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的男人》 一接妻子 这年如往年一样,并没有什么,一年还是三百六十五天,太阳会在白天升起,黑暗会在夜里笼罩着我们。天下雨时会让我们有所感觉,记忆里这雨以前也下过。这只是一种现象而已,变化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在那平淡的日子里,有一天我们会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赵明这天就是这样子。 “我结婚有十多年了!” 有些不相信似的,他呆立了一会儿。脸上明显陷入往事中。 也许对于老年人来说,刚三十出头的赵明还是一个年轻人,确实,三十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年龄。让赵明感到惆怅的是他不再是二十岁了,那时还要年轻。他知道这点。他在k镇从事的职业是摩托工。这工作自由,赚的钱不比工厂里少。赵明做这事已有五六年了。夫妻俩都在k镇,妻子梅子在一家小吃店做杂工。小吃店的老板娘是一个矮胖的女人,圆脸短头发,勤快的梅子深得她的信任。梅子在店里工作已有三四年。小吃店老板娘一家人都认识赵明。梅子早晨来上班,晚上下班时,赵明一定会去接她。他蹲在小吃店旁边的那家农业银行门口,小吃店打烊,妻子和另外几个女工在收拾东西,赵明就蹲在那里,有时弯腰正在拖地的妻子,会直起身子一下,向他望来,脸上当然带着笑。她小赵明三岁,今年刚好三十,但在赵明看来,她依然非常年轻,她十八岁经媒人介绍和他认识。那时她太年轻了,脸上幼稚得如小女孩子,而现在她脸上现出成熟,是的,她脸上现出成熟。不过三十的梅子在赵明看来,确实还很年轻。他从心里感到一种满足,为拥有这个女人。 拖地是要打佯的小吃店里最后一件事,赵明看见妻子拖完最后一拖把时,心里也为之落了地,妻子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每当赵明来接妻子时,另外几个女工便对他笑,有一个会问他:“喂,你对你老婆真好,天天来接她。“ 赵明只笑,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那几个女工的男人一般不会来接她们的。 她们会和赵明说,又会在梅子面前夸她会找老公,“你老公天天来接你,对你真好。“,梅子脸上会有一种幸福的笑。不过梅子有时会说:“来接也只那样。”比起那洋溢在脸上的笑,这句话里还更透出她的满足。 一看见妻子拖完地,赵明便站起身来。老板娘和几个女工出来,在门口梅子伸手把灯拉熄,之后她就伸手拿起一个竹竿钩,拉一下铁卷门,她左手拉住铁卷门,右手随手放下手中的钩子,赵明看见妻子往下一蹲,合上铁卷门,之后锁上。梅子把钥匙递给在一边的老板娘,小吃店打烊的工作正是结束了。 一脸疲惫也会在这时堆在梅子的脸上。赵明看在眼里,内疚起来,他感到自己做为一个男人,哎,有许多事情并不是由自己想的。 “很累?”他轻轻地问。 “你说呢?”梅子问他。并看他一眼。 两人在女工面前的那种默契似乎不见了,赵明的心态是内疚,他并看出妻子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满,让他越发感到不安起来。 “不要想许多。”他呐呐地说一句。 他身边的女人没有回应他。这时他会小心翼翼地望她一眼。他没有妻管严病,在家里他做主,正如刚才所说是男人的责任让他这样子。往往他会伸手去揽妻子的腰,想在回家的路上拥着她走,他只能这样做了,用这种方法来抚慰她的心。 “你做什么?”梅子会扭动下身子。 也许是她累了,人累没有心情恩爱的,在回家的路上一个人走自由自在。赵明把手缩了回来,不过他没有落后,两人并排地往前走着。在路上有时梅子会和他说一下店里的事,几个女工间的勾心斗角,老板娘对梅子的信任也只是在皮笑肉不笑里面,梅子在叙说时,有时会哭起来,这点也是他知道的。 “说出来好过一点。”他心里说。 二房东 家只是一间房子,它是这幢三层楼底下的一间。南方k镇以前的房子都是石头砌的,靠近沿海的k镇这几年经济也发展得很快,k镇已具备了一个城市的规模了,不用说镇中心已建了许多新式建筑,周围并兴建了许多新式的居民区;镇上那些还没有拆迁的旧房子,就被本地人出租给在这边打工的外地人了。 赵明夫妻俩就属于这外地人之类。和赵明同租住在一起的是四个老乡,正宗的老乡,同省同县同乡的,不同的只是村。房东夫妻住在二楼,男房东高大个子,五十多岁,嗜酒;每回赵明看见他时都是酒气冲天,每次主动和赵明打照呼都是含糊不清。因为他是房东,心里不乐意搭理他的赵明,也只有停下来,听他说几句。 “小赵,嗯,哼。”接着,他把右手握成虚拳,就着嘴咳嗽几下。 精瘦的房东女人便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在滴溜溜转。赵明也只好对她笑笑,意思有些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不听房东讲话,房东的话就不知向谁讲好。一个嗜酒的人,不用说也不得家人喜欢了。房东家人没有哪个喜欢房东,赵明和几个老乡都看了出来。他们在这里住已有三年了。对房东一家也很了解。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已成家,住在外面。女儿是一个半哑巴,有一个丈夫并且生了个儿子,赵明很少看见他女儿的丈夫来这里。“怎么没有看见她老公呢?”,住在房东家里的人就只赵明不清楚,那几个老乡知道,梅子也知道房东女儿的事,她告诉丈夫:“你还不晓得,她儿子不是她丈夫生的。” “你怎么晓的?”赵明不由得问梅子。 “就只你不晓得,嗯。” 原来房东女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只因她是半哑巴,虽然她长得漂亮,这人终还是没有和她结婚,不过两人保持关系。听妻子一说,赵明便知道房东女儿身边的那两岁的儿子是谁的了。是房东的干儿子的。隔三差五干儿子便会来一下,赵明常看见他。他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估计比自己小四五岁,二十七八,国字形的脸,皮肤白析,从他穿着上看有些钱,因为穿得好。听妻子一说,赵明马上就猜到事情的缘故。“干儿子没有骨气。”“也难怪他。”,赵明知道人很容易受到习惯影响,不由得会向它妥协。 “就只那个男的是傻的,还跟这个养儿子。”梅子后来说。 这话让赵明感到刺耳。他不喜欢妻子说得这样市俗,事情并不是我们看见的那样。他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赵明并不关心房东家里的事,只是住在他家,偶尔才会说一下。跟房东打交道是交房租的事,赵明是十五号住进来的,每个月提前几天,赵明就会主动把房租给他,赵明的房租是房东妻子得,另三个老乡的房租归房东,是他这个月的酒钱。因为他喝酒,两个儿子很少给他钱,每个月他就指望房租钱了。 租钱并不够他喝酒,三个老乡的房租一个月也只四百五,不过在房租上来的那几天,房东显然阔了许多。他的表现就是不停地喝酒,到外面和朋友们喝,或者朋友们到他家里来喝。几个人围坐在房东的正屋里的那张圆桌子上,下酒的几盘菜已凉了,个个喝得满脸通红,大家现在不想动筷子吃东西,只是坐在那里说话。 他们并不顾什么,正屋和赵明的房只隔一面墙,每回这时,梅子便会被他们吵得睡不着。但她只有和赵明嘀咕:“喝去死,总是喝。” 也确实吵人,房东的话,他那些朋友们的叫嚷,这些声音只往耳朵里钻。 房东喝了后往往还要大闹一场,在深夜一两点,他们终于散了。这时房东便会走到院子中央,扯着喉咙叫:“有娘,有娘,嗯,有娘。” “抄你妈。” 声声入耳。还没有睡着的赵明和梅子便只有听房东的下文了。有娘是房东妻子的名字,他们知道喝酒的房东找有娘做什么。一想到房东是找妻子脱衣上床睡觉,赵明这时也有点冲动,手就会伸向妻子。 三房东一 梅子也会有所感触,赵明手一过来,就被妻子一下子把自己搂抱住。赵明不喜欢让女人紧紧地搂在胸前,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只能让她搂。灯早已拉熄了,我们在白天的话,就会把这间房打量在眼里,不过这时是夜里,黑暗照样笼罩着这间房,这对男女搂着,他们一时还没有做事。 两人还听外面房东的动静。 房东年轻时发迹过,有钱那时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晚上穿梭于歌舞厅,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女孩子。那时,有娘被他晾在一边。一米八的房东年轻时相当英俊,不管从脸型还是从他的穿着上都能体现出这一点,当然后来有一个女孩子要跟他结婚。这件事终没有成功是因为房东知道自己有两个儿子,儿子对他花天酒地管不了,但若真的要和他们母亲离婚,两个儿子是不会答应的。这女孩子跟房东关系保持很久。这些,也是房东自己说出来的,说给赵明听,说给几个老乡听。 “我那时是很得意的。”房东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小赵,嗯,我是真的得意。” “那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你没有看到。” 在说时房东有时会打下嗝,让赵明看在眼里的是房东喉咙在动,那喉结以及他的嘴随着房东打嗝而起伏着。这形象让赵明感到不可思议。 他只有这种感觉。 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房东败落下来,不再象以前风光。赵明总认为房东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以前引起的。他妻子晚上不陪他睡觉也扮演了一个角色。 在房东喝酒撒野时,他们即讨厌他又同情他。即使房东的半哑巴女儿,在父亲醉酒时也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间里,不出来一下。有娘了解自己的丈夫。感到苗头不对,在房东还在喝酒时就溜走了,晚上会到儿子家过夜。喝醉了的房东不知妻子已不在家里,他在一番叫嚷后,见没有人理,便会趔趄地走回正屋。嘴里还婆妈地骂着。 “又要摔东西的。”黑暗中赵明听见妻子说。 房东的脚步声,嘴里的咕嘟声,很清楚。“妈的。”只听见房东骂了一句,一个磁盘撞墙,之后掉在地上咣当一下发出破碎的响声。赵明知道正屋地面贴的是灰色的大理石,大理石板不知有没有被打破,自己的心怎么会起这个念头。 “妈的,老子叫你不理老子。” 又是一个盘子被摔的响声。明天一早,可以看见正屋里狼藉不堪的样子,地面上会撒着许多的碎盘片,还会有一些残羹,有房东最喜欢剥着吃的龙虾,还有鱼以及鱼刺,满屋里都会是油腻。 赵明夫妻在听着,他知道几个老乡也在听,这时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也被吵得睡不着。对房东这种状态已习惯,他们已见怪不怪。房东把几个盘子摔了,之后就是砸板凳,几个塑料凳被他扔得,哎,也可怜;它们没有盘子破时发出的响声脆,一种闷声。赵明知道几个凳子扔了,剩下的就是那张圆桌子,房东会一下子把掀了过来。 “嗵嗵。” 之后一阵沉静,给人感觉这沉静得不一样。 “现在总没东西砸的。”梅子说。 赵明笑了笑。他感到妻子这句话说得让人好笑,房东吵得让人睡不着,所以妻子才会这样恨恨地说。 “吵得一晚上都让人不能睡。” “要是有房子搬出去。”赵明说。 “是,有合适房子我们搬出去,在这里被他吵死了。”梅子说,“明天上班怎么上,现在都还没有睡?” 四梅子生气 不知到几点了,估计在一点多钟。夫妻俩意见并不统一,梅子说估计到两点了。房东在一番歇斯底里后已没有动静,也许就躺在正屋里的地上睡着了。很有这个可能。在二楼的他女儿这时没有听见动静,静听一会儿还是跑了下来。 赵明听见她下楼时通通地响声。这响声也会钻到妻子耳朵里去。果然房东睡着了,因为他们听见那半哑巴在大叫:“爸,爸,你起来,你怎么睡在这里,这里怎么睡呢?” 这声音在夜里是那么刺耳。赵明和妻子屏声静气,很想知道下文。体重一百六的房东,不知他女儿怎么把他弄到二楼上去。一个酒鬼,到这种程度会人事不知的。酒劲还在后头,赵明清楚这点。那半哑巴女儿果然束手无策,只是在正屋里叫。 “爸,爸。” “起来,爸。” 她因为缺陷而口音不清楚,声音含混。赵明有点同情他这个女儿了,房东只有让人搀扶才能上楼,他很想起来一下,帮帮忙。人真的奇怪,有此想法的赵明没有听见老乡的动静,竟让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起来帮忙明天会让老乡嗔怪的。 他知道一种心在做怪。梅子见他动了下身子,知道他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起来帮?” “他那哑巴女儿得不动。” “就只你好心?” 赵明没有说什么,只睁着眼睛。那半哑巴孤立无援地在正屋里叫一会儿,又听见她上楼,通通地响声,从这声音中听见她来了。 “想起来,也可怜。”梅子说。 他明白她的意思。妻子说他女儿一定上楼拿东西给房东盖,大理石地面晚上凉阴的,躺在上面冷。这是一幕景象,虽然只隔着一面之墙,夫妻俩仿佛都看见那女儿把被子盖在房东身上。 夜是那么寂静,寂静得仿佛也知晓世事。 “还是生女儿好。”妻子又说。 “女儿嫁出去了,她会嫁出去的。”赵明只在心里说。 他若把这句话说出来,妻子又会说他重男轻女。他很想做到不重男轻女,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难以做到。从心里想,自己是重男思想,是的,自己重视男孩子。父辈的影响还深深地影响着他。赵明有两个儿子,大的赵磊十三岁,小的还只三岁,如许多在外打工的一样,他两个儿子都跟着赵明母亲。在外打工也打不了几年了,因为母亲也老了,今年六十,看上去身体还好,但人到年纪那身体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瞬息万变,很可能会这样。母亲在家里还种了些田地。一想到这真的让他感到内疚。妻子还年轻,吃苦是应该的,而母亲却已到年纪了。 他只能在心里这样想,不能在妻子面前表示。她总是说他为他母亲。当梅子这样嗔怪他时,赵明就嘿嘿地笑,不回她的话。越回越纠缠不清,他知道只有嬉皮笑脸。 而他心里的内疚感是沉重的。必定母亲有那么大年纪了,母亲不应该再做田地,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没有能力,要是自己有钱多好啊!母亲就不用这样操劳了。 一切都不是由自己所想象的,他现在感到这一点。 “你怎么不做声?”妻子问他。 “睡觉,很晚了。” 他把手挪开,不再抱着妻子。滩手滩脚躺在床上是最适服的事情,结婚后这已是身不由已的事情,他不喜欢在睡觉时和妻子搂抱在一起,各睡各的,这样非常好。女人就是那样敏感,梅子感到了那一点。黑暗里她没有做声,赵明也知她不再为自己搂抱她而生气了。他只有伸手过去又搂她。这回梅子并不将就,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又生气了?” 没有听见回答,真的是生气了。赵明想女人真的是,刚才房东吵得那么久,现在几点了,她还这样。跟他心里想的不一样,是他的态度,他想把梅子抱住哄她几句。 五女人三十猛如虎 他了解妻子,一旦让她发气了,她的心就很难转过来。 “梅子。”说着,手扳她的肩膀。 梅子并不依顺他,依然背对着赵明。这么晚还这样,赵明心里有些烦燥,只有忍着,柔声细语地说。梅子并不是有赵明的气,这女人心里念在家的儿子;只要她生活中有一点不如意,这念头就非常强烈,她很想家,很想家里的儿子。 有些事是不可能的。要是真正让一家人在一起,有两条路,或者她和赵明都回去,或者把儿子接在身边来。这两点都不实际,赵明在这边一个月有2500,若回去赵明怎么都赚不到这么多钱。把儿子接过来也不现实,赵明没有能力负担一家人的开支,儿子过来自己不能做事,那么全部责任都落在赵明一个人身上了。 事情是那么显而易见。 赵明没有把梅子扳过身来,并没有放弃,他就从后面搂着妻子,边搂边对她耳边说话。 “你这女人今晚怎么了?”赵明说,“很晚了,你知道吗,你明天还要做事,我倒无所谓,不管睡到什么时候都没有人管。” 不知是这句话触动了梅子的心,还是这时她想开了,赵明的手并没空,从后面伸过去搂着梅子的他,手正常好搭在妻子的胸部,他那不安分的右手便抓着妻子的乳房,揉捏着;轻轻地,这个男人怀着某种目的,他想把妻子的性引上来和她交欢,只要她肯交欢,那么她的气就会消掉。 这种办法还有一点好处,让人感到麻醉,肉体以及心里,只要一交欢,很快就会睡过去,那一觉睡得会非常香。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梅子在他的撩拨下也来了,她同样渴望进入那种状态,那是非常美妙的状态,欲火会烧遍她的全身,她渴望赵明用力再用力,她要在这种状态下达到忘我,摆开店里的事,不再想家里的儿子。要知梅子正值壮年,虽然赵明也是,但妻子的欲火的强烈还是让他吃惊。 “她太强了。”赵明心想。 他感到自己力不从心,很快就会完事的。而他身下的女人正闭着眼睛,略微抿着嘴唇,看样子正沉浸在他带给她的快感中。他很想把这种快感持继地带给她,但这男人知道很难做到,一种要射的感觉来了。 “我马上。。。。。。。” 还没有等他说完,他就完事了,一种极舒服的感觉溢在全身。男人紧紧地扒在女人身上。梅子感到恼火,当赵明说“我马上”三字时,她就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而他哪里肯下去,他支撑着上身,下身紧紧贴着她。他感到射精的舒服。 “自私。”梅子恨恨地说。 有什么可以说的,不用为自己辩护了。这种状态已不是一回,它正频繁地出现在两个人的性生活中。“三十如虎。”赵明想到这句话,但他只是在脑子里想着,嘴里说:“很累,你也知道。”梅子看了一眼赵明,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知道,我天天载客也要载十二个小时。” “其实真的很累。” 他从不在妻子面前叫累,他知道妻子在店里的工作真的是很累。而赵明在这件事情上,不得不想给妻子解释清楚。 另一种惭愧又在这个男人身上起来了,那就是自己不能满足妻子。哎,他越来越有这种感觉,他每天晚上都没有空过,而性频繁又加速他性功能的减退。刚才他可以调整战术,在自己快射时从妻子身上抽出来,歇一会儿再上去。他没有按心里的这个想法去做,而是在最后关头还加快速度。所以梅子说他自私。 他只是想早点完事睡觉,因为他惦记着很晚了,很晚了,马上就会天亮。 六取环 一会儿赵明睡着了。 梅子怎么都睡不着,她试图把眼睛闭上,但没有用,脑子里显现着异常清醒状态。完事后她一直没有理赵明,听见他轻微的酣声,估计他已睡着。丈夫睡在她身边,在夜里这间房里她还是感到一种孤独,深夜里四周那么静,除了赵明的酣声,没有一点动静。睁开眼睛,黑暗的房里只有一种轮廊,她的感觉如一个人在深山,是那么空旷,寂寥。 她并非真的有赵明的气,只是心情不好不愿理他。夫妻俩之间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她没有过高的要求,是的,她只想一家人都在一起。这个女人始终摆脱不了一种情绪,也难怪这种情绪纠缠着她。儿子赵磊今年小学毕业,这个暑假后就要上初中。 “等儿子上初中,我们就回去。”赵明曾经说过。 那时她也是这样想的。几年过去了,这几年里两人也没有赚到钱,赵明还是这两三年没有赌;家底子太穷了,他以前总想靠赌博来赢钱,而终至没有心想事成,反而在出来的那几年里没有赚到钱。这几年每年赚一点,开支也随着手头的宽裕大了些。如所有父母一样,他们只紧自己也不愿在儿子身上吝啬,每个月汇回去的钱是非常宽裕的。梅子看出赵明没有心思做新屋,不过她有这个打算,随着手头活了些。她要把那幢一层的屋拆掉,在上面做两层带防震的楼房。这是她的想法。要知道这些想法是很现实的,一想到回去还要住在那一层的屋里,梅子就不甘心。 那一层是她和赵明结婚后做的。赵明父母还有两间房子给他们,现在不要了,给赵明弟弟赵建华。赵建华没有钱给他们,梅子清楚这一点。赵明更不用说了,对那两间房子的事提都不会提。梅子当然不会问赵建华要那钱,不过心里会想这件事。 她总是想这些。 赵明跟她的想法不一样,对做房子他不热心,家里的儿子似乎也让他们放任自流。这是梅子感觉到的。有一回她问过他,赵明说:“你真的,你以为我不想,想有什么用呢?” 做为一个女人,她陌生地打量自己的丈夫。 “想也是白想。”他看了她一眼,说。 他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不过梅子看出来他的想法就是不甘于现状,总想发财。他头脑聪明,但做事不利索;这样他的想法就难以实践,因为动手能力太差了。赵明也认为自己在动手能力上的劣势是天生;“我要是会炒菜,这时就是一个大酒店老板。”“我要是一个泥工,这时一定是个大大的包工头。”可是他什么都不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一技之长。 “下学时,我爹要送我去学裁缝,我眼睛不行,怕看不清楚针眼,就没有去学。”赵明曾对她说过这件事。 当他讲自己结婚前的事情时,梅子就看他,眼睛里有一种想了解他的光。不过他确实也够聪明的,那年在家里待不下去,一个人揣着三百块跑出来。若那年没有出来,梅子知道一家都会在一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境况不如现在这个样子。 “你以为在这种地能赚钱?”赵明说,“在家种地能赚这么多,赚不到的。” “赚不到,总图一门,一家人在一起。” 梅子嘴硬,但心里知道他说得对。若真正在家里,那小儿子也不会生的,因为没有钱。至于自己为什么要生那个,对当时的想法梅子也不记得太清楚了,时间已让它变得模糊起来。不过,她那时非常想生,她没有告诉赵明,一个人偷偷地去把环取掉。生赵磊后她就一直采取避孕措施,计划生育也要她这样,她偷取出的环是放在她身体内的第二个,在她体内已有五年,环和肉已长在一起。医生给她取时她痛得受不了,只能咬着牙,忍着。 环取出来后,她感到人虚脱得要命。那时还住在五十三号,那是两层石头砌的楼房,她一步步走回来,看见五十三号,“好了,到家了。”。 “赵明知道我取环会怎么说?” 她依稀感到有些事自己不能做主,要先对他说。他是家里的男人。这念头让她有些忐忑不安。 七睡觉 赵明坐在五十三号的正屋里,见妻子跟平常不一样,她今天回来这么早?他看见她的脸苍白得很,人象是生病似的。 “你怎么了?”他连忙问,边说边站了起来,在向她走时关切地看着梅子,“你病了?” “没有。”梅子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她看见丈夫那种急切而又担心的样子,“我把环取了。” “取就取了,早就要取。” 听赵明这么一说,梅子心里舒展多了,没有把这件事先告诉他怕他说。赵明也从妻子身上感觉到这点。计划生育的政策要梅子每个季度在这边检查一次,然后把证明寄回去。在外这几年,每次去检查时,赵明都要陪妻子一起去;平常他也对妻子身体内的环在妻子身体上的反应留心,他认为环在身体内时间长了副作用大。赵明一直叫妻子取掉。 不过,他并不想生。他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生?”到自己的房里,他问。 “嗯。” 他只看着自己的女人。多生一个多一份负担。他知道。梅子当然也清楚。看到丈夫并没有责怪自己,这个女人甭提有多高兴了。她看到丈夫的心正变成和她一样,因为他的脸上也表明了那点。 “生就生。”赵明说,“你怎么不叫我跟你一起去,痛死了!” “我怕你说我,不痛。” 她一下子把丈夫抱住。她还没有抱时赵明就看出了这点,他不但任她抱着自已,他也要抱着她。梅子把脸偎在他的胸前。赵明对妻子并没有二心,对她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但不知怎么他就是不喜欢妻子这样。而做为丈夫又不能说出来。 细心的梅子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她知道赵明嫌她噜嗦。做为一个女人她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她喜欢抱着赵明,更喜欢让他抱着自己。这种情况并不是说每时每刻都会存在她身上,当她心情舒畅时女人的柔情密意会促使她这样做,反之我们就不用说了,没有心情这样。梅子今天晚上就是没有心情。 一些事,有时我们会有一些事让我们这样。这就是生活。梅子忍不住右手伸了过去,摸赵明的脸,他睡得很沉,她在他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之后,她的头就了过去,在丈夫的嘴上与右脸颊上亲了一下。 赵明没有一点知觉,因为他睡着了。梅子动他的头都让他不知晓,她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左怀里,自己侧着身子,注视着他。 “我看你越来越好看。”赵明说。 梅子只笑。他总是这样说,有时在路上,特别两人在床上时,他总是喜欢捧着她的脸,注视着。鹅脸蛋型的,身体丰腴,赵明不喜欢瘦子,在他的眼里妻子是合适他的女人。而梅子对赵明的看法却还有点不一样,她还用一种比较的眼光来打量着他。他并不帅,不过也不丑。这种看法会在梅子心里产生什么,那是没有人知道的;不过赵明清楚,妻子已是他的女人,也就不会有二心的。梅子性格也忠厚。 梅子真心喜欢赵明。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相貌上也许她略胜一筹,而赵明是一个很有个性的男人,他平常老实,好说话,但他有自己的主见。正是这点让梅子为之倾倒,当然还有夫妻关系的约束。做为一个女人,梅子也深受我们传统的影响,赵明在她心中的位置非常重要。 “你这个傻瓜。”她忍不住说了这句,又去亲了一下赵明。 丈夫睡得很沉,不过他这次动了一下,梅子搂着他睡让他不舒服。梅子怕把他弄醒,只好放下他。自己也要睡了,她又亲了一下赵明,之后背对着他睡。 “明天早晨一定会睡过头的,那老头儿又会说话。”她这样想着。 八小吃店 小吃店每天早晨四点开门,是老板的父亲来开门。他近七十岁,不过身体还很健。小吃店生意很好,在k镇是有名的当地特色小吃。连梅子一共请了四名女工,另外老板娘自己也帮帮忙,在中午或傍晚时,穿着光鲜衣服顶着大肚子的老板也会过来,一来帮帮忙,二来看看钱箱里的钱,已卖了多少。他父亲负责早晨,到上午八九点老板娘来到店里,被几个女工叫老头儿的这个人就可以回去。 小吃店仅仅只是小吃店,老板娘一家人自有住处。在小吃店上面的二楼,有一间可供几个女工住的宿舍,不过这几个女工都是结了婚的,也就没有人愿意住在店里了。白天辛苦的她们晚上就想回去和丈夫团聚一下,彼此温存一下对方,这时会让她们在异乡的心得到某种安慰。一天要工作十三个小时,店门打烊晚还会超过这个时间,这时,梅子就会非常的揪心,虽然白天十多个小时都熬过来了,而她的心却偏偏要按捺不住,满身都会烦燥不安,不过也没有办法,必定是跟别人做工,只有忍着自己。 在几个女工中,她长得最漂亮。这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衣着方面她也会照顾自己,尽量穿好点,不要那么太让人感到寒碜,这并非说她无节制,她只是认为不要过于寒碜而已。另几个女工就不同了,她们并没有这种看法,已结了婚的她们并不是女孩子,已有了男人也就让她们不再顾及自己的打扮;还有一点,条件所限制,穿好点是要钱,节省总是与贫困同行,奢侈每个人心里都想。第三点,自己做的事也不适应穿好点,粗事都比较脏,这也许是她们对自己的穿着感到无所谓的另一个原因吧。 梅子是看不惯她们几个的,这还因为她们几个在一起工作的原因。同事之间总之如此,略微发展一下,就会陷入彼此瞧不起对方的境地。这也是梅子所处的环境,她瞧不起她们,她们也瞧不起她,她们之间又互相瞧不起。因妻子对他说过,让赵明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关系还能在一起做事。 难以想象。 “你们几个总是虎着脸?”