她们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楼梯口,姜木樨出现在了那里,手边提着一个大箱子。 “木樨,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疾步走到姜木樨的身边去,拉住她紧握着黑色提手的手。 “清风,爸爸身体不好,不好让他再生气了。还有,和家明好好过,知道吗?”她一边说话,一边决绝的扯开王清风握住她的手。 “木樨,你要往哪里去?你要往哪里去?”王清风不想听她说话,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让她走,不让她走,她再次拉住她的手,哭泣着说。 姜木樨朝她摇了摇头,“清风,我回自己的公寓里去,不要任性,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难道你想看到你哥哥和爸爸吵翻吗?清风,这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局面。” “可是一定有别的处理方法,一定可以的……” 王清风不是不知道事情的棘手,可是她谁都不想失去。她只希望大家可以在一起,相亲相爱的过日子。 “一定有的,清风,”姜木樨转眼看了一眼李美美,又回过头来,“爸爸身体不好,刚刚我进去的时候看他在吃药。所以让我先走,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等爸爸气消了再说。” 嘴上虽然这样说,姜木樨却悲哀的知道,此去后会无期,她是永远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木樨,你也是我们的家人。” 王清风抱住她的肩膀,狠狠的哭泣道。 “我知道!清风,你,爸爸,清朗,我永远爱你们!”她垂着的双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最终没有抱住王清风。 不是她不愿意,不是她心狠,是她怕自己一抱住王清风,就再也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开了。 她扳开王清风的手,低头拭泪,随即吃力的提起身边的箱子,孤零零的走出门去。王清风想追出去,却发现双腿无力,心也无力,她跌坐在了楼梯的扶手旁。 她缓缓的开启了别墅的大门,随后会有人把她和丢丢剩余的方小说西,送到她的公寓里去。她已经想好了,这段日子就由李妈妈来照顾丢丢。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本来在房间里生闷气的王清朗,听见了屋外的动静,等他追出来的时候,姜木樨已经走到了门口。 “木樨……”沙哑破碎的声音,像是经历了百年的痛彻,在她身后响着。 姜木樨停住了脚步,眼含热泪的转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双腿向迈步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她立在了原地,看着疯狂的王清朗,失神的王清朗,急迫的王清朗,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等他走近,两个人顿时拥抱在了一起。王清朗两只手紧箍着她,越来越紧,恨不得把她揉成粉碾成末,把她溶进在自己的血液里,这样无论天晴下雨,无论生离死别,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他就永远不会再失去她了。 而对于姜木樨而言,这将是她和王清朗之间的最后的拥抱。她深知,她明白,她此生再也不能拥有如此温暖的怀抱了。 如果可以,如果给她重新活一遍的机会,她一定先爱上他,她一定不会让他等,她一定拼尽全力去爱她,矢志不渝。她一定要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可是,此生是不能了,此生是再也不能了。在过去的许许多多的日夜里,他为她付出的太多,而她却回报的太少了。如果没有他,她将不再是她,她将做不了现在的自己。是他给了她阳光,给了她希望。下一辈子,下一世,清朗哥,让我回报你,让我爱你。 “清朗……” 不知道何时,王啸天出现在了花园里,在他的身后,对着王清朗厉声呵斥道。 王清朗只当是没听到,抱着姜木樨的手更加的用力。 姜木樨挣开了他的怀抱,双手捧着王清朗的脸,苦涩的笑着:“清朗哥,我只是暂时的回去住一阵子。你不要担心,不要难过,清朗哥,我们都要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们都要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我们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们要各自过上幸福的生活。 “要走我们一起走,要去我们一起留!”王清朗拉着她的手死死不放。 “清朗哥,你想惹我生气吗?为什么要做这样不忠不孝的事情,爸爸他身体不好,不能再受什么打击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不孝顺的人了,我不想惹爸爸生气!”姜木樨板着脸教训他。 王啸天又在身后咳嗽了一声…… 她知道他是在催着她离开,她苦笑,蹲下身提起皮箱。 “不要送我,清朗哥,不要送我,不然我会生气的。”她放下王清朗的手臂,缓缓的往后退,随即转身,迅速的往车上走去。 司机像是得到了指令,旋即发动。王清朗无力的跟在车的后面,追了一段路。姜木樨知道身后一定有一道心碎的身影在追随,伏在座位上大声哭泣起来。 一场没有来由的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个星期。 下得人的心一片潮湿,下得人心绪不宁。 姜木樨从王家搬出来,丢丢自然也是不能再过去了。听到了消息的梅绮绢,大喜,立即亲自把丢丢接到了项家。姜木樨也不阻拦,虽然有李妈妈的照顾,可是因为自己一直在医院,总是觉得力不从心,有项家人的照顾自然是最稳妥的,她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虽然儿子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可是能和孙儿朝夕相处,每日享受天伦之乐,也算是梅绮绢艰难生活中的莫大的安慰。不仅有李妈妈,她又招了几个专属保姆,专门照顾丢丢的日常起居。 丢丢本来不习惯突然的改变,可是孩子总是好哄好骗的,在项家没几日就适应了,在别墅里上蹿下跳,玩得如鱼得水。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姜木樨就算是再刚强,可毕竟不是铁打的人,也累了倦了。这一日早晨,久未露面的太阳居然出来了,明亮的光线照进屋内,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春困秋乏,姜木樨伏在病床边,昏昏沉沉的打起瞌睡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温柔的抚摸她的头,轻轻的,柔柔的,就像小时候睡在爸爸的怀中一样。这种感觉已经消失很久了,她心里暖暖的,很享受,调了个头,又继续睡。 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烈,浓烈到她以为这是不真实的,她不确定的睁开眼睛,抚摸她的头的来源来自项擎北的右手,她看到他正在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擎北,你醒了?”她欣喜若狂。 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的温暖的手是真实的,他的温柔的手也是真实的。 “是啊,我听到一个人,在我耳边一直喊擎北,擎北,我就醒来了。” 他不仅醒来了,还有心思***,含情脉脉的看着姜木樨的眼睛。 姜木樨听他如此说,抵挡不住他火热的眼光,突然觉得羞赧万分,脸红的低下头。 “什么时候醒的?”她不敢抬起头。 在守候项擎北的时光里,她曾在心里无数次的排演这一刻的台词。可是临了,万千语言堵在嗓子眼里,一个也说不出来。 “有一会儿了。”他拉过她的手,沿着指节,一点点的摩挲着。 “哦……”她仍然是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木樨,谢谢你。”项擎北突然柔声说。 他不说则已,一说又引动了她的神经,嗓子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愿意做的,你醒来了就好。” “嗯。”他不再多说什么,伸开双手,把姜木樨拉到了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样的怀抱是久违了,姜木樨搂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脸上,复又闻到他身上的熟悉的男性气息,痛哭流涕。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啊……擎北……” 项占南早上来医院看过项擎北后,就去公司了。在哥哥受伤的这段时间里,他自告奋勇的回公司主持大局,当然事实上,项家人口凋零,他不回去也没人了,总不能让梅绮绢出山吧。莫邪本打算和尚媛媛结婚,也推迟了婚期,自己默默的把辞呈撕掉了。 虽然项占南工作得很艰难,不过有莫邪和一群元老的全力辅佐,工作也还进行得下去。他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哥哥早点醒来,好让自己解脱出这牢笼一样的所在。不过不当家不知难,他在这个过程中,总算是对哥哥的辛苦有了实实在在的体会,过去老觉得他过于商业化,冷血,如今才知道他的难处。 接到姜木樨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准备和莫邪一同出去参加了重要的会议,在电话里听到姜木樨颤抖着的声音,他醒了,你哥哥他醒了,他立即甩掉电话,电话那边的姜木樨不明所以,还在不停的喂喂,这边他已经和同样狂喜的莫邪奔出门去。 随即,大喜过望的梅绮绢也在保姆的陪同下到了。一路上她都怔怔的,不敢相信奇迹真的发生了,直到在医院看到了生动的项擎北,才真的是相信了。紧接着,项家的人,公司的高层,都在陆陆续续的赶往医院的路途当中……一时之间,所有与项擎北相关的人,都在赶往医院,就像是在赶赴一场盛大的欢乐的聚会,人人喜不自胜。 一群人散去,另一群人又包围了上来。自始至终,项擎北都拉着姜木樨的双手不肯放手,当她起身招呼客人的时候,要出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一直依依不舍的跟随着她,直到她的手又被他重新稳稳的握住,他才把视线收了回来,像个孩子一般。 所有人都在开怀的笑,只有她一个人明白真相。 刚刚的全身检查,项擎北的一只腿全无知觉,在随后的医生谈话中,面色凝重的医生告诉他,他虽然人是醒了,可是这一条腿恐怕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虽然说名义上只是前妻,但是医院里上上下下的人,早已把她当成了项擎北的亲人,有什么消息第一个通知她。 “您的意思是,擎北他残废了?” 刚刚才体会到了喜悦,复又被拉入另一个地狱之中,姜木樨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啊,我们再继续观察观察,不过你们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遗憾的摇摇头,他们负有拯救生命的职责,可毕竟不是全能的,医学上有很多攻不克的难题。 在所有人心花怒放,共同庆祝的时候,包括项擎北在内,姜木樨看着他的侧脸,一个人独自吞下了这个秘密,让他们再高兴的久一些吧,让噩耗来得更晚一些吧,最好,永远不要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王啸天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有再离开,看他的精神头有长住的意思,一些他钟爱的物书陆陆续续空运回来了。王清朗兄妹本来商量着,等老爷子走以后,就把木樨母子接回来,但是时间一长,王啸天自岿然不动,两个人都有些急了。 得知项擎北醒了以后,王清朗并没有立即去医院。他知道这时候各路人马都要在项擎北面前抢个头筹,他与项擎北既非朋友,又非亲属,更不是商业上的伙伴,双方没有利害关系,不用抢功。 选了个清净的时段,早上他驱车前往医院。姜木樨正在和项擎北闲闲的说着话,看他突然进来,脸色立即泛白,站起身来,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姜木樨和项擎北的亲昵,王清朗不是没有看到,可是他故意装作不在意,走过姜木樨身边的时候,伸手握了握她垂着的臂膀,随即在病床前坐下。 在一场浩劫后重生,又有佳人在身边,项擎北再面对王清朗的时候,已经不是过去咄咄逼人的风貌,他的脸部线条柔和着,目光也柔和着。 因为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现在又不是摊牌的时机,王清朗就问了问他的身体之类,项擎北也不隐瞒,一一作答了。随后两个人又谈了谈天气,谈了谈饮食,百无聊赖,再无可谈,王清朗于是站起身来告别。 他走到门口,对娓娓跟在他后面的姜木樨说,我们出去谈谈吧。姜木樨接收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知道他来看项擎北是顺便,真实的目的却是自己。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她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转头对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项擎北说,“我先出去一会儿,有事的话打电话!” 随即给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项擎北知道他们要去谈什么,可是以他的立场,好像没有资格阻拦,向她挥挥手! 王清朗别过头,尽力不去直视两个人从眼角眉梢迸发出来的亲昵,不等她说完,他就大力拉住姜木樨的手,把她的人向外扯去。 项擎北注意到两个人的手重新牵到了一起,脸色为之一变,阴沉了下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出了门,来到外面的凉亭下,王清朗甩开她的手,口气不悦的问道。 项擎北尚不清醒的时候,他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忍耐,让姜木樨天天伺候他。可是现在呢,既然项擎北已经醒了,姜木樨是否可以回家,是否可以尽到她对自己的本分! 姜木樨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臂,眉头皱了起来,既没有喊疼,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在问你话!”他看着她被自己弄红了的手臂,有些心疼,可是愤怒的情绪占了上风。 王清朗是有涵养的人,可是他首先是个男人,他也是温柔的男人,可是他首先是个有尊严的男人。 “清朗,我已经答应爸爸了,要和你分手!”姜木樨刚刚一直低着头,再抬起头时候已经是热泪盈眶,她含泪看着他说。 王清朗只觉得当头一棒,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失神的说。 “你为什么要答应爸爸,你凭什么要答应爸爸?” “清朗,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我也不能再让爸爸难过了,他身体不好。”姜木樨紧紧咬着嘴唇,就要咬出血来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困难,“清朗,跟美美结婚吧,她真的是个好女孩,我跟她接触过。等你结婚了,你就会发现女人其实都差不多,跟谁结婚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如果我们知道现在有这么难过,当初就不要爱得那么深刻。姜木樨的心里,有排山倒海的海浪在翻腾。 “是吗?”王清朗脸色惨白,黑色西装下的修长的手在微微的发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嗯……”说完姜木樨就别过脸去,不敢再看他扭曲变形的脸,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的落下。 “那好,既然你不愿意,那对我来说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回去准备婚事!”王清朗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一边笑一边往后退。 “清朗哥……” 姜木樨捂着嘴,泪水磅礴而出,看王清朗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的跑远,渐渐的消失,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 远去的不仅仅是一个难得的爱人,更是深入骨髓的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王清朗走后,她一个人在凉亭里挨着冰凉似水的瓷砖座椅坐了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镇静一下情绪,朝病房里走去。 这边王清朗一回到家,就推开了书房的门,对正在观赏一个明清花瓶的王啸天说:“爸爸,我想结婚了!” “哦?”王啸天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气喘吁吁的王清朗。 “我说我想结婚了!”他再重复了一遍。 “和谁?”王啸天心里大喜,脸上还是不表现出来,嘴角只是牵动了一下。 “和李美美,爸爸,提亲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既然和谁结婚都是一样,那么李美美就是最好的选择,家世,长相,身材,学历。这不是双方家长所希望的吗? “你确定?”王啸天以为他是终于看清了事实。 “是的。”他望着爸爸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好,我这就给李中基打电话,给你们定一个好日子。”王啸天大喜,事不宜迟,早点把这件事办了早省心。 “谢谢爸爸了,我先公司了!” 王清朗说完礼貌的退出了书房,他的声音里带着那样的疏离那样的冷漠,只是狂喜的王啸天并没有听出来,他才走出门,已经听到他在身后打电话了。 第十章 都是因为你 姜木樨没有忘记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洗洗脸,擦掉脸上的泪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才往病房里走去。 眼睛还在微微的红肿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消除,她用冷水敷了下就作罢了,就这样了,就这样走吧。反正事情已经被自己弄糟糕了,反正一切都坏了,反正以后没有了王清朗,她也不会再也任性胡为的机会。 一开始,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陪着项擎北,等待他醒来,毕竟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她本来想,项擎北好了,她就回到王清朗身边去过自己的人生,两个人从此互不相欠。 可是事实好像没有这样简单,项擎北是醒了,可是他也残废了。而自己的行为,已经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流言飞语,对王清朗,对王家都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甚至上说的是侮辱。 如果婚姻只是关系到两个人,那么一切就简单,顺其自然了。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越成年越往下走,就越感到自己作为一个社会人所受的压力,你不能只是代表了你自己,你的一举一动也不仅仅是影响了自己一个人。 这些事情,都是她在决定照顾项擎北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当她那个下午坐到王啸天的对面,听他给自己分析利弊的时候,她知道,走是她唯一的出口,而向来让她尊敬的王啸天的态度也表明了,你,姜木樨,为了我的儿子着想,必须走。 而在这段时间里,项擎北也经历了痛彻心扉的煎熬,自从他醒过来以后,对三个人的情感归宿,两个人都绝口不提。对他而言,他知道姜木樨是一定会离开的,她不开口他就绝对不提,能挽留她一日是一日,他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可是看着姜木樨一直这样沉默的忙碌着,她是为了赎罪,他的心也似猫爪子挠过一样不得安宁。 他决定好了,无论和王清朗的谈话结果如何,她是走是留,他都支持她。 正这样想的时候,姜木樨推开了门,她故作轻松,走到他身边来,“我好像回来的晚了。” 他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想要寻找确定不移的答案:“你不走吗?” “走?我往哪儿走?”她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 “哦,不走就好!” 一开始不以为意,时间一长,项擎北也知道自己的左腿恐怕是站不起来了。 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知道这件事以后并没有像毛头小伙子一样大吵大闹,寻死觅活的。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没有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他没有声张。 一天趁姜木樨外出,他主动叫来了主治医生。因为他身份特殊,有一个医疗团队在随时待命。 “郑医生,我知道我的左腿问题很严重,请你对我实话实说。” 项擎北一双深沉敏锐的眼睛,盯着郑医生看。这双眼睛锐不可当,可以看透一切的虚伪和谎言,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郑医生只好照实说。 “我们试了很多种方法,你的左腿还是一直没有恢复知觉,神经坏死,站起来的几率很小。”空调机里的风呼呼的吹着,郑医生却大汗直冒,都怪他们无能为力。 “哦……”虽然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听到医生口中的结论,他还是忍不住脸色苍白,靠在白色枕头上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他最担心的是妈妈,她实在是承受不了新一轮的打击了。 “只有姜小姐一个人知道!她不让我告诉大家。” 应姜木樨的要求,医生考虑到她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的人。 “做得好。” 等姜木樨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面容,神色如常。在明亮温和的阳光下看一本哲学书。 “看的什么?你开始研究起人生了啊!” 姜木樨好奇的拿过他手上的书,是一本哲学家叔本华的代表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大为惊讶:“这么高深的书,你也看得懂?” 她自己大学的时候也尝试过读这类书,可是一页纸的内容花一个月也看不懂,就作罢了。姜木樨不知道项擎北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没有把这两方面联系在一起想。 “是占南以前看过的,最近老是躺在医院里,闲得发慌,就让他带来我随便看看!” 他当然不是为了随便看看,只是人生失意,想寻求一些精神上的依靠和支持罢了。 “原来如此啊!”姜木樨微笑着把书还给他。 “木樨,等我好了,我们一起爬山吧!”他试探着问她。 她听他说要爬山,想到他的腿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为难的说:“怎么办?我好像一爬山就头晕呢!” “我可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爬山会头晕!”他嘲笑的撇撇嘴。 姜木樨也觉得这个借口太牵强了,红着脸解释,“是真的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那我带你去骑马吧,怎么样?” 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一直跟两条腿过不去。 “骑马啊……会不会摔下来?擎北,这些事以后再说好吗?等你好了,再说吧。”她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伤。她怕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假装着低下头,头发飘散,替他掖了掖被窝。 项擎北一直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反应,知道了真相之后,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表情,她的心里该是怎样的煎熬啊,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感动,只觉得对她的爱意更增添了几分。 王清朗和李美美的婚礼,就定在这个月月末举行。 本来这件事情,家长满意,李美美满意,只要王清朗点个头,就是各方圆满。现在既然是王清朗自己主动提出的,那么大家可不就免得夜长梦多,提前把事情给办了。 李美美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在一次空难中丧生,李中基因此格外的疼爱她,恨不得把这世界上所有的金山银山都堆给她,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次她出嫁,李中基自是出手阔绰,不能怠慢了她。 在王家方面,王清朗是唯一的儿子,又是长子,自从他们的妈妈去世后,多年来门庭冷落,没有热闹过。双方家庭殊途同归,想到一处去了,那就是都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大操大办一下。 在李美美这边,是只要是和王清朗结婚,一切随意,而在王清朗这边,是反正不是和姜木樨,一切也随意。 他们的这种任人摆布的态度,于是又助长了双方家长的气焰,他们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更加大张旗鼓的铺张起来。 新房是新买的,在凤凰山山顶,由一个巴西设计师设计建成,独占鳌头,可以俯瞰整个的城市。家具是从北欧空运过来了,床上用书是美国的知名书牌,在确定好婚期的第二天,从巴黎赶来的世界知名的婚纱设计师viviwang就已经开始和李美美讨论婚纱的风格,和测量尺寸腰围了…… 王清朗本人,每天面色凝重的穿梭于家和公司之间,对这些安排毫无疑义。他时常会对满屋子的结婚用书,和红光满面的王啸天产生错觉,以为和自己结婚的是姜木樨,随即他就明白了这只是幻觉。倒是王清风着急了。 “哥,你真打算放弃了,你真的决定和李美美结婚了?” “你以为呢?”他的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她变心了!” 他当然知道,在姜木樨所有的借口背后,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爱项擎北,她没办法抛下项擎北。只是他和姜木樨,双方都没有言明罢了。 “也许,她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王清风还想替姜木樨解释些什么。她也恨她随随便便就把哥哥甩掉了,太自私了,姜木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自私无情的人了。 “不要再说了,清风,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累了,我想要一个爱我的女人,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他说着无奈的抬头仰天,叹了一口气。 “哥,那你自己的爱呢?你自己怎么办?”难道就要这样一辈子委曲求全。王清风急促的问。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望着远处的沉浸在夜景里的高楼大厦,星河一样的马路,心想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也许也不错,就解脱了。 “不要这样……”王清风无力的劝阻。 话还没有说完,王清朗已经打断了她:“清风,不要再说了,以后都不要说这样的话,从今天开始,做好李美美进门做一家人的准备吧。”他的脸上恢复了波澜不惊,刚才的悲伤一闪而过。心碎了无痕。 “可是……” 她不甘心的说道,这么多年,他对姜木樨所做的努力,他的全心全意,别人看不到,她全部都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办吧!” 说话时项擎北已经走出了露台,挺拔高大的身材隐没在黑暗中的门里,背影隐隐约约的看起来有些落寞。 姜木樨一颗心都扑在项擎北的身上,他能够康复重新站起来,是她最大的心愿,连王清风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也没注意到。 这天她突然想到,丢丢还有一大部分小时候的玩具用书留在了法国。想着既然已经离开王家了,就全部收罗回来,一是让王家人落个眼前干净,二是这于她也是十分珍贵的方小说西,里面承载了丢丢的成长记忆和痕迹,当然是放在身边随时可看可听的好。 拿起手机的时候她却愣住了,王清朗是不能再麻烦了,他现在见了自己恐怕颜色不好看,还是拜托王清风吧,虽然做不了家人,可是朋友的情分还在。 “清风……”她在电话里依旧暖暖的叫着她。 “嗯!”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王清风牙痒痒,本来想劈头盖脸就对姜木樨一番臭骂,可是听她这样温柔的叫自己,冰冷的心顿时融化了,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有事吗?” “嗯,既然我们离开家了,那丢丢留在法国的方小说西,放在你们家里恐怕不大合适了,我想……” “你现在就想和我们家划清界限了是吧,这么着急要回丢丢的方小说西,是想早点和我们划清界限是吧?” 她本来不愿与她计较了,可听她八百年不联系,一联系却要讨还丢丢的方小说西,还没等姜木樨说完,火往上窜,就抢着说了。 姜木樨只知道丢丢是她的儿子,可是陪着丢丢长大的王清朗王清风又是什么?她难道想把有关丢丢的一切美好记忆也带走吗? 姜木樨把事情想的简单,却没想到引起王清风这么大的反应,“清风,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给你们家造成困扰,如果你们喜欢,不介意,就留着吧,反正清朗永远是丢丢的爸爸,你是他的姑姑。” “你为什么要和哥哥分手?”这个问题,王清风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 “是我不知好歹!”她咬了咬嘴唇。 “你准备和项擎北结婚了是吧?”她咄咄逼人。 姜木樨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电话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里,良久之后,王清风问道:“为什么?” “他因为我残废了,我不能抛下他不管!” 月底结婚的日子倏忽而至。 这一段时期以来,王清朗没有任何的不正常。他上班下班,吃饭睡觉,都和往日一样。一开始,王清风还以为越平静就越不平静,他越这样表现的正常,心理上就越不正常。可是观察了几日,发现王清朗思路清晰,心绪平静,她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来。 在她自己,也渐渐接受了李美美要成为自己嫂嫂的事实。世事无常,人嘛,还是随机应变的好,何况李美美教养良好,人又真诚善良,夫复何求呢! 可是就在结婚的这天早晨,王清朗却突然的不见了。 王清风最先发现了这件事情,她本来想跑进哥哥的房间,戏耍这个贪睡的新郎官的,可是却发现他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床铺上整洁如新,显示着它的主人已经离开又或者是一夜未睡。 她从房间里跑出来,在二楼的露台上,在走廊里,在客厅里,花园里,到处都没有王清朗的身影,家里的仆人也没有一个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摇摇头,说,先生不是还在睡觉吗?没有听到声音啊。 她在慌乱之中,拨通了王清朗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嘟声清晰,她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她就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循着声音走过去,王清朗的手机躺在沙发上,机主却不在身边。 屋外的慌乱声,惊扰了书房里的王啸天,他面色沉静的走出来,皱着眉沉声问: “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责备她说,“清风,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 “爸,哥他不见了,不见了!” 她双手紧张的握着,爸爸的声音也不能让她的担心减小半分半点,仍然是咋咋呼呼。 “我知道了!”王啸天安之若素,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首先最重要的是封锁消息,稳住李家的人,不让对方知道了王清朗失踪了的消息,当然也可能王清朗只是出去散散步,溜溜狗,又或者是兜兜风。 其次是除了留下看家的人,和有关的人,其余的人都投入到寻找王清朗的工程当中。 只是时间在一分一秒一刻一小时的过去,离婚礼的时间越来越近,李家人因为找不到王清朗本人,已经产生怀疑了,可是出去找王清朗的人却没有传回任何的好消息。 王啸天再也坐不住了。 “你天天和清朗在一起,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厉声呵斥着王清风。 “哥哥平常喜欢去的,经常去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 她的声音,在爸爸的愤怒的目光之下,越来越低,低到最后词语都要被唇舌吞没了。 “没用的方小说西!”他愤怒的转身,背着手,面向着窗户站立。 “也许可以找找木樨,她一定知道哥哥现在在哪里!”事到如今,她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想这样说了,只是迫于爸爸的淫威,不敢说而已。 王啸天缓缓的转过身体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征询的目光。 他没有直接粗暴的拒绝,这是好事,王清风心里有了几分把握,接着说:“哥哥爱木樨这么多年,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想一定和木樨有关,所以……”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姜木樨打电话!” 有了爸爸的亲自指示,王清风立即拨通了姜木樨的电话,那边的人没有迟疑,响了两声就接听了。 该死的电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停顿整修了,姜木樨无奈的看了电梯一眼,转身向楼梯跑去。她的公寓在十八层,脚下的白色高跟鞋不舒服的拐过去拐过来,爬到一半,嫌高跟鞋碍事,她索性扔掉了鞋子,赤着脚往楼上跑去。 既然王清风说,常去的喜欢去的地方王清朗都没有去,那他就一定在这里,她知道,他一定在这里。 果然,在十八层长长的走廊上,王清朗像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靠在姜木樨房间的门上半蹲着。看着气喘吁吁的姜木樨出现走走廊的入口,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眼睛里闪烁出惊喜的火花。 这是她的清朗哥,是她的清朗哥啊,姜木樨流着泪,缓缓的向他走过去。 她走到王清朗的身前,抚摸他潮气十足的头发,抚摸他削瘦的脸庞,抚摸他明亮的眼睛,然后她紧紧的把王清朗抱在了怀里,王清朗的手,也小心翼翼的攀上了姜木樨的腰身,无助的环住了她。她的清朗哥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脆弱过,心里大恸,她将他抱得更紧了,王清朗靠在她的怀里,孩子一般的痛哭起来。 婚礼要照常进行。 在教堂里,教堂外,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美丽的新娘李美美正在等着新郎牵起她的手,朝神父走去,宣誓,交换戒指,然后相拥终生。这是她期盼了很多年的时刻,她不知道她有一天竟然真的可以拥有这样的时刻。 可是新郎却还没有来。 知道底细的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啸天和王清风站在教堂门外,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来路。谁都没有底,不知道王清朗最终会不会来。 如果王清朗没有来,让李中基和李美美,在这么多亲戚朋友,商业伙伴媒体面前颜面扫地的话,那么以李中基的脾气,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王啸天本人也没办法交待。 就在大家对新郎翘首企盼的时候,在路的那一边,王清朗的银色跑车出现了,渐驶渐近,吱的一声停在了王啸天的面前,清爽帅气的王清朗从车上跳了下来。 王清朗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更加显得他整个人英俊挺拔,他对翘首期待的众人说:“开始吧!” 然后大步流星的往教堂里走去。 结束吧,姜木樨,开始吧,李美美。 今天是清朗哥结婚的日子,没有人愿意通知她,只有在找不到王清朗的时候,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打电话来告诉她这件事情,不然她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她坐在飞驰而过的出租车里,看着外面的一座座玻璃的建筑,这是一座玻璃之城,脆弱的城市。想象着此时此刻王清朗应该牵着李美美的手缓缓的走向神父了,应该在牧师面前庄严的宣誓了,应该在交换戒指了……泪水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她的脸庞。再见了,清朗哥。 这时候,丢丢的电话进来了。她在医院奔波的日子里,对孩子有些疏忽了,可是丢丢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仅没有哭闹,反而主动每天给她打电话,说说自己在学校的见闻,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姜木樨再将这些事情转述给项擎北听,一双父母,在医院里笑得不亦乐乎。 木樨,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带来了丢丢。每次到了最后,项擎北都会握着她的手,这样说。 “妈妈……”电话那边传来丢丢响亮的声音。 她的心里顿时变得暖暖的:“丢丢,是妈妈,妈妈在这里,你在家吗?和奶奶在一起吗?” “是,我在家里!”他费力的爬上电话机旁边的高椅子,坐在了上面,穿着小短裤的双腿晃来晃去。 “今天怎么没有去上学?”她想起今天是星期三,丢丢应该在学校里才对啊。 “妈妈,你忘记了啊,今天是学校的建立日,我们放假了。” 他一边吃甜甜圈,一边在电话里好心提醒姜木樨。 姜木樨恍然大悟,拍拍脑袋:“丢丢对不起,妈妈都忙糊涂了,那你今天要做些什么呢?” “奶奶说,要带我去医院看你和叔叔!”丢丢还不知道项擎北是他的亲生父亲,一直以叔叔称呼。 她开怀,“是吗?妈妈很想你哦,那就一会儿见了哦。” “一会儿见,妈妈!”他小大人一般的把听筒稳稳的放在电话机上,从椅子里滑下来,走到花园里,对梅绮绢说:“奶奶,我跟妈妈说好了!” 梅绮绢惊喜的拍拍他的脸蛋:“我的宝贝孙子就是聪明!” 姜木樨回到医院还没有多久,梅绮绢就带着雄赳赳气昂昂的丢丢过来了,两个人一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姜木樨就奔过来抱住了孩子,在他的脸上大口的亲起来。 “丢丢,我的孩子,你来了啊……” 丢丢反手也抱住了她,“妈妈,我想你!” “我也想你,我天天想。” 项擎北在一边微笑的看着母子,眼角有些湿润,这是他的孩子,他的女人。 这时候,姜木樨抱着孩子向项擎北走过来,丢丢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这个慈祥温柔的男人。因为前段时间项擎北一直昏迷,和梅绮绢达成共识,为了不让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没有让他来医院,父子之间还很陌生。 “丢丢,你来了啊……” 项擎北首先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丢丢的小手。 “叔叔,你好!”他礼貌的回应。 “丢丢,这不是叔叔,这是爸爸!”姜木樨猝不及防的说了这么一句,让梅绮绢和项擎北猛的身体一滞,狐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妈妈,我有爸爸!”丢丢首先不干了。 “是啊,丢丢是有爸爸了,可是眼前的叔叔也是你的爸爸啊。”姜木樨耐心的解释着。 “可是为什么我有两个爸爸,一个人只有一个爸爸啊。” 小小年纪的丢丢,还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因为丢丢是幸福的孩子,所以才有两个爸爸啊。”她不能跟他说明实情,长大了他自然就会明白一切的。 “妈妈,真的是这样吗?”孩子总是好哄好骗的。 “当然是真的啊!” 她确定的向他点点头。 于是丢丢转过身去,对着病床上半卧着的项擎北,甜甜的叫了一声爸爸…… 项擎北活到三十多岁,第一次有人叫他爸爸,他的身体一震,只觉得一股甜蜜的滋味弥漫全身,猛的抱住了孩子,“丢丢,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父子俩玩了一下午,项擎北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来逗孩子开心了,一会儿扮成小猪,一会儿扮成牛,一会儿又学着老虎的声音大叫,引得丢丢哈哈大笑。 姜木樨在一边看着父子俩玩乐,想着王清朗的婚礼大概是已经结束了,心酸的想着,也许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 父子相认,梅绮绢总算是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了。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她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木樨背转着身,和她们挥手告别,等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项擎北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姜木樨。 “木樨,让我怎么谢谢你呢,谢谢你让我和孩子相认!” 她冷冷的扳开了他的双手,走到窗户前背着身站立着:“丢丢本来就是你的孩子!” 声音透着淡淡的冷漠和埋怨。 项擎北问,“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早上她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刚刚在丢丢来的时候,他就看出她心思不宁。 “清朗哥他结婚了!”说话间姜木樨已经一手撑着窗户,压抑的低低的哭泣起来。 他一惊,“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她转过身,奔到他面前来,大小雨点砸在项擎北的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他拥她入怀。 第十一章 全在一瞬间发生 三个月以后。 项擎北已经从医院转到了城外风景秀丽的疗养院,每日听风听鸟语听松涛声不决于耳,心绪颇为宁静。姜木樨每日替他的腿部按摩两个小时。她一直坚信,虽然医生已经下了定论,可是奇迹却在时时处处的发生,连九旬的老人都可以重新站起来,那么,项擎北也一定可以。 由于车祸当时,卡车司机当场毙命,这一场怎么看怎么像恶意为之的杀人事件,线索也中断了。幸运的是,项擎北和姜木樨丢丢三个人逃过了这一劫。但是据江如风带来的消息,这件事情可能跟一直在进行的中方小说石油管道招标有关,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国际黑道势力强行***,知道本土的项氏不好对付,所以才欲对项擎北置之死地而后快。 大难不死,项擎北靠在枕头上,对江如风后怕的说,“就是因为这件事?” “据可靠消息是,这股黑社会势力好多年前就朝本国渗透了,当时警方就注意到这股动向,派了最精英的警察前去卧底探听虚实,但是这些警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是无功而返。” “在我们的地盘,连你们也都束手无策了?”项擎北嘲讽的说。 江如风也不以为意,“主要是弄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似乎有很大的背景,整个组织就像是铁板一块,完全渗透不进去!” “哦……”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早上的事情,对方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才能在西山上制造一场人为的车祸。一切都太巧合了,当天早上只是个突发事件,并不在自己的习惯之内,那么说不定整个事情都是一个圈套也说不定,姜山这个人也许早不存在了。 对方用心之险恶,对他恨之入骨,项擎北晴天里打了一个颤。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江如风同样觉得棘手。 “什么?”他侧头问。 “我刚刚说的卧底警察里,就有一个是姜木樨的爸爸姜山!”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确定?”更觉得事情不一般了。 “是的,我看过姜山的绝密资料,有一张照片就是他在那边老大的身边,喝酒的侧影。虽然只是侧影,可是和木樨真的很像,而且之前,你也给我看过他的照片,确定是他没错!” 江如风第一次见到那张照片只是觉得眼熟,再看时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自己熟识的人的爸爸。 “照片是什么时候的,他还活着吗?”项擎北连番发问。 “照片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至于他是否还活着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那天你的保镖给你打电话是怎么回事?”江如风摇摇头。 “他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无从查证当天是怎么回事了!”项擎北面色凝重,眯起了眼睛,只觉得事情错综复杂,理不出头绪。 这期间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有一天早上,项擎北和姜木樨看报纸,注意到国际新闻里有一则空难的信息,一辆从巴黎飞往巴西里约热内卢的飞机,在太平洋的上空突然失踪了。 在所有的旅客里,其中,有26个是中国人。 天灾**,两个人看过后,就默默的把报纸放在了一边,以为这和自己的生活扯不上任何关系。 这样大的事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电视报纸网络都在不间断的更新相关的新闻。 飞机确定失事了,跌落在了太平洋里。 巴西军方出动,相关的捕救工作正在进行中…… 美国愿意加入到搜救工作中来。 确定没有生还者。 …… 项擎北和姜木樨不得不关注到这些新闻信息,有一天下午,姜木樨背对着身给项擎北倒水,回转身的时候,项擎北整个人已经呆了,眼睛里的火焰熄灭,面若死灰。 她顺着他的手看去,他的手上紧紧的攥着一份当日的报纸,她疑惑的取过报纸来看,一整个版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在空难者的名单中,姜木樨看见了牛莉莉和她爸爸牛振一的名字。 她顿时觉得胸口愁云密布,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在项擎北昏迷的日子里,牛莉莉在深夜里来医院里看过他。她和姜木樨在医院的长廊里,有过一番长谈。她告诉木樨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所以不可能像姜木樨那样,愿意放弃一切来照顾一个前途未卜的人,她不可能做到像她那样。 姜木樨浅浅的笑,果然是自私的人,问她将来有什么打算,她说项擎北给了她一笔不菲的遣散费,够她下半生优裕的生活了。所以她打算带着爸爸,去世界各地旅行。 看来,这一次,是准备前往巴西旅游的时候,遭遇了不测。 姜木樨再看向项擎北时,从不在人前落泪的他,眼角有一颗隐隐约约的泪水。 “擎北,这只是个意外!”她把手搭在他宽大的手上面,哽噎着说,其实此时的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 “我知道!” 他宁愿她还在自己面前任性撒娇,她还闯一大堆祸,可是也不愿意她就这样生命凋零。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帮我叫莫邪过来!”逝者已逝,生者要继续向前,他冷静的说道。 随即,莫邪被项擎北派往了巴黎,由他全权代表自己处理牛莉莉父女的后事。他知道牛振一做事绝情,一众亲戚朋友早已得罪完了,没有了交集,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肯定没人出来主持大局,就让他来做吧。这是他能为牛莉莉做的,最后的事情。 在此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提及过关于牛莉莉的任何事情,这件空难事件一闪而过,再没有对他们的生活引起任何的波澜。 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人走了总是容易茶凉。 在王清朗那里,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 没有人知道,姜木樨那天跟他说了什么,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愿意乖乖回来参加婚礼。这件事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 婚礼过后,是按部就班的洞房花烛夜,蜜月旅行,新婚期……王清朗都一一去照做了,双方家长都非常满意。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不比别的新婚夫妻更加亲热,可是表面上也还过得去。 事实上,王清朗至今没有和李美美同房。他们各睡各的,他连碰都没有碰她一下。美美青春年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日渐憔悴了下去。可是她却没有半点怨言,反而每到晚上,就自动的帮他铺床,早上又叠好被放到衣柜里去,一点儿埋怨的语气和神色都没有。就是在双方家长的面前,她也尽力的说王清朗的好,更不用说告状了。 王清朗开始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的鼻涕妞,可是看她处事得体大方,对自己也是温柔体贴,不由也在心里对这个自己的小跟屁虫刮目相看了。 看来过去是自己小看了她。 他看着她的瘦弱的身影在客厅里移动,李美美不时回头,向坐在沙发上的他,露出讨好的笑来,即使得不到他的回应也照旧如此。王清朗在心里疑惑,李美美是不是已经笑得机械了,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在乎他,自己笑给自己看罢了。不得而知。 他对李美美有了一些好感,可是心里对姜木樨的执着,每一次都阻止了他对美美感情的进一步发展。两个人依旧隔着远远的距离。 倒是事业上,因为有了李中基的资金支持,做的更加的大了。因为政府的石油管道的项目重新启动,他也是雄心勃勃,重新投入到了竞标之中,项擎北还是当初的项擎北,可是王清朗却不再是过去的王清朗,他的身后携裹着实力强劲的李氏和王氏两家财团,自然是今非昔比了。 其实做这件事情,他也说不清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和项擎北较劲。当年在项擎北的夹击之下,险些破产,如今他做这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报那一箭之仇。 他对他隐隐的有些恨,恨他夺走了自己的女人。 只是这些秘密,都隐藏在了雄心勃勃的事业心,孜孜不倦的赚钱的决心之下,让人看不出底细,除了王清风之外,没有人明白他的真实想法。 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改变的还有王清朗的做事风格,他不再是温和无害的,他如今挂上了坚毅的脸庞,言语很少,作风冷血,要求效率,说一不二。 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和风雨,苏家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向王清风下跪着求婚了,他握着她的手说,清风,原谅我过去有眼无珠,错过了你,可是我以后将不会再错过你了。 王清风先是浑身一滞,整个身体的血液凝住了,然后含着泪笑着答应了苏家明的求婚,这一刻她是等待的太久了。他把准备好了的戒指,专注的缓缓的套在她的指头上。 因为双方的条件相当,苏家的父母没有意见,王啸天眼见着女儿越来越大,恨不得随便找个人就把她嫁了,现在看她带回来这样一个金龟婿,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哪儿有说不同意的想法啊。 唯一的遗憾的是苏家明的手还在颤抖,不能作画。但是大家都以为他握住画笔都是迟早的事情,也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新人都是随性而至的人,决定以旅行的方式结婚,虽然父母都不太满意,但是儿女的事情只能随着他们去了。 在苏家明和王清风离开之前,苏家萱先于他们离开了。 “妹妹,怎么突然想到要离开了?”苏家萱平时看起来就像是个乖乖女,一刻都离不开家,突然说要去美国留学,大家都大吃一惊。 “清风姐,我想了好久了,我想去美国学法律。”苏家萱是个有理想的女孩子,她想通过学法律,将来做个律师,帮助更多的人,救世济世是她的心愿。 “家萱,我知道了,可是为什么是现在?” 王清风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苏家萱这一段时间比原来沉默了不少,可是因为事情太多,忙来忙去也没有机会去关心她,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说则已,一说苏家萱霎时泪水就红了眼眶,“清风姐,我失恋了,我要去新的地方才可以忘掉他。” “失恋了?”家萱什么时候背着他们恋爱了,没有迹象表明啊,既没有约会,也没有打电话。 “是啊!” 在姜木樨夜晚守候着项擎北的时候,同样有一双眼睛在守候着她。 她本来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离婚了的夫妻,再无干系,可是眼看着姜木樨的心碎,她的憔悴,她的挣扎,苏家萱明白自己只是个可耻的第三者,而项擎北是她不该做的梦。 “对方是谁?”王清风接着问。 “项擎北!” 这还是苏家萱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憋在心里太久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会难以启齿,可是一说出来她反而浑身轻松了。 “啊……” 王清风的嘴张成了o字型,惊讶不已。可是她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紧紧的抱住苏家萱,“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家萱,真是为难你了!去美国吧,我会帮你说服家明的,我支持你,可是你也要坚强,要做个大律师哦。” 在姜木樨的悉心照料之下,项擎北的腿渐渐有了知觉。 为了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没有立即告诉她这件事,反而是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的爬起身自己摸着床沿的支架练习。 项占南志不在经商,早已经是支撑不住,于是项擎北康复以后,开始重新遥控指挥起整个公司的运转了。此时此刻,他坐在临窗的沙发上,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今天早上秘书苏瑞送来的资料。 一年多以前,参与竞标的政府中方小说石油管道的项目,因为不明原因搁置了,如今又重新启动。当时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势在必得。更何况这其中牵涉到想对他下黑手的人,为了引蛇出洞,他自然是不肯错过这次机会的了。他已经吩咐全公司上下,为这次竞标全力以赴了。 苏瑞仿照着姜木樨当初所做的一切,对各参与竞标的公司进行了摸底。项擎北翻看着这些资料,除了一些熟识的公司以外,有一家外国的公司引起了他的注意。 “天羽,这是什么?”他抬眼问坐在对面的苏瑞。 她立即站起身,歉疚的说道,“项总,这家公司因为刚刚注册,我们查不到他们的资料!” “哦,”他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家公司应该就是那个黑社会所掌控的势力,他们果然来了,“严密注视这家公司相关人的动向。” “好的!” 他接着翻下去,看见王清朗的公司也赫然在列,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看来王清朗是与他杠上了,不过就所列的资料数据来看,王氏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他当然是不惧怕的,不过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担忧,强大,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的事情。 过去,他不就是因为强大才险些丧命的吗? 没过几日,苏瑞就把侦查社拍的照片和资料送来了。 那些照片,无非是对方总裁喝茶吃饭之类的场景,看起来,侦查社是想倒闭了,才会这样不专业。不过有几张照片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照片上,他看见了王清朗,他正在和对方的总裁聊天,吃饭,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 他的一颗心下坠,下坠,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头脑。 思考了很久之后,他给王清朗拨去了电话。烟头在他周围散落了一地。 “清朗,我们见个面吧。” 王清朗没想到会是他,冷笑一声,“有什么事?” “见面就知道了,下午三点,西山脚上见!”他简短的在电话里说,他不喜欢解释。 王清朗听他的语气,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想了想,说,“好吧!” 跟秘书交代好了一切,他站起身来,因为他的非同常人的毅力,他已经可以像常人一样走路了,他收拾停当,打开了门,来到了停车场。 属于他的汽车已经吩咐秘书给他开过来了,他打开车门,稳稳的发动了汽车,向着西山而去。他要和王清朗这座灾难发生的山上,结束他们之间的一切。 在另一边,王清朗也发动汽车,蜿蜒着向着西山而去。 姜木樨回项家看了丢丢一趟,回来就看见项擎北不见了,她转头问留下来的苏瑞,“苏瑞,你们项总呢?” 她不晓得,没有了她这个拐杖,他能到哪里去。 “项总有事出去了。”苏瑞惴惴的说,看着她的眼神闪躲。 “有事?”她注意到了她的不安。 “嗯!” “出了什么事?”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虽然项擎北对车祸的发生三缄其口,免得引得她担心,可是从苏家明的谈话中,从他和江如风的谈话时紧蹙的眉头,姜木樨已经对车祸有了一些了解。 她知道,是有人要针对项擎北,要夺他性命。 “我,我不知道……”她低语。 “告诉我吧。” 姜木樨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睛里写着不达目的 “项总是和王总约了在西山脚下见面,最近项总一直调查王总,好像要解决生意上的事情……”苏瑞见隐瞒不了,只是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凭自己的判断来信口胡说。 “为什么?”姜木樨隐隐约约对这个项目有一些了解。 “因为这个项目大家都想得到吧。” “好,我知道了。”项擎北要对付王清朗,男人果然是冷血的动物。 姜木樨面色阴沉,旋即转身离开,她开动了最大的马力,朝着西山而去。可是还没有到,就隐隐约约听到西山那边响起一声闷响,她心中一紧,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山下停着两辆车,一辆是项擎北的,一辆是王清朗的。姜木樨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静了,项擎北怔怔的站着,姜木樨打开车门,疯狂的向他跑过去。 “清朗呢,清朗哥呢?”她几乎是哭泣着问道,眼睛紧紧盯着项擎北手上的手枪。 地上只余下一摊血迹,王清朗的人已经不在了。 项擎北没有回答她,回荡在空气里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他打死了王清朗。 她上前摇晃着项擎北的身体,捶打他的胸膛,“你把我清朗哥怎么了,怎么了,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绝情绝义的人,我真后悔回到你的身边。生意有什么要紧的,他是丢丢的爸爸,是我的恩人啊。” 项擎北麻木的一动不动,她哭得没有力气,她的清朗哥死了,不见了……不见了,死了。 很久之后,她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开,开着车绝尘而去。 等她走以后,项擎北才从刚才的幻境里回过味了,他想追上去可是姜木樨已经走远,他浑身只如散架了一般,颓唐的坐在了地上。 这一切全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李美美整个人都呆住了,之后到底是发什么了什么事,她竟是全完不知道,她只当自己是听不到也看不到! 这一次蓝双扬是有备而来,他已经让人在医院四周,发射出很强的干扰信号,让王清朗等人手里的通讯器全部失常,互相之间失去了联络。 他让部分人先上楼,好把楼上的人引诱出来,然后在一楼一个一个解决。江北风判断失误,却暂时没有办法补救。楼下的火拼程度,楼上并不知道。整个楼里的人也不敢出来,四周几乎已经封锁。 没想到,李美美竟然跑了出来。他心想机会来了,但没想到仲秋宁死也要保护李美美,他就只能痛下杀手。 可惜还没抓到李美美,王清朗带的人又出现了。 两边的火力都很猛,一时之间谁也顾上李美美,谁也没有注意到正慢慢靠近李美美的那条黑影。 好在,江北风忽然意识到什么,带着十多人冲下楼来了。 形势渐渐明朗,王清朗和江北风的人占了上风。可以稍微松口气了,王清朗一回头就看到,有人正拿枪指向李美美,他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了,只能大声喊道:“美美,当心旁边!” 李美美眨了下眼,转头看向那黑洞洞的枪,冷冷一笑。 那人被她的笑镇住,她迅速捡起仲秋遗落在一边的枪,杏眼圆瞪,想也不想就开了枪,枪声响起,一枪一枪全打在那人身上。 所有人因为她的这个动作,都愣住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就坐在地上,用枪打死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直接栽到了她脚边。 她眼里竟无一丝的惧怕,她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女人。李美美此时的心里全是为仲秋报仇的快感,那人死了,她一转头就看到蓝双扬,她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顾四周危不危险,爬起来,就把枪指向蓝双扬。 誓死护住蓝双扬的手下,见此情形,自然是把枪全指向了李美美。 王清朗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飞速往那边奔去,在枪声响起之前,一把拉倒李美美,两人快速地往一边滚去。 李美美的危机一解除,四周的响声又响了起来,蓝双扬见形势不对,就立即开始撤退了。他在多人掩护下,很快上了一辆车,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番外 江北风是一脸自嘲的笑。蓝双扬跟他来个声方小说击西,他竟然没看出来。被初出茅庐的蓝双扬算计,他心里面不是不恼火的。他看了眼元楚就往前走了,元楚会意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跟他走。 他的手下自动分为两批,一批跟着他走了,另一批就跟着元楚留下来收拾残局。 这场火拼终于落下帷幕,欧阳警长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伤亡不大。 