赵明问。 “也不是这样。”梅子说。 赵明不会问第二句的,梅子处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哎,让他不好问。对他来说最好不知道是最好的选择。以他的性格,是在这种境地里不能共事的,宁可不做。他当然不会劝妻子,每个月一千二百块工钱让他不忍看到妻子放弃这份工作。“梅子出来找工作,工资不会有这么高的。”“她只读三年级,什么技术都没有。”他从他这个家的男人角度来看,很希望她做下去。他对妻子很了解,他曾劝过她试图做些小生意,这样,就不用跟别人打工了。赚的钱一定不会少于小吃店里赚的钱。他是真心劝妻子的。镇上有好几个自己搞小吃滩的人,赵明眼睁睁地看他们的生意一天天红火起来,如那个晚上在工商银行门口烧烤夫妻俩,赵明估计了一下,夫妻俩一天能卖一两千块,这让他眼红。 一晚上一两千,一个月是多少,一年下来那就不得了。 这是可以算到的。 他曾劝妻子学这个,并跟她找好了师父。“不学。”她脸上表示她真的不想学。他看出她不喜欢做这些。“只是跟别人做工的料。”,事情明白得很。 他死心了,不对妻子抱有什么希望。他只想她把店里的工作做下去。梅子在这个店里做了四五年,老板娘虽然是皮笑肉不笑对她,但一个做工的到哪里都是一样,因为你是跟别人做工。而妻子好象自己是老工人,老板娘一家人对她就要好一点。赵明很理解妻子这种心情,他认为妻子这种想法感到好笑。而正是这种想法表明妻子是多么老实。做为一个男人,他看到这点不会对妻子说这些,他只能默默地听妻子回来时对他唠叨店里的事情。在她眼泪出来时,他用手跟她拂拭,这时,他还会主动去抱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傻瓜,有什么哭的;你干脆辞工不做。” 连他自己都感到自己说的不是心里话,有一种虚伪感觉。自己只能这样了,假如她真的不做,也只是那样,日子是要过下去的。 他在搂抱着妻子时这样想。 “你假嘴。”梅子会让他搂着,她的抽泣停止了,“你希望我做下去,你生怕我不做事,吃你的。” 女人是知道男人的心,因为瞒不过她。两人在一起生活怎么会瞒不过对方呢?梅子的话击中了赵明的心中要害。赵明只能以笑来回答她,他会主动亲她的脸颊。 “我还不是为了家。” 梅子当然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她一直忍着没有辞工,就是有点惮忌丈夫,她知道他希望她把这份工作做下去。是的,他就是这样想。假如自己的付出得到老板娘的好,梅子认为自己不会有辞工的念头。在店里几年,她总是很认真的工作。她从不偷懒。是的,她从不偷懒。而老板娘有时还对她眼睛一横。这个矮胖的老板娘用眼光脸色对她表示不满,从不会用言语数落梅子。 九梅子迟到 梅子当然会把老板娘的样子看在眼里,她便不由得来气,对于她这个工人来说,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店里该她做的事,还是要她去做,并没有哪个来帮她。梅子在店里时间长,和那几个女工做的事也就不同了。她主要做的是打肉与包棕子;每天店里要销一百多斤肉粳,这肉粳的前期工作,就全是梅子的事情了;切肉,打肉酱,之后她把打好的肉酱拿到下面去,那几个女工便一撮一撮地撮到一个锅里,把它煮熟。棕子她一天也要包那么多,用开水煮棕叶,炒米,之后就是包。她做的这份事老板娘不会轻易托给别人,她只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做。梅子是她最信任的人。肉粳与棕子是小吃店里的主打食品,从这点看,她的事在店里很重要似的。 并非说她做的事重要而就让她身份有所抬高,梅子自知自己是个工人,她只想老板娘尊重她,并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一种心情,大约也如她是个老工人有关吧,一旦人自持为老,这本身就说明了一点。对于那几个女工来说,她们认为梅子和自己一样,不过还是有些不愤她。梅子认为老板娘对她不怎么样,而在另几个女工看来,老板娘还是偏心。“小梅,这个东西你拿去吃。”,有时老板娘从家里带来些小零食,会这样说。那几个便瞪着眼看着。老板娘拿来的是她家不吃的东西,梅子知道。 “你拿她们,我不要。”梅子还往往这样说。 “嗯,你们吃不?” 那几个女工便笑着接下,并非说梅子清高。当着她们面老板娘拿给她,梅子自感到不好,也不稀罕她的东西。她们在吃时,梅子也会去拿点尝一下。老板娘有自己的打算,当着另几个女工的面,她先问梅子表示对她的载重。又因梅子是老工人,也确实如另几个女工眼见的那样,老板娘要对她好些。这些被她们看在眼里,当然会不愤。 “都是打工的,嗯。” “是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旦竖立了一个敌人,这几个女人便很团结似的。梅子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在梅子到二楼去干活时,有时这几个议论起来,就如上面所说的那样。这几个人还不愤的是,她们上班要来早点,而梅子可以晚一些。梅子上班是六七点,老板娘说最好不要超过七点。那几个要六点来上班。这点尤其让几个同事愤愤不平。不过,她们也无可奈何,因为是老板娘说的,允许梅子晚点来上班。她们所能做的就是团结在一起,尽量在老板娘面前诋毁梅子。是的,她们只能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在房东又大闹的那天晚上,第二天梅子起晚了,一醒来外面已是大天大亮。 “不好了,晚了。” “几点了?”赵明也醒来,问。 “肯定很晚了。” 她慌忙地穿衣起床,没有时间和赵明说话。不过她还是婆婆骂骂:“都是那个房东,昨晚吵死人,弄得人睡不着。” “你什么时候睡着?”赵明问。他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的,没有一点印象。 “很晚才睡着,我走了,昨天没有带东西回来,今晚带什么?” “莫带,真的不要带。” 店里的老头儿正在张望,到现在这个女工还没有来上班。虽然店是儿子的,自己老了并不管事,但在几个工人面前,做为老板的老子也会因这层关系,嗯,我这个老头儿是有权力说她们的。那几个女工当然也把梅子还没有来这件事看在眼里,很放在心上。 “这小梅今早怎么了?”老头儿别着头,说。此时店里不怎么忙,他双手绞在身后。 “喳,别人是什么人,你又管不了?”那个头发有些凌乱,一根辩子拖在身后的女工说。 老头瞪了她一眼,他当然知道她话的意思。店里的事他确实无权过问,但他可以说这些女工。对店里的几个女工,谁是什么样的人,老头儿当然心里清楚。他也相信梅子。不过做为工人她怎么还没有来? 这个瘦长的老头儿,便总是向街口望去,那女工住在街口的下面,她每天来上班是从那街口出现。那几个女工也望,虽然大家关系不好,但大家在一起必定已习惯了。“这时还没有来,她,真的是享福。”,几个女工每个人心里都这样想。“这件事可以告诉老板娘。”,不知老板娘会怎么对待她。 十切伤了手 不过有一点,会在老板娘脑子里留下个不好的印象。这几个女工知道,一想到这,她们竟会心地笑了起来。而梅子这时已出现了,只见她急匆匆地向店里走来。 “来了,看。”那长头发的女工说。她在心里最恨梅子。 另两个也向街口望去,果然她竟来了。依她们的想法,梅子最好迟到得等老板娘到店里来,似乎这想法落空了,以至让她们有些失望。当梅子一在街口出现时,长头发便留心老头儿,看他说不说梅子。老头儿也看见女工正往店里来,他就把头转向梅子,看她,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睡忘记了。”梅子脸上明显带着歉意。 老头儿并没有再说第二句。这让长头发失望。梅子竟觉察到她这一点,因为长头发看见梅子向自己看了一下。心怀鬼胎的她有些心虚,挤出笑对梅子笑了笑,之后把头别向一边。另两个女工对梅子并不十分有气,和梅子关系不好,只是女人的小心眼在做怪。在店里只有这个长头发与梅子水火不相溶,两人关系这样,连梅子都不知为什么。如每个新来的工人一样,长头发刚来时也怯怯的,对老工人梅子就很尊重。“我刚来什么都不会做,还要你教我。”她谦恭向梅子说过这句话。一旦做时间长了,这句话就变成另一个意思,“什么我做不到,要你说。” 人的变化就存在于这点中。梅子不解,她对长头发并不差,没想到她竟这样对自己。 长头发就是恨梅子,无理由地恨,恨老板娘对她好,恨梅子会做事;要知道店里没有梅子,说不定她会受到老板娘的器重。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看不顺眼,竟可以达到欲让之死而自己后快的境地。梅子忠厚但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自己没有得罪她,而她整天对自己沉着脸,梅子心里也不高兴。“我又不求你。”,梅子看她时也把脸沉着。两人关系一直处于这种状态,虽然同在一个店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到最后梅子和长头发不说一句话。另两个还好点。 梅子看见长头发对自己笑一下,这是近来没有过的事。 “嗯,想看老头儿说我?”梅子心里说,“没有看到吧。” 店里不怎么忙,有她们在店里就可以了,梅子决定上二楼去做自己的事。加工都在二楼,梅子上楼去了。随着梅子离开,大家的气氛又活跃了,可以说些话。梅子刚才在时几个人都不好说什么。长头发先开口,她见梅子上二楼去,说:“来了就上楼,也不知在店下面帮一下。” “你有什么事啊?”老头儿问她,“你要小梅在下面做什么?” 长头发没有想到老头儿会这样呛她。竟让她不相信似的,她只有说老头儿为小梅,小梅迟到他都不说一句话,“好吧,明天我也迟到。”“你迟到,不要你做。”“你又没有权力管我,没有权力不要我?”这下老头儿被她呛住了。 梅子在二楼当然不知道下面的事情。虽然来晚了些,但应做的事如平常一样在一定的时间内可以做完。她一般是先切肉,之后打酱,那些肉屠户早已送来了,就放在二楼上。系好围裙,梅子就在砧板上切起肉来。由于昨晚没有睡好,在起床时感到头昏,当时匆匆走并没有警觉,现在她坐椅子上切肉,就感到头昏脑胀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时,她又很有倦意,想睡觉。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人处在这种状态下只有先休息休息,而对于梅子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来自己就是这种状态,使她对这一天感到非常害怕,有一种今天不知怎么过的恍惚感。不管梅子现在状态如何,她知道自己都只有做下去。是的,她只有做下去。 这是她心里的一个念头。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人确实难过,头昏不说,浑身无力,平常并不在乎的菜刀,这时在她手里似乎有千斤之重,而且她眼睛迷离,似乎就要闭上。因为做得很熟,即使在平常切肉,梅子也只要凭感觉来。她切肉从来不用看手,在砧板上左手按肉,拿刀的右手就只要嚓嚓地往前切。 “哎哟,手切了。” 这念头一振,人马上清醒过来。她确实是把手切了,左手食指,她现在所看到的是血往下流,不知是痛还是别的原因,梅子的泪水一下子流下来了。她右手去捏那左手食指,血沽沽地往外冒,至使看不到伤口切有多深。依稀有一种感觉,当时感到切到手马上停住没有刀,若不然,那食指尖头肯定要切掉。这时老板娘还没有来,她们还在下面。二楼就只梅子一个人,她确实流了眼泪,但流眼泪并不能代表哭,因为她没有哭出声。 在二楼楼上,梅子很想哭一下,因为伤口越来越痛。 眼前怎么办?这肉谁来切,谁来打肉酱,棕子哪个来包它?没有想到自己竟想这些,很快梅子就把脑子里这些念头驱逐出去。 “我做它妈的,老子不做。” 十一:相拥 女工们如往常一样在店里工作,今早的客人似乎没有往日多,老头儿明显感到这一点,并从心里感到奇怪;而对长头发几个女工人来说,从心里认为这是不与自己相干的事,生意不好,自己趁机磨蹭。 “今早怎么没有人?”这句话老头儿呐呐自语说了几遍。 几个女工坐在店里的板凳上。开始店里有些客人,而这时一个客人都没有;其实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这种状态是很正常的现象,但让一些人的感觉就不是这样,特别是那老头儿,他认为今天怎么不一样。那几个女工在他呐了几句后,也恍惚和他一样有此感觉。 “是啊,怎么今早没有人?”一个不禁对另两个说。 “管他呢,没有人我们正好坐一下。”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每个人神情里竟有些庆幸没有生意。梅子的伤口止不住,她右手把食指中段捏住,以我们平常的认识,捏住这里可以阻断血往指尖那里流,这是一种枉然的举动,只有让它流会儿,血在伤口自动凝固后就会不再往下流了。她后来索性走到自来水旁,冲,没有用血还是往下流,不过让梅子看到自己的伤口,有那么深。在注视自己的伤口时不由得打了个冷噤,一种自然的反映。她决定把门锁上,之后捏着那根指头下楼去。 坐在店里的长头发眼尖,一下子看见了梅子,她并看见梅子是捏着指头下来。 “你看,她把手切了。”她低声对另几个说。 这个眼睛有点浮肿的女人并没有幸灾乐祸,因为她知道受伤的滋味,也就很能体会梅子这时候的心情。那两个女工也注意到了,老头儿也看见梅子,看见她的手在出血。 “手切了啊?”老头儿叫了起来,“快点,伤口贴,拿伤口贴来。” 店里有备用的伤口贴,包括那长头发的几个同事,这时连忙起身去找。每个人知道店里有,在这时刻,但就是不知放在哪里,还是长头发眼尖,被她看见了。“在冰箱这里。”,她看见叫了起来。伸手把它拿在手上。 “痛不?” “你说呢?”梅子对长头发说,“我当时不晓痛,现在很痛。” 长头发小心地给梅子贴着伤口贴,她见自己把伤口贴贴在梅子的伤口时,梅子脸上又现出难过的神色。这几个女工,只有在这一刻时才没有勾心斗角的心情,我们知道它仅仅只是在这一刻,生活一旦恢复了平常状态,那种心情又会无由地在她们心中存在。长头发给梅子贴伤口完全出于一种自然状态,当然会被梅子看在眼里,一想到平常两人的关系,梅子心里竟涌着一阵感动。 赵明一定还没有起来,回来的梅子知道,因为他的摩托还在正屋里,四部摩托就只他的还在,另几个人出去了。赵明没有想到妻子回来了,他没有看见妻子那受伤的手,“怎么,你没有去店里?”,妻子出去只一会儿。梅子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竟还没有看到。 那种处境是让一个人慌张的,因为女人不会主动说出来,女人希望被男人看见。上班去的妻子又突然回来了,情况异常,“她怎么了?”,赵明心里掠过这念头但没有妨碍他的眼睛,他就仔细看妻子,想在她身上搜寻让他感到的自己不知的异样。这时,他看见了她手上的伤口贴。 “你手切了?” “嗯。” 泪水在此刻又流了下来。在店里是痛,而在赵明面前,梅子特别地想哭。“她又哭了?”这是赵明看见妻子泪水时的念头,自己竟有些烦,他不喜欢她这样。 “好痛吧?”他捏着妻子的左手,那伤口已被伤口贴贴着,让他看不到。不过,他语气里是真诚的。 “你说呢?”梅子轻声问一句。 “肯定痛。” 赵明是一个最怕受伤的人,哪怕一丁儿的伤,“我宁可身上衣服破,也怕出血。”一看到自己身上出点血,都会让这个男人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以,他是以自己的心来度梅子的,认为她一定痛得难过。 “也不怎么痛。”女人轻声地说。 她又一下子把赵明抱住了。她需要抱住自己的男人,让自己有一种依靠感而产生的依慰感觉。不管自己心里怎么不喜欢女人这个举动,赵明平常都只是在心里,而这时他更清楚妻子的心情。他也把妻子抱得紧紧的。 十二:家务事 她这天没有去上班,就在家里躺一天。在小吃店工作几年,心情还从没有象今年起这样的变化。连梅子都不知是为什么,她只感到一种厌恶,有一种想回去的感觉。丈夫赵明并没有这种心情,梅子当然看了出来。也许是女人的心窄吧,家里两个儿子让她牵挂。在外几年,大儿子赵磊与自己生疏了许多,梅子过年回家时就会感到这一点,他看见了自己并不叫,即使有人说,“赵磊,你妈回来你也不叫?”,之后他会勉强自己叫,梅子当然看出儿子的不情愿。这些都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一旦她心情不好时,就会在她心里发酵,撞击她的心。自己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是的,是为什么呢? 每年都会重复着,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年复一年地在外面,让儿子在家里。一想到这,就让梅子难过,赵明的母亲根本管不了他们,并且孩子似乎从心里上需要她和赵明回去,一家人在一起。不过赵明说过,要想真正摆脱目前的困境,只有在外赚一笔大钱,这才是根本之道。梅子当然也知道,问题是我们没有赚这个钱的能力。说来说去,还只有在外面。 “又不是我们一个人,外面许多人。”赵明又说。 梅子当然清楚外面和她一样的人有许多,自己夫妻俩只是其中一对,她不能以此就能让自己想开些,别人的事她不管,自己是自己的事。似乎有一种责任也要她这样做,即回家去。外面的钱总是赚不尽的,这似乎成了她安慰自己要回家的另一个理由。 在手被刀切的这天里,她又想这件事。赵明出去拉客后,隔壁女老乡过来了,身材高大的女老乡大梅子十多岁,今年四十多;房东底层一楼有三间房,一间做仓库,另两间出租给她们了。女老乡在一家美容店做保洁,一天做九个小时,工资比梅子少点,但轻松许多。几个老乡同住在一起,因平常都要工作,也难得在一起叙叙。住在隔壁的女老乡听见梅子没有上班,就过来问问,顺便说说昨晚房东喝酒撒野的事。 “小梅,怎么没有上班?”一进来,女老乡问。 “手切了。” 梅子已在床上躺着,女老乡看了她的手,之后说起房东的昨天晚上。房东已不是一次了,酗酒的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下,“我准备搬,住在这里吵死了,你搬不?”女老乡说。“有房子我也搬。”梅子告诉她,自己不想在那里做下去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和她说,曾经两人谈心时也谈过。女老乡早劝她不要做。 “做什么,辞掉,一个月多那两三百块,一天十三四个钟头。”女老乡说,“也亏你做几年。” “要辞我也是回去。” 女老乡知道梅子是说回去带孩子。两人住在一起,彼此知道对方家里的事,女老乡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叹了口气,说人就是这样,为来为去为孩子。她两个孩子都大了,读高中,也就不用操这个心,夫妻俩只要在外赚钱供他们读书就可以了。梅子儿子小,女老乡认为她也应该回去。 “你说我赵明,是让他在这里还是让他也回去?”梅子不由地问。 “你赵明就让他在这里,你以为在家能赚到什么钱。” “我赵明也是这意思。”梅子说,“他说回去只能我回去。” 说到这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做为一个女人,女老乡能体恤一个女人在家里的境况。梅子当然清楚。她脸上表现出她清楚自己一个人在家的神色。女老乡只站一会儿,就走了,她还要去上班。 梅子只想好生睡一觉,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她今天即然没有上班,自然就会筹划今天的伙食,赵明不愿煮饭,每天都在外面吃,平常她每天晚上回来时带些肉,补补他。而今天就不用了,睡一觉起来到菜场去,买些菜,赵明出去时她对他说,叫他回来吃饭。而等赵明回来时,她的饭还没有熟,她正在切菜。因手受了伤,她小心翼翼地切着。 “我以为你饭熟了,还没有熟?”一进来,看见她在切菜,赵明笑着说。 “睡过头了,起来快十二点。”梅子说,“你先歇一下,上午跑多少钱?” “跑六十块。” 赵明没有进房去,就站在妻子身边,把上午跑客的事讲给她听。他每天早晨都要跑些钱,而今早没有出去,“我出去时心想完了,今天肯定跑不到钱。”“没有想到,我一出去就碰到两个客人,一个到板材厂,一个到东村。”他眉飞色舞地说着,梅子边切菜边听他说,脸上露出那种由衷地笑。 “我起来一看到十二点,赶快到菜场,买一条鱼,另外还买些肉,还买排骨打汤。” “抄,买这么许多,吃得了不?”赵明问。 “嫌我买多了,慢看,说不定到我头上还没有。” 连梅子自己都感到多买了,两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只是自己一到菜场,就想多买点,因为赵明天天在外吃快餐。 十三:吃饭 做为一个女人,因自己在小吃店打工,即使在过节时和赵明也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今天对于她来说,那是很难得的事情了。她的心情不由得舒展起来。因睡了一觉,头也不昏,虽然她手受了伤,但她的快乐是显而易见的。那房东过来了,他在开口说话前,先咳嗽两声,之后嗯嗯两下,之后说:“小梅,你今天没有上班。”说这句话时,他自己都笑了起来,“你没有上班,你看你小赵,小赵,你看你老婆弄这么多东西给你吃?” 夫妻俩只笑,没有哪个跟他搭话。 这个人已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的行为了。正屋里的地上已被他回来的老婆打扫干净,天一亮她就从儿子家赶回来,站在正屋里狼藉的地面上,苦笑了一下,之后拿起扫帚来扫。让赵明感到奇怪,房东老婆怎么有这么恨心,两人这样而两人又在一起生活。当然他是清楚答案的,两人年纪来了儿女都大了,他们只有这样生活在一起。有时夫妻俩议论到房东夫妻时,梅子说自己若处在房东老婆境地,她也会这样,赵明明白她的意思是不和自己睡在一起。梅子说时,并还看一眼他,眼光里带着一种警告他的意思。因为是一种假设,赵明不好回答,只讪讪地笑。不过做为房客,夫妻都看不惯房东一家人。“那房东老婆也不是好东西,个性强。”这是梅子说的话。 自己只住在这里,到月交房租,和他们并没有实际上的来往,赵明持着这种态度住在这里。这个青年本身心胸豁达,他也就不把房东一家人放在心上,有一种我行我素的感觉。那几个老乡就不跟他一样,包括梅子,如昨晚上的事,面对房东的吵闹梅子就会发燥。“莫理他,你要知道他是这样人。”赵明说。“不理行不,把耳朵捂住?”梅子说。赵明知道这是一种心态,只有你达到那种程度你才能知晓。他当然知道梅子说的是事实。 大家都住在这一幢屋里。包括楼上的老乡,四个人和房东共用一个厨房。那厨房不大,不过四家的煤气可以放进去,他们占的地方少,做为房东当然是占大头部分了。是的,他占大头部分,因为是他的家。而他们只是房客,饭熟了,他们就在一个小桌子上吃,折叠的小桌子在吃了饭后可以收起来。赵明一套炊具都有,就只没有吃饭时用这种折叠的小桌子。 “在哪里吃?” “就搁在那里。随便搁在那个上面。” “慢别人回来了呢?” 对于赵明来说,今天在家里吃反而让他似乎感到生疏,因为他已习惯了在外吃快餐。很洒脱。妻子在煮饭时,在一边的他不知怎么好,看她忙碌,自己总想帮她一下,而插不上手。梅子也不要他帮。菜熟了,赵明帮着端菜。三个老乡的折叠桌子放在那里,就拿老郭的吧。老郭和他同住在底层,他那折叠桌子是白色桌面,老郭还没有回来。 三菜一汤,小桌子上摆得满满的。辣椒炒肉,红萝卜炒肉,白萝卜排骨汤,一个小白菜。这是赵明在外吃快餐所不能享受的,快餐千遍一律,让他吃得已麻木不仁。“炒得好吃。”,赵明边吃边说。梅子看他狼吞虎咽,筷子在菜上面急不可待地夹着,一夹,往嘴里一塞。丈夫这样子,让梅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那房东又过来了,背着手站在一边,看他们吃饭。住在他家四对夫妻,他认为赵明夫妻俩最老实。他站在这里也许是无聊,因为他整天都没有事。梅子出于一种主妇心里,说:“在这里吃一点。”“不。”赵明没有做声。他不喜欢妻子这么客套,明显是假叫,他只低头吃自己的。 “还是老婆好啊?”房东说。 “那当然。”赵明不得不说一句。 对梅子今天在家,几个老乡回来了,个个都说她是难得在家一天。梅子把受伤的手拿给他们看,把当时的情况说给他们听,那个胖女老乡听了就打冷噤,说痛死了。另一个别人叫她老元,比老郭妻子还大几岁,是一个矮个子面皮黑的女人。 “我想痛死了。”老元也说。 “当时根本不晓痛。”梅子说。 赵明不喜欢听她们说这些。虽然梅子是他妻子,而她们说话的声音却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每个人每说的一句话,都要往他耳朵里钻。妻子竟有时停下吃饭,跟她们说。这两个在楼上住的老乡,在这中午也下来煮饭,趁菜在锅里炒的空隙,有时会过来站在一边和梅子说话。赵明真不知她们为什么话多,有些事只要一句就可以说清楚,而她们吱吱喳喳地说着。他只是心生反感,也只能在心里,不过他看出妻子今天很高兴。 他知道梅子为什么这样,因为她今天不在店里。 十四:老板娘 到上午九点,那矮胖的老板娘如往常一样,从她家里来到店里。几个女工一看见她来,便精神抖擞一些,不象刚才,刚才店里没有什么生意,几个人就显得无所事事了。店里的情况老板娘一下子看在眼里,这个精明的矮胖女人心情明显受到影响,脸色有些阴沉。那几个女工仿佛是自己的错,店里没有什么生意,每个人都能体贴到老板娘此时的心情。和梅子不和的女工长头发,想了想,还是把梅子的事告诉她。 “老板娘,小梅手切了下,她回去了。”另几个女工和长头发一样,看老板娘。 “啊。” 没有多话。随后她警觉起来,感到有必要在女工面前多问一下。长头发告诉她没有什么,只是把手切了一下,不碍事。那几个女工也在心里揣测老板娘今天怎么安排,受伤的梅子,她的事总要有个人去做。在她们眼里,在二楼一个人做事的梅子,不用总是在老板娘的眼皮底下,光凭这点,就让她们心动。在下面的几个女工,每个人都有点这个心,想到二楼替代梅子。她们只是心里想着,而老板娘有自己打算,那小梅今年也是变鬼,自己一再给她加工资也没有用,也让她不满意。 看她这样子,时间也会做得不长久了。老板娘心里有数,便在心里掂量另几个女工,想找替代梅子的人。没有哪个让她看上眼,都不如梅子。她就想在将来招工中留心,若有合适的再看。这只是她心里的想法,谁知这个女工今天手切了? “慢你上楼去切肉,打肉酱。”她对长头发说。 “啊。” “我上去教你,明天小梅来了,你天天跟她学一下。” 店里的事老板娘全会做,梅子当初来时,是接一个波阳女人的手,那波阳女人也得老板娘赏识,很会做事;若和梅子相比,老板娘还更喜欢波阳女工。工人相对于老板来说,也如我们对待情人一样,这老板娘此时就是这种心情。要知梅子现在是在她店里做工,而曾在她店里做工的波阳女工已成为她记忆里的一部分了,单就这点来说,梅子就在老板娘眼里打了折扣。也正是梅子在她店里,让老板娘无所谓。单不说长头发到二楼做事,却说在家的梅子,这个女工今天即高兴又担扰,高兴的是今天能歇一天,担扰的是她店里的事,不知老板娘今天叫谁上去。 有时,她脸上就露出这点;要知道她没有星期天,也从不请假,一年时间都是如此;她在店里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今天这样,老板娘会不会说我是故意的?”,这种想法只会增加她心里的负担。了解妻子的赵明,当然能猜到梅子的心。 “你在家就别想许多,想许多干什么?”赵明说,语气里还有些嗔怪。 “不是,不知她今天叫哪个上去,我只是猜。” “她店里还离不开你?”赵明说,“你真是想许多。”妻子早就不想在那里做,赵明知道她的心,他想呛妻子一下,又忍住了,一呛她又会生气的,到时又会流眼泪。梅子也从赵明的话里听出他的不耐烦,只是横他一眼,并没有多说。梅子不理赵明了。 “女人就是噜嗦。”赵明心里说。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语气里就是耐不住烦燥. 十五:上班 第二天早晨,梅子如往常一样去上班。那几个女工知道她手被切了,也就从心里原谅她,先来上班的她们在店里议论的是梅子来不来的事,并不象以前溪落她。那大块头女工问长头发,昨天在二楼怎么样。长头发顶替梅子一天,终知那味道了。在底下还可以磨蹭,当然在二楼也可以磨蹭,但一天的事是不容允她这样的。切肉,打肉酱,之后洗棕叶,再就是包棕子,做熟了的梅子都没有空,何况这个长头发呢。老板娘上去教她怎么切肉,打肉酱,洗棕叶包棕子,长头发也认真地学着,而当长头发拿刀切肉时,瞅那老板娘就在自已的身后,这时,她不知怎么就是有点慌。 “手快点,小梅很快,七八十斤肉,她一个多钟头就可以切完。”老板娘说,“要是过节过年,一天几百斤肉,你这么慢就不行了。” 她切着,只低着她的头。“老板娘会下去的。”她在心里嘀咕着。 好象是一种自我安慰。 每天老板娘一来,那老头儿就要回去。长头发心里清楚这一点。他工作时间是凌晨四点到上午八九点。店下面是要一个人的,他们是不相信工人,没有人在下面监督,她们会偷懒,甚至会趁机揩油拿钱。果然老板娘在她身后站会儿,就说下去。等老板娘一下去,长头发就把手上的刀一扔,咕嘟一句:“我切快,切不得许多,老子今天慢慢的。” 也许是刚才老板娘在时让她憋得难受,这时她要好生补回来。她把刀扔到一边后,便在二楼上走来走去,到处看看。二楼上有一个冰箱,两个大冰柜。长头发打开一个冰柜,又打开一个,两个冰柜里全是打好了的肉酱,梅子每天都要多打肉酱,之后把它们冰在冰柜里,如此这般,才能供应上。那棕子也是一样,一挂挂包好了的棕子,放在另一个冰柜里的底层存着。说实心话,即使今天长头发不上二楼来做,梅子的存储也足够供应店里一天。 “我今天可以不用死做了。”长头发瞪着眼睛看着,自言自语,“做也是帮她做,明天她。。。。。。。” 她说的是实话。有梅子在店里,自已就只有在一楼的份了。真的让人恼火。心里的那种不愤让她难过。又加上她想到自已是生手,做,一天也做不了什么事。长头发后来就断了这念头,她在二楼,唯一认真做的事就是留心外面的动静。那矮胖的老板娘只要一上楼,就会听见她脚步的响声,那么,她就手脚麻利,赶快佯装认真做事。等老板娘一走,她又是原样。 这就是她在二楼的一天情形。 当然她们是不知道。现在,大块头女人问她时,长头发却说:“不好做,昨天累死了;你想想,一天切那么多肉,包那么多棕子,只一双手。“ “是吗?“大块头女人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你昨天不还吃亏,说实心话,昨天下面没有什么生意,我们总是坐。” “有什么办法,二楼也要人上去。” 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各人都清楚。大块头并不相信长头发的话,当然她不会点破的。这可苦了梅子,上二楼,梅子首先打开冰柜。常做的她知道行情,果然如自己所想,冰柜里空了,没有肉酱,也没有棕子。这让梅子心灰意冷。 十六:在二楼上 “昨天是谁在上面?” “小张。”老板娘说。 “她没有做什么,肉酱与棕子都没有了。” 梅子说的是实话,还是让她感到有点惭愧,象向老板娘告状似的。她刚才坐一会儿,想想还只有起来做,越往下挨事磊得越多,到时还是她做。老板娘在上午十点到二楼来看一下。一上来老板娘没有做声,也没有对梅子的话表态,店里几个女工面和心不和。而梅子见老板娘不说话,认为她有意为下面那个女工。她昨天切的手还痛,一想到自己手这样痛还来上班,而老板娘不问一下自己的手,梅子越想越气人,但她不能多说,只有做自己的事。 上来的老板娘站一下,走了。梅子在二楼让她放心,这个女工是熟手。她当然知道下面那个女工昨天没有做什么事,不过她是生手。她也就对她不苛求了,还有小梅来上班了,也就不要紧,有她一个人就可以供应上手。不过小梅这个女工脸不愤似的,刚才看她切肉,自己应该问一下她的手,不过看她的手并没有什么,一个小伤口贴就可以贴住。 下面生意并没有什么,老板娘下来叫长头发上去:“你去跟小梅做一下。”她昨天就计划让小张学,正好今天下面没有事,而二楼小梅那儿比较忙。听老板娘叫自己上去,而下面明显没有客人,心里不情愿的长头发也只有上去。 “你昨天什么都没有做?”长头发一上来,小梅就不客气地问她。 “谁说我没有做,也做了,你知道昨天生意多么好,我做不赢。” 小梅不好再说,都是跟别人打工。有时她们要上二楼来拿东西,如下面没有棕子,就有女工上来提。梅子开始以为长头发是上来拿东西,见长头发站在一边并没有动,看自己切肉。梅子切肉快,她已熟练到不用看刀,长头发想我切长时间也有她这么快,不会比她慢的。梅子见她不走,站在自己身后看,便瞟她一眼,问:“你做什么?” 长头发便说老板娘叫她上来。梅子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不想做,并跟老板娘说过几次,而老板娘把长头发叫上来让她一时受不了。 “叫人来跟我学了。” 以前她是跟波阳女工学的,当时她还没有学会,只学一个星期,波阳女工就走了。店里哪个辞工都是这样。“今天我并没有说自己辞工。”梅子思前想后,让她感到老板娘的意思了,认为老板娘已准备她走人。 “好吧,即然叫人上来学,我过两天就走人。” 似乎她只有这样了。梅子并不吩咐长头发做事。长头发正好可以站在那里。梅子切着肉,心里又很不愤,想她就是这样子,自已不吩咐她就不会找事做。 “你去把肉酱机洗一下,打肉酱。” 长头发拖着步子向肉酱机走去。肉酱机靠东边墙安装,这是一个小型的机器。一个电机,上面是个白铁皮加工成的漏斗,里面有一个搅动的。梅子看长头发走到那里,并见她对肉酱机看。 “莫望,提一桶水。”说着又补了句,“水小心点,不要弄到电机上去。” 叫一个人做事,口气避免不了一种命令式。梅子的话让长头发有些刺耳,但这女工没有办法,只有忍着。 十七:辞工 梅子没有把辞工的事告诉赵明。长头发在上面跟学三天,在第四天,梅子就对老板娘说,她要回去带孩子。 “暑假还只刚开始,你还可以做一两个月。”老板娘说。 “不,我想现在就回去。”梅子知道自己是在撒谎,有些心虚,但只有这样了,不然老板娘不放,“我老公也叫我现在就回去。” 老板娘不相信,用怀疑地眼光望面前的女工。这女工在她店里做五六年,老板娘对她家的情况也知根底。她两个孩子在家里有婆婆带,依梅子说,她婆婆还健。由此老板娘很怀疑她是想自己加她的工资。梅子刚开始来时每个月六百五,几年下来,工资已加到一千一了。一般在小吃店做工的女工工资只有这么高。若再给她加工资,老板娘就有些不愿意了,要知店里有好几个女工;“你工资是她们中最高的。”老板娘曾对梅子说,“你不要对她们说。”,这意思梅子明白。自己是老工人,而她们呢,嗯。梅子也认为自己工资是几个女工中最高的,高工资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就是在这几个可怜的女工中,她们也有这种攀比的心。由于老板娘给她们每个人发工资时,遮遮掩掩,所以几个女工彼此并不知对方工资到底是多少,几个女工彼此也不怎么问这个事,即使问,老板娘嘱咐她们的话也会起作用,不会说实话。不过,几个女工知道梅子是老工人,不用说工资比她们高。 有一次老板娘在店里给长头发发工资时,虽然她背对着她们数钱,但梅子似乎也可以根据老板娘手的动作猜她数多少。下面的店不到二十个平方,在店打佯时给长头发发工资,钱柜就搁在靠墙的那里,老板娘清点当天的收入,之后把长头发的工资拿了出来。 “嗯。”老板娘转身,钱递向长头发。 “你今天发工资?”白天女工问长头发。 “是。” 几个女工每个月哪天发工资,彼此心里有数。长头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钱,往身上一揣,不数。从老板娘清点当天收入时,梅子就留心她数了二十五下,今天卖两千五;她看见老板娘数一十三下,这长头发发一千三。自己比她早来两三年,也只一千一;梅子知道长头发每天凌晨四点就要到店里来,虽然起得这么早,似乎也不应该比自己多两百块。 “你发多少?”别的女工问长头发时,梅子倾耳听着。 “还不是跟你一样,九百。”长头发说着,努了一下梅子这边,“算她多,她一千多。” “骗人。”梅子心里说。 第一次发觉疑团,到长头发下次发工资时,梅子特别留心,没有错,老板娘数一十三下。老头儿四点起来开店门,几个女工中,只有长头发跟老头儿起这么早;即起来这么早,她工资不可能跟另几个女工一样多,假如这样,谁愿意起早呢?梅子并不是小心眼的人,她知道长头发工资应该多些,但也不应比她多两百块,并且老板娘鬼鬼祟祟的,这点也让梅子看不惯。 借口说是为了孩子上学要回去,其实梅子心里是五味杂陈,总之,她已经厌恶了这里。梅子不愿意再在这店里做下去了,哪怕多做一天,这个女工也不愿意。而她确实得老板娘的信任,舍不得放她走,找个好工人不容易。梅子向老板娘辞工时,老板娘还想挽留她,说:“小梅,你别走,我给你加一百块工钱。” “不,我是要回去。”梅子说,“不是钱的事情,我在你这里做几年,你还不知我的人?” 老板娘没有做声,几个女工只有梅子可以去碰钱柜,其余几个人碰时,老板娘就很留心她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是深知这一点的。在钱这件事上,她很相信梅子。 十八:在雨中 当老板娘晚上跟梅子结清工资后,梅子有一种解脱之感,自己在这店里做了五六年,哎,终于不再在这里做了。同时,她也有一种惆怅。五六年过去了,并没有得到什么,所赚的钱已花光,她和赵明两人并没有赚到钱;这女工脑子里只有一个时间概念,确实她是一天天过来的,而现在她脑子里只有自己在这里做了五六年。 她没有和赵明打招呼,不知赵明会说什么。他一定会不高兴,梅子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总是希望自己工作,这样就有收入。梅子很了解赵明。从店里回到家,在赵明接她时,她告诉了他。 “我辞工了,今天就结工资。”赵明晚上来接她时,她说。 “是吗?”赵明说,“辞就辞,也要辞了。” 梅子在告诉赵明时,一直在看他的脸,他显然感到惊讶。赵明确实没有想到梅子这么快就辞工了,自己希望她做到八月底回去,这时她辞工就要玩两个月了。这男人马上想到这两个月少了一个人的收入。他心里这样想,但并不能说出来,只能对梅子表示辞就辞了。 这天晚上回去时,两人就没有象平常一样,有一种互相猜测对方的气氛围绕这对夫妻了。赵明心事重重,显然是为梅子辞工后的局面着想。梅子即高兴又担扰,高兴终于明天不用上班了,担扰赵明会责怪自己。赵明怕梅子这样想,佯装无所谓地说:“正好,我养你,哈哈,你不是总是说我没有养你吗?” “也不要你养,玩一段时间,有事再做。”梅子说。 赵明的话让她感到温暖。以前都是赵明主动来拥她,这时她看了一眼赵明,手去牵他,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两人向前走着。脚下的这条街,两人太熟悉了,梅子一天两趟,六年来;赵明每天必走一趟,那就是晚上来接梅子。梅子在小吃店做了六年,六年他风雨无阻,越是下雨,赵明越是担心梅子,会冒着雨来小吃店。 “下雨不用来,我晓得回去。”一看见赵明冒雨前来,梅子就嗔怪他。 “越是下雨,我越要来。” 他会和往常一样站在店旁边的银行前等她。下雨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小吃店收工早些,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冷清,不过雨中的街别具特色。他们共一把伞,冒雨前行,一旦赵明把雨伞多让给她时,就会被梅子发觉。 “你那边没有伞。”这女人边说边把伞往赵明那边挪。 “我不要紧。”赵明又把伞移她一些。并把妻子搂紧,从小吃店到他们的住处,路程不要花十分钟,在清冷的雨里,他们顺着那小镇的旧街向家里走去。 自从梅子辞工后,赵明就很认真地载客了。自己以前也很认真,只是没有这么认真,他明显感到一种压力,两个人在外面,现在靠他一个人工作;当然在家里的孩子也一直在他心头上。妻子辞工后,赵明留心到她心情舒畅,不再跟以前一样受到压抑。梅子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工作,就格外体贴赵明。 “明天吃什么,明天我买排骨回来?”梅子问赵明时,会柔情蜜意地看他。 “管买什么。”赵明随口一说便后悔了,“昨天不是买了?” “你说吃什么,我现在真的不知要买什么了,天天买菜。” 梅子一心一意想把赵明伺候好,现在家里靠他一个人赚钱了。她往家里买不是鱼就是肉,和她们住在一起的几个老乡,明显就有些隔阂,他们几天才吃一次荤。梅子是出于好心,一个做妻子的好心,而赵明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他希望妻子能节省一点。但妻子的脾气他知道,又不能说,一说她会生气。赵明还看出一点,妻子把自己伺候好,晚上夫妻同床时他就有精力了。自己白天载客要载十二个钟头,不吃好点,身体会差下去,不用说了房事就会跟不上来。 明显晚上他也力不从心,要知梅子已没有工作,轻闲的她晚上一上床就会如饿虎一样抱着赵明。赵明确实也体贴妻子,尽量跟上她的节奏,但时间一长明显就吃不消。被妻子紧紧搂着的赵明,心里已心虚起来了。他知道妻子搂自己的意思,但自己很累,不想。一阵惭愧在他心里起来。 “我真的很累。” 还没有等他说完,梅子立即松了手,不搂他,马上背过身去了。赵明知她又生气了,是的,梅子听赵明一说,女人的害羞便起来了。 “你也让我歇几天。”赵明在身后说。 梅子不理他。说实心话,赵明真的希望梅子早点动身回去,不管从哪方面看。但他的想法只能闷在心里。不过他也没有象以前那样去哄她,自己累,况且她现在没有做事,他便睡自己的,并且还希望早点睡着。一天下来真的累,整天坐在摩托车上,载客时脑子要相当集中,因为要在街上留心客人。这男人没有心情去哄梅子。 而梅子却怎么都睡不着。自己没有工作后赵明对她好象差了些,她知道赵明是为了家而这样对她,总是希望她去工作,增加收入。自己并不是偷懒之人,只是想趁回去前好生陪陪他。出来打工五六年,夫妻俩还没有真正生活在一起过一段时间。是的,自己是这样想的,而赵明以为自己是不想做事。想辩也辩不清楚,因为自己确实是没有做事。心里难过,这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她知道赵明很累,也从心里体贴他,但不知为什么一上床,又忍不住要去搂他。一种渴望在她心里升起,她喜欢赵明抚摸自己,脱她的衣服,然后亲吻。这是让她最激动的。 她还喜欢赵明来哄自己,象自己背对着他时,以前他总是会扳自己的肩膀,在后面说:“你别生气,是我的错。”,那时她故意地不理他,他会继续说下去,并且手会从后面伸过来摸自己,她喜欢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来回抚摸,在他的抚摸下自己会感到一种亢奋,欲火会从她心里升起,涌向全身。她在等赵明抚摸后把自己扳过身,之后是不用说了。他会象鸡啄米一样亲她,边亲边及不可待地脱他自己的衣服。当然,他会先脱她的。梅子在赵明来脱时还会假装不让他脱,半推半就,之后被他脱。 十九:在房里一 而今天晚上他没有这样。 灯拉熄的房里那么黑,那么静,背对着赵明睡的梅子溜了一眼窗口,窗口有一丝微弱的亮光。梅子怎么也睡不着,依稀希望赵明忍不住会来哄自已,她没有转过身,但她细心地听赵明的动静。最后的结果是让她失望,明显赵明睡着了。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梅子动了一下身子,碰了下赵明,果然赵明没有一点反应。这时,梅子转过身来,从赵明呼吸中听出他正处于酣睡状态,这女人把赵明搁在外面的手动了下,盖在被子里,之后,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而睡着的赵明毫无知觉,这女人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睡在外边的她把左手伸过去,让赵明的头靠在她的左肩上,梅子搂着赵明睡。赵明没有一点反应,象个面条做的人,随梅子揉捏。即使这样也让她感到温馨。 在夜深人静这时,梅子夫妻俩如许多夫妻俩会有过这种现象一样,一方睡着处在梦的状态中,而另一方却久久不能入睡;睡着的一方沉浸于自己的梦乡,而另一方沉浸于夫妻关系之中,梅子总是忍不住去摸他的脸,在他的脸上摩挲着,赵明没有感觉。相反,由于梅子搂着他而让赵明感到不适似的,他动了下身子,想挣脱梅子的怀抱;睡梦中,他这种意识很强烈,梅子只有松开手了,让赵明单独睡。 她帮他掖好被子,又亲了他一下。之后,她竭力想使自己睡着。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意味着她即将要离开这里,离开赵明。以前她也离开过,不过都不长久,相隔一段时间两人就又会在一起。而这回分开似乎与往年不一样了。事情是那么明显,在家的儿子要人照顾,一想到回去后不能再回到赵明身边,梅子的心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连睡在他身边这种享受都没有。这女人眼泪出来了,在这黑夜里,她明显地感到前途的迷茫,一个女人,她希望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而孩子呢?她又深深眷恋在家的孩子。她总想一举两得,一家人都在一起。而现实不能如愿,只有分开。 是的,只有分开。 赵明还在熟睡,现在不知到几点了,梅子知道自己很可能一晚上都睡不着,她脑子里异常清醒。赵明对自己是真心的,自己走后他在外不会乱来的,别的男人妻子不在身边他们就会去找女人,而赵明不会,但梅子还总是试他,暗中观察他,如在两人走路时梅子总是留心赵明看别的女人的神情,还有就是两人在房里做房事时,梅子会情不自禁地问他:“你一生只能跟我一个人。。。。。。。。?” 她后面话没有说出来,赵明也明白。 “一生只爱你一个人。”赵明亲她一下,说。 梅子敏感性很强,感到赵明的话言不由衷。 “真的,只爱你一个人,你不相信?”赵明觉察到梅子审视自己的目光。 的确,这时自己会打量他,观察他。她相信赵明,而从心底又不相信他。 “傻瓜。”赵明又亲她一下,“你记得吗,第一次出来打工时,你没有按时间到,我急得可怜,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梅子还是忍不住问他。 两人出来打工时,赵明先出来,二十天后梅子也出来了。估计梅子是上午十点到,而十点还没有到,赵明急得可怜,心里七上八下。那时他们还没有手机,所以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后来梅子到了,赵明说她若再没有到,他到火车站去找,他生怕刚出远门的她丢掉了。而梅子却担心找不到赵明所在的打工地方,一路上心突突的。这天成了夫妻永远谈论的话题,一谈起来就让梅子激动,她会打趣赵明;“丢就丢掉,正好你再去找一个女人。” “怎么这么说呢?”他的嘴会过来不要她说下去,“我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 “我一生一世也只爱你一个人。”梅子不禁地说。 两人最喜欢赤身搂抱在一起说这些,这时,他已进入了她的身体里面,梅子感到他进入自己身体里的快乐,并渴望他来得再猛一些。赵明会象她所想的那样如愿以偿,他在快速抽动一阵后停下来,撩梅子有些凌乱的秀发,看她。此时,这对夫妻会面对面看着对方,四目凝视。 二十:在房里二 转眼动身那天到了,不能再挨延下去。梅子只有回去,那时已到八月底,自从辞工后两个月不知不觉过去了。马上孩子就要开学,赵磊没有留级,读初中。梅子一想到自己的回去,会让儿子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这种念头就在这位做母亲的身上荡漾开来,那是一种母爱,随着她的血流流过她的全身。夫妻两人有时也会谈论到这个话题,都认为梅子回去会让两个儿子很高兴。 “那当然呢。”赵明一说,梅子就说。 赵明脸上便有一种笑,他带着这种笑看着梅子,到那时,家里的重担真的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的笑里有一丝沉思,梅子觉察到了。梅子知道自己回去就不能和赵明在一起,但能和儿子在一起,是的,能和儿子在一起。 在动身的前一天,不管两个人怎么安慰自己,夫妻俩都有自己的惆怅。明天两个人就要分开,这件事真的就在那里了。它是不知不觉来到似的。而一想又是以前计划好了的事情,它循着自己的轨迹按时到来了。 “真快,时间。”赵明在吃饭时,说。 “你不是希望我早点回去?”梅子呛赵明。 有时赵明明显烦人,赵明一烦人,就让梅子感到自己的处境,是自己没有做事才使他这样。她了解自己的丈夫。这就是她呛赵明的意思。 “你以为我真希望你回去?”赵明不满地看她一眼,说。 “我看你象真的样。”梅子说。 赵明是真的希望她回去。即已说回去就回去吧,他从这方面来认为的。但梅子回去后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明显让他感到失落。他的心也因此而感到什么。梅子嗔怪他让他难过,仿佛自己那么自私,真的希望她回去。他的情感在他看梅子时的眼神里流落出来,那是自责,又是乞怜的眼神,里面还有一种深深地爱。梅子后悔刚才呛自己的丈夫。 “我说好玩的。”她低声说。 夫妻俩没有再说这件事。这天晚上格外的就与众不同了,双方都有一种准备。明天她就要回去,我晚上就要好好地侍候她一下,这是赵明的想法。而梅子也在等着他的侍候,这个女人想我明天要回去了,两人分开使她想把赵明带走带回去,她心里怀着这种强烈的念头,她想在这天晚上把她即将要失去的捞住并捞住它。这就是两人白天所怀的心情,两人都感到彼此对方的心情。因为它在即将分开时太浓厚了。 让赵明丧气,这天晚上还没有以前强烈。他感到梅子明显感到了他这点。面对梅子的扫兴,赵明忐忑不安,真的感到惭愧。 “看样子,我真的。。。。。。。”他说。 梅子没有象往常一样背过身去,相反她紧紧地搂着他,情欲引起的亢奋已完全把她裹住,她的双颊潮红,呼吸急促,赵明感到她搂自己的双手是那么用力,恨不得和自己溶为一体似的。这天晚上他完全溃不成军了。 “没有用。”他轻轻地说。 “不,我要。” 有些事不是由自己所想的,特别是这件事情,明显会让你感到有心而无力。赵明是想自己争口气,但没有一点用,梅子的手在他身上的抚摸与撩拨没有一点用。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其实今天晚上就没有这种心情,是的,没有心情。一种意识在他心里,而不是生理的本能来使他和梅子相亲相爱。他和梅子做了一次后,心情明显感到了这点,他一直在考虑她回去后的事情。 他理解梅子此时的心情,但又不理解梅子这时的心情。 “我们又不是刚结婚时候。。。。。。”这就是他不理解梅子心情的念头。 这时,两人应该谈一下家里的事情。这件事两人在以前谈过,而在梅子回去前的这天晚上,赵明很想和梅子谈一下。 二十一:在房里三 可是妻子没有这种心思,一点都没有。赵明只有任她搂着自己,任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抚摸,梅子的手从他的上身滑向下身,赵明感到她手的滑动;梅子的手大,并粗糙,她的抚摸也带着这种粗糙,这时这个男人的意识跟着女人的手在走,梅子的手滑向自己的下身,他的意识也意识到她的手在他的下身;他感到她的手在捏着他下身的那个东西在玩弄,他随着她的玩弄而沉入其中,那是抚摸带给他的快感;梅子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她要把他撩起来。 “没有用。”赵明在心里说。 他知道自己这时的状态。夫妻俩这天晚上把衣服全脱光了,赤条条地搂在一起。梅子玩弄一会儿见没有用,缩头下去,赵明知道她想干什么,他的手去挡她,想叫她不要这样做。梅子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她的嘴已就了上去,含住了他的那个东西,吮吸起来。她真的想他好好再来一次,她渴望他进入她的身体里面;明天,两人就要分开了,这个女人想在分开前的这天晚上得到满足。 “不要,真的没有用。”赵明说。 梅子的动作越发让他感到惭愧。不管梅子怎么撩拨自己都没有用,假如要吃药的话就难说了。吃药的念头只在赵明脑子里一闪,之后就熄灭了,他和梅子从来不吃药。他即不能让梅子得到满足,那么就让她这样吧。他真心希望梅子在吮吸自己那个东西时得到点满足。扫兴,自己这么撩他都没有用,梅子吮吸一会儿见赵明还不能象自己所想的那样起来,最后也灰心丧气了。她一下子从被子深处钻了出来,背对着赵明。 “你又生气了?”赵明说。 多说没有用,一切都明摆在这里。他知道是自己的错,当她想要时自己应该给予她,而明明自己不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梅子一回去就要和自己分开,哎! “不要生气,明早再来,可以吗?”他在后面哄梅子。 女人不理他了。 赵明第二天早晨也没有实践自己的诺言,因为晚上夫妻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很晚,等两人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了。人真的奇怪,在夜里在被窝里就很想,而一到天亮,就没有那么强烈。况且昨晚两人还熬了瞌睡影响了休息,至使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情。还有梅子心里的欲火经过一觉后也消失了。她也不敢乱来把它引上来,一引上来又让她感到难受的。她清楚在自己动身回去的早晨,赵明也没有心思来行房事。而赵明还记得昨晚上的话,见梅子穿衣起来,他伸手拉住她,问:“你。。。。。。。?” 没有说出来的话,梅子当然明白。 “起来,还不起来。”梅子说。 赵明笑了,这时他真的有点想。妻子今天就要回去了。梅子不是不想,她怕赵明半途而废,这样让自己更难过;那样还不如不来。 不过在动身前,在房里时,梅子一下子把赵明抱住,紧紧搂着他。赵明也紧紧搂着妻子。梅子的头偎依在他的胸前,赵明的手拂了一下梅子的头发,之后在她头上轻拂着。行李早已准备好了,就放在那里。赵明不会送梅子到火车站,他把她送上公交;若送火车站又要担误一天时间,一天就是近一百块收入。夫妻俩都清楚这一点。 “走吧,早点动身。”赵明最后只有说。 “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梅子抬起头来,望着他,说。 “晓得。”赵明心里说另一句话,“真的有点噜嗦。” 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另一句的意思在脸上显示出来,但没有用,梅子觉察到了,说:“又是说我噜嗦了?” “我没有说,是你自己说的?” 他低下头去,亲了她一下。 “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梅子说,“自己煮吃,不要吃快餐,什么东西都有,煮吃划来不说,吃得也好。” 赵明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话。 一:睡觉 公交只要在房东家后面坐,赵明把梅子送上公交回来,房东在正屋里叫住他:“小赵,你爱人回去了?” “嗯。” 房东老婆以及女儿也从后院里出来,到正屋听赵明说妻子的事情。梅子要回去的事情大家早知道,不过这天还是到来了,不但房东一家人问他,几个老乡也问赵明,老郭妻子也从房里出来,默默站一边听。楼下的几个老乡也下来了。因梅子回去,赵明感到他们要和自己说什么似的。生活平静如水,每个人每天做什么,这种规律化的生活让人们已习以为常。妻子的回去如一颗石子扔到平静的河里,激起一翻涟漪。他们说的话无非是梅子什么时候可以到家。依照路程算,要在动身后的第二天上午,梅子真正到家要到中午。这个男人想到妻子有点晕车,长途旅行不用说让梅子更难过。赵明和房东以及老乡们在正屋里说话时,为妻子担心的情绪掠过他的心头。 不过他很快安慰自己,要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他一个人在这边生活了。后来房东调侃他:“小赵,现在你一个人了,正好晚上出去找一个。” 赵明明白他的意思。 “赵明不是这样人。”老元说,“赵明,你不会哦?” 女人不在男人身边,男人去找女人很正常。在他们眼里,赵明还没有过这种现象。而现在不一样了,梅子在家不会过来,连赵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将来会不会这样,他心里没有底。房东的话让赵明笑了笑,他也没有回答老元的话。 “赵明也说不清楚。”胖子老乡看了一眼赵明,说。 “不会的。”