此时,李美美紧紧抱住王清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像把最近所受的委屈和害怕全哭出来一样。最后,她才哽咽地说:“仲秋死了,仲秋死了,仲秋为了我才死的!” 咀王清朗见李美美终于是哭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真怕她一直不吭声,她哭了就好,他把她纳入怀中,不由低头吻着她满脸的泪。 他们就那样坐在那里,李美美什么也不愿意想,就一直在轻轻哭泣着,她需要用哭来发泄心里的痛。 欧阳警长开始收拾现场,清点伤亡人数。场面很快就清理干净。 赙最后还剩仲秋的尸体没有动,旁边不少人还是仲秋的手下和同僚,他们全是一脸悲痛地看着。 仲秋趴在地上,背上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简直是惨不忍睹,他为了让李美美不受伤,用身体硬生生挡去了所有的子弹。 他一直是个血性汉子,默默无闻地做着分内的事。没想到这次居然如此死去。他用自己的死, 王清朗感觉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就抬头看去,便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抱着李美美站了起来。 李美美想要往青龙看去,她的眼却已经被王清朗蒙上了,她不满地要去拉王清朗的手。 王清朗没有理会她,只是看向元楚:“好好厚葬仲秋,他身后的事,全由王氏负责。” “好。”欧阳点了点头。 王清朗也是轻轻点了点头,就快走向一边的车子。 车子开了出去,王清朗才放开李美美,她软软地靠在王清朗的怀里。低喃着。 “清朗哥,仲秋没死对不对?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李美美心里一片混乱,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脑海里全是仲秋的样子。她跟他并不熟,连他的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他却舍身救了她。 王清朗也是极为感动,今天如果不是仲秋,他失去的就是李美美。敌人太过狡猾了,他真是防不胜防。 王清朗看着李美美眼里的痛,轻柔地说:“睡吧,宝贝!” “不,我不要睡!”柳昔霓明知反抗没用,却还是要说。 李美美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她望着他,耷拉下眼皮。然后沉沉睡去。 王清朗把李美美紧紧搂入怀里,从认识仲秋到最近几个月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在他脑海里翻过,他忍不住眼里泛起了泪光。 仲秋的仇,他一定要报,他要让蓝双扬加倍偿还,他看着窗外,一个计划已经浮上了心头。 现在的王清朗,已不是当年的王清朗! 车子快速往前去,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就已经到了王氏的地下停车场。 经过这一次的事,让他更加警觉起来,蓝双扬会在任何地方出现。他的目标,很可能还是李美美。可能在他的心目中,女人终究要容易对付一些。 他看着一身是血的李美美,这些血全是仲秋的血,仲秋用他的血肉之躯,保全了李美美,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得。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包住李美美,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一身血腥的她,再引来无尽的议论。 她,以后,他会保护得极好,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这是他心底的话,也是他的愿望,但愿他能做得到吧。 他们下了车,就直接往总裁室去,才出电梯,他就看到刘鹏飞正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刘鹏飞看到他们,就迎了过来,他看了眼王清朗怀里的李美美,她脸上还沾了不少血迹,更是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他们周围的空气里。 “鹏飞,等一下我会叫秘书打电话通知你过来,你能处理的事尽量自己处理。”刘鹏飞只是平静地说。 “好。” 韩慕楚走进总裁室,就直接往休息室去,他帮李美美把衣服退去。 李美美被他放入浴池,水温调好后,就开始往池里放水,水一点点满上来,她被温热的水泡着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王清朗也跨进了浴池,长臂一捞,李美美就已经落到了他怀里。 他抱着她坐到池里,两个***的身体紧紧贴到了一起,她感到他的身子越来越炽热,她也越来越颤抖…… 一场**占去了李美美所有的思想,终于是再也承受不住时,她便沉沉睡去了。 王清朗也是累得满身的汗,他一个侧身躺到到床上,一把把李美美搂入怀中。 抱着她,他才算是真正安心了,加上这几天的劳累,终于让他也沉沉地睡去了。 房间里,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任何一个的离开,他们的生命就不会完整。 王清朗只是小睡了一会,他心里的事太多了,就是睡着了,也会让他不停地想,他也是睡不安稳啊! 他在李美美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她那张因激情而嫣红的脸,变得更是妖艳,让他几乎不愿离去。 被子轻轻盖到了李美美身上,王清朗长叹一声,再多的想法,也不如行动来得更彻底,他不再多想,匆匆穿上衣服,就去了总裁室。 外面太阳就快落山了,李美美幽幽转醒,她睁开眼,浑身的酸痛,让她动也不想动。她就一直那样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一声不吭,她甚至什么也不敢想,只要一想,脑海里就全是仲秋的死状,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李美美还没想清楚,王清朗就走了进来。他朝李美美笑了笑:“美美,等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慌,好吗?” “好。”李美美点了点头,她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 王清朗拉着李美美往外走去,他没有上车,而是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把精致的簪子,把上面的一颗碎钻轻轻一推,簪子就自动伸长,变成了一条细而韧的鞭子。 咀他一甩手,鞭子挥过,闪过一道光芒,只听见啪地一声,地上裂开一条缝。 李美美看得都呆住了,想拿过那鞭子,王清朗却已经把鞭子收了起来,又成了一个簪子。 “这条鞭子不是一条普通的鞭子,你按住开关不放,鞭子上就会带上强大的电流,一甩出去,碰到的人不死也会是重伤,你松开开关,电流自动会消失,再按一下,鞭子就自动收起来了。” 赙李美美照着王清朗的说法演示了一遍,她的手部力量不大,但用它来伤人,是足够了。 “是不是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人?”李美美收起鞭子说。 王清朗拿过簪子,整个簪子是用隔热绝缘材料做成的,而那个开关上,预留了指纹,只有他和李美美才能打开鞭子。 他轻轻拍了下李美美冻得有些红的脸,她衣服穿的不多,冷得直打哆嗦。 很快,王清朗的外套披到了她肩上,这又让她想起了他们和好以来的日子。她不由热泪盈眶。 王清朗把她搂入怀里,轻声低喃:“美美,让我保护你!”他说完就松开李美美,把她的披肩长发盘了上去,一会儿就盘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发式,再插上那支簪子固定住。 他满意地看了看,这个发式是姜木樨教了他很久才学会的,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处,他不禁温柔一笑,木樨如果看到,应该会很高兴吧! 盘完就拉着李美美往车子走去,行动已经开始,这一次蓝双扬该是插翅也难逃了吧。 王清朗开着车直往郊外去,后面还跟了几部高级商务车,蓝双扬已经被江北风引到一处地势复杂的悬崖附近。 蓝双扬之所以铤而走险,是因为他在c市已经没有任何势力了。之前所依仗的**官员,此时已不敢做他的后盾。“地狱”留在这边的人,已经死伤多半。活着的人眼看“地狱”颓势已到,也不再恋战。纷纷逃窜。他只好孤注一掷,约了江北风。他知道江北风也是黑道上的,肯定也多半是为了利益。他们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之前,蓝双扬已经派人在附近查探过,认为很安全,而王清朗更是非常安静,也没有拦截到任何关于他的危险信息,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其实王清朗已经在国际刑警的协助下,开辟了一条更隐蔽又稳定的通讯信号,这个信号就是当前最先进的探测器也接收不到,它的稳定性极强,能穿透任何一种干扰信号。 这一次是蓝双扬手里的通讯器被干扰,他还是能收到讯息,只是已经是被篡改后的安全信息,四周的情况他是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蓝双扬生性多疑,他要上山肯定是做了万全之策,那附近他已经埋伏了上百人,如果他感到江北风有异心,他就灭了江北风,取而代之。 此时,蓝双扬已经走到悬崖附近,他看到江北风已经在那里等了,才算是定下心,他冒险前来,直觉上总觉得太过平静,让他很不安。 江北风只是看着蓝双扬,过了片刻,他才指了指一边的桌椅,笑说:“蓝少,我们坐下说,今晚风轻月明,很适合秉灯夜谈啊!” 蓝双扬看着桌上的茶已经冷透了,不免摇了摇头,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江北风:“江先生真是好雅兴!” 江北风拿起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直下胃里,他不由皱了下眉说。 “蓝少喝个茶还那样兴师动众啊,派人埋伏在附近?” 蓝双扬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江先生,恕蓝某小心过余,蓝某也实在是不得已。” 江北风并没有立即接他的话,只是按下水壶上的一个按钮,准备烧水泡茶。 他淡淡地看了眼蓝双扬,露出一丝笑意。 “呵呵,所以我们是彼此彼此,唯有信任才能让合作愉快进行,要不然,什么事也不用说了,就此散了吧。” 蓝双扬看着江北风,江北风眼里是平静无波。蓝双扬的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他难道来错了吗? “别,算我说错了话,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王清朗两口子死,只要他们死了,我可以让出c市的地盘,保证与你井水不犯河水。” 江北风看着水壶里的水开了,他也不去理会蓝双扬,只顾着自己沏茶,热气不断地升上去,茶香慢慢溢出。真是难得的好茶。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逝去了,蓝双扬几乎已经有些坐不住,这一切都过于平静,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明显了。 江北风仍是悠闲地倒了杯茶,端到鼻下,闭上眼,满足地闻了闻,他浅浅喝了一口,看到蓝双扬眼里的一丝不耐,他轻笑一声。 “蓝少,道上的人谁不知道你们在c市已经没有任何势力了?你想把我当猴耍吗?” 江北风倒了杯茶,递到蓝双扬面前,蓝双扬只是看了眼茶怀,茶香直冲他的脑门,他收起心底的不耐,阴森一笑。 “哈哈,江先生,你可真会说笑,我们的根基那么容易就动了吗?不过,要不你说说看,合作到底该怎么进行?” “很简单,你死了,就会天下太平!” 蓝双扬听到王清朗冷冷的声音,惊得站了起来,王清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看来他确实是中计了,王清朗已经上了山,他却没有收到任何讯息,这根本就是一个陷井! 他收起心底的惊慌,就算山下的人全军覆没,大势应该还在他的手里,他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想让他死可没那么容易! 咀他不再去看王清朗,却是看向江北风,声音异常阴冷:“江北风,我要是逃过此劫,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你可要记好了。到时江氏尸骨无存的时候,你可不要哭!” 江北风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他是满脸不屑的笑。 “蓝少,别总把江氏和‘地狱’想成一样的。江氏可从来都做正经生意。” 赙蓝双扬冷冷一笑:“哈哈,真人面前就不用说假话了。只怕你也另有所图,联合王清朗杀掉我之后,你岂不是一家独大?” 江北风拿起蓝双扬面前的杯子,往地上一砸,呯的一声,碎了,他拍了拍手,一脸的笑意。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王清朗估计是已经控制了全局,要不,他也不会出现。说来要感谢你们啊,把王清朗这种和风细雨的谦谦君子转变成了敢和黑道斗的硬汉,确实要托你们的福啊!” 这时头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一架二架三架,盘旋不去,蓝双扬抬头看着,冷漠一笑。 “我已经算好了时间,半个小时内,我不下山,就会有人来营救,不管有没有出事,一切全按计划来。” 王清朗拉着李美美走到蓝双扬旁边,他只是懒懒地开口。 “你没觉得那飞机来得晚了些,现在已经过去将近有一小时了,你不觉得他们的动作也太慢了点吧?” 蓝双扬听了这话,一抬头,发现那些伞兵全穿着警服,他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为什么c市警署的内线没通知他? 难道“地狱”就要在他手上终结了吗?蓝双扬眼里闪过一阵恍惚。 不过他迅速镇定下来,一切并没成定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蓝双扬吹了一声口哨,从悬崖下又窜出数十人,全举着机关枪对准王清朗和江北风。 蓝双扬露出一脸得意的笑。 “你们太小看我了,虎父无犬子你们该听说过吧?” 伞兵落了地,全有序地站到一边,他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等着王清朗发号施令。 江北风终于是把茶喝完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一边,被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真是很不爽! 王清朗眼里仍极为平静,他轻轻拍了下李美美的肩,把头伸到她耳边轻声说着。 “你既然能从江天大厦逃出来,这个场面你应该也不会怕吧?记住千万要冷静!” 李美美点点头,她早从娇弱的千金小姐变成百毒不浸的女中豪杰了。 王清朗放心地点了点头:“好,这样就好,等一下别离我太远,知道了吗?” 整个悬崖四周,又围上来不少人,江北风开始感叹王清朗的办事能力。他一直隐忍,原来是为了这一天。 王清朗看向蓝双扬:“我们要是死了,你也不可能活着下山,难道你想和我们同归于尽?这可不是地狱的行事风格啊!” 话音刚落,王清朗趁蓝双扬恍惚的空档,迅速取下李美美头上的簪子,就在头发散落的刹那,一道刺眼的光闪过。 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过,就是连天的惨叫声,蓝双扬缓缓落地,眼睛看着王清朗,有恨,有遗憾,有不甘…… 半年后的盛夏某日,艳阳高照。 李美美中午就从公司开车回来,她满头大汗,却不急着换衣服,丢下钥匙直接去拨家里的固定电话。 王清朗已经在云市出差七八天了,云市的石油项目最终停止,由王清朗牵头做旅游,现在已是红红火火。他还没回来,此刻正在外面应酬,接到电话,他打了个招呼走包厢外面去听。 “你中午不在公司,回家做什么?”王清朗先开口。正好有服务生经过,只见这位男客人穿着烟灰色衬衫,修长的身体靠在门边,一脸闲适自然的表情,英俊的眉目舒朗开阔,低声讲着电话时,柔情流露。年轻的女服务生也不禁放慢脚步,眼里有尽力掩盖的惊艳。 “想休息了!” “你不舒服?”王清朗着急起来:“叫芳嫂陪你去看医生。” “不是我一个人想休息,是三个人!我快累得走不动了。”李美美嘟囔着:“都什么事啊,一来还来两个。” 次日凌晨两点,房门响动,李美美睡得迷迷糊糊,不多时便感觉熟悉的气息袭上来,细密的吻落在颈边。 “……去洗澡。臭死了。”她推他。 王清朗解开领扣和袖扣,双臂撑在床头,墨黑的眼底笑意盈盈。 半天不见动静,她终于睁开眼,声音沙哑:“干嘛?” “高兴。”俊美的脸笑得像孩子。 她脸一红,翻了个身,故意背对着他,“当然了,要受苦的又不是你。” 可是很快,修长的手臂缠上来,后背贴上他温热的胸膛,她终于低低笑起来:“恭喜你,王先生。” “宝贝……”浓情蜜意化为一声丝般吟唤,他轻轻在她鬓边耳语,“你给了我世上最美好的一切。我感谢你!”她满足地合上眼,双手勾上他颈项,伏在他身上听着他胸口内规律的心跳声,唇边悄然逸出一丝美丽得出奇的微笑。 第十二章 第十五个女朋友 玫瑰色的天气里。 那是个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早晨,高耀辉刚刚迈进会议室里,温晨曦就跟着他进来了,看见他便笑吟吟的说:“高总早!” “早!”高耀辉似笑非笑。 她熟练的打开掌上电脑:“今天的日程是这样为您安排的,九点出席董事局的会议,十点五分的时候有个《财经》杂志社的专访,十一点三十分浅析的刘总来访,中午的时候,高总指明要您陪他吃午饭。” 他抬起了头,问:“老爷子又有什么事?” 虽然他是个孝子,可是老爷子三天两头的***扰加看管,他也受不了了。 “高总,这个做下属的就不敢随意揣度了,不过,我想也许和今天报纸上的花边新闻有点关系。” 温晨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高耀辉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耸了耸肩,一幅不大以为然的样子。她看他的表情,在心里偷笑,摆了摆短发,继续往下说去:“今天下午两点华南的厂商会议,三点四十分约见美国总商会的安普森先生,四点五分经理会议,晚上参加曾议员的鸡尾酒会。” 他问:“还有呢?” 温晨曦微笑的拿出报纸,指着那上面一大幅他的照片说:“高总您今天又上头条了,我想老爷子一定有话要问,您今天还是早早的回家吧,免得老爷子一个不高兴,削你的职。” 高耀辉也不以为意,顺着她的手看了看那头条新闻一眼,漫不经心的甩甩头:“照片拍得还不懂。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苹果日报不是俗称照妖镜么,可为什么我每次登上去的照片都这么帅。” 温晨曦忍俊不禁,倒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哦,对了,高总,今天是王小姐的生日,我已经在花行订了她最喜欢的紫色玫瑰叫人送去了,生日礼物我也有替您预备了一份,您要不要再过目一下?” “是什么?” 照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粉红水晶的项链,王小姐最喜欢这个了。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 高耀辉笑的璀璨生花:“你都记得这么清楚?晨曦,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照应,我的****倜傥一定大打折扣。” 温晨曦微笑着,不卑不亢的答道:“哪里的话,没有了我,高总也可以换另外一个人来做你的秘书。” 他突然想起来:“你做我秘书有多久了?” “九个月零二十四天。”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记这么清楚?” 他诧异。 “多谢高总愿意收留我,当然记得很清楚了。” “原来才九个月啊,我怎么觉得像有九年那么长了,”他若有所思起来:“你总是能了解我想要的一切。” “呵呵。”温晨曦笑。 他想起来:“当时应聘的一千多人吧。” 她说:“是啊,而且当时是美女如云,人才济济。” “可是我却独独挑了你。” 温晨曦喟叹了一声:“因为您说,只有我是来应聘秘书的,别的人都目的不纯,其实都是来征婚的。” 高耀辉听了大笑起来:“是,我好像是这么说过。” 他说:“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了四五个秘书了,头痛之至啊,我最怕目的直接的女人了。” 温晨曦微笑不语,他知道高耀辉是这个魅力的。英俊,多金,自然是引得各路人马纷纷靠近,有这么多人想穿上水晶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高耀辉见她沉思,侧头问:“九个月,我的女朋友都换了有十几个了吧。” 她回答他:“是十四个。” 他嗤笑:“你比我清楚多了。” “这是我们做下属的职责。” 温晨曦的口气里,说不清是平和,还是嘲讽。 他斜斜的睨了她一眼,深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夺人的光芒,他这个样子是可以迷死天下所有的灰姑娘的,“为什么温小姐对我毫无兴趣?” 可惜温晨曦情海翻滚,早就练成了金钢不坏之身,“因为不能得到的事情,我压根儿就不去想。” “哦,真是无趣!”高耀辉第一次遇见挫折,慵懒的撤回目光来,“我怎么跟你说这个了!” “高总您总是过一段时间就要调侃一下我们这些下属。” 所幸高耀辉嘴上花哨,做事却是一丝不苟的,听得多了,温晨曦也不以为意,有时候还敢僭越职位,反唇相讥几句。 “为什么我觉得你身上带着秘密呢?”他托腮,仔细的端详着她。 短短的黑发在她的鬓边轻轻飘拂,让人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有无限的风情淡雅。天然的柳眉下那一双深黑的瞳动人心魄。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致,又不失流行风尚的纪梵希套装,俨然是高尚的职业女性,眉端唇际流动着闲适与安然,将她整个人都映衬得更为高贵典雅。 虽然温晨曦一直宣称自己出身于平民家庭,但是以高耀辉的眼力,她是在撒谎,不然一般家庭的女儿是不会有这样的风情和谈吐的。 高耀辉私下里揣度,她应该某某豪门家族离家出走的千金。 温晨曦挽了挽耳边的短发:“高总是在生意场上与各路人马打交道惯了,觉得每个人都带着秘密了。” 说完她莞尔一笑,这类问题高耀辉已经问过不止一遍了,她已经习惯了。 “做我的这九个月以来的第十五个女朋友怎么样?” “高总,女朋友易找,像我这样目的单纯勤于做事的女秘书却只有一个。”她好心的提醒他。 他想了想,“你说的倒也是,那你先下去吧。” “好的,别忘了想好向老爷子解释的借口!”她已经站起身来了,不忘再向他唠叨了一句。 中午的时候,高耀辉被老爷子召见。她忙碌了一早上,也饿了,正好好朋友褚安心来这附近办事,两个人就约好一起去吃小火锅。 她要了一个小番茄锅,安心点的是咖喱锅,再加两大杯果汁,两个人对坐着大快朵颐。 “晨曦,听说你们高总是人中之龙啊?” 安心在翻滚的热浪中抬起头问她,八卦传的倒真是快。 “好像是!”她淡淡的回说。 她好奇,“你怎么好像对男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啊,难道你是传说中的拉拉,蕾丝边?” 温晨曦隔着桌子打了一下她,“瞎说。” “那为什么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照理说你做他的贴身秘书,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褚安心看她来打自己,朝后退了一退,不理解的问道。 “旁人觉得好的人,自己未见得觉得好!”她若有所思的回道。 褚安心莞尔:“好像你得到过似的。” 温晨曦这才回过味来,“你说的也对,他是镜花水月,我可从来没想要得到过!” “晨曦!” 安心咬着筷子,叫她的名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啊,她抬起头来,遇上她的诧异的目光。 “你和别人不一样,在你的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故事吧。” 她微笑,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这样说了。 “哪里跟别人不一样了,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而已。” 她不以为意的说道,她只是个平常人。 “那你为什么对男人不感兴趣?连堂堂的高耀辉你都不动心?” 她讪笑,耸了耸肩,“高耀辉只是你们这些小女生的偶像,对我这种年纪的女人,没有吸引力!我可不想上演真实版的姐弟恋,太累了。” “真的?” 她只知道温晨曦从法国留学回来,年近三十,至今未婚。 “当然!” 饭还没有吃完,就接到了总裁处秘书的电话:“温小姐,这边高总吃饭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让你前去解围。” 温晨曦无奈的摇头,向褚安心赔罪,“遇上难缠的人了,改日我再去请你!” 安心举着筷子笑:“看来高耀辉真是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你啊!” 整个高氏公司都在传说高耀辉对温晨曦一见钟情,才选中她做他自己的秘书。再加上了,既然是他的秘书,自然就老跟在他身边,成日里出双入对的,所以人人都以为她和他关系暧昧。 这个谣言,添油加醋的传到社会上,更加是变了味。褚安心信以为真。 “小蹄子的嘴,看我什么时候不把你堵上。” 嘴上这么说,人却是没有时间继续耽搁了,她绕道走到前台,把这一桌的单买了才走。 温晨曦急匆匆的赶到高氏大厦里,进入电梯,摁好了要去的楼层。 在总裁的专用餐厅里,高耀辉坐在高长胜的对面。他早已经跟换了个人一样,平常的锋芒全都收敛了,一幅绝对无害的乖宝宝模样。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高耀辉这副模样,温晨曦还是忍俊不禁,在心里偷笑。 看到她进来,他立即如获至宝,祈求的看着她:“晨曦,你快跟爸爸说,那些新闻都是记者乱写的,不关我的事!” 她看着他现在的表情,早知若此,又何必当初呢,嘴上却帮腔说:“高总,那些报纸向来擅长胡编乱造,多数信不得的!” 老爷子不是那么好骗的,果然,他说:“为什么我经常见到耀辉的头条,却没见到别人的?难不成全城的记者都跟我们家有仇,全瞎编乱造耀辉的?” 几句话驳得两个人哑口无言。 “老爷子,也许是因为我们高总比较出众,这个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温晨曦尴尬的说。 果然,人都是柔软的动物,高长胜满脸皱纹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这时,一直在一旁埋头吃饭的高夕颜把头一抬,冷笑了一声:“爸爸,你不知道吗?温小姐是哥哥的心肝宝宝,走哪儿都得带着她,你能指望她说出真话吗?” 话锋凌厉,高耀辉装作没有听见,倒是高长胜沉声道:“夕颜!你都在说什么!” 温晨曦素来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站在一边也不吭声,反正这样的话再解释也是多余,清者自清。 高耀辉也不说话,夕颜继续冷笑着说:“您呀,成天担心我们大少爷娶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我倒是担心了,我们高大少爷最终要娶的恐怕是这位温晨曦小姐吧!” 他忍无可忍,终于发话了:“大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拿我的下属出气,温小姐是我的秘书,不是让你来当出气筒的。” “是吗?我正要问你呢。昨天我给你打电话,这位温小姐居然敢拒绝我,说我没有预约不能见你,你说说她是什么方小说西?谁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力?” 看来高夕颜是对她积怨已久了,温晨曦在心里喟叹着,自己小心谨慎,可是一不小心还是被牵扯到复杂的人事关系中去了。她向她解释:“高小姐,当时高总正在和政府的议员谈话,非同小可,吩咐过我任何事都不要打扰他;而且,您自己也承认,并不是有重要的公事要找他,只是一些小事情。所以……” “我看你是故意的!你现在当了总裁的秘书,哪还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啊?” 高夕颜不依不饶。 “够了!”老爷子生气了,他到底是高长胜,商业帝国的创始人,动起怒来,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夕颜,你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说着看了温晨曦一眼,“在下属面前,越发的胡来了。” 温晨曦连忙摆手说:“不,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向高小姐解释清楚,让高小姐生气了。” 同时向高耀辉转过脸去:“耀辉,你们先走吧,我还有话和夕颜说。” 走出了餐厅,高耀辉问温晨曦:“你没事吧?大姐是不敢对我怎么样,所以拿我身边的你来下手。” 温晨曦“嗤”的一声笑出来,她对着他说:“这都是家常便饭了,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替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不过高总,以后你的家事能不能不把我掺和进去?” 不然时间一长,高家上上下下,人人把她当成是鱼一般的翻来覆去的蹂躏。 这都不在她秘书的职责范围之内吧。 “我尽力吧,不过你也知道我姐这个人,她非要让我姐夫来公司当副总,可是我姐夫成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在行,让他来当副总,不把我公司闹得天翻地覆啊……”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疼。 “令姐爱陈歌,倒是一片真心。” 陈歌就是高夕颜的老公,当年她不顾一切,非要嫁给修车的陈歌。婚后才知日子艰辛,一直在娘家讨生活。 他苦笑了一下,“她倒是真心了,全家人跟着倒霉了!” 要是只是要钱也就罢了,陈歌不知道何时蓬勃了权利欲,非要到公司来当副总。 他们一起下楼去办公室。 突然高耀辉偏过头来问:“晨曦,昨天你是不是带了个小孩子上街了?” “是啊!”温晨曦猝不及防。 昨天她带着孩子去快餐店吃饭,遇见了一帮公司的同事,当时她装作没有看见,没想到消息这么快,第二天连不问世事的高耀辉都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说的,是你的孩子吗?”他不以为意的问道。 “是啊!”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 “哦,我早说过你的身上有秘密!”高耀辉也不再细问。 于是温晨曦不再吭声了。 褚安心二十八岁恨嫁,一直战斗在相亲的最前线。 下班后,她才走出公司。难得资本家高耀辉让她不加班,正常下班,她正想去商场里采购一些秋季的衣物,褚安心的电话却不折不扣的进来了。 “安心,又有什么事?” “晨曦,陪我去相亲吧!”她在电话那边祈求着。 她笑,“相亲也要人陪,以后你结婚了也要我陪着不成?” “不是,不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是因为有两个人在嘛!所以才拉你去,你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就来跟我们一起玩嘛!” 可怕的褚安心,生怕时间效率不够,同一时间和两个以上的人相亲才可以。 “安心,能不能不要这样贪心,一次一个就可以了啊。”她笑着劝说道。 “晨曦,你不懂的,和一个男人相处会很无趣。” “那你要和两个男人双宿双飞了?”她打趣道。 “晨曦,你就说你来不来吗?”电话那边的安心有点生气了,急急的问道。 温晨曦在这个城市根基尚浅,只有褚安心这一个好朋友,哪儿敢得罪啊,顿时举白旗投降:“好好,我来,我来就是了嘛,你说在哪儿啊?” “在台北路甲30号咖啡厅里。”褚安心这才满意,破涕为笑。 商场是去逛不成了,不过去咖啡厅里放松一下也好,温晨曦每日上班下班,闲时在家做美食看书瑜伽,常常被褚安心嘲笑是过时的老人,完全与时代脱节了。 她自问自己,也不过是刚刚三十的年纪啊,比安心仅仅大两岁而已,怎么就被说出是老人了呢。不过对这样的生活,她倒是无意改变的,乐得继续进行下去。 今天与褚安心相亲的,是会计事务所的两个审计师,四个人在咖啡厅里见面,没有一般见面时的拘谨和紧张,谈得十分愉快。 与温晨曦对谈的男子,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阳光灿烂,全身上下还洋溢着加州阳光的味道。不过对于女人,他可能还没有对数字那样熟悉,谈话的时候不免有些羞涩,温晨曦在高耀辉这样的情场浪子身边呆久了,对这样羞涩的男人反倒是颇有好感。 他说自己姓高,名子昂,高子昂,初听起来觉得十分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原来是和一个唐朝早期的诗人陈子昂同名。 你叫什么? 温晨曦! 什么? 温柔的温,晨曦的晨曦! 高子昂在对面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褚安心出其不意的,也和她对面的男子聊得十分尽兴。聚会结束,两个男士自然而然的要送两位女士回家。高子昂把温晨曦送到她家公寓的楼下,她自持年纪比他大,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看着他离开以后她才转身上楼。 “晨曦,那位审计先生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她刚刚打开门进屋,褚安心的夺命追魂电话就来了。 “什么?”她不明其意。 “如果他对你有意思,就会约你下一次啊,如果没有约的话,应该就是没意思了。”褚安心在电话里沮丧的说道。 “你那位没有约你?”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生怕碰碎了她的玻璃心。 “嗯,既没有要我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约下一次!” 褚安心撇着嘴说,为什么每一次相亲都不成功,明明看起来都不错的啊。 “那就继续找吧!”她安慰她说。 “高子昂到底有没有约你吗?” “没有吧,”她没有放在心上,难不成真的要跟这样的小弟弟谱恋曲不成啊,“不过他要了我的联系方式就是了。” “真的啊?”安心顿时兴奋起来,脸比翻书还快。 “我也不知道,人家还小。” 年轻让人心情愉快,和高子昂聊了一个晚上,温晨曦沉寂了许久的心竟然有些躁动,她回到家,对着镜子里的人刷牙的时候,禁不住自己嘲笑起自己来。 姜木樨啊姜木樨,看来,你是怎么也变不成温晨曦了。 第二天一早,她破天荒的睡到十点去了。太阳当空照,打开手机,有无数个高耀辉的未接来电。大势不好,今天早上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提前一个月高耀辉就让她准备了,怎么临到头自己却给忘了。 “温晨曦,你死定了!” 均高耀辉在电话那边吼嚷的震天响,她不得不皱起眉头,把电话拉得离耳朵远一些。 等到高耀辉的风波停息了,她才连连求饶,“高总,都是我的错!我马上就过来!” 虽然对方根本就看不见自己,她还是保持着前倨后恭的态度,做下属做成如此,也不容易。 耒“你看着办吧。” 旁人不知道,其实高耀辉性格里孩子气的方小说西很多,说话的时候难免任性。她了解了他的脾气,自然是不敢怠慢,草草收拾了一下,就下楼来到了停车场。 在开着车等待着前方的红灯变绿的时间里,温晨曦迅速的拿出包包里的化妆书来,对着车里的后视镜画了几笔眉毛,擦上眼影和口红。 一路她都在揣测,这次来的幕后的大人物是谁,据说对方一直保持着神秘的姿态,不肯透露姓名。她摇摇头,心想一定是个教父级别的人物,横跨商政军三届,年老归隐,不然不会如此。电影电视上一直是这样演的。 她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贵宾会客室里谈话,来到长胜大厦后一点儿也没有迟疑,回办公室拿好相关的资料,径直往会客室所在的楼层走去。 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温晨曦轻轻的推开了门,从一线缝隙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高总,这次我和我的助手专程从c市赶来,诚意可见一斑了,要不是看中的长胜集团在能源方面的实力,我们也不会千里召召的来到华北地区……” 还是那样沙哑磁性的嗓音,带着隐隐的压迫感,温晨曦身体一滞,呆立在了门口,手心里握了一把的冷汗。 “所以,高总,这次的合作我是势在必得!” 他还是那样的不可一世,温晨曦虚弱的靠在厚重的门上,透过光线看着屋内的人。早晨的光芒明明白白打在他的侧脸上,金黄色的光晕让他的轮廓更加的完美迷人。 他怎么来了?难道他就是所谓的幕后大人物? 不管怎么样,首先的一点是她不想被他认出来,其次她根本就不想再看见他。这两个理由又互为因果。 她回身,惦着高跟鞋蹑手蹑脚的走了,关在自己的安全的办公室的门后,才有机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高耀辉的追魂夺命电话又来了:“温晨曦,你怎么还不来?” “我遇上点儿事情了。”她压低了声音说。 “有一份资料,我找不到了,你快给我送过来!” 高耀辉口气里的焦虑清晰可见,不问缘由,不容置疑的说道。 “那你等等!” 温晨曦灵机一动,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大号的黑框眼镜,那还是公司30周年庆典化装舞会上,她用过的道具之一。 戴上黑框的眼镜,齐耳的短发,曾经云淡风轻的身体包裹在职业修身的灰色的西装套装里,她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人,过去的姜木樨一丝痕迹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知性的干练的职业女性温晨曦。就是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了。 她屏气凝神,轻轻的推开了会客室的门,在三个人的眼光中,低着头轻轻的走到高耀辉的身边坐下。 他奇怪她今天怎么突然戴了这么一副硕大无比的眼镜,在谈话的间隙,侧耳问她:“怎么戴这么丑的眼镜,你是故意要丑化我的审美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高耀辉书味独特,才招了这么一个古董级别的秘书。 “视力突然不好!”她心虚的答道。 “哦……” 他的注意力随即又被对方的谈话牵走了。 温晨曦一直低着头,假装认真的看文件,所幸对方只当她是个死板不苟言笑又过时的女秘书,看过一眼后就不再关注她。 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一年之后,他还是没有怎么变,岁月,风霜,年轮,都在他身上失去了意义。温晨曦忍不住偷偷的看着他。 有一次她看他的时候,他也碰巧转过眼光来,眼神凌厉的盯着她的双眼。她心内一颤,以为他就要把自己认出来了,可是随即他又冷漠的收回了目光。原来是虚惊一场。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人,温晨曦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今天这一关过了。看情形,双方是要长期合作了,又不能总是把自己藏起来,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高耀辉突然伸手把她的黑框眼镜摘了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你故意的?” “我真的是视力突然下降了!” 她狡辩,伸手去拿眼镜,高耀辉却突然往后一退,温晨曦抓了个空。 “你当我不知道,这个眼镜连镜片都没有!”他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嘲讽的看着她。 “一时心急,你又叫我叫得急!”她面红,无力的解释着。 “真的是这样?对方的人你认识?” 高耀辉抓着她的眼镜,左右摇晃着。 “我哪儿认识啊,认识就好了,我一定尽全力促成这笔生意!”她听了一惊,惊奇高耀辉眼光的敏锐,嘴上却和他打哈哈。 第十三章 一报还一报 不得不承认,褚安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最不败的恋人。 为了趁热打铁,她曲线救国,让温晨曦联系高子昂,按照昨晚的人员阵容,今天再组织一次同样的聚会。 高子昂本来还在羞涩之中,忐忑不安,思忖着怎么开口约温晨曦,温晨曦的电话自己就来了,他当然是求之不得,欣然表示愿意赴约。 但是听温晨曦说要约上昨晚的王烁和褚安心,小小的有些不开心,不过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她多接触多见面,总是好的,挂完电话,他就去张罗着约王烁去了。 均在灯光迷离的咖啡厅里,温晨曦总算是亲眼见识了褚安心超级的嗲功和媚功,为了搞定一见钟情的王烁,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和生平所学。 不过有一点温晨曦很奇怪,看似时尚活泼的褚安心,怎么会对有一些木讷的王烁一见钟情,这听上去有点儿像天荒夜谈。 爱情就是这样的奇妙,温晨曦忍不住摇摇头。 耒高子昂一来到咖啡厅,见到温晨曦本人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热烈,又眼见着褚安心发动攻势,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立即就明白了一切。原来他和温晨曦,都是来当陪衬的。 不过这样一想,两个人聊天反倒是更加的轻松了。高子昂本来就很幽默,只是苦于羞涩无法施展,这样闲闲的聊着天,反而是经常妙语连珠,引得温晨曦频频笑得花枝乱颤。 有很长时间,温晨曦都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晨曦姐,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吧?”一来二去,两个人熟了,所聊的话题也比较无所禁忌。 “我是本地人啊。”她把咖啡杯放回到桌子上,莞尔一笑。 “我看不像!”高子昂盯着她的脸,摇摇头说,“本地怎么会有这么温婉细腻的女子啊!” 温晨曦扑哧一笑,“原来你也是香香嘴。我在这里长到十几岁,后来和妈妈一起离开了这里,一年前才回到这里的。”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不像呢,怎么说离开也有十几年了吧?”他说。 温晨曦陷入到了回忆里,“是啊,不过这里比较像家!” 褚安心和王烁那边聊得火热,没完没了,这边温晨曦已经开始打起呵欠来了,明天还要上班,她每天都是在固定的11点睡觉的,不觉有些累了。 高子昂看出她的疲倦,体贴的说,“晨曦姐,我送你回去吧!” 温晨曦没有拒绝,年纪大的女人,知道在生活中不那么倔强,有所为有所不为嘛。她起身拿包和衣服,和高子昂一同离开,褚安心只当是两个人有什么秘密的勾当,朝温晨曦使了个心领神会的眼色,她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庸俗的傻女人,没有搭理她。 “褚小姐真可爱!”在回去的路上,高子昂笑着喟叹。 “你也看出来了?” “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他说。 不过爱情这事,完全是发乎本性,能看出来也是应当。 “安心是个好女孩,只盼着有一个人能体会他。” 虽然安心自己着急,温晨曦却始终觉得她会有好的结局的,好的样貌,好的身材,再加上积极的性格,上天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了。 “那你呢?有人体会你吗?”高子昂转过晶亮的眼睛,望着她,似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温晨曦没想到他会问到自己,脑子里猝不及防的闪过白天的脸庞,摇了摇头说:“我这辈子,爱过,恨过,不再奢望爱情了!” “原来晨曦姐和我一样!” “哦?” “在美国时,我也有过一个女朋友,她也刚刚留学去了那边,她纯真美好,我们正打算结婚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回宿舍,被一个黑人杀害了!” “是吗?”温晨曦惊异的抬起头来,外面阳光灿烂的高子昂的内心却埋着这样的秘密。 看来,在阳光下,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在受伤,这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两个人照例在公寓楼下分手,他先走,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她转身,准备往家走去。 “木樨……”突然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进来。 她下意识的停住脚步,顿了一会儿,然后疾疾的往前走去,没有回头。这里没有木樨,木樨早已经死了。 “木樨……” 身后的人一边大声含着她的名字,一边疾步走上来拉住她的手臂,一股熟悉的温热的气息迅速包围了她。 她拼命的甩掉他的手,也不看来人:“放开我,你放开我!” “刚刚那个男人是你的新男朋友吗?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在你的心目中都比我好,是不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让你放弃我?” 他朝她缓缓俯下身去,眼眸里闪烁着骇人的目光。 “不,我不认识你,我是温晨曦,先生你认错人了!”温晨曦直觉想脱离。 “你以为你戴上黑款眼镜,剪断了头发,我就不认识你了吗?姜木樨,你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识你!” 他扳过她的身体,让她的玲珑曼妙的身体贴合在自己的身体上,一只手轻轻的滑过她的脸庞,滑过她丝滑如绸的头发,眼神凌厉的看着她。 她惊骇,拼命的挣扎。他的手臂钳的更加的紧了,她无力挣扎,于是附身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他的手因为吃痛随即放开了,于是她趁机朝楼上跑去了。 他在身后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手臂上的牙齿印历历在目,在心里说:“姜木樨,这次你是逃不掉了,你再也逃不了了。” 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温晨曦得出的教训是要平常心,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好,切切不可放弃自己。第二天一早,她做了一碗清粥,又吃了两个小笼包子,才精神抖擞的上班去。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思忖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公司。平心而论,高耀辉对自己不错,工资开的比同等的秘书高出好几倍,对一个工作不到一年的秘书来说,这已经是天价了,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在自己童年的城市里很快的扎下根来。 可是既然他们要合作,日常自然是要常常见面的了,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敌进我退,只有她退出,她在心里打好了腹稿,等到了公司就先口头跟高耀辉说说。 她才到公司,还没去高耀辉的办公室,就被另一个秘书拉着说:“晨曦姐你总算是来了,昨天来的c城的巨头,和咱们头头在里面开会!你不在我们都手忙脚乱的。” 均高耀辉忙得连轴转,辞职的事情,温晨曦只好先放在一边了。 “我这就过去吧!”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么多年什么都改变了,唯一不改变的就是他的资本家嘴脸,自私,冷漠,折磨死人不偿命。一大清早,哪儿折磨一班人马开会的。 耒心里叹着气,脚下却不得不加快步伐朝会议室走去。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他正坐在面向着门的位置,照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和淡淡颜色的浅蓝色衬衫,看到她进来,只转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对高耀辉说着什么。 昨天晚上,出现在她家楼下的男人,与今天面对面坐着男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既然他这副表情,温晨曦更是乐得如此,这样她就不用刻意装扮着什么,时时刻刻如坐针毡了。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会议才开完。大家一边收拾资料,一边谈论中午要去吃些什么,高耀辉热情的邀请他们去书尝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 “很抱歉,我们订好一点半的飞机,马上要飞回c城去!” 他看看手表说,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同时抬眼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温晨曦,她隐隐觉得有一道灼人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没有理会。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高耀辉惋惜。 送他们走到了门口,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身后拘谨的温晨曦的眼睛说:“小姐尊姓大名?” “温晨曦!”她的眼睛同样澄澈无比,一字一顿的说道。 “哦,温——晨——曦,好名字!”他似笑非笑,转头对高耀辉说,“我有一个故人,和温小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是吗?不知道是您的什么人?”高耀辉接住话头。 “是我的前妻!”他的目光如灼,紧紧的盯着温晨曦的眼睛,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 她只当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的和助手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温晨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温小姐,你是他的前妻吧?”高耀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她扑哧一笑:“高总,你越来越会拿你的下属打趣了,我从小到大,唯一熟识的总裁就是你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问问我死去的妈妈,我是不是有一个孪生的姐妹啊。” 高耀辉也被她逗笑了。心想人生南来北往,巧合的事情太多了,自己真的可能是想多了。 晚上,高耀辉又剥削了温晨曦几个小时,眼看时钟已经过了十点,才放她回家去。 她在楼下泊好车,往楼上走去,楼道里灯坏了,显得有点昏暗。她走到五楼自家的门前,在随身的包里摸索着钥匙。这时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闪身出来,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温晨曦一惊,钥匙啪地落在地上。 “你……” 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被拉进一个火热宽厚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双唇被狠狠的压住,他毫不留情的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 火热滚烫的吻甚至还越界蔓延到了她的脖子上,仿佛要把压抑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似的疯狂。他的手扯开了她的衣领,她感到一丝凉意,想要喊出来,却又立刻被他的唇舌覆盖住了。 温晨曦还来不及反应,就陷入这令人措手不及的意乱情迷中,暧昧的空气中浮动着丝丝酒气。酒气?他喝酒了! 她清醒了一点,气息不稳地叫道:“擎北!” 他的动作一滞,停住了,头却还埋在她的颈窝里,急促地低喘着。 良久之后,她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你终于肯认我,肯叫我的名字了!” 什么意思? 温晨曦偏过头去。 通过狭窄的楼道望出去,远远的天空下悬着一盏昏黄的灯。 “一年多了,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我还是忍不住要到处疯狂的找你,我还是忍不住刚刚下飞机就又后悔了,于是重新赶了回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哀,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他不顾一切的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吗? “擎北,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喝醉酒?”她惶惶。 知了一般的沉默过后,项擎北猛地推开了她,深沉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狼狈和恼怒,冷冷地清醒地说:“我不是喝醉了,我是疯了。姜木樨,这么多年你只有一件本事,那就是离家出走,你除了离家出走,你还会做什么?” 他转身突然消失,就像他突然的出现一样。 温晨曦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进了门却在门口傻站着。 温晨曦把孩子放在了寄宿学校里,不能让他像过去一样受教育她觉得很抱歉,不过富贵家庭的孩子有富贵家庭孩子的活法,平民家庭有平民家庭孩子的志向,她并不像一般的父母那样,把自己未竟的梦想强压在孩子身上。对她而言,丢丢可以快乐的成长,健健康康,就足够了。 星期五下午,她照常去学校接丢丢回家。星期一到星期五丢丢在学校里,周末就回家。四点五十分,她准时出现在了学校的门口,背着书包挂着灿烂笑容的孩子陆陆续续从校门口走出来。丢丢没有像从前那样,一马当先,率先从一群孩子中冲出来,扬着小手,像小鸟一样扑腾到她怀里来。 她以为丢丢是因为功课耽误了,耐心的在门口等着,可是半小时过去了,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光了,丢丢还是没有出来。 她疑惑的往丢丢的教室里走去,班主任马老师还没有走,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她推开门,马老师应声抬起头来,扶了扶老花眼镜。 均“温小姐?” “是啊,马老师您好!我怎么没看见念恩啊?” 温晨曦礼貌的朝老师弯了弯腰,过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这位和蔼的老师好多回。 耒“念恩?你们不是给他转学了吗?前天下午转走的,怎么,你不知道吗?”马老师诧异的问。 “转学?我不知道啊?”温晨曦当头一棒。 “前天下午,他的爸爸来给他办的转学手续,然后就带他走了!” 那个男人声称自己是念恩的爸爸,手上持有孩子的出生证明,合影照,还留下了身份证,孩子一见面也叫他爸爸。但是怎么可能温晨曦作为孩子的妈妈,却不知道这件事情。 “孩子的爸爸?”她在心里祈祷,不要遇上坏人,不要又被绑架了。 “是啊,”马老师也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从文件夹里拿出身份证和合影,递给温晨曦,“温小姐,你看看,这是对方留下来的资料。” 温晨曦颤抖着接过来,照片上,项擎北抱着丢丢,两个人都大大的笑着,俨然是一对幸福的父子。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项擎北不会把孩子怎么样的,丢丢应该很安全。 “温小姐,怎么样?”马老师在一边着急的问道。 “哦,马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是念恩的爸爸,不过他事先居然没有通知我!” 心里却在说,好死不死的项擎北,居然敢抢她的孩子,她可不是好惹的。 “是嘛,你们做父母的可真是粗心啊,孩子转学了都不知道。”马老师当着她的面,无可奈何的摇起头来。 “马老师,实在是打扰了!” 她不好解释什么,躬身跟老师道歉,从教室里退了出来。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项擎北知道她的住址,她的公司,她的电话,甚至知道孩子在哪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她想了想,给高耀辉拨去了电话:“高总,我想知道项擎北的联系方式!” “哦?”他愣了一下。 “是这样的,我今天去了妈妈的朋友家,她告诉我妈妈确实有一对孪生女儿,可是小时候,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姐姐弄丢了,我想问问项总她的前妻的事情,既然长得这么像,是不是有可能就是我的姐姐。” 她不想跟外人解释那么多,随便编了这么一个借口。说出来的时候,心跳加速,脸红耳热,说谎也是个技术活啊。 “哦,我是说你的电话怎么这么巧,刚刚好项总就在我身边,我把电话给他,你们聊!”高耀辉奇怪温晨曦怎么会突然解释这么多。 平时对自己的私事,都是少言寡语的,能不说就不说。 温晨曦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别人才不会对自己的所谓私事感兴趣的,不过还好,这么找到项擎北,比她想象中的要容易多了。 “我是项擎北!”是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既然有旁人在,温晨曦也不敢发作,压低声音说:“项擎北,你想把我的孩子怎么样?” “什么?我没有听见!”项擎北装作没有听见。 “我说你想把我的孩子怎么样?” 她不知道项擎北是故意的,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太大,连一边的高耀辉也忍不住侧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他的下属能和他在电话里聊什么。 项擎北目的达成,满意的笑了笑,“对不起,温小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既然连你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知道你孩子的事情呢?” 温小姐这三个字故意说得尤其的重,嘲笑她的谎言,刺穿她的伪装。 她知道他是在埋怨自己,碍于自己的老板在身边,半是祈求半是威胁的说道,“如果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我跟你没完!” “温小姐,那就再会了,我真的不认识你!” 项擎北对她的强烈的反应置之不理,反而觉得十分享受,挂掉电话,转身把手机递给了高耀辉,耸了耸肩膀:“温小姐她认错人了!” 温晨曦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边电话却已经挂断了。她对着电话喂了半天,才知道自己是在对空气讲话。 想着虎毒不食子,项擎北总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吧,她也不是那么担心了。只是一个星期没见着孩子,她想丢丢想的都快掉眼泪了。 回到家,一个人闷闷的吃了晚饭,给丢丢新买的电动玩具车还放在客厅里,看得她一阵心酸。高耀辉她是不敢再找了,可是偌大的城市,让她去哪儿找项擎北啊。完完全全是无计可施嘛。 到了晚间,她正怏怏的躺在沙发上,手机铃声响了,她伸手摸出手机来,对方是一个陌生号码,短信里说让她到张自忠路37号去。 她知道这短信肯定是项擎北发的,顿时来了精神,从沙发里跃起来。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紫色的连衣裙换上,对着镜子里的人看了看,随即就下楼了。 张自忠路37号,她在别墅的门前摁响了门铃,自动控制的门里迅即响起一个声音:“请问你是谁?” “我是温晨曦!”想也没想就说道,明明是他要自己来的,现在却要审问她。 均“对不起,先生说他不认识什么温晨曦小姐。” 里面的人把她拒绝了。 “明明是他自己发短信让我来的。”温晨曦没来由的生气。 耒“可是我们先生说,他的确不认识什么温,什么晨曦小姐。”对讲机另一边的年轻女人,不知道是太傻,还是太直接,居然直接把主人的话搬出来了。 温晨曦这才意识到,项擎北在与她较劲,与她的名字较劲。看来,她不肯承认她是姜木樨,他是誓不罢休了。 她咬咬牙,“跟他说,我是姜木樨,我是姜木樨他满意了吧。” “哦,先生让你进来!”随后听到吱的一声,门打开了。 她铁青着脸往里走,在客厅的门口,她站住了,远远对着沙发上横卧的项擎北说:“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项擎北慵懒的一只手支着头欣赏的看着她:“你终于承认你是姜木樨了!” 她别过头,不去看他得意的脸,“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 “丢丢已经睡了!” “在哪里?我要带他回家!”她抬头巡视着屋子的四面,想找到丢丢所在的屋子。 项擎北已经不耐烦了,“我说过他已经睡了!” “睡了也没有关系,我带他回家,他不能睡在外面!”她急切的朝他这边走过来。 “丢丢他也是我的孩子!”他坐起身,好心提醒她。 “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姜木樨倔强。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伏在她的耳边说,“你一个人好像没办法生孩子,姜木樨,我还没有找你的麻烦,你让我的孩子在那么破的学校里,还是一个人,寄学,我还没有找你,你倒是振振有辞了,你有什么权利让我的孩子受苦!” 想到这一点,项擎北就心痛不已。 “凭我是他的妈妈,我就可以!” 姜木樨心里,其实也很内疚,只是经济条件有限,她成天上班加班,没办法接送丢丢上下学,只好把他放在寄宿学校里,这也不是她所情愿的。 “姜木樨,我告诉你,就凭你现在的经济条件,我完全可以向法院申请监护权,你带着他方小说奔西跑,不能给他安定的生活,你还是他的妈妈,我看你是他的后母还差不多。” 他愤怒的盯着她说,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她狠心,绝情绝义,动不动就跑,可是不要带着他的孩子受苦。 “你说什么?后母?”姜木樨委屈的泪水红了眼眶,“我要是有办法,我愿意把他送进寄宿学校吗?我每次看着他上学,我的心都像被挖走了一块儿。你以为我愿意啊。” 她扶着沙发,哭得俯下身去。 项擎北本来也没打算责备她,只是话赶话,就说出后母这样伤人的话来,看姜木樨哭的这样伤心,他轻轻的试探的抱住了她。 “木樨,我知道,我知道你受苦了!”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挣开他的怀抱,冷冷的看着他,“我不想跟你再多说些什么,你让丢丢跟我走。” 他撤回双手,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今天我让你来,就是和你谈谈丢丢的事情。我已经给丢丢转学了,在德普森贵族学校上学。” “为什么不通知我?” “通知你,你不是成天忙着在高耀辉旁边穿梭吗?忙着见色迷迷的客户,忙着去相亲约会吗?你不是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丢丢转学的消息的吗?” 项擎北一连番质问,姜木樨才惊觉自己对丢丢的关心是少了,不知不觉的低下了头。 “我太忙了,可是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我是在拼命挣钱。” 她也在想办法改善她和丢丢的生活。 “算了吧,姜木樨,我看丢丢还是回到我身边来合适,我不会让他寄学,相反,我会每天亲自送他上学放学!”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做一个好爸爸。 姜木樨像看着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项擎北,这还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事业至上的男人么? “你不能带丢丢走,我不能没有丢丢。” “你可以去向法院申诉,不过我看你的胜诉机会真的很小,估计连敢接你的案子的律师都没有。”项擎北鄙夷的说。 “只要你把孩子给我,我带他回c城,这样你就可以过你花枝招展的温晨曦小姐的生活,可以在男人面前继续施展你的魅力!” “不可能,你休想带丢丢走!”姜木樨愤怒,双手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和项擎北肉搏。 “那我们留在这边也可以,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孩子,但丢丢必须由我来带,明天我就让妈妈过来,她这一年里想丢丢眼睛都快哭瞎了。” 说这话的时候,项擎北一直死死盯着姜木樨,想要盯进她的肉里去。 她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没想要殃及池鱼,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并非她所愿:“不,不要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他严厉的看着她,“只有两条路给你走,要么让丢丢回到我的身边,要么你和丢丢一起回到我的身边。” 第十四章 熟悉的陌生人 温晨曦抚着胸口,低低的垂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如果两条路我都不选呢?” 