老元说。 在老乡里,老元男人喜欢这样,赵明感到老元的话里有点别的意思。在正屋里和他们站一会儿,赵明就进自己的房里来了。一到房里来他就被某种气氛笼罩住,这间房里并没有少什么,一张床,还有一些东西,电灯线上挂着的电灯炮还依然挂在那里,当从正屋进房里时赵明随着关上房门,也关上了他与外面世界的联系,而这种联系里包括他的妻子梅子。两人不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走到床沿边,仰身一躺,就默默地躺在床上。梅子的回去不仅仅是人回去,有许多意味在其中里面。这间房,这张床,在她回去后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以前是两个人的天地。正屋里他们也散掉,就让赵明感到格外的冷清。他双手抱着脑后勺,静静地躺在那里。眼前并没有什么可供他所看,已发黄的天花板让赵明视而不见似的。 他在床上躺了四五十分钟,之后起来了。他起来时似乎做了很大的准备,这样躺着不是事,去工作。他们早出去了,正屋里只剩下他的那辆摩托车。他心情有些沮丧,不过他还是强振作精神似的。他从房里出去,随手带上房门,之后走近自己的摩托车,推着出去。 一切如他往常一样,似乎又不与他往常一样。 赵明启动摩托走了,自己不能这样待着,只有去工作妻子回家的气氛就不会笼罩着自己。分开刚开始是不适应的,要有一个过程来适应它。是的,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过程。赵明很清楚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晚上睡觉时会睡不着的,是的,晚上他回来,进到房里,形影相吊的那种孤独感非常强烈。他脱衣上床,钻进被窝,是冷清的被窝。 很不适应。 他只有睁着眼睛躺着。有一两次他的手摸了摸梅子曾睡过的地方,伸过去的手是为了证明什么,虽然他心里清楚,果然身边是空的;他的手伸开抓住床单,五爪抓住让他感到真实。脑子里总有一种梦幻,昨天她还在这里,而今天说回去就回去了。有一种做梦感觉。 其实他怕自己回来睡不着,今天晚上比以前回来晚些,即使这样他还是睡不着。 “几点了?” 他不知道,似乎自己躺了很长时间,看样子到凌晨三四点都睡不着的。 二:婆媳之间 第二天中午他打电话回去,梅子刚到家。赵明在电话里问了一些路上的情况,不过听梅子的口音她精神还可以;赵明最想得到的信息是儿子对梅子回去的反映。“小儿子开始还认生,不过很快适应了,马上抱住我,再也不要婆婆了。”赵明带着笑握着话筒,听她说。而赵磊却一时还改不了口,“他不叫我,怕羞样。”他问赵磊长高吗?“长了,长了许多。”当时赵磊就在梅子身边,梅子叫赵磊接赵明的电话,赵磊不肯按。 “他不接。”梅子说。 “不接算了。” 即使儿子接赵明也不知说什么好,无非叫他听话,好生念书,几句话就可以表达他的意思。赵明没有用手机打,公用电话便宜,他是站在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给梅子打电话的。即使在电话这边,他也感到梅子到家时一家人的心情,左右邻舍不用说见梅子回来了会过来坐一会儿。梅子回去后母亲不用那么操劳了,听梅子说母亲身体还是那样,他的心就放了下来。他最担心的是母亲。但梅子叫他和母亲说几句时,赵明心里又有点不愿意。他和母亲之间明显也有生疏之感。心里总有一种内疚,一想起母亲,正是这念头使他怕和母亲通话。 不过,梅子即已说出来,赵明只有硬着头皮和母亲说话。 “妈,身体好吧?” “好。”母亲说,“儿,你莫担心我。” 没有话说了,也不知说什么好。母亲在那边也是一样,无话可说,只是叫他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赵明的眼泪要出来了。梅子回去母亲轻松些,但母亲脾气不好,婆媳两人之间难免不产生矛盾,赵明担心的是这点。他不会说母亲,他一再嘱咐梅子面对他母亲的唠叨时要忍。他的嘱咐只让会让梅子生气,说他偏心。 “她是大人。”赵明见她生气时,会说,“我妈脾气已生定了。” 梅子当然清楚赵明母亲的性格,不过赵明的嘱咐还是让她感到难过,明显偏袒他母亲。赵明的嘱咐只会增加梅子的反抗,每次他嘱咐时,梅子偏偏不就他的意思,当面会顶撞赵明,说只要他母亲说她,自己就会还嘴。赵明知道梅子脾气好,但也会在母亲面前使脸色。是的,她也会在我母亲面前使脸色。这些都是可以预见到的事情,不过梅子回去最近这段时间,婆媳关系非常溶怯的。 母亲还没有说两句,就把电话给梅子了。 “没有话说的。”赵明听母亲说,“还是你跟她说吧。” “妈跟你没有话说的。”梅子一接电话,笑着说。 夫妻俩边说些私房话,赵明说他昨晚睡不着,梅子问他为什么;他当然听出她是故意这样问,她想听我怎么说。梅子知道是自己回来让他睡不着的,她很想听赵明说是想自己而睡不着。赵明婉转地说:“不习惯,你回去一时。” “哈哈,你不是早就希望我回来?” “也不是希望你回去。” 夫妻俩在电话争吵着,不过是笑着争吵。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自己竟打了四十多分钟。后来只有挂断电话。从梅子动身那一刻起,赵明就很担心她在路上的安危,他知道路上不会有什么,但就是让他牵挂担心。梅子到家了。 从今以后梅子在家里生活,自己在这边生活。经过一晚上,梅子回去带给赵明的惆怅淡了许多,没有昨天她动身后那么强烈。 三:打电话 两人之间的联系就靠电话了,每天晚上赵明都要给梅子打电话,在电话里他问梅子家里的情况,梅子也问他这边的情况。两边都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变化的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处境。赵磊上小学时学校就在他们家的后面,这回上初中,中学在十三公里处,有四五公里。学校规定住读,赵明问梅子为什么要住读,不可以不住读吗?学校说不行,学生全部要住读。这意味着梅子想管赵磊都没有用,因为上学的赵磊住在学校里。 这是夫妻俩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赵明在外打工多年,已不知家里的变化,学校为了学生安全起见而制定这个规定的。不象赵明以前所知道的那样,学生可以住读,也可以不住读。让赵明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学生家长反对学校的规定。不过在电话里也没有多问,梅子只有跟着大家走,让赵磊住读。 “其实住读还不好。”赵明说。 “要你住读,有什么办法。” 赵明知道住读也是把学生关在学校围墙里面,晚自习与早自习方便,而读初中的儿子赵磊和学生们都只有十二三岁,学校老师不可能常跟学生身边,那么这些少年们集在一起时,还会养成更多的不良习惯。赵明清楚这一点。而如妻子所说,学校规定让他也没有办法。 “你现在呢?”他问。 “你说呢?”梅子问他。 赵明不好说。只有几个月时间就过年了,况且梅子还想在家里带小儿子,那小的很调皮,赵明母亲根本带不住。夫妻俩这样说时,都没有戳破那层纸,就是梅子是不是过去的事情。梅子当然想到赵明身边去,而她一回来让两个孩子高兴不说,梅子从孩子的衣着上看,认为赵明母亲并没有十分尽心带孩子。她在回来的当天,就带他们到镇上去买东西,衣服与吃的东西,每个孩子都买了许多。 “两个孩子高兴得不得了。”梅子说。 “是吗?”赵明在这边也想到这点。 母亲在身边他们当然高兴快乐。这样说,即使赵磊住读梅子也要在家里,因为星期天赵磊放学回来,就可以和梅子在一起了。从这方面看也是一种对赵磊的补偿。赵磊六岁被扔在家里,整个小学父母都不在他身边。夫妻俩曾说过等赵磊读初中时,两个人都回去,而赵明是不能回去,自己要在这边赚钱。 只有这样了。 赵明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也会在电话里说给梅子听。 梅子回去并没有变化,那房东隔一段时间会闹一下,当然是喝醉酒,要老婆陪他睡觉,不用说老婆在他喝酒时就已溜走到儿子家,结果房东又是摔东西,这些梅子都知道,清楚房东的为人。赵明一个人独来独往,只会偶尔跟老乡说几句话,他清早就出去,晚上回来,一天最低要载十二小时的客,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看看书,之后睡觉。晚上睡不着时他就静静地躺着,只到自己睡着。梅子有时问他有没有出去找一个,赵明说自己没有,梅子会说:“鬼啊?” “真的。”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里有一种我相信的意思,赵明听了出来。他确实没有去找过。有几天晚上他睡不着时确实起了这个念头,不过还是被他压了下去。当和梅子说起这些事时,那情景仿佛还出现在他面前,自己这样,在家的梅子也是一样的。他站在梅子的角度来想。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能在心里体谅梅子。 “你也想。“赵明心里在说,“我能忍住,你也要忍住。” 梅子只说到晚上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不会多说的。赵明明白她的意思。每天晚上打的电话时间不会少于半个钟头,有时还会长到一个钟头。赵明若挂断电话,必三番五次小声说:“我挂断哦。” 这时,梅子在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赵明还不忍挂断,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握着话筒默默。 房东一 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我们只能对自己的事进行安排,并试图掌握生活。而现实的生活,有许多不是由我们所能掌控的。赵明做为一个男人,他和许多男人一样想维持好自己的家庭,用他那微溥的收入。梅子的回去,开始让他感到身上的压力,过一段时间后他就坦然面对眼前的现实情况了。不过压力还是存在那里,以前梅子工作,让他对每天的收入并不十分计效,如他一天赚到八十块,这个男人就在心里想算了,已赚了八十块了;而现在却不一样,赵明想每天多赚一二十块,若没有多赚到这一二十块,他心里就非常难过,这种认识烙印在他身上。 在摩托车工的行业里,赵明认为自己载得不会比别人差,他只要有点赚头就会去,而别人不一样,许多人要高点价钱才肯去。赵明载客不宰人,往往自己把价钱说得合理,他这种态度拓宽了他的客源。是的,拓展了他的客源。 在这个镇上有许多摩托车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也是以老乡为中心而形成圈子,老乡跟老乡住在一起,载客老乡和老乡在一起候客;在这个镇上赵明的老乡如他载客的有二三十个人,还有许多开大货车的老乡,当然,这些司机与他们这些摩托车工属于两个行业,来往就少,不过撞到一起时大家一聊起来就知道,因为都是说家乡话。赵明的圈子很小,即使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几个人,赵明也很少和他们说话,这是他的性格生定了的,他不喜欢和别人交往,仅有的那点空闲时间也是看看书。要知他一天工作不少于十二个小时,加上睡觉,空余时间也不多了。平常大家碰面时,也只笑笑,各载各的客。梅子回去后他的生活依然如此,并没有改变什么。 每天也是这样过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生活似乎就是这样平淡,工作然后睡觉,白天与晚上交替,但也只让我们感到时间的逝去,无知无觉,以至我们不知这生命在这悄然中逝去。只有到某一天,我们才会有所感觉,因为累积已在我们身上带来了让我们觉察到的变化。赵明那平淡的生活也是如此,他以为自己会一直住在房东这里,会载客,只要他在这个小镇上。房东酗酒并不如自己相干,房东在正屋里大嚷大叫,摔东西,骂他老婆的娘,赵明躺在自己的房里,听着这一切。 他知道房东是这样人,也就不把他的行为放在心上。那几个老乡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在房东酗酒后的第二天集在一起,商量搬房子的事情。三对夫妻在一起嘀咕着,睡在房里的赵明没有起来,也知他们在说什么。 “房子并不好找。”赵明知道,“要是好找,他们早搬走了。” 他们总是说搬,而到现在都还没有搬出去。对于他们这些摩托车工来说,找房子主要考虑的是摩托车有放的地方,没有,就不用搬了。房东酗酒不好,但他的屋牢固,大门是两扇铁门,每天晚上回来的最后一个人,插上铁门销子,用锁从门里面锁着。这样,贼就不容易进来了。有一些专门偷摩托车的贼,他们手段高明,稍有不慎,几分钟之内摩托车就会被他们搞定。许多人摩托车丢掉了,后来让摩托车工认识到只有把摩托车锁在自己睡的房里才安全。本身在外租房子地方就小,把一辆125豪爵摩托放在房里,那就更没有地方可去。房东家正屋这么牢固,摩托车安全是最好的事情。这也是他们不想搬走的主要原因。 房东酗酒吵闹不说,最怕的是他酗酒时把大铁门敞着,那么几辆摩托车就没有一点安全保障了。包括赵明都不敢睡着,老乡都在自己的房里听外面的动静,有时心里没底时,就特意打开房门看看正屋,看到摩托车还在正屋里,就放心了。没有谁去管醉薰薰的房东。不过房东听见打门响,会转过头来,盯着那从房门伸出来的头,口舌不清地质问:“看什么?” 见不理他。 房东显然生气了,嘴里骂骂咧咧。赵明往往这时屏气凝神,打门响是隔壁老郭,不放心,老郭就会出来看一下。楼上的两个老乡有时也会下来,但他们都等房东酗酒后才下来看看正屋的情况,喝醉了的房东是只狗,见人就咬的。 房东二 这次与往常不同,老郭昨晚受的气比较大,那房东见老郭从房里伸出头,喝斥一下老郭,见老郭不理,骂咧着:“滚,给我滚出去。” “你说什么?”赵明听见老郭问。 “说什么,叫你滚。” 当时赵明睡在床上,心想老郭要气死。但你又不能对房东怎么样,老郭只有跟他争论几句,说自己不滚,自己交了房钱。房东被老郭几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老郭。他们今天早晨围在一起,议论的就是这件事。不管怎么样老郭都想不开,交了房钱还受他的气,无论如何是要搬走的。楼上那几个老乡也说要搬走。他们看见赵明出来,老元便问赵明:“小赵,你搬不?” “你们找不到房子。”赵明笑着说。 一清早房东老婆就回来了,默默地把正屋打扫一下,之后到后面的院子里去了。房客们集在正屋里,她听不懂他们家乡话,但也知他们在议论着什么;有一两次她走到院子门口,站在那里望着他们。这个瘦削的女人脸上显现的都是精明,此时,她的眼睛在骨碌碌地望着他们。而他们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管他看不看。”老郭说,“我就是要搬走。” 赵明的心没有这么急切,无所谓。 “要是找到房子,你搬不?”老元又问。 “有,我也搬。” 只是昨晚上房东闹了下才会提起搬房子的事,之后,大家又会恢复原状,每天还是在这里出出进进。还会跟原来一样的,赵明想。 “我们搬走了,看他哪里有钱喝酒。”胖子说。 “也不靠我们这点钱。”老元说。 “怎么不靠,你以为他家有钱?”老郭老婆大块头说,“他家没有钱,两个儿子也是跟别人打工,没有什么钱。” 又说起房东要房租的事,哪个老乡房租快到期了,在前几天房东的眼睛里就有一种意味,似乎叫你把房租给他。每家都不会提前给房租的,都是在到期的这天给。房租对于房东来说,是能指望的东西,好不容易巴望他们交房租时间,而住在他们家的房客不识好歹,偏偏要等到期这天才交给他。特别是老郭,他非要到晚上才给,这尤其让房东恼火,房东与房客的租金关系,如狗和骨头的关系,骨头就在狗面前而得不到,那会令狗是什么滋味。赵明对房东这点是最清楚的,他往往会提前给房东。 “还是小赵老实。”房东说。 其实老郭他们也知道房东指望房租钱喝酒,但就是偏偏不提前给,这种结果就可想而知。有一回小赵劝老郭,老郭说:“我偏不,为什么提前给他。” 赵明不好劝了。昨晚房东骂老郭,就是借机骂,当时赵明心里清楚。他们是要搬走的,而自己无所谓。几个老乡也看出房东对赵明不一样,认为赵明不会搬的。“有房子我也搬。”赵明说。 但现实没有房子,议论也是白议论。赵明出去载客了。 说实心话,他也不希望他们搬出去,剩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那是多么冷清。自己虽然和他们很少来往,但他们和自己住在一起,就让他心里感到一种踏实,不孤独。他也看不惯那房东,但没有办法,他是房东。 后来如他所想的一样,这次大家没有搬,过几天大家把房东的那件事忘掉了,似乎没有发生过。赵明暗暗感到踏实,他希望和他们住在一起。一天,这件事终于发生了,在昨晚上还没有异样,大铁门还是被最后回来的一个人锁上,赵明上床后一时没有睡着,后来睡着了。房东似乎觉察到人们的情绪,知道他们想搬家,这段时间他就让自己忍着不酗酒撒野,要知他们的房租也可以让他喝几天酒,享受一番。 摩托车被盗 事情正是发生在这平风静浪的日子里,没有一点知觉,人们在睡完一觉便象往常一样起床。赵明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不想动,静静地躺着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昨天的疲劳,经过一晚上的睡眠,已无影无踪了;只要一起床,他又要投入一天的繁忙工作里去,他不想这样急促。就这样躺一会儿吧。几个老乡中每天出去最早的是老郭,天刚亮就可以听见他打房门,之后听见他打铁门,赵明从心里就可以判断老郭地行动。“起这么早也没有什么客人。”这是赵明的看法,而老郭认为早晨有客,各人的看法不一样。老郭是从早晨六七点出去,到晚上七八点收工,中午从不休息。赵明上午七八点出去,到晚上九十点收工,不过他每天中午回来会睡两个钟头。赵明如往常一样听见老郭打房门,之后听见他叫自己:“小赵,小赵,摩托车没有看见。” “跟自己开玩笑。”赵明心里想。 “喳,摩托呢?”老郭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又叫赵明,“赵明,还不起来,摩托全部丢掉了。” 老郭又喊楼上的两个老乡。 铁门从里面锁着的,贼不可能从里面打开锁。没有亲眼所见的赵明,怎么都不会相信老郭的话。这么大清早,逗逗大家,把大家逗起来好玩。不过赵明还是起来了,打开门正准备对老郭说你莫骗人,骗人干什么。正屋里老郭正傻站在那里,四部摩托车没有看见一辆,铁门开着的,赵明一直没有听见老郭打铁门。 恍若如梦。 “真掉了?”赵明只问一句。 “你还不相信,你以为我逗你。”老郭一脸心痛,“这,他妈的,又去掉几千块。” 人们全下来了,包括房东一家人。大铁门的锁眼被剪断了,蒙在铁门上的铁皮被推开,贼从外面把手伸进来剪断锁眼的。这是现场,大家围着看。因为大家对这个不内行,竟至后来人们怀疑亲眼所看到的。 “你说他们怎么剪?” “也服了。” 楼上老乡下来,一看摩托真的不在,那脸上的神情也只有接受这个现实了。赵明也心痛那丢的摩托车,买一部新的要几千块,又要自己跑两三个月了。只有那老郭,一直婆婆妈妈,说将怎么办。房东背着手,咳嗽几声,没有表示什么。附近有狗,四部摩托车一晚上丢掉了,自己怎么睡死过去而不知晓呢?赵明一睡着就是有人叫他也叫不醒,而另几个人都是中年人,特别是老元的老公老彭,曾说过晚上睡觉时有一点动静自己就会醒过来的。 “大勺,你怎么也睡死过去呢?”老郭问。 “不晓得,我从没有睡死过去,就只昨晚睡死过去了。”老彭说。 “嘿,你就是这样。”老郭望了一眼赵明,呛他。 这时,房东说他昨晚很晚睡,凌晨三四点他还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并没有感到异常。大家估计贼是凌早一两点过来的,猜他们怎么弄走,一部摩托车很重,一个人不能推,赵明听他们说他们可能是抬,这样就不会闹出动静。大家站在正屋里议论一会儿,都不知怎么好。这时还只六点多,警察还没有上班,也就还不能去报案。一种平常的生活被打破了,每天人们这时出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现在不知做什么好了。 几个人也没有心思再回房里睡觉,就待在正屋里,默默地。赵明总感觉是梦,昨天晚上自己还把摩托停在这里,今天就没有看见了,真的是出鬼。 事实是确实是被偷走了。 “我早知道要丢掉的。”老郭后悔着,说,“我早知道总有一天就要丢掉的,妈的,我还放在外面。” “你不是装了暗开关?”老彭问他。 “装了有什么用呢?” 不过老郭经老彭一提起,往外走,老彭也跟了出去。两人顺着路一直往前找去,找到公路没有看见,回来了。 变化 赵明和胖子老公阿兵一直站在正屋里,两人没有说话,事情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老郭两人出去找摩托时,阿兵说将怎么能找到得呢?他们回来果然没有找到。大家议论一会儿,是否要去报警。最后决定去报一下。要是贼用偷去的摩托犯案,丢摩托的他们没有报警,说不定会查到他们头上来的。这时还只到七点,离上班的八点还有一个钟头,赵明几个人现在无所事事了,派出所不远,几个人向那里溜去。街上一切如往常一样,行人以及车辆,还有早晨那特有的宁静,这四个人神色沮丧,引起别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向他们看来。偶尔碰到载客的同行,会很奇怪地看一眼他们,之后问他们做什么。 “摩托丢了,昨晚掉了。”一个便苦笑着说。 “是吗?”这人就停住摩托,问。 赵明几个人也说不清楚,因为他们睡着了,也不知贼怎么偷的。但他们只有如实地告诉他,锁眼被剪断了,早晨起来摩托就没有看见了。他们并告诉这个人,现在几个人去报警。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但110值班室有人值班,是个年轻小伙子,他说派出所不受理即不属于他们管辖的,这是刑事案件,小伙子告诉他们要到刑警中队去报案。大家知道镇刑警中队,还有近一公里远。 只有去了。几个人谢了那110小伙子,向刑警中队走去。四个人没有谁跟刑警打过交道,初次还有些摸不着门。幸亏有四个人,让大家感到有伴,这种心情在四个人中的每个人心里都漾起,连赵明都感到自己的卑鄙,想想四个住在一起,若一个人摩托被偷去,这个人心里就会不平衡了。现在大家都丢掉了,好了。这真的是一种奇怪心情,从这点看,每个人心情都会好一点。有一次赵明和老彭走在后面,现在摩托被偷了,又要花钱去买,两人议论现在怎么办? “总有办法。”老彭说,“又不是我们两个人,四个人。” 赵明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故意落后一点跟老彭走在一起,是他知道老彭手中没有什么钱,若买新摩托也够呛的。自己手上也没有钱,从早晨到现在,赵明一直筹划这件事。几个人手中谁有钱买新摩托,每个人心里一清二楚。老彭也知道自己和他两个人手上没有什么钱。老郭有钱,但他心疼,比每个人都会心疼丢的摩托车。一路上他的脸色最难看,赵明几个人表面显得无所谓。反正刑警中队还没有上班,几个人便找一个小吃滩吃早点。老郭走到赵明身边,说:“我们在一起吃吧。” “好。” 赵明明白他的意思。四个人分坐两张小桌子上,赵明知道老郭的意思,也没有放在心上。果然老郭在吃时,说:“你付钱,我身上没带钱。” “我知道。” 果然是这样,赵明想,不过老郭说在明白处让他心里好过点。 在吃了早点准备到刑警中队去时,老郭手机响了,只见他接了电话后匆匆就走,老彭警觉地看了一眼老郭,追上去问了一句,只见他们两个人坐摩的,离开了这里。不是说报警吗?怎么不报就走了,赵明还在傻里傻气地想。阿兵也怔怔地看他们离去。 “怎么他们走了?” “不知道,奇怪。” 很快就看不见他们了,赵明和阿兵呆呆地站一会儿,前面就是刑警中队,即然来了,现在两个也要去报一下案。不过老郭刚才的举动真的让人奇怪。赵明叫阿兵打电话问一下他们。阿兵和老郭是同村人。 “刚才有人看见老郭的摩托车,叫他过去看一下。”阿兵说。 “是吗?”赵明问,“我们的呢?” 贼不可能只丢下老郭一个人的摩托车,假如这样也真的不讲义气,你要丢就全部丢下吧。 躺在床上 赵明心里也起了希望,希望贼把自己的摩托车也丢了下来。他和阿兵就在刑警队门口等,等那边的消息。一会儿老郭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们只有他一部摩托车,他的摩托车被贼推到附近的公园,老郭装了暗开关,贼怎么都打不响他的摩托,最后放弃了扔在公园。不用说老彭又回来了,老彭一到刑警中队门口,阿兵呛他:“怎么,没有把你的也留下?” “他装了暗开关,他走时。”老彭说,“我们倒霉,偷去了。” 那么只有去报警。他们是第一次来刑警中队,值班室里一个人睡眼惺忪,见他们进来打量着他们。赵明故意落后一点,看他们怎么说。老彭大字不识一个,普通话不标准,值班刑警一时听不懂他的话。老彭说了半天,刑警还不知他说什么。阿兵反感老彭抢话说,刑警还没有开口问,他自己就先开口。 “说,怎么不说?”阿兵呛老彭。 讪讪地,老彭退一边去了。阿兵如实地说了来意,刑警在他说时做了些记录,之后叫他们填写表格。每个人都要填一张。老彭不会填,赵明帮他写。表格就是案件的事实经过,赵明把自己的摩托车牌号以及自己的姓名与联系方式写了,之后,站在那里。老彭与阿兵也站在那里,大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好吧,你们回去,有消息通知你们。” 每个人都望了望刑警,第一次来,就是这样?似乎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想象中的报案不是这样子。 “走,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阿兵对老彭说。 “就是这样?”老彭问。 自己都感到自己没有见过世面,后来大家出来了。摩托车被偷去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他们是以摩托载客赚钱的,现在摩托没有了,而钱不可不赚。一路他们心事重重地回来了。房东已叫来电焊工,正在修补门锁眼。房东看见他们,问:“怎么说?” “等消息。”老彭说。 “那老郭摩托车找到了。嘿嘿。”房东说。 老郭从外面进来,现在与早晨判若两人,喜笑颜开;而赵明这几个人脸上明显闷闷不乐。老郭讲他找到摩托车的经过,赵明没有心思听他讲,往自己房里走。他还想老郭欠他的早餐钱呢。 一进房里,他随手把门关上,往床上一躺。他知道自己一整天都会心情不好。摩托被偷不仅仅是摩托车的事情,它打乱了赵明下半年的计划。丢掉一部摩托意味着要花钱去买一部新摩托车,哎,看样子过年不能回去了。他是计划回去的。而假如过年还回去的话,回去车费不说,来回一二十天,要知过年在这边载客一天一两百块,里打外开几千块钱。他现在格外在乎这钱。 脑子盘旋着这些,只会让他更感到伤感。还有房里的气氛也不适宜他此时的处境,房门关着的房里,不用说与世隔绝,让他感到比平常更阴冷似的。他们也不在正屋里了,电焊工已完了事,也没有听见房东的声音;寂静得让人感到异样,这是他忽然的感觉。 看书没有心情。是的,看书没有心情。 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心情去做。 妻子会知道的,自己到晚上打电话说给她听,不用说她心里也难过。几千块,不,不仅仅是几千块的事情。妈的,这小偷真的可恶! 他不知道自己在房里躺了多长时间,连时间都不愿去看,真愿意一直这样躺下去。这样是不可能的。他又劝自己不要想这么多,事情已发生了;自己不可能不想,因为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摩托就不能载客,今天明显没有收入了。是的,今天一天没有载就没有收入,要尽快去买一部摩托车。要知天上不会掉一部下来的。什么事情都要去奔波才会有结果。 他一会儿心灰意冷,一会儿又给自己打气,后来他决定起来,因为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人真的奇怪,一起来就让赵明感到身上有点力量,跟的心情完全不同了。他感到了这点。 打开门,他出去,院子里的那口阳光明晃晃,但给他的感觉好象与往日不同。他决定出去走走。 他们搬家 街上还是一样,没有变化,不过在自己看来一切都变了。赵明顺着街道往前走着,无所适从地走着。这整个白天都是这样,在街上溜达,之后回到房里躺一会儿;有一两次想睡过去,而确实是恍惚得很,连自己都感奇怪,早晨在老郭他们面前装着无所谓,背后一个人时就单独计效这个。是的,在别人面前装佯。 不管他怎么痛苦都没有用,因为事实已发生了。晚上给梅子打电话也晚许多,他不想把消息告诉她。不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摩托被人偷去了。”他说着,细心听梅子的口气。 “你逗人吧?” “是真的。”赵明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并故做轻松地说,“不是我们一个人,三个人都掉了,老郭走时没有丢。”他说将来买新摩托时也要装个暗开关。 梅子在那边一时没有做声,之后说:“丢就丢了,妈的,倒霉。” “是倒霉。” 夫妻俩说着。赵明告诉她想明天就去买一部,一天没有载一天没有收入。梅子问钱呢,哪里有?赵明想向老郭借。梅子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赵明买摩托时老郭也主动借他,因为他老实,老郭不怕他。新摩托车在第二天下午就买回来了,一部新豪爵125。他们还没有买,要看两天,赵明叫老郭一起去买的。过两天他们也去买了一部新的回来。这下大家不敢把摩托车放在正屋里,赵明和老郭睡在地下,可以把自己的摩托推进自己的房里,而楼上的阿兵与老彭就不能了。现在是真正要找房子的时候,不能挨延下去。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在学校那边,他们一说赵明就知道在那里。四五年前他曾在那里住过,那里有两幢两层楼房全是老乡租下来,住在里面,这回正好有几间空的。 “你去不?”老郭老婆说,“那里正好有四间。” “我不去。” 房里全是东西,赵明不想搬家,搬家自己一个人很噜嗦。况且房东对自己还好,没有什么。他们三个人搬走了,赵明还跟老郭帮忙。他们是晚上六七点开始搬,竟也只要一个钟头就搬完。在时房东出来,站在正屋,看。他们搬走意味着房东少了他们这笔收入,这,也让房东心里有所触动。 “嗯,你们搬走啊?”他咳嗽一声,问。 “我们搬走。” “小赵,你不搬吧?”房东问赵明。 听说赵明不搬,房东脸色适展一些。“我知道你不会搬的。” “将看你哪有钱喝酒。”几个人在搬家时,恨恨地说。 他们这样说才感到出气似的。他们早就说搬,这回搬明显是小偷偷摩托引起的,赵明清楚。帮他们搬完一个人回来后,房东家就格外冷清了。三层楼,房东一家人住在二楼,底层以前是自己和老郭住着,而现在老郭搬走了。这念头让赵明还没有进房东家就有一种感觉,自己住的隔壁老郭以前住的房子,现在再也听不到老郭夫妻俩的说话声了,以前他们说话声音大一点,赵明就在自己房里听得一清二楚。老郭小气,而他妻子与他相反性格,赵明总是听见老郭在房里骂他老婆,自己在听时会鄙视老郭不象男人,比女人还不如。这是他和梅子的议论。而现在连老郭骂老婆都听不到了。 他不知怎么会想这些,后悔没有跟他们一起搬走。哎,现在就住在这里吧。房东家只是村落里的一户,因为他们搬走了,赵明从那狭窄小巷子过时还感到有点怕,一到晚上,小巷子两边人家休灯熄火,寂静无人的小巷子里就让人感到一种异样,赵明清楚是自己的感觉所至,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怕,竟总让他感到房东门口会藏两个人,心突突地。要知以前老郭住在下面。 外乡房客 推开门进去,赵明拉亮正屋里的灯,之后把大门关上;他走进自己的房里,把摩托放好,当他躺在床上,那种寂静还在笼罩着他。几次细听周围的动静,确实感到周围没有什么,赵明才慢慢地放心了。 只有过了一段时间,他渐渐地才适应了一个人住在房东的家里。本来以前住在一起,赵明也是形影单吊,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们搬走后,自己的心也会起波浪。房东在他们搬走后一段时间,对赵明相当客气,只要一看见他,就笑着打照呼:“小赵,回来了?” “嗯。” 赵明只答应一句,并不多说。不过他在心里想现在你不会吵了吧,以前他们在这里住,你这样;房东有些巴结自己的意思。自己是不会搬走的,不是不想搬,而是不愿动手搬家。当然房东只是在开始一段时间,后来又习以为常了。一家人都为少了几个房客而奥恼,每个月房东的酒钱是在那里,现在没有这笔收入,哎! “小赵,要是有人租房子,带这来。”房东说,他老婆也跟他打照呼。 “要是有,我就带过来。” 心想也只是带老乡,若不是老乡,赵明也不愿带。不习惯和不是老乡的住在一起。这件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房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没有找到房客过来租房子。几次赵明碰见有人来看房子,之后就没有来。外人都知道房东的嗜酒,租房子的人都要向旁人打听一下,那旁人就会如实说来。不过有一天赵明中午回来,看见一个陌生女人在正屋里,之后见她进厨房;这女人身材标致,个子不会少一米六五,细腰,瓜子脸;看见她长得漂亮,又不认识,赵明不由多看她两眼;女人也看他两眼。正当他纳闷时,女人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些菜就在厨房门口挑着,哦,上午有人租房子了。 女人手里是芹菜,低着头,挑选着。赵明的房子正是和厨房对门,他和女人彼此又陌生的打量对方一下。这是他们搬走后近两个月,才有人来租房子;女人老公是个秀气的男人,看见赵明和他笑了笑,赵明也笑了笑。 “你是哪里的?”赵明问。 “波阳的。” 同省但不是同一个老乡。 “听说房东难讲话?”男人问他。 “也好说话。”赵明没有多说。 “找不到合适房子,没有办法才搬来的。” 理解。他和女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房东在他们搬来后开始不用说是好些,过段时间又如以前一样了。没有人租房子,喝酒的钱就更不充裕了,就让房东更容易发脾气。当房东在正屋里吵嚷时,赵明倒无所谓,不过他心想这对夫妻俩会怎么想。他不但习惯了房东这样子,若过一段时间房东没有发作倒还让赵明奇怪,感到反常。 “有娘,老子抄你妈。” “咣当。” 赵明听着房东含糊不清的话,慢慢地睡着了。可怜那对夫妻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式,第二天早晨男人问赵明:“这房东总是这样?” “有时这样。” “这还住得?” 夫妻俩只住一个月就走了,他们搬出去时赵明在外面载客。中午回来休息时没有看见女人煮饭,感到异常,赵明特意到厨房看一下,只见他们的厨具都不见了。老板娘站在院子里,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看了一眼在厨房里的赵明。看见他们搬走了,那种失落感又回到赵明身上。 很少和他们说话,但同住在一起使他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现在又一个人住在这里了。这时已近过年,赵明计划不回去的,原本想他们住在这里自己有一个伴,看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了。 阿兵借钱 在载客时赵明很少和同行说话,在载客时碰见老郭,两人也只是笑笑。老郭不但小气,而且势力眼蛮重的,赵明知道他有点瞧不起自己。以前和自己住在一起的,他只和阿兵合得来。不务正业的阿兵基本上是每天把摩托骑出去,之后找几个人打牌。有一天阿兵来找他,吐吐吞吞,赵明一看就知他估计问自己借钱。 “赵明,有钱吗,借点我。”阿兵迟疑一下,说,“过几天还你。” 赵明手上有点钱,他隔一段时间才会把钱汇给梅子。阿兵说他只想借一百块,这几天手气不行,输了点。赵明没有多说,借给他了。一会儿老郭看见他,问赵明阿兵向他借钱了吧。原来阿兵总是问老郭借,这回老郭不借给他了。 “说话总是不算数,总是要我问。” 只一百块,赵明想,不过还是有点担心阿兵不还自己。喜欢打牌的阿兵手上常没有钱,赢了钱他老婆胖子就要,输了胖子不给让自己想办法。以前有老郭靠,现在老郭靠不住,阿兵就靠赵明了,阿兵知道自己尽量讲信用,手上一有钱就赶快把赵明的一百块还了。 “这几天手气好,给你。” “哦。”赵明问,“你天天在哪里玩?” “有时几个人打麻将,没有我到程边玩。” “你又跑程边去玩了?”赵明笑着问。 赵明对程边也很熟,也是阿兵带他去的。全是开车子的老乡,大家滚洞子,男男女女,那时他是第一次去那里,也是第一次滚洞子。他们玩得大,下注的都是百元大钞,象阿兵这些载客的以及司机老婆,在一边十块二十下。那时赵明还没有玩过这么大,跟阿兵去时心咚咚地跳。进去时没有人理他们,赵明知道自己的渺小,和阿兵默默地站在一边。哎,他在程边玩一年,结果是输钱,到最后没有一分钱,只有载客了。梅子那时候管他,赵明总是躲着玩,有时气愤的梅子找去了,当着赌场人的面抓他。这些都是过去的事,赵明已有三年没有摸一下牌了。 一听阿兵说起程边,赵明不由地想起这些。 “你现在彻底不玩了。”阿兵说。 “不是不玩,不能玩。” “是不能玩。”阿兵说,“不过性质生定了的,改不了。” 赵明只是看一眼阿兵,没有多说。上午一般没有牌打,一般都是下午和晚上。三年没有打牌的赵明对这点还是清楚的。他眼睛落在阿兵身上,问:“程边变吗?” “变,还是那样,有许多人走了。” “哦。”赵明问,“哪些人走了?” 阿兵说的几个已走的人赵明还有些印象。和来还钱的阿兵说的这些话,让赵明的心起了很大涟漪,在阿兵走后,赵明还一直默默待在那里。自己还去玩不玩,连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他总是很相信自己。那年玩牌之所以输钱,都是因为梅子在身边,只要自己一赢钱,就会被梅子拿去;而要知道玩牌是要本钱的,当自己输钱时,梅子又不拿钱给自己;至使自己不能放开手脚玩。女人,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竟起这些念头。那种欲望又上来了,如一个吃过鸦片的人样,一听说鸦片两个字心里就会涌起某种东西。赵明很想去玩一下。可是阿兵走远了,假如阿兵要是邀自已,自己是会去的。三年没有去玩,又让赵明不好意思打破这种规律。只要自己去玩,老乡就会笑话自己的;“看,又玩起来了。” 只有在后来来一个客人,赵明才把心思集中在拉客上,和阿兵谈话的情绪才在他身上消失怠尽。他又恢复了原状。 赵明搬家 从梅子回去到第二年过来,夫妻俩分居整整一年。赵明一直在外面,并且过年也是在那里过的,虽然一个人冷清清,并且在过年这天感到伤感,但随着这天的过去,他的心也恢复了常态。要知过年对他们这类人来说,生意还要好,大年三十他就赚了近三百块,当然他晚上回来时也累得很。大年三十这天一直舍不得休息,从早晨出去一直载到晚上十二点回来,一上床他就睡着了。 他没有休闲时间使自己沉浸于节日之中。大年初一也是如此。梅子带孩子在家里过年,在这团圆的日子里,桌上少了丈夫赵明,就让她感到少了些什么。不过一想到他在外赚钱,又使这女人心安理得了。吃了年饭她等赵明的电话。 “我没有时间打的,只跟你说几下。”赵明说。 梅子在听着。 “什么时候吃的年饭?”赵明问。 梅子是下午三四点吃的年饭。吃了,每个孩子给点压岁钱,赵磊得二十,小的得五块。特别是那小的,梅子给钱他喜不自禁。赵明听了在这头笑了。他问了母亲的身体,之后就挂了电话。年就这样过去了,事后想起来并没有什么遗憾,因为一过了年一切都是重头再来。有一些载客的老乡回去过年,也有一些没有回去。趁过年生意好做时,没有回去过年的就拼命地拉客。赵明半个月赚两千块。 他是在梅子来之前搬离房东家的。在老郭搬走后,房东开始对他很好,后来,又是一样对待他。赵明并没有什么,感觉还是那样。每天只过自己的生活,别人对他好坏并不让他放在心上。而老郭的女人一看见他,就问赵明你还住在那里;另几个女人看见他也是这样问。真正让她们奇怪,赵明喜欢一个人单吊住着。 “嗯。”赵明说,“我不存在。” “那房东还喝酒不?” “那有不喝酒?”一个女人连忙说,“死都戒不了。” 不用赵明说,这个女人帮他说了。喝酒是房东的事情,自己从来不关心他。一说起房东家,她们就叽叽喳喳说没有人会去租的。确实如她们所说,来了几个,顶多住一个月就会走的。现在房东家的房子还没有人来租。赵明的房子旧,糊的石灰就剥落了许多,最近因为天气潮湿,比以前剥落得更厉害了。特别是挨着地面米把高的墙,不时地有石灰掉落着,整个房子的形象非常难看,一天房东走到他门口,扫了一眼,说:“小赵,灰掉得这么厉害了!” “是。” 房东只扫一眼,没有说什么。赵明有些不愤,别以为看我住得不想走,你房子这样也不表示一下。这间房从进来时的一百二,涨到现在的一百五。房东曾当他的面说过房子差点,不然还要涨点房租。不过隔壁没有住人,赵明想搬去,以前老郭住的房子。里面的墙面很好,不象赵明这间房。他早有这念头,只是不好说出来。看房东站自己房门口,赵明想趁机问他一下。 “我这间房这样,我搬到隔壁里去。” “你就住在这里面。不要搬。” 一见赵明提这件事,房东说完话就走开了。近来房子没有租出去,房东感到小赵这间房的租金低了点,应该要一百八一个月。不过刚才自己看见了,他房子是不好。那几间房都比他的好,当然就要留给别人来租了。房东知道房子差别人来看房会看不中的。他没有想到这伤了赵明的自尊心,这不是明显看不起自己吗?此时,赵明就很想搬走。正好梅子过段时间到这边来,女人不象男人,她们住的地方要有伴,女人多就好。其实在老郭搬家时,梅子就叫赵明搬。一旦想搬房子,赵明就马上留心老乡那里有没有空房子。 “你搬,正好有一家又要搬走,你过几天搬来。”一听说赵明要搬家,曾和他住在一起的几个女人非常热心。 赵明搬家一 赵明这回搬进去的房子标号是56号,几年前赵明就在隔壁55号租过房子。老郭和阿兵他们都是住在55号,这两幢房子住的大多是老乡,老郭妻子非常热心,房子是她帮赵明留心的。当初老郭搬房子时,赵明帮搬。这回老郭妻子要帮赵明搬时,被他拒绝了,不好意思要她帮忙。搬家只赵明一个人,轻东西就用摩托拉一下,也不远,重点东西就走一下。他花了一个下午才搬完。 在准备搬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对不起房东;而房东看见他搬家,脸上也确实显现着这一点。 “小赵,你搬家?”一看赵明搬家,房东走到他的房门口来了。 “嗯,我搬我老乡那里去。” 一会儿房东老婆以及那哑巴女儿也围了过来,一家人站在赵明的房门口,看他搬家。弄得赵明总是把头低着,有点怕看他们。一般在外的人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搬房子,只要在房子没有到期之前搬走就可以了,不用和房东说。所以赵明搬家房东一家人开始没有看出一点端倪,小赵搬家,真的出乎他们意料。 “你现在搬哪里?”房东问。 “就在学校那里,56号。” 他们没有多说。赵明把东西搬空后,还把房打扫一下,房里掉的石灰太多了。在他搬家时,房东家不时地有一个人过来看一下,包括那哑巴女儿。他在外这么多年,在这里他住的时间最长。刚来时赵明在码头工作,梅子过来没有钱两人住海边的鱼篷,之后搬到一间很小的民房,那间民房真正只有一床大,周围连赵明只住两家人,一到晚上赵明就担心妻子。在码头的他有时要值夜班,而他们所住的那间民房是准备拆迁的,没有人住,只有他们两家人住。不知为什么,一到晚上他就担心梅子,他担心她在那里怕。 “你怕不?”一从码头回来,他就问。 “有什么怕的。”梅子说。 而一到晚上梅子的耳朵就竖了起来,有一点响动就令这个女人心咚咚地跳。是不是赵明?她要静耳细听;若住在隔壁那家回来一个人,梅子胆就大了许多。隔壁住的是姓吴的夫妻俩,也是在码头做事的同事。即使两家四个人全部回来,赵明自己都有点怕,那里太静了,偏僻得总让人感觉有什么。 梅子怕,只是在赵明面前说不怕。赵明当然清楚这一点。后来他们搬了出去,之后搬到这里来了。自己在这里住了四年。这房子是老魏找的,这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五的男人,又瘦,在家做木工的老魏跑这边来,开开摩托车,做做木工,就认识了这个房东。那时自己和老魏住在一起,他说这里有房子,房东好说话。 “我去了,他总是叫我喝酒。”老魏说。 他们就搬来了。在搬来时房东确实叫他们喝酒,赵明不喝房东还说他讲什么理,在他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刚开始赵明也认为房东很好,时间长了就清楚了。 是的,什么时间长了,就清楚了。 连赵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他把地面扫干干净净,那哑巴女儿跟他拿来一个铲子,嘴里嗯着:“拿去,那,那。” 赵明知道她的意思。 一切都弄妥了。房东夫妻到最后也不过来看他,底层只有哑巴女儿,她不时地瞄一眼赵明。到最后赵明没有说什么,走了。 从房东家出来,赵明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自由在这家进出。房东喝多酒抄老婆的娘也只会在他的印象里。几年,自己在这里住了!比起刚来在码头做工的他,现在骑摩托为职业的他收入变化不少,环境也因此而改变了一些。 想女人 多年后当赵明回想自己的往事时,他认为自己的命运的改变点就是在这次搬家中,他在外几年搬了几次家,再没有这次搬家对他影响深了。当然在开始时,一切还没有一点显现;而在他的回想中,若自己没有搬到56号,也许自己的命运不会发生变化,可是他知道这是说不清楚的事。不过细想一下,命运似乎已在那里,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只是不知道而已。变化并不仅仅是在他身上,还有另几个人。事情真的让人想不到,一切来得无知无觉。那天他搬进56号,终于在傍晚把事情都弄妥了,一个身材不高而矮胖的女人过来了,她不声不响走到赵明的房门口,站在那里。 赵明开始没有留心,当他把手上的床单抖了一下,直起腰来时看见了门口的女人。他笑了下。 “你搬来了?”女人笑着问,“小赵。” “嗯。下午搬来的。” “这房子比较大,比你住在那里好多了。”女人说,“这里又没有房东,亏你在那里住那么多年。” 赵明没有说什么,只笑笑。女人比他大七八岁,是载客的龙财老婆。56号共九间房子,底层四间,除了住在赵明隔壁的一家是安微老,其余全部是老乡。安微老是一个鼠头鼠脑的中年人,曾和赵明打过牌,彼此都认识。当然赵明和龙财也认识,也许是自己索群性质引起的,赵明有点看不惯过于小气的龙财,而跟龙财的老婆却很合得来。龙财跟老郭性质差不多,也许是人到中年见的世面太多了,他们太在乎钱。而正是赵明对钱不怎么在乎的性格,使他在老乡中很有人缘,谁都愿意和他打交道。自己曾和他们都认识,这回搬到56号来,真正溶入了老乡的社会之中。除了这矮胖的女人,每个女老乡都来看他,她们一来站在房门口,不进来但朝里面望着。 “可以,扫得很干净。” “啊,现在好了,有伴。” 龙财老婆还没有走,几个女人在他的房门口叽叽喳喳,她们议论白天的牌局,又问赵明梅子什么时候过来。梅子当然在暑假过来,一个女人对龙财老婆说。她们站在赵明门口让他感到不好意思,他不习惯,老郭妻子看出来了。 “走,走,你们看小赵样子。”她说。 几个女人哈哈笑了起来。 “真看不出,你还怕羞。”龙财老婆笑着说。 “赵明好玩!”老元说。 这些娘儿们的嘲弄让赵明的脸都红了起来,他真的希望她们早点走开。 “喂,赵明。”龙财老婆说,“我问你,你梅子不在你身边,你有没有出去找?” 若是她单独问自己,赵明就想自己会跟她开个玩笑。可是她们一大堆,赵明只笑而不答。龙财老婆虽然大自己一点,但她长得也标致,并且她那矮胖的身材符合赵明对女人的审美观点,这只是赵明心里的看法,而正是这种想法也让他的心蠢蠢欲动。赵明想说找就找你,这句话又让他感到不妥。 “别人找跟你说。喳。”大块头说。 “他去找还来跟你说,我去找女人。” 几个女人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站了会儿她们走了,房子里一下子冷清下来。龙财夫妻就住在56号下面靠窗子那间房。下面另外还住一个胖子,和胖子是同村的赵明是从不和胖子说话,同村胖子的小气就是令他看不惯,在赵明眼里人应该有点人情味,而过于小气的人在生活的交往中是没有人情味的。自己搬来胖子当然知道,看,明明那几个女人来了,而胖子老婆没有来。赵明看不惯胖子,而胖子见自己拼命赚钱并且比他会赚,胖子看见自己好象也很不愤似的。在准备来时赵明就考虑到这一点,在那几个女老乡走后,这些又在他脑子里浮现。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天就只上午出去载一下客,晚上赵明没有出去,趁搬家休息一下。不知是龙财老婆开的玩笑,还是搬家所引起的,一晚上赵明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想入非非。梅子回去近一年了自己都没有过这种现象。他顺着龙财老婆所说想起了女人,自己喜欢胖乎乎的女人,顺着这种想法下去,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他似乎眼前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他下面的东西随着他的念头正在起变化,不用看也知它正在硬了起来。 “这都是她妈的不好,跟我开的玩笑。”赵明心里大笑着骂了一句。 一个人在外面他就怕处于这种状态。自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硬躺着,不过今晚跟以往不一样,没有一点睡意。 想女人一 以前自己也有过这种现象,不过不象今晚这么强烈。已到深夜两点了,他还没有一点睡意。他不知道时间怎么走到两点的,因为这个男人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他脑子里完全在想入非非。在他的脑子里有熟悉的女人,自己怎么把她勾搭手,这种过程在刺激他的神经,只会让他亢奋,以前梅子在身边时,自己只要搂她一下,两人亲热亲热,在满足后自己很快睡过去。看样子今天晚上到天亮都睡不着。 只有去找一个女人,赵明早想到了这一点,后来他想只有这样去办了。此时整幢房子都在静寂之中,一想到自己在这深更半夜里打门就会惊动他们并引起他们的怀疑,就让赵明迟疑不决。到凌早三点了,赵明决定起来。 不用顾忌他们了,管他们怎么想。 不管他怎么小心,打门还是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的心随着门关上后又平静下来。街道上冷清得很,这时人们都还在睡梦之中。一路上没有看见一辆摩托车,他知道这时候只有在镇十字路口有,犹豫一下,向那里走去。 一些晚上载客的这时也收工了。不过还有两部在那里,其中一部是老黑。 “你做什么?”老黑看见他,问。 “睡不着。” “哎,睡不着去找一个。”老黑说,“走,我带你去。” 他怕看见老乡,果然还是看见老乡老黑。身材槐梧的老黑年纪跟老郭差不多大。不过平常也跟赵明熟悉。自己出来确实是想去找一个,出鬼,一看见老黑又让赵明不好意思去。去那里非要坐摩托车,而老黑在这里他不可能去坐别人的摩托。比起他在房里的床上,赵明好多了,不再那么亢奋。他出来时并没有一种背判梅子的感觉;只不过让老乡知道了就会使自己产生对梅子背判的感觉。 “我不会去找,睡不着出来荡一下。”赵明对老黑说。 “你这人。” 和老黑说一会儿话,心静了下来后赵明回来了。第二天起来晚些。早出去的龙财此时又回来了,看见他,问“现在起来。” “嗯,你载了几十快吧?” “也没有,今早不好拉。” 四十三的龙财这几年发胖了许多,脸上长了肉,肚子也挺了起来。安微老也过来了,跟他打照呼。这跟在房东家不一样。龙财只跟他说两句,就走了。赵明和安微老并没有什么话说的。不过赵明打量打量了安微老一下。他是一个鳔夫,有一个女人跟他;要知这女人也是一个站街的,而喜欢赌博的安微老并没有钱,又不喜欢打扮,穿得跟叫化子一样;真正让人们想不通这女人怎么会看中安微老。每个认识安微老的人,只要安微老站在自己面前,就会不由地对他充满好奇,不过在好奇中带着鄙夷。赵明并没有这种心情,在打量安微老时只有一种同情。 “你天天还是玩?” “是啊,不玩干什么。”安微老骂了一句,“妈的,不象你,现在鸟都不鸟。” “不要玩了,好生赚钱吧。”赵明说,“安微老,你一天赚一百,一个月也有三千块;你天天玩,一个月赢不到三千块,你相信吗?” “是。” “真的,不要玩,你玩别人还笑你,你没有钱。” “小赵,你说得有道理。你们老乡中,你最老实。” 后来安微老走后,龙财从房里出来,告诉他安微老这个月房租都没有钱交,还是向他借的 变化 自己在这边一点的他都会在电话里告诉梅子,当然搬到56号的事也说给她听了。夫妻俩告诉给对方的都是自己身边事情。赵明每回打电话都会问赵磊学习情况,上初中近一年了,赵磊在这一年里许多,具体的梅子说不清楚,已十三岁的赵磊变得让这个母亲难以捉摸,他并不听话;学习也不理想,初中成绩比起小学来差很远。 有一次开学生家长会,梅子到学校,赵磊的班主任告诉梅子,赵磊聪明,但上课听讲就是没有精神。赵明在电话里听梅子说后,问:“儿子怎么说,你有没有问他?” “他不做声,怎么问都不做声。” 赵明想亲自问一下赵磊,可是赵明只问一两句,儿子只嗯阿两句,不愿再接电话了。 “你看,就是这样。”梅子接过电话,说,“没有办法。” 这真的是出鬼!不过人大一点后都会有自己的性格,做父母的再怎么有自己的想法都没有用,还要儿子听话。在初一上学期赵磊考三百六十分,成绩单都没有拿回来,梅子听儿子说在路上丢掉了。不知梅子相信儿子的话不,赵明一听就知儿子骗人。没有成绩单对证赵磊回来说考了四百多分,这孩子怕父母难过,只有撒谎多说分数了。 “他骗你,肯定没有考四百多分。”赵明一听梅子说,就说。 “哪知道,又没有成绩单。” “你要打就打,不要宠他。”赵明对梅子说。 “现在有这么大了,打也不是事。” 梅子的话说得也对,自己若在家也许儿子会好点,随后赵明认为也会是一样的。十三四岁那是一个什么年龄,自己在那时也是背着父母看小说,没有认真读书。有许多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过赵明还是拿出他做父亲的样子,叫赵磊接电话并警告他要好生学习,不然自己回去不客气。当他这样说时,儿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答;确实在外父亲回来的话,让他有点怕。 只是在电话里说一下,赵明知道赵磊放下电话后又会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梅子说赵磊这一个星期里比平常好许多。梅子说还是要你这个做父亲的凶一下,他才会怕。 “没有用,我知道。”赵明说。 自己曾经那段时光他似乎记得很清楚,而要他说又难说出来,十三四岁是一个性格形成的时期,大人的引导起很大的作用,而主要还是看孩子自己的认识了。不过大人的引导可以促进孩子的认识。梅子是不懂这些的。要知赵明对赵磊学习很看重,如每个做父母的一样希望好生读书。赵明一直抱着这种希望。儿子的成绩让他感到不妙。赵明想只要儿子醒悟过来,即使到了初三也不存在什么,学习差也会因自己的用功而可以赶上去的。这都是这位做父亲的想法。 他把这些全部讲给梅子听,希望梅子能认识这里面的存在的东西。梅子说要是你在家就好了,你知道怎么管他。赵明知道没有用,所讲的只是自己的认识。 “好了,不说了,说也没有用。”赵明最后会说,“你还记得龙财这个人吗?” “记得,怎么了?” 赵明以为梅子不认识龙财,要知她在这边几年一直在店里工作,而梅子说去年下半年龙财回去时两人还碰见,当时梅子没有认出来,龙财笑着说你不是小赵老婆,一听他说让梅子起了印象。只不过赵明怎么会说起他?让梅子感到诧异。 发生在龙财身上的事是突然而来的,不但让梅子感到诧异,就连在这边的赵明都没有想到。龙财一个好好的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那样的人。 变化一 那天早晨赵明如往常一样,起来准备出去时看见龙财还在家里。赵明知道龙财出去的时间,就问他这时怎么还没有出去。