项擎北返身,坐在昂贵的黑色沙发里,他烦躁的把西装外套搭在了一边,扯散领带领扣,解开白色的衬衣,“温小姐,你当然可以一条路都不选,悉听尊便,不过孩子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这是底线。” 他居然也叫她温小姐,温小姐…… 均看着她的瘦弱的肩膀微微的抖动着,他生出了恻隐之心,语气缓和了。 “你既然可以把孩子扔到寄宿学校去,想必对他呆在我这里也没有异议,我说过,你想看他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 温晨曦没有回应,过了半晌,她缓缓的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恨意,怒视着项擎北。 耒“项擎北,你这个强盗,流氓!” 一句话把项擎北逗笑了。 他半仰下来,男人仿佛永远在这种慵懒的时候最为性感,他抬起懒洋洋的眸光,迎上她的凶猛的目光。 “我流氓了?我怎么你了?” 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温晨曦才知道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让项擎北占了便宜。 她一时语塞,脸红到耳根,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你抢了我的孩子!” 项擎北看着她的羞涩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他走到她的面前,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吐气如兰,“那也是我的孩子,温小姐,你可记得七年前,一夜***……” “你……”温晨曦面红耳赤,从他的胸膛下逃逸出来。 本来应该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夺子大战,却被项擎北无声无息的演化成了,一场男女暧昧的战争。她拢了拢齐耳的短发,项擎北还躬身在沙发前低低的笑,笑得直不起腰。 “我改天再过来。”她不理解的看了他一眼。 “随时欢迎!” 项擎北也不阻拦她。 温晨曦疾步走到门前,又停下了,转过头来问他:“丢丢在哪里?我看看他就走。” 她怎么可以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呢,怎么可以忘了她的宝贝呢? “我带你去!”项擎北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颀长挺拔的身影走在温晨曦的前面。如果温晨曦可以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也会被他脸上立即出现的慈爱严肃的光芒所感动。 推开门,在暗暗的光影里,丢丢睡得正香。温晨曦迎着丢丢睡觉的方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她蹲下身,温柔的摸他的小手,他的脸蛋。孩子在睡梦里,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小鼻子的两翼像蝴蝶翅膀一样翕动着,她俯下身在他的脸上长长的亲吻了一下,头依偎在他的身侧,久久的不愿意离去。 项擎北守在门外,看着母子俩亲密的举动,眼睛里闪烁着慈爱的光芒,还有感动……很长时间过去了,温晨曦仍是没动,他走到她的身前,试探着问。 “要不,今天晚上就留下来吧?” 他的气息很近,他的气息很迷人,她摆了摆头,倔强的说:“我不!” “时间很晚了,我也要睡了!” 听了她的话,他立即站起身,冷冰冰的下起了逐客令。谁说女人翻脸比翻书快,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 她缓缓站起身,再看了一眼安然入睡的孩子,抬起麻木的腿往门外走去。 临走时,她幽怨的看了项擎北一眼。 “丢丢睡觉时不能被打扰,不然他会做噩梦,要不是这样,我死都不会把他留在你这里的。” 他高大的身体依在门边,漫不经心的说:“悉听尊便!” 温晨曦一个人开车回家,在凌晨的街道上奔驰。三十岁的单身女人,独来独往,没有男人遮风挡雨,这听上去有些悲惨。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快要飘零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孩子不在身边,可是她却感到没来由的踏实和安稳,一夜睡得很安稳,纠缠了她许久的黑影也驱散了。 感觉到自己睡了好久好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早晨从中午开始,她拍了拍脑袋,迅速起身穿衣,连早餐也来不及吃了,就急匆匆的下楼了。 她要接丢丢回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和孩子分开。 所幸是周末,大家都在家里休息,路上的车比平日少了很多,一路畅通无阻,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了昨天晚上的别墅前,她等在门边,摁响了门铃。 半天都没有回应。 她再次摁了一遍。 心情开始忐忑起来,还是没有回应。 摁了第三遍。 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那边终于有人拿起电话了,是个垂垂老矣的声音。 “找谁?” “我是姜木樨,我来找项擎北!” 这一次她学乖了,开门见山。既然项擎北已经看透她了,那么伪装就没有意义了。 不料对方却说:“谁是项擎北,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因为昨天来的时候很晚了,到了白天别墅的外观又换了一个面貌,她狐疑的后退了一步,门牌号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张自忠路73号,没有错啊。 “我昨天晚上还来过这里,没有错啊!”是哪里出问题了,哪里出问题了? “昨天的租户已经搬走了!”对方的声音十足的不耐烦。 “搬哪儿去了?”她着急的问。 “那我哪儿知道啊……”对话说完,随即绝情的挂掉了电话。 温晨曦踉跄了一步,项擎北抢走了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抢走了,他这是在挖在她的心啊。像是想到了什么,顺着昨天晚上的那个陌生的号码拨过去,那边一个机械的女声,一遍遍的说着,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温晨曦在大街上茫然无助的走着。 如果想要最直接的找到项擎北,那就是回c城,直接敲开项家的大门,这有什么难的,抬抬腿,动动手有什么难的,可是她同时要敲开的也是所有往事的大门。 那样的爱情,那样的折磨,那样的生活,她不想再过一遍,死都不愿意再重新经受一遍。 她的清朗哥不见了,消失了,再也不能相见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项擎北。 均事实清晰可见,一切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两个人都是她最爱的人。她谁都不恨,谁都不怨,只求可以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没有离别,没有纷争,没有矛盾,只有如水的日子在平静的流淌。 这一年来,她一面与忧郁症做斗争,一面安静的过日子。平心而论,她做的不错。姜木樨变成了温晨曦,特质却没有变,与不好的生活斗争的信念不息。 耒她在大街上走了一天,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原来丢丢就是她的心,就是她的命,过去的种种生活的片段像电影一般的在她脑海里重现,周围的人潮嘈杂她完完全全听不见,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时而傻笑,时而哭泣…… 终于是走得累了,她回到家,连澡也没洗,直接蒙头就睡。她睡得天昏地暗,睡得天黑了又天亮了,睡到暗无天日。 她在睡梦里,感觉到前面有一个深坑,有一个人一直想拉着她,把她往那深坑里拉,她想哭,想闹,想挣脱那无形的拘束,可是她全身无力,她想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她难受的挣扎着,直到客厅的门发出巨大的响声,整个楼层都震动了一下,有人硬闯进来,直接进入了卧室,抱住她柔软的身体,把她摇醒。 “木樨,木樨……”有一个声音在急切的呼唤她的名字。 她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前的是项擎北憔悴的脸庞,熬红了双眼,满脸是急切。 “我的孩子呢?” 话还没有说话,泪水已经横流。她挣扎着坐起来。 “你的电话怎么一直关机,如果出事了怎么办!”见她醒过来没事了,他劈头盖脸就对她一顿责骂。 “我的手机,关机了?我不知道啊。” 她爬起身,四处找她的手机,却找不到了,茫然无助的说:“不见了!” “这几天你手机一直关机,怎么打都打不通,没办法,我只好亲自回来一趟,幸好我回来的早,不然你就没命了。” 她越茫然无助,他就越生气。她越不能照顾自己,他就越生气。 如果你走了,是为了更好的幸福的生活,那你就要幸福啊,幸福给我看啊。如今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丢丢呢?”她失神的坐在床沿上,在项擎北的震怒之下,怯怯的开口。 “昨天一早,妈妈心脏病发,事出突然,你的电话又打不通,我只好先带着丢丢回去了!这两天,我让秘书一直在拨你的电话,一直是关机。” 他怒不可遏。 丢丢没事,她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昨天去别墅找你们,说你们已经走了,我还以为,以为你要偷偷的带走我的孩子!”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项擎北鄙夷的说。 孩子没事就好,她不再辩解,侧耳倾听。 “难道你对我的母亲一点儿关切之情都没有?” “我不敢问,我怕妈妈她有什么事情!”她垂着头,心跳却在加速。 他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顿时包裹住了她:“妈妈她没事!” “那就好!”她垂下眼帘,轻轻的推开他环住自己的手。 “难道我千里召召的赶过来,你一点儿心动都没有?”他埋首在她的颈项处,深深的呼吸着她身上散发的香气,大手揽住她的腰间,不安分的抚摸着她的腹部。 她何尝不感动,何尝不觉得甜蜜,可是既然做好了决定就要向前看,她生硬的掰开他的手:“谢谢你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孩子?” 他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奔波了这么久,只为知道她好不好,换来的却是她的冷漠,他失望的撤回手,不快的说,“等妈妈好些了,就让占南送丢丢回来。” “哦……”她听出他的不高兴,背着他说,“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了。”项擎北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走过门口,又转过头来,深不见底的幽深瞳眸看着她,像一汪深潭水,席卷着漩涡,要将她深深的淹没。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心冷肺了?”他疑惑的问。 “我只想要过平静的生活!”她照旧垂着头,垂下眼帘。冷淡就是最好的拒绝。 如果还像从前那样,她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 “好,很好!”他的眸色很暗很深,深得不见底,让她心里有一丝怯然,“一年前的事情,你一点儿也不想听我的解释?” 她牙齿咬着下唇,就要咬出血来了。 摇摇头,眼神清澈,神色淡然,“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心里却在说过去的事,王清朗的事,永远不能过去,只是,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好,我会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项擎北慢慢收回冰如零点的目光,脸部侧面线条冷峻无情,紧绷如刀雕,唇线抿得薄成一条线。 一字一顿的说道,随即转身,摔门而去。 他的身影掩埋进黑色的阴影之中,看着那扇微微颤动着的门,姜木樨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原来是虚惊一场。 没过几天,丢丢真的回来了。 她去项擎北的新公寓里和孩子玩了一整天,不过项擎北不在,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以后,她去的时候他都不在。 这样和丢丢寄学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她渐渐也不再纠结丢丢是在跟着谁的问题了,现在这样对丢丢有好处,她何乐而不为呢。何况在丢丢自己的感情天平上,父母一定是一样重的,她很爱丢丢,可她也取代不了爸爸。 均再也没有了项擎北的消息,她以为他回c市了。 有一天傍晚下班的时候,高耀辉拨通了她的电话。 “晨曦,晚上跟我去星光天地,政府的几个议员都在。”高耀辉向来做事一阵风一阵雨,温晨曦皱了一下眉头,却是不敢无故拒绝。 耒她已经很少去参加这种饭局,不管是纯公务性质的也好,美其名曰联络感情的也罢,反正她是滴酒不沾,坐在酒桌上既不去主动敬别人,也不能接受别人的敬酒,在气氛热烈推杯换盏的饭桌上,这种行为的确不怎么讨好。 鉴于她其它的方面的能力,高耀辉只是偶尔叫她出来一趟,她握着电话听筒沉默着。 在她沉吟的空当,高总又说:“本来不想叫你的,可是张议员特意点名提起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晨曦知道,无论心里怎么不愿意,可是这顿饭,看来是非吃不可了。 此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一路堵车,和高耀辉抵达星光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一行人由漂亮的服务小姐带领着,乘电梯上了八楼,推开房间的门,虽然还没有见面,但可以听见里面的人正在谈笑风生。 她和高耀辉走了进去,早已上桌的人见了他们,目光纷纷投过来。 温晨曦走在后面,只见高耀辉已经伸出双手,快步走向超大圆桌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朗朗笑声传过来:“张议员,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那中年男子也是呵呵一笑,点头应了:“前两天刚刚从国外回来。”说完,眼睛一转又瞥到温晨曦,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茂盛,同时向她招招手:“温小姐来这边!” 桌前一共坐了四个人,主宾位空着,但是摆放着电脑包,想必是已经有人了。 他指着的是左手边的空位,副宾的位置。在座的人自然一致看向还立在门边、迟迟未动的温晨曦,她只是涂了淡淡的妆,几乎看不见,发型也很随意,衣着虽然得体但也并不出挑,可是这些,恰恰更衬得一张脸孔清丽无比,五官轮廓清晰分明,令人过目难忘。 高耀辉哪里敢得罪政府的人,见晨曦不肯举步上前,还以为她是因为有他在场,所以对座次分配有所避忌,于是不以为意地笑道:“坐张议员旁边吧,难得大家在一起吃饭。” 看来是没有余地了,温晨曦细细地咬了咬唇,微微垂眸走了过去,在指定的位置坐下来。 坐于主宾位上的,似乎是最为重要的人物,以至于时间快到了他才隆重出场。 来人那娇俊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一双黑漆眼睛既似漫不经心,又似盛气凌人的看着一屋子的人,仿佛天地唯他最大。不是项擎北是谁。 温晨曦霎时诧异,紧紧的盯着他,然后投略微僵硬地转开了。高耀辉对他的到来也同样诧异。“项总,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张议员是老相识了!” 张局长抚手哈哈笑道:“原来二位认识啊,那正好,大家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了。” 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晨曦说:“听说温小姐之前在c市工作过,那应该对我们的项擎北项总有所耳闻吧?” 晨曦之前一直微低着头,此刻听他这样一说,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一道灼热凌厉的视线,不免轻咳一声,略为勉强地抬起唇角,笑了笑,并不答。 “那也算是认识了,你们说是吧?” 其余人纷纷笑着应和。 温晨曦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侧方那人也只是淡淡一笑,眉眼顿时显得疏朗开阔,坐在一群人当中自是卓而不凡,心底仍不由得纳闷,他何时和政府的人关系热络起来?早前根本没有听他提及过。 张议员随即举杯号召,“来,这第一杯,大家就一起干掉吧。” 这已经是大大小小的饭局默认了的规矩。温晨曦喝酒过敏,此时端着酒杯,像举着一杯鸩酒,在其他人杯已见底的时候,她却只是用唇稍稍碰了碰。 张议员转过头来,看了看说,“温小姐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快,喝掉,就等你了。” 晨曦抱歉地笑了笑:“我喝酒过敏。” “哪会有这种事情?”对方不依不饶,“俗话说女人都自带着三分酒量,现在哪个女人不会喝酒?特别是美女。一般说自己不会喝的,往往都是深藏不露。”说完,眼神示意,这杯酒是非干不可。 温晨曦收起了笑容,转回视线,却还是摇头。或许是因为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点倔强傲然的态度,随着她的脸一起冷下来的,是桌上的气氛。 “晨曦是真的从来不喝酒的,这一点我最清楚。”最后还是高耀辉出来打圆场,“要不然,我替她一杯,敬你,如何?” 不过是个台阶,张议员看了晨曦一会儿,之前稍有不悦的神色,终于微微舒缓,呵呵一笑。高耀辉见到了,立刻主动拿酒樽往自己杯里斟满了白酒,一饮而尽。 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温晨曦在重新垂下眼眸之前,还是要忍不住,忍不住向那个她一直刻意回避的方向看了一眼。项擎北安静随意的坐着,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掂着杯脚,视线扫视着桌面上发生的一切,微微笑着,目光安定祥和,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事,与他无关,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心头一紧,苦涩的味道划过心坎,原来他们现在真的只是对方的陌生人。 晨曦回头对身后的服务员笑了笑:“给我一瓶可乐就好。” 除了温晨曦以外,其余的都是男人。任他们如何来往穿梭着互相敬酒,战况多么的酣畅,温晨曦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闷声吃菜。她不明白高耀辉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来。在这种场合,自己是毫无作为的隐形人,还有可能,并且确实已经惹了不大不小的尴尬麻烦出来,反过来还要老板替她善后圆场。她不明白,就她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 均不过很快的,饭局进度过半,答案终于显山露水了。 当张议员第六次,有意无意地将他的肥手与晨曦的手相触碰时,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热情过分的替良辰布菜,还找话题搭讪时,一切的答案就已经明晰了。 早就应该想到,事前点名让她过来,目的还能有什么?要是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何必来这种灯光暧昧的地方来谈! 耒如果说,这饭对于公司和高耀辉而言,是个投其所好的绝好机会的话,那么,对于温晨曦自己而言,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温晨曦并不知道,之前这位议员在和高耀辉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对于各位在社会上修炼成精的人物而言,男人之间的别有用心早就互相会意。 其实,这就意味着,她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所信任的老板变相的卖了出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高耀辉的心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惜才。温晨曦在心底感到一阵悲凉,心里忿忿的,她索性将手撤到了桌下,也不去动筷子。 真的很丢脸,是在项擎北面前,他现在可以看自己的笑话,自己的丑态了。 张议员在和旁人高山流水侃侃而谈的时候,偶尔装作无意地挪动左手,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只触到一团清冷的空气。他不禁转过头来,瞥见她冷然的姿态和面无表情的脸,立时心下了然。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当然明白这是她的无声抗拒,面上却故作不知。伸出手臂顺势搭上椅背,刚刚好要触及到温晨曦的肩膀。 假惺惺的问:“怎么不吃了?多吃点虾,再喝点儿汤啊。温小姐你身材这么好,不会还担心减肥的问题吧。” 温晨曦被他恶心到,一肚子气却不好在这种场合下发作,只好不动声色地把身体向前倾了倾,淡淡的说道:“张先生实在太客气了,我已经饱了!” 其余的人还在喝着酒谈着笑,似乎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又或者是心照不宣不做回应,高耀辉亦然。成年人的世界里,这类事件是常态? 她的耳畔偶尔穿过来项擎北的只言片语,很显然,他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这边,良辰咬着唇,一颗心渐渐的沉下去。 温晨曦正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提前离开,这时坐在对面的高耀辉说话了:“晨曦,坐了这么久,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和项总喝一杯吧。” 真是求之不得。晨曦感觉再在座位上多待一秒,都会烦闷得想吐。不管对象是谁,只要能让她摆脱身边的人,她都会勇往直前地冲过去。 满杯的饮料已经端在了手上,晨曦正欲起身,手腕却被强按住。 张议员那只厚实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搭在她的手上面,眉毛一挑:“这好像说不过去吧。主动敬别人,还拿饮料,是不是显得太没诚意了?怎么可以拿一杯可乐充数?” 说完又回头朝服务员看了看,“过来,把酒加满。” 手上还是没有松开。 温晨曦求救的看了一眼高耀辉,他却毫无所动,她无奈垂下头,僵持着,盯着桌布,无比的尴尬。 终于那道熟悉至极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过来,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情绪:“没关系,饮料也可以。” 晨曦抬眼,只见项擎北面容冷峻地继续道:“我过去认识一个小姐,也是酒精过敏。我看我们就不要勉强温小姐了。” 上宾就是上宾,一句话就抵过旁人十句百句。张局长似乎对他十分敬畏,听他这么说,想了想,笑容浮现在脸上,“那好吧,既然擎北你都不介意,那我们当然也无所谓啦。” 又停了停,才意犹未尽地松了手。 温晨曦如获大赦,刚想站起来,项擎北已经举起杯子朝她方向致意:“温小姐随意。” 自己杯中的酒却已尽了。 再过了几分钟,项擎北突然的起身,拿着手机向门口走去。虽然说之前遭遇***扰之时,项擎北并没给她任何的帮助和解围,他甚至可能连关注一下都没有。可是不知怎么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离开,良辰立即觉得心慌,仿佛他也一并带走了她最大的支撑以及关键时刻可以寻求到的救助。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份支撑和救助看来都还毫无希望。 可是,心底还是有希望的,隐隐的有些希望。 他们不仅是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还共同拥有着一个可爱的男孩,他是他的父亲,她是他的母亲。 第十五章 你要相信我 项擎北消失在了门后面,她打起精神,僵持着笑容,迎接油腻的张议员。不到一分钟,温晨曦感到身后的包里手机的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信息。那十一个数字,是项擎北的号码。她心里一动,打开来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出来!” 温晨曦的手指微微一紧,捏着手机,不禁看向紧闭着的门。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张议员又再凑过头来,和她碰了碰杯,关切的问:“在看什么?” 均温晨曦转过头,恰好对上高耀辉的视线,那里面明显流露出无奈和忧虑,还有淡淡的拜托的意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表情。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平心而论,高耀辉对自己不错。温晨曦在心底喟叹,看起来,敷衍和逢场作戏,总是无可避免的。 于是,她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厌恶的神色,要乖巧,随便跟张议员应了几句。而张议员似乎更是来了兴致,干脆调转了半个身体,直接面向她,大有撇下一干人等,单独和她聊天的意思。 耒这时,手机的铃声响起来。晨曦低眉一瞥,接了起来。 “还在里面干什么?”项擎北冷冷的声音。 晨曦一顿,轻轻嗯了声。 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转头抱歉的对谈兴正浓的中年男人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 就这样,终于可以摆脱那一屋子乌烟瘴气。 然而,走到门口,迎向她的,却是项擎北那张比声音更加冰冷的脸。 两人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面面相对着。脚步轻巧的服务员们,远远地见了他们,也不来打扰,甚至有些还特意绕路而行,为客人腾出这一方私人空间。 项擎北侧倚在墙边,盯住那张表情疑惑懵懂的脸,恨得牙痒痒。看晨曦这样子,只怕是被人卖了还会快活的帮人数钱。 温晨曦动了动嘴唇,想问他叫她出来做什么,不过却在瞥见对面男人的脸色时,突然噤声。 项擎北却看着她开口了,声音低沉严厉,其中的斥责成功地盖住了他的担忧:“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的安全意识?你是傻子吗?明明不会喝酒,还跑来和政府的人吃什么饭?那些人都是些出了名的酒鬼加无赖,你真指望他们能轻易地放过你,你说不喝就不喝?还有,”想到那只总是有意无意靠近她的手,语气忍不住更加的严厉起来:“我以为你气势汹汹的离家出走,至少也会知道保护自己。要是聪明点的,早就找个借口离开了。而你呢,傻傻的坐在那里任他占你的便宜。刚才接到短信就应该立即出来,你还耗在里面做什么,真不知道你心里成天想的是什么。” 项擎北一口气把话说完,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气极。然而温晨曦却呆呆地看着他,眉心微蹙。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却一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表示,什么也不帮她,当真可算得上是隔岸观火了。他怎么可以做到那样心狠。 想到那近一个小时的尴尬和狼狈,早已被他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温晨曦憋了一晚上的怒气也缓缓涌了上来。她咬了咬唇,冷笑地反驳回去:“是啊,我是傻,我是笨,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如今陪人喝酒的地步。可是我有手有脚,凭自己的双手吃饭,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 她顿了顿,双手握紧,语气讥讽,“再说了,我想,这社会上的规则,也轮不到由你来告诉我吧,这社会再黑暗再没规则,也没有你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黑暗吧,对于最深的黑暗和无耻,我早已经领教过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不想再说,因为心已经开始隐隐的作痛。 他在饭桌上完全当她是个陌生人,看她的好戏。与此时此刻的怒气相比,回想方才他冷眼旁观的那份冷静和漠然,是多么可怕。他有什么权利! 项擎北一开始还面色铁青,可是渐渐地,他的神情柔和了下来。看着那张不服气的脸,还有那双漂亮的眼中散发出的忿然光芒,他突然低眉举步向前,牵起温晨曦的手,轻声开口,语调还是凉凉的,却明显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你真的是个傻瓜,我们进去。” 温晨曦甩手,试图摆脱他的钳制:“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他仍然在笑。 两个人手拉着手,其实准确点儿说,是项擎北拖着温晨曦的手,推开了那扇白色的门,出现在了包厢的门口。在座的人看见两个人手牵着手,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只有高耀辉心里有点明白这是为什么。 张议员看着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抢走,先是诧异,然后是面色铁青。 “张先生,温小姐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项擎北在他发作之前,抢先向他介绍道。 她低眉,看着张议员尴尬的表情,畅快的感觉在心内划过,既然如此,暂时让项擎北这样说也不错。 张议员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何等的精明,项擎北他得罪不起,一个女人而已,随即打起了哈哈:“擎北和温小姐郎才女貌,可谓是天仙配啊。” 余下的人听张议员都这样说了,也都出来打圆场,纷纷赞美两个人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这些话,温晨曦都听在了心里,手掌热烈,心里却冰冷,天仙配——才怪! 项擎北一只手臂上随意搭上他的黑色外套,一只手揽上晨曦的腰间。自如,行云流水。张议员心里有苦难言,尴尬的赔笑着,高耀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其余人不知其中玄机,只跟着傻傻的笑。 “走!”他微微低头看她,言简意赅。 “好!”她抬头对上他灿若星辰一般的眼眸,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赶紧离开,于是点点头。 两个人拥着往门外走去,不理会后面的一干人等,张议员也好,高耀辉也罢,通通不理会。温晨曦任由项擎北拥着自己,温暖自腰间向全身蔓延开去,这样的感觉是久违了,她的眼眶潮湿了。 均项擎北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晨曦只得脚步跟上,一阵酒气弥漫过来,晨曦侧头看见他的眼睛在走廊水晶灯的映照下更显得明亮,似乎泛着水气,口上不禁问了句:“没醉吧?” 项擎北听了侧过脸看她,半真半假地说:“有一点。” 晨曦低头,暗自观察他的脚步。还好,挺稳的。回了一个不相信的眼神,也就不再理他。 耒过了良久,她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我用得着谢吗?”大手一挥,把她揽得更紧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眼神炙热,她匆忙低下头:“平常高总也不怎么叫我出来,今天只是个意外。” 她苍白的解释,指甲掐进手心里,没有一丝疼痛。 他眼神凌厉的看着她:“只是个意外?可要是让人知道我的孩子的生母,在外陪人喝酒,当三陪,外人该怎么想?” 话从他口中出来,就变得难听,她喉咙干涩,吞了一口水:“我做正当的职业,有什么可耻辱的?” “这是哪门子的正当职业,陪吃陪喝陪……”项擎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温晨曦杀人的眼光止住了。 “你准备给孩子找个养母?” 项擎北想要找几个老婆都与她无关,但是,别想动她的孩子。 “是啊,你不同意,吃醋了?”他停下脚步,身体斜靠在旋转的楼梯上,煞有介事的看着她。 “你把孩子还给我!”温晨曦只有丢丢,只有丢丢一个人而已。 项擎北双眸里顿时浓怒狂卷,点点星光变成燃烧的烈焰,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我劝你不要在这个问题跟我纠结,你明白吗?就凭你现在的身份和收入,你根本就没有条件和我谈孩子,我警告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法庭上见了。” 好半天,她都紧紧交握着双手说不出话来,神色绝望而无助,愤怒而无能。 “你可以不欺我负我压我为难我吗?” 他听了这话,一愣,眼睛有疼惜的目光闪过,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能!” “为什么?”她摇头。 “因为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温晨曦不可思议的看着项擎北,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她甩开他的手臂,从旋转楼梯蜿蜒而下。 出了酒店,立刻有等候在一旁的计程车开了过来,温晨曦坐了进去。再见了该死的宴会,再见了该死的项擎北。 可是坐在车里的晨曦还没来得及报出目的地,另一侧的门已经被倏地打开,高大的身躯钻了进来,挨着她坐下。 “你干嘛?”她瞪大眼睛问。 项擎北闲适地向后一靠,微微合上双眼,说:“我没开车来,我们一起走。” 一起?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那……”晨曦侧过头,就着车窗外的昏暗的光线,隐约瞥到他的脸,酒后的疲倦显露,心里还是一软,那就先送他吧。 正想着告诉司机,只听项擎北已低低地说:“麻烦去飞机场,谢谢。” 听他那声音,马上就快睡过去了。 她一愣,声音提高了几分:“去飞机场干嘛?” 项擎北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这么吵?懒洋洋地微微睁眼,看着她,似笑非笑:“这么紧张干嘛?你当我要把你掳回c市?放心吧,我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我只不过带你去看看而已。”末了,他又看着晨曦,挑起一边的眉毛,问:“你是不是很怕我?” 他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下三滥手段多了一些罢了!晨曦哭笑不得,不禁又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喝醉。 窗外的霓虹闪闪烁烁,光影交错在项擎北的脸上,身侧的气息与自己靠得极近,酒精的气味在沉默的车后座环绕蔓延。晨曦侧过头去,只见项擎北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额前的发丝微微垂下,柔和了眉眼间隐约的锋芒,此时就着暗光看起来,无论脸孔或神色,都出奇地安静温柔。 只是,他的呼吸有些沉,在狭小的空间内益发明显,胸膛起伏得也较平时厉害。看来,果真是喝得多了。 她想起了那一晚他说的话。 不过就是几天以前发生的事情,那晚他的讥诮和嘲讽还历历在目,他沉着声音说:“姜木樨,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那么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其实晨曦不是没有疑惑过,自从重逢以来,他屡屡举动怪异,言语上更是似乎对她恨之入骨,仿佛她才是那个真正背叛爱情的人。 再加上那晚他震惊失望的神情,怎么会没有怀疑呢?晨曦也曾想,也许当年的事还有隐情,可是,怎样的猜想都抵不过亲眼所见。她的清朗哥失踪了,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事实永远也无法更改了,任怎么努力怎么补救都无法更改了。 计程车停在了机场的候机大厅外,晨曦推了推他:“到了!” 项擎北眉头微动,睁开眼,晨曦已经自己打开车门,说:“下去走走吧,散散酒气。” 此时已经是午夜了,喧嚣了一整天的候机大厅,也清冷了下来。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到这里,又离开这里。就像不断的有人在离开,在进入自己的生命。 夜晚的月色很好,温晨曦和项擎北并肩而行,投在地上的,是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峻“你知道吗?去年你走以后,有好几个月,我每天晚上都会不由自主的到机场去。我希望着,希望着,明明知道你们不会再出现了,可是我仍然希望你和丢丢会突然出现在出站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你,只能在机场里傻坐着。” 项擎北双手撑着栏杆,附身在候机大厅的靠窗处,视野宽大的玻璃窗外,可以看见停着的许许多多的飞机,有的飞机在升起,有的飞机在降落。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地坪上的昏暗的灯。 “是吗?” 膳温晨曦站在他的身边,不可置信的侧头,不是没想过她走以后他的反应,她以为他很快就会将自己忘掉,从来不知道疼痛是这样的深刻。 “你在报复我吗?报复我当年抛弃你,现在你要让我把你经历过的痛苦再承受一遍?”他仍旧目视着前方,似在对空气说话。 温晨曦摇头,从来没想过要报复,报复你就是报复我自己。 “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我只是想,只是想生活的轻松一些,你知道,我只是个平民家庭的女子,你们那些阴谋那些斗争,我受不了。我就想做个平常人,过平常的生活。” 她喃喃的说道。一阵冷风吹来,她抱臂站立着。 身边的项擎北却在她身后轻轻的贴了过来,修长的手臂绕到她身前,似有似无的挨着她的手臂,一双温热的手静静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以这种特别的方式为她取暖。 晨曦有些不自在,身体不由得动了动,项擎北却把头埋进了她柔软的颈项里:“木樨,我爱你!”声音中微微含着颤动。 他从来没有说过,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她一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一股隐隐的酸意直窜到她的鼻头。她想哭。 他眉心下意识地动了动,更往前了一步,微微躬下身,两个人贴合的更加近了,马上就要合二为一了。 晨曦转过头,却只能看着他搭在脸上的短发,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 静了静,项擎北才答:“有点晕。”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轻笑:“今天晚上喝的酒后劲太大,临走时又被灌了三大杯,本来没感觉怎样,以为没事,想不到现在酒劲才上来。” 晨曦向来滴酒不沾,自然不懂得什么样的酒有后劲,而这后劲又要推迟多久才会发作出来,通通不知道。然而这时候她也不免有些疑惑,明明之前一切都正常,他运动时的步子也很稳健。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问:“我们过去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项擎北抬起一只手来摆了摆,声音里仍带着笑意:“现在我不想动,很晕,我怕一动就吐出来。” 吐过之后不是应该会舒服点儿吗?这点常识晨曦还是有的,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项擎北又说:“可不可以去帮我买瓶水过来?” 喝完酒嗓子会干,这点晨曦是知道的。她站起身,往对面方向的自动售货机跑去。 晨曦跑开,项擎北缓缓的直起了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和眉心处狠狠的按了按,重重闭了闭眼而后又慢慢睁开,抬起头看了看,月光依旧明亮,和来时一样。 晨曦将外衣递过来,不禁皱眉:“这样可以走吗?” 她站在他旁边,随时准备伸手去扶他,“你这样真令人担心!” “没事。”他侧头看了看她,又伸手摸自己的脸,眉宇间散出一丝漫不经心,“你担心我了?”说话里带着戏谑的微笑。 “早点回家休息吧。”他确实是喝多了,一晚上都在胡言乱语。 “嗯。”他顺着话往下说,撇撇嘴:“你跟我一起回家吗?丢丢估计做梦都想看到爸爸妈妈一起手挽手的回家。” “改天吧!” “改天一起回家?”他抬头。 “不,不是,是去看丢丢。”她慌乱的解释。 停车场里停着一排出租车,很自觉地排着队。 温晨曦把项擎北塞在了一辆出租车里,告诉了司机他要去的地方,她正欲离去,项擎北却突然滑下车窗了。 “怎么了?”她低着头。 “关于那件事,”项擎北看着她,眼睛深邃的恍如一泓深潭,认真的表情里带着她看不太懂的复杂神色,他温和地叫她的名字:“晨曦,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在西山脚下看见的那件事,都是个意外。对王清朗的失踪的事,我很抱歉,可是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害他。我对他含有感激之情,我感谢他在五年的时间,照顾了你和丢丢。” 话说完之后,项擎北直视了她的眼睛几秒,而后抬手降下车窗,向司机招了招手,随即汽车发动向远处绝尘而去。 晨曦呆愣了一下,却只能看见车内那抹深黑修长的背景,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黄蓝相间的计程车排气管喷出浓白的烟,已经载着项擎北与自己渐行渐远,最终没入遥远而清冷雾气之中。 温晨曦随即招来了一辆车,她所乘坐的车子慢慢滑向前方,她隔着的白雾竭力向前看去,项擎北所乘坐的那辆计程车早已无声息地隐向黑暗。 她慢慢坐正身体,想起刚才项擎北的眼神。他说,那是个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王清朗。那双清亮深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光华,严肃而认真,还带着某些莫名的情绪。 项擎北是个不愿意费力解释的人,这件事,她早就知道,项擎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他的决然和冷酷,这一点,她亦知道,并且深深的领教过。 王清朗不见了,所有的问题都变成了死结。 峻可是现在,临到分别的时候,他却突然对她说,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在西山脚下看见的那件事,都是个意外。甚至。在叫她的名字的时候,语气里居然混入了少有的温和和柔情似水。 面对这些突然的转变,晨曦有些措手不及。 晨曦静静的想了想,她突然在包里乱翻一气,从一堆零零碎碎的物书中拿出手机,刚刚翻到号码,一条短信便冲了进来。 膳还没来得及看清名字,手指已经下意识的迅速按键,是短短的一行字:以后别再参与那种场合了,我可以保护你。 她的手,紧握着冰凉的手机,回复的时候,一向谨慎少出错的她居然连着打错了两个字,只好退回去删掉重新输入,写了几个字后,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选择取消,索性直接按下打电话的小键拨了过去,只听见“嘟”的一声,电话立即就通了,项擎北低缓的应了声。 车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车水马龙,晨曦侧着头,无意识的看着五光十色的世界,低声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边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气,由于司机正按着喇叭,晨曦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见项擎北淡淡地问:“晨曦,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信任我。” 虽然是问句,却丝毫听不出疑问的语气,仿佛问的人根本就不期望她回答。 车子转个个弯上了高架桥,她所住的公寓大楼已是遥遥在望。 晨曦想了想,又问:“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项擎北却不回答她,只是淡淡的说:“我只希望你相信我。” 她却坚持:“是不是你让清朗哥消失了?” 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对方的叹息,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抽。 “不是!” “那是什么?我记得你的腿明明是受伤了的,怎么突然站起来了?还有是你要和清朗哥见面的,我去的时候,他却不在了,地上只剩一滩血迹,这些你都怎么解释?”想到当时的情景,她不由动容。 “事情很复杂,我只希望你相信我!” 第二天早晨。 温晨曦照旧去长胜集团去上班,高耀辉比她到得早,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件,上下属之间再见面,双双的表情都有些尴尬。毕竟,这个老板,高耀辉,昨天晚上是希望变相的把她出卖出去的,如果不是项擎北在当场,后果将不堪设想。 晨曦照常处理平常的事物,高耀辉等着她来骂自己,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自己先开口说话了:“温小姐,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她低着头,嘴角牵起一丝戏谑的微笑:“高总太客气了,我只是你的雇员,做这些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你在怪我?张议员这个人我们得罪不起,我本来在想另外的办法,让你解脱的,没想到项擎北捷足先登了。”他双手交握,真诚的说。但凡是有一点儿办法,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把我送入虎口,又想从虎口夺食?”温晨曦淡淡的微笑,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高耀辉。事后诸葛亮,谁会信?她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不要这样说,温小姐,虽然你做我的秘书并不长,我对你的器重你都看得到!” 高耀辉已经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深深的后悔了。 “我知道啊!”温晨曦飞快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整理文件了,“你给我的薪水,估计在所有的秘书里是最高的了,当然,那种贴身女秘书除外。” “那你不会辞职吧?” 他微微的俯下身,紧张的问道。 温晨曦莞尔,原来铺垫了半天,只为问这个。也是,他高耀辉到哪儿去找她这样一个全能的保姆,既替他打点所有的情人,又替他抵挡家族的压力,更重要的是,还对他本人没有任何企图,这样八面玲珑的人高耀辉打着灯笼再也找不着一个。 “为什么要辞职?我干得挺开心的,昨天晚上除外!”她诧异的回了一句。 高耀辉听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身体缓缓的靠在了椅背上。 “你不是项擎北的女朋友吗?家财万贯何必来我这儿讨生活,所以我以为你要辞职。”他放心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哦,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连摆手:“你不会是让我促成你们之间的生意吧?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我可影响不了他。” 这才想到,高耀辉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道歉,原来是为了她身后的这一层背景。心越来越寒。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被温晨曦看穿了心思,他索性开门见山,“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十六章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下午去办事的地方,和项擎北新租的高档公寓离的很近。自从那日强硬拒绝高耀辉的要求后,他都有意无意安排她一些脏活重活,一些大热天在外见客户的活都派给了她,大有向她施压泄愤的意思。 温晨曦经历的事情多了,早就学会了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性情。她看他的面目一日比一日丑恶,微微一笑,也不埋怨,自顾自的去把事情做好。这样一来,高耀辉倒挑不出她的碴儿来了。她也就乐得自在。 倒是高夕颜,风闻她失宠,在她面前更加的耀武扬威了,无意中说出一些主子一辈子是主子,下人一辈子是下人的话,嘲笑她如今的境况。她和高小姐没有私怨,也懒得搭理。 下班过后,她想了想,既然已经这么近了。索性顺便去看看丢丢。 峻她忘了一件事,这个城市也是项闻天和梅绮绢的故乡,项擎北小时候也在这里呆过几年,这个城市的万事万物,都和他们有亲缘关系。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城市。 丢丢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十分专注,连她走进去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下午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射到他项擎北翻版一样的小脸上,她从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丢丢先是一惊,随即知道是妈妈来了,惊喜的大叫:“妈妈,是妈妈!” 膳“是啊,丢丢,妈妈来了。”她顺着他的小脸抚摸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果真是胖了些。 “爸爸对你好不好?”她仍是有些不放心。 嗯,丢丢点头,骄傲的宣布,“爸爸带我去游乐场,去看电影,去溜冰……” “是吗?”她的心里有那么一些些落寞。 这一年来,她忙着上班下班加班,带他去的地方少之又少,连一再答应去的动物园也没有兑现承诺。 “妈妈,下次爸爸带我去的时候,你也可以一起去吗?”丢丢俯身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 “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其余的小孩,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带着去的,妈妈,我为什么不可以呢?”丢丢扬起天真的小脸,认真的看着温晨曦的眼睛。 这澄澈透明的眼睛看得温晨曦胆怯了,她把丢丢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没办法给他一个稳定的家庭。 “丢丢,对不起,妈妈会努力的。”她不忍心让满心期望的丢丢失望,为难的说道。 “是真的吗?真的吗?” 小小的孩子,眼睛透明,他还不知道妈妈跟他玩了一个小小文字的游戏,他不知道成人的世界有多么复杂。 “是啊,丢丢,妈妈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她向他保证。 “妈妈,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丢丢向温晨曦伸出小指,她也伸出自己的手指,两个手指交缠。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温晨曦背着身,也能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一到冰冷到极点的目光,她茫然回首,不知道会有谁来。 映入眼帘的是虚弱的梅绮绢,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她手足无措的起身,低着头:“妈妈!” “不要叫我妈妈,我没有你那么自私的女儿!”她从温晨曦的身边走过去,拉住丢丢的手:“丢丢,做完作业没有?我们洗洗手去吃饭吧!” “奶奶,还没有!”丢丢年纪虽小,却也能从两人的神色里体会到气氛的尴尬,他一会儿看看温晨曦,一会儿又看看梅绮绢,不知道如何是好。 “妈妈,我们谈谈可以吗?”在孩子面前,温晨曦不想说太多,提议道。 梅绮绢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弯下腰对丢丢说:“丢丢,你先去做作业好不好?一会儿奶奶再来叫你。” “好!”丢丢大声的说,声音稚气,两个大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 看她们都笑了,他才满意的回自己的座位,继续写作业去了。 “妈妈,什么时候来的?”她艰难的启齿,眼前这个人已经变得很陌生,很陌生。 “昨天!”梅绮绢也不看她,直视着前方说道。 “身体好些了吧?” 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梅绮绢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话。其实不回答,这一声冷哼,一切全都不言而喻。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头道歉。伤及无辜,不是她的初衷。 “木樨啊,当我还一直还以为你是个聪明懂事识大体的孩子,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家出走,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坐下来商量,不可以坐下来一起解决的吗?你的性格实在是太封闭,太极端了。也不知道是遗传的谁!” 她说着厌恶的背过身去,对姜木樨是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妈妈,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以后我会考虑更多人的感受!”她含着泪说。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拜托,木樨,我们家可经不起你一次次的折磨了,拜托你,你去过你的生活吧,不要再带上丢丢,不要带上我们的命根子好吗?” 姜木樨闭上眼睛,心底五味杂陈。她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而已,这有什么错吗?何错之有? “妈妈,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事到如今,一切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怎么办呢,伤害已经造成了,过去的时间也回不来了,我们又不能重新活一遍。 梅绮绢转过身来,双膝一弯,出人意料的跪在姜木樨的身下:“我求求你,把丢丢还给我们吧,不要再折腾孩子了,丢丢是我的命根子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嫁给谁我们也没有意见,就是别再折腾孩子了!” 姜木樨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妈妈,你先起来,起来再说行吗?妈妈,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梅绮绢低低的跪在她的身下,死死的抱住她的双腿,姜木樨拖住她瘦弱无力的双手,试图把她拉起来,但是没用,梅绮绢铁了心要姜木樨答应她了才肯起来。 她无计可施,丢丢也是她的孩子啊,是她的心肝宝贝啊,她双膝落地,与梅绮绢面对面跪着:“妈妈,丢丢他也是我的孩子,我就是自己再辛苦也不会让丢丢受一点儿苦啊……” 梅绮绢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她也是两个男孩的妈妈,她希望她可以体谅她的心。 峻“木樨,我已经是日落西山的人了,我只有这一个请求,把孩子给我,给我好吗?你还是孩子的妈妈,你想什么时候看他就什么时候看他!” 她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扑倒在了姜木樨的怀抱里,泪水打湿了她的胸前的衣襟。 一方面是心碎的老人,一方面是相依为命的孩子,舍弃任何一方她都不愿意,姜木樨只觉得心口疼的没办法呼吸,泪水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绝望而无奈的望着天花板。 膳两个人跪在沙发前,僵持不下,一直到项占南回来,打开门。 “妈,木樨姐,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他吃惊的奔过来,和姜木樨合力把虚弱无力的梅绮绢扶到了沙发上坐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看着她。 姜木樨知道自己久留只会惹梅绮绢生气,她摸了摸眼泪,站起身:“妈妈,丢丢他永远是您的孙子,我答应您以后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了,今天我先回去,改天我再来看你!” 躺在沙发上的梅绮绢闭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 等了好半天,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项占南向姜木樨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走,她这才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你没有了丢丢就活不下去,可是我也一样,没有了孩子我也没办法活。你的身边还有擎北,占南,可是我却只有丢丢一个人而已,不要连我唯一的亲人都抢走,不要这样。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说。泪水决堤,模糊了视线。 姜木樨走了以后,梅绮绢一个电话就把项擎北给招了回来。他知道母亲身体不好,近来又越来越敏感,接到电话,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第一时间赶回了家。 “擎北,你做什么去了?”梅绮绢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每天只知道忙忙忙,自己的宝贝儿子都照看不住。 “我去看了下写字楼,妈,怎么了?” 可能是背后的女人做久了,梅绮绢本来是不会过问他的事业半个字的,今天却自动来问,他觉得有些突然。嘴角牵起了一丝笑容。 “写字楼,什么写字楼?难道你想来这里发展吗?” 她本来以为项擎北只是来观光旅游的,没想到他居然找起写字楼来了。 “是啊,我觉得这里的投资环境不错,所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梅绮绢就怒不可遏的打断了他:“我不允许,不允许在这里投资,我们明天就回去,不,就今天晚上,晚上就走!” 他诧异的看着梅绮绢,今天的行动实在是太反常了,难道是心脏病发,也烧着脑子了?变了性情? “妈妈,你怎么了?” “你快去订票,我这就去给丢丢收拾行李,趁姜木樨不在,我们这就走,不然她会把孩子抢回去。” 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急急的朝丢丢的卧室走去,说风就是雨,作势就要去给他收拾衣物。 项擎北总算是明白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哭笑不得,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妈妈,你不要这样,没有谁会抢走丢丢,谁也抢不走丢丢!” “我不信!”她倔强。 “真的是这样,你看丢丢现在就和我住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带走,对这一点木樨她也没有异议!”他揽住梅绮绢,微笑,人越老真是越来越没安全感。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们回去吧,带着丢丢一起回去!”她将信将疑的抬起头。 “妈妈,会回去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回去!” 他的眼眸里闪着确定无疑的光芒。 “一家人?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啊?”梅绮绢不解。 “还有木樨,我要把她一块儿带回去!”项擎北低头,喃喃的说道。 “什么?我不同意,过去我是挺喜欢姜木樨的,可是她太极端了,性格太封闭,做事没有余地,我不同意,如果你们复婚的话我不同意。” 梅绮绢出其不意的说道,项擎北没想到母亲现在对姜木樨的成见这么深,叹了一口气。 “妈妈,想想她是丢丢的妈妈,想想她在我车祸以后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的份上,不要为难她!” 她别过脸,毕竟是善良的人,脸上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了。 “你留在这里可以,但是我只给你三个月期限,如果没有进展,你必须带着丢丢回c城,必须结婚,听到了没有?” 项擎北如得大赦,松了一口气:“我的好妈妈,我答应你,三个月为期限。” “我要派一个人过来照顾你!”梅绮绢还是不放心。 “妈妈……”他最烦别人干涉他的事情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嗯……梅绮绢怒目圆睁,项擎北只好抱手求饶,妈妈,您说了算,你说什么是什么! 这天姜木樨正在埋首工作,她的快递就进来了,是一张前往日本的机票。她正在疑惑是不是有人发错了,项擎北的电话随之就进来了。 原来丢丢放暑假,项擎北一时兴起,父爱爆棚,打乱了原来安排好的日程,要陪孩子去日本度假。他这样一个向来不按理出牌的人,对孩子的疼爱却是真的。姜木樨有些诧异,她想不到他做父亲可以做的这么认真。 他在电话那边说:“机票你收到了吧,星期三下午四点,准时在机场见,还有你和丢丢的护照,别忘了带。” 她微怒,断然拒绝:“我这边有事,去不了!” 峻他将脸一扬:“你当然一起去,不然孩子怎么办?” 她垂下头去,电话压在耳朵下边:“项总,你可以让保姆一起去。” 她需要挣钱养家,需要工作,不是随时待命的小姐太太。拜托,以后有这样的事情,能不能提前告诉她,问问她的意见。 膳项擎北说:“丢丢要你去。” 这才是最坚实的理由,足以说服他,当然,也足以说服她。 她请好假,事实上高耀辉也乐得不见她的尊容,很快就批了他的批准。 第一次和爸爸妈妈出行,丢丢在玩得十分开心。这天天公不作美,一直在下雨。 丢丢在玩旋转木马,他和她站在红色的围栏外,他看她倔强的离他站着,大半身衣服都要淋湿了,于是说:“到这边来。” 她别着脸答了声:“不用了。” 只是这一声,却莫明其妙的引起了项擎北的脾气来:“姜木樨,在孩子的面前,你能不能识大体一点,不要让丢丢知道你有多恨我不行?” 她呆在那里,丢丢在快乐的大笑,他转过头去,朝丢丢挥手。他确实是个好父亲,特别当他专注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的时候,笑容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令人怦然心动。 丢丢玩了一天,累得早早的就睡了。他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问她:“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看了他冷峻的面目一眼,点头。 晚风习习,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走着。姜木樨在前,项擎北在后。在一条河的边缘,两个人站立着,他侧脸,语气平静:“木樨,对不起。” 他在说什么?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却十分认真的说:“给我个机会。” 她心乱如麻,直觉想倒退,往后退。只听他说:“我想……”他迟疑了一下,说:“木樨,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挚:“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声音发涩:“什么机会?” 他说:“我希望我们重新开始,像一年前那样。” 姜木樨微微的往后一缩,本能的说:“不。” 她不想重新开始,她不想回到过去,她想远离阴谋和算计。 唇角的笑容亦是略略的苦笑:“你不是离不开我,你是离不开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你早就会把我忘了,所以你只是暂时的迷惑了,你并没有离不开我。”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他问。 在他的心里,姜木樨和孩子是不可分的,他和孩子也是不可分的,那么他们也理所应当的在一起。 “当然有区别了,擎北,就这样吧,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我们共同抚养丢丢,有空的时候,还可以像现在这样一起出来旅旅游,没什么不好啊。”她慢慢的从项擎北那里抽回自己的手。 他无语:“可是丢丢要的不是这些,我们需要给他一个完整健全的家庭。” 说到姜木樨的痛处,她沉默。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他说。 “什么?” “我准备把丢丢的户籍姓氏改了,他也应该认祖归宗,姓项了!”他认真严肃的说。 她怔了一会儿,才知道王清朗是真的已经不在了,随即点点头,莫衷一是:“嗯,我没意见!” “没意见就好!”项擎北说话间转身往回走了,姜木樨跟在他的身后,仍然离了一段的距离。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丢丢感冒了,计划回国的行程不得不耽搁了下来。一个下午,他在泳池里玩得太久了,结果睡到了下半夜就开始发烧,迷迷糊糊的说胡话。姜木樨只得去敲开隔壁的项擎北的房间,叫醒他之后一起送孩子去医院。没想到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中午,孩子折腾了大半夜,退了烧就沉沉的睡去了。姜木樨自己,也是又困又饿,斜倚在床头睡着了。 项擎北打电话叫餐,进房间时,母子两人都已经睡得香甜。宝宝长长的睫毛合着,像小小的蝴蝶双翅,天使一样恬静。他轻吻孩子的额头,体温已经正常了。回头看姜木樨,因为半夜起得仓促,并没有化妆,很干净的一张脸,此时睡着了,那面色几乎是透明的,和最初他遇见她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可是她睡得真好,像孩子一样酣沉,她是累了,刹那间他心里一动,俯身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项擎北直起身来,对面正是镜子,见到自己唇角竟有一丝温暖的微笑。他连自己都都骇异——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贪恋这一刻,贪恋孩子与她这样安静这样恬然的睡在他面前,就像他生活中最最自然的一部分。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大大的震动了。 咖啡厅里静静的流徜着舒缓的音乐,木樨小口小口的吸着柳橙汁。 外面的阳光很好。 “怎么样,木樨,这里的环境不错吧?”项占南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神飘忽不定。 木樨略微有些吃惊,他叫她木樨,直呼她的名字,而不是叫她嫂子或者木樨姐。揣摩不清他的心思。 峻“今天有没有跟大哥见面?” 项占南像是无意的问道,一只手轻轻的转动着桌上的杯子里的汤匙,一只手在木质的桌面上合着音乐轻轻的叩着,看样子十分落寞。 “没有。”木樨又喝了口果汁,应了声。她奇怪,项占南到底怎么了。她只有一个途径可以见到项擎北,那就是在家里,其余的时候,大家各忙各的,这件事,占男不是早就知道吗?现在是怎么了,何必要多此一问。 膳“木樨,我在你心中有位置吗?” 他的唇角忽然的弯了弯,眼神里的落寞更加的深了。突然发问。 “咳咳,占南,你在说什么,你在开玩笑吗?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的啊。”木樨被果汁呛了一口,用眼神偷偷看了一眼项占南。哑然失笑。 “木樨,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你虽然过去是我的嫂子,可是现在你和哥哥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项占南整了下脸色,木樨在心里一直把他当成是亲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庆幸还是抱怨。 他苦笑着,伸出手来搭在她的靠背上。 “占男,你怎么了?你不会想谋杀吧?” 木樨看他的眼神,突然的伸手,突然的阴霾,迟疑的问道。刚才他的神色还有些些的柔情似水,现在那脸色和最初的项擎北真有得一比。果然是一家人。 “我还真想杀了你,不过看在你为我们项家添了一个宝贝的份上,就暂时饶过你了。”项占南的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绕着她的短发,淡淡的荷尔蒙气息喷在了她的脸上。 姜木樨极度的不适,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和项擎北在一起的日子,他虐她伤害她践踏她无视她。直到头皮上传来微微的疼痛,她才终于缓过神来,她不是项擎北,是项占男。 吃过了晚饭,项占南开着车子,要带她上山去看星星。看着他痛苦的侧脸,姜木樨不忍心拒绝,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亲弟弟来看待的。结果天公不作美,外面断断续续的下起了雨来了。项占男把车子停在了山边,沉默着,沉默着,两个人坐在车子里都不想说话。 “木樨,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可能是木樨的拒绝,让他有些伤感,他低头盯着方向盘自言自语的说道。 “占南,这么晚了,我们早点回去吧,你说呢?”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滴敲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此时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能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做个好梦。 “回去,有什么好着急的!妈妈带着丢丢去了海边别墅度假,估计不到八月末是不会回来的。”他的眼睛依旧投有看她,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嘲讽的意味。 她这才想起未,梅绮绢说想丢丢,项擎北今天早上就把他送回c市了,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和丢丢在一起的生活了。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很快就模糊了车窗。车厢里的温度明显的开始下降了,姜木樨习惯性的抱臂。 “木樨你知道吗,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喜欢大哥,什么都以大哥为主,我知道他们是想把大哥培养成企业的接班人。而大哥也确实不负众望,从小就体现出他精明的商业头脑和领导才能。而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他,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摄影,一个不起眼的陪衬。所以我从没有想着去和大哥争什么抢什么。我学的专业也是艺术专业,不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想为我自己做点什么。”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直到那天你们决定结婚,我在婚礼上,看到了你的忧郁,你的悲伤。我竟然无法抑制的为你感到心痛,因为你的伤悲而感到伤悲。因为你的淡漠而心碎。我知道我爱上了你,所以我想离你远远的,不去接触你,不去***扰你,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煎熬。我一直都知道大哥爱着莉莉姐,那天婚礼上我也看见了。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大哥主动和你离婚。等到你的心里不再有他的身影,我再出现在你面前,也许你会接受我的。没想到你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你和大哥离婚消失之后,我后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我等到了现在,可是你的心里,为什么没有我的位置。”项占南的声音里蕴含着排山倒海的伤心,蕴含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姜木樨怜惜的把手放在占男的手背上。 “你真傻,占南,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欢,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她想到了不知去向的王清朗,眼眶里充盈着泪水,顿了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你这是何苦呢。当我知道清朗哥不在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谁比谁傻了,我可以帮你。”他性感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眼神又瞄向了窗外。 她苦笑:“占南,你不会明白我的心的,我的心已经死了。” “你真的心死了吗?既然如此不如嫁给我吧,我不介意。”他坚持。 姜木樨已经睡过去了。雨敲打的声音渐渐的在停止,他望着副驾驶上早已睡着的清纯容颜,心里说不出的伤感。他怎么会爱上她的,她是大哥的前妻。 第十七章 看够了吗 在静静流淌的音乐声里,姜木樨睡得很香。 项占南没有叫醒她,直接把她带回了公寓。开车下山到了公寓的楼前,己经是凌晨一点多。看着睡熟的木樨,他悄悄打开了车门,打横抱起她。 “你疯了,她是你大嫂。”房间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站在门当口的是一身白色睡袍的项擎北。 项占南侧过身,“我是疯了,我后悔自己疯了,才爱了她这么多年才说出口,我应该早告诉她的才对。另外,大哥,虽然你们有一个宝贝,但是你好像早就和她离婚了。” 峻不顾他的杀死人的眼光,他抱着木樨越过他身边,大模大样的进了客房。 这个姜木樨也真能睡,从山上就开始睡了,睡到现在还没醒。她,该有多累啊! “你混蛋,占南你疯了。”又狠又厉的一拳打在了项占南的脸上,他嘴角溢出了鲜艳的红色液体。他抹了一下嘴角。 膳“我是疯了,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听你的,什么都要以你为主。现在我不干了,为什么我没有权利选择我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什么我不能跟自己的大嫂结婚,她早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项占南指着床上的木樨,一字一句的对着他。 外面的大雨早已经停止,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随着停顿了,停止了流动。睡在床上的人,脸色变得异常的红艳。项占南第一次对自己的大哥这样生气,第一次这样跟大哥说话,不过发泄完了,才想起木樨还在房间里。扭头看床上的木樨却没被吵醒,才发现事情不对。照理说他这样的大声的说话,任是睡的再沉的人也被吵醒了。 “快叫上官医生过来,木樨她发烧了。” 项擎北也发现了姜木樨的异样,早已经几个箭步走到她的床边,他伸手摸了一下木樨的额头,滚烫的仿佛要烧灼他的掌。 占南不愿意离开半步,终于在项擎北的凌厉目光之下,退出门去打电话。他还是怕他的哥哥。 一整夜项擎北都握着木樨的手,不敢离开半步。占男也几乎一夜未睡,他远远的坐着,不时地会出去一下,但是很快就会回到房间里来。 木樨发烧昏迷了一整夜,在日本的时候她就感冒了,只是一直在撑着,昨天晚上下雨,温度很低,让她潜伏的病情终于彻底爆发了。 第二天早晨,她终于醒了过来。 “来喝点粥吧。”项擎北端着粥,坐在木樨的床边,小心翼翼的吹着勺子里的热粥,一勺一勺的喂到才醒过未的木樨嘴里。、 “擎北,我吃饱了。”她虚弱的推开他的手,就算她再能吃,也不能把她当成一只没有分寸的鱼啊。更何况她嘴唇里苦苦的,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多吃点儿才可以早点好起来!” 他耐心的劝说,怎么可以吃这么点儿就说自己饱了,小鸟一样的食量怎么会好得快。他皱起眉头来。 “你不用上班的吗?”木樨知道自己执拗不过,悄悄转移了话题。 “木樨,以后可不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我担心?”他说得柔情似水,眼神里的温柔就快要把她融化。 木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什么时候他对她这么礼貌这么温柔了。她不解的抬头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来。 “你看够了吗?觉得我怎么样?还满意吗?是不是想我了?”他脸上溢着淡然的微笑,轻轻的替她盖好了薄被。 木樨被他这么一说,脸色倏的又红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太阳出来了,雨后的天空一片蓝色明澈。阳光穿过了淡蓝色的窗帘,照在了睡在屋子里的人脸上。一阵风吹来,窗帘跟着飘动,恍惚间还以为能看到外面澄澈碧蓝的天空上浮动的流云,一切都是幻觉。也不知道她的丢丢怎么样了?玩的开心不开心?她的眼神一直流连在外面的天空,心里想着远在c城的丢丢。 他走了,没有了牵挂,她就懈怠了,生病了。 “项占南,我不管,我就是不管,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学妹和客人的吗?”外面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尖叫声。 木樨回过神来。前段时间听说有个女孩子一直追着项占南,从c市追到了这边。外面来的大概就是汪姨那个女孩吧。不过听到这声音,她有些明白为什么项占南要躲着她了。项占南喜欢安静平和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嗓门又尖又细,性格看起来也很火爆,肯定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弯弯小姐,你轻点,轻点好吗?房间里我们的少夫人在休息。”隐隐的听到家里的佣人在劝阻那个发怒的声音。 少夫人……木樨一愣,有些嘲讽的拉起了被子,遮住了脸。她可不认为说的是是自己,虽然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丢丢,可是自己早就和项擎北离婚了,就算佣人不知道,这样称呼她,她也不以为自己就是了。 “少夫人?难道项占南结婚了,这个混蛋,他怎么背着我结婚?”一阵腾腾的脚步声往姜木樨的房间而来。 “弯弯小姐,你误会了。”佣人跟在她后面,急着解释。 门被人大力的撞开了,木樨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来人。面前的女孩子横眉怒目,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快要蹦出火星来了。 “你就是占南的妻子?”张浅弯推开门,看到的是一个斜躺在床上的女孩。 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嘴角挂着浅浅的淡笑。剪着齐耳的短发,云清风淡的,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你是?”木樨看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里好笑,一时兴起,想逗她玩玩。 “我要你和占南离婚,他是我的,才离开几个月他怎么就结婚了啊,早知道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听爸妈的话的。” 张浅弯嘟着嘴,红着脸说。 “这是我和占南之间的事,你让我们离婚我们就离婚?”木樨拼命憋住笑,脸上装出一脸很受伤的表情,反问道。 峻“我不管,反正占南是我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不过听着她霸道的话语,木樨越发的觉得好笑,这个女孩实在是太有趣了。年轻人,追求起恋爱来,果然是勇敢无畏的。 “弯弯小姐!”跟上来的佣人想制止她说话,可是姜木樨不停的朝她眨眼睛,示意她不要打断她们。 膳“您先出去吧,我跟这位弯弯小姐谈谈好了。” 木樨又朝佣人眨了眨眼睛,同时挪动身子,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示意弯弯坐在自己身边。 “你说吧,想要什么条件才能和占南离婚?”弯弯撅着嘴唇,不过还是很乖的依言坐在了木樨的身边。 其实说老实话,这个美女很对她的脾气。要不是她和她抢占南,她还真想和她做朋友。 “原来如此,不过离婚呢,也要看是什么条件,就是我想知道你和他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木樨憋着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看起来来严肃些。 要不是弯弯一心都在让她离婚的事上,根本没有在意,不然她早就会发现面前的美女一脸的算计,一脸的狡诈。也许早就让她破功了。 “我和他……嗯,我和他孩子都有了,我怀孕了。”少女羞涩,姜木樨一看她就知道她在撒谎,却也不点破她。 她沉重的点了点头:“几个月了?& “大慨三个月了。”弯弯没有准备,在心里算起来,三个月应该差不多吧。 “哦,那是要快点结婚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木樨在心里笑,占南这回可是有的苦头吃了。被这样一个粗线条女孩子缠上,想脱身都困难了。不过这女孩倒是单纯简单,没有心计,一说谎,脸就红得跟苹果似的。 “二少爷,你回来了,弯弯小姐在夫人房间里。” 应该是项占南出门回来了,佣人一边接过他的衣服一边汇报。 项占南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张浅弯竟然直扑在木樨的怀里,而木樨也是笑得一点形象都没有。甫一踏进去,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弯弯,木樨在生病,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项占南一把拉开张浅弯,力道大得令她皱起了眉头。 “项占南你想谋杀我啊,痛死我了。”她挣脱出了项占南的手腕,委屈的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肌肤上一道红痕。 “我不谋杀你,可是你想杀了木樨吗?她昏迷了一夜,好不容易醒了,你说你成天瞎胡闹什么啊,脑子里怎么想的啊。”如果不是看在木樨笑得很开心的份,估计占南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占南,你说她叫什么?”弯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住了项占南挥舞着的大手:“她叫木樨?是你大哥的……?& “前妻,我是项擎北的前妻啊。”木樨终于止住了笑。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觉得更加的好笑。谜底揭穿了吧,这个女孩现在大概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你是占南的嫂子?”弯弯的眼睛睁得更大更圆了,她明明看起来还是少女的模样,怎么会是七岁孩子的妈妈。再说了,眼前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个离婚受伤心碎的女人啊。不是说离婚的女人,都会在一夜之间老去十岁的吗?可再看看姜木樨,完全一副清纯少女的模样,岁月根本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我要更正一下,曾经是嫂子,不过我和擎北离婚已经很多年了,也就没这层关系了。现在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昨晚生病了,所以……”木樨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得说着,不过她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了。 刚刚是在玩笑,她可不想真的吓倒言情这个粗线条的女孩。看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是情敌吧。她一把年纪了,可没这个闲情逸致。 “木樨姐,刚才是我鲁莽了,对不起。”弯弯说着就扑进了木樨的怀里,搂着她不放。 “真是疯婆子,自己疯也就算了,还要拉着木樨一起。”项占南抱着双臂,酷酷的站在那里,嘴巴里唠唠叨叨。 “你可要小心点哦,既然有了就要……”木樨俯在弯弯耳边,调侃似的眨了眨眼睛。 “可是你也骗我了啊?”弯弯有些不服气。 不过她既然没有当面揭发她的胡编乱造,她也就同样原谅她了。大家心知肚明嘛。 晚上吃饭,弯弯一直缠着木樨。一下午的打探,她才知道木樨竟然比她大了足足七岁。可是她竟然这么的年轻美丽,好像岁月从不曾在她身上有过流淌的痕迹。 项擎北回来,看了一眼木樨,疲倦的扔下包。洗了手,坐在了她的对面。 “木樨,身体好点了没有?怎么不在床上吃?” “谢谢,也就发烧而已,烧退了也就好了。”她想回家,自己根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正在想怎么跟他开口。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碗里的菜饭。 吃过饭,弯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本杂志,律律有味的缠着项占南坐在沙发里看了起来。 “吃过饭,我想回去了!” 姜木樨站起身,盯着项擎北的眼睛说,不自然的挽了挽额前的头发。 “哦?”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上下打量着姜木樨,“这里让你不舒服了吗?” “不是,我只是想回自己的家!” 峻虽然所有人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可是金窝银窝都比不上自己的家,这个道理,想必是人人都懂得的。 “等你身体好了,再回去吧!”他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重新吃起饭来,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 “我不……”她倔强的在他的面前立着。 膳“我说了,等你身体好了再回去!”他不悦的抬起头来,同样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她本来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但是她站立的久了,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晃了晃身体,眼看就要栽倒,一双强有力的手瞬时间握住了她。 虚弱的靠在项擎北的怀里,微微的喘着气。 他温柔的责备她:“你才刚刚好,何必要这么逞强!” 她低着头,没有力气与他理论。如果她有力气,她一定要说,不是她逞强,是他逼她学会了逞强。 坐在一边的项占南,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即走了过来,无视项擎北杀人的眼光:“木樨,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虽然是低着头,木樨也能感觉到兄弟俩目光在她的头上交火,她左右为难,转眼看到一边的弯弯正无辜的看着自己,于是她说:“谢谢占南,还是让你哥哥扶我过去吧,别怠慢了张小姐!”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缠绕上项擎北的胳膊。 占南热情伸向姜木樨的手在半空停住了,脸色为之一变,颓唐的说:“那好吧!” 那边的弯弯愁苦的脸,顿时像花儿一样散开了。她感激的冲木樨点了点头。 关上门,扶着她在床上躺下。 “我是为了弯弯,才这样做的!”她把头歪向一边,淡淡的说道,不想让他误会。 项擎北弯下腰,细心的为她整理被子,似是没有听见。 “弯弯她很爱占男,所以……”她不确定他是否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他很快的就抬起头来,定睛看了她一会儿:“我留你在这里,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丢丢,我不想我的孩子的母亲成天病歪歪的!” “所以,你要早点好起来!” 一句话噎在姜木樨的喉咙里,说不出话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项擎北潇洒的转身,开门离去,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屋外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关,渐渐的,屋外的声音停止了。 夜晚寂寞,天空很寂寞,空气很寂寞,躺在床上,姜木樨却一点儿睡意没有,她想丢丢想得要命。于是她起身,打开随身的笔记本,在电脑上画起设计图来。 这一年来,她隐去了自己最富有才华的部分,只是私下里偷偷为丢丢设计衣服。借以此,消解对孩子的想念。 “好啊木樨姐,让我发现你不好好休息了,我要告状!”弯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木樨转身,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亏我还想帮你呢,原来你是个小卧底!” “嘿嘿,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木樨姐,你可要帮我哦,占南他不喜欢我,他喜欢别人!”弯弯无所谓的说道。 “别人?”想到昨晚项占南对她说的话,心绪的问道。 “我不知道,不管是谁,占男哥都只能是我的!” 年轻真好,勇敢无畏真好。姜木樨赞赏的点点头。 因为构思的原因,她画的迷迷糊糊的。夜晚静谧的风,从窗户里漫溢进来,她惬意的享受着这风这夜晚,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真是个傻女人,时装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童装,何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一双男人深沉的眼眸中,透着怜惜,透着爱怜。 他默默坐在床边看着她,不敢靠她太近,看着她因疲累而发出的轻微的鼻息声,看着她 微微张开的嘴唇,像是等待着被侵入,看着她因不舒服而左右扭动的身体。 因为扭动的关系,她穿着的真丝睡衣的纽扣脱落了,露出她肤白如玉的肩膀。他坐在一边,双眸里炽热的火焰在慢慢的凝聚,眼神像受了蛊惑似的,直直的盯着她胸前的丰盈。 嗯……一声梦中的轻吟,他的呼吸变得异常的急促,心口有把火要把他的身体点燃了。那股莫名的火,还夹杂着渴望。他干涩的喉咙溢出一声寂寞难耐的低吼,恨不得把那个柔软馨香的身体揉入自己的身体,融入自己的骨髓和血液中。 “我会忘了你,忘了你,我会的。”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息,夹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意味。再次令项擎北的身体产生了莫可名状的冲动,一股原始的冲动。 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了这样的冲动。这股气势汹汹的冲动,似乎就要把他的身体烧灼了,把他的理智毁灭了。此时此刻的他,脑海里全是缠绵和无限的遐想。 “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像占南惊讶的声音在门口炸响,仿佛天际的滚雷,在他心头滚过。 “你怎么来了?”他不悦的问。 “我过来看看!” 第二天早晨,夏日的阳光一层层的穿过窗户照进了房间里来,姜木樨醒来。 她皱了皱眉,因为想要享受一下自然风,记得自己咋晚是特意把窗户关了的。难道有人进了房间,可是自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啊。她拍了拍脑袋,看看门关的好好的,肯定是自己记错了。最近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这不是个好习惯…… 到了第二天,身体大好,只是仍然觉得疲乏,她在床上懒懒的躺着,项擎北忽然来了电话,佣人把电话转到了她的房间里:“木樨,你马上准备一下,我开车过来接你。” “怎么了?”木樨在电话里皱眉。 “丢丢生病了,在医院!”项擎北言简意赅的说。 “丢丢怎么了?”她忽然觉得很害怕,怕听到丢丢不好的消息。 峻“听说是严重肺炎,在住院里吵着要妈妈。” “c城?我也要回去吗?”她内心里一颤,不是不想回去,是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丢丢要妈妈,你看着办吧。”项擎北知道她的忧虑。 膳她咬咬牙,眼前出去丢丢的小脸,如今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好,我跟你去吧!” 明明是清朗的天气,却突然风雨大作,飞机场的所有飞机都延误了,项擎北带着她,绕道到另外城市,再起飞。 他开着车,一边注视着身边已经睡着的女人。姜木樨的眼睫毛很长,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的煽动着。她沉睡着的脸如婴儿一样纯净一样乖巧,他不时的侧头看她几眼。她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嘴里不停的喊着不要,不要…… 四个小时以后,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汽车还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一般是八个小时的路程,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开得这么快。 他把车停在高速公路边,下车买了些方小说西上车。她还在沉沉的睡着,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木樨,饿不饿,起来吃点方小说西吧。” “不要,我不要……”她嘴里还在嘟嘟嚷嚷的不要。 项擎北愣了半天,以为她睡醒了,再一看她哪里是睡醒了,还在呼呼大睡啊。大概梦里还在担心丢丢生病的事情。做父母的心啊,他苦笑了一下,把方小说西放在了后座,继续开车。 车子开到了机场,他正在停车,还没叫醒她,她自己就定时般的醒来了。 “到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已经到了。 他俯下身给她解安全带,“才到飞机场,我们马上登机!”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项家的别墅里。 “擎北木樨,你们终于回来了。丢丢不肯住医院,一直吵着要妈妈呢。”迎出来的是原来的佣人李妈妈。 “快点,丢丢在等着我们,快下车。” 项擎北一听到宝贝儿子还在吵着要妈妈,也顾不得木樨还在迷糊,拖着她就朝里面走。痛啊……木樨被他拖着往前走,出门的时候忘了换鞋,拖鞋一绊,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花园路上一块尖锐的石子刺进了她的膝盖里,在听到屋里面传来丢丢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也顾不得自己了,忘了疼痛,艰难的站起身来就朝里面跑去。 二楼的儿童室里,丢丢正被梅绮绢抱在怀里,她不停的拍他的背,安抚他。丢丢一边哭泣,一边咳嗽。 “丢丢,妈妈的宝贝,妈妈来了!”看到丢丢烧红了的小脸,心如刀割一般,木樨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潮水一般的往外涌。 她从梅绮绢手上接过孩子:“丢丢宝贝,乖乖,有没有好好吃药?” “妈妈,妈妈,丢丢要妈妈喂药,丢丢要妈咪喂药!”丢丢哭得小脸一抽一抽的,满脸都糊着泪水,姜木樨的心更加的疼了。 “妈,孩子的情况怎么样?”项擎北看着疲惫不堪的梅绮绢问道。 “情况是稳定下来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叫你们回来的。”梅绮绢叹了口气,母子连心,孩子果真是离不开自己的妈妈。 屋里木樨抱着哭泣的丢丢,可能是哭得时间久了,又见到了妈妈,终于停止了哭闹,安心的睡在了她怀里,一双小手可能是怕她又偷偷离开,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襟。 等他睡着了,木樨让佣人拿来了几块小冰块,用厚厚的毛巾包裹住,放在丢丢的额头上。她拿着酒精球,轻柔擦拭着丢丢的全身。看丢丢不停的咳嗽,轻柔地为他拍击着后背。 项擎北站在一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前前后后的忙碌着。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点也不手忙脚乱。看得出小时候丢丢经常生病,她己经习惯了。丢丢在睡梦里哭闹,她抱起他轻轻的摇晃着,抚摸着。 孩子睡得不踏实,不时会哭闹。她也没有一点不耐烦,只是轻柔地安慰他们,小声的唱着儿歌。一开始,他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看着她忙,后来他也知道帮她做些事情了。他给她递干爽的毛巾,蘸好酒精球给她。再到了后来,丢丢一哭,他也会学着她的样子,抱起他,动作轻缓的拍他的后背,小幅度的摇晃几下。 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时,孩子的伤终于是退了,沉沉地睡着了。木樨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的疼痛,裤子已经破了,她撩起裤脚,膝盖上的血凝固了,上面还留着一块碎石子,破了一大块的皮。 “你怎么了?让我看看!”项擎北注意到她的异样,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撩起了她的裤腿。看见那一大片凝固着血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头,“你不要动,我去拿酒精和包扎带过来!” 她想站起来,没想到才腾空了半边身体,就被项擎北呵斥住了。 “给我坐下,不想要你的腿了啊。” “我没事!”木樨小声说,比这更大的苦她都经受过,这点儿伤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第十八章 物是人非 “木樨,听话一点,孩子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孩子的妈妈也生病,你明白吗?”他痛苦的看着她,好像受伤的是他自己一样,拉过她的腿,把夹着的药棉贴了上去。 “好痛……”一阵刺痛弥散开来,她下意识的想收回自己的脚,却被他紧紧地拽在了手心。 温热的掌心握在她的脚腕上,一股酥麻的电流立刻流遍全身。 “好了,伤口处理好了,不过你是不是还要赖着我?”他指了指姜木樨一直抓着他衣襟的手。木樨脸一红,感觉把手抽了回来。 峻刚才项擎北一直半跪着,细细的为她擦药处理伤口。原不过是平常的事,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就一热,眼睛有点湿湿的。她赶紧扭转了头,不然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要不要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嗯?”他笑得很邪魅。 经过这一夜,项擎北终于知道养儿不易了,也终于可以体会她的辛苦。隐隐的有些心疼,他发誓以后要更加的疼爱木樨。 经过几天几夜的照料,丢丢的病情渐渐的好转了,她也可以闲下来,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这天中午,丢丢在午睡,她静悄悄的走出门去,打车来到了王家的别墅前。 这一年里,她每天都在面对着良心的审判,面对王啸天、王清风、李美美的审判,现在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要当面在王家人面前来接受谴责和审判,没错,就是因为她,王清朗才落得如今这个地步的,要是没有她,他的生活该是一帆风顺的,平静的结婚生子变老,就是因为她的闯入,打乱了他的一切。 对不起清朗哥,对不起王爸爸,对不起清风,对不起美美……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王家门前再也不复从前热闹和繁华了,大的铁门静静的锁着,别墅的黄色的外壁,大概是因为风吹雨打,变得老旧了,这里萧条了。 她在门口按了半天铃,一直没有人回应,她再不依不饶的按下去,终于有一个老佣人蹒跚的走出来了。 “谁啊?”他大老远的就眯缝起双眼,盯着门外的人。这里已经有一年没有来人了,大家都把这里忘了,他还以为是听错了。 木樨认得他,他是王家的老佣人,一直兢兢业业的做着园丁。 “王叔,是我,我是姜木樨!”她惊喜的向他报上姓名,生怕时间久了,他不记得她是谁。 他看到是她,也是一喜:“原来是木樨啊……” “王叔,这里怎么成这样了?”姜木樨和王叔坐在客厅里,环顾着四周,过去熟悉的一切,如今都被套在白布下,沾满了灰尘。 一年的时间,才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仿佛看到王清朗,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从楼梯上缓缓的走了下来,盈盈的笑着,温柔的叫她木樨。 一时情难自禁,往事一遍遍一幕幕在眼前重现,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 哎,王叔点燃了烟斗,抽了一口烟,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人都散了……” 人都散了啊……一年多以前,这里还是热热闹闹的,丢丢每天从楼梯上飞上飞下,他边跑边笑,大人们也跟在旁边笑,一年之后,却是物是人非…… “当初少爷失踪了之后,遍查不到信息,老爷伤心的生了一场大病,一个月以后,清风小姐就带着老爷走了,去法国了,说是再也不回这里了!” “不再回来了?那这边的公司呢?” 她只想着要躲着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早已经走了。 “公司是美美小姐在打理,她一直坚信少爷会回来的,只是她怕伤心,住回家里去了!”王叔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她欣慰的点点头,如果清朗哥真的不在了,知道这世界还有如此对自己重情重义的女子,该是可以安息了。如果他还活着,一定要珍惜她。 “清朗他真是好福气!”木樨在说这话的时候,泪水已不知不觉的流下来了。 王清朗,也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不可舍弃的一部分啊! “姜小姐,姻缘都是天注定,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要向前看!” 王叔是个善良宽厚之人,不仅不责备她,反而安慰她,鼓励她向前看。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向他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王叔,我知道,谢谢你。”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她说。 “你说!” 他已经抽完了一斗烟。往事也是云烟? “我想知道怎么找到李美美?”她顿了顿,说道。 “这还不容易啊,她就在以前清朗在的地方。”他笑,聪明人反倒会把事情想复杂了。 他站在别墅的门廊上,她一边回头一边恋恋不舍的往前走去,走到门口,她一边抹泪,一边直着往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李美美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西装套装,这一年来,她的服装无非是黑白灰这三种颜色,除开此,没有什么能贴合她现在的心境。她把一头卷发盘在了脑后,再也没人见过她披散着卷发眼神熠熠生辉的模样,只有睡觉的时候,她才会在梳妆镜前一层层的散开这些头发,想象着王清朗正站在她的身后。 除了全心全意的扑在王家的生意上,等待着王清朗的归来,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事来做。 她正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眼神凝重的翻看着秘书递上来的文件,秘书推门进来了,说:“李总,有人找!” “哦?”李美美没有动。 “没有预约,可是她执意要见你!”身着紫色套装的秘书小姐,为难的说道。 李美美抬起头来,“那她有没有说自己是谁?” “她说她叫姜木樨!” 竣秘书小姐是在李美美之后来公司的,自然不知道姜木樨的大名,不然稍微有些年头的员工都知道她是王清朗的未婚妻。 “哦……” 这个消失了一年的人,怎么突然出现了。李美美不由自主的身体一窒,她有满腹的疑问要问。 俳姜木樨由秘书小姐带领着,经过铺着羊毛地毯的走廊,往李美美,也是王清朗的办公室走去。两个人动作轻柔的走着,脚下的声音,淹没在羊毛地毯里。 她每走一步,对过去的恐惧,对现实的绝望就增加一分,这个走廊就仿佛是她和王清朗的时光博物馆,隐藏着她和王清朗过去的一切记忆。 近乡情更怯,是她此刻的心情。 门推开了,透过前面的秘书小姐,可以看见办公桌后的一身黑衣的李美美已经站起来了。一年过去了,过去风华绝代的李美美黯淡了光彩。 “你先出去吧!”她听见她在对秘书小姐说。 秘书点点头,退出门去了,又帮她们把门关好才离去。 “美美,你好吗?” 在她的坚毅的眸子里,姜木樨看不到任何的疼痛的痕迹,只有平和,只有宁静。 “我很好!”她也直直的看着姜木樨,淡淡的说道,这一年里,姜木樨的变化也很大,剪断了头发,更加清瘦了,眼神却更加的明亮了。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清朗他一定很担心你!” 她做不到美美那样冷静,那样克制,说话时已经哽咽了,泪水汹涌而出。 “木樨姐,不要这样,清朗哥他只是暂时迷路了,总有一天他会回家的,我们不要这样。”看着姜木樨痛苦的脸,李美美何尝不动容,黑衣下苍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 “这一年你到哪儿去了?清风和家明到处找你!”她转换了话题。 她抹了抹眼泪,“我没脸见人,换了姓名,回去a市了!美美,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 是什么把生活变成了现在这样,是什么? 明明她没有做错过,明明她谁都不想伤害,可是到最后,为什么却要对不起这么多人。 为什么?为什么? “清朗哥消失,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丝嘲讽的笑容浮上了李美美的嘴角。 “项擎北做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我去西山的时候,清朗就已经不见了,路上只留下一摊血迹。”她以为李美美是在怪她,娓娓的解释说。 至少,如果她知道项擎北会对王清朗不利,她不会听之任之,她会管。 她淡淡的说,“那不是清朗的血迹!” “啊?”她吃惊。 “那之后,警察验过血迹了,不是清朗的,至于项擎北,只给警察做了个问讯笔录以后就走了!” “那会是谁的?”她追问。 “据说是一个黑社会的,不过这些,项擎北没有跟你说吗?”李美美问。 “没有,我没有给他机会……”她喃喃的说。 也许她,一直是误会项擎北了,难怪他才对自己一直满腹的怨恨。看来是她错了。 “你不打算和清风联系吗?她找你找疯了!”李美美看着失神的姜木樨说,这个女人还真是的,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都要去承担,可是,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的人呢? “她好吗?” 她应该早就和苏家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或许已经有宝宝了吧……一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嗯,她很好,快生宝宝了!是个双胞胎。” 李美美无限神往的说。 “几个月了?”姜木樨也高兴。 “九个月了,下个月就是预产期,家明一直在她的身边!” 说起这个,大家都高兴起来,空气里,快乐的因子在迸发。 “我给清风打电话!” 她踟蹰了一会儿,鼓足勇气说。 “好,我把电话给你!” “美美……”姜木樨走到门口,又转回头对她动容的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三流的服装设计师,如果你愿意,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你可以等清朗哥,我也陪你等!” 听到这话,李美美终于是泪水模糊了眼眶,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声音里带着哭腔。 长久的电话铃声响过后,那边的人接起电话,一声极其疲惫慵懒的声音:“喂?” 她知道就是清风,就是清风的声音,隔着电话,有万千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清风,是我!” “木樨,木樨,是你吗?是你吗木樨?”王清风立即听出她的声音,急急的问道。 “是我……” 她低低的说,是我,是我这个罪人,是我这个不负责任就逃掉的家伙。 “木樨,你跑哪儿去了?这一年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到!”王清风已经在那边呜呜的哭起来,“姜木樨,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清风,清朗哥不见了,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没办法再面对你们!”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她埋怨道。 “清风,听说你怀孕了,还是双胞胎,真的是这样吗?”这么久都没有见面,当然要说些比较开心的。 “是啊,木樨,已经九个月了,你在c市吗?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回去看你!丢丢好吗?我很想他。” “他很好,前几天肺炎,不过已经好了,清风,我们也很想你,想你们,家明,叔叔……” 虽然梅绮绢对她的态度,与从前相比,有了天壤之别。有时候,背着她,她拉着项擎北在另外的房间里小声的谈着什么,似是和她有一些关系。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本来就是个外人。 她一边照顾丢丢,一边计算着什么时候回a市去,不管以后怎样打算,总是要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不能再灰溜溜的逃跑了。 这些时间,她趁着空闲去了妈妈的墓地,也去了西山下当年王清朗消失的地方。她把一束粉红的玫瑰放在了山下,粉红的玫瑰,象征着歉意,象征着爱情…… 在她的心里,无论天上地下,都有王清朗的位置。 竣这天下午,她正在儿童室里给丢丢讲着故事,那是一个大熊和小熊的故事,丢丢百听不厌,她就一直不厌倦的讲。 这时候电话响了,原来是孙苗苗,约她去咖啡馆聊聊,她想想,以后还不知道什么见呢,就把丢丢托付给梅绮绢,自己出了门。 “怎么样?离家出走的滋味怎么样?” 俳孙苗苗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姜木樨,不错,作为女人最富有光华的神韵还在。 “要听实话吗?”姜木樨吸了一口果汁,仰起脸问。 “当然!”孙苗苗把一条腿压到另一条腿上去,伸手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 “实话是不怎么样,很辛苦!”她皱起眉头,仿佛这一年的辛劳都在眉宇之间,实话实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确实很辛苦!” 孙苗苗得意,不知道是为她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母亲得意,还是得意她早就给姜木樨打过预防针,“我好像早就提醒过你!” “是啊,不过提醒归提醒,可是到了那一步好像也无从选择,只能那样走!”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选择的余地。 孙苗苗摇摇头,盯着姜木樨的眼睛:“你还是太没有安全感,太封闭了,性格方面有极端的成分,处理事情太武断了,不给自己留余地!” “这话何从说起?”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自己。 “为什么不相信擎北,为什么不听他的解释?你至少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离开!”孙苗苗看着她说,话里有话。 “我错怪他了?” 她以为自己是受伤害的一方,没想到一回来,听到的都是相反的想法,人人都站在她的相反面。 “你没有错怪他吗?木樨!”孙苗苗在烟雾缭绕中反问。 “我不知道!”姜木樨手按着太阳穴,拼命的摇头。 孙苗苗见她执迷不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杂志,放在了姜木樨的面前。 “这是什么?”她狐疑的问道。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她翻开最上面那本簇新的厚厚的杂志,全是铜版纸印刷,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是一本新出版杂志的创刊号,因为是特别版,所以集合了服装、美容,家居、旅游、时尚,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内容,竟然足足有近一寸厚。 银白色的封面上是男人的侧面照片,远远的距离,却十分清晰。姜木樨怔怔的看着,大概只有这样够份量的刊号,才会使得他头一次允许自己的照片,如此正式地出现在这样醒目的位置上。 沉静的侧脸英俊异常,身姿高挑挺拔,黑色合体的西装显得人微微瘦削,侧立的姿态优雅高贵,仿佛每一分线条里都透出淡定的坚毅。 这些都是姜木樨所熟悉的,也足以吸引每一个女人的目光。 木樨。 杂志的名字竟然叫《木樨》。 深蓝色弧线硬朗的两个字,嵌在白色封面的左上角。与之正对着的,是项擎北的清亮的眼神。 姜木樨坐在位置上,手指慢慢从光滑如镜的封面上轻轻滑过,滑过。 其余的杂志不用看也知道,每一期都有不同的内容,每一期都有不同的封面,可是它们都拥有同一个名字——木樨。 木樨木樨,一种桂花的别名。其实,对于不了解内情的外人来说,以《木樨》为名,大致算得上无可厚非,因为这毕竟是一份面向着时尚女性的杂志。 “这是项擎北为你做的杂志!”孙苗苗在一边说道。 纵然她早已是心如死灰的人,面对这样的深情也不由的动容,她久久地盯着那本杂志,眼神闪亮,“他平常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会疼人,没想到他也能做出这样了不得的事情,木樨,擎北他很爱你!” 姜木樨没有反应。 “深情如此,难道你都不觉得感动?”孙苗苗诧异。 面前的女人是怎么了,凝着眉,微微走神,完全不像处于此种童话般情景中的女主角该有的表现。 姜木樨低头垂眸:“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木樨,不要倔强了,青春年少,及早行乐才是,你们错过了多少芳华啊!”他们自己不着急,旁人都替他们惋惜了。 “我知道了!” 要说完全没有震动,那也是假的。姜木樨的内心里排山倒海,可是,项擎北越是表现的情深一分,在她心底的痛苦就更扩大一分。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回过头,身后像是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时间分分秒秒地跳动,落了下去,连点声响都听不见,就这么消失无踪迹了。 过去的日子是一个黑洞,是一个绝望的深渊,而自己心底的绝望和纠缠,谁又能明白? 世人只知她倔强,她封闭,她绝情,可又谁明白她心里的苦处?谁又能明白? “擎北下午的讲座,在你的大学里!你爱去不去吧……” 孙苗苗一边抽烟,一边在纸上刷刷的写出地址,塞到姜木樨的手上。 “这是?”她迟疑。 “他为了你,要建个服装公司,专门制作你设计的服装,这次是学校领导请他去。” 竣“这样!”难怪一回来,他就忙得脚不沾地。 从咖啡馆,到木樨的大学,只有三十分钟的距离,她打了个车过去。 她把手插在裤袋里,独自漫步在这所度过了四年美好时光的学校里,她低着头,沿着浅灰色人行道砖格笔直的缝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俳这是她从前的习惯,走路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个参照物,让自己迈出的脚步呈一条直直的路线。也就因为太专注地面,常常不注意前方的动静,过去好多次,她都会被苏家明牵走。 学校里大大小小的路呈井字型,虽然纵横交错,但无论怎么走,最终总能绕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木樨心不在焉的走着,从体育场到宿舍,再到广播台,每一处都能勾起某些片段的回忆。最后,她走的有点累了。停下来,抬起头,服装学院的大楼赫然立在眼前。 这时候还不到上班上课时间,周围一片静谧,穿灰色衣服的清洁工阿姨正在一楼大厅里拖地,木樨信步走了进去。 暌违很久的地方,此刻显得无比亲切。一楼的尽头最大的教室门开着,木樨还记得那是个多功能厅,平时用来开会、做讲座,甚至连她们的毕业典礼都是在那儿举行的。 里面坐着稀稀落落十来个学生,还有几个校工不时进进出出。木樨一时兴起,也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四处环视了一下,突然找回了点当年坐在这里开年级大会的感觉。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木樨站起来,才发现连后门也挤满了人。 项擎北果然是重量级的演讲人物,这样爆满的场面,木樨在做学生时是从没见过的。 她还在发愣,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和领导已经尽数从前门走了进来,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样大的排场!项擎北跟在礼仪小姐的身后,被请上了讲台。 两个多小时后,讲座结束,全场再次掌声雷动。在座的绝大多数是服装学院的师弟师妹,虽然项擎北的时装公司才刚刚起步,但是凭借着背后强大的项氏公司的雄厚的实力,和他本人无往不胜,从来没有失败过的胜迹,早已经令一众心气颇高的大学生,对这位神级的人心生向往。因此结束后,许多人踊跃的提问,大有把项擎北留住不让他走的意思。 “项总,听说你的时装公司取名叫木樨,打算开发的第一套服装系列也叫木樨?” 谁说现在的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有的八卦娱乐事件都通晓得很。 姜木樨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先是条件反射般的一震,愣了半晌才想起这不是在叫自己。只是,怎么又是她的名字……她握着拳,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去了。 这个项擎北,他在搞什么! “这个,是以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命名的!” 项擎北在说这话时,脸上泛出温暖的笑容,下午明黄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格外的英俊。 “在我们的校友录里,有一个叫姜木樨的人,她曾经是大名鼎鼎的王氏时装公司最年轻的设计总监,请问跟这个人有关系吗?” 提问的女生显然是有备而来,项擎北也没有想到,他尴尬的笑笑。 空气中顿时静默了。 姜木樨低着头,她也在等待,等待着项擎北的答案。 “是的,与她有关系!” 他的说话似远在天涯,又似近在咫尺。 “她是你的什么人呢?”这女生可以不用设计时装了,直接进入最大的娱乐八卦集团,绝对适合她。 “她曾经是我的前妻!” 嗓音中有一抹显而易辨的怀念和遗憾。 下面坐的人只知项擎北神秘莫测,没想到他这么坦白,只是这个答案让下面坐的人一片哗然。 “所以你才要挽回她的心对吗?你设立木樨奖学金也是为了她吗?”女生不依不饶的问下去。 已经有女生在发出喟叹的声音,这个学姐,不知道是前世几世修来的造化,才会换得今日的宠溺无边啊。虽然还没有见过面,她们已经对这个学姐十分的感兴趣了。 他勾唇,嘴角漾出一丝迷离的笑,摊了摊手:“好像是这样的。” “那学姐肯定愿意吧?” 他的眸光突然掠向窗边的姜木樨,原来他早就看到了她,唇弧一弯,“你们何不问她本人?” 这句话无疑引起极大震撼,所有人无不回头,视线沿着项擎北望去的方向,朝姜木樨汹涌射来,一双双凝聚成火眼金睛逼人现形。 “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做?” 讲座彻底结束以后,项擎北牵着姜木樨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离开。一来到停车场,姜木樨就停下脚步问她。 “那你为什么要来听我的讲座,嗯?”他反问。 “我……”话还没有说完,脸庞迅即被他热烫的颊线擦过,他堵住她的嘴将她压向车门。后腰被车磕得生痛,她试图把他推开一点,这轻微的抵触动作却如导火线一样使他的情绪在瞬间爆发,他全身线条再度僵硬,掣住她的手几近发狂地卷咬她的唇舌,凶猛到令她无法呼吸,下一秒臀后传来接触到金属的冰凉,那种冰凉感迅速传递到她被外力强硬抬高的大腿。 第十九章 完完全全占有 刹那间她的紧窒被逼张到最大容限,项擎北一寸寸无情的推入直至把她完全涨满。她咬紧牙关,掂高着地的脚尖尝试舒缓不够潮润的难受充塞感,而他忽然抽动,刚硬牵扯她紧绞着他的内壁引发尖锐撕痛,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因此而紧缩,忍不住叫了出声,“擎北……会痛。” “你有我痛吗?”项擎北伤心到了极点的反问,让姜木樨几乎澘然泪下,她被勒抱得喘不过气,只在耳际听到他恨极的轻轻悲鸣,“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 “擎北……”她痛得苦叫,耳朵中收进他的说话,意识却被他的抽扯撕得全然涣散,无力地攀住他的肩颈,她强忍得额上渗出了汗,“别再动……” 他在激喘中停下所有动作,“答应我三件事。” 浚“什……么?” “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哎……你……你说。” 藐“第一件,不准再让丢丢离开我。” “我答应你。” “第二件,不准让离家出走!” “唔……我知道了!” “答应我?” “我答应你!” “第三件事,这一生,不许再有别的男人!” 她一怔,别的男人?他已然动作,“快答应!” “你……” 他猛然加剧,毫无耐心,“别废话。” 她的思维被震得无法集中,虽不再扯痛却因他过快的速度而仍难消受,理智散失的她睁不开眼,徒留的反应是顺承他心意,“哎……好……” 项擎北唇边弯出绝美的浅浅微笑,他终于缓下节奏,嗓音轻如夜魅,“宝贝,这一次,我会好好宠你……” 薄薄的窗帘拉合着,窗外的夕阳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远处有孩子在唱着一首童谣,一直唱啊一直唱。 项擎北邪气的笑着,唇在姜木樨的颈边留恋,说话的同时,将热气吐纳在她的后颈,性感的薄唇来回轻舔着她的肌肤,让她没有办法拒绝这来势汹汹的***快感。 “木樨……木樨……我爱你,我爱你!”他一直说,“我想你,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话落,他的唇向上探索到姜木樨紧张而冰冷干燥的唇。薄唇一选定目标,便猛烈的烙了上去,霸道的含住她的惊呼。 “哦……”他的嘴唇带着狂热的激情侵袭她,姜木樨不由自主的发出呻吟,那声音慵懒的,那倦怠的…… “老婆,你的唇真甜。”他也满足的低吟,健硕的身躯逐渐紧绷、坚硬。 下一秒,他的舌探进她的口中,勾逗她一起嬉戏。 经验欠缺的她,樱唇微张,完全被动地让他润湿自己的粉唇,舔舐上唇,轻吮下唇。让它们温暖后,再用柔软的舌尖,攻入樱唇城池内,不断温柔的触动,企图勾引她的舌头予以回应。 两舌热情交战,鼻尖不断左右交换碰触,完全沉醉在感触的世界里。 “现在,让我拥有你……” 当激情全部被掀起时,他开始向下发动攻势——他放开她的唇,缓缓下移轻吻她散发着香味的颈项、锁骨——左手扶着滑臀,让她重心倾向自己;而右手已隔着薄薄的布衫,贴在柔软充满弹性的乳房上,轻轻左右搓揉着,勾引着粉蕾渐渐的挺立坚硬。 “项……”兴奋让她呼吸急促,樱唇软语地呻吟着。 “叫我的名字!”他低吼着。 “擎北……”她呼息浅促的低语。 “宝贝……”他热情的回应。 他的手滑入布衫,探入胸罩内,大手掌握半个粉肌玉峰,手温烙在丰腴的香乳上,轻轻地爱抚、挑逗高亢挺立的粉色**。 在一阵放肆的爱抚之后,她忘情的扭摆娇躯,他的脸贴入高挺的双峰沟间。 “哦……擎北……不要……”木樨摆动着娇躯,无法承受他的挑逗。 项擎北勾唇邪笑,他的唇在下一秒含住粉蕾,用舌尖舔湿,令它更坚挺。 “啊……”战栗的感觉从他的舌尖开始传至她的**,再传至她全身,她的身体因兴奋而不断地颤抖着。 只是如此的挑逗,就让她的理智完全溃堤。姜木樨温柔的轻吻她,让她几乎昏厥,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在地上,粉唇微张,又开始不由自主娇柔的呻吟。 项擎北满意的看着她迷醉的模样,手一直向下探索,滑过平坦柔滑的小腹,解开她下身的束缚,直接趋向最神秘的丛林地带—— “不……”他想占领她。 “为什么不?你不爱我吗?”项擎北低笑着问她,只不过,他不认为她的拒绝能起多大的防备作用。 “因为……因为……”为什么不?姜木樨讲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他们是那么渴望拥有彼此。 “嘘……宝贝,别拒绝我,让我爱你。”趁她迷惘的当头,项擎北再次俯身,掳住她的唇,他的长指更是向下滑入,穿透了她。这一个动作,一举击溃她的理智。 “不要……”姜木樨还想拒绝,但双腿之间传来的轻微刺疼感和战栗感让她整个人感到虚弱无力。 “你要的。”他替她应允了下来。 旋即,项擎北将她平放在地上,压在她半裸的身上,薄唇从她暴露在黑瞳里的脸庞开始往下,用唇舌轻轻的吻她的全身的皮肤。 “不……不要……我受不了。”这样的挑逗会要了她的命,姜木樨娇躯不断地抽搐扭动着。 但是这丝毫抵挡不了项擎北的速度和力量,反而让他更加的亢奋。 他完完全全的占有了她。 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回合,姜木樨迷迷糊糊的睡去,再醒来时,日上枝头,已经是中午了。 她侧头,身边的项擎北安稳的睡着,明亮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坚毅的面部线条柔和了。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嘴唇闭合着,姜木樨伸出手,手指肚沿着他的脸,轻轻的勾画着。这张脸,怎么看也不看不够。 “怎么,还嫌昨晚要的不够吗?”项擎北猝然的发声,手臂一伸,抓住了姜木樨移动着的手指。 被他抓个正着,姜木樨想回手已经是晚了,她羞赧,把头埋在了白色的枕头下。 浚“嗯?”说话间,他又已经欺上了她的身体。 下身的疼痛犹在,身体的疼痛还在。她下意识要去推开他的身体。 “宝贝,别动!”他温柔的提醒她。 藐“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她偏过头去,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落下。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异样淡冷,轻柔道,“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很煞风景?” 抚摸的手一点儿也没有停下。 她摸到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温柔却也坚决:“可是我想知道!” 经过了一年之后,她终于想触及那个真相,那个结局。 “以后再说吧!”他的一双冷星眼眸突然变得密封得不泄一丝情绪,冷冷的拒绝道。 “我不!”她也倔强!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定睛看了她一分钟,从她的身上翻身下来,“好吧,既然你想知道!” 他点燃了一根烟,赤身坐在窗前,烟雾缭绕中,他缓缓起唇。 “中方小说油管的生意,你还记得吧?”他问。 “我记得!”她坐起身,背后枕着枕头,缓缓的点头。那时候她在项擎北的公司里做秘书,还准备过各竞标单位的资料。 他接着说下去,“本来之前这个项目因为不明原因已经停下了,可是在一年之后,突然又重新启动,各家公司之前准备了那么久,这回自然也不会错过。” “嗯!” “王清朗之前也参与了竞标,其实当时只是一时意气,为了和我拼个你死我活,这个你也知道吧?”他询问的看着她,时过境迁,有些细节早已经忘了。 姜木樨点点头。 她当然不能忘记,至今她都记得在招标会上,项擎北和王清朗狭路相逢的场面。惊心动魄,就如发生在昨天一样。 “车祸过后,其实我已经无心恋战,我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正常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有妻子有儿子,这样过一生也很好。”说着他转过头来,炯炯有神的看着姜木樨。 当初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可是有一天江如风突然告诉我,丢丢被绑架,我们发生车祸,都跟这个项目有关,有一股黑道势力正在侵入这个项目。