在水池边正洗漱的龙财说还没有,刚起来,头有些昏;并说出鬼,这几天脚也酸。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毛病,连龙财以为都是小毛病。 “估计坐摩托车坐久形成的。”赵明说。 “我也估计是这样。” 龙财脸上有帽带子的印痕,白白的两道;载客的摩托车工到夏天都会有。赵明只出去一会儿,龙财头昏就厉害起来,已是头昏眼花了。他叫他那矮胖的老婆:“出鬼,我头好痛。”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看不见,昏过去了。 这女人立即慌张起来,扶着龙财;偏偏这时老乡都出去了,没有一个男老乡,女人立即打电话叫老郭回来。龙财被送进医院,紧急抢救。诊断出来的是急性脑溢血。当天所有的老乡都去了医院,赵明去时龙财已做了手术,头上缠满纱布的他躺在病床上;这个在早晨还清醒的人此时毫无知觉,鼻孔插着痒气的他呼吸粗重。 “早晨还好好的。”赵明说。 “是啊,早晨是好的。”女人在旁边说,听她声音沙哑,就知她哭了一天。 除了医生清楚脑溢血这种病治疗的后果,他们就只有猜测了,根据他们的认识,这种病要想治好也需要许多钱;不过老黑说现在也不要紧,也有的手术做了后恢复很快;老黑那里有一个人也是得脑溢血,抢救急时现在和正常人一样,在家里种田种地。后遗症估计要留下一点的。 龙财是突然起病的,就是在昨天还看见他好好的,因此让每个人都感到生命的无常。特别是老郭,这个平常把钱看得很重的人,在龙财生病时非常尽心尽力。不知龙财是手术没有做好,还是其病就是如此,从进院到出院一直没有醒过来。老乡们开始非常热心,后来时间长了,认为龙财由他妻子和两个女儿照顾就可以;在生病时龙财的兄弟姐妹也赶了过来;赵明和老乡就很少去医院看龙财了。只有老郭每天都去,有时老郭看见赵明,还责怪他:“你真是要钱,老乡病成那样,你还不怎么?” “有许多人在那里。”赵明有些心虚地说。 “不是,这回龙财这样,人没有什么了不起。”老郭说,“给我感觉太大了。” 老郭没有去医院时,也就不象以前那样拼命赚钱了,和阿兵几个人找牌打。这真的是出鬼事,以前老郭打牌,不过也是在没有客载时找人打牌。而这时正是好载客,而他天天去打牌。大家一说起来认为老郭受到龙财的事影响太大,让他产生人的生命的漂渺之感觉才会使他这样。那几天他手气不好,输了钱又不好问妻子要,也过来找赵明。 “赵明,你过来。”他招手叫赵明。 “什么事?” “借点钱给我。” 阿兵问自己借钱时低声下气,不是说赵明争老郭,但你也不要这么大声叫嚷,给赵明的印象好象自己应该借钱给他似的。赵明只是在心里感到不舒服,并没有说出来,问:“你借多少?” “五百。” “五百,可以,不过我梅子马上过来,我要汇一笔钱回去,你过几天就要给我。” “给你,你借不,不借算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这种人,赵明认为自己只要跟他说清楚,就不存在什么。丑话说在前,到时别怪自己问他要。他借五百给老郭了。几天后老郭并没有还他。此时龙财正准备送回去,在这边医院已花了六万,高昂的医药费让他家人坚持不住了。一切都好好的,只是人没有醒,这确实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医生也不敢打保票,医生含糊地说能否醒过来就看病人自己了。在这中间赵明又去看了几次,他瘦了许多,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头上没有缠纱布,还是依靠痒气呼吸。他站在龙财的病床边,连自已都不知道想什么。默默地站了会儿,出来了。 出事 生活中有许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不过即然发生了,那么我们也只有面对它。并且时间也会充淡这些,龙财从发病到现在准备回去,只会让老乡们感叹,曾经活嘣乱跳的一个人,现在昏迷不醒,要用救护车拉回去了。每个人也按受了这个事实。而在龙财没有回去之前,又发生了一件事。 “你知道吗?”晚上打电话给梅子的赵明说,“老郭出了事。” “什么,老郭出了事?” “嗯。”赵明在把事情告诉梅子时还心惊胆颤。 一想到老郭把借去的五百块还来了,赵明在心里说万幸,并不是说他在乎这五百块,而是他知道五百块要赚好几天。老郭并没有象借钱时说话算数,一直迟迟不还给赵明。后来赵明忍不住问他要。当他一要时,老郭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赵明想你借我钱还这样,但又不好逼急。见老郭几天又没有还,一天他决定还是问他要。这段时间天天输钱,没有再玩的老郭只有载客。赵明到老郭常候客的镇圆盘那里,只见老郭在公路对面,但不好过去问。老郭也看见他,知道他来这里是要钱,自己身上有钱,偏偏现在不还给他。而赵明并不走,还在圆盘那里,看他时不时往自己这里看就知道他和人说自己问他借钱的事。 老郭招了下手,让赵明过去,把钱还给他了。 在还钱后几天里,一看见赵明,老郭的脸就阴沉沉地。赵明也不理他,想你不理我我怎么会理你呢?老郭的那天早晨两人还碰见,之后中午也碰见。当时赵明载个客人到大盈回来,迎面碰到老郭载两个客人向大盈去。两人看见了对方都没有理,赵明看见老郭假装没有看见他,低着头过去了。 而事情就是在这天下午发生的。据后来推算,老郭载的这两个人正是抢劫犯,当时赵明并没有留心老郭后面坐的是什么人,晃一眼好象是年轻人。 一下午没有看见老郭,但谁也没有在意。大块头下午打了几个电话,丈夫手机关机。怕他躲在哪里打牌,女人向别人打听,并到处找也没有看见。到晚上八点,还没有看见老郭人影,手机又打不通。已把各处找了一下的女人,正在十字路口担扰地望着。这时,赵明正回来,女人拦住他问:“赵明,赵明,你看见我家人吗?” 赵明停住车子。 “一下午都没有看见,手机也打不通,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人影。” 赵明说早晨看见了一下,中午也看见了他拉客到大盈去,下午就没有看见。老郭不见的消息老乡们都知晓,个个围了上来,劝女人不要担心。由于有时会出现抢摩托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些担心,但大家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你们在议论什么?”一个载客的过来了。 他不是老乡,但大家很熟悉。大家就把情况说给他听,载客的就把赵明叫到一边去,阿兵见势也跟着过去。 “下午有一个摩托车工被杀死了,你们到刑警中队去看一下。” “是在大盈那里发生的。” 一听这人说,赵明望了一眼阿兵。那些老乡见他们鬼鬼的,见他们不打招呼就走,赵明说去有点事,有消息就会打电话给他们。就连老郭的女人也意识到不妙,只是不敢确定。赵明一走远就对阿兵说:“我估计是老郭,一定是他。“ “我估计也是。” 两人骑着摩托车向刑警中队驶去。赵明感到自己脸色发烫,心中有股悲愤,他后悔这几天没有和老郭说说话。现时还没有到刑警中队,也就还不能确定。赵明知道这是自己给自己的安慰。 出事一 晚上在刑警中队值班的是一个平头的青年,值班室就只他一个人。看来他们都下班了。赵明和阿兵两人把摩托骑得飞快,恨不得一下子就赶到刑警中队里去。一想到估计是老郭出事,两个人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到刑警中队两人就闯了进去。值班的人惊讶这闯进来的两个人怎么会是这么莽撞。 “师父,下午有没有出人命案?”一进去,赵明就问。 下午是出了一件人命案。死者身上已没有任何证件,手机与身份证都没有在现场上看见,警方已把受害者图像打了出来,正准备明天张贴出去。相比于上次赵明丢摩托的事,人命案子是重大案件。值班的见这两个人问起来,立即拿了一张受害者图像给赵明。那张白纸上是黑白图象,人眼睛是闭着的,赵明一眼就认出了是老郭。那神情,啊,赵明说:“就是我老乡,阿兵,你看一下。” “不怎么象。”阿兵说。 这是受害者已受害了画出来的,老郭就不象我们平常所看见的那样,具有生命的形象。警方这张画出的老郭图象已是亡人,即没有生命,跟我们平常所看见的老郭就有些出入。阿兵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们看仔细。”值班人说。 “是他。”赵明说,“是我老乡。” “是。是他。”阿兵又看了看,说。 一确定受害者是我们老乡,值班人马上给他上级打电话,上级马上过来。这边赵明也给老乡们打电话,一会儿老乡全来了,只有老郭妻子还被隐瞒着,尽量不让她知道。没有人知道这女人知道丈夫受害的消息时会是怎么样?人们只是根据想象她会受不了。老郭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自己打牌可以,而妻子打牌的话,老郭是当着老乡们的面都不客气的;而女人有时没有什么事,她又喜欢打,那时住在房东家时,赵明就总是看见他们两人吵架。只要大块头一打牌,输一点钱,老郭就操娘的骂她。赵明知道大块头赢钱老郭就不会做声。老郭的脾气每个人都知道,大家在刑警中队里议论着他的事:他平常的事,他现在死的事情。 “傻,真的傻。” “是啊,一辆摩托值多少钱,就给别人。” 每个人都带着痛惜地咒骂着已死了的老郭,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傻?赵明嘴里也这样说,不过他心里早知道老郭会这样的,他太把钱看重了,所以他面对抢劫时不忍把摩托车给别人,要知一部摩托车几千块。“没有想到他摩托没有掉,出了这事。”老彭走过来低声说,“要是那次被偷去了说不定还不会出这事。”赵明没有回答老彭的话,事情发生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命,一切是命。 由于受害者老乡找上刑警队,下午受害者的身份已确定出来,警方还需要了解受害者的详细情况,一会儿刑警队负责人过来了,当夜就进行了详细询问。赵明他们只能提供自己所知道的。一直到晚上十点半他们才离开刑警队。没有谁能隐瞒住大块头,不让她知道老郭的事情。女人的敏感就使她感到气氛不同,人们认为迟早也会让她知道。后来还是告诉给她了。在没有告诉她时,那种气氛已笼罩着她。许多老乡都来到她身边,默默地。 “出了什么事?”大块头说,“你们说,我受得了。” “说,你们。” 心里已清楚明白,不过总想得到某种证实;即使这种证实只会带来痛苦,我们也希望得到。赵明他们在刑警队时,女老乡全部陪着大块头。后来老元告诉赵明,没有人敢把消息告诉给大块头,她们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时的那一刻心情,因为她们想象不出来。“告诉她,她愣了一下,默默地,一会儿哭了起来。”“她整个人当时没有一点精神,一下子焉了似的。”“平常老郭再怎么对她不好,但都是夫妻。” 是的,夫妻,它不仅仅指男女的性的组合。它还意味着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生命的组合。 出事二 赵明和梅子在电话里说着这些,梅子能理解老郭妻子的心情。她在电话时嘱咐赵明,一定要小心。 “你放心,不把稳的客我不载,便宜的但人看上去不是坏人,我一般这样载客。” 赵明说的是实话,别看他平常无所谓,和客人不喜欢讲价。他早就防着这。老郭他们不一样,虽然也看人载客,但他们平常要的价钱高,有时遇到生意不好一天没有载多少钱时,心里就会发毛,往往会看客人样子不对头时也会想冒一下险,而这很可能吃亏。他们总说遇到不反抗,但赵明想自己就是不想遇到这种事。 老郭的事情真正是出乎人的意料,赵明并感到和龙财有点关系。当然他不相信这个,但琢磨着就让自己怀疑里面有某种东西。他看出还没有一个老乡想到这点,他们只是感到奇怪,并感叹着,好好的两个人,转眼一病一死。开始以为案子要拖很长时间才会破,谁知凶手在第二天就被抓住了。每个老乡听见都感到欣慰,凶手终于被抓住了。这真的出乎人们的意料。整个作案过程就出来了,那天赵明碰到老郭时,他后面载的客人正是抢劫犯,趁这夏天中午天热外面行人少时,两个抢劫犯把老郭引到大盈小学后面偏僻处,学校后面是农田,四周没有人,远处的工厂静静地立在那里。他们正是在学校后面水沟那里动手的。 “停下来。”后面一个人说。 “到远处去停吧。”老郭感到不对头,因为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学校放暑假没有人。 “快点,停下来。”坐在他后面的人掏出刀,顶在老郭屁股上。 他们只想吓唬老郭,并不想真动手杀人。这是在中午,虽然四周没有人,但可以望见的村庄说不定有人出来。赵明没有去看凶手,也就不知他们长得是什么样子。他估计可能是贵州的,因为载客的人一般不怎么载贵州的,怕。两个人都只二十多岁,老郭当然清楚他们长得是什么样的人。据说一个个子小,另一个大,拿刀顶着老郭屁股的人见老郭不乖乖举手投降,捅老郭屁股,捅几刀。 “杀人,有人抢劫!”老郭早就叫了起来。 他边叫还边跟他反抗。在这中午,老郭的叫声让他们心惊胆战,说不定有人会出来;为了不让老郭叫嚷,两个人把老郭摁在旁边的水沟里,本身他们是两个人,屁股上受了刀伤的老郭哪里是他们对手;其中一刀划破了他屁股上的动脉,这两个人又把老郭脸对着水沟里的水,让老郭淹没在水里。一会儿老郭就动弹不得,死过去了。两个凶手被抓住后带到现场,他们所讲的与刑警队验尸报告相符。这时,老郭遇害的整个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后来赵明还特意到学校那里去看了下现场。学校周围是很偏僻,即使在中午也给人如此,而正是中午才会让老郭大意,这是死鬼老郭错的第一步;错的第二步就是不应该反抗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水沟里的水还在那里,水沟杂草丛生;学校还没有开学。一条岔路从村路出来穿过水田通向远处的工厂。当时的情景只是在赵明的脑子里,而四周生气盎然的景象似乎表明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说来也是凑巧,火化后的老郭与生病的龙财同一天回去。这也是赵明听老乡说的,事情过去后,赵明开始又认真载客了。接二连三出的这些事让他担搁几天没有做生意,并且每个老乡都出了点份子钱,赵明和他们一样,一家给了一百。他只听老乡说他们是一天回去,而老乡们忘记了这两个人是同一天出来,一起到这边来的。赵明记得很清楚,是老郭邀龙财一起出来;“龙财,到k省某镇去载客不?”当时的龙财正在附近载客,问了那里的情况后过年后就和老郭一起出来了,骑着家里的破摩托车,按着地图上的标的路线,翻山越岭行驶一千公里来到这里。这件事后来总是被他们提起,骑摩托车过来他们开闯先例。只要人们过年骑摩托车回去,人们就会提起这件事。赵明在这边载客几年都还没有骑过摩托车回去过,他始终认为不怎么安全。 一家团集 从房东家搬到56号后发生这么多的事,这是赵明没有想到的。老乡们认为有什么,一到晚上就早早关门睡觉。老黑也说56号阴,有点玄。人们不相信,但事情确实让人们似乎要相信,有些东西是有点玄。当时赵明听出老黑有点吓唬他的意思,假装着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东西,乱说。” “嗯,我乱说,你看,那里阳光照不到;一到晚上阴森森的。” 从不相信这个的赵明,虽然在老黑面前满不在乎,但晚上收工回来时确实有点感觉,似乎有个东西在跟着自己后面,小巷子是那么地静,人们都在自己的房子里面,可以看见他们房的灯光,而没有人说话声音,赵明总希望二楼出来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那么他的胆势就会大起来,而让他失望没有一个人出来。 56号大门也是铁门,在外面打门时似乎那东西还跟在他后面。“我不往后面看。”,自己劝自己,又感到好笑,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东西。老郭的死只不过给人感觉日常生活少了这个人,而做怪只是心里的记忆在做怪,触动自己去想许多。他虽然总感觉后面有东西,但和老乡们说起老郭的事时,他表示自己并不怕。男老乡也说不怕,不过女人是怕的。特别是老公也是载客的,老郭出事又让女人担心他的安危。这种情况也只几天,慢慢地这件事就淡了下去。 暑假来了。 日期可以算定,它不以任何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会按照人们所付与它的内容来到我们身边。赵明和梅子一通电话就说这件事。那种急切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然还有梅子,而赵磊很不为意,还不怎么愿意去父亲那里。梅子一放假就会过来,赵明的想法落空了,她竟在家里挨了一个星期而动身。消息很快也在老乡中传开,一见到赵明就问:“你妻子什么时候过来?” “不是说她暑假过来吗,怎么还没有过来?” 赵明往往一笑,说这两天。 这男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用期待与渴望是远远解释不了的;一想到梅子要过来,心里不由地充满着温馨。在梅子动身的前几天晚上他就失眠了,脸上总浮起笑,一想到梅子过来自己要狠狠地亲她一下,想象让他脸上露出幸福,并充满着对梅子爱怜。“不知梅子有没有瘦?”“皮估计黑了些。”这些念头总是在他心里环绕着。他知道梅子不会有什么变化,而就是要不由自主地去这样想象。他知道梅子也是一样的,在晚上会睡不着,想自己。 时间被他掐得很准,梅子和孩子要上午十二点左右到。他知道自己坐着等她是没有用的,因为自己的心会,啊,那是难以形容!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只有去工作,是的,只有去工作;要知道梅子和孩子过来开支也大,不用说暑假两个月赚不到什么钱了。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个,一想他又有点心痛梅子过来,而他知道不能说出来,因为梅子想趁暑假来他身边一下。即想到钱的事又考虑梅子,他当然知道钱并不重要,而他还是有点心痛。 一旦过来的事情一确定,他就不再心痛钱了,心思完全在梅子身上。梅子是十二点左右到,那么上午他争取拉八十块;因为她来了下午不好出来,因要在家里陪她。赵明抱着这种想法在上午拼命地载客,不过到十一点他就在望梅子,梅子到了火车站,现在快到镇上了。一会儿赵明就要给她打个电话。而偏偏在梅子到时他正在载客,有一个客人坐车到大盈。不拉又不好,慢拉梅子又到了;让梅子等一会儿吧,反正我骑起来快。为了实现拉到八十块,这天上午赵明摩托车开的是最快的,不过他知道自己要稳。他的异常让老乡们诧异,这人老婆就要来了他还这样。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一上午人们只看到他笑容满面,拼命拉客。在大盈回来后他直接冲梅子下车地方去。梅子在五里桥那里下车,在这个镇上载客几年的他那里都熟悉。近一年没有看见梅子,不知此时两人见面她会怎么样? 她们是在公路边下车并在路边等他,远远地看见她们了。赵明和梅子彼此看见对方,眼睛里已流露出一切,只是碍于孩子在一边。两人都没有做声,梅子看一眼赵明,梅子看一眼赵明这一眼被赵明看在眼里,不过,他眼光落到赵磊身上去了。梅子皮黑了些,瘦了点,赵磊长高了,四岁的小儿子站在地上,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他。 一家团聚一 “叫爸,快点叫。”梅子对小儿子说。 小儿子听母亲的话,生疏地叫了一声。看样子他还不认识眼前的男人,记忆里没有这个印象。赵明伸手去抱,他缩缩地,后来梅子叫他等爸抱,小儿子才很听话地让赵明抱了起来。赵磊一直不做声,有些忸怩,并且他自以为是大人似的站在那里。在赵明一抱起小儿子时,亲了一下,曾经自己也这样抱过赵磊,那时赵磊小时候;即使在他八岁时都还这样抱过他,而现在十三岁的他俨然是大人了。 “你叫你爸。”梅子说。 赵磊脸红了,没有叫。夫妻俩把这看在眼里,也不强求赵磊,他们认为他已有十三岁了,某些方面也可以原谅。赵明只把小儿子紧紧抱着,亲了亲,之后他们就走了。一家人坐在摩托车上,开始梅子说坐不下,赵明说她不用操这个心,自己心里有数。回到56号,老乡们个个来看梅子以及她的孩子。看见赵磊,他们说大的有这么长了,其实赵磊不长,赵明把他拉到自己胸前比了一下,刚到自己的颈,赵明有一米七二。 自己每天都是在一家便宜快餐店里就餐,而赵明这次把家人带好点快餐店吃饭。对于住房处安排,赵明说另租一间,正好老郭的房子还没有人租,梅子开始不同意,认为一家人就住在一起。赵磊有那么大了,赵明并不想节省这一百多块。梅子同意了。整个暑假期间,赵明夫妻俩住在老郭曾住的房子,即55号;赵磊与弟弟住56号。而从那天来的晚上起,梅子又开始做饭,因为一套炊具都有,只不过赵明一直没有用,塞在床底下。梅子把它拿了出来,洗干净,用。 暑假两个月并没有什么值得叙述的事,虽然对当事人赵明与梅子来说,只要求相聚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就可以了。到赵明身边来的梅子心满意足,每天买菜,做三餐饭;只是在开始来没有打牌,后来有老乡来邀她,只不过在打时看见赵明回来,梅子就赶快下来。这是梅子后来的事。而对于这对夫妻来说,相聚就体现在晚上了,那天下午就搬到老郭房里来了,那时老郭的事过去还只十多天,即使有人来看房子,一听老郭的事就走了,他们讲究。大块头回去时没有动房里的东西一下,几乎所有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在去住时,赵明问梅子:“你怕不,怕就不去?” “有什么怕的。”梅子说。 “我也不讲究。” 赵明看出梅子是想和自己单独在一起,不过梅子也不讲究。赵磊和弟弟在56号,梅子夫妻俩就到这边来休息。只一关上门,梅子就把赵明搂住了,赵明的嘴去亲梅子,梅子的身子已软了,赵明感觉到她要软下地上去,他一把把梅子抱起来,往床那里走。 房里洋溢着某种东西,这对夫妻一清二楚,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梅子任赵明脱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下去,她配合着他的动作,之后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赵明象不认识似的看着她的胴体,不过他眼里透着欲火。梅子并不感到害羞,躺在床上的她等待着。赵明把她脱干净,就一件件脱自己的,每脱一件他就轻轻地随手放在那小凳子上。他脱裤头最快,一弯腰就脱下来了。梅子一直盯着他下身看。夫妻俩没有一点羞耻感。 全身脱干净了,也是一丝不挂,赵明就慢慢地上床,和梅子头对头,在这时他抚摸着她的秀发,并在她脸蛋上摩挲着,梅子的脸蛋烫人。在他过去时,梅子把脚张开些,一下子赵明就进去了。他感到那种难以抑制的快乐传了过来,在全身漾荡着。 “你知道吗?”赵明轻声说,“我一直等着你,等着这一刻。” 梅子只看着赵明,想从他的脸看出什么,看赵明有没有撒谎。 “你不相信我?”赵明看出梅子的心思。 梅子不答话,她感到赵明在她身体里带给她的享受,赵明很轻并慢慢地动着,他的动不但体现在他自己的身上,并且可以从梅子脸上看出来,这时两个人是连在一起,只要赵明稍微用下力,梅子就把嘴唇抿着,赵明知道这是自己带给她的快乐。 父子 两人的配合是那么自然,只要梅子动一下,赵明就知她的意思。他知道梅子要换个姿势,他就默默地抽了出来,梅子含情脉脉地看了赵明一眼,之后背对着赵明。这时,是不用说了。赵明从后面来一会儿,之后两个人又上了床,赵明就扑在梅子身上,她的手去拂了一下赵明的脸,从前额一直拂着,赵明感到梅子的右手在自己的右脸颊上摩挲着。两人都没有动,不过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并连在一起。 “瘦吗?”赵明笑着问。 梅子没有回答,右手还在摸他的脸。赵明一直都是这样,结婚时他很瘦,出来打工后还好些,还长点肉。 “你看瘦吗?”赵明见她不回答,又问。 “没瘦,皮黑了些。” “肯定要黑些,天天晒。” “我总是做梦,梦见你很瘦。。。。。。” “是吗?” 赵明心里惭愧,一年他没有梦见过妻子。看来自己在妻子眼中没有瘦,是因为她把自己与她梦中的自己相比,有梦中的赵明做铺垫,现实的自己在她看来就没有瘦了。梅子不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瘦了,伙食差些。那时自己有点福肚,而现在消失没有了。梅子看压在自己身上的赵明,说:“你知道我看见你,最想你。。。。。。?” “我知道,最想我把你抱一下。”赵明说,“儿子在身边,不好。” “我只是那样想吗。”梅子说,“我当然知道儿子在身边。” 两人说着话,由于梅子把腿夹紧些,让赵明感到难以抑制的舒服,并且他也动了,一动就让梅子有感觉。看到她有感觉,赵明动得还要快,并且不要梅子把腿张开,而梅子正想张开呢。赵明把自己的两个腿紧紧地夹紧,控制着梅子的脚,不让她挪开。这回梅子就依他了,干脆不动。只一会儿,赵明感到自己,啊,抽搐,梅子也感受到了,正当她集中精神做准备迎接时,她和赵明同时都感到。 “射了。”赵明说。 “嗯。” 两人都停止说话。气氛也似乎变了点,夫妻俩还是夫妻俩,不过这时确实不一样。一会儿赵明下来了,穿衣服,梅子也自己把衣服穿上。赵明边穿边问:“赵磊带书过来吗?” “没有,只把暑假作业带过来了。” “我不是叫他带书过来,他怎么不带?” “动身时我也说了,他就是不带。” 听梅子说,赵磊英语成绩很差,依赵明的计划正好在这边两个月叫赵磊自己复习一下。而赵磊没有把书带过来。刚来自己不问他,等他玩几天再来说。开始以为要陪梅子一下午,刚才陪了一下,看样子下午还是出去载客。 梅子当然同意他去载客,说赚一个是一个。 “是,因为晓得你要来,我上午特意认真载一下,载了八十块。” “载了八十?” “嗯。” 穿好了衣服的赵明正准备出去,梅子叫了他一声。赵明知道她的意思,过去把她搂着,梅子竟然还把眼睛闭了起来。赵明不禁笑了,亲了一下妻子,随后打开房门向外走去。门口传来他启动摩托车响声。 赵磊每天无所事事,这小镇并没有什么玩的,况且他也不愿跟母亲出去,宁然待在房里面。赵明买了一台电脑,但赵磊不能玩,怕儿子玩上瘾。而晚上回来赵明坐在电脑前时,赵磊也会到他身边坐下,看他玩电脑。赵明问他学校有没有学这个,“没有,初一没有学。”,不过赵明感到赵磊懂一些,自己只要离开电脑一会儿,赵磊就动鼠标,赵明就细心地看他,只见他点鼠标很熟练的样子。 “你可以,看样子你很熟。”赵明说。 赵磊笑着不做声,把手缩了回去。赵明是为了自学某种东西才买了这台电脑,每天都忙,并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所以他现时还学得不深,只懂一点皮毛。当然他知道电脑有好处与坏处,坏处就是象赵磊这么大的人容易上瘾,这才是他不要赵磊动电脑的原因。 父子一 “电脑你大点再玩,这时正是读书。”赵明剖赵磊听,“学会了,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有许多人认为象赵磊这么大的人,可以学电脑;而赵明始终认为没有大人在一边监督,他们就很容易滑向另一方面,认为儿子现在还是不懂为好。而赵磊自己心中有数,他在学校里晚上和同学出去,到网吧上网。梅子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学校认真念书。赵明从赵磊动鼠标的熟练程度当时就猜出,不过他默在心里没有做声。 一个对电脑不懂的人,连鼠标都不知怎么动,自己就经历过。晚上睡觉时他问梅子:“儿子在学校有没有上网?” “没有吧。”梅子还感到诧异,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怎么说他上网呢?” “我是问你,我也不知道。” 一说梅子似乎悟了过来,两人又说起赵磊的班主任说他白天没有精神,估计是上网引起的。“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崽。”梅子不由得说。赵明当然清楚梅子不会知道的,赵磊一直瞒着家里人。