为了查清真相,我觉得再次参与这个项目的竞争。如果不把真正的敌人找出来,我们就不可能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跟清朗哥有什么关系吗?” 她最关心的问题是这个。 他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头,“这股势力由来已久,警方很早就从国际警方得到了消息,着手开始调查,他们派了几个卧底打入了敌人内部。但是这些卧底最后都死的死,伤的伤。” “哦……”姜木樨漫不经心的回答,项擎北似乎越扯越远了。 “这些卧底警察中,其中有一个人就是你的爸爸!”他定睛看着她道。 姜木樨身体一窒,“真的吗?” 项擎北朝她确定的点点头。 “那是不是说,如果我的爸爸还活着的话,也会面临着很多人的追杀,生不如死?”她手指节发白,紧紧的攥着白色的床单,那床单攥在她手心里,快要能挤出水来了。 自从和项擎北车祸以后,她的爸爸又杳无音讯了,像从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的蒸发了一般。 她希望项擎北摇头,可是他还是确定不移的朝她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幻听中听见项擎北在一字一顿的说。 “那清朗哥呢,你为什么要约他去西山?”她颤抖着问,原来事情真的是错综复杂,比她想象中的要错综复杂千倍万倍! “那时候王清朗已经和李美美结婚了,王家的势力再加上李家这个靠山,可谓是如虎添翼,于是虽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王清朗还是继续参与了这次的竞标,很明显他依然是针对着我而来。”项擎北苦笑,其实那时候,他真的是有退隐的心了。 “清朗哥是为了我,我说即使你瘫了残了也要永远照顾你,他才去跟李美美结婚的!”姜木樨揪心的说道。 “我知道!”他点点头,“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险恶,那股黑道势力既然可以针对我,当然也可以针对他!” “那也不一定!”姜木樨撇撇嘴,项擎北树敌太多,可是王清朗却是平和无害的。 “你不信?当时江如风得到的情报,上面有对方针对王清朗的方案,对他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很显然,他们是想制造另一起杀人事件!” “所以……”真相越来越可怕。 “我那时候身在医院,让下面的人偷偷给王清朗信息,示意他退出这场危险的游戏,可是他都置之不理,无奈之下,我只好亲自约他。” “为什么是西山脚上?平常的咖啡馆不行吗?” “我想让他看看,看看我们当初发生车祸的地方,让他知道这是血淋淋的事实,不是恐吓!” 想到那场车祸,姜木樨打了个颤! “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想听吗?”他转过头,眼神冷酷的看着姜木樨。 发现真相就像是一个主妇在剥洋葱,每剥一层都会刺得眼神迷离,眼睛刺痛,可是你却想要一直不停的剥下去。 姜木樨浑身发冷,事实就摆在那里,只要她再前进一步,只要她点头,就可以知道这个真相。 可是,她却怕了,她在害怕,她害怕什么呢? 浚她害怕事实的真相是,王清朗是项擎北杀死的,那么,她不仅一辈子不能原谅项擎北,也不会原谅自己。 正是因为害怕,她才逃离的,逃离这个城市,逃离真相。她以为自己不去面对,她以为自己不知道,事实真相就不是那样了,就会改变。 “嗯?”项擎北冷冷的但是十分严肃的问她:“你想知道吗?” 藐她用双手捂住耳朵,不停的摇头,不,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项擎北眼神凌厉,缓缓的向她逼近,越来越靠近,姜木樨浑身颤抖,没想到残酷的他却温柔了抱住了她:“宝贝,我什么都没有对王清朗做。” 风静静的吹来,没有关的窗,窗帘在窗户的后面一层一层的波动中,姜木樨的瘦弱的身体,停留在项擎北的怀抱中,她的空洞的眼神停留在窗户后面的碧蓝的天空之中,有人还停留在这片天空下面,可是有的人已经离开了这里的天空。 “那天下午,我和王清朗在西山脚下见面,我跟他说了让他退出竞标的事情,他开始不愿意,我们还争执了几句。后来我就讲了所有事情的原委,他渐渐的相信了我。我们达成一致,要一起找出凶手,就在我们各自往回走的时候。” 姜木樨能感觉到,项擎北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一股恐惧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喟叹了一声…… 哎—— “我才刚刚走到车门前去,就感觉到有一个**的方小说西抵在我的后背,我立即意识到可能是被人用枪挟持了,对方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别动,在那一瞬间,我看见王清朗也遭遇了同样的境况。我小时候遇见一个武术高人,跟他学过武术,只不过我从来不外露罢了,我趁后面的人不备往后踢了一脚,同时转身拔出了枪,对方训练有素,也在拿着枪对着我,那时候我以为就是两个人会同归于尽,可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手放在扳机处,我什么都没有做,对方就前倒了下去……” 啊……轻轻的叹息声,悠长而遥远,在空洞的房间里蔓延开去。 姜木樨轻轻的伸出手臂,把项擎北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加的感到,自己需要和这个男人融为一体,需要要和他共度难关。 “对方倒了下去,我这才去看王清朗,他已经被两个男人带走了,我看到他的背影就往前去追,可是他们是有备而来,我追了没多久,就见他们把他塞进一辆车里去了,黑色的车绝尘而去,我这才想到回来开车去追,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刚刚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不见了,什么也不见了,只留下地上的一滩血迹,然后,然后你就来的,其它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就是说,清朗哥还活着,还活着对不对?” 这简直是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他的下落,我相信他还活着!”他在她的耳边坚定的说道。 “我知道,擎北,我错怪你了,我其实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其实是我累了,太累了,清朗结婚的时候我就想放弃,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正好给自己一个逃避的机会!” 她的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泪水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 “我太累了,太累了,擎北,原谅我,原谅我!” “还记得答应我的三件事吗?”他突然问。 “我记得!” 永生永世都不要再离家出走了,永生永世都让孩子和他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再属于别的男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好!”项擎北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哥,你怎么还不起床?”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梅绮绢打发刚回来的项占南来叫项擎北起床,他压根儿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像平常一样大咧咧的就推开了他卧室的门。 出现他面前的是赤裸缠绕拥抱的两个人,他瞠目结舌,握在门把手上的右手开始发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喃喃自语,说话的声音里一直在颤抖。 项擎北听见门口的动静,迅即从姜木樨身上翻身下来,把被子给姜木樨盖好,她一接触到被子,立即像晴天里得到了雨伞,立即把整个人都裹住了,羞赧的把自己与外界隔开来了。 他俊眼微眯,眉头一皱,一边披衣一边对他说:“你先出去吧,我马上下来!” 项占南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如心灰,他失望的看着他们,往后退,尔后转身往门外跑去。 “怎么办?”姜木樨听见外面的动静,偷偷的露出脸来,望着失神的项擎北说。 “不管他了,这么大的人了。”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不能自拔,他们刚刚一起共同经历了一场奇遇,一个冒险。 “你去看看吧!”她催促说,于是项擎北穿衣下楼,客厅里没有他的身影,他转身问梅绮绢:“妈,占南呢?” “刚才急匆匆的出去了,问他话也不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梅绮绢紧张的站起身来,问。 丢丢生病好了以后,直接就去学校上学了,一年六万美元的学费,梅绮绢眼都不眨就交出去了。她现在的生活中有两个凡是原则,凡是对丢丢有利的,她一定会去实现,凡是丢丢喜欢的,她一定会去满足他。 梅绮绢对丢丢的宠溺,连姜木樨都觉得是太过分了一些。这不是真正的爱,她知道,不过让她欣慰的是,丢丢并没有因此变成娇惯的小孩。 只是孩子越大,越懂事,她就觉得孩子要马上离开自己似的。一方面她害怕孩子长大,没有了她的保护,她不确定他可以独立,可是一方面她又期望丢丢快快的长大。 “不用担心,丢丢他总会长大的,当有一天,你发现无法保护他时,他自然就会聪明的知道怎么,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了。”车子启动时,他俯在她耳边说道,“别忘了,丢丢他可是我项擎北的孩子,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有没有听说过?” 浚姜木樨微微一笑,这话说到她心里去了,只是担心仍然是一点儿都不减。 一路上,木樨都静静的坐在一边,没再和项擎北说话。因为丢丢这个小话婆,小嘴巴一直在不停的说着他在学校里的事情,哪个小朋友在课堂上尿裤子了,哪个小朋友又淘气的把蛇放进了女生的口袋里等等。 奇怪,这么小儿科的事情,项擎北却听的十分高兴。到了游乐场,项擎北带着孩子玩些不刺激的和适宜儿童的项目。姜木樨举着相机拍照,站在一边给他们拍照。 藐“爸爸,来坐我的身边啊。”丢丢人小鬼大的,知道一边拉住父亲,一边把靠父亲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妈妈。 项擎北和姜木樨相视一笑,依言在丢丢指定的位置上坐好。 “爸爸,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丢丢明明己经玩得很累了,看到轮天轮却还是兴奋的直拍小手,没办法啊,没有哪个孩子都逃脱摩天轮的诱惑。 “好,爸爸去买票……”项擎北立即答应了,抱着丢丢排队买票。 木樨看着他们父子那样的和谐,她心里微微有些酸涩,孩子真的需要一个父亲。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对的,再也没有错了。没有父亲的孩子是不会真正快乐的。现在再看宝宝,他的小脸上,写满了孩子的幸福的笑容。她做的决定是对的。 摩天轮的转箱,一共可以坐三个人。 项擎北抱着丢丢一把拉着木樨坐了进去。 本来木樨是不想跟他们上去的,她心脏脆弱,不适合这样的高刺激动作。可是被项擎北一拉,又有丢丢期待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他神情的凝视着她说,“木樨,我记得很早以前你说过,相爱的两个人在摩天轮最高处亲吻,他们的爱情会得到上帝的祝福!”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灼灼生辉。木樨还在发愣,泪光慢慢的湿润了眼眶,项擎北就一把揽住她。 他的眼睛穿透了阳光,看到了她的清澈的心底。一个唇无声无息的压住了她的嘴唇,吞没了她想说的话。他的吻轻柔而缠绵,就在到达最高点时,忽然探出舌头紧紧的缠住了她的舌,唇齿相依相缠,他的气息变得灼热而粗重起来。 姜木樨直觉浑身轻飘飘的,仿佛灵魂也被他的吻卷走了一般,整个身体半靠在他怀里,他一手抱着丢丢,一手垫在她的脑后。 “木樨,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要你知道是我在吻你。”他轻柔的喃喃低语。 “爸爸也吻丢丢吗?”忽然的一声,他们本来紧靠在一起的身体,倏然分开。 木樨尴尬的羞红了脸,虽然在大人之间这样的事情是平常,可是父母的亲热表情被孩子看到,总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丢丢要爸爸亲亲吗?”项擎北没气恼,反而宠溺的伸手捏了捏丢丢的小鼻子。 丢丢长的很像项擎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很挺,嘴巴很薄,简直就是他的翻版,长大了以后肯定和爸爸一样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要,爸爸和妈咪玩亲亲,丢丢也要。”丢丢在他嘴边亲了一口,还伸出小舌头在他嘴上舔了一下。 父母果然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丢丢这就跟着依样学样了。 “项擎北,都怪你都怪你……”她想说这就是你给孩子的言传身教啊,可是想想自己要是不配合,他也没办法亲吻的,心里一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木樨你不喜欢吗?”他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说完还得意地朝她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仿佛他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似的。 木樨哭笑不得,刚才她确实神魂颠倒的,也不能全怪罪他,虽然他是罪魁祸首,可是要不是自己沉迷在他的亲吻中,也不会让丢丢看到,有样学样了。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抵挡不住他的魅力。 姜木樨一时又气又急又羞又恼!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梅绮绢走过去,是项占南的。他最近一直闷闷不乐,天天躺在房间里发呆睡觉。儿女大了,由不得自己。梅绮绢放下电话,上楼去叫占南下楼接电话,顺便看看他需要什么。 可是打开门,她完全的愣住了。项占南躺在床上,整个人一动不动,面如死灰,床边的桌上放了一瓶安定。 “占南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醒醒啊! 第二十章 项占南自杀 三个人手拉着手,往停车场走去,姜木樨的心里甜得像蜜一样,却听项擎北在一边挂掉了电话:“木樨,我们赶紧去医院!” “怎么了?”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姜木樨双腿就发颤,这些年里,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太多的不好的消息。 “占南在医院抢救!”项擎北抱着丢丢走在前面,面色苍白。 浚“好,我们走。”姜木樨赶上步伐,跟着项擎北匆匆的离开。 到了医院,才知道项占南果然做了傻事,项擎北迅即去和医生谈话去了。 “妈妈,占南他怎么样了?”来到急诊室外,姜木樨握住了梅绮绢的手。 藐“还不知道,在里面急救。”梅绮绢拉着木樨的手,叹了口气。“木樨,我想拜托你,等占南好了你劝劝他,他会听你的,会听她的!” 姜木樨听的一阵苦笑,占南凭什么听她的。她明白他的心,可是她又能给他什么呢! 她不忍心打击眼前的老人,嘴上还是说,“妈妈,我会尽力!” “病人醒了,他要见姜木樨小姐。”护士站在项占南病房门口喊。 木樨一愣,项占南醒来第一个想见自己,这让梅绮绢情何以堪!可是她也顾不得多想,拂了下衣服,径自朝里面走去。走进病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项占南己经醒了,半斜靠在床上。眼睛没看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流云,木樨猜不透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醒来后,和平常俨然成了两个人。 “木樨你坐吧,”他声音很轻,语气很平缓,甚至不带一丝的情感:“等我好了就离开这里。” 确实不带一丝的情感,木樨都能感觉出来:“占南,你在怪我是不是?” 她明明知道现在是斩断他遐想的时候,可是她还是心软。 “我不怪你,一直不曾怪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我一样的傻,一样地执着。有些方小说西该放弃却又放不下……我只想说,如果爱他,就想拼尽全力和他一起幸福,如果失败了,最多和现在一样。到时候你还可以到美国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你,到时候我们还是好朋友,你说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复又出现了光彩,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你不要管我,你要管我你自己,占南,我真心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所爱,世上的好女孩很多,你总有一天会碰上属于你的真爱的。”她鼓励的拍了拍他放在被子上白净修长的手。这双手修长的不像男孩子该有的手,冰冷而苍白。 其实他说好朋友木樨心里还是高兴的,高兴他终于可以放下了。可是再看他的眼神,决然不是那样的想法,心里不禁又有些暗自着急。他分明还没有放下,只是把期望改成了等待。 “占南你这是何苦呢?” 他忽然反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在那里等待,如果你们确定在一起了,那么我放手。” “占南,”她想起她对项擎北的誓言,却不敢明说,“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你不是也不能对弯弯产生感情吗?” “项擎北他有什么好的?”他突然直呼大哥的名字。 “他什么都不好,他让我的人生充满了挫折,可是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她苦笑。 “我会对丢丢视同己出的!”他定定的看着她。 事实上,丢丢也是他最亲的人。 姜木樨摇摇头,“占南,妈妈她已经够讨厌我了,” “占南,占南怎么了?”张浅弯风风火火的推开了门,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项占南,也不顾病房里还有几个人,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项占南,你混蛋,你怎么能自杀呢?”弯弯忽然就哭得呼天抢地的,仿佛出了天大的事。 “喂,谁告诉你我要自杀了?”大慨是被她搂着又猛地摇晃,他难受得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自杀的愚蠢的事情。 “你不是要自杀,呜呜呜,我还以为我电话里说话太冲气着你了,还好,还好你不是要自杀……”弯弯哭着说着,似乎根本没注意这间病房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直接搂着项占南就亲了起来。 木樨惊愕的看着他们,看见项占南的眼睛朝她看来,她扭转了头,偷偷的憋着笑。其实她一直觉得弯弯和项占南很般配,弯弯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做什么都是粗线条,而且很开朗。而弯弯的脾气有点沉闷,但是至少很温柔,他眼神中总是掩藏着的淡淡的阳光般的温暖。 她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项占南要喜欢自己,她的脾气虽然不错,但是总的来说也还是太刚硬了,不适合做他这样温柔男人的妻子。 “咳,咳。”项擎北咳嗽了声,看弯弯没有反应,拉了木樨就走。 走到门口看到梅绮绢正站在门口,脸色并不好。 “妈妈我们先回去吧。”她朝梅绮绢的手上轻轻拍了下。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说完她定定的在长廊上的椅子上坐下来。 “木樨,明天为我煮点粥过来。”身后传来项占南轻柔的,有些压抑的声音。 “嗯,明天我早点送来。”木樨回身看了一眼,他阴幽清邃的眼瞳直直凝望着她,那里面沉潜着一种诡然的深沉。看得木樨头头一震,赶紧收回了眼神,紧跟着小跑了几步跟上了项擎北。 “我先回去做饭,你负责来送!” 项擎北心领神会,“好,我知道了!” 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大概是刚刚打扫过的缘故。她皱皱眉头,总是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来的次数越多,就会越不喜欢。 偶尔走过的护士医生,总会把眼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太光彩照人了,无论在哪样的人群中,都会发光发亮。 “在想什么呢?”莫邪坐在她的一边,推了推她的胳膊。 “没想什么,莫邪你先回去吧,媛媛她现在需要照顾,我,也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同时抬头看了看外面,晴空万里,流云浮动,心情却格外的浮躁不安的。 浚尚媛媛的预产期快到了,木樨不忍心耽搁她。 “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愣愣的看着他高大健硕的身影消失在了出口,她抬头,朝天空笑了笑。最近真的是太乱了,太乱了,宝贝肺炎才刚刚好,现在占南又闹自杀。真是乱套了,她有些烦恼的踢着脚边上的小石子。 藐“温小姐,我们董事长请你过去一趟。”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戴着墨镜。 有当年莫邪初次见自己的风范,不过她也不是当初没见过世面的自己了。她心里觉得好笑,怎么弄得像个黑社会的似的。 “你们的董事长是谁?”抬头不觉朝他莞尔一笑。来人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过去!”见他不说话,她干脆径直朝前面走去。 “废物,怎么请个人都请不动!”路边一辆加长型的凯迪拉克的窗户被打开了。她看了一眼,里面坐着一个老人。她觉得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他! 老人的眼神犀利如刀,语气虽然轻缓,但是明显的己经显得不耐烦。“ “董事长……姜小姐请!”男人忽然回过神来,替木樨拉开了车门。 木樨也没有反抗,直接坐了进去。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这位老人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她在记忆力搜索着,想起这个人可能是项擎北的外公,这位老人家仙人住在海外,怎么有空回国了! “还真有几分桀骜的风范。”他说话冷冷的,声音更冷。那种看穿人心的冷,令,木樨很不舒服。 木樨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得毕恭毕敬的,等待他继续往下说。老人没想到眼前的女孩会这样沉得住气,不由用眼角扫了她一眼。 “你不想问问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 “我知道您会跟我谈占南的事情。”她低着头说。 “你和你爸爸倒是很像!”汪辰儒嘴角颤动了一下,眼神稍稍柔和了很多,似乎还有一抹赞许。 木樨听到爸爸的名字,心里一震。 “看什么看,说你像你爸爸你应该感到荣幸。”老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睛里竟然又凝起了一股凌厉。 “不是,我是想问,您知道我爸爸的下落吗?”她低声下气的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汪辰儒摸了摸胡须。 木樨失望的低下头,难怪项擎北那样冷漠狂妄,原来他的外公就是这样一个人,老了还这幅样子,更不要说他正值盛年的时候了。简直阴晴不定,就不知道大家怎么受得了她。 “我今天让你来只是警告你,别以为有擎北护着你,我就会让他接受你。我已经为擎北挑选了一个好的女人,你好自为之吧。”老人狡猾的一笑。 木樨总觉得他的笑是别有用心的,今天突然请她上车更是怪异,只是想纯粹的警告她呢,还是想暗示什么…… 一时没有头绪,不得而知。 不过以她今时今日和项擎北的感情,她相信,她们之间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 黑色的汽车扬长而去,她有些发愣,还在回味刚刚他说的话。 “和老头谈得怎么样,不会是吓傻了吧?”身后传来一声温暖的笑声。 “不用你管!”木樨没转身,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关他的事情,心里却很恼火。 “你还想去哪里?”他紧走几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啊,疼。”他的手越抓越紧,手腕上隐隐的传来一阵痛楚。 “擎北,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转身,眼睛里已经蒙了一层水汽,泪水红了眼眶。 他紧张的把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宝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擎北,你知道吗,这样很不好看,一点儿也不好看,凭什么我总是要被人呼来喝去的?”木樨心里着实恼火,她这辈子还没这样发过火。声音很大,恐怕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发出这样的噪音。 “你也会发火的。”他伸出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我告诉你项擎北,我是想通了,以后谁再对我不客气,我也会不客气的,我会还击的。”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木樨,以后谁都不能对你呼来喝去,有我在你的身边,谁都不能这样做!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我会的!” 姜木樨心里动容,可是还是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掌控,疾步离开他的身边。 他竟然忘了去追,只是愣愣的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面,他耳边回响着妈妈的话:“妈妈也承认木樨是个好姑娘,她劳苦功高,还为咱们家添了一个可爱的宝贝,可是擎北,你想想,木樨她单纯,极端,动不动就消失,你愿意你的孩子生活在这样不安稳的环境下吗?你愿意这样一年一年的等待下去?擎北,苏家萱虽然小,可是她识大体,懂事,是项家媳妇的不二人选!” 回到项家。晚上,她很意外的接到了莫邪的电话。他告诉她,媛媛生了个儿子。现在他们全家都在医院里。 一听到媛媛生了儿子,她立即兴冲冲的就打了车赶去医院。 本来想天色已晚,是不是应该明天去,可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好友生孩子了,当然是应该最先去祝福啊。 “媛媛,媛媛。”赶到医院莫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浚“木樨,你来了。媛媛刚刚才从产房里出来,现在还在睡呢。 “莫邪,恭喜你喜得贵子。”木樨看着眼前的莫邪。这一年里,他结婚了,长胖了很多。大概因为生了儿子的缘故,脸上堆满了笑容。原来做父亲都是这样快乐的事情,她又是甜蜜又是忧虑的想到了项擎北。 “怎么了,木樨?我看你不太开心。”莫邪关切的问。 藐“我没事,既然媛媛还在睡觉,那我就过几天去你家看她吧,莫邪,你要好好照顾她哦。”她笑了笑,朝门口走去。 “木樨。”走到门后的回廊处,莫邪斜靠在柱子旁,抽着香烟,烟霉缭绕。 透过弥漫的烟雾,他的眼神中隐隐的似乎藏着一股哀怨之色,这可与他的新晋爸爸身份不相符合啊。 “莫邪你怎么了,你怎么躲在这里抽烟,我不记得你会抽烟的。”她笑着扬眉,浅声问道。 “学的,其实抽烟可以解心头的郁闷。”他浓眉凝了下,嘴里吐出一口烟霉。 木樨抬起眼睑,不期然地撞上了一双深黑眼眸,心下一颤。赶紧又低下了眼眸 “莫邪,有没有给孩子取名字,他叫什么?”她掩饰着说道。 “木樨,是不是我一点希望都没了。”又吐出一口烟霉,忽然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意义的苦笑。 表白还是发生了。 “莫邪,你要记得你是一个父亲了,我很谢谢你过去帮我做的一切,可是媛媛,她和孩子都很需要你。”她交握着双手,有些忐忑不安的。今天的莫邪似乎很不一样,有股颓废和落寞的气息。 “你准备跟项擎北共度余生了?”猛地被一口香烟呛到了,他咳嗽着,似乎连眼泪都要咳出来了。 木樨点点头。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莫邪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过木樨,不论是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永远都会帮你!” “谢谢你,莫邪,不过媛媛她好像更需要你!” 早晨的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昨晚她很晚回到家,没有见到项擎北,今天一早本来以为可以在早餐桌上碰面的,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 她坐在出租车里,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移动着的建筑物。一辆奔驰车从她所乘坐的车边疾驰而过,她似乎看到了里面坐的项擎北,他的脸上似乎挂着春风得意的笑。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罢了,她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起得早,一路上倒并没有遇到交通拥堵的情况。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郑占南起来刷牙洗脸。 “占南,你恢复的真快,能起床了。” 她很惊讶他的恢复能力。 “嗯,木樨,我想早点出院。”刚刷过牙的他,嘴里有股淡淡的清香,靠得她很近,害得她脸立刻就红透了。 “木樨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害羞的时候更加的美丽动人。” 他的手指爱怜的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停留在了她的唇问。轻轻的,柔柔的抚摸着,滑动着。 姜木樨下意识的后退,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多叫一个人,看着架势,项占南恐怕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木樨跟我走,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柔而充满了魅惑,手指滑进了她的发中,轻轻地揉着,薄唇眼看着就要贴到她的唇边了。 “啊,不好意思。我……你们继续。”护士的一声惊呼,木樨倏然惊醒,立刻惊慌地推开了他。 护士是个小姑娘,大概还是个实习生,没有经验,难为情的放下方小说西就小跑着出了门,临了还体贴的帮他们把病房的门给带上了。 “占南,我,我想跟你说我们……”木樨看他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后悔的恨不得自己立马跳楼算了。 郑占南眼神里滑过一丝受伤的眸光,“木樨,我失态了。” 他刚举起的手,看到她眼里的警觉后,悄然垂了下来。 看他吃过了早饭,她跟郑占南道了别,却看到梅绮绢正在站门口,若有所思的样子。 “妈,我先回去了。占南,晚上要不要我送方小说西来给你吃?”她朝梅绮绢和占南笑了笑,等待她的回答。 “算了,晚上妈妈会送来的,你不用那么辛苦了。”郑占南有些颓废的说完,也不看她了,一个人闷坐在沙发里。 “木樨,你等等,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梅绮绢撵上走出门去的姜木樨。 “妈妈,什么事?”有什么事就不能在家里说吗,非要在这时候说。 “木樨,你能不能考虑下占南,他是个痴情的孩子,我怕他这样下去,会颓废掉!”梅绮绢一边说,一边拿出手帕簌簌的哭起来。 姜木樨心中一凛,这些时日,她和项擎北的恩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梅绮绢自然也是不会看不见的,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妈,你怎么会这样说?” “我只是觉得占南这孩子心重,他又这么喜欢你!”梅绮绢也觉得自己话说的离谱了点儿,“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 “这事情,没得考虑!” 项占南很快就出院了,丢丢也痊愈了。 最近每个人都怪怪的,每个人对她都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这样的来源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现在她看起来是幸福的啊,明明她和项擎北很恩爱啊。 她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毕竟这么久都没有见了,大家见到她有一些异样的眼光也是正常。 只是,项擎北实在是太忙了,早出晚归,她每每想和他倾诉倾诉,他都不在。 浚那天晚上,好不容易逮着他回家来,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沙发上,对着项擎北的背影说:“擎北……” 他疲惫的转过身来,显然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她还在:“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她站起身来,想和他说说话。 藐“等我有空吧,宝贝,我现在很累!” 他无视她的渴望的眼神,转身继续朝楼上走去。 姜木樨噎在嘴里的话没有说出来,她本来想跟他说明天想回a市,处理一下原来的事情,她想跟他提前打个招呼,看起来是没有必要了。 早上她送丢丢去学校,告诉他自己要暂时回去的消息。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丢丢搂住她的脖子问。 “丢丢,妈妈怎么会不要你,我只是回去处理一下事情,很快就回来。” 她拍拍他的脸蛋。 “那妈妈你要快点儿回来!” “我会的,丢丢,妈妈离不开你!” 梅绮绢让司机送她去机场,她没有推辞,只是一个人回去总是有点儿孤单。 她恋恋不舍的往安检处走去,往飞机上走去,不停的回头看,她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修长的身影,可是她失望了,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飞机就快要起飞了,她望着机窗外的地勤人员,心里空落落的。 “你坐到里面去。”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项擎北正侧身放行李。 “你怎么来了?”她一时不能适应。 “我为什么不能来?”他反问。 “把毯子盖上!”他手上不知何时拿了条毛毯,轻轻的盖在了她身上。 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晚上的晚餐是飞机上的商务餐。看着盘子里的虾,他剥好了一个个的放在了她盘子里,又把她盘子里的西兰花夹在了自己碗里。 木樨一愣,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爱吃西兰花的呢。 她一直是讨厌西兰花的,而且西兰花的清气闻着就不舒服。 他的体贴,令她有种被宠爱的感觉。可是接下来他又来了:“不舒服,就喝点水,很多人都会晕机的。” 犀利的黑眸此刻凝满了关切。她的心又是微微一震,一种微妙的感情在心底肆意蔓延开来。她喜欢这样被疼宠的感觉,喜欢他温柔的凝眸。 回到家里,因为己经在飞机上吃过晚饭了,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所以也不想吃饭了。洗了个澡,想过去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她给他做。敲开了了门,他站立在门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身上围着一条白色的裕巾,头发还在滴着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柠檬香气,整个人性感而不羁和平日里的冷摸俨然成了两个人。 “进来吧。”他侧了身,让她进去。 “我只是想……”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立刻离开他的房间,吞了吞口水。 “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他轻笑,转过身伸手拉了她一把,一只脚砰的一声就踢上了门。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扑进了他怀里。 灯光下,他的眼睛灼亮而焕发着迷人的光彩,不是平日里的深邃和令人难以猜测。他伸出手,轻轻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唇瓣。然后他的手伸到了她的脑后,把她抵在墙壁上。压下了他的唇,他的舌巧妙的顶开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不带任何的章祛,气息凌乱,舌尖紧紧缠着她的舌,仿佛想要把她嵌入她的身体中。越吻越狂乱,粗重的气息,夹杂着某种渴望。 他的身体紧紧地抵住了她的身体,接着他打横抱起了她走向床前。 木樨的被他吻得浑身酥麻,仿佛灵魂脱壳了一般。双手不知不觉地就紧紧缠上了他的脖子。 “木樨,给我。”他的手早己利落的解开了她的衣服,用他坚硬的身躯磨蹭着她柔软的身躯,他把她紧紧的紧紧的揉在了床上。 叮铃铃……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一脚把电话踢到了地上。用自己的身躯紧紧地压着她的,此刻他心里只想着要她。 手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手机响了。”木樨忽然清醒过来,小声的提醒他。 “木樨给我,让我好好爱你。”他的嗓音己经异常的抄哑,身上渗出了汗水。 “擎北?”她无力的叫唤他的名字。 “嗯。”仿佛是听到了赦免的圣旨。他心头一阵喜悦,腰身一挺,开始了攻城略地。 “木樨我爱你,爱你。”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不停的喘着粗气。这才是他要的女人,这才是他的真命天女,只有她才能给他满足的感觉。 在一瞬间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了灿烂的春花在眼前片片开放。 “木樨,你爱我吗?喊我的名字,喊我的名字。”一番折腾过后,他拥着她在怀里,看着木樨娇媚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低低的轻声问道。 “嗯,你爱我吗?”她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我爱你,我爱你温木樨。”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呢哺,仿佛想把这些时候对她的爱一下子全部告诉她。 她闭着眸子,睫毛在微微颤动着。他说爱她,说爱她,她也爱他。 第二十一章 不能没有你 这是个台风频频光顾的城市。 今天据说又有台风。昨天晚上睡得晚了,早上起来顶着一对熊猫眼,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狂风飞舞,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种惶惶然的感觉。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想起了小时侯,爸爸出走的那个早晨。 “爸爸别离开,木樨以后都会乖乖的。”她小小的手缠着爸爸的手臂,想要挽留离去的爸爸。 “木樨,爸爸以后不在家,不要惹妈妈生气知道吗?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十二岁的记忆不期而至,她还记得爸爸当时激动而坚定的脸,而妈妈在一边哭得简直都快不省人事了。 浚爸爸,大概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吧,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看着她,给她信心,告诉她要好好生活。 “怎么还不吃早餐,我已经让店里的人给送过来了,木樨,今天我要回去,你直接去上班吗?”推门进来的是项擎北,昨晚他也同样睡得很晚,可是一到早上却依旧精神奕奕的。她奇怪的看着他,明明都是人,他怎么就可以没事,而她不仅精神疲倦,而且因为睡得晚了,变成了大熊猫。 木樨自顾自的在心底胡思乱想,眼神迷离,竟然忘了现在应该立即梳洗,出门吃早饭上班。 藐“怎么了?木樨,开始迷恋我了吧,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了。”他有些自恋的说着,还自顾自的在她的梳妆台上的镜子里照了照,“我就知道你的荷尔蒙一大早就处于高峰了。” “臭美,早上荷尔蒙处于高峰的是你,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木樨嘲弄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懒懒的躺在床上,项擎北看她的表情竟然有几分嘲讽,几分慵懒,几分妩媚,尤其是她朝他翻白眼时的那种娇媚,他站在门口,竟然有些失神了。 吃过早饭趁着台风还没有刮得十分厉害,他们开着车子朝公司而去。他先送她去公司,尔后自己去机场。 “木樨,这边的事情尽早结束,到时候我过来接你!”他侧着头说。 “嗯,”姜木樨失望的点点头,眼睛巴巴的看着他,“可是你不等我一起走吗?” “这么快就离不开我了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宝贝,我昨天送你,已经耽误了一次重要的会议,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天天喝稀粥,沦落街头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 姜木樨撇撇嘴,只要一家三口天天在一起,就是天天喝稀粥也没有关系。 “宝贝,别这样,你越这样我越走不了了。快点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他把头偏向窗外,不敢看她的脸,她越这样他就越不想走。 “好吧,我尽快处理这边的事情!”她点点头。 “木樨……”他突然严肃的转过脸来。 “嗯?怎么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外面的人怎样说,你都要相信我!” “好!”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 “记得!” “那就好! 外面的风却越刮越大,项擎北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安全带系好了吗?”他侧过头问道。” “嗯,怎么了?”她也神色紧张起来,外面己经一片飞沙走石的狂乱了。树枝不停的摇摆着,沙石扑打在他们车窗上。 他知道不能再开了,再开下去可能要有危险了,于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把车子停稳了,“我们先在这里暂时避避。” 其实他的内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紧张的,外面的天黑得厉害,狂风暴雨仿佛顷刻之间就要来临了。 一声打雷的巨响,木樨吓得下意识的抱住了头。 “怎么了,木樨你怎么了?”看她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他伸出大手紧紧地把她抱了过来,两人紧紧的挤在方向盘下。 “我怕。”好半天她终于在他面前抬起了头。 眼睛里早己迷蒙一片,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兽,迷乱和恐惧在她眼神中交错着。 他心里一动,紧紧的抱着她,大手安抚似的轻拍她的后背。他知道女孩子都怕打雷,但是没想到木樨会怕成这样。 这个倔强的女人,不怕做单身母亲,不怕贫困,她柔软,无力,可是却天不怕地不怕,她什么都不怕,可是却怕打雷,项擎北用脸磨蹭着她的脸,安慰她,爱抚她。 台风刮了整整两个小时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重新发动了车,看着副驾驶座位上因为惊吓而疲惫不堪的木樨,己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的心底竟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疼惜。看着她眼角挂着的晶莹的泪珠,他轻轻俯下身,把她眼角的泪水吻干,同时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在这个台风肆虐的城市里,这一年里,姜木樨是怎样度过这日日夜夜的?!他不敢想。 木樨早就醒了,睡了一觉,心里平和了许多,再也不那么恐惧了。每次打雷,她都害怕得不得了。记得小时候下雨的时候,妈妈上夜班,爸爸不在家,只要打雷她就会躲进柜子里。柜子里只有狭窄的一方天地,很黑暗,可是可以看不见雷电的骇人的光,听不到雷电的轰隆的声音。 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经常不在家,妈妈只要不在家,她就害怕。 今天在听见这样的雷声,她竟然能安稳的睡着了,还真是奇怪。 到了长胜集团的楼下,项擎北吻了她一下:“小野猫,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她只好惺忪的睁开眼睛。 “擎北,我不想醒,我就想一直这样睡下去,睡到天昏地暗!” “木樨,你先走,我看着你走!”项擎北摇下车窗。 “我不,擎北,我要看着你走!” 姜木樨站在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扭捏的说。 项擎北无奈,只好开着汽车,绝尘而去。 浚一直看到汽车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她才拂了拂面前的头发,往大厦里走去。 “温小姐,真是稀客啊!”高耀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对姗姗来迟的姜木樨嗤之以鼻,“难得你还记得,这里还有一份你的工作!” 姜木樨侧过脸,“对不起,孩子生病了,所以……” 藐“温晨曦小姐……”高耀辉在嘴里玩味的说着她的名字,“温晨曦,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姜木樨啊?” 说话时,他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目光如炬,似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姜木樨诧异的抬起头,高耀辉果然是个信息八婆,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想查出你叫什么名字,好像不是什么难事!” 高耀辉无所谓的摊摊手,一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的样子。 “好吧!” 反正她也不打算在这个城市里呆了,就是高耀辉知道了也没有关系,只是她嫌解释太麻烦。 “你这次来,是不是专门回来和我辞职?” 一年的朝夕相处,高耀辉对姜木樨十分了解,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姜木樨长长的叹了口气:“高总,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对你对我的好,我也铭记在心。” 她当然记得,在她最困难的时期,是高耀辉给了她衣食。虽然有张议员的事情在前,可是这也不影响她对他的感激。 她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还好,于是大着胆子说:“可是,我想我不太适合继续在长胜工作下去。孩子回c城上学了,我不能和孩子分开,所以也要回去。” 他点了点头,他向来公私分明。 她大着胆子说:“既然您同意,那么我这就去办离职手续。” 他问:“我有同意吗?” 果然,她不可能妄想蒙混过关,草草就打发了高耀辉,她只得说:“我以为你答应了!” “不可能。”他断然反对:“你休想。” 三个字便是僵局。 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不,温……姜小姐,你不用辞职。你还是继续工作好了,就这样。” 这回轮到她阵脚大乱了,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轻松的说:“你是需要这份工作的,对吗?你得活下去,拿薪水吃饭,还有,你还有个孩子要抚养。长胜开给你的薪水一直是很可观的。当然,目前的情形,在长胜工作可能对你有一定的压力。可是,姜小姐,我记得你是不害怕压力的,对不对?” “高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要回c市,我想重新做时装设计师的工作,这个,我之前是设计师,你大概也知道了吧?”姜木樨吞了吞口水,吃力的说道。 “你干秘书不是一样出色么?”高耀辉的脸上漾开灿烂的笑容。 姜木樨不解其意。 “姜小姐,我知道你现在是有项擎北这个靠山了,据说,项氏和王氏都有你的股份,可是你要记住,男人和钱财都是浮云,只有靠自己,才是实实在在的依靠!” “高总,这个我知道,这些年我不是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姜木樨随性的笑笑,看来高耀辉,还是不了解她。 “那好吧,”高耀辉看劝说无望,转而说,“姜小姐,在你与长胜的合约中早就注明,如果你要离职,须提前三个月通知人事部门。也就是说,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三个月里你还得留在长胜。” 她当时只顾着在合约上签字,哪儿想到还有这等不平等条约,她一惊,她还想尽快的返回c市去。 “不过,看在你过去兢兢业业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高耀辉当然知道,就凭这协议上小小的条约,他还真能留住姜木樨不成,项擎北一发话,他还不是要拱手让人,不如现在自己找个台阶,做个人情。 “什么机会?”事情还有转机。 “你帮我找一个新的秘书来,我就放你走,我相信你的眼光!”他好笑的看着紧张的姜木樨。 原来如此,姜木樨松了一口气:“没有问题!” 这已是面试后的复试。会议桌后头的高耀辉,照例是不动声色的表情。 叹口气,继续看过三关斩六将,数道考验后方能进入复试的姹紫嫣红。 会议结束后是交换意见,人事部不过走个过场,只问:“高总比较中意哪一个?” 好像是选妃,只等金口玉言的皇帝下圣旨。真无趣,他偏偏转过头问她:“温小姐,你认为呢?” 公是公,私是私。老板发话,打起十分精神来予他以最佳参考答案:“我个人比较倾向林小姐。”名牌大学双学位,举止得体反应敏捷,而且心细如丝,应该是最佳秘书人选。 项擎北却点了点头,说:“我倒是觉得褚小姐不错。” 不知他什么时候改了书味,他向来喜欢找美人来做秘书,抱怨说:工作本来就很枯燥,当然要找美女来养眼。所以秘书室以她为首,清一色都是上乘的美女。可是这一回他挑中侯选者中最朴实无光的一个。但照样无人反对,人事经理立刻道:“那么,就是褚安心褚小姐了?” 褚安心! 她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身旁的人事经理已抽出那本简历,另外搁至一旁。 高效率是长胜一贯的行事风格,第二日储安心就前来报到,办理交接了。姜木樨从原先的办公室里搬出去,到隔壁的大办公室里上班。免去了伺候总裁的麻烦,反而工作单纯了。只是交接工作整整花去了半天日子,事无巨细,一一要讲到。 储安心很少发问,总是静静倾听的神色。总算说完了公事,最后才问:“高总私事方面,有没有特别要注意的事项?” 于是姜木樨将近来他的女友芳名爱好习惯禁忌,一一娓娓道来。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待她自己去慢慢应付了。 “安心,恭喜你!”到了午觉休息的时候,姜木樨才悄悄跟她说。 浚储安心应聘的事情,没有告诉她,她自然也是公事公办,免得精明的高耀辉看出端倪,反而对安心不利。 “晨曦,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做朋友吗?”安心吸了一口果汁,严肃的抬起头来。 姜木樨身体往后靠了靠,莞尔一笑:“因为我可以陪你去相亲?” 藐“才不是!”她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也是单身,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压力?” “也不是!” 安心还是摇头,突然说, “是因为你是高耀辉的秘书,我才跟你做朋友的!” 这下轮到姜木樨吃惊了:“高耀辉?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因为做了高耀辉的秘书,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有一些聪明的女子,想要曲线救国,偷偷的给她好处。不过她一直记得自己的本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有分寸。 储安心和她做朋友以来,没有任何的动向啊,除了经常要八卦八卦高耀辉以外。 “我做梦都想做高耀辉的秘书!”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也想飞蛾扑火?”姜木樨摇摇头,原以为储安心是清醒洒脱的女子,没想到也不过是俗气的人。 储安心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我大学时候,有一个男朋友,我们很恩爱,说好毕业以后一起出国留学,可是就在出国的前一天晚上,我看见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我迷迷糊糊的回到家,晚上一直在抽烟喝酒,酒撒在地上,半夜烟头点燃了屋子里的纸,后来就着火了。” “火烧了很久才熄灭,我人是跑出去了,可是却毁容了。大学的时候,我也是名噪一时的校花,火灾以后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储安心冷静的说道,仿佛她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别人的。 姜木樨听得惊心动魄,原来外表开朗活泼的储安心,心里却留存着这样一段往事,“火灾过后,有人看我可怜,资助我去韩国做了美容,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美貌,至少也不吓人了。经历了那样的背叛,我的心早就死了。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姜木樨不可置信的问道:“高耀辉?” 储安心点点头,“我后来才知道,他是高家的独子,他根本不可能跟我一起出国,他同时在和好多女人恋爱,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姜木樨不寒而栗:“那你现在做他的秘书,是想报复?” 是啊,储安心确定的点点头:“是他害我变成现在这样,是他毁了我的整个人生!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时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直觉里,姜木樨还是喜欢从前那个单纯,没有心机,大大咧咧的储安心,可惜这一切都是她伪装的,她心里的恨太深了。 “晨曦,我是把你当成好朋友的!”储安心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可能一开始我动机不纯,可是晨曦,我真的是把你当好朋友。” 姜木樨苦笑:“安心,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原来是接不完的电话,耳根一下子清净下来,多少有点不习惯。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不由微微发愣。至今并无公事交待下来,她闲闲的坐在位置上。思绪一转,又想到储安心的事情来,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高耀辉?可是,她内心里又希望高耀辉受些惩罚。 办公台后的人终于回神,只差吓一大跳,慌忙起立:“高总。” 从来是他有事只打电话叫人去他办公室,三言两语交待完毕。今天怎么有闲心进下属办公室来?害得她猝不防及,脸上还氤着回忆的潮红。 “到我办公室来。” 丢下这句话,高耀辉扬长而去。 大堆的公事,她没想到抱回小山一样的签呈文件。他不是有两位助理吗?怎么派给她这么多事?她原来只是秘书,基本不参预公司决策,他却要在她离开的时候,派给她这么多活计来做。欲哭无泪,向他言明:“高总,不是说做完交接就可以了吗?” 他不冷不热:“这几天事情多,你就不能帮帮忙?我对你开了绿灯,你就不能对我多费些心思?” 高耀辉不高兴,姜木樨也只得忍气吞声。她一个设计系毕业的,哪儿干过这样的事情啊,只好临时抱抱佛脚。 勤奋真的可以补拙吗?姜木樨完全失望,加班至晚上十一点了,小山一样的文件依然沉重如山般压在她案头。双眼涩至难以睁开,她需要恶补的方小说西太多,无从下手,挫败感令人只剩下叹气的气力。 搭电梯下楼去,意外遇上高子昂。他见了她一惊,微笑打招呼:“怎么,温小姐在这里上班?” 她微笑:“是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事务所负责这间公司的审计事物!” 见夜色已深,坚持送她回去。 到了公寓楼前她下车向他道谢,高子昂还只是微笑:“温小姐实在太客气了,顺路,而且晚上独自搭计程车不安全。” 回到家,项擎北的电话就过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现在才知道辞职是这么的累!” “如果累就不做了吧?”他征询她的意见。 浚“不要,擎北,这次我想善始善终,你不是也教我这样做嘛!” 他在电话那边温和的笑:“木樨,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真正的在一起了。” 姜木樨以为他说的是现在的分离,莞尔一笑,“我知道!” 藐六年都可以等,一年都可以等,当然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等她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可以和项擎北,和丢丢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项擎北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木樨,我爱你!” “擎北,我也爱你!” 姜木樨突然不觉得困了,她信步打开门,往楼下走去。夜风轻拂,她一个独自立在微凉的晚风里,身后草坪里虫声唧唧,她怔仲发了半晌呆,才垂着头迈着着轻盈的步子上楼。 第二天一早,高耀辉召集大家在会议室里开会。 高耀辉的心情不好,全摆在了脸上,一会议室的人都察觉到了。虽然他向来严厉,不给下属面子,但众人都同情的望着姜木樨。她本来就不熟悉,勉强努力一个星期的后果,却也抵不过他闲闲的一句:“温小姐,公司花那么高的薪水请你,是想要你做出这种垃圾报告的?” 她面红耳赤:“高总,我早就说过我不能胜任。” “我不要解释,我只要结果。全部重新做,下礼拜一董事会讨论。” 当着她的面,高耀辉将她辛辛苦苦做出的报告“啪”一声掷进字纸篓。 她气不可抑,站起来,看着高耀辉挑衅的面目,压住火,重新坐下了:“我会尽力!” 中午的时候,她和储安心坐在公司的餐厅。 “晨曦,高耀辉要的那份报告,你遇上问题了吧?”储安心小声的问,她已经听说了早上的事情。 当然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因为她根本无从下手。一想到这个就心烦意乱,食之无味,将面前的餐盘推开。 安心说:“这样吧,回头我帮你先做个提纲,找找灵感,你看怎么样?” “真的?”她不可置信。 印象中储安心吃喝玩乐在行,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方面的超能力。 “当然啊,你不相信我?我以前在公司也是小小的副总啊,干吗这样不信任我!”储安心不服气。 姜木樨这才恍然大悟:“这是我最后的一道门槛了,安心,你一定要帮帮我才行!” “好!” 下午说干就干,有内行的帮忙果然不同,只需短短的数小时她就抓住了头绪,余下的事情交给数据来证明就可以了。 财务部却迟迟不肯提供数据,她只得下楼去财务部见高夕颜,高夕颜照例是爱理不理:“没有。” “怎么会没有?”强打精神堆起笑,老天,她已经要累死了,但公事大于天,怎么也得周旋:“高经理,财务帐应该保存二十年方可销毁,我要的只是五年来的数据,有何不可?” 高夕颜却将脸一扬,神色十分冷淡:“这是公司重大的机密,你马上就要离职了,我怎么能告诉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泄露给对手公司?” 挫败感油然而生,想起那份该死的报告,只得据理力争:“高经理,这份报告是高总指定要的,做不好,恐怕你我都难逃干系!” 高夕颜冷笑一声:“温晨曦,你省省吧。你也不看看今时今日你是什么处境?你以为高耀辉还处处向着你,别忘了,这是我们高家的产业。” “高小姐,我们现在说的是公事。”她好心提醒她。 她却嗤之以鼻:“在这里,公事就是私事,私事就是公事。” 姜木樨无言,彼此双方完全丧失了沟通的可能性。精疲力竭的感觉又挥之不去的包围上来,直至下班时分,进度完全为零。 太累了,眼皮沉重的像有千斤重。不能睡不能睡……心里警告抵不住睡意的诱惑,她埋首在办公桌上。一秒钟,她只合眼养神一秒钟就好……她睡着了。 高耀辉从办公室经过,本来是伸手想叫醒她,手指却莫明其妙不听使唤的滑上她的眉尖,仿佛想压平那里拧着的结。这几日她的无奈他都看在眼里,无动于衷,他真的也以为自己确实是无动于衷,可是,为什么她会皱着眉? 睡得真好,大概几天来实在已透支精力。 甜甜的睡一觉的感觉真舒适,姜木樨不愿从惺松中醒来。忽然间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天黑了。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窗外是浩翰的灯海,像天上所有的星的倒影。 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她认出来,是高耀辉的。 “醒了?”坐在她对面的高耀辉眼睛熠熠生辉。 姜木樨本能的向后一缩:“你怎么在这儿?” 高耀辉却好笑:“我就这么让你害怕?” “是啊。”她似笑非笑的说道。 在这样的夜晚,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高耀辉,他也是令人心醉的男子。天生翩然的风度,虽然偶尔有点邪气在举手投足间流露,但只令人觉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一阵夜风从开着窗里徐徐吹来,姜木樨将身上的外套还给他:“高总,你的衣服。” “你披着吧,才刚刚睡醒,吹了风会着凉。” 外套上有高耀辉的味道,淡淡的古龙香水,淡淡的烟草味……她觉得难以适应。他却转过身来,目光令她更加吃力,抵挡不住只好微微的低下头去。 高耀辉却说:“看着我。” 第二十二章 项擎北订婚 什么? 在这一年里,姜木樨都和高耀辉保持着距离,最近的距离也顶多是上司和宠爱的下属之间的距离。她关上了心扉,对所有的年轻男子单身男子都视而不见。 在经历了独一无二的项擎北和王清朗之后,方明白,他们是不可替代的。 高耀辉突然要越过两个人公事公办的界限,姜木樨有些惶惶然。 浚“晨曦,”他的声音也似有魔力,令她大脑似闪电击过:“给我一个机会!” “给你个机会?”她呆呆的,似在鹦鹉学舌。 “对,给我个机会。”他直望入她眼底深处,那目光似箭一样致命:“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藐姜木樨哑然失笑,“高总,你确定你没有表错对象?” 高耀辉摇摇头。 “高总,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我不想玩你们年轻人的恋爱游戏,让我做你的女朋友,然后帮你更好的打理你的后宫三千?” 她牵动嘴角,嘲笑浮上来。 “不会,只要你做好的女朋友,我就会改邪归正!”高耀辉突然认真的说,他前所未有的表情,反而让姜木樨没有了真实感了。 “我从来不相信男人会改变他们的本性!” 姜木樨一副过尽千帆的表情。 “如果我改,可以吗?” 她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三十秒,“高总,别开玩笑了,我有孩子了,而且,也有爱人!” “爱人?”他的脸上闪过一线绝望的光芒,“你说的是项擎北吧?” “是啊!”她也没打算隐瞒。 他勾起嘴角,嘲笑说:“恐怕你把人家当成是爱人,人家未必把你当成是爱人吧!” 