到这边来赵磊一直还没有叫他,赵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赵磊在学校晚上偷偷出去上网,赵磊的行为不由不让这个父亲思考。 在外几年赵明已变了许多,他在老乡中显得独具一格,并不仅仅是他老实与沉默寡言。这个在家里的农民,二十八岁跑出来打工;在打工过程中他早已思索自己将来的事情,所以他有计划地读一些书,看报也是他每天必不可少的活动。生活阅历的加深以及他本人的求学劲头,让赵明这几年变了,思维能力很强,敏锐性也很强;他始终认为自己比他们会载客,就是因为这些能力所决定的;当然,他还没有达到他所想达到的那种境界。 不过,他确实跟一般人不同。 从儿子赵磊在学校偷偷上网的事情中,赵明看出了儿子的将来。赵明想赵磊好生读书,摆脱一种父辈的命运,赵明看出了真正要想摆脱这种命运,只想发愤图强的读,也就是成为一个最尖的人,而赵磊这样,无疑不会如此的。他知道赵磊聪明,但每个孩子都聪明,哎,当一个人聪明不能与知识相结合,那就在将来很难说了;他可以把聪明用到别处,而这跟大人对他的期望又不一样。赵明对赵磊期望是很高的,“哎!”,赵明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儿子看来不会如自己所想。一种伤感在自己心中产生,梅子警觉到了赵明的变化,夫妻俩都考虑儿子的事情。 有些不是我们所想,那么只有顺其自然。赵明想我错了,不应该把对儿子的期望值想得太高,赵磊聪明,他认真读的话是有出息的。而他不认真读。即使自己回去也没有用,他住在学校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是鞭长莫及。况且只要自己断了这个载客的路,家里的收入就会大减,赵磊更不能读书,因为没有钱供他读。 发现了赵磊的秘密让赵明的心情坏了起来,那几天一直闷闷的。他在儿子面前没有表露出,还佯装不知。来了这段时间,那小儿子现在很熟了,只要赵明回来吃饭,就会听他嚷着:“妈妈,爸爸回来了。” 没有听见妈妈的回话,他就会跑到厨房门口告诉梅子。 “听见了,是你爸爸回来了。” “嗯,我爸爸回来了。” 只要赵明一放好摩托车,小儿子就会跑过去,赵明一下子抱了起来;他会依偎在赵明的怀里,有时赵明让他骑在自己的颈上。小儿子就快活地叫嚷着,两只小手并还来扯赵明的耳朵。赵磊躲在房里不出来,因为他整天待在房里。赵明看见他无聊,从那次知他在学校上网,也就不再对其苛求,但他也没有主动叫赵磊打开电脑上网。 不过即然他来了,现在没有事也可以趁机复习一下功课。赵明抱着这个想法就帮赵磊找了课本,让他复习一下。 父子三 吃中饭时,赵明对赵磊说了自己的意思,数学与语文自己复习一下,特别是英语,赵明规定赵磊一天背熟并记十个单词,暑假还有几十天下来也记得几百个单词。赵磊并没有表示可否,只讪讪地笑,赵明看出赵磊的笑里显示出无所谓。 “我跟你说真的。”赵明认真地说,“你过来也有那么长时间了,现在也该复习一下功课;每天我都要检查,语文与数学你自己看着办,语文你只要读一些,写写读书笔记;数学你把基本定理看一下,做做题目。”赵磊只是笑,赵明又强调着,“你不要笑,我是真的。” “磊,你爸说是为你好。”梅子说。 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并不应和父亲的一句话。这样,赵明与梅子就不知他的想法,夫妻俩看赵磊的表情,并没有把赵明的话放在心上。赵明和梅子彼此望了一眼,眼光里有一种意思。做为父亲的赵明即已开了头,认为不能随便。 “我跟你说,我规定你每天记十个单词,到晚上我就回来检查要你默写给我看;十个单词我允许你有两三个写不出来。” 不知是赵明说话时态度认真起了作用,赵磊这时也一本正经地听着。脸上的不屑还是多少不一有一点。 “我说的是真的,到时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要知十个单词我还允许你错两三个,你也应知道我对你也就不是那么苛求了。” 从这天下午就开始,晚上回来吃饭时,赵明特意问梅子赵磊下午怎么样,“下午我看他在看书。”梅子笑着说,“你说一下,好好多。”赵明为了给儿子一个印象,自己说的是真的,吃了晚饭他开始检查赵磊的作业,英语单词赵磊默写十个就错了五个,弄得赵明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办,自己只有先原谅一次了。 “第一次啊,事不过三呢,你要记住。” 十个单词并不多,按道理记得住,在自己允许他错三个也就是七个,一天只要他记七个单词是怎么也不过份吧。而赵磊并不由赵明想,第二天又默写不出来,赵磊只记四个。这位做父亲的真不和道儿子是怎么记单词,一定是在应付自己。他成绩不好,但初中也要读完,赵明在心里还留下一条后路,说不定赵磊在将来会变呢。这位做父亲的只是隐约抱着这种想法,并没有看得太认真。不过他对赵磊的行为还是感到非常恼火。 “我告诉你,明天还是这样,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一个一巴掌。” 赵磊只红着脸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说什么。这几天他是依父亲说的那样,做做数学题,看看语文课本上的文章写一篇小笔记;并把十个单词读了一遍,并没有十分认真的记它。这个少年始终认为父亲只是说说而已,看,那两天没有完成也是那样。赵明在看赵磊的数学和语文作业,只见赵磊的字非常潦草,字里行间就透出写字的人耐不住性子,意思明白得很我只有这样子应付差事了。其实在第一天赵明就对赵磊说过,写慢些,字写端正,不是应付差事。而赵磊依然如此。当赵磊第三次还默写不出十个单词时,赵明的火一下子上来了。 “我昨天说了一个一巴掌呢。” “你打。” 没有想到赵磊把头一倔,看着赵明。这真的让赵明没有想到,他盯着儿子看,儿子幼稚的脸上显现着不服与倔强。 “你以为我不打吧?”赵明让自己冷静下来,“十个单词你没有达到我说的七个,你只写五个,那么就是五巴掌。” “打,我等你打。”赵磊带着颤声地说着。 盯着赵磊看的赵明已没有犹豫,右手就撑了过去,他看见赵磊还把脸迎了过来。“啪。”一巴掌打在赵磊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巴掌打得很重,自己没有惜力;他看见儿子眼睛里露出惊恐,嗯,以为我不打你吧。从说打时赵明就一把抓住赵磊的胸前,毫住他不让他动。一巴掌又撑了过来,他看见眼泪从儿子眼睛里出来了,他象个受惊的小兔,惊恐万状,但赵明看出赵磊在竭尽全力忍着自己,要自己装出即使面对他打也无所谓的样子。这一切被赵明看在眼里,让他心痛,但两巴掌已甩了过去,剩下三巴掌,这三巴掌一定打。 “我不打,我打是为你好。还有三巴掌。” “我等你打。” 梅子没有想到赵明真打赵磊,并打得这样重,他一点都不顾虑一点。剩下的三巴掌打得非常响,到最后赵磊把牙齿咬着。梅子看出儿子的脸打伤了。那四岁的小儿子开始在床上玩来玩去,见他哥哥被打,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盯着看。五巴掌打完后赵明也轻松了,刚才打得非常重,幸亏并没有把他打伤。不过赵明还恶狠狠地对赵磊说:“我告诉你,明天还是这样,依然一个一巴掌。” “我等你打死,我明天不读。”赵磊这时哭了出来,刚才挨打时都忍住没有哭,“哪个叫你生我,还要说,从小就把我丢在家里,没爹没娘;缺少父爱母爱。” 八年前 暑假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梅子又该回去。赵明那天打了赵磊,后来也没有强迫儿子,不过还是暗中留心他。果然自己没有叫他看书,赵磊就不摸一下书,这只能证明自己的想法。赵明知道自己可以强迫,在自我劝说下,终于还是没有这样做。赵明送他们到火车站,在候车室里嘱咐儿子两句,无非就是听话,叫他好生读书。当自己这么嘱咐时,赵明都感到自己所说的话有些做作,而对他只有这样嘱咐了。 把他们送上车,站在站台上的赵明和妻子挥手再见,梅子怔怔地看着他,后来醒悟过来似的,叫小儿子跟赵明再见。那小儿子就贴在列车玻璃窗口,扬着他的小右手,嘴里在叫着。赵明又挥了两下手,转身就走了。 火车还没有动,梅子看丈夫离去,他应该等一下,这个女人心里埋怨着。而赵明顺着站台走到地道转眼就不见了。不知是梅子想在家里做什么事,还是家里的房子确实要做,依赵明的想法,梅子在家里还和母亲有些矛盾,正是这几点让梅子决定做屋。赵明自己曾做了一次屋,那是和梅子结婚后,那时赵磊还只五岁。当时没有钱,赵明只做一层。新屋做起后夫妻俩搬到里面去,这时两个人才感到真正有了一个自己的家。连赵明都有这种感觉,他哥儿俩个,父亲有一套房子,结婚这几年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虽然在他结婚后分家父母那套房子他有两间,属于自己的,但因和父母共一个大门,共一个厨房,总让人有一种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赵明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做了自己的房子。 那是一层三间的红砖房子,做起来的第二年,夫妻俩就都出去了。开始是赵明出去,随着赵明在那边站住脚,梅子把赵磊给赵明的母亲带,也出去了。这一出去就是八年,当年做的新房子因没有住,现在里面是斑驳不堪,从外面回来的梅子一直不愿住进去,她想把它拆掉重做。夫妻俩早有这个想法,并且常说起这件事。梅子回来已有一年了,这一年和赵明母亲住在一起,她一直是忍着。这次在赵明那里过了暑假回来,梅子就想把房子拆掉,做新屋到时住下去。 赵明曾说等两年再做,要知现在做房子最低也要十万。而他们手上并没有钱。梅子开始没有和赵明商量,只到把日子看了,把那层旧屋拆掉,她才把在家做房子的事告诉给赵明。听赵明的口气,好象并不怪自己。 “怎么,你把屋拆掉了?”赵明笑着问她,“你哪有钱呢?” “谁有钱做房子,慢慢来吗。” 自己做第一个房子时也是没有钱,是赵明要做,到最后竟然也按自己的想法做了一层起来。一说起做那房子的事,梅子和赵明都刻骨铭心。赵明没有钱就想去赢钱,有一回赵明揣着好不容易借来的五百块说去买树,而出去一天都没有看见人。那次赵明并没有去买树,要知买树这五百块不够,况且把树买了回来,明天匠人来了呢?赵明知道这钱花光了家里没有一分钱,想用五百块去赢一些。他算盘是打得好,赢了钱明天就有钱了。其实梅子在赵明出去时就有种感觉,因为他行为有些异常,但自己还只有让他出去。那天赵明揣着这五百块到处找牌打,并且要找大点牌打。村里打小牌的到处都是,而打大牌的就很少了。赵明知道有几个闲人是专门打大点牌的。等赵明找到他们时天已黑了,看样子也快散场。 “管回去梅子怎么说,看一下。” “今天我没有买到树,回去了她一定知道,不用说她明天不要我带钱出来了。” 这几个打大牌的人是躲在一个人家里打,旁边也有一些看的人。他们大只是和那些打得小的人比,也不怎么大。不过在村里就是这样,乡下人知道钱难赚,没有事时打打牌打发时间。这几个人诚心想赌,一天下来输赢最坏也只在一千块左右。村里这几个人大家都知道是哪几个人,赵明当然也清楚。他知道他们赌博很精,不过自己今天就是想找他们触一下,看能否赢些钱。 因为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旁边看牌时他心里就咚咚地跳。自己在进来时人们只看他一下,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有赵明知道自己的心,那几个人终于有一个人输光了,看牌的人早就看出来他的手气一直不好,迟早都要输光走人的。 “没有了。”是一个三十岁,个子瘦小的人,穿着蓝色中山服,“欠你们一个人一门。” “散了,天也黑。”看牌的人说,“一天戏结束了。” 确实是到散场时候,人们都说明天再来。刚才四个打牌的人只有一个人赢钱,三个人都输了。那个穿黄军装的人问蓝衣服输多少,估计还没有自己输得多。听蓝衣服说输有那么多,黄衣服嗤之以鼻,说他还不知道他。赢钱的是个五十岁的男人,赵明知道他叫新华,戴着眼镜的新华说自己也没有赢多少,你们三个人都输钱,那么钱到哪里去了呢? “我不是赢钱就想走的人,我没有赢多少,不过你们要来我还陪你来。”新华边数自己面前的钱,边说。 “有人上吗?”黄衣服对看牌的人说。 赵明一直在忍着,蓝衣服说不来时他就想上去。自己是第一次来,而这时天又黑了,但他很快想到若不趁现在,明天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心里在七上八下的赵明终于鼓起勇气:“我来,你们来不?” “你?”黄衣服转身看他,没有说话,但意思明白得很。 “嘿,你来?”旁边的一个人问。 赵明的脸红了。 八年前一 当时赵明没有多说话,他知道自己越是多说话越惹他们笑。桌子上三个人看见是他要来,互相望了一眼,赵明看出他们彼此眼光是那么会意,让他有一种意识,怕三个人后来打他一个人,不过不要想这么多了。他决定还是上去。 “打多大?”黄衣服问新华。 “你说呢?” 连在一边看牌的人都感到一种气氛,因为赵明要跟他们打牌才会有的那种气氛。同村的人彼此都认识,只是不了解而已。他们从来没有看见他打过这么大的牌,况且还是跟他们打呢。在抓牌时赵明手都是颤的,不管他怎么想使自己镇定,都没有用。那几个人看出他的意图,都知他身上带了点钱。他们刚才打五一五二十的。黄衣服说现在打一二三四十的。 “打大点,打二四六八十。”赵明说。 包括看牌的人都看着赵明,即使那几个人也很少打这么大;手气黑的话会输掉一千多块。黄衣服问赵明身上到底带多少钱,有一二三四十还不可以吗?赵明没有做声,自己身上带多少钱不可能告诉他们。黄衣服还有对面的瘦子,让赵明很怀疑他们身上没有多少钱,常赌的人就是这样,人们都知道他们身上也不会有多少钱。 “你问我,你身上有没有钱?”赵明问黄衣服。 “喳,我不会差你一分。”黄衣服说,“我欠别人也不会欠你的。” 他也没有什么钱,赵明立即感觉到了。他有点后悔上来打牌,没弄好还要被他们咬下去。看新华,估计就只他身上钱多些。对面瘦子无所谓样了,看来也和黄衣服差不多身上不会有什么钱的。赵明抓牌时想着这些。从上来到现在他的手还一直颤抖着,好象他很冷,一次禁不住打了个冷禁。中年疤子一直在看自己,赵明没有看他。自己赢了钱就走,不要贪心。 “你现在出牌,嘿,你想什么?” “该我出牌的?”赵明不禁问一句。 人们都笑了。一个看牌的人说:“你跟他们打,不是找死。” 我今天就是要赢钱,嗯,说不清楚。赵明当然知道自己可能会输得精光,正是他知道这种后果才使他感到冷似的。一切都凭手气,还要自己打稳,自己平常也不怎么打牌,即使打时也没有心思花在上面去研究它。赵明知道自己的牌技和他们几个人比起来很生。 由于他们打得大,看牌的人有自知之明,没有一个人说话。第一门赵明逼打,输了并且一个人是二十块。他摸出一百块放在桌子上,说:“你们找吧,门门过。” 一百崭新的,黄衣服看他摸出一百,又和瘦子看了一眼。 “看来身上有点钱。”一个看牌的人说。 “喳,别人没有钱会坐上来?”另一个反驳他。 没有人找他钱,黄衣服说四门付钱。赵明知道拿出一百身上就少了一百,梅子知道他身上是五百块,少了一百不知她会怎么样。自己要把那一百赢回来。他想着这些。第二门牌抓上来了,连旁人都说出鬼,因为又该他打的。不用看下面八张牌就知是输定了。 “你这牌只能保证尽量少输点。”疤子过来说。 “疤子,不能说。”瘦子说。 “好,好,我不做声。” 疤子是好心。赵明傻了似的,要知运气就是这样,说不定自己几门就打下来了。黄衣服仿佛知晓他的心,把手上的牌往桌上一放,说:“瘦子,这回要他一个人拿四十。” “最低也要四十。”瘦子笑着说。 “嗯,你最多也只四十。”赵明反讥瘦子。 “喳,刚才要打二四六八十,就好了。” “丢牌算多少?”赵明不想看牌,问。 “最低小关。” 赵明本想算输他就不用看牌,丢掉算了。拿起来打也是输小关,不会输大关的。第一门是他没有办法得牌,而这门好象他们有意这样,因为是踢到他未家。他们好象是故意踢给他的。黄衣服说算小关,赵明只有把底下的八只牌抓起来。第一张是好牌,一个主二,又是主二,赵明没有大王,底下两张大王与一个小王,这五张牌正好。一个四配成炸弹,底下一对七配成顺溜子。 绝配。 黄衣服与瘦子看他抓牌,黄衣服说:“丢不,丢就算你输。” 他们看出什么了。 八年前二 赵明从这门红了起来,连打几门,不是小关就是大关。那架式真的象程咬金三板斧,来势凶猛。黄衣服说看不出,妈的不同样,瘦子说不要紧,马上就不会红的。赵明想自己说不清楚,有时牌发生手,到一个生地方打牌的人要么大红要么大黑,连看牌的人都说他手气好了起来,架式确实有点要一直红下去。 上场四门都是他打的。赵明看黄衣服鼻尖冒汗,就估计他没有钱,心虚。果然到四门过钱时,黄衣服掏出五十块,还欠他二十。另两个都全部付清了。瘦子见黄衣服欠赵明的钱,看他一眼,赵明看出瘦子的这一眼也带着询问的意思。 “有钱吗?”赵明说,“没有算了。” “有,不会差你的。”黄衣服脸红了,“你这个人,差你一门不可以,喳。” 赵明也想趁机走,四门下来他竟赢了两百块。正好趁他没有钱抽脚走。心里这样想,但他感到难为情。旁边看牌的人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赵明明白他们的意思,也是说正好趁机走人。有一次他想说不来算了,准备站起身又没有。黄衣服一下子看出他的心思,说:“你想走就走,赢了两百块,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欠你的钱。” 另两个打牌的人也没有精神了。 在这段时间,黄衣服自己洗牌,洗好后放在桌子中央叫大家抓。每个人只有抓牌了。赵明想自己会黑下去,这黄衣服会红起来,那种预感非常强烈。不用说他非常后悔,自责不该脸皮这样溥,要是他们早就把牌丢下不来了。果然这门是黄衣服打,他打牌非常的精,两副牌一百零八张他都留心记着,算别人手上的牌。赵明看他时而皱眉思考的样子,以为他得的牌也不好打,而他在手上算打别人大关还是小关。 这门黄衣服赢了,小关大家。 “哎,我算错一脚,不然是大关。”他在洗牌时醒悟过来,说,“我应把红桃蛋留手上,把黑k埋下去。” “这哪晓得?”旁边一个人说,“肯定把大的留下来。” “那时我有一种预感,妈的,真的是红桃蛋大的。” 赵明并不听他说话,只是想被他小关一下,他手上又有些钱了,不过想到他身上已没有钱,赵明依然没有一点精神。那两个人并不做声,他们好象是陪黄衣服打。看来自己一个人是外人,刚才没有走,自己很可能会输光的。他把自己的本钱单独放在一边,要是把刚才赢的钱输下去了,到时不来。那输下去的一百块被他赢了回来,赵明心里好过多了。 接下来的手气真的是奇怪,黄衣服连打两门,之后是瘦子。“我说哦,只你们打的份,没有我的?”瘦子抓牌时说着,瘦子打了两门,之后是新华打。一圈下来赵明并没有赢什么钱,好象还赢三十块。这时他还可以抽脚走。 “不打算了,肯定要输下去的。” “我应该起身了。” 他仿佛分成两个人,一个叫自己起身,另一个说还打一下,刚才赢两百都没有走;慢等再赢时再抽脚走。很快他就输了下去,把赢的三十输光不说还倒输五十。身上没有五百了,回去了梅子会问。把五十赢回来再走,一定走。 没有他所想的,好象很难。因为他们门打门赢。赵明心虚得很,手不由地又颤抖起来,手气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糟糕,没有呈直线输下去。他输下去两百块,不过两百块打了很长时间。四个人现在都是他们三个人得牌,他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抓牌陪他们打。压力太大了,即使还没有把五百输下去,他都在想输完了怎么办?即使现在已输下去的两百块,回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和梅子说清楚。自己出来一天没有回去,会让梅子猜到自己在外做什么。“这时候她正在到处找呢。”这里她找不到,自己都是花时间找到这里来的。从上午出来自己找一天,梅子到最后也会找到的,不过。。。。。。。。有一次他看了看门那里,外面好象有什么响声。要是梅子找来那就完了,赵明不是怕她哭闹,而是怕因她的哭闹而把自己的底细抖了出去。多难为情。 八年前三 那晚到最后他输下去,他看着自己的钱少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十块钱。不用说他起立了,这时已到深夜十二点。奇怪的是他到后来镇静许多,因为知道自己已无回天之力。看牌的人早走了,只四个打牌的人,他没有和他们一起,一个人出来默默地走着。回去了不知道怎么向梅子交待,是的,不知怎么向她交待。这时她还没有睡,肯定睡不着。 刚才在打牌时头上冒汗,出来至使他感到冷,这个男人形影单吊地往前走着,乡村的路上静得要命,没有一个人;他的脚仿佛有千斤之重。连他自己都感到迈不动。不过他已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走。离家越近他心里越虚。 “怎么办?” 没有办法,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家已经不远了,那层屋刚做起来他们就搬了下来,前后还没有做门,用晒箕挡着。他在地上坐了会儿,想自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回去。房里的灯亮的,老远他就放轻脚步,在这夜深人静时没有睡着的妻子一定会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肯定一直在留心。他象一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有一次他想扒在窗口看一下妻子,马上就被他否定。他后悔应该还在刚才那里坐一会儿,因为离家远,不用这样担心。 想了一下,他猫着身子往屋后面去,后面有新做的两间大猪栏,可以在那里坐一会儿。他躲进猪栏里面,傻子似的靠在那里。不过他一直留心房里的动静。当时梅子听到动静,感觉好象是他回来了。梅子到窗口看了一下,并没有看见人。从房里出来的梅子向后门走来,赵明想梅子要是把后门打开,自己就出来招供算了。 听着梅子的走路脚步声,她走到后门口又停住了。“她肯定是怕,不敢打后门。”又听见她向房里走去。那晚他在猪栏里待了三个多钟头,人已麻木不堪。事情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只有出去见她。马上也天光了,赵明下了最后的决心,起来向后门走去,把挡的东西扒开一些,猫身进去。 房里的灯一直亮着,赵明知道梅子一直在等自己。 “怎么办?”这个男人笑了一下,“只有这样,见她。” 输钱让他心痛,想到梅子的气恼又让他苦笑。也不怪她,是自己不好。而要知道自己是想去赢钱,有钱我不会去赌的,谁知道会输呢?要是刚才赢两百块抽脚走了多好啊!没有用了,后悔也没有用。他走到房门口又退了回来,真的怕进去。 他怕见妻子。 不知道她是怎么伤心! 五岁的赵磊早睡着了,那时小儿子没有生,一家三个人。那时赵磊不懂什么,如许多四五岁的儿童一样,需要爱护,用自己的儿童特有的天真来讨大人的欢喜。这都是那时候。梅子很年轻,那时她二十五岁,自己只比她大三岁;那时自己也很年轻。家里本身就穷,刚成家他们就更穷了,因为结婚让他背了一屁股的债。不过自己年轻。 自己所记的不光是那时的光景,还有那场赌博;梅子也因自己的那场赌博而对那层屋格外不同了。夫妻俩后来常说起这件事,梅子责怪他不应该去想赢别人的钱,若不想就没有这样的事。他知道梅子说得对,自己怕问别人借钱,又怕欠别人的钱,宁可去赌一下。他有一种冒险精神,不是这种冒险精神现在自己还会在家里。不会在这边来打工了。 那天晚上他知道梅子会闹一下,果然是这样。他哄她,说自己将来不再赌,这都是当时所需要说的假话。梅子也不相信他会戒掉赌。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赵明把五百块输掉了,天也没有踏下来,第二天还是来临。自己要是没有输掉多好,要知这五百块可以做些事。他确实很后悔自己的举动。自己太想多了,正是因为想多才会去赌博。这点说给梅子听时,她说他真的是喜欢想许多。 是的,自己总是喜欢往前面考虑。 千里单骑 但你要知道你是一个男人,一家之主;即使丢开这些,自己也要生活;并不是人自己要想许多,而是人应该去想许多事情。梅子照样喜欢想许多,哦,她现在把那层旧屋拆掉了。赵明和梅子通了电话后,真的为在家的梅子担心,到现在他们手里没有钱,她胆真大!是看自己一个月有三四千块钱的收入,所以才让她有胆气去做屋。不知道怎么原因,得知梅子在家做屋就是让他心事重重。这是一个男人的事情,本应自己在家里,而自己却在这里。在载客老彭问他:“小赵,你怎么了,有心事,是不是想女人?” “啊,不是。”赵明说,“我老婆在家把屋拆掉,在做屋。” “你夫妻俩没有商量好?” 赵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告诉老彭梅子是先崭后奏,家里的旧房子拆掉后才告诉自己的。老彭说这有什么,不正好吗,他劝赵明不要想许多,反正拆掉总要做起来的。赵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从这天起他打电话问梅子的事就是做屋的事情。那幢旧房子的砖要清理一段时间,日子看的是阴历八月初八起首。是一生的大事,赵明不想回去,梅子说再怎么也要回来一下,不回来别人也会说赵明的:“就是这么要赚钱,做屋也不回来!”赵明知道自己回去也没有用,不想回去,来回担搁的空夫就会让他少赚些钱;本身就没有钱。梅子说不行,起首你再怎么也要回来一下,你是一家之主,男人。 一听梅子这样说,感到自己确实有必要回去一下。自己过年都没有回去,正好也回去看一下。赵明一旦做出这个决定,思乡之情便油然而生。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骑摩托车回去,做屋不比平常,在家有摩托车车方便。向曾骑摩托车回去的老乡打听,他们说可以是可以,只是没有人带,一个人路不熟。对他了解的老彭笑他,路上有陡壁悬崖,到时你怕不。赵明有点恐高症,在十三四岁时有回和别人上弯曲在小河边的树,上到树梢时的赵明往下一看,头昏眼光,正当想自己怎么下去时,嗵的一声掉到河里去了。他知道老彭说的是真的,那是从龙岩一带过去,国道顺着山坡爬行,他曾听过老乡们说起骑摩托回去的事情。 “路宽不?”赵明问老彭。 在自己的想象里悬崖高,路又窄,那自己就会完蛋的。听老彭说路宽就让赵明心放了点下来,只是陡。动身那天是在深夜,即使自己把地图看了几遍,试图把路线记熟,但还是在同安那里迷路了,顺着324国道赵明窜进同安城。在这深夜里城市处在静寂中,一些路口有几辆候客的的士。 他向他们打听后也找不到路,因为一点都不熟。顺着他们所说的迷糊地往前走,看经过的路标,走回来又折过去,后来走到一条街上,隐约记得他们说的是这条街。前面有一个转盘,从那路口向北,怕错他又想问一下。街上没有一个人,正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出来时,一个穿着环卫制服的工人过来了。是从这里到樟州。回来就只从这里迷了路。那天晚上趁黑骑了两百公里,到龙岩天才开始亮。国道晚上车少,他把摩托开得飞快,自己相信自己驾驶摩托的技术。一个人的旅途是很孤独的,特别是长时间坐在摩托车上。下身酸麻,屁股也不安本份的要动。在一个路边的小吃滩上吃了早点,之后再上路。 卖早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滩子简陋得要命,东西全摆在外面。赵明来了一碗稀饭,两个包子;这时没有生意,女人袖着手站在煤炉边。 “生意怎么样?”他问了一下。 “怎么样,也不行,这里哪有什么人?” 从凌点出发已骑了五六个钟头,他想说说话打发那一路伴着自己的孤独感。而女人不想说,他识趣地只吃自己的东西。付了钱后又出发。按照他们的说法,今天出福建到江西广丰那里,晚上在那里住宿,第二天再到家。他在上摩托车时活动了一下,疏散血络,之后把头盔戴上,真正出发了。相比于晚上,白天他还要骑得快。进龙岩就是山,开始还没有感觉,只是顺着路一心往上骑。天亮一切显现在自己的眼前,确实是悬崖,路是盘绕而上,有一段路他尽最大的油门向上骑,但还是上不去似的。他把刹车全部带好,随时准备车子停下来,而在这山尖上要是真的停了下来,依他的想法会往下滑去。令他很担心这一点。 