她也不恼,无关人等怎么知道她心里的甜蜜,微微一笑:“高总,我想回家了!” “姜木樨……”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高耀辉猝然的迎上来抱住了她,淡淡的古龙水与剃须水的香气,他身上特殊陌生的味道,他的手有力的禁锢着她的腰。 他这是在做什么! 姜木樨愤怒的掰开高耀辉的手,无奈力道太小,根本不是高耀辉的对手,他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姜木樨反胃,快要吐了。 集中生智,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高耀辉,你可曾记得一个叫杨小艾的女孩,你叫她小艾啊,小艾啊……” 杨小艾是储安心整容之前的姓名。 高耀辉松开手,紧张的问道,“杨小艾,你怎么知道她?” 果然奏效,她扶着椅子坐下,眼看着他的眼睛由白变红,十分可怕,她又想到储安心叮嘱她保密的话,不敢说实话。 “咳咳,我帮你整理你过去资料的时候翻到了,有一本书上写着杨小艾的名字!” 她随便编了个借口,如果高耀辉继续问下去,她就完了。 幸好高耀辉没有继续问下去,他长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兴致,被你破坏了!” 姜木樨远远的望去,高耀辉的眼眶里居然有晶亮的方小说西,心想也许储安心是误会他了,可是瞬间就没有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哟,你们果然在这儿啊?” 高夕颜突然啪的一声打开了办公室内的灯,一副终于抓奸在床的兴奋表情。她好像忘了,另一个主人公是她的亲弟弟,让他们下不来台,其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突然的灯光,姜木樨和高耀辉两个人都不适应。她抬手遮住自己的视线,以免受到灯光的强烈刺激。高耀辉已经神情不悦的转向高夕颜了。 她向来没眼色,看到姜木樨身上的西装,“温小姐,我下午才跟你说,可以去找高耀辉哭诉哭诉,没想到你真的来哭诉了啊,真是快啊,我倒是想看看,我弟弟会怎么样处理?” “发生了什么事?”高耀辉看看姜木樨,又看看高夕颜。 姜木樨摇摇头。 “她不好意思说,我替她说,今天下午,她来找我们公司近十年来的业务报表,我没给!”高夕颜洋洋得意的说道。 “为什么不给?” “她都要走了,谁知道会不会出卖我们的情报啊!”高夕颜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是正常的工作,明天早上,你亲自把数据提给她!”高耀辉严肃的说。 “弟弟?你怎么胳膊肘老偏向外人啊?”她恼怒成羞。 “高经理,我希望你明白,这是公事,温小姐在做一份重要的报告,我希望你可以配合!”他转过脸去对着高夕颜,眼神凌厉的看着她。 高夕颜本来以为她失宠,正好气焰嚣张一回,没想到还是受辱了,忿忿不平的关门出去了。 等她关门走了以后,姜木樨别着脸暗暗的生着气。 “姜木樨,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电视?”他突然说。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高耀辉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大会议室里走去。她被他大力的牵着往前走。 他扬手拿起遥控器,打开平面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娱乐节目。她转过脸,撇撇嘴,心说真无聊。可是随即,她就不能再装作无视了。 电视上的新闻里正在说。 “c城首富,著名的钻石王老五项擎北近日终于订婚了,对方是来自城中四大财团之一的千金苏家萱,苏家萱不仅年轻貌美,更加重要的是,她性情十分温婉,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至于坊间传说的项擎北的儿子,苏家萱也表示会好好抚养,视同己出。” 姜木樨茫然的转过头,昨天晚上项擎北还在跟她说,他们会永远的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高耀辉摊摊手,“这是今天的新闻,你的爱人,项擎北和苏家萱订婚了!” 一丝得意的笑容,在高耀辉的脸上荡漾开来,一丝腹痛从姜木樨的腹部传来,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的捂住腹部。 不可能,不会的,项擎北爱她,怎么可能和别人订婚呢。 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浚脸色越来越苍白,腹部仍然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痛苦的蹲下身去,天旋地转,逼窄的会议室的空间四面八方向她压抑过来,让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背叛她? “晨曦,晨曦,你怎么了?” 藐高耀辉的紧张焦虑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得她再也听不见了。 “我,我,我心口疼!” 她吃力的捂住心口,眼皮越来越沉重。 高耀辉迟疑了一下,随即打横抱起她,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有一双眼睛,在门柱后偷偷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光芒。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第二天一早,她微微的醒来,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华丽的床,顶部挂着带流苏,蕾丝边的蚊帐,长长的铺下来,家具也是古典式的。 她正在纳闷自己是在哪里,感到手上压着重物,侧头一看,原来是高耀辉拉着她的手,晚上太困,头偏在她的手上睡着了。 “高总……”她不确定的轻声唤着。 “嗯嗯……”高总慌张的抬起头,看她安稳的样子,咧嘴一笑,“你醒了?” “是啊,我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平静,昨夜的暴风骤雨仿佛都已消散。 “这里是我的家,喜欢吗?晨曦,如果你喜欢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家!”高耀辉挽住她的手,深情的说道。 “高总,你说笑了?”随即转过头四面张望。 高耀辉看出她的担心,安慰她说:“放心吧,这是我的私人别墅,高夕颜不会在这里!” 她放下心来,歉意的说,“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 他试探的问,“晨曦,项擎北他不仁不义,没有关系,我可以娶你!” 一行清泪从姜木樨的眼角缓缓而下,“高总,以后不要再谈这件事情了可以吗?擎北让我要相信他,我就相信他。” 高耀辉还想再说些什么,无非是男人不可靠之类的话,但是已经被姜木樨打断了,她迅速的抹了抹眼泪,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高总,时间不早了吧,我们去上班!”她说话间已经翻身起床。 高耀辉怀疑的看着她,“身体没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了!”她迅速的起床,往卫生间里走去。 巨大的冲水声在卫生间里响了起来,高耀辉仿佛听到了那里面传来的压抑的痛苦的哭声,过了半小时,清水出芙蓉的姜木樨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春天一般的笑容,高耀辉不由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高总,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高耀辉不耐的在电话里说。 “有人把你和温晨曦小姐的照片,贴在了公司的告示栏里,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们的事了!” “是谁?”居然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兼职是不敢混了。高耀辉震怒。 电话那边的人迟疑着,思忖着要不要说。 “是谁?”他又重复了一遍。 “是高夕颜经理!”那边的人吞吞吐吐的说。 …… 姜木樨一边擦头发,一边转过头好奇的看着满面通红的高耀辉:“怎么了?” “晨曦,对不起,发生了一件事情,对你对我都十分不利,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高耀辉看着她的脸,为难的说道。 或许,情形不像高耀辉想得那么难堪,她安慰着自己。自己一直是行得正坐得直的,不怕外人的闲言碎语。 可是再次踏入长胜的大厦,姜木樨还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每个人的笑容里都有一缕意味深长的味道,个个都以为她好手段,终于擒得高耀辉,可以稳稳当当穿水晶鞋嫁入豪门。 她回自己的工位上班,平素不多见的已婚妇女田说:“咦,平日里我们看她,倒是装模作样的,没想到手里有这么一招撒手锏,怪不得她过去连高大小姐都不放在眼里呢。咱们高总也是真的转了性了,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女人摆在身边。” 另一个妇女却不以为然:“你们知道什么,这个不寻常,听说她有个七岁的儿子,估计就是咱们高总的,不然以咱们高总的性情,怎么会找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所以啊,她是挟太子以令天子,有儿子这张王牌,咱们高总自然是另眼相看啊。” 姜木樨听在心里,也不恼怒,只是听她们这般的胡诌乱编,心里倒觉得十分好笑。 一边有个老小姐插话了:“那她还回来上班做什么?要是我,早乐得回家享受去了。” 另一个人又说:“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套住高总,你却不行了,笨蛋了吧?人家这是关键时刻,不在公司看牢了高总,万一杀出个程咬金来,岂不功亏一箦?” 大家七嘴八舌,天花乱坠。 姜木樨仍然是晕头转向,报告高夕颜一大早就差人送来了,只是并不给她完整的数据,每年的数据都给她,摆明了让你自己算,摆明了要整你。姜木樨恨不得自己长个三头六臂,早点把事情做完,好跟这里saybyebye。 可是说再见以后,她又要去哪里呢?她还有哪里可去?她想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尽早把手里的事情结束,先去跟项擎北长谈一番再说。 她答应他,要相信他的。 但是做老板的人到底是好命,高耀辉吧排山倒海一样的公事统统交给她们,自己却很有闲心的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玩游戏…… 姜木樨总算稍稍理出点头绪出来,抱着大叠的文件进去让他签字,看着他的闲散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高耀辉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想要跟我一样轻松就嫁给我啊!” 她气结,撇撇嘴:“高总,同人不同命,我天生是受苦的!” 浚“温晨曦,摆在你面前的金龟婿你扫都不扫一眼?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高耀辉沮丧的问道。 “高总,不要闹了,我们下层人命薄,你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折我的寿了。”她淡淡的拒绝道。 “折寿?那项擎北,王清朗是怎么回事?一个下层人,引得c城两大公子折腰,哦,对了,我还忘了一个苏家明,听说一副著名的你的画像就出自于他的手!” 藐他沉声说,对温晨曦的一切底细都了如指掌。 听他一个一个的念那些故人的名字,姜木樨脸色惨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你……” “你当我高耀辉真的是个随便的人啊,我不是随随便便让你嫁给我的,我派人调查过你!”高耀辉眼睛寒星。 姜木樨气氛:“高耀辉,你玩过火了!” “姜木樨,项擎北和别的女人订婚了,王清朗至今下落不明,苏家明也快当爸爸了吧,你何去何从?只有跟我结婚,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不然以你现在的能力,就是和项擎北抢回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你想看到你的孩子和你分离吗?你做得到吗?” 她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给你十天时间考虑!” 话还没有说话,姜木樨就扭头出去了。 她气结,一个人在办公桌后发呆,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表,无处下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群人拥着一个人朝她这边走过来了。是王水晶,一张颠倒众生的秀脸绷得紧紧的,对她说:“耀辉呢?” 她应付惯了,起立微笑:“王水晶小姐啊,你好。今天怎么有空上来?高总在会客,您是等一等,还是回头我请他给您电话?” “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大美人咬牙切齿:“怪不得他最近不理我了,我总算知道了,原来你才是最不要脸的一个!狐狸精!” 狐狸精?看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了?可是天晓得高公子最近为什么不理会她了,大约是有了新的兴趣,他对女人的兴趣向来只有两三个月,新鲜劲一过就扬长而去。她见得多了,可是到底要好好打发面前的大美人,万一她大发娇嗔一掌掴上来,自己就冤枉了,于是微笑:“王小姐,我想你误会了,高总最近工作有点忙。” “你还在这里花言巧语!”王水晶怒目相向:“别以为我不知道,照片我都看到了,说吧,你是怎么骗得他团团转的?” 出口伤人,那她就不用给高耀辉面子了,于是悠闲的说道:“王小姐,我奉劝你说话好听一些。叫高总听到了,知道你是撒泼耍横的女人,越发的不理你,那才叫得不偿失呢,你说呢?” 王水晶平时娇滴滴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怒不可遏,扑上来就想给她一耳光。幸好姜木樨早有准备,一把挡住大美人的手臂,道:“王小姐,请你自重,我不想叫保全人员送您出去,那太丢高总丢你大美人的面子了。” 水晶恨得牙痒痒,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了:“你这个狐狸精!耀辉迟早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他迟早会看清我丑恶的面目的。”姜木樨微笑。 心里只想着快刀斩乱麻,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她,自己好忙堆积如山的公事。所以只管笑靥如花:“可惜怎么办呢,他现在被我迷倒了!所以,依我对他的了解,你再在这里与我闹,我保证吃亏的是你。” 王水晶气得真的要吐血了,一顿足一捶胸终于娇滴滴的掩面而去。姜木樨在心里笑,幼稚的女人啊,但凡男人变心了,她做什么都是错。再说高耀辉这样的情场浪子,岂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收伏得了的? 不过说实话,高耀辉的书味真是越来越糟糕,之前的数位红颜知已,知进知退,能屈能伸,一旦分手,拿了大笔的补偿费洒脱而去,最近这几位,都是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人见人嫌。怪不得他最近这样怪异,她可不认为高耀辉真的是爱上她了,这个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温晨曦,你上来一下!”高耀辉在电话里偷笑,显然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这边有事!”她推辞。 “我还是你的老板吧,小心我扣你全年的奖金!”他在电话里无耻的说道。 姜木樨无奈,只好打起精神,往他的办公室走去。她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储安心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她朝她笑笑,储安心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她一惊,随即明白了,储安心是在吃醋。她拉住她的手臂:“你不会也相信那些可笑的游戏吧?” 储安心冷冷的偏过头:“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她无奈的摇摇头:“改天我们再聊!” 高耀辉倚在窗边,一脸看完好戏的兴味盎然: “你平常都是这样对付我的女朋友?” 她垂首静听,心想这是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情了,却听他说:“你刚才说得不错。” 不错?她刚才说了什么,他认为不错?或许是赞她当机立断,替他打发了这个麻烦?他却径直朝她走过来,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嘘……”高耀辉的声音低低的,“晨曦,我喜欢你刚刚的样子,锋芒毕露。你平常太藏拙了。” 藏拙?是在说她吗?是在夸她吗? 他离的她是这样的近,她神思有些恍惚。冷气机的声音在嗡嗡的轻响,太冷了,她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他却离她更近了,近得她呼吸窘迫。只一秒,她的呼吸骤停——他吻她,他居然吻了她…… 姜木樨还来不及反应。 浚“啪!”办公室那头传来一声响。 他终于放开她,扬起眉来。她羞涩的转过脸,天哪!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储安心手里的厚厚的一沓文件掉在地上,散了一地。她眼睛里含着星,含着火,含着怒气,却只是呆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他们两个,连文件也忘了去捡。 而其它的几位秘书好奇的眼睛,也正努力越过视线障碍望着这边,那头他的办公室门也大开着。高耀辉,他是故意的。 藐她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种场面居然让这么多人看见了,这下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这下她算是彻底的毁了。 对于安心,可怜的安心,愤怒的安心,她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安心,这是个意外!”她把手揉进头发里去,心乱如麻,如果可以把她的心剖开来就好了。 “怎么意外了?” 储安心讥笑着抬起头来,还以为温晨曦是个善良简单的人,没想到她最最富有心机。 “我对高耀辉没有半点儿兴趣,安心,我说的是真的!” 她真诚的说,除了言辞恳切,她发现她什么也不能做。 “要我怎么相信你?相信是高耀辉在死皮赖脸的赖着你?” 储安心的脸深陷在阴影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在眼里,竟隐隐的有些害怕。 “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信!”姜木樨无奈,“高耀辉视女人为衣物,你当他真的会喜欢我么?” “那你的意思是,是你对高耀辉死皮赖脸了?” 储安心执着的问,言语锋利,姜木樨不悦的皱皱眉,如果储安心不是她的好朋友,她对储安心不是同病相怜,她才不会搭理她呢,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安心,你现在情绪不好,改天我们再谈吧!” 她正在气头上,沟通已经丧失了可能性,姜木樨起身,“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手头的事情做完,我立即会走,离开公司,离开这个城市!” “你要去哪里?”深陷在沙发里的储安心,听她说要离开,稍稍动容。 “回我该回的地方去,安心,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幸福!” 她微微一笑。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第二天,这件事便是添油加醋的头条谈资。长胜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高总此次真的被女秘书迷惑得晕头转向,还在办公室里热吻。好事的人,开始打赌她嫁入豪门的日期。不过另一票人却不以为然,说是高耀辉纵横花丛这么多年,没理由这么轻易洗手金盆。 这种情形下,她还要顶着压力正常上班,她在心里想,经历了几次舆论的风风雨雨,自己也算是修炼得刀枪不入了。其实所谓的正常,也不过是她对那些闲言闲语充耳不闻罢了。不过在行动上,除了公事,再也不进他的办公室。就是要进去也是拉着储安心。不得不与他说话时,打开办公室的门。 不到半天,高耀辉就看出端倪来了,抱怨说:“真的这么不愿意和我亲近?” 她镇定自若的微笑:“高总,我有……” “你是想说你有爱人了是吧,可是别忘了,项擎北他订婚了!”他直接的说道。 这是姜木樨最不喜欢高耀辉的一点,明明知道那是对方的伤口,却偏偏要在上面撒盐。她喜欢委婉的,温和的人,就像,就像王清朗一样。 他知道她的全部的心思,知道她的卑微她的脆弱她的弱点,却从不点破。 王清朗,是世界上对姜木樨对好的人,是对她最有耐心的人。 可是她,却将他弄丢了,弄丢了。 姜木樨开车回到家,泊好车,走下车,穿过花圃,往公寓里走去。她的脚步蓦地定住,抬眸。 对面昏黄的路灯下,远远的站着一个人,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定地无言地锁住她。 王清朗! 清朗哥! 那个人远远地站着,不急着靠近。可是透过昏黄的灯光,他的眼睛里雾气潮湿。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简单单的衬衫长裤,浑身散发着温馨的催人泪下的英气来。 是王清朗,是王清朗没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气质。 “清朗哥……”还没有开始说话,泪已经先流。 想向他扑过去,眼前却晕晕晃晃,王清朗的身影是那样的不真实,远在天边。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 王清朗看着急切的她,掐灭了烟,走到僵住的她的身边,张开大手抱住了她。 “木樨,我回来了!”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沧桑和痛彻。 “我知道,我知道……” 她伏在他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胸膛上,真实的亲切可感的王清朗又回来了,她闭上眼,仿佛还在梦中,啰嗦着嘴唇说道。 “有没有回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王清朗摇摇头说:“我出来就先来找你了,你不是要和项擎北结婚吗?为什么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幸福,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埋怨道。 “清朗哥,是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人生这么复杂,人生不是那样简单的!” 最近埋藏在心里的郁闷,心里的不安全感,顿时喷薄而出。 第二十三章 爸爸的下落 “清朗哥,这一年你去了哪里?” 姜木樨顺着他瘦削的脸庞,顺着他扎人的胡渣,一遍遍的抚摸着王清朗的脸。失而复得的宝贝,今生都不要再失去。 王清朗微笑着,任由她不满足抚摸自己的脸。 “我被黑道上的人抓走了,他们囚禁了我一年!”他淡淡的说道,一年里的血雨腥风,在他的口里,转化成了云淡风轻。 浚她正在抚摸的手突然一滞,在他左边眉毛的一个伤疤上停下,心抽紧了:“他们打你了?” “木樨,我在里面遇见了一个人!” 他握住她的手,转换了话题。他一个人经受了那些痛苦也就罢了,何苦要把不好的情绪传给姜木樨。 藐“谁?”她睁大了眼睛。 “你爸爸!”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十秒,鼓足勇气说道。 啊……姜木樨每天都在等着爸爸的消息,没想到这个消息,和王清朗一起来了。 “你爸爸在里面好像挺有威信的,不过他不怎么管事,每日里吃斋念佛!”王清朗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身体挺好的!” “他知道我们认识吗?他有没有问起过我?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这么久的期待过后,听王清朗带回的消息,反而心里有小小的埋怨,埋怨他明明知道自己,却不来看她。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狠心?! “木樨,他知道我们认识,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都不能活着出来,你爸爸,他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不会这样……” 其实王清朗自己也在纳闷,姜山岳明明十分关心姜木樨的情况,喜欢听他讲关于她的一切,却在每次他问他是否想女儿时,都果断的说不想。 这次他出来,问他是否愿意同行的时候,他淡淡的喝着茶,说,前尘往事,已然忘却…… “苦衷,他有什么苦衷?” 此时的姜木樨在气头上,口不择言。 “你爸爸之前是一个警察,因为出卖了自己的同伙,换取了老大的信任,才取得今时今日的地位……” 看着姜木樨痛苦,王清朗禁不住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她。 “我爸爸他是个叛徒?” 她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 她的爸爸,是天底下最正直最善良的人,怎么可能背叛,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伙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确定的朝她点了点头,残忍的现实,残酷的人生,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清朗,这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姜木樨撕扯着王清朗的衣服,撕心裂肺的问道。 “木樨,我也愿意相信这不是真的,可是伯父每天吃斋念佛,好像心里有悔恨。木樨,人在这个世界上走,有很多事情是不得已的,我相信伯父走到今天,也是不得已的,你知道做一个卧底,是多么具有风险的一件事吗?” 他柔声的劝说道。 “清朗哥,你知道吗?爸爸他是我的偶像,我的精神支柱,每天我都想到我的爸爸妈妈是正直善良的人,是有尊严的人,不要给我的父母丢脸,不要让他们蒙羞,是这样的信念支撑我走到今天的。” 她泣不成声,“要不是这样,我可能早就垮了,我可能会没有尊严的做某一个男人的妻子,就是经常被辱骂也没有关系,我可能也不会拼命工作,反正我是一个女人。” 只有王清朗才知道她所受的苦,大着肚子在服装市场里工作,深夜快临产了在大路上奔波,三天三夜的难产,那时候,她向项家伸手,没有一个人会拒绝。可是她偏偏没有,她倔强的消失,倔强的生下孩子,倔强的当个单亲母亲。他伸出了手臂,把姜木樨紧紧的拥抱在了怀里。 “木樨,我知道,我都知道!” 姜木樨牵着王清朗的手,两个人朝储安心的家里走去。 他说要等她,等她把这边的事情都完结了,然后一起回到c市去,姜木樨知道王清朗的性情,温柔处十分温柔,决绝处又十分决绝,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同意了,手上却加快了步伐,争取早点儿把这边的事情完结了。 房方小说那里已经谈好了,她因为提前退租给房方小说造成麻烦,要交一笔小小的赔偿金,她没有异议,毕竟是自己违约在先。开过的车,她也决定卖掉。总之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只等高耀辉放手。 不止她一人拥有着王清朗,李美美,王清风,王啸天也拥有着他,她不能这么自私。 “安心,这是我的男朋友王清朗!”储安心打开门,见到门口的姜木樨和一个陌生的男子亲昵的手牵着手。 姜木樨顺势大方的介绍说。 “你的男朋友?”她疑惑。 “是啊是啊!”姜木樨怕储安心继续误会,让王清朗故意装成她的男朋友。 “储小姐吗?很高兴认识你!”这边王清朗已经大方的伸出手去,“我叫王清朗!” 储安心开始不信,以为不过是姜木樨的障眼法,可是眼见着两个人亲昵的举止,想到一块儿,行动到一块儿,才觉得他们是真的男女朋友。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她换上高兴的面容。 “这个,回到了c城再说吧,安心,到时候你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姜木樨抢着说,生怕王清朗这个已婚男人说穿帮了。 “一定一定!” 不是她的情敌就好! 回去的路上,夜风习习,因为解除了误会,姜木樨心情顺畅,心里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 她拉住王清朗的手臂,把头依偎在他的身侧。 “清朗哥,谢谢你帮我!” “木樨,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像今天这样的时刻可以多一些,再多一些!”他感觉她的头偏向他,却没有回头,目光直视着前方,一伸手把她整个人揽住了。 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从她的心底荡漾开去:“为什么呢?” 浚“你在明知故问?”他低下头来看她。 “不是,清朗哥,你结婚了,你忘了吗?美美她一直在等你!” 在这样的时刻,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扫兴? 藐姜木樨也觉得自己嘴笨。 王清朗抬起头:“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今天这样的时刻再长一些,更长一些,我知道以后就不再会有的,不会有人再说,王清朗是姜木樨的未婚妻,女朋友!” 姜木樨能感觉到王清朗挽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一些,自己不由也朝他更加的靠近了。 “嗯,清朗哥,我们都要幸福,都要幸福!” “擎北他人不错,木樨,我希望你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他炯炯有神的望着她说。 她心说,清朗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如果他不知道,那岂不是正好。 “我知道,清朗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幸福的。” 她确定不移的说道。 她成熟了,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再也不会轻易的放弃了。 很晚了,她坐在窗前,眼光在黑夜中不停的往前摸索,往前摸索,她渴望能看到一丝光亮,一丝希望的光明。 远处的灯已经熄灭了,她怔怔的呆着,等着,倒是身边的手机一动,指示灯一亮,项擎北的电话来了。 “宝贝,睡了吗?” 他依旧在电话里叫她宝贝。 一时之间,姜木樨的鼻子里充盈了酸楚的滋味,淡淡的说:“还没有,你呢?” “我在开会,想到了你,给你打个电话!”他柔声说道。 “怎么到这时候还在开会?”听到他疲惫的声音,她心里满腔的怒火顿时就熄灭了,关切的问。 “最近很忙,忙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一起了。” 他大概还不知道姜木樨已经知道了他订婚的消息,他只当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姜木樨还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说,她就不问。她等着他亲自来向她解释。 “好啊!”她淡淡的说,淡淡的笑,心想你都跟别人订婚了,嘴上却还在配合他。 “木樨,那我先去开会了,有空再聊!” 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焦急的叫他的名字,项擎北随即挂掉了电话,留下呆呆的姜木樨在黑夜里更加寂寞。 这一次,你说让我等你,我就等你! 你让我信你,我便信你! 第二天,坐在办公室里还是不安,一会儿又自己嘲笑自己,姜木樨,到了现在除了相信,你还能做什么? “晨曦,电话!”对面的小白把电话转给她,“好像早上已经打过两个来了。” “嗯,我接了。”木樨拿起电话:“喂,你好。” “木樨吗?”电话彼端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叫温晨曦了,第一次找姜木樨,前台告诉我没这个人,才恍然大悟。我在你楼下!” “怎么不拨我手机?”她疑惑。 “傻瓜,你的手机关机了!”他有点儿气急败坏。 哦……她恍然大悟。 在楼下和王清朗碰面,她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往对面的咖啡馆走去。 略微寒暄后,王清朗说:“木樨,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看见姜木樨愕然地看着他,王清朗皱着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了。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伯父他生病了,很严重,接到消息说是已经住院了!”他看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哦,是吗?”姜木樨淡淡的说。 整个屋子里的音乐突然顿下了,咖啡在杯子里微微晃动,一声刺耳的勺子掉在杯子里的声音,“叮”的一声回到桌上。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清朗哥,我先回去上班了!”她艰难的抬起身。 王清朗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半晌他看着她缓缓摇头说:“木樨,去看看吧,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早就发生过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早晨,爸爸跟她说再见,她所尊敬的爸爸就不见了。 王清朗不再多话,掏出纸笔写了两行字递给她。木樨接过,上面写着一家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这是什么? “情况不明朗,去看看吧!”王清朗向来温和的声音冷凝,“我把医院的地址给你,想去的时候就自己去吧,或者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结账走人,木樨坐着,被这个消息镇住了。纸片在手里紧紧地捏成一团,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是极疼,她却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 咖啡已经是冰凉,木樨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下雨呢?尤其这雨竟淅淅沥沥的没个断绝。 居然轻易地就打到车,司机是个热情过头的人,听了她的目的地以后就开始不断地发问。 “小姐,是不是你朋友病了?” “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 “小姐……” 木樨一律以“嗯”、“哦”回答,眼睛看着窗外。司机的每句话都从她耳边过,却没有一句她听个明白。外面的景物一样样的从她眼前掠过,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路上居然没有红灯,那么快地就到了医院。 姜木樨一步一步的在楼梯上踏着,蜿蜒而上,可是那么轻易的就找到了爸爸的病房。她站在门前,手却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去敲那个门。 可是要走吗?那脚也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开一步。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真觉得会这么永远下去,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 可是怎么会有永远呢?该来的总要来,怎么躲也躲不掉。门从里面被拉开,她来不及闪避,直直对上里面那人。 喀“你是木樨吧?”一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亲切的问。 “是……啊。” 她结结巴巴的说。 爹“你可以叫我赵阿姨。”那人微笑。 “你来看爸爸吗?”她又轻声问,“不过他刚刚睡着,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趟他家?我要去帮他拿些生活用书。” 姜木樨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爸爸,他……没事吧?” “人老了,自然身体各处都不灵便了!”姓赵的阿姨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嗯。”低声说。 一路上絮絮叨叨,不过是赵阿姨一直在问长问短,姜木樨沉默着。 她说:“我不知道爸爸一直在这里!” 赵阿姨说:“不是,并不是一直在这里,之前我们在c城,搬到这里不过三个月!” “是吗?”她诧异,“为什么?” 赵阿姨笑起来:“木樨,听说你的孩子有七岁了。” “是啊。”她不明其意。 “那你怎么不明白你爸爸的心呢,他爱你,所以要搬来这里啊。” 姜木樨这才恍然大悟。 “听说你在这里,我们就过来了!”她停下脚步,拿出钥匙开门。 “你们?”姜木樨脚步顿了一下。 “木樨,你也是成年人了,该不会不理解你爸爸吧?” 赵阿姨倒是坦荡,甩了甩手上的钥匙,对她说。 “我……”她说,“只是没有准备!” 王清朗没有告诉她,她的爸爸续弦了的事情。大概是怕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爸爸的家位于城中,在高级住宅区内的十二楼,整整的一层楼。房子很大,只是看起来空空的,一件多余的方小说西都没有。 赵玫看过姜木樨的疑惑:“人越老,越发现自己的生活所需其实很少,所以,我们也没置办多余的方小说西,只留下必需书。” “原来是这样!” 赵玫边收拾方小说西边说,姜木樨自己走到电视墙边的立柜旁,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 其中有姜山岳年轻时候,穿着警服飒爽英姿的照片,有和赵玫亲密的合影,妈妈的身影不见了。她静静的立着,心里十分难过。 赵玫见她有一会儿没说话了,就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看她不言不语的立在木柜前,心里明白她想的是什么,走到她身边去,向她指了指后面的那面墙:“木樨,你的爸爸从来没有忘记你,也没有忘记你的妈妈,你们永远在他的心里!” 那面墙上,挂着一副他们一家三口的超大的照片,姜山岳在左边,江思婧在右边,夹在中间的是笑容灿烂的姜木樨。 那个时候,她才十岁,爸爸妈妈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原来爸爸一直没有忘记他们,不然也不会把他们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她一步步的朝照片走去。 “木樨,你和妈妈不要怪你的爸爸,他走到今天,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不要怪他!他也很不容易,他好多次都是命悬一线,这么多年,他就像是走在钢丝上一样!” 说话间,两人又回到了医院,走廊上碰到认识的护士,护士小姐和善地对她说:“姜先生刚刚换过点滴,现在又睡了。” 赵玫礼貌的向她道谢:“谢谢你。” 走到门口,赵玫将手中的方小说西递给木樨:“两个人太吵,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说着就讷讷的坐在长廊上的椅子上了。 房门没锁,手一推就开了。这是一间单人的病房,姜山岳的病床靠着窗。开门的声音很轻,并没有把他惊醒,他挂着点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的靠近他,那线就一寸一寸的收紧。 姜山岳躺在床上,黝黑的脸容此时苍白而瘦削,睡梦微微蹙眉,显然是因为胃痛。十多年里,她每天都在想爸爸的脸,现在终于可以见到了。手指轻轻的划上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刷过睫毛,想像着如果爸爸清醒着,这双眼睛里一定是慈爱而严肃的,永远会对他微微笑着。 女儿是爸爸的心尖宝贝。 她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用脸颊去磨蹭他的胡须横生的脸庞。想象着自己还小,自己还是那个被爸爸宠坏了的小孩。 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温柔的抓住。 “木樨……”苍老的声音轻轻的唤她的名字。 姜木樨的眼睛被水光模糊了,仔细的端详着爸爸的样子,他老了,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眼角也耷拉了。 姜山岳同样在端详着姜木樨的样子,他的女儿,长大了,已经快三十岁了,他的外孙,都已经七岁了。 “爸爸,我来看你来了!” 所有的埋怨,所有的不满,都在看到爸爸的第一刻烟消云散。 “木樨,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一去不复返,让你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清朗都对我说了,是爸爸害你的!”姜山岳搂着姜木樨,老泪纵横。 “爸爸,你不要这么说,只要是做你的女儿,受什么苦我都愿意,我愿意!” 最后的报告做完了,高耀辉知道自己再也留不住姜木樨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一天早上,他对她说:“温小姐,你可以走了!” “是真的?” 她本来做好了八年抗战的准备,高耀辉突然大度,她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当然是真的,我高耀辉言出必行,你几时见我反悔过?”他摊摊手,面色倒是不好看。 喀只要他放自己走,脸色难看就难看。 说实在话,虽然高耀辉在生意场上,过于精明和狡猾,不过对女人,说过的话倒真的是全部兑现了的。这一点,姜木樨再明白不过了。 他说放自己走,意味着自己真的可以离开了。她归心似箭。 踊“谢谢你,高总,我知道我无以为报,真是太感谢你了。”她感激的说。 “你谢我?” 高耀辉偏着头,食指点在太阳穴上,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当然! “不打算还了?”他突然满含深意的说。 “还不起,所以就不打算还了。” 总不至于让她在长胜世代为奴吧……她做不到。 “你可以以身相许,”高耀辉突然站起身,俯在她的耳边说。距离太近,姜木樨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火辣辣的,“这个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高总,我先走了!” 再留下去,不知道高耀辉还会说出什么来,三十六计走位上计,她腾的站起身来。 一双手狠狠的钳住了她。 “想走?没那么容易!” “高总……” “叫我耀辉。”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高耀辉不耐烦的打断了。 “高耀辉。” 她舔了舔嘴唇,不适的说道。 “叫我耀辉!”他再说了一遍。 “好吧,耀辉,我已经三十岁了,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你向来视女人为衣物,当然也不介意多我一件少我一件,而且我这个衣服肯定还不合身,所以,不要为难我了。”高耀辉可能是涉猎太广,什么也不放过,不然不会对比他年纪大的有孩子的女人动心。 这一点,姜木樨深信不疑。信他喜欢自己,才怪! “我是真的喜欢你!晨曦,嫁给我吧!” 她唤他的名字,高耀辉似乎受到了鼓舞,手滑到了她的腰间,一环,在她的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他的火热的气息,在她的颈项里游走。 “可是我不爱你。” 她不适的扭动身体,他逼她发狠。 本来她不愿意说这么伤人的话的。 “那你爱谁?项擎北吗?我哪一点儿比不上他?”高耀辉果然受到了刺激,松开了环住她的手,大吼大叫。 姜木樨还是第一次看到高耀辉急红了眼。 “高耀辉,你还记得杨小艾吗?杨小艾!” 高耀辉以为她是故伎重演,好脱身而去,不上她的当:“少跟我提杨小艾,今天不跟我说清楚,你休想脱身!” “高耀辉,你这个笨蛋,你有眼无珠,你知道褚安心吗?褚安心就是杨小艾,就是杨小艾,杨小艾!” 她忍不住也大吼大叫起来。 说完话,才知道自己疯狂了。两个人红着脸,面对着面对持着。 “你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褚安心站在了高耀辉办公室的门口,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听到姜木樨把秘密公布,她突然甩门而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姜木樨对呆成一团的高耀辉说。 他缓缓的挪开步,然后拼命的往前追去。 “木樨,看起来,你还做了一件好事。” 听完姜木樨的叙述,来接她回家的王清朗点点头,说道。 “清朗哥,我现在还不确定我做的是不是对的,只是,如果我一直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我可能会疯掉。一方面我希望安心可以解开心结,和高耀辉和好不和好也罢,总之是要解开心结,开始新的生活了。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高耀辉受到伤害,毕竟,他过去对我不错!”她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以后的事情都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王清朗向她投去鼓励的眼光。 “嗯,如果我就什么也不说,突然安心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和高耀辉都受到了伤害,我也会良心不安的。不过看起来,高耀辉还是蛮在乎她的!” “是吗?这你也能看出来。” “是啊,因为当时我看高耀辉听到消息整个人就傻了,后来又很着急的追了出来。说明他还记得杨小艾这个人,还在乎她。这下,长胜的人又有新的八卦了。” 王清朗笑:“分析的还挺到位。你又是旧八卦的女主角?” 姜木樨心领神会:“没办法哦,我是个狗血的体质,总是会无端的被卷入这样的事情中去。” 他笑。 过了一会儿,他说。 “接下来,是不是要安排回c城的事了?” “是啊,只是爸爸这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忧心忡忡的说道,最近检查的结果都不太乐观。 王清朗一边开着车,一边也眉头紧锁。 “要不要给伯父转院?” “不要,爸爸很固执,他说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终于叶落归根了,死也要死在这里!” 本来是活泼的气氛,一说到这个话题上,空气就突然转冷,两个人都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那就回去带丢丢和擎北一起回来看伯父!” “好!” 突然想到项擎北和苏家萱订婚的事情,又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爸爸还没有见过他的外孙呢。” “是啊。” 第二十四章 成全我们吧 姜山岳不知道姜木樨此去的命运如何,只当是她要去接丢丢,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外孙了,高兴都还来不及,恨不得赶得姜木樨快快出发。 她忍住悲伤,照样将不放心的事一一叮嘱了,最后姜山岳自己不耐烦了,向赵玫求饶:“赵玫,我怎么觉得我的女儿比你还唠叨啊。”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姜木樨也笑了。 “爸爸,那还不是因为你老了,就变成了我的孩子了啊,我要出门去,当然要好好叮嘱一下啊。” 喀姜木樨撇撇嘴,说道。 “好好,我现在是你的老小孩,老小孩!”姜山岳握拳,连连向姜木樨求饶。 姜木樨这才收了嘴,饶了爸爸。 踊出门的时候,赵玫追出来。 “我送你一段!” 姜木樨正好有话想跟她说,点点头。 “赵阿姨,我走以后,爸爸就交给你了啊!”她神色凝重的说道。 “放心吧,木樨,一切有我呢。”赵玫安慰她说,“不过,木樨,我知道你是个心重的孩子,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看来女人就是心细,刚刚她神色不正常,爸爸就是没有察觉,反而是赵玫,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倒没什么事情发生,我前段时间回了趟c城,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边的事情,房子退租了,车也准备卖了,本来打算再也不回来了的。” “回去是为了和擎北丢丢团圆吗?” 最近这段时间,赵玫也听说了不少姜木樨和项擎北的事。 “嗯。”姜木樨点点头。 “木樨,”赵玫温柔的唤她的名字,“赵阿姨一生不曾生育,一见你就很投缘,自觉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她的忧心忡忡,她怎么看不到! 姜木樨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赵阿姨……”她突然一头扑进了她的怀抱里,“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可是我谁都不敢说,这次我回去是回去,可是项擎北已经跟别的女人订婚了,他让我相信他,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啊……赵玫震惊,只当是一些小夫妻之间斗气使性子的事情,没想到这么严重。 “擎北他怎么解释的?” “我没让他解释,他不知道我知道。” “木樨,你可真是个傻孩子啊,你真傻!” 可是姜木樨心意已决,赵玫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说道:“木樨,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里都有你的家,我和你爸爸的家,就是你的家,知道吗?”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赵阿姨,谢谢你。这件事不要告诉爸爸可以吗?” “当然,我知道。答应我,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当晚,姜木樨和王清朗乘上了开往c城的飞机,两个人,因为各有心思,神色都有些凝重,王清朗是因为要回去面对家人,姜木樨则是因为要面对项擎北,她没告诉他自己要回去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她静悄悄的去了项擎北的私人别墅,刚刚进门,就听见佣人在吵嚷。她轻轻的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声音是从项擎北的卧室里传出来的。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了,懒懒的照着,**点了,正是佣人打扫卫生的时间。 一听到佣人的尖叫声,她心里忽然有些惊慌。 年轻的女佣正满脸羞红的低着头,直接撞在了她身上。 “怎么了,这大清早的?” “啊……姜……小姐,你怎么来了?”女佣极力想要关上门,却被姜木樨大力的推开了。 屋子里一片凌乱,男人的衬衫,西裤扔在了床前,一条女性的蕾丝短裤半挂在了床沿,蕾丝的抹胸和一条裙子扔在了蓝色印花的薄被上。 这里凌乱暖昧的一切说明了什么,她不会不知道。她的心突然沉入了冰窟中,冷得让她感觉连着思维都冻结了。 床上的女人是苏家萱,她赤身***,看着门口的姜木樨,赶紧用手扯出被子来把身体盖住了。 “木樨,你怎么来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她冷冷的背转身,不愿意看到床上的一切。 她本来不愿意相信新闻报道的,可是事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恐怕下一步就是奉子成婚了吧。 项擎北,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木樨姐,事情不像是你想的那样,这样,你先下楼,等我十分钟好么?” 苏家萱忧心的看着她,她没想到她突然回来。 姜木樨也不接话,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那是什么样,她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也不回应,径直往前走去,下楼。 “木樨姐,今天早上到的吗?”苏家萱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简洁的鹅黄色的连衣裙,青春逼人。 姜木樨不理会她的寒暄,她给她沏好的茶也放在身前一动不动,大有十分嫌弃她的意思。 “项擎北在哪里?” 她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他啊,擎北哥最近很忙,”说起项擎北,苏家萱脸上就泛起甜蜜的笑容,这笑容对姜木樨而言却是刺,“他今天早上去纽约了!” 难怪屋子里这么凌乱了,原来是临走时最后的疯狂了。姜木樨撇撇嘴巴,男人果真是负心的方小说西。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木樨姐可以问莫邪,他总不会说假话吧。”苏家萱说,听到屋子外有车开进来的动静,对姜木樨说,“木樨姐,今天这里要来个不寻常的客人,不方便见面,可否到书房里一躲?” 往项擎北的书房走去,书房的门锁着,需要密码,她愣了愣,熟练的输入自己和项擎北的生日数字,没想到门啪的一下就打开了。 她只是习惯性的,而他,大概是还没来得及换吧。 书房里摆放着一排一排的书,项擎北从小到大读过的书,都收纳在这里面,除此之外,大概也与别的书房没什么区别。 姜木樨坐在窗口处的沙发里,项擎北的气息是那么的远,又是那么的近,仿佛他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喀屋外似是有一群人进来了,客厅里吵吵嚷嚷,姜木樨习惯性的皱起眉头,她倒是听听,这是苏家萱的什么不寻常的客人。 “家萱,项擎北呢?怎么回事,你们订婚了,项擎北却没见过我们这边的父母!” 一个细声细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尽管听得出来十分的克制和冷静,却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势力味道迸发出来。 踊父母?难不成外面来的人是家明家萱的父母。 她从没见过他们,只听说他们的母亲去世的很早,父亲后来续弦,娶了一个富家小姐,虽然教养很好,可是冷面冷心,与他们也没有感情。 “妈妈,擎北他一直很忙!” 是苏家萱在小声的替项擎北辩解。 “他忙?我们就不忙了,苏家萱,你还没有嫁过去,就已经向着他了啊。我告诉你,你这样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听得出,中年女人十分不满意苏家萱的态度。 “妈,擎北他很爱的,我知道!” “他爱你?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肯露面,苏家萱,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每天晚上都有回来,不信你去卧室里看看。早上才去纽约的。”苏家萱说。 于是一群人,拥着朝楼上项擎北的房子里走去。 姜木樨靠在书房木门的后面,心里明白了一些什么。 只怕这一次,项擎北和苏家萱的婚姻,又是双方的父母之命吧。 而项家这边,是不是也应该加上外公。 她一个人走出了项擎北的别墅,走在了清冷的大街上,这一次,她也许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她回家,跪在梅绮绢的身下:“妈妈,请您成全我和擎北!” 说话时已经是泪如雨下。 梅绮绢冷冷的看了她三十秒,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里有一棵树,在秋天的季节里,树叶纷飞,飘散。 “木樨,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妈妈,我知道,我知道我几次莫名的消失,让您心里有阴影,可是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犯的错,今后我不会这样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去处理事情。请您成全我们吧,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 姜木樨第一次这样去求一个人。 倔强的她,从来没有这样放下架子,去求一个人。 “不行,擎北已经和家萱订婚了,接下来就结婚了,我不希望再有什么波折。”梅绮绢狠心的别过头去。 “妈妈,擎北他爱的是我,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结婚?”她继而说。 “他爱的是你?你确定?” 梅绮绢问。 她点头。 于是梅绮绢拨通了项擎北的电话,那边没有迟疑就接了,姜木樨的心都揪紧了:“擎北,我是妈妈。” “妈妈有事吗?”他不耐烦的说。 梅绮绢看了一眼姜木樨:“木樨在这里,她让我成全你们!”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她说你爱的是她,是真的吗?” 姜木樨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谁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 “我不爱她,我爱的是苏家萱!”项擎北在电话里清晰的说道。 姜木樨身体往后微微一退,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变成了幻觉,她看到梅绮绢得意的脸色,看到她挂掉了电话。 真后悔自己来到这里,她木木的站起身,用手抹了抹眼泪,木然的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又转过头来。 “妈妈,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瞒在心里,谁也没有说,今天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她顿了顿。 梅绮绢本来就很喜欢姜木樨,看她悲怆的背影,心里早已生出怜惜来,看她回过头来,缓缓的开口,心里的防线在慢慢的崩溃。 “怎么了?” 姜木樨正欲开口,手上却传来重重的力道:“木樨,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带你走!” 是项占南的声音。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她已经被他拖出了梅绮绢的房间,拖进了项占南的房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项占南的房间,一进去她就震惊了,因为房间里到处挂的是姜木樨的照片的,从她二十二岁到二十九岁,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甜蜜的笑,有苦涩的笑,有凝神思考的,有愁眉苦脸的。 就好像是姜木樨这么多年来的时光展览厅,她站在其中,才发现这么多年原来,哭比笑多,愁眉苦脸的时候比舒展的时候多。 她是怎么过来的呢? “木樨,你看出来了吧,别做梦了,我哥他不爱你,确切的说,他更爱他自己,而我,却可以只爱你一个人,专心致志的爱你,比爱自己更加的爱你!”项占南缓缓的开口说话了,每一个字都迸发着热烈。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爱了!” 生平第一次,决定要依靠一个人,结果还是伤心。 “你会再爱的,我早知道,姜木樨,没有爱你就不能活!”他确定的说。 她苦笑,他是了解她的:“如果我再爱的话,也不可能是你!”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项擎北的弟弟?别忘了,如果你和我结婚的话,就可以和丢丢在一起,如果不这样的话,你就要和项擎北掀起一场夺子大战,你夺不过他的。” “爸爸……” 从项家出来,接到爸爸的电话,她突然觉得特别的委屈,想要大哭一场。 “宝贝女儿,你怎么了?”姜山岳在电话那边紧张的问道。 他叫她宝贝女儿,像小时候一样,叫她宝贝女儿。 喀她突然心情大好,抹了抹眼泪:“爸爸,我只是想你了!” “想我就回来啊!” 姜山岳趁机怂恿说,“你什么时候带丢丢回来啊?” 踊“很快,很快!”她心乱如麻,敷衍道。 “记得吗?要给爸爸买礼物的?”临挂电话,他不忘提醒她说。 “我知道,知道!” 姜木樨随即拎着手袋奔向商场,说不定自己,马上又要离开了…… 男士的衣服鞋子,连带皮包领带领带夹和袖扣,只要能想到的,她全都买了,权当是自己补上给爸爸的全部的礼物。 不到一会儿,姜木樨的手上,已经提着了大大小小的手袋。最后,看得累了,索性在沙发里从下来。 服务员递上温水,笑眯眯地和她闲聊:“小姐您这样用心,看来父女关系很好哦。” 姜木樨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这么多年里父女分离,但自小至今,父亲树立起的威严的强者形象,倒是不曾有一点磨灭。 即使在过去那些最落魄的日子里,木樨依旧觉得,父亲是最值得依靠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远离过自己。 “……如果你不介意再多买一些,”聪明的服务员顺势又递过来一件轻暖的羊绒衫,“再看看这件,冬季新款,上周才从意大利运来。” 又介绍道:“颜色素,款式简约,最适合中年以上的男士。” 木樨伸手轻抚,触感的确柔软温暖。 服务员也不催促,只是捧着衣服静静的立在一旁。 姜木樨又抽出信用卡来,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木樨道了句“稍等”,站起来听。 赵玫的声音轻微颤抖,完全有别于平素冷静自持的形象。 “……木樨,你爸情况不大好,在医院里急救。” 她陡然一惊,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打车回家。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但是赵玫的失态已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如今让她担心的,还有机票问题。 她刚刚查过机票,因为一个世界经济论坛在a市召开,从这里前往c市的机票提前都已卖完。 她本来想请王清朗帮忙,可是转头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说不定要同她一起回去,人家夫妻刚刚团聚,自己岂不是又要给人家添乱。 在此之外,还有她要带丢丢回去,她的爸爸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孙子长什么样!可是丢丢却去非洲野营去了。 接近傍晚时分,赵枚终于报了个不算平安的平安,姜山岳情况稍有缓和,送去病房观察了。可是木樨却不能安心,她知道爸爸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可是语气上不能不强作镇定,安慰道:“我买到票就回去。赵阿姨,您也别太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 赵玫的声音轻而微哑:“是呀,你爸一向福大,以前那么困难都能挺过去,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姜木樨微微心酸。 她狠狠心,不停的拨项擎北的电话,不停的拨,直到电话的女声,一声声的说你拨的电话无人接听。她疲惫的睡了过去。 当铃声再度响起时,姜木樨从浅眠中惊醒。 凌晨一两点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人心惊肉跳,她坐起来,抓起手机紧张地问:“赵阿姨?情况怎么样?” 那边短暂地一顿,一道淡而低的声线远远传过来:“木樨。” 一向略微清冽的声音此时竟也掺杂了些许低哑。 姜木樨坐在床上,屈着膝,愣了两秒之后,心头才陡然一松。可是,紧绷的弦松懈之后,喉咙却意外地微微一哽。 他出现了。 在她最为窘迫焦急的时刻,重新让她触到他的踪迹。 窗外透着微光,地板乌沉沉的。 她无意识地盯着墙角,深深吸气:“……你在哪儿?我一直在找你,在找你。” 声音说出了口,才发现不论怎么样去控制,都不可避免地带着脆弱不稳的气息,仿佛一碰便会碎成细微的哽咽。 项擎北显然也察觉到了,微微一停后,并没回答她,反倒问:“出了什么事?” 一天下来,姜木樨虽早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但心底的焦急却连半分也不曾减少。如今听他问起,忽然间如同抓到救命的浮木,语气也不免急促起来:“我爸在住院,我要赶回家去可是没票了,怎么办,我要带丢丢回去见爸爸,你要帮我!” 明知道在这种时刻突然之间提出来,他明明白白的说他不爱她,对他来说都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似乎在这世上就总有那么一个人,当自己最为难狼狈的时候,仿佛他是唯一可依靠的力量。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那么,或许就真的无望了。 况且,在这种时候,面对着项擎北,姜木樨也根本不想再故作坚强和镇定。 “擎北,我需要你!”她又确认了一遍,突然听见电话那边似乎还有别的声音,不禁停下来,又问:“你不愿意帮我?” “没有。”项擎北想了想,“你先睡觉吧,在酒店里是吗?” “……嗯。”木樨将下巴抵在膝间,终于缓了口气。之前焦躁不安的心情,倒是真的奇迹般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几个小时后,天色微微发亮之时,项擎北的秘书开着车来载她驶向国际机场。 送她进入安检处,他微微一笑,“总裁出差,说是尽快会让孩子回国。” 又叮嘱:“姜小姐,总裁有交待,这两天请您保持手机开机状态。” 临上飞机的时候,姜木樨打电话问赵玫,得知爸爸的情况暂时还维持着昨天的状态。听到这个消息,她也不知道应该是喜是忧,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再过不久,她便可以赶到医院。 飞机从在跑道上加速滑行,直到冲上云层进入平稳飞行阶段。这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拉开遮光板,满目晦暗而大片的云朵,飞机穿行其间,高速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雾气从窗边擦过,清晰可见。 机身有些颠簸,可是姜木樨并不在意。终于,能够回去见到家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靠在椅背上,她微微疲倦地闭上眼睛,之前近二十个小时不停歇地运转着的大脑,此刻在这方封闭的小空间内,因为爸爸已经遥遥在望而有了短暂的空白和放松。 喀从c城到a城,用了三小时四十分。 出关的时候,早已重新打开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姜木樨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亲昵称呼,心里的紧张忽然少了许多,接通电话,她的声音中甚至不自觉地带着此许轻松,“赵阿姨,我下飞机了,很快就能……” 踊她身形一顿,后面一位同机的旅客行色匆匆,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旁边擦过,不经意间撞了她一下。 “啊,对不起!”匆忙的外国男士抱歉地停下来,看了看,用蹩脚的声音说对不起。 姜木樨却似脚步不稳地向旁边一侧身,微微踉跄,整个人顺势靠在了通道右侧明亮的落地玻璃边。 “……小姐,您没事吧?”得不到回答,旁边的声音渐渐开始焦急,“刚才走得太急,撞着您哪儿了?……” 姜木樨恍若未闻。撑着坚实的玻璃墙,脚下却一阵发软,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她的手因为不自觉的颤抖而使手机稍稍远离了耳边,可是赵玫低低的呜咽声却萦绕着挥之不去。 赵玫在哭,这种压抑而绝望的哭声,让人寒意顿生,冷得彻骨。 她的声音细微悲切:“木樨,你爸十分钟前,去了……” 可是十分钟之前,那架白色的庞然大物还正在国际机场宽阔而平整的跑道上渐行渐缓。她还关着机,什么都接收不到。想不到,仅仅十来分钟,便是天人永隔。 一瞬间,耳边传来的哭声突然显得那么遥远。姜木樨木然转过脸,看着玻璃倒影中的世界,一片深灰。 明明是那样深切的悲痛,可是落到心里,却仿佛砸出一个空白的洞,里面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装不了。 从见了父亲的遗体,直到办理身后事宜,木樨有条不紊地应对着每一件事每一个人,言行举止中规中距,无半分失态之处,看着其他人对着遗像流泪,她却只是神色漠然。 不是不痛,不是不想哭,只不过,突然之间,连心都木然了,死灰般沉寂。 这几天之间,只发过一条短信给凌亦风,说了情况,许久都没得到回复,于是木樨便不再与他联系,开始埋头忙于火化的事。她是不敢打电话,不敢听到他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其实心底万分迫切地想要为自己找个依靠,可以痛痛快快地将情绪发泄出来,可以不管不顾,放任自己花大把的时间沉浸哀痛之中,随意哭泣流泪。 遗体火化的时候,她紧紧揽着赵玫的肩。铁床推进去,火苗吞噬一切,迅速得近乎残忍。 哭声一片。木樨本能地伸了伸手,中间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以及冰冷的铁栏杆,曾经活生生的人,在顷刻间就要化为灰烬。她跪在冷硬的石砖地上,终于落下泪来。 短短几日,如同过了数年。 木樨和赵玫瑰回到家,环顾依旧如故的摆设,突如其来地,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两个女人在沙发上紧紧的靠着。 “木樨,以后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赵玫苍凉的说道。 “以后,您就是我的妈妈了。” 当赵玫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项擎北的电话终于来了。 向来清冽的声音此时却低低地传来,他问:“你在哪?” 木樨抬头看到一眼墙上父亲微含笑容的遗像,有一丝茫然:“家里。你呢?” 他让她时时开着手机,可是那条短信发出去,十几个小时也没得到回音,木樨在听见他声音的这一刻,终于觉得心酸。 她紧了紧手指,低声问:“你……在哪里?” 电话里传来些微喧闹,项擎北静了一静,才缓缓道:“我在机场。” 隆冬的傍晚,天地被沉重的暮色笼罩。 木樨站在寒冷的薄风中,呵出的气串成白雾,模糊了视线。因此,当计程车终于从远处驶来,最终在她前方不远处停下,当那个车里黑衣黑裤的人跨了出来,站在她面前时,她不禁努力地眨了眨眼。 可是,雾气却似乎更加重了些,眼前也愈加模糊不清。 她定定地看着那道挺拔而熟悉至极的身影,冻得泛白的嘴唇微启,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能想到,他竟然在机场给她打电话?!并且,短短四十分钟后,便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项擎北看着几米开外的女人,在寒意凛然的空气里,她的身体愈发显得单薄,除了双眼微微红肿,脸颊和嘴唇,甚至连露在外面的半截手掌和纤细的手指,全都透着脆弱的苍白。 他将行李箱丢在原地,慢慢走过去,姜木樨还是一动未动地站着。他抬手,挑起一缕被风吹起贴在她脸上的发丝,姿态沉静缓慢,却也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二十五章 只是我想你 木樨蓄着泪,喃喃道:“你是路过,还是专程?” 话还没有说完,已被项擎北伸手揽入了怀中。 “木樨,对不起。”低低的声音拂过她的耳际,“对不起,我来迟了。” 只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一道电流,迅速地穿过姜木樨的四肢百骸。 喀早已说过要坚强,也原以为自己的身与心的确足够坚韧,能够抵挡突如其来的一切风雨。可是,贴近这个温暖坚实的胸膛,木樨只觉得全身的力气正被渐渐抽走——这是一方依靠,连日来,在她心底无数次不可抑止地渴望着的依靠,此时终于完完全全地来了,在这沉沉暮霭中,气息温暖,熟稔得几乎就要令人沉溺。 木樨微怔地抬头,落入眼中的那张英俊的脸上有仆仆风尘,额前乌黑的头发有一缕不听话地稍稍翘起,身上黑色的大衣也起了皱褶,这些有悖于项擎北往日的整齐与优雅。 就是这样的他,在渐深渐浓的暮色中,不轻不重地拥着她,声音微微黯哑,低低地说,木樨,我来迟了。 踊这一刻,坚持了这么多日的紧绷着的神经,在顷刻里轰然崩塌断裂。木樨只觉得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也再不需要刻意辛苦地穿着厚重无敌的战衣,行走于波澜横生的世界,勉力去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他人。 她不够格,也没有足够这样的能力,父亲的离去,早已将她折磨得身心俱疲。想要再继续迈步,都仿佛觉得吃力万分。 而眼前,她扶着他手臂的这个人,才是可以真正给予她更多勇气和力量的人。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浪费了无数个日夜,这一刻,她抓着他,便真的再也不想松开,也不能再松开。 她慢慢抬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语音近乎低喃,她叫他的名字,“擎北……”郑重之中隐含着一丝脆弱的音调,却又字字清楚:“请你,不要再离开我。” 修长的身躯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震,她却恍若未觉:“好!” 向赵玫介绍的时候,木樨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赵阿姨,这是项擎北。” 这个名字,对赵玫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事实上,从姜木樨的嘴里,不时的蹦出这个名字来。虽然说在照片上看见过,可是今天相见,赵玫仍旧免不了仔细地多打量了项擎北两眼,可嘴上却不多问,热情地招呼晚餐。 吃过饭后,木樨拿出新被褥去客房铺,项擎北坐在单人沙发里,安静地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 从下飞机接到木樨短信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担心,这样大的事,反映到他那儿,却只是一条语气平静的短信。然而事实上,她的表现越是平静,他便越难安心,已经太了解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一直以来,太多的事,她都习惯自己压下,眼泪和痛苦,从来不肯轻易显露于人前,可又偏偏并非真的无坚不摧。 在他的眼里,这样的木樨,反而比其他任何人都需要被保护。从小尊敬依赖着的,刚刚团聚的父亲骤然离世,带给她的打击究竟有多大?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无法想像。 项擎北一手支着眉际,看着木樨的背影,若有所思,气息不由得沉重了些。 木樨仿佛听见微小的动静,回过头来看他。此时灯光下,静下心来仔细一瞧,这才发觉他比上次见面时竟然消瘦了许多,眼底也有淡淡的阴影,眉间倦意已盛。不禁问道:“累了?” 项擎北微微直起身子,却摇头:“没有。” 可是疲态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木樨一撇嘴:“跟我还需要装?坐了多久飞机来的?” 不问他之前都在哪儿,只问坐了多久飞机。 项擎北想了想,说:“十七个小时。” 见木樨渐渐瞪圆眼睛,他不禁淡淡一笑,又微微抱歉地道:“再从香港转机过来,又花了两三个小时,所以来得晚了。” 木樨看着他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皱着眉:“原来,你在国外?” “嗯,纽约。” 千里迢迢赶着回来吗?思及此处,木樨心头一动。 垂下眼睫,回身将床角整了整,铺平了软和的被子,她想到那天早上见到的情景,“那么,那天呢?那天晚上你打电话给我,当时你就在纽约吗?” 项擎北眉峰微动,半晌不语。末了,见木樨眼中的疑惑未曾有半分减退,这才垂眸想了想,缓缓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是的。” 他一双幽黑的眼睛看着木樨,突然柔和万分,映着灯光,仿佛万点光芒在其中闪耀。 “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她低低的问。 “家萱告诉我的!” “哦!” “木樨,我和家萱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父母要她嫁,我的妈妈让我娶,我们双方都知道彼此不可能,我们订婚不过是为了演戏给他们看,演戏完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他说。 “星期三早上你在哪儿?” 就是她抓奸的那个早上。 “在纽约啊,我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他说。 “我知道了!” “怎么了?”项擎北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 “没事,”她抬起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我说过,我信你的!” 难得地一扫连日来心中的阴霾,歪着头拿眼睨他,微微一笑:“擎北,有你真好!但愿我可以永永远远的拥有你!” 项擎北却不再答她,而是静静的,任由目光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流连。只是那一闪而过的微笑,便将整张脸庞瞬间点亮了,与她眉间仍旧隐藏着的一丝悲伤一衬,更显得明媚异常。 “怎么了?”被他长久地盯着,木樨不自觉地垂了垂眸。 项擎北终于站起来,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声音清冽悠长,“家萱会处理那边的事情。” 他伸手,修长的手臂绕过木樨的肩膀,清俊的脸俯下去,贴在了她的清香的颈边。 “木樨,我只是……想念你。” 喀不多时,门板上轻微的响动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木樨听见赵玫的声音,应了声,项擎北也随即放开她。 “早点休息。”离开前,木樨叮嘱。 她往外走,虽然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可是心口的暖意却仍在渐渐扩大。 踊赵玫和律师在客厅等她,宣读遗嘱。 姜山岳户头里的钱,60%给了木樨,而余下的部份以及现有房产,则全数留给赵玫。姜木樨从来不知道,父亲竟成了富翁,给她们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 律师读完后,木樨看向赵玫,发觉她表情平静,竟像早已知晓其中内容一样。先是墓地,再是遗嘱,这些好像早已经安排好了似的。 待律师走后,赵玫起身倒了杯水,握在手里,对木樨说:“过了这两天,你就早些回去吧。” 木樨微讶:“可是,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留下来呢。”如今父亲就这么突然离去,木樨不放心赵玫一个人这样过日子。 赵玫却摇头,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轻轻一笑:“木樨,我和爸爸早就预见到了今天的这一幕,所以遗嘱早已写好了,墓地也找好了。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木樨,你不要担心我。” 见木樨张嘴欲反驳,又她摆摆手,话语温和:“木樨,我和你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可以好好的生活,幸福的生活。” “可是……” “别可是了。”看着木樨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担忧,赵玫将目光调转向黑沉沉的窗外,想了良久,才云淡风轻地道:“知道为什么你爸爸会有这么多财富吗?” 木樨一皱眉,直觉她话里有话,因此静静地不答她。 果然,赵玫撇了撇唇角,仿似无限嘲讽:“这不过是你爸爸拿命换来的罢了。” 语气一转,悲凉渐生,“你爸爸他做了卧底,为了获得老大的信任,当着老大的面开枪把自己的同伙打死了,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伙,知道以后,一直活在痛苦内疚之中。” 木樨呆住,如同听到天方夜谭。 赵玫转过头来看她,眸光柔和平静,“木樨,你爸爸他是个好人,他很爱你,也很爱你的妈妈。” “是吗?”她淡淡的说。 赵玫看出她的心思,“你妈妈的墓地,他年年有派人送花去,红色的玫瑰!” 姜木樨这才想到,有一年遇见的那个年年给妈妈送花的人,只怪当时心急,信了他表面的话,没有细问。 听赵玫一说,心里顿时明白了。 有一阵,赵玫像是突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目光幽远,好半晌,声音才又低缓地响起:“我和你爸在认识十多年了,是亲人是朋友,互相关心互相依靠,可偏偏就是没能成为爱人,日久生情那一套,在我们两个身上,全都不管用。你也不用觉得惊奇,你爸爸早就向我坦诚过,和你爸爸结婚,都是我愿意的。” “你就这样陪了我爸爸这么多年,心甘情愿的?”木樨语调微涩。听着赵玫瑰的话,只觉得心底有什么方小说西突然崩塌了,没想到真相背后的现实竟是如此令人无奈。 “对。”赵玫的脸上缓缓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的不甘愿或者悔恨,她的声音轻而低,只带着一点点不着痕迹的遗憾,“你爸爸他是个好人,他虽然爱的是你的妈妈,可是仍然待我很好。不过木樨,那种别的方小说西都无法取代的幸福,我也需要爱情啊,今生我都没办法拥有了。所以,木樨,我希望你能够得到。” 木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紧闭着的客厅门扉。 这一刻,似乎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属于她的幸福,也终于能够重新回到她身边。 遭逢如此变故,姜木樨不打算马上离开,项擎北也决定留下来多陪他们几日。木樨虽然稍感意外,可也没多说什么。 陪伴,有时正是抚平伤口消除寂寥的灵药。 也正是因为项擎北的这个决定,导致过了几日赵玫就催促尽快返回c城。 连日下来,项擎北倒是半点不耐烦都没有,甚至有点安之若素的意味。 赵玫却皱眉轻斥她:“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特意留下来待在我们家这么多天,还不全是为了陪你?” 木樨微笑:“我让他先走,我再自己走。” “这怎么可能?”赵玫将目光调向屋外阳台上正讲着电话的年轻的身影,笑了笑,“他对你这么上心,这个时候怎么会撇下你一个人了。”说着,拍了木樨的手,表情平和安宁,“你爸这一走,不习惯是难免的,也绝对不会因为你多待上那么几天就有所改变。你回去,好好过日子,记住我那天和你说的话,这就足够了。你爸不在了,我们大家都学着去慢慢适应,只要今后你能幸福,我最大的心愿也就了了。” 木樨张口欲言,却被她的眼神堵回去。侧过头,远远看着项擎北的侧影,隔着磨砂玻璃门,脸孔模糊不清,只看见冷冽的空气里衣袂轻轻翻飞。 这几日,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太多言语,可是精神上强有力的支撑却在他甫一来到的时刻,便立在了她的身后。 或许,正是由于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重要性,所以才会选择陪在她身边。 第二天,“……赵阿姨,您保重!” 木樨抱住赵玫,紧了紧手臂,颇为不舍地坐入计程车内。 登上从回c城的飞机。 庞大的机体向上爬升,超重得厉害,木樨紧紧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喀脚下,那片渐离渐远的土地上,有她从小成长到大的真正的家。此后的每一天,太阳依旧朝升暮落,城市里的人们照样忙碌或休闲地过活,那些方小说西都不会改变。可是,有的人有的事,一旦离去,便永远不会再回来。 飞机以800km/h的速度朝着c城飞去,木樨一直不肯睁开眼,只觉得脑中晕沉沉的。可是,这份晕眩混乱再强烈也遮盖不了突如其来迅速涌上的悲伤,7000米的高度仿佛瞬间隔断了父亲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丝气息。 机舱里空气流通,她却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伸手调低了椅背,身旁却贴近熟悉的温度,下一刻,肩膀便被轻轻揽住。她顺从地靠过去,那一方胸膛,是那样的坚实而温暖,以沉默的姿态抚平她杂乱无章的思绪。 踊她靠着他,连日来第一次,毫无顾忌地,任由怀念和伤痛将自己包围湮没。 妆容精致得体的空姐经过,微微有些诧异,片刻后回来,递上一张洁白的纸巾。 项擎北抬头略笑了笑,用口形比了句“谢谢”,却轻轻摇头。 垂下眸,眼中幽深的色彩愈发浓烈,掺进丝丝点点怜惜之意,凝神看着那双闭着的漂亮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沾染上眼角明显的湿意。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时而有些震动,项擎北收紧手臂,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牢些,一向平静似水的神情中混杂着些微波澜。 c城此时笼罩在更深的寒意中。 “木樨,要不回家吧?” “不要。”那个家,她暂时还不想回去,也许梅绮绢,再也没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家人。 “好。”他轻轻拍她的脸,“你的房子,你知道吗?我又替你买回来了,原封不动。” “什么时候的事?”她微讶。 “很早了,那不是你的家吗?”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项擎北将木樨送到楼下后,便乘车离开了。 木樨回到家,只见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虽然如此,木樨却不想管它,更确切地说,是没有了力气。随便整了整,便倒在床上,心里空空的,脑子里还是混乱不堪,旧时回忆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浮出水面,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从此以后,她就没有自己的亲人了,没有了。 可是,这样子恐怕不行啊。她晃了晃头,想到赵玫的话,要学会适应,要幸福…… 倘若,能够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那么他临终前又会对她有怎样的期许呢? 明明知晓,这样浓烈而又显而易见的悲伤的情绪不可能在往后的生命里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终有一天,会随着习惯慢慢减退,直至某天与人不经意提起时,心底也只是隐隐疼痛,表面上却已能若无其事。总有一天,会这样的,可是,此时此刻只要这么一想,便会觉得自己残忍无比,甚至已经开始感到对不起过去父亲对自己的一点一滴的好。 这是一种奇异的、强烈的负罪感。 这些情感和留恋,怎么能忘?怎么能轻言抛开?时间,当真是治愈任何伤口的良药么? 过了很久,木樨摸出手机给赵玫打电话,报了平安,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仿佛只是一夜间,本就亲厚的感情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讲完电话,木樨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不一刻,铃声响起来。 项擎北在电话里说:“我在你家楼下。” 他最近似乎总是在走这种突袭路线。木樨边听边跑到窗台上往下看,可惜太黑太暗又有雾气,从十二层楼望下去,只能见到隐约的人影。不多时,项擎北从电梯里出来,已换了身玄灰色的大衣,更衬得面孔清俊,目光灼灼。 木樨扶着门框,突然讷讷地:“这么晚?” 项擎北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不答反问:“还没打算睡觉?” 木樨略略垂眸,退后将他让进屋,返身去倒了杯温水,又走回来,语气缓而微沉,不大有精神的样子,“大概飞机上睡得多了,现在反而不困。” 墙上挂钟的时针堪堪指过十一点。项擎北静静地看她,突然就想起早前那两排微颤的眼睫,如同狂风中蝴蝶脆弱的翅膀。 木樨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呆站着干什么?坐吧。”顺手一指,这才发现不妥。沙发上有她刚刚回家时从行李袋中倾倒出来的物书,内衣,胸罩,与三五个抱枕混在一起,凌乱不堪。 她笑笑,俯身去收拾。可是刚刚弯下腰,便被人从后面抱住。 微微一怔,她缓缓地直起身子。也就在这样短暂的过程里,却清晰地感觉到环在腰间的那双有力的手臂,松松紧紧,反复了好几次。 她不明所以,心头却突突地跳,微低着声音问:“怎么了?” 身后的人不说话,只有温暖的气息从颈端似有若无地拂过。 此时,头底橘色的灯光忽闪了一下,突然灭了,四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木樨一惊,转过身,终于与项擎北面对面。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后,她说:“停电了。” 项擎北却恍若未闻,只轻轻叹了口气,眸光瞬间闪烁变幻万千,脸上挣扎的痕迹被这恰好到处的黑暗完全遮掩。 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静得像一片宁静的深海,项擎北从后轻轻的抱着她,他的呼吸由轻浅渐至深重,修长的手臂松开了,然后又慢慢的收紧,即使挣扎又挣扎,也终究抵不过这深切,深切的情不自禁。 怀里的人近在眼前……比这些年里任何时候,似乎都要更加贴近。 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也将是他最后爱的女人,他已经错过了她很多次,他们已经被错过了很多次,因此,现在,当下,即使前面是一条错的路,这一刻,他也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前面的路是光明,抑或是黑暗,都已经不再重要。他对她,所谓的爱情也好,保护也罢,他心里清楚,全都不过是替他的自私找来的借口。 喀他不过是,舍不得放手而已。 现在只是要两个人相携着手往前走,什么都不去顾虑,什么都不要想,拥着这份温暖就好,即使,时光短暂。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踊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的相拥,良久之后,项擎北终于缓缓开口了:“木樨!” 仿佛之前的犹豫与挣扎全都不曾存在过,声音变得坚定而沉稳,他说:“我们,在一起吧。永远在一起!” 怀里的姜木樨,在他郑重其事的宣告中微微的怔了一下。他垂下头,眼底里有万千的柔情:“木樨,我爱你,很多年都是,只是我,发现的太晚了。” 凌晨时分,天空微微的发亮,一缕光亮在窗帘后。木樨醒过来,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只留下微暖的余温。 从很多年前开始,大约一个人住在馨园别墅的时候,她的睡眠质量就变得不好了,警醒在日日夜夜里。到了最近,更是每况愈下,常常三更半夜突然在心绞痛里醒来,睁着眼睛异常的清醒,然后,便辗转发侧,久久的无法再度入睡。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此时浴室里传来轻微的动静,项擎北已经穿戴整齐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她醒了,床头的灯开着,温和的笑了笑:“木樨,我上午还有一些事要办,你再多睡一会儿。” 说着利落的走过来,一个湿润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间。 木樨抬眼看着神清气爽的他,突然有个疑惑升上心头,可是考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只“嗯”了声,轻轻闭上眼睛。 项擎北走的时候,动作很轻,关门几乎悄无声息。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彻底的离开了,木樨才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她伸出***的手臂抓住散落在地的衣物,然后迅速的套上,跑去了阳台。 天刚蒙蒙亮,雾气蒙蒙,可还是能来得及看到那个颀长的灰色身影,闪入计程车里,消失在尾灯的光亮和浓白的雾气中。 然后,消失不见! 其实,就在刚才,项擎北吻她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个问题想要问他。 昨天晚上,当激情达到巅峰,他终于顺利进入她的瞬间,他趴在她的颈边,低低地说了声:“木樨,对不起……” 声音模糊。 当时的语气和音调,多半是处于无意识状态之下的。可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们彼此下定了决心,刚刚决定重新走到一起,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可以接受他说任何一句话,可是对不起这一句却是不能。 一句为什么堵在心里,她想问他,为什么要道歉。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下了。 或许,连项擎北他自己都不会记得自己说过那句话,又或者,他们刚刚处于激情和热烈之中,辗转迷乱,自己也许是听错了。 天气很凉,浸人骨髓的凉,姜木樨露在外面的手指,很快变得湿意浓重的冰冷。她将手交握在一起,转身进了屋。这才突然想起,项擎北最近似乎很少自己开车。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木樨已养成日日与赵玫通话的习惯,不知道是她为了听赵玫讲述爸爸这些年的生活,还是赵玫为了在她身上找回曾经丈夫的影子,总之两个人是越来越亲密了。丢丢在非洲的夏令营需要一个月,她正好可以收拾收拾家,调适糟糕的心情。 丢丢人小鬼大,在电话里听出她不开心:“妈妈,等我回来,我会永远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不开心了!” 小小的年纪,知道自己对于妈妈的魔力,是兴奋剂,是安慰药,是一切。 “丢丢,等你长大了,会离开妈妈的,你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家。”她在电话里微笑。 “不,妈妈,我不要长大,我也不要离开妈妈。”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丢丢……” 姜木樨笑得眉眼生花:“好吧,丢丢永远跟妈妈在一起,妈妈也不会离开你!” 丢丢这才满意:“嗯,好!” 项擎北也时常往她这边跑,只要闲下来便会陪着她,偶尔晚上也会留宿,属于项擎北的方小说西,从家里陆陆续续的带来,开始零零落落地出现在木樨家中的各个位置。 姜木樨把丢丢的事情讲给项擎北听,他笑得前仰后合:“看来我的儿子,对我的地位可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啊。” “他是你的小翻版!”她提醒他。 虽然分分离离这么多年,真正聚合的日子很少,可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他们异常的融洽,就像是为了弥补过去逝去的青春时光,有时候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两个人也只是静静地坐着,要么读书看报,要么开着电视却关闭声响,屏幕上如同播放哑剧,屏幕外的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第二十六章 永远太遥远 木樨想好了一切,决定再去见见梅绮绢。这一关无论如何都得过去。 她在浴室里边洗澡边琢磨,拿定了主意,便穿好衣服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干毛巾,边擦头发边问:“你觉得,我现在要不要去看看妈妈?” 项擎北穿着白色睡衣,胸膛外露,半靠在床头,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回答她。 她走过去,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好笑道:“我在同你说话啊。” 喀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一些隐忧,最近项擎北常常会这样,似乎心里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话音刚落,手腕便被项擎北一把握住,黑如点墨的眼睛看着她,深得让她沉溺。她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种让自己即可被燃烧的光芒。他轻轻一带,将她拉到了怀里,把玩了一会儿她的湿漉漉的发丝,又将脸凑到她的颈边,大口吸气,不大正经的说道:“好香。” 木樨脸红,轻轻拍开那只顺势已经滑入衣摆下的手,轻轻呵斥:“擎北,我说正经的啊!” 踊“我很正经啊。” 项擎北翻了个身,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在漫不经心的语调中,手指早已灵巧的解开了她的衣扣。 他的手掌温热,触摸在她暴露在外的微凉微凉的皮肤上,引来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她微喘着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那张清俊的脸上渐渐沾染上***的色彩,双手不禁攀住他的肩膀,指甲微微的陷了进去,在他的挑逗下,她也慢慢失去思考的能力,可是全身的感官却仿佛被调动到最高点。 在那双一向平静的眼波里,此刻却翻滚着狂热和激情,喘息也逐渐粗重起来。他看着她,双手几乎抚遍每一寸肌肤,前戏充足,温柔而极尽耐心,可是,他的力量,他的强势,还有滚烫的肌肤和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在冲进她体内的那一刻,迅速攀上最高峰。 她咬着下唇,情不自禁地低低呻吟了一声,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背,恍惚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木樨,木樨,木樨啊,木樨…… ***过后,她躺在他的身下。体力有些透支,她微微皱着眉,两人的汗水混在一起,从额头一直缓缓滑落。项擎北伏在她的身上,微笑,吻了吻她的脸,然后才退出来,翻身侧躺着,问:“怎么了?” 她忘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将忧虑,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她睁开眼睛,可是里面还有明显没有退却的***,她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主动去俯下身去吻他光滑的胸膛。 “你不累?”项擎北突然坏笑,紧紧揽住她的腰。 她大窘,将脸埋下去,不好意思。 幸亏项擎北也只是在说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抱着,过了一会儿,他拍拍她,“再去洗个澡。” “我不,你先。”她默默翻身,用背对着他。 项擎北还以为她是累了,于是不再说什么,自己起身下床。 浴室的门轻轻关上了,若有若现的灯光里,隐约可见项擎北的身线,那是她的男人啊。木樨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肩头,那里刚才被项擎北捏着隐隐生疼。 力道太大,仿佛是最后一次。 这当然不是这几天以来他们第一次***,可是却是最激烈澎湃的一次。激烈的潮水,差点儿带走了她。项擎北抱着她的肩背冲刺的时候,力气大得惊人,生怕一松手,最为珍爱的方小说西,便会消失不见。 她有一些不好的预感,项擎北的所作所为,怎么看怎么像是有那么一天,他终将会失去她。 他从浴室里返身回来,她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 项擎北知道她并没有睡,于是说:“木樨,你也知道妈妈如今不同以前了,去不去见她,都随你。我我不想你受委屈。” 木樨闭着眼睛,只嗯了一下。 下一刻,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手上被人重重一握,“木樨,我永远爱你。” 她微笑的睁开眼睛,满意的荡开笑容:“我知道啊。” 她不能永远躲在项擎北的背后,梅绮绢是不得不去见的,当然,还有占南。她亲自去挑了礼物,准备去见梅绮绢。 一开始是亲人,现在自己与梅绮绢,反倒疏远了。缘分总是有深有浅。 可是临出发前,她和项擎北正坐在餐厅里吃午饭,就有有电话打来。 项擎北接起之后,叫了声:“妈。” 木樨迅速抬头,与他的视线对上。 只听项擎北简单说了两句,便对梅绮绢道:“等等……”然后把手机递过来,点点头。 木樨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要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可是事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稳稳地接过手机,略微垂眸,轻声说:“妈妈,我是木樨!” 梅绮绢明显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会是她。过了一会儿,才听她淡淡地说:“木樨,你们,在一起?” 有时候冷淡比怒气更能刺痛人心,木樨笑笑:“是的,我们决定在一起了。” “这些天,你们一直在一起?” “是的,妈妈!” 话音刚落,就听梅绮绢说:“让他听电话!” 递回手机的时候,木樨看见项擎北的神情,淡漠中带了一丝冷峻。她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项擎北于是俯身,握了握她置于桌上的苍白冰冷的手,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他们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并不重要,木樨看看他再回到位置时阴郁的脸色,就已经明白了一起。 她了然一笑:“擎北,当初是妈妈催促我们结婚,现在却这样恨我!” 项擎北不说话,望着窗外兀自沉默。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用无比的耐心和温柔,安慰她支持她。 “她难道就不看在丢丢的份上,成全我们吗?”语调中带着些许娇柔,项擎北终于转头看她,却是若有所思。 “也许是她对你积怨已久!” 喀“为什么?” “因为爸爸去世的时候,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孙儿,你知道爸爸只有这一个遗憾。妈妈从知道丢丢是我的孩子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恨你!” “可是那时候,她好像很感激我为你生下孩子啊?”木樨起身,挨在他旁边坐下,嘻嘻笑,说道。 踊“那只是一方面,她又感激又恨你,等你再次离家出走,就只剩下恨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 她无助。 项擎北脸色逐渐缓和,握着她的手,坚定的说:“这一次谁都挡不住我们在一起的决心,因为,我们只能活一次。” “不,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她才不满意一辈子,要几辈子。 这几天,项擎北的工作也渐渐忙起来,虽然一有空就会和木樨讲电话,可是知道他有正事要做,木樨平时也不去打扰他。 她抽空去见了王清朗。 王清朗坐在她的对面,握着她的手:“木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些时日,木樨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王清朗不问则已,不问泪水就决堤:“清朗哥,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情,打扰你的生活。你刚刚和美美团圆,高高兴兴的。” “傻瓜啊,你是傻瓜啊,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一个人怎么撑过来的?” 水汽笼罩了他的眼睛。 “我很好,因为已经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了!”她又不是第一次送走自己的亲人! “木樨,和他好吗?”他凝视了她很久,突然发问,“你胖了!”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脸红,垂眸:“很好。” 他又像是失望又像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如释重负:“木樨,记得幸福是你的责任,把我的幸福也一起幸福下去。” 王清朗先行离去,她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看到李美美开着车来接他,她走下车,与他在车门处亲吻。 她笑着流出眼泪来。 又过了几天,木樨一个人去逛超市,她推着车子从家具用书馆旁边走过,货价上整齐排列着各个书牌的枕心,她不由停了下来。 木樨想起前几次,项擎北早晨起床的时候,偶尔会抱怨枕头太低了,睡久了会脖子疼,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换一个新的枕头。 导购小姐迎上来,笑容热情,不乏专业态度地为木樨做介绍。挑了个大致能符合要求枕头,木樨一边让服务员给自己包装,一边翻出手机来打电话。 等了有一会儿,线路才接通,信号似乎不是很好,项擎北的声音听起来沙沙的:“木樨,在家吗?” “没有,在帮你买方小说西呢。”木樨笑道,又问:“你在哪儿呢?要不要等你吃晚饭?” 项擎北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买了什么?” 木樨推着小车边走边说:“我给你买了个新枕头。” 那边一愣,然后轻笑起来,声音低低缓缓的:“买了新枕头,是不是想把我天天拴在身边啊?” 人来人往,木樨的脸红得像天竺葵一样,咬咬牙嗔斥了他几句,然后收了线。一转头,恰好可以看见大大的玻璃幕墙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上犹带着不自觉的笑容。 是幸福吗?是幸福! 项擎北很晚才回来,木樨开门的时候一脸惊诧:“这么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已经睡了?” 她俯身为他取拖鞋,“还没有。” 两人牵着手进了卧室,项擎北脱下外套坐进沙发里,不自觉地伸手抵在额角,神情疲倦。 “去喝酒了吗?”木樨凑上前去闻了闻。可是,没有酒味,甚至气息清爽。 项擎北放下手,微微一笑:“很长时间没喝了。今天公事多,刚做完。”伸手拍拍她的腰,“你先睡,别管我,我得去冲个澡。” 木樨却往他旁边一坐,说:“这么拼命!怎么不多找些人来帮忙?” 项擎北转头看她,半真半假地说:“我只想让你帮我,你肯吗?” “我吗?”木樨挑眉,“你不怕我泄露你的情报?” 项擎北站起身,说:“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耿耿于怀啊?” 木樨想了半天,在他拿了衣服走进浴室之前,才合掌笑道:“是啊,我是小心眼儿的人哦,你可要注意哦。” 门被轻轻的拉上,从里面传来项擎北模糊的声音:“我就喜欢你的小心眼儿!” “……咦?为什么?”她不解。 可惜,哗哗的水声淹没了她的声音,项擎北什么也没有听到。 木樨平时睡觉一向十分警醒,到了后半夜,隐约听见身旁有细微的动静,可是今天白天忙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模糊的意识还没有分辨那是什么声音,随后眼皮便又沉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始终有些下意识的不安稳,当她翻了个身却并没如往常般触到身旁的人时,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窗帘有一丝没有阖拢,透进微白的月光,照在床铺和地板上,模糊而清冷。 客厅里有轻微的响动,她下了床,打开虚掩的门,只见项擎北正弯着腰背对着她。 “你在做什么?”她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项擎北瘦削单薄的身影在黑暗中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来,隐约可见手中还端着一个水杯。 姜木樨随手挽了挽滑到脸边的发丝,轻轻的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温的吗?正好我也渴了。” 她伸手去接过杯子,无意中碰上了项擎北冰冷的手指。 “擎北,你冷吗?”她狐疑的看他一眼,就着客厅里微微的光亮,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咖项擎北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也不知他在客厅里站了多久。 他将杯子递给她,里面还剩着半杯水,轻描淡写的说道:“实在是太冷了,木樨。” 深更半夜,他们却在讨论这样的问题,木樨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聆“擎北,你很冷么?”她一边喝着水,一边想,他怎么这样怕冷了! 两个人牵着手回去睡觉,木樨无意中一瞥,竟发现项擎北那件原本脱在卧室里的深黑色外套,此时正随意地搭在客厅沙发的扶手上。 刚才,他弯着腰,在里面找什么了? 最飒爽英姿的孙苗苗就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木樨简直要吓了一大跳! 下午茶的时候,木樨挤在孙苗苗的身边。 她问:“苗苗姐,听说新郎是大学教授啊?” 孙苗苗浅笑,点了点头。儿子送去英国留学以后,她决定挥洒人生,以前想做的没有做的事通通做一遍,在阿尔卑斯山滑雪,马尔代夫晒太阳之后,她报名参与了从日本人出发的环游世界的轮船旅行。大学教授,就是在这个旅程中遇见的。 恰好是个工作日,那个幸福的女人坐在椅子上,镜头前的她容光焕发,把岁月累积起来的皱纹也抚平了,无名指上的夺人的光芒和灿烂的笑容相映生辉。 一连好几天,木樨空下来就会陪孙苗苗去选新婚的物书,也陪着她试婚纱。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木樨总有阵阵恍惚,这样的场景太美好,就如同此刻的生活一般,竟让人生出不太真实的错觉。 孙苗苗回头问她:“木樨,连我都结婚了,那你呢?和项擎北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他有没有跟你谈过复婚的事情?” 木樨诚实的摇头,心里一凉,可是这一次还真是没谈及过。 孙苗苗诧异:“以前项擎北求着喊着要和你结婚,这次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怎么反而不着急了?” 木樨不答。 婚礼那天,天气清朗,城市的冬天已经来临了,只有一层薄薄的光透过云层。 前面一晚,木樨与孙苗苗一起睡,聊了通宵,凌晨起床后一直帮忙打点化妆事宜。赶在午宴开始之前,她打车去了项擎北的办公大楼。 这里她不知道来过了多少次,秘书苏瑞接到前台的电话通知,亲自下楼在电梯口等她。她早就认得她,见到木樨,露出舒展甜蜜的笑容:“姜小姐你来了啊,请先在外面稍等,总裁正在会客呢。” 苏瑞把她带到项擎北的办公室里,倒了杯水给她,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工作。木樨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翻了一会儿杂志,便听见前方传来动静。 项擎北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之前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此时一抬头,见到开门出来的人,木樨一时毫无防备,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鹅黄色,天蓝色,永远是苏家萱主题的颜色。 她仍然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蕾丝连衣裙。 苏家萱没有想到木樨在这里,也是一怔。双眼微红,隐约可见脸上的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可她也只是停了停,便迈开步子走上前,与木樨咫尺之遥。 木樨早已站起身,面对这个女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妹妹?情敌?又或者是同盟军? 皱了皱眉,木樨刚想绕过,却发现她正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眼神间传递的情感,有祈求,有酸楚…… 那种目光,无法读懂。 可是,木樨也仅仅停了两秒,便回过头去,不再看她。 木樨来这里之前并没有通知项擎北,此时见到被苏家萱重重打开又关上的门,再无一丝动静,猜想方才前台也必然只把她到来一事通报给了秘书,于是丢开杂志,朝门口方向走去。 苏家萱哭过,脸上还带着泪,妆也有些花,这些,她不是没看见。他们关在里面谈了些什么,她也好奇,可是,这些并不是今天的重点。 她是个好女孩,只是爱过了人。可是爱情这回事,算不得输赢,因为谁也不必摆什么姿态,木樨看到她,只觉得胸口冰凉。 她想到当年的自己,手心微凉的走向项擎北。 也许今天的苏家萱,只是在重复当初的自己罢了。 苏瑞懂得看脸色,拿起电话,事先拨通了内线。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刚刚碰上冰冷的门把之时,苏家萱却开口了,声音凄楚惶然:“木樨姐,请你离开擎北吧。” 木樨回过头来看她,那样的神情恐怕是第一次出现在那张一向无忧无虑的脸上,目光迷茫,甚至带着些许哀求。 木樨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禁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勇敢无畏的苏家萱应该出现的表情。 这时,手上握着的门把轻轻一动,门开了,项擎北出现在众人眼前,却不看她,只是望向苏家萱,冲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苏家萱咬了咬唇,似乎想冷笑,却失败了,漂亮的脸孔蒙上了阴影,她看了看项擎北,复而将目光投向木樨,眼角有真实的泪意沁出来,她低低地说:“你一定会后悔的,姜木樨。” 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法,还是第一次,还带着过于明显的恨意,几乎咬牙切齿。姜木樨吓了一跳。 直到那抹亮天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内,木樨仍旧站在原地,一声不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她的这副模样让项擎北有些不安了,他抬手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发,说:“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木樨这才抬起头来看他,恢复了一脸的平静,“擎北,我知道。” 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催促道:“事情忙完了吗?孙苗苗是我们双方的朋友,婚礼上迟到了可不好,恐怕她会生气。” 项擎北将车钥匙丢给一旁的秘书,点了点头,说:“走吧。” 咖木樨坐在后座,目光望向车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景物,突然转过头,问他:“擎北,最近怎么都不自己开车了?” 之前虽然心中诧异,却也从没问过这个问题,如今陡然提起,即使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最不经意的一问,却也让身侧的人眸光微变。 项擎北略一沉吟,只见木樨转过脸来,灼灼的目光盯着他,像能看透埋藏最深的心事。 聆“前阵子,车子送回原厂作养护,我没告诉你吗?”他笑,淡淡地说:“今天是我想偷懒,小李也要出去办事,正好顺路。” 被点名的秘书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望过来,内敛地笑了笑,说:“姜小姐,请放心我的开车技术,一定准时安全送到。” 他这样一说,木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车开得这样稳,我当然不怀疑。” 说罢,重新看向窗外,只留给项擎北一个毫无表情的侧面。 婚礼并没有遵循传统的模式,没有订在酒店举行。 孙苗苗的婚礼,选在了一家天主教堂里举行。仪式隆重却不繁琐,抛花球的时候,孙苗苗故意便宜,漂亮的花团划过一道弧线,稳稳的落在木樨的脚边。 在众女伴的欢呼声中,木樨捧着花,下意识的转身搜寻,项擎北那道修长瘦削的身影就那么远远地立着,沐浴在午后淡金色的阳光中,英俊的侧面异常沉静,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方的热闹喧哗。 木樨于是自己捧着花球走了过去,挨在项擎北的身旁,碰了碰他的胳膊,“看!” 项擎北低下头,意外的不去看那花球。反而久久地盯着她那张因为沾染上喜气的明媚的脸庞,淡淡的一笑,抬起手颇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幽幽地念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项擎北抚在她肩头的手缓缓放下,闭了闭眼,脸色微微变白,眼底里折射的光芒稍稍一黯。 木樨再次看向他,表情十分单纯,却是十分郑重的问:“擎北,你会是那个人吗?” 她面对着他站立着,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收拢,扣在掌心,等待他的保证。 项擎北,你会是给我平静生活一生不离不弃的那个人吗? 项擎北,你会是和我共度一生的那个人吗? 这一刻,看着他,木樨不得不承认,多日来项擎北若有若无的反常表现,已经容不得她再去回避某些猜想。 他看着她良久,薄薄的唇角终于微微一动,却是不答反问,清凉的声线带出一丝凝滞:“原来白头到老,才是你所追求的,是么?木樨?” 听他如此一问,木樨皱了皱眉,却还是保持着笑容:“擎北,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不希望和我白头到老吗?” 项擎北沉默了下来。 他的沉默,落入姜木樨的眼里,看得她心里一沉,直往下沉。 “你还没回答我,”潜意识里的害怕,让她突然前所未有的执着起来,揪住一个问题不放,“我们是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的,对吧?” 眼光很明媚,项擎北的脸色却微凝,她皱了皱眉,乌黑的眼底倏然闪过一丝懊恼,却并不是因为她的紧逼。他镇定自若地慢慢转开了之前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淡淡地垂眸,仿似在看脚下的青草,语气同样平淡:“抱歉,未来的事,我不能现在就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顿了顿,声音恢复了些许暖意,又说:“你是苗苗的好朋友,一直站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好像不合时宜,恐怕现在孙苗苗正需要你呢。” 木樨却愣住,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彻骨的寒气缓缓涌上来。 当初,那个从王清朗公司把她拖入自己的公司,霸道地宣布她要和别的男人结婚简直是妄想的项擎北,和现在这个站在眼前连眼神都不肯与她对视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回避她。 而姜木樨,一向不要承诺的自己,她以为诺言易变,当终于有一天想要拥有一个对于天下女人来说最普通不过的保证时,他竟然不肯给她。 一定有哪里出了错,哪里的珠子被拨乱了。 姜木樨的思绪混乱,可还是怔忡地问了句:“是因为妈妈吗?”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障碍?苏家萱? 项擎北仍旧不看她,未及答话,只听旁边***一道清亮的女声:“木樨,快过来呀!” 如此一来,谈话也自然暂时中断。 切蛋糕的时候,她还是沉着脸色上前一步,牵起项擎北的手:“走吧。” “你先去吧。”凌亦风轻轻的挣开,淡淡地说。 微风拂过,他的侧脸平静无痕,一如他漆黑如墨的眼底。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动作,几乎出于本能,姜木樨意外的愣住了。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告别 木樨走到孙苗苗的身边去,站在一旁越过几个人的肩头随意一瞥,看见项擎北正朝这边走过来,单手拿着手机,一边讲电话。 她低着头不说话,项擎北在她身侧站定,挂掉了电话,然后对孙苗苗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些急事,要先离开了。” 而后又与新郎倌握了握手,“苗苗姐就托付给你了,新婚愉快!” 孙苗苗不满意,抬了抬眉:“怎么,这么早就开溜啊!” 咖不过说归是说,用手肘碰了碰一言不发的木樨:“你可不许走!” 木樨终于抬眼看了看项擎北。 两人的表情都平静自若,旁人全然不觉其中的微妙气氛。可是木樨清楚得很,她现在算是被他抛下了,事前没有一点征兆的,突然就说要离开,而且,似乎也根本没有让她一同走的意思。 聆“你忙你的去吧。” 项擎北的目光闪了闪,看着低眉敛目的她:“那你待会自己回家。” 木樨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转过头便去做别的事了。 没有人看出他们的不对劲,一切如常。木樨怀着心事,却也不好意思走,一群人玩到了很晚。 一辆黑色的奔驰稳稳的停下,高大的男子一脚跨了出来。 “你来这个地方干什么?”云瀚海环顾四周后,盯着斜倚在黑色车门边的项擎北,有些气急败坏。 项擎北却不理他,面容冷峻,转身坐进副驾座。 云瀚海迅疾跟进来,拿起丢弃在座位上的钥匙,边发动汽车边说:“项擎北,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敢开着车乱跑?”同时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要命了是不是?” 项擎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手肘支在窗旁,明媚的光线下,脸色终于显出一丝苍白。 “放心,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他说,声音微低,“否则,怎么会找你来当司机?” 停车场距离婚礼的地点有一定距离,隔了好几块的空地,那边的欢声笑语早已听不见了。在这里,不必担心木樨的反应,整个人终于能够松懈下来。 车子稳稳的启动,缓缓的向前滑行。项擎北微微皱着眉,在车里找水,然后从上衣口袋中拿出药瓶,还没来得及旋开盖子,便被旁边的人一把抢了过去。 云瀚海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拿着拇指高的白色小药瓶,晃了晃,稀少的几粒药片撞击瓶身,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他神色一懔,“这是两周前我开给你的药?”见项擎北兀自闭上眼睛不说话,他不禁更加恼怒,“我早警告过你,这种止痛片还是少吃为好!你究竟还要耗掉多少时间?以后各种症状都会发作得更加频繁,并且也会越来越难控制!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吃完这些,别指望我会给你更多!” 云瀚海向来好脾气,绅士般的优雅如影随形,可如今也忍不住在车内大发雷霆,只感觉身边这个男人已经不可救药! 可是,纵然他的怒气已经滔天,冲出来之后却入同泥牛入海,半点回应都得不到。 他咬牙切齿地转过头,药瓶还握在手中,项擎北却伸手调低了椅背,修长的手指支在额际,眉目间有隐忍的痛楚,不再伸手向他要回属于自己的方小说西。 由于天气难得的晴朗,车子渐渐驶过一片宁静的湖泊,只见湖水一片碧蓝,泛着星点金光。 任由身边的人气急败坏,项擎北缓缓睁开眼睛,幽远的目光穿过明亮的车窗,静静沉思。 云瀚海不解气,仍在骂:“……居然还敢说自己不蠢!为了一个姜木樨,恐怕你已经昏了头了。” 项擎北倏然回神,“你见过她?”墨黑的瞳孔陡然收缩,可是须臾后又恢复平静。 隐约的头疼再度袭来,他的语调却淡淡的:“你什么都没和她说,对吧。”否则,也绝对不会是今天这副情形。 “嗯。”云瀚海应着,却真有点后悔了,当初没背地里将刻意隐瞒的秘密抖出去,完全是出于他对好友的尊重,可是,如今的项擎北,简直就是在饮鸩止渴。 项擎北略松了口气,重新靠回倾斜的椅背中。 一群人凑在一起,又到洞房里闹到很晚,姜木樨回到家时,已经筋疲力尽。 项擎北像是算准了一样,电话打来的正是时候,木樨靠在床头,听见他问:“到家了没有?” 她淡淡地“嗯”了声,又说:“我有点累了。” 下午发生的事,使得今天晚上的两人压根没有什么话题可说,于是沉默片刻后各自挂了电话,在这一点上倒真的是默契十足。 接下来是冷战。 过后的两天里,项擎北与木樨都没有再碰过面,甚至连电话都通得极少。 这两日,木樨忙着重新找工作,有时候也想主动给他电话,可是手机举到了耳边,却又找不出话题,只得作罢,心里有些悻悻然。 每晚睡觉的时候转过头,就瞥见那只特意为项擎北买的新枕头,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明明看起来一切都很好的。 接到云瀚海电话的时候,木樨刚刚关上电脑打算睡觉,只听见他问:“是姜木樨小姐吗?我是云瀚海,项擎北的好朋友,你现在有没有空?” “怎么了?”她微微有些讶异。 那边的人笑着说:“我和擎北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他醉得不行,我搞不定啊。” 没等她说话,云瀚海接着说:“他住的地方,你认识的吧?赶紧过来帮帮我啊。” 木樨叹了口气:“他现在呢?睡了没有?” “当然没有,正说胡话呢。”云瀚海的声音急迫起来:“我先去打扫,你快来啊,等你!”说完,干脆利落地收线。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除了淡淡的酒气,散落在地的衣服,半点狼藉的痕迹都没有。电话里云瀚海说的那个喝得稀泥烂醉的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早已进入梦乡。 没有说胡乱说话,也没有吐! 木樨无奈的垂手,可惜传说中的云瀚海早已不知踪影,她找不到可以申诉的人。 她只好静静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咖过了一会儿,她又站起身,弯腰去捡地上的衣物。 这些衣服,肯定是项擎北上床睡觉之前随意脱下的。卧室里的灯,之前早已调的暗了。 木樨在昏暗的光线中,俯下身去,一件一件去收拢散落在地的衣服。突然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动静,她来不及回头,腰身已经被人施力抱住。 聆她毫无防备,身体往后一倾,项擎北的声音出现在了背后。亲密的贴近了颈项处,低低的,沙哑的,带着不太清醒的朦胧:“木樨,你怎么来了?” 木樨顿了一下,还是轻轻分开了他的双手,回身说:“云瀚海让我过来,说你醉了。” 项擎北哦了一声,虚弱的退回两步,坐在了床沿。他又伸手去按了按额角,低低的垂着头用长指揉了揉,然后仰面躺倒下去,眉心微蹙。 又喝多了,最近怎么老是喝醉酒呢。 木樨看着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即使灯光再怎么昏暗,她也能隐约看见他脸上的疲态。他,是真的累了。 她缓缓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擎北,是头痛吗?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端水来喝吧。” 项擎北却突然安静了下来,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她,内里光华缓缓流动,仿佛有莫名的情绪在交替闪烁和隐藏。 因为过量酒精的原因,他的呼吸微沉,只穿着一件衬衫的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比往常稍微剧烈了些。 木樨久久的站着,见他不答自己的话,于是转身,打算去客厅倒水给他。可是她刚一背过身去,脚步还没有迈开,就听见声音从身后传来。 项擎北说:“木樨你等一下。” 一向平稳缓和的语气有些许细微的改变,似乎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此时此刻正迫不及待的,想要问一个问题,并要求得一个答案。 晚上其实也没喝多少酒,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是真的醉了。在木樨到来之前,他已经在床上睡了好一会儿,连她进屋的声音都没听见。 撑着坐起来的时候,项擎北的手臂有些虚软不稳,额角下的经脉也在突突跳动。 他看着转过身的木樨说:“木樨先别走,我有话说。” 木樨也不问,依言静静的在床角坐下,几乎已经能够猜到他要说什么。 无非是和婚礼那日有关的呗。 隔了好几天,终于要再次面对面讨论,这也是正常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当然知道凡事要通过沟通来解决了。 果然,项擎北静了静,问道:“那天下午,你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不肯给你答复,对这件事你很在意是么?” 木樨搁在膝上的手指略微一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那些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纵然再惊天动地骇世惊俗,也极有可能只是虚幻梦一场。那一对又一对曾经郑重许下誓言的情侣,到头来,走到岔路而后分道扬镳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可以说这些发誓或承诺,都是空的,结局如何,只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天才能清楚明了。 然而在她的心底,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有没有得到白头到老的许诺,而是项擎北回避她的态度。 这个她以为即将与之共渡一生的人,突然显得并没有那份与她相同的信心,光只这一点,便能让人心凉。 她垂眸,盯着幽暗的地板,反问:“既然相爱,那么想要携手到老,这也是很正常的啊,你不觉得吗?” 她等了一下,没有听见对方回答,她才抬眼看他,终于带了一点小小的怀疑:“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项擎北微微扯动唇角,似在苦笑。她当他是什么人?怎么能不想?她的要求,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愿望。 可是…… 他突然站起来,修长的身形形成了黯淡的阴影,笼罩在木樨的身上。木樨仍旧坐着,没有动弹,抬起头来,窗外有一闪而逝的车灯,映得她的眼睛盈盈闪亮,清澈动人,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变过。 看着她的脸,在灯光里闪闪烁烁,项擎北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然后出其不意地俯下身,将她圈入怀抱之中。 光线昏暗,四周静谧,只听得见彼此轻轻浅浅的呼吸。 项擎北半跪着,自始至终木樨都是静静的坐着,任由他拥抱和轻吻自己,缠绵悱恻,又带着隐隐淡淡的哀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开口了:“擎北,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一怔,微微松开她。 她皱着眉,嘴唇干涩,说:“你一直有事瞒我,对不对?不要把我当作傻瓜,这段日子你常常莫名其妙地沉默,若有所思,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也为此怀疑过,可是一直不问你,是因为我担心,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被戳穿,幸福的状态也就结束了。你就会再一次的离我远去,擎北,我爱你,我需要你啊。” 她顿了顿,自嘲笑一笑:“这也算是一种自私吧。这一次我真的想自私一回。那天在你办公室外遇到家萱,我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你让我别胡思乱想,可是你一定不知道,自从和家萱认识以来,她从来没有用那天的语气和我说过话。在我看来,她几乎是在求我离开你。” 她停下来,项擎北沉默,再度退开了一些,只是双手仍旧放在她的双肩上。 “那天在婚礼上,我一半是受了气氛的影响,另一半则因为是真的有怀疑,所以才问你的,我想知道,我们,到底可不可以能够携手走到最后。” 她没有再说下去。 咖项擎北已经明白了,恰恰是他当时的躲闪,才让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项擎北垂下目光,眼底的思虑和挣扎尽数掩去,呼吸由平缓到了沉重。 木樨定定的看他,“擎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你都要告诉我,我们总可以一起解决的。“ 聆她的性格一向都是温和闪躲的,不然也不会数次离家出走,可是此时此刻她说出这句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认真。 项擎北的身体微微一震,松开放在她肩头的手,慢慢站起来。 木樨却不肯有一丝放松,也站起身,目光坚定,“如果你这样一直不愿意说,刚才为什么又要问我呢,问我是不是在意你那天的态度和答复?那有什么意义吗?” 这竟然就是姜木樨。 项擎北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矮了他半个头,身形纤瘦清秀,语调意外的多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不答不行,又好像真的无所畏惧,坚定执着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要动人。 他看着她良久,终于动了动唇角,嘴角牵出真真切切的苦笑。 “木樨,真正自私的人是我。”他沉声说,“可是,我又不甘心。” “什么?”木樨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没事。”他倾身吻她,“木樨,相信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了她,眼底一片深邃,拥着她的双手倏地收紧,“我会争取。我们要白头到老。” 她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有一刹那的安。也许真的只要他这样说了,就必然会做得到。她选择信任他,如同相信她自己。 项擎北倚在窗框边,望着不远处平静的人工湖泊微微出神。湖边长椅上坐着的几人,身上淡蓝色条纹状的病号服依稀可辨。 办公桌后的人拿着报告仔细翻看了一遍,这才抬起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修长的手指扣击桌面。 “你终于决定了?”他问。 项擎北回过神,看了看他,“是。” 云瀚海深黑色的眼珠闪过了怀疑的神色:“这一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临到关头才突然说要取消不做了吧?” 项擎北不答他,只是坐了下来,问:“机率还有多少?” “你很好运!”云瀚海又确认了一次分析报告,也像是松了口气:“还没有明显恶化,仍和原来一样,40%,基本不变。” 听到“好运”这两个字,项擎北冷冷笑了笑,似是有些嘲讽。然后才又问:“你有把握吗?” 云瀚海突然愣了愣,自从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这是项擎北第一次明显地表现出他的担心害怕!即使上次在美国,临近手术之前,他也从没问过他,究竟有没有把握。 项擎北垂了垂眸,修长的双腿交叠,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平静无波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云瀚海想了想,郑重地点头:“我自然会尽最大努力。你呢?你自己有没有信心?” 项擎北双手插在裤袋中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形映在即将落没的夕阳下,投成地板上灰暗的阴影。他沉默地举步离开,仿佛来此只是为了得到云瀚海的一个承诺和保证。 “擎北!”身后传来声音。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还没回答我,你有信心没有?要知道,这种手术,病人的意志力是非常关键的。” 项擎北的眼神闪了闪,“有。”语调很淡,却似乎足够坚实可靠,“这是我给木樨的许诺。” 木樨回到家的时候,稍稍有些意外,才八点多,没想到项擎北竟会比她更早回来。他疲惫的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她打开衣橱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床上人的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看她。 “今天很累么?”木樨拿着睡衣问。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只觉得最近的他好像又消瘦了些,此时脸颊上也气色欠佳。 项擎北按着额角,撑着坐起来,像是有点刚睡醒的迷糊,似是而非地点了个头,不说话。 等到木樨洗完澡出来,他仍旧维持着靠坐的姿势,只是神情早已清醒,一伸手,说:“过来。” “干嘛?” 两只手一触及,木樨便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带上前去,跌进项擎北的怀里。 她微微一笑,他的吻便如大小雨点般落了下来。 当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时,她喘了口气,反手捉住那只游移在自己背上的手,张开漆黑明亮的眼睛,说:“擎北,你今天有点反常!” 听到木樨这样说,项擎北稍稍一怔,慢慢从她身边退开,一只手支在枕际,侧着身看她。 木樨也半坐起来,刚刚扣好刚才在混乱中被解开的衣扣,便突然听见他说:“我要去出差了。” “啊?”她眨了眨眼睛,侧过头去。 项擎北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他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啊什么?你犯迷糊的样子真可爱。” 木樨翻了个白眼,不理他,气恼的问:“你说要出差?去哪?什么时候走?” 项擎北平静地看着她,慢慢地说:“要去美国,基本定在五天后动身。” 咖木樨想了想,笑道:“那就去呗。” 项擎北也缓缓地笑,仍旧看向她,半真半假地道:“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木樨心中不免一动,微笑着说:“但你要办公事啊,没办法。” 聆项擎北微微的垂眸,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勾起唇角,声音略低了下去:“是啊。” 随后他翻了个身,平躺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在关了灯的黑暗之中,摸索到木樨的手,紧紧攥在了掌中。 早上八点半,我们又回到白天里来了。 木樨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动,修长的手臂伸出来露在被外,看起来要醒了。 她走过去,突然好兴致地蹲下来,仔细看他的睡颜。 这种半清醒状态下的项擎北,减弱了平日里犀利霸道的感觉,神情柔软得令人心动。 她趴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缓缓睁开,她一笑:“早安。” 她刚刚洗了脸,脂粉未施,顺发的短发轻盈的飘动着,面带微笑……这样的姿态,自有一股清新纯净的气质流露出来,仿佛单纯的小女生,专心等待恋人醒来,然后互献一个早安吻,开始全新灿烂的一天。 项擎北一睁眼便看见这样的木樨,不由得也笑起来,随即伸手握住她另一只置于被上的手。 “干嘛起得这么早?上来陪我再睡一会儿。”说完真像还没睡够一样,重新又闭上眼睛,呼吸稳定均匀。 木樨摇了摇头,不肯。 他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仿佛只一会儿的功夫,就真的渐渐睡着了。 木樨没办法,只好拍拍他的手背,轻声说:“你睡吧,我去做早餐,一会儿叫你。” 低低的声音从枕畔传来,“我想吃黄记的年糕。” 她一怔,黄记不近,要走过两个街区。 他松开她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小孩子一般的执拗,“突然很想吃。木樨,帮我去买吧!” 她看着他,认命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说:“好吧,等着。谁让我是你的小妈妈的呢!” 木樨穿了衣服出门去了。 项擎北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过后,客厅的门咔地一声被关上了,他才动了动,找到枕边的手机,按了快捷键拨出去。 两声过后,那边接起,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瀚海,你来一趟。”无力的睁开眼,墨色的瞳内,淡淡的光华凝固,他皱眉:“……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报了地址,合上手机,项擎北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仍旧漆黑一片。 这一次的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久,五六分钟过去,竟然不见恢复。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突然感到担忧。当着木樨的面,遮掩也不过是一时的,等她回来,该怎么办? 云瀚海到得有些晚,这时候,项擎北的视力已经恢复了。 木樨正在厨房洗碗,看到他道理,不免有些讶异。项擎北已经走出来:“我和云瀚海有些事情要办,出去一趟。” “好啊。”她不以为意,“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 项擎北说:“嗯,等我。” 随即倾身吻了吻木樨光洁的额头。 木樨微微一笑,甩掉手上的水珠,也象征性的回抱了一下他。 云瀚海倚在大门边远远看着,眉头微皱。等到两人出了门,他才问:“你还要回来?”颇为不赞同的样子。 他实在是不明白,既然瞒得这样辛苦,为什么还要待在她的身边? 项擎北一路微垂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并不回答他的话。等到坐上车,他望着窗外,才突然说:“告别总是需要的……” 云瀚海一怔,硬着腔调:“你说过你有信心的,不是吗?”顿了顿,又有些恼怒地说:“你根本不信任我?” 项擎北回过头看他,眼底幽深一片,闪动着不知名的光华,“如果有万一呢?” 他向后靠了靠,挑着唇角,“四成对六成,胜算不小,可是毕竟还没过半。” 车子本来已经发动起来,项擎北这么一说,正准备挂档的云瀚海将原本踩在刹车上的脚猛地收了回来:“你想临阵退缩?还是又有别的什么想法?四成的机率,虽然不是太多,可是已经应该庆幸在你耽搁了这么多时间后,它还在那里!况且,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就算是第一次拿到检验报告的时候,你的表现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到了今天这一步,这个手术几乎是刻不容缓。否则,放弃它的代价很可能远非失去视力那样简单。可是,现在项擎北似乎突然有了疑虑。 这样的他,云瀚海也不禁开始担心。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人给打断。 “我怕。”他转头,认真的看着身边的至交好友,低声说:“云瀚海,我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第一次,云瀚海见到了一个与自己认识多年的项擎北所不同的项擎北。 一直以来,他都是韧性十足而又坚不可摧的一个人,人前人后,成功风光,又是向来举重若轻的,顺遂与艰难,都能够在谈笑间镇定自若,泰然处之。 可是,今天面对面,他居然坦言说怕?! 云瀚海一时无法适应,怔了一下“怎么会?” 第二十八章 你在哪儿 日子像流水一样平静的过去了,姜木樨能感到,项擎北对自己越来越依恋,她只当他是年纪大了,越懂得怎样去珍惜身边的人,并没有多想。 她自己何尝也不是这样? 王清朗和李美美给她打过电话,大意是让她重新回去做设计师的事情,这天早上,她正准备出门去和两个人会面,谈谈工作的具体事宜。 在电话里,听得两个人十分恩爱,对于王清朗来说,放弃了从前放弃了执着,重新爱上另外一个人,是姜木樨所求之不得的。 咖她,姜木樨,比所以的其他人都渴望他能得到幸福,比她还要幸福才行。 外面是温暖的太阳,从亮白的玻璃窗望出去,姜木樨觉得无比的窝心。太好了,这简直是太好了,她和王清朗,曾经撕心裂肺的分离,那个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是现在他们分别幸福了。 这是命运的奖赏?还是恍惚的幸福? 聆门一打开,姜木樨就愣住了,立在门前的是苏家萱。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裙,双眼间的神色十分颓废,与她平日里青春活泼的形象南辕北辙。 她看着她,心里一动,说:“找我的吗?” 苏家萱点点头。 把她让进屋,姜木樨折身去给她倒水,一手拿着玻璃水壶,一手拿着玻璃杯,水才倒了一半,就听苏家萱说:“木樨姐,擎北他生病了。” 她的手一颤,水壶里的水肆意的流在了地上。 “什么?” “擎北他生病了,我看到了他的检查报告,他得了癌症,好像是良性的肿瘤!”苏家萱苍白了脸,转过头盯着姜木樨说。 水还在流。 姜木樨突然想到,项擎北最近时常要按太阳穴,大概是肿瘤压迫神经,引起间歇性的头疼和失明。粗心的自己,当时只当是他工作累了,不曾想原来是这样。 “木樨姐,水全部泼出来了!” 苏家萱提醒她说。 姜木樨这才惊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放回杯子,失神的走到苏家萱的对面:“有多久了?” 苏家萱茫然的摇了摇头:“木樨姐,他又不爱我,怎么可能告诉我呢?我只是前段时间偶尔在他家发现了医疗诊断书罢了。” “那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他不让,记得那天在他的办公室吗?我求你离开他,就是因为知道了他为了你不肯去做手术,才去劝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姜木樨喃喃的说道。 “他怕手术失败,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家萱自嘲的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木樨姐,虽然我也曾奢望过擎北能忘记你,跟我结婚,所以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依了,他让我和他演戏给双方家长看,我于是和他订婚了,他让我怎样我就怎样,可是他依然不爱我。木樨姐,我知道他为了不让你难过,没有告诉你真相。可是他马上就要去美国做手术了,我希望你可以陪他,毕竟,病人的意志力是那么的重要。如果你陪着他,他一定会闯过难关的。” 苏家萱说得潸然泪下。 “家萱,你还爱擎北是吗?”姜木樨只觉泪水模糊了眼眶。 苏家萱摇摇头:“木樨姐,这个一点儿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互相深爱着对方。” 接近中午,太阳悬在了当空,姜木樨回头望去,太阳灰暗暗的,她不知道是突然天阴了,还是自己的视线出了问题。一块大石头堵在心头。 她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开启的声音,又听见了门关上的声响。她有些茫然,环顾四周,苏家萱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谈话了一个多小时后,苏家萱终于走了。木樨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没有动弹。就在苏家萱宣告噩耗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声音,光线,颜色,都统统的消失不见了。 她的脑袋轰轰作响,她想静下来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梳理一遍,可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停下来思考。 钟表的秒针在缓缓的跳动,一格一格的走过去,时间在静静的流失。 木樨也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才清醒的抬起头来。窗外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暗灰涩了。她双手握成了拳头,突然站起身来。 也许是起身的动作太强烈,她的身体微微的晃了下,自己也有些晕了。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怎么还可能这样?她伸手扶住墙,晃晃悠悠的开门冲了出去。 她走出门去,呆立在了公寓门口,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家居服,拖鞋也没来得及换。她突然有些愣,几乎想不起这么急冲冲下了楼来究竟要干嘛。 周围的景致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也想不明白。 在门廊下站了许久,思考了许久,她朝对面的电话亭奔了过去:“电话,我先打,回头再给你钱,可以吗?” 电话亭里的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打吧!” 她机械地道了声谢谢,在电话机上按键的时候,手指竟然微微有些发抖。 那十一个数字,深深的印在脑中,是再如何意识茫然,都不可能忘却,不会忘却的。 她听见对方微低的声音,就像全世界的细雨撒在全世界的草坪上一样静默。 那段时间,姜木樨闭起了眼睛,额头一直压在玻璃窗上,终于开口了。她用平静的声音说:“你在哪儿?” 项擎北在他自己的别墅里,他说:“我在家啊。” 停了停,好像听出了她的反常,试探的问道:“木樨,你怎么了?” 木樨无力的抬起一只手,遮在了眼前,又深深的喘了口气。 一颗心明明堵在了嗓子眼儿,她咬了咬唇,轻声说:“这样啊,我只是突然想你了。” 咖电话那边的人温和的笑:“我也是!” “晚上我等你!” “好啊。” 聆挂了电话后,再次道谢,而后,她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返身回了公寓,拿了手机和钱包出来,到了楼下,才发现魂不守舍的出门,衣服仍旧没换。 她等不及了,于是直接走到小区门外去拦车。 出租车司机奇怪的看着她,最终还是载她走了。 她有项擎北别墅里的钥匙,当年他车祸,钥匙专门为她留了一把。她自己打开了门,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上了二楼。 刚刚在电话里,明明是说等他晚上回去的。可是姜木樨却突然进来了,连招呼也不打,完全是没有想到。当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项擎北回过头,蓦地怔住,英俊的脸上脸色煞白。 床头的立柜上,透明的杯子里,还隐隐约约的升腾着热气。项擎北侧对着她,平素冷静淡然的神色里,居然有一丝来不及遮掩的慌张和尴尬。 姜木樨看着这一切,心猛地沉下去了,排山倒海的疼痛也随之而来,她扶着门,就快要被这疼痛击倒了。 明明还是那个朝夕相处的人,明明每一个呼吸每一寸皮肤都很熟悉,可是看着他修长瘦削的身影,却好像遥不可及一般。 这个人,这个最亲最爱的人,也许下一秒,下一分钟,她只是眨下眼的功夫,他就会消失不见,永远不见了。 项擎北怔了怔,不确定她来的目的,手指轻轻的合拢。 “你怎么来了?” 姜木樨一句话也不说,目光直视着他,一步一沉重的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了。 她伸出手,微微用力,执拗而倔强的,将他握在掌心里的方小说西拿了出来。是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上面的标签已经被撕去了。 项擎北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下意识地再度伸出手去。 她立即把手背到身后,不让他抢,神色是鲜有的霸道:“为什么要瞒住我?” 项擎北心里一震,直视着她,她也以同样的眼光,回视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无力的唤了声,同时伸出手来:“木樨!” 她咬住唇,情绪在他的声音里崩溃,眼泪决堤:“项擎北,你是混蛋!” 一瞬之间,她泣不成声。抬手捶他的胸膛,直至无力。骂完打完,她突然双手抱住他,伏在他胸前低低的哭泣。 她真的下手很狠,捶在他胸口的力道很大,项擎北下意识的蹙紧了眉。 那个骄傲的女人,那个脆弱的女人,那个随随便便就要离家出走的女人,此时在他的怀里,肩膀抖动,哭泣的像一个孩子。 他早已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是现在。 他微笑着低下头,同样回以她温暖的双手,嘴唇碰到她冰凉的耳朵:“我不会死的,干嘛这么伤心?” 那个死字从项擎北的口里说出来,格外的轻松,木樨一接触到这个令人绝望的词汇,身体却不易察觉地一抖,胸口堵得说不出话来。 “木樨。”项擎北抚摸着她的脊背,感觉到了她的慌张,终于有些不安了。 她冷冷的一笑,嘴角牵动,“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算怎么回事啊?项擎北!” 因为怒气,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项擎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与你一夜春风的人吗?马上就可以不去想的人吗?这段时间以来,我确信,我们是将要一直牵手走下去的伴侣,我们一生一世都会在一起。我们会共同分享我们的脆弱,我们的缺点,我们的痛苦,我们的困难,我们合二为一,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一起去承担。两个人牵手走路,会比一个人走路简单。”她咬了咬唇,眸光闪动,“可是你呢,你又对我做了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你让我相信你,只要全心全意信你就好。可是,这又是什么?” 她将目光撇向刚才在混乱中被弃之于地的药瓶。纯白的药粒落在暗红色的羊毛地毯上上,格外的醒目。 项擎北握着她的双手不禁一紧。 她转回了视线,仍旧直直的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从来没想到要告诉我?” 一阵失望从内心里升腾了起来。 “是我太自私了,我压根不该带你回来。”项擎北缓缓的开口,松开与她十指紧扣的手,淡淡的别过脸去。 他嘲讽地挑着唇角,脸上竟然流露出极为少见的怅然:“七年前,我们结婚了。可是那时候,我的心思在莉莉的身上,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有用,虽然我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一想到你怀着丢丢,生下丢丢,所受的一切的苦,我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等你回来了,我本来应该大度一点儿,让你和王清朗结婚,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邪气让我一直拼命想阻止你们结婚。” 他轻轻一笑,转过视线看她,“木樨,当我知道自己长了肿瘤的时候,就在想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木樨在给我惩罚。惩罚我过去犯的错,在你孤独绝望的时候,我不曾拉你一手,现在又怎么能奢求你的原谅?” 项擎北顿了一顿,声音渐渐的沉了下去:“你去了c城,找了你很久都找不到,我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我高耀辉做生意的时候,却遇见了你。我时日无多,再见到你,心情澎湃,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不理不睬,随便你去过幸福的生活。” 姜木樨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再度握紧,寒意和痛楚在胸口处一次次的翻腾。 原来,项擎北,并不是对她过去的遭遇毫不在意的,并不是对他曾经对她所做过的一切,都毫无悔意。 当她在痛苦中煎熬的时候,他同样在经历着相同的痛苦。 咖姜木樨呆呆的站着,过去那些苦涩的,甜蜜的记忆,像放电影一般,从她脑海里,急速的,闪电般的闪过。 姜木樨的胸口犹如压着一块大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擎北,我不后悔跟你结婚,不后悔为你生下孩子,虽然我受了很多的苦,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如果我很快就死了,你也不会后悔吗?” 聆项擎北抬起头,目光沉着。 死再次从他的口里,轻松的说了出来。姜木樨再度的全身颤抖了一下。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木樨突然说:“今天中午,家萱来找我了,让我放过你。” 同时吸了吸气,声音颤动着说,“家萱说,你不去治疗都是因为我,是这样吗?只有我离开了你你才会去治疗对吗?” 项擎北了沉默下来。 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了很久才说:“原来是她!” “去手术吧。”她闭上眼,但愿黑暗很快就过去:“因为和我在一起,你就不打算去手术了?” 项擎北垂下眼眸,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 项擎北默然不语。 “上一次准备手术的时候,你的爸爸突然去世了,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回来!” “你疯了吗?”她终于抑止不住的颤抖,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项擎北,你是个疯子!爸爸已经去世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啊。” 潮湿的眼泪不停歇的从眼眶里涌出来,潮起又潮落。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止了眼泪。 项擎北的唇,带着温暖的气息,渐渐的附了上来。她依偎在了他怀里,心里一片空白。 “木樨,相信我,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有事的。”他勉力的笑了笑。 两个人吃过了饭,他胃口不好,木樨熬了些皮蛋瘦肉粥,他也吃得不多。吃过了饭,他强打着精神,可也没撑过一小时,就歪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了。 木樨轻手轻脚的去给他盖被子,一遍一遍的摩挲着他越发瘦削硬朗的脸庞。刚刚他说,手术只有40%成功的几率。 也许应该庆幸,至少有活着的几率,至少不是全无出路。 可是那40%,有那么多的未知,那么多的危险的可能性。她忐忑不安的把头依偎在了他的颈项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木樨感觉到有一双手,在缓缓的抚摸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她知道是他,也不睁开眼睛。 “擎北,我们去手术吧。” 本来就打算要去手术了的,于是顺水推舟,说:“嗯。” “云瀚海是你的主治医生吗?可是我看他很年轻的样子。”姜木樨不放心的说道,如果要开刀,当然要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拿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瀚海是这个神经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有云一刀之称。” 他和云瀚海是多年的知己,把命交给他,他放心。 “要去纽约吗?” 他看了她一眼,回说“嗯,瀚海在这边只是名誉专家,纽约才是他真正工作的地方,所以我们要去纽约。” 她点了点头,地点一点儿都不重要,天南海北她都会随着他去:“好。” 想了想,又觉得少了些什么,然后催促他:“再给他打个电话吧,我们明天就出发,我想看到健健康康的你。” 项擎北忍不住笑:“不用这么着急,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癌细胞每分每秒都在扩散,我不想连这40%的几率都失去了,擎北,不要,不要这样。”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声音微沉:“木樨,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 “这是我们说好的!” 她伸出手臂,环上他的颈项,眼睛朝着他的质疑的目光坚定的迎了上去。 这不是从前的姜木樨,从前的她软弱,唯唯诺诺,无力,脆弱,认命。 从前的姜木樨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力量。 是什么让她变得像现在这样坚强呢?是什么让她挥别了所有的怯懦呢? “可是木樨,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在这样坚定透彻的目光之下,霸道蛮横的项擎北也只能败北。 他要她答应他,这是底线。 “这场手术也算是一场人生的赌博了,生或者死,没有别的选择了。既然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要赌了,那么你要答应我,你要输得起。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的生活,要带着丢丢好好的生活!” “我答应你!”她含着泪水,拼命不让它留出来。 心里却在想,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愿意独活。 于是项擎北去给云瀚海打电话,确认一同去纽约的时间。姜木樨在一旁看着他打电话,听他们商议着去的时间,总算是放下一颗心来。可是在看到他瘦削的脸庞和身影以后,又忍不住喜忧参半起来。 这个真切的人,这个清晰可见的人,也许明天,就突然消失,再也不见了。 永远不见了。 “木樨,如果我死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在黑夜中,项擎北轻轻的说,“你呢,你有没有遗憾。” 姜木樨的手指指节发白,狠狠的握着。 “擎北,你要活着回来,你知道吗?我有很多遗憾,遗憾我怀孕的时候你不知道,你不能陪我产检生产,我遗憾你不能和我共同抚育一个小孩,我们要再生几个小孩才行,我遗憾你不能陪我到老。人生太长了,一个人我走不了。” 项擎北一声叹息,在宁静沉默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咖“还有,我遗憾你从来没有追过我,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被你追求的感觉,恋爱的那种感觉,我好期待哦。” 姜木樨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她一直说一直说,最后说得累了,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她睡过去了,项擎北才起身,摸出电话来打。 聆第二天一早,项擎北去公司处理事情,她起了个大早。才刚刚梳洗完毕,走下楼,客厅里的电铃声就响起来了。她迟疑的接起了电话,原来是送花公司的人,心想项擎北魅力不减当年哦,还有不明女子来飞蛾扑火。她笑盈盈的打开门,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接过花,却见卡片上写着:做我的女朋友吧! 只当是谁送错了花,表错了意,她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连鲜花也会送错,她打算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项擎北听,他一定也会觉得十分有趣。 她吃过了早餐,心情很闷,决定到街道上去走一走。结果,她一出门,每隔了十分钟,就会有不同的邻家小孩送一朵玫瑰花给她。 每朵花上都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做我的女朋友吧! 不一会儿,她的双手就已经捧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了。她联想起昨天晚上对项擎北说过的话,她遗憾他从来没有追求过她,难不成……随即又摇摇头,怎么可能,他这么忙,身体也不好,更何况,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 想归想,木樨抱着满满的花,走在路上,行人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着她。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折回家去倒头大睡。 不过,当她中午醒来后,往客厅里一走,连脚都迈不进去了,原来,有人每小时都会让人送来大把大把的玫瑰花。 这样的送花频率,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六点。客厅里摆满了花儿,就连花园里也堆满了。 每一束花上都会写着,做我的女朋友吧。 木樨决定要逃离这个家,无论如何,这种送花方式太猛烈了,让她吃不消,受不了。她继续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躲一躲,暂避风头。所以,她选了最拥挤的地铁,要去逛一逛闹市区的商店。 可是,希望不被打扰的情况一点儿也没有好转。 只要当她望着橱窗内的小饰书或衣服时,即使只是无意的看一看。可是不到十分钟,就会有高级店内的服务员急急地冲出来寻她,将手上一大袋的衣物与饰书交给她。 小姐,这是你选中的物书。服务员毕恭毕敬的说道。 木樨感到莫名其妙,她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不过店家却自动的解疑答惑了。 有位先生已经替你付过帐了,他说只要你喜欢。看得出来,那位先生十分的喜欢你哦。 可是他是谁呢?姜木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一位很高很帅的绅士哦。 难道真的是项擎北,木樨握紧了衣服袋的口袋。她打开袋子,上面放着一张小卡片,她把卡片取出打开。仍旧是那几个已经烂熟了的字:做我的女朋友吧! 她越往前走,送出来的方小说西就越多。手上已经满满当当,提着各种各样的物书。很快的,她就走得双腿麻木,双臂疲软无力了,因为高跟鞋太累了,而袋子又太多太重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计程车稳稳当当的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说明来意,有位先生让我来载你。他说你看到玫瑰花,就会明白一切了。车内有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放在了前座。 小姐,请上车吧! 木樨摸出手机来,直接打到项擎北的办公室电话,电话响了,随即听见一个疲惫的声音:“宝贝,在忙什么?” 她答非所问:“你在上班吗?” “是啊,我在看文件,怎么,有事吗?”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你了。”想了个借口随便应付掉项擎北,挂掉了电话。 早知道不是项擎北,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难道是恶作剧?有人故意要整她? 一切的事实表明,这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木樨一转念,索性与对方给他来了个计中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将所有的衣物都丢在了后车座,对司机说:这些方小说西全都送给你了。我又不想坐车了。 话一说完,她就逃出了出租车,直直的往前走,再也不往后面看了。 她虽乐得两手清闲,可是情况还是一样,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她的所到之处,只要在橱窗前晃一下,过不了几分钟,橱窗里的方小说西就又跑到她的手上了。她怀疑简直是自己安装了风火轮,不然不会这么快。不过这一次,她的双手不用提了,因为服务人员会自动的把包装袋放到那辆计程车里。而那辆计程车,就一直死皮赖脸的跟随着她。 她一直走到两脚无力,全身散了架一般的坐在了路边。 “小姐,先生让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可以走!” 不过姜木樨倔强了没有几分钟,就顺从的上了车,因为附近鲜少有出租车,更重要的是,眼看着就要下起雨来了,而她根本就没有带伞。 第二十九章 只有你活着 她沉默了下来。 梅绮绢怕了,催促道:“木樨,到底怎么样了?” 一旁的项占南也开口了:“快说啊!”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项擎北,他什么话也不能说,不能表达,咬咬牙,转头对梅绮绢说:“妈,我们出去说吧。” 咖梅绮绢心领神会,随着姜木樨出了门,一脸沉重的项占南也跟了出来。 刚刚下过了一场没有来路的雨,医院长廊里的扶手湿漉漉的,木樨迎着风站立着,手臂上泛着寒意。 梅绮绢满脸沧桑,开门见山:“木樨,擎北他得了什么病?” 聆她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他得了脑瘤,不过医生说是良性的,做过了手术就好!” 梅绮绢眼前发黑,微微的颤抖,项占南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直直看着他,眼神并不闪躲,十分的坚定。 “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嗯!” 梅绮绢却没有表示什么,反而沉下声音问:“手术成功机率有多大?” “瀚海说是40%。” 梅绮绢“啊”了一声,身形微微一动,姜木樨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想了一会儿,抬眼看她:“明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木樨微微的笑了一下:“妈,我知道他会没事的?” “你这么确定他没事?” 木樨短暂的静了静,然后点头。 其实心里偶尔也会有不确定冒上来,可是如果连她都不相信项擎北,那么他怎么会相信自己。 她点头,既是在给梅绮绢鼓气,也是在为自己鼓气:“妈妈,他答应过我的。” 她说,眉眼里透着镇定,闪着清亮的光,“妈妈,擎北他亲口向我保证过,他说他不会有事的。” 医学是残酷的,但是意念却更加重要。她知道手术中意志力有多重要。他们之间,她早就决定要相信他,就如同相信她自己一样。 更何况,他们没有退路。 或许是这种带着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惊慌不已的梅绮绢得到了一丝安慰和镇静,她突然拉住姜木樨的手:“木樨,过去都怪妈妈一时鬼迷心窍,不让你和擎北结婚,以后,妈妈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 姜木樨呆了呆,她没想到理解和支持来得这样的快,只是为什么要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这样说呢?为什么要到不能回头的时候,才这样说呢? “妈妈,我和擎北谢谢你!”她俯下身哭。 “好孩子,我们全家人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姜木樨一哭,梅绮绢反而冷静了。 “妈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她突然定定的看着梅绮绢,说。 “什么?” “爸爸知道丢丢的事情,他临终前我带丢丢去看过他,所以妈妈不要遗憾了,爸爸跟我说,他一辈子没有遗憾了。” “是真的吗?” “是真的!” 梅绮绢怔了一怔:“老头子,你真的是个很有福气的人,真的很有福气,木樨啊,以前是妈妈错怪你了,我不该对你生气的。” 梅绮绢和姜木樨相携着坐在项擎北的床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个人终于可以安静的坐在一起了。 温暖在两个人的心里流动着,彼此都觉得对方是自己最亲的人。 项占南有事,先离开了。姜木樨送他到了医院门口。 他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开,显然是有话要对她说,最后终于开口了:“木樨姐,好好的跟我哥!” “嗯!”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我们项家的人,好像总是很麻烦。”他自我嘲笑的勾了勾嘴唇,“不过我哥,他真的很爱你。如果你也爱我,我肯定不顾我哥的情面,把你抢回身边,可事情好像是相反的。你们互相爱对方,上帝也会保佑你们的!” “占南,弯弯是个好姑娘!” “好像是!”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回来的时候,床上静静躺着的人,轻轻的动了,苍白的嘴唇逸出一声低吟。 梅绮绢大喜,赶紧凑过身去:“擎北,你醒了!” 项擎北显然有些意外,微微睁开眼睛,却皱了皱眉,“妈?你怎么来了?” 木樨和梅绮绢已经说好了,为了不让项擎北担心,不要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的事情。轻声说:“是我给妈妈打的电话。医生说你只是太累,很快就能出院。” 项擎北这才眉心略微松了松,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微带了倦意,说:“妈,您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梅绮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叮嘱他说:“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妈,我想喝你给我做的白粥,就小时候的那种。” 梅绮绢慈祥的笑:“好,我儿想吃什么我都给他弄到。” 等人都走了,木樨才走到床边,握住他微凉的手,往被子里放,却不期然的被他反握住了。 “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头晕?” 项擎北轻轻摇头,脸孔仍旧有些苍白,说:“我口渴了。” 她一听,赶紧去倒了水,送到他的手边:“你喂我喝,我看不见!”她不知道他是在戏谑还是在撒娇,却依言将杯子默默的送他的唇边。 于是项擎北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然后又重新躺下了。 仿佛过了许久,都没听见她的动静,可是又确定她并没有离开,他只好偏过头去,微微一笑:“怎么?现在就嫌弃我了?” 木樨心里一抽,失态般的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不准你乱说!” “也许手术之后,就是这样,又或许,会更糟。木樨,我这样你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活着,活着!” 她沉默了下来。 梅绮绢怕了,催促道:“木樨,到底怎么样了?” 一旁的项占南也开口了:“快说啊!”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项擎北,他什么话也不能说,不能表达,咬咬牙,转头对梅绮绢说:“妈,我们出去说吧。” 咖梅绮绢心领神会,随着姜木樨出了门,一脸沉重的项占南也跟了出来。 刚刚下过了一场没有来路的雨,医院长廊里的扶手湿漉漉的,木樨迎着风站立着,手臂上泛着寒意。 梅绮绢满脸沧桑,开门见山:“木樨,擎北他得了什么病?” 聆她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他得了脑瘤,不过医生说是良性的,做过了手术就好!” 梅绮绢眼前发黑,微微的颤抖,项占南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直直看着他,眼神并不闪躲,十分的坚定。 “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嗯!” 梅绮绢却没有表示什么,反而沉下声音问:“手术成功机率有多大?” “瀚海说是40%。” 梅绮绢“啊”了一声,身形微微一动,姜木樨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想了一会儿,抬眼看她:“明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木樨微微的笑了一下:“妈,我知道他会没事的?” “你这么确定他没事?” 木樨短暂的静了静,然后点头。 其实心里偶尔也会有不确定冒上来,可是如果连她都不相信项擎北,那么他怎么会相信自己。 她点头,既是在给梅绮绢鼓气,也是在为自己鼓气:“妈妈,他答应过我的。” 她说,眉眼里透着镇定,闪着清亮的光,“妈妈,擎北他亲口向我保证过,他说他不会有事的。” 医学是残酷的,但是意念却更加重要。她知道手术中意志力有多重要。他们之间,她早就决定要相信他,就如同相信她自己一样。 更何况,他们没有退路。 或许是这种带着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惊慌不已的梅绮绢得到了一丝安慰和镇静,她突然拉住姜木樨的手:“木樨,过去都怪妈妈一时鬼迷心窍,不让你和擎北结婚,以后,妈妈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 姜木樨呆了呆,她没想到理解和支持来得这样的快,只是为什么要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这样说呢?为什么要到不能回头的时候,才这样说呢? “妈妈,我和擎北谢谢你!”她俯下身哭。 “好孩子,我们全家人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姜木樨一哭,梅绮绢反而冷静了。 “妈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她突然定定的看着梅绮绢,说。 “什么?” “爸爸知道丢丢的事情,他临终前我带丢丢去看过他,所以妈妈不要遗憾了,爸爸跟我说,他一辈子没有遗憾了。” “是真的吗?” “是真的!” 梅绮绢怔了一怔:“老头子,你真的是个很有福气的人,真的很有福气,木樨啊,以前是妈妈错怪你了,我不该对你生气的。” 梅绮绢和姜木樨相携着坐在项擎北的床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个人终于可以安静的坐在一起了。 温暖在两个人的心里流动着,彼此都觉得对方是自己最亲的人。 项占南有事,先离开了。姜木樨送他到了医院门口。 他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开,显然是有话要对她说,最后终于开口了:“木樨姐,好好的跟我哥!” “嗯!”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我们项家的人,好像总是很麻烦。”他自我嘲笑的勾了勾嘴唇,“不过我哥,他真的很爱你。如果你也爱我,我肯定不顾我哥的情面,把你抢回身边,可事情好像是相反的。你们互相爱对方,上帝也会保佑你们的!” “占南,弯弯是个好姑娘!” “好像是!”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回来的时候,床上静静躺着的人,轻轻的动了,苍白的嘴唇逸出一声低吟。 梅绮绢大喜,赶紧凑过身去:“擎北,你醒了!” 项擎北显然有些意外,微微睁开眼睛,却皱了皱眉,“妈?你怎么来了?” 木樨和梅绮绢已经说好了,为了不让项擎北担心,不要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的事情。轻声说:“是我给妈妈打的电话。医生说你只是太累,很快就能出院。” 项擎北这才眉心略微松了松,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微带了倦意,说:“妈,您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梅绮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叮嘱他说:“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妈,我想喝你给我做的白粥,就小时候的那种。” 梅绮绢慈祥的笑:“好,我儿想吃什么我都给他弄到。” 等人都走了,木樨才走到床边,握住他微凉的手,往被子里放,却不期然的被他反握住了。 “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头晕?” 项擎北轻轻摇头,脸孔仍旧有些苍白,说:“我口渴了。” 她一听,赶紧去倒了水,送到他的手边:“你喂我喝,我看不见!”她不知道他是在戏谑还是在撒娇,却依言将杯子默默的送他的唇边。 于是项擎北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然后又重新躺下了。 仿佛过了许久,都没听见她的动静,可是又确定她并没有离开,他只好偏过头去,微微一笑:“怎么?现在就嫌弃我了?” 木樨心里一抽,失态般的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不准你乱说!” “也许手术之后,就是这样,又或许,会更糟。木樨,我这样你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活着,活着!” 等项擎北睡了,云瀚海推门进来,给姜木樨打了个手势,她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已经是深夜了,走廊上光线有些昏暗,除了药水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空气里还漂浮着潮湿的因子。木樨抱着手臂,在墙边靠着,头发凌乱。 空洞的走廊,让姜木樨突然有些颓然,她顺着白色的墙壁缓缓的滑了下去。 云瀚海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她摇头,没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如果项擎北死了,她也不算活了。 咖她把头埋首在肩膀里,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来:“现在还能手术吗?” “当然,手术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宜早不宜迟。”云瀚海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我们会诊过,项擎北现在,头痛和失明都发作得十分频繁,甚至还出现了晕倒的症状,病情加速恶化了,如果还不手术,一切就都晚了。” 她的眼神一震,吸了口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快!” 聆“脑部肿瘤,向来就是这样,发展得很快。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手术,如果一直拖着,风险只会越大。” “那么现在呢?现在还有40%的成功率吗?” 她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的希望,她把云瀚海看成是他们的救星,只要他开口,就会是金玉良言。 云瀚海说:“木樨,脑部手术不比别的手术,稍有差池,就会有性命之忧。只要是手术,就会有危险,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姜木樨无力的垂下眼睫。 项擎北,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云瀚海接着说:“我会尽全力的,可是,颅内手术不比其他外科,即使成功率是99%,那剩下的1%所带来的后果,也不是你能想像的。”他也将手环在胸前,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平稳地说下去:“至于这一次,万一失败了会怎么样,目前我也不能下断论。” 病区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在走廊里站立里,所以的声响都已经停止了。 周围太安静,云瀚海的话一字一句的传进了木樨的耳朵里,仿佛都有嗡嗡的回音。 姜木樨,你真的对将来要发生的情况都准备好了吗? 在此之前,她原以为是准备好了的,可是当面对最残酷的事实是,四面的墙壁向你逼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无所逃避,不能呼吸。 清早项擎北醒来,木樨正梳洗完从浴室里走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项擎北突然撑起身子来,半趴在床边,开始呕吐。 她一惊,赶紧快步过去扶住他。 他已经一整天滴米未进了,全靠着高蛋白针在支持着。他扶着床,只是干呕着。可是身体虚弱,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苍白的十指紧扣着床沿,伏着身子,那一声一声,听在木樨耳里,只觉得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他才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他趴在床沿上喘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樨扶住他的肩将他慢慢翻转过来,靠回枕头里,目光触及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鼻尖不期然一酸,紧接着眼前一片模糊。 木樨扭过头:“我去问问医生,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 他却是轻轻拉住她的手,“不用了,这种病,都这样。” 他看着她,又说:“什么时候手术?” “三天后。”木樨说:“我们明天就去纽约,瀚海已经在准备了。” “好,我知道了。”项擎北点头,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问:“可是我们一起吗?” “当然!”她一紧张,生怕他又变卦,皱着眉警告:“如果你反悔,我又会离家出走,我说到做到。” 没想到他侧过头低低地笑起来:“这确实是你的拿手好戏。” 除了手术,医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项擎北坚持要出,院方只好开了药,让他们回家去。 一回到家,项擎北就被木樨推着往床上走。 他皱眉抗议:“我还没有这么老。” “休息一下嘛。”木樨不由分说的强按着他躺下,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听我的才行。” 他笑,牵过她的手来:“原来我的太太是霸道的人。” 她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 他低低地说:“那你上来陪我一起睡才行?” 姜木樨看着他,真是孩子。于是顺从的上床,她才闭上了眼睛,身体被项擎北从后面环住。 “下午就在家睡觉,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她问。 “你想有人来看我们?”项擎北说,一只腿垮过去,环住了她的腿。 眼看着整个人都要被他压在了身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羞红了脸。 “那你是什么意思,嗯?”他眉眼一挑,眼睛里含着笑。 她心中一动,转身去看他,几乎目不转睛。 项擎北好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起来,“你干嘛?” 他笑着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木樨凑过去,就顺着这纹路轻轻吻上去,越吻越深。 项擎北一动不动,任由她的吻顺着自己的眼角逶迤而上。 “擎北,我爱你,很爱你!” “我也爱你!” 飞机在第二天中午起飞。 机舱里十分压抑,在三万英寸的高空飞行,十几个小时的旅程,木樨本来担心项擎北会受不了,但是项擎北看起来一切都还好。 他眉心微皱,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姜木樨轻手轻脚的把他伸手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身边的人却轻轻的动了。 她的手瞬即被人轻轻的握住了,掌心微凉,她偏过头来看他,这份感觉缺少了真实感。 私人飞机里很安静,木樨半倚在项擎北的胸前,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目光清湛无比,她拉住他的手说:“擎北,我们结婚吧。” 项擎北的大手微微一抖,凝下脸色,沉默不语。 她却有了经验:“你不跟我结婚想跟谁结?” 咖见他仍然不语,“擎北……”她执着的看着他。 项擎北哭笑不得,他无奈,突然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那张印出淡淡齿痕的嘴唇,眼角现出浅细的笑纹:“等我出院了,我们就去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怎么样?” 木樨却不满意,揪住他的衬衣,咬牙:“为什么要去赌徒们的城市登记结婚,那岂不是表明你又要甩了我?我不要。” 聆项擎北挑起半边眉毛,似笑非笑,语气无辜:“我以为你急不可待,所以选择就近原则。”又皱眉:“从来都是你甩我,而不是我甩你吧?” 木樨哼了一声,难得的孩子气:“反正我要回去结婚,到时候让丢丢做花童。” “咱们年纪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梅开二度嘛,我们又结婚了。”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低低的颤动,不用看,也知道他正笑得开心。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他又轻轻地唤了声:“木樨……” 她抬头,对上他幽深清亮的双眼。 他久久凝视她,却只是叫了这一声,没有后话,没有更多的言语,圈着她的手臂收得那样牢,仿佛只怕这一松开,便再也触不到。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飞机平稳的降落在了地面,救护车早已等在机场外。 到了医院,云瀚海拍了拍姜木樨的肩膀,说:“木樨,别紧张。” 木樨轻轻一笑,低头看她脚上的那一双黑色的鞋。 云瀚海在护士的陪同下去做提前准备,推床也已经进来,木樨看着项擎北躺上去,神色安宁静切,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流水一样平淡温和的气息在他的眼角眉梢流动。 在那一刹那,时光倒转,姜木樨想到了第一次遇见项擎北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喝醉了酒,可是他的眼睛里就闪烁着这样的光芒。 项擎北是项擎北,他从来就不是别人,别人也成就不了他。 就像,这么多年以后,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她的心目中替代他,王清朗也好,苏家明也罢。 她伸出手,握住那只微微冰凉的手,随着护士一同陪着他往手术室里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可是木樨低着头,总能和项擎北的视线相遇。 她从来没有陪人去做手术的经验,直到护士客气地阻止了她的脚步,这才惊觉眼前便是那道关卡,隔着两扇门,里外就如两个世界。 她停下来,一颗心却骤然飞速地跳动,手指不由得一紧。 项擎北闭了闭眼,淡淡地说:“等我。”稀松平常得就好像早晨出门上班,晚上便能回家一样。 木樨低头,面无表情,心脏却开始紧缩。她不知是不是该佩服他,在这一刻仍能表现得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其实,只有她知道,他也是担心的。从国内出发的前一夜,她几乎整夜无眠,也因此知道他在半夜突然惊醒,而后拥住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充满惊慌无措的意味…… 可是到了白天,便又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明明自己也害怕,一直以来,他只不过在安慰她罢了。 现在,她笑不出,没办法表现得多么坦然镇定。怕耽误时间,于是她突然半蹲下来,与项擎北平视,平静地说:“还记得在孙苗苗的婚礼上,我说过最喜欢诗经里的那四句话吧?如果执手携老终究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童话,那么,我宁愿选择它的前两句。”她深深吸气,语气郑重:“擎北,生死契阔,与子成悦。” 他一直要求她要输得起,那么,她唯一的要求便是——他不许输。 不管有什么样的后遗症都好,只要,能够活着。 她相信,此时此刻,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在场几位金发碧眼的护士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面色平静,这种场景想必是见得多了,只等二人最后谈完便推着病人进手术室。 然而,木樨却忽然有种莫名的快感,因为同一刻,项擎北脸上冷静淡然的面具终于裂开,成为碎片。 他蹙起眉心,语气严厉:“木樨,别胡说。” “我没有。”好像倏忽变得冷硬起来,木樨慢慢挣脱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我会在这里,等到你出来为止。” 项擎北似乎还想拉她,可是护士已经在木樨的示意下,将床推往手术室。 直到那扇大门开了之后又合上,木樨才默默地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项擎北惊讶无奈的眼神,便成了最后一瞥。 二十天以后。 那一天,早春的气息温暖动人,她坐他的身边,默默地盯着那张轮廓英俊的侧脸,牵着他的手。 良久之后,她说:“擎北,我要谢谢你。” 她说得十分突兀,可是他却好像并不疑惑,只是微微扬起好看的眉,转过脸来。他的额上还有复健后留下的汗水,细细密密,在阳光下掠过温和的光。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木樨,我爱你。” 窗外春风袭来,窗内其乐融融。这时候门铃响了,姜木樨惊喜的打开门,梅绮绢,丢丢,项占南出现在了门口。 幸福的日子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