摩托车在轰轰地向上爬坡,机器声音似乎不对头,象一个人正使出吃奶的力气而会显现那样的疲倦。等他上来了终于放下心来,而眼前的下坡又让他头昏。向下去的陡坡一览无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山脚下若有人的话会象蚂蚁一样。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夸了张。上坡可以拼命地往上骑,并且眼睛所见的就是上坡路,下坡他怕。 “我推着走下去。” 他真的下来推着走。“急坡,小心驾驶。”“五公里长,弯多。”不时有公路提示牌出现在他眼前。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何时才能到家。他决定还是骑着下去,开始心慌的他随着自己骑了一段路,他那咚咚地心才似乎好些。最怕的就是这种路,一旦让他适应了,他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听他们说出了福建路就好多了。在山上盘行很长时间,后来终于到了江西瑞金地界,瑞金也是多山峻岭,只有出了瑞金路才平坦起来。中午他没有吃饭,就把随身带的面包充饥一下,在路边坐了会儿。傍晚他到了广丰,老乡说到了这里明天就有把握到家了,他的心就松了下来,不过他还是骑了那么远。 天黑他找到一家旅馆。旅馆在一个小镇上,即使在这夜色里也看出这小镇很小,沿路有一些店铺,仅此而已。旅馆柜台里坐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他从外面进来,问他是否要住宿。 “摩托车你有地方放的没有?” “有,就放在外面。”少年说,“我们都放在外面。” “放外面我不在你这里住。” 那少年说不要紧,你不相信我跟你放在里面来。晚上关门时可以把摩托车推开厅堂里面。 一个秀气的女孩子过来了,看样子是少年的姐姐。她带他上楼,在二楼,顺着窄楼梯上去;二楼的过道也很窄小,赵明留心过道两边的房间,好象没有什么客人,因为只见门全是关着的。也没有听见人声。他不知怎么想起黑旅店,想自己一个人在这生地方,有些危险。女孩子把他领到过道尽头的那间,打开门,之后就走了。 一张床,一个电视。进去他走到窗口,在夜色的天空下,站在二楼的窗口上的他俯身看见小镇的星星火火。没有服务员,也没有开水洗漱。人很疲劳,反正等明天到家再洗,只想钻进床上的被子里睡一觉。这间旅馆不贵,三十一晚上。四面的白墙也表明它值得。他最担心的就是安全,恍惚门没有拴上,其实已拴上了。 一上床,他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里醒来一次,还只凌晨两点。五点又醒过来了,天刚亮,休息一晚上现在精神抖擞,从二楼下来,厅堂里黑黑的,不过有个人听见他的脚夫步声,问:“你做什么?” “我走。” 一时竟不知声音是从哪里传来。只到楼梯口那间小屋的灯亮了起来,一个四十岁的胖胖男人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人也从里面探出头,之后又缩了回去。男人拉亮灯,赵明看见自己的摩托车停在厅堂里。男人打开拉铁卷门,把外面几辆摩托推到外面,腾出一条路让赵明推摩托。外面一切都沉在这拂晓之中,人们都没有起床,而随着天亮他们也要起来了。赵明做好准备,之后又出发。偶尔才会有一辆车子过来,公路在车子过去后又陷入寂静之中。老远看不见一个人,沿途所看见的村落让赵明特别留心,总想找到家乡的影子。红砖黑瓦的民房,如自己家乡一样。乡下都具有一种特有的乡下气质。 千里单骑二 赵明思乡之情随着离家乡越来越近而强烈起来,如老乡们所说,到了省城就有一种到家的感觉,其实还有近两百公里,他是中午到省城,穿过省城让他费了不少时间,因为一点都不熟,只有边走边打听了。出了省城找了个小吃店,充饥一下,出发时竟快到下午三点。看来无论如何到家都会很晚的。他是晚上十点多到家。一到家乡,所看到的确实变化不少,自己出去八年,每年都是过年回来一下,而今年还没有回来。不管怎么样,还是很熟悉的,变许多而又没有完全变。赵明一路上心情如此。妻子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家,他还想到母亲,哎!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梅子早就在望他,听到外面摩托车响,梅子和母亲同时出来打门。并没有象赵明所想的那样,梅子把门打开,母亲说:“回来了。”这淡淡的一句包含着一切。 “妈。”赵明叫了一声。 她们看赵明把摩托推进来。赵明在看见母亲时就打量母亲一眼,感觉母亲又老了些,不过看到母亲身体还硬朗又让他放心。这次回来什么都没有买,在见到母亲时赵明感到这一点,自己应该买点东西给母亲。母亲客气地说不用,等有钱再说。三个人站在正屋里说些事情,说明天起首的事,赵明并简短说些自己回来路上的情况,之后就和梅子回房睡觉了。这年下半年因过年赵明又回来一次,而如这次相比,他已狼狈不堪,判若两人了。他家是八月做房子,这时离春节也只三四个月了,这三四个月里对赵明来说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后来当他回想这段往事时,心里并不后悔,只有接受自己命运的变化。这段时间并不仅仅是跨越年前这三四个月,还有第二年的五个月时间,他是在第二年阴历五月离开那里。一离开也就意味着他在那边近十年打工的结束。 这次回来确实只是为了起首,因为他是一家之主。赵明一回来就感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包他那幢屋的泥工师父是个脸上有一块红印子的青年,不到一米六五的个子墩实,起首时赵明跟在他后面,他说怎么做赵明就怎么做,自己一点都不懂。不过他和梅子商量做什么样式时,赵明就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梅子没有反对。梅子说你说做什么样就做什么样。这几年人们不再做那高大的房子了,也如城市里一样,做细巧些。防震意识也在赵明家乡浓烈起来,所以家里做一幢房子要十多万。赵明是三间屋基,若按现在人们流行的样式,三间全部隔断做成两间,这样做就要多花钱,出于一种节省意识赵明不想这样做,只把原来的屋基后面动一下,扩大三间屋,等将来有钱时再来隔断。在家几天里他主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把屋基后排动一下,之后他又动身返回他打工的地方。 家里的一切都交给梅子。梅子在他出发时,嘱咐他:“你在外要用心赚,你知道家里正在做房子。” “我晓得。” 自己心里肯定有数,他不喜欢梅子这样说。这次去跟他回来动身时间不一样,是凌晨五点动身。他跟母亲也告了别。母亲与梅子站在自家门口,看赵明骑着摩托车,消失在远去的地方里。开始以为自己没有什么,从家里出来赵明就感到一种离家的情绪在心里涌出,随着离开自己的村庄,他又恢复了正常,他循着路一直往前走着。 “明天晚上到。” “这次来回十天,在路上就花掉四天。” 这些念头一闪,并顺着想到这十天担搁多少,十天他可以赚一千块。 父子四 赵磊读书的学校就在公路边,一会儿赵明就到了;天还没有亮,学生们还在睡觉。他在学校慢了下来,看一眼学校,儿子就是在这所中学里读书。这回赵明回来,只是在星期日看见赵磊,赵磊并不知父亲回家,在星期五晚上放学回来时,赵明看见儿子看见自己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叫爸爸你回来了。 后来梅子问他:“赵磊看见你,叫你没有?” “没有。” 梅子说赵磊:“喳,你爸爸回来也不叫?” 赵磊只笑,每回放学回来他就会走到梅子身边,亲热地叫妈妈。梅子说赵磊这么小不叫,长大了就更不会叫了。赵明明白梅子的意思,他知道赵磊为什么不叫自己,有些东西是习惯所培养成的,即使在血缘亲情方面,也是如此;有一点最重要,要是赵磊是女孩子,就会叫他的。而他们是父子关系,赵磊虽小但男人的尊严已在他心里滋生出来了。赵磊不叫,而赵明却不管这许多,在他放学回家依然把他叫到身边,问他学校里的情况。 “你还是那样?”赵明笑着问,“有没有长进?” “一般。” “英语成绩呢?” “这回考了六十分。” 父子俩边说话边留心对方,赵明想从赵磊身上看出点什么,赵磊淡淡的语气以及跟他说话所表现出的不情愿,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并看出赵磊在打量自己,自己怎么问他就怎么回答。让赵明想到狡黠这个词。儿子在本性上不会的,因为老实,不象有的孩子那种强霸,赵磊身上没有一点强霸,一个很本份的人。他只问几句没有多问,因为多问也没有用。在休息的两天里,赵磊把作业做完,之后就没有什么事,赵明看出他到外面去找跟他一样大的同伴,到吃饭才会回来。在星期六与星期天都是如此。星期一到学时,赵磊背着书包走到梅子身边,梅子说:“又要钱?” 赵磊只是笑。 “你好生读。”梅子边拿钱边说,“还要说,你一个星期要七八十块。” “有的学生一个星期要花一百多。”赵磊的意思明白得很。 “俺家跟别人家不能比,你爸一个人赚钱。” 赵明一直没有做声,母子俩的话当然被他听在耳朵里。赵磊一个星期七八十块钱吃得也不好,一餐几块钱,并且他还要零用,赵磊在学校里的开支也可以算出来的。接过母亲给他的这个星期的零用钱,儿子跟母亲打照呼,“妈,我走了。”说着他就跑了起来,转身就出了门。梅子说你还要跟你爸说一声,这句话只能说给赵明听,梅子对赵明说:“你看。。。。。。。” “他怕你叫他叫我,所以他就撒腿跑了。” 赵明当然看出儿子的心思。夫妻俩并没有把赵磊的这种现象放在心上,因为他还小,想起来也不存在什么,只是不肯叫赵明罢了。那小儿子是喜欢叫他,赵明抱他,有时他会问赵明要钱:“爸爸你给钱我。”五毛钱就可以让他高兴,赶快从赵明身上下来飞快向外跑着,梅子笑着说又拿五毛去买东西吃。这里面有一种温馨。小儿子回来梅子会问他买了什么,他会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这个,这个。” “你爸给钱你,你没有多买一根,给你爸。” 小儿子就会看赵明一眼,说:“五毛就只买一根。” 哥儿俩个的脸形不一样,赵磊的脸象梅子,而小儿子象赵明一看将来是个长脸形的人。虽然赵磊是国字脸,但人们说赵磊非常象赵明,说一模一样。小儿子也非常象。他们是他生的而身上就有他的形象了。 安微老 第二天深夜零点赵明回到k镇,56号的人早已睡了。赵明打开自己的房门,这是他在这边的家。他回去有十天了,十天这房里没有人住,空荡荡似乎也让人有种感觉。它比那间房大,他进来后把门关上,就上床睡觉。两天两夜太疲劳了,只想立即睡着。一上床他就感到一种冰凉,似乎少了什么,一个人那种孤独感到一直在伴随着他。当他从家里出发时就有这种感觉,而现在是身临其境地体会它的滋味。 一时不习惯,上床后反而睡不着。疲劳的他蜷缩着身子,灯熄灭的房间又被黑暗笼罩住,不过窗口有些光亮。真的没有想到会睡不着,这时梅子肯定睡了,也睡不着。一会儿睡梦袭击了他,连自己都不知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外面已天亮,静耳细听,外面没有动静,看来他们都出去了。只有隔壁还在家里。此时他想跟人谈谈,很想向人打听这边的情况。听见他叫,过来了,问:“你昨天到的?” “嗯。” 上身穿着旧黑皮夹克的,并没有变,依然是胡子拉碴。一年到头很少拉客,只有在没有钱时才会出去一下。赵明问他最近手气怎么样。 “不行,妈的,手背。”赵明笑着听他说。说话时口沫直溅。 赵明劝他一下,也就是跟上回一样劝他。说自己是这样人,生定了的,他说佩服赵明。赵明知道的意思。说着赵明有意扯的女人,问怎么没有看见她。“工作去了。妈的,真讨恼,我总是叫他走。”赵明说这女人生得贱,她妈的每天陪你睡你还这样对待她。赵明的话让笑了起来,又说这女人对他是有一种感情,自己曾对她也很好。56号的人都知道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街上站街的,赵明真看不出这站街的女人还重情义。说实心话,没有人会喜欢的。 他躺在床上和说着话,之后就起来了。说去菜市场买菜,正好跟赵明一起去。 赵明一般都在菜市场奎峰宾馆门口等客。k镇有规划好了的菜市场,但随着它这几年的经济发展,那规划好了的菜市场嫌小了,渐渐地就漫延开来。整个菜市场现在包括那规划的大篷,以及现在的这两条在路边卖菜的街,奎峰宾馆就坐落在这两条街中间。这是一个不大的宾馆,整个建筑物也只有十层楼,前面有一个不大的停车场。附近卖菜的一些菜贩子把车子停在宾馆停车场里,是要付费的,赵明知道那些保安一个月要他们五十块。有些买菜的人想临时放一下车子,要付两元。赵明他们在奎峰宾馆载客几年,和这些保安很熟,彼此看见打照呼。门口旁边有一个五十岁补衣服的女人,赵明知道她是寡妇,并在平时闲谈时知道她正用自己赚的钱供女儿读大学。宾馆门口附近卖菜的,个个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在这附近载客的。一些人看见他还跟他打照呼:“生意怎么样?” “可以。”赵明会问一下他的生意。 “马马虎虎。”这人会说。 奎峰宾馆前面那十字路口有几家砂锅店,准确地说是砂锅小吃滩;他们都是在外面搭的篷,就在篷下卖砂锅。因为就在菜场门口,城管允许他们这样。这几个砂锅老板赵明也熟,在菜场门口载客的赵明出出进进,彼此都有个印象,之后看见了都点头微笑。一个五十岁的胖胖的中年男子,鼻梁架着眼镜,用铁夹子夹砂锅让赵明总感到有种幽默,他对面的砂锅滩老板和赵明差不多大,不到四十,至今赵明都不知他叫什么,大家叫他砂锅老板。从砂锅老板油光闪滑的头发式样来看,此人非常爱打扮;有时赵明看见穿着白衬衫颈上打着领带的砂锅老板站在他乌黑的篷子下面忙着,砂锅老板就让人感到不伦不类。 “笑什么?”一抬眼看见赵明在宾馆门口望着自己笑,砂锅老板就会问。 “我笑你他妈的,做事时还打什么领带?” “谁规定做事不打领带?”他会说,“我打领带与你相什么鸟干?” 大家就笑了起来。砂锅老板的女人胖胖的,个子也不高,胸前常系着一个绿围裙。夫妻俩还请了一个女工,赵明看出他对女工有意思,总想勾搭她。只要妻子回去休息时,他和女工照顾小吃滩,砂锅老板就会当着女工的面说些鬼话。赵明总是看着笑,这时砂锅老板就会对他挤眉弄眼,趁那女工不注意时,他还用手指了指女工,那意思明白得很。赵明便和他彼此会心地笑了起来。 这都是赵明平常的事情,当然他主要还是载客。这次回去有十天,奎峰宾馆那些人没有看见自己,一定会问别人。象老彭和胖子就会说自己回家了。坐在他摩托后面,两人来到菜市场,果然他们看见赵明都对他点了点头,说:“来了?” “嗯。” “回去有几天?” “十天。” “你不在,还有点想你呢?”砂锅老板说。 赵明知道他说的是鬼话,不过就是这样,大家很熟了,彼此就存在着这些。他只要一到奎峰宾馆门口,眼睛就不一样,会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搜索着有没有坐车的人。菜市场有一些常坐车的人,另外赵明可以根据别人的眼光来确定他要不要坐车。这些都已是他的经验了,任何人从事一项工作时间长了都会积累起一些经验。 一个女人 从奎峰宾馆里面出来了,她走到正在奎峰宾馆门口候客的赵明,坐在摩托车上的赵明背对着宾馆,只到感觉摩托车晃动一下,转身一看,见是她就对女人笑了下。她常坐他的车,赵明问都没有问,启动摩托车走了。安微老正坐在砂锅店里和人说话,瞄了赵明一眼。从宾馆门口的那条街道出来,赵明到了街上,问:“你到哪里去,是回去还是?“ “去工地吧。” 女人看着赵明的后背。她两只手拐向身后抓紧摩托车尾部,似乎尽量不要挨着赵明;她是一个丰腴的女人,外面是大红的呢子外套,一看就知是高级布料;里面也是红色的毛线衣,胸部丰满,赵明没有回过头也知道,要是自己刹车她就会撞了过来。赵明很少这样做,但他有些意淫似的想着这些。这时他就有些后悔,后悔自已以前应主动一些。她常坐自已的摩托车,又喜欢和自已说话,让他忖度她对自已有点意思。 他想着,有些做白日梦似的。正当他琢磨将来有机会不能再放过她时,只听见她在后面问:”你回去有几天?” 赵明说有十天。她又问他是回去做房子,他说是。不用说他回去的事有同行会告诉她的,他想到老彭想到胖子,他不在时她会坐他们的摩托。一路上,只要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他骑摩托车很稳,即使说话也小心翼翼。她家几个工地赵明知道,现在他们正往华辉附近的工地去。这工地是她丈夫刚接的工程,工地上还只有几个工人住的简易的帐篷,一些原材料堆在空场子上。赵明直接把她载到工地帐蓬门口,自己就在外面等着,只见她进去了。 “姐,姐。” 之后就听见姐妹俩说话,赵明听不懂她们的家乡话。她姐姐与姐夫跟这女人丈夫打工。赵明一向看不惯她姐姐,太小气了,他看出这个姐姐尽量掏这个有钱的妹妹,沾她的油。这女人虽然有钱,但也可怜,她老公常年把她丢在家里,自己从不回家。她什么都和赵明说,包括她和老公的事。当和一个与自已无关的男人说这些时,会让人多心,也难免会让赵明想入非非,有时他想自己若试她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想法。难说。 正当他在琢磨时,她和姐姐从蓬里出来,姐姐看见赵明笑了笑,打照呼:“你过来了。” “嗯。” 姐姐面黄肌瘦,常年穿着一件灰色的西服,凌乱的头发有些黄。和她有钱的妹妹一比,区别是那么明显。 他只是在心里。她们还在说着话,他知道她整天没有事。而自已还要载客赚钱,正当他这样想时,女人说:“走,我们走吧。” 姐姐一听这话,瞄了一眼赵明。赵明极力装着无所谓,让自已是一个真正的旁人似的。 “去哪里?” “去银行一下。”她边说边坐上他的摩托车。 从工地回来,赵明在农业银行门口等她。对面的公路上车辆很多,赵明无所事事地看着公路上的车子。有时他会瞧一眼银行门口,她还没有出来。 他看见她了,正往外走。 “让你刚才久等了。”她客气地说。 “不要紧。” “我没有用贵宾卡,用贵宾卡就很快。” 赵明听她说着并没有吭声,也不好看她,那么他样子就显得有些不自在。而出鬼他感到她在边说话边象看自已。这回她直接回去,路上女人说老公叫她学开车,女人说不愿意学,自已晕车。她老公嗜酒,总是喝醉酒开车,有一回赵明听她说她老公有一次喝醉开车在转弯处开翻了,车子四脚朝天;还有一回他开在半路上睡着了,身上的金项链与身上的现金全部被人摸去,那人还发点善心给他留十块钱。他常听她讲老公喝醉酒的事情。 一个女人一 “他叫你学,你就学吗?”赵明说。 “我不学。”她说。 “你学会他喝了酒,你正好跟他开车。” 赵明知道她怕老公,是因为他会赚钱才有点怕他。他是一个精瘦的男人,要相没有相貌,身材没有身材。女人曾和自己说起过两人的事情,那时她刚来这边打工,他是一个闲混的人,赵明总想听她当时为什么会看中他,因为那时他也没有钱。“他那时生怕我跑了,我说我即然同意了,我就不会跑的。”赵明想也许他那时是一个闲混的人,她才会跟他。结婚几年后他发财了,做泥工的他包工程,现在他不是怕她跑,而是怕她守不住空房而勾引男人。他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而把她看得紧紧的,只要有一个男人跟她接触,马上他就会找她吵架,并且扬言找人去打那男人。女人常坐的几辆摩托车,赵明是他最相信的。这是女人告诉赵明的。有时赵明在路上和她说话时,还要留心路上的小车,怕被她开小车的老公瞧见。 “你那个一个人在家里做?” “嗯,想在外赚钱吗。”赵明说。 在说时他想你要是借点钱给我就好了,念头只一闪,连自己都感到好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他知道她有私房钱。自己开口她也会借的,自己若把她勾搭上她真的会拿一点给自己的。这念头竟非常强烈。很快他感到自己的卑鄙无耻,竟想这种心思。在从那个干洗店过时,她叫赵明停下来,自己去拿放在店里干洗的衣服,之后他把她送回家了。在收她车费时赵明感到难为情,她说:“给你多少?” “你看吧。” “十五够不?” 赵明连声说够,收下车钱就走了。每天她都要坐摩托车,因为她每天都要出去买些东西。并且初一十五还要烧香,一般是赵明送她去寺庙里。在菜市场载客的几个老乡也认识她,当赵明的面他们说她对他有意。赵明有时也在老乡面前说一下关于她的事。两个人虽是生意上的关系,但有时两人的默契超出了生意之外,让他感到女人跟自己说的话含有深意。如有一回她说晚上做梦梦见他,“她对我说梦见我是什么意思?”赵明当时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和老乡说起来会抖出来,要知这好象是一种炫耀。整个白天他都在菜市场载客,偶尔晚上他会到东南小区来一下。这里有几个老乡常年也在东南小区门口候客,赵明晚上到这里来是和他们说话,聊天。大家在一起什么都谈,包括平常看到的漂亮小姐。 赵明有几天没有看见十号,问:“怎么没有看见十号?” “发财去了。”老黑说,“你还不晓得?” 莫明其妙。 “十号发财,到哪里发财?”赵明傻傻地问一句。 “你还不知道,你就只知道赚钱。” 老黑就是不肯说清楚,另一个老乡说十号这段时间赌博去了。最近听说十号手气可以,天天赢钱。 “十号赌博?”赵明呐呐地说,“他在哪里赌,在程边?” “你就只知道程边?”老黑呛他,“就没有别的地方赌?” 黑玫瑰 说十号赌博,赵明是怎么也不相信,因为十号从不赌博。看来自己几年没有伸手这世道变了不少,连十号都赌博起来了。十号和赵明身高差不多,不知别人怎么看,而赵明却认为自己和十号有些相象,身高,体重,只是十号的脸在赵明看来象猴子形,自己双颊瘦削,五官端正。十号赌博已有半年了,而赵明现在才知道。他知道十号不是一个大量的人,老黑也说是,每天十号赢一点钱就跑。两人正在说时,十号过来了,一到就掏出钱在大家面前数着,赵明一看十号手上没有一张大钞票,全是十块。看十号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他赢了钱。 “又赢了?”老黑问。 “不多,只赢几十块钱。”十号笑着说,“强如载客,好玩。” 真看不出十号!十号来了赵明一直盯着他看,自己曾赌过博,知道赌博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最后输钱不说还担搁没有工作,并且因自己赌博常和妻子吵闹。当然有的人只是小玩,而有的人心大,一上去后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看样子十号不是大量的人,不过最后也担误没有载客,这种结局就是十号将来的下场。赵明不知十号在哪里赌,问十号,他笑着说你又不赌,问干什么。 “就在奎峰宾馆门口。”戴眼镜老乡说。 “就在奎峰宾馆门口?” 眼镜的话让赵明愣了一下,自己常在那里载客,每天出出进进都没有看见有人赌博。他们说就在砂锅老板小吃滩里,每天到深夜凌点时,他们就在那里集中了,到早晨就散,他们在那里小赌已有半年。哦,难怪自己没有看见,原来白天那里并没有。 第二天早晨赵明从砂锅那里过,眼睛不由地溜了一眼店里面。只看见里面坐着几个人在闲聊,并没有看见赌博的。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要是昨晚没有听他们说,自己就不知道,也就如平常一样从这店门口过去。赵明只溜一眼就过去了。当天晚上在东南小区门口,十号又赢了钱跑了过来,让赵明不屑的是他赢几十块就这样心满意足。 “你哪里场子有多大?”赵明问。 “没有多大,全是载客以及一些卖菜的。”十号说,“好玩,不过输起来也可以输千把块。” “喳,我以为是大的。” 老乡们听出他的意思了。赵明对十号玩的这么小还不屑,老黑说他这么小还玩,你连小的都不玩了,赵明知道老黑在激将他。眼镜说赵明那时在程边玩比这大多了,有一场不到两个钟头输六千。这是赵明过去的事,现在说起来好象很遥远,是另一个自己,说实心话自己想玩大的,但一上场心里就咚咚地跳,脸红手颤,再怎么都控制不住。输六千那场自己并没有输多少,是别人看见自已输得头上冒汗,好心叫他起来帮他换一下手气,之后看见手气也不行,又让他再上。 “来,来,我慢把你钱玩光了,不好意思。” 程边的老乡赵明很熟,特别和那些女人有缘,一个叫黑玖瑰的女人只要赵明一去,就会坐到他身边,当然赵明赢钱时她会吃红,“赵明,我吃十块钱红。”赵明无所谓,就给十块。当然在自己输钱时她就会坐远远的,赵明看出她怕自己输钱问她借钱,这在他心里,不过自己不和她们计较。有的男人会在场子上和女人开些玩笑,意思当然是插科打浑,在场子上人们喜欢这样,真的如在菜里放的味精,会让一种沉闷一扫而去,每个人都会发出会心地笑。她们都是结过婚的,不象少女,男人的玩笑会引出她们中间的胆大女人的反驳,“你来,你晚上来,我还怕你吗?”大家又笑了起来。 只有在说到赵明时,女人们说他很老实,不坏。赵明便讪讪地笑,脸红看说自己的那个女人一眼,黑玖瑰便说赵明也不是好东西,边说边还瞟自己一眼。而赵明在黑玖瑰说时眼光已看向她,黑玖瑰便一嗔:“看什么,我把你眼睛挖掉!” 决定 “你好恶!”赵明还没有说,有一个女人边会帮他。 黑玫瑰就笑,说在赵明头上可以恶,在别人头上她不敢。黑玫瑰三十岁,长相可以,身材也苗条,就只是皮黑点。赵明不喜欢瘦削的女人,认为不性感,不过他喜欢黑玫瑰这样说。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一想起那几年赌博的事,他就会想起这些。因为有小六在程边,赵明再也不会去程边赌博了。小六也是赵明的老乡,无所事事,当小六抽老千时赵明一眼就看了出来,不过赵明没有说。小六是社会上的混混,自己惹不起,老乡们也没有哪个惹得起小六,明知他抽老千,没有一个人敢说。小六一个月赢了三十万。包括赵明所有的人都输钱了。赵明在小六手上没有输钱,只要小六坐桌子上,赵明就站在一边不压,自己是跟他们赌输的,不过后来自己的钱还是转到小六手上去了。 只要有人抽老千,所有赌的人是包输不赢。赵明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就洗手不干了,几年没有去赌。啊,几年没有赌博了!程边那里还有没有赌的,老黑说有,阿兵不是天天在那里吗?“只要小六在,程边就不能玩。”“他们跟小六赌是找死。”赵明跟大家说。 从家里过来这段时间每天还是跟梅子打电话,不过不象以前那样打了,因为赵明知道梅子一个人在家的难处,自己无能为力,自己只能多给梅子汇钱,做屋要十万,自己一年赚三万也要三年,是的,三年。 赵明虽然在这边,不过家里的事他心里有数。 “做多高了?”他问,“过几天第一层现交不是又要钱?” “嗯,你现在快点搞钱,一层现交一万几千块。”梅子说。 若是平常赵明会呛梅子一句,我一天赚一百,也要等我赚三四个月。他知道梅子在家操劳这个,又操劳那个,还要为钱操心;夫妻俩在电话里默默不语,之后商议在那里能借,说起来都是穷亲戚,竟不知向那家开口好,因为开口不是几百块而是讲千数。梅子沉默了会儿,说:“你好,你在那边,什么都要我去。” 即使赵明在家,梅子知道他也不愿向人开口,放不下那个脸面。自己的丈夫还不知道他的人吗? 赵明每天晚上和梅子打完电话后,并不象梅子所说并不操心家里的事,他在这边有自己的操心。真正说起来很简单,就是钱的问题。他把能借的亲戚早在心里盘了一下点,到最后认为屋很难做起来,要差一大把的钱。整个屋的造价是十万,除掉他原来一层拆的现有的材料,自己在这边两个月赚的钱,一些泥工工钱的赊欠都被他算在内,缺口可能还要两三万。梅子没有象赵明这样计算过,女人吗,若她这样算的话就不敢拆屋做屋了。做为男人的赵明算得非常精细,这两三万是怎么也变不出来的。 赌! 赵明并不是第一次想到它,其实心里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他不敢淌下去。他知道自己伸手后就难控制自己,根据以前的经验。也许有的人伸手后能收手,而自己却难做到。不过自己这几年随着阅历增加,赵明认为自己说不清楚,伸手后说不定能控制住自己。 赵明那几天思考着这个问题,几年没有赌博,现在若伸手的话老乡们会笑话他;若自己输钱就更不用说了。只要自己伸手前面的路仿佛那么清楚,前面即是陷阱,又充满着诱惑。不管赵明怎么犹豫不决,而现实家里等钱用的情况就在眼前,不由他思考。终于他做出了,那天女人坐他摩托车时,赵明就想和她说说自己的事情。 “我也想去赌一下。” “你又去赌?”她问。 赵明说是。他知道她不会多说的,果然她没有说什么。 一般人也许会劝自己别要去赌,而她没有这样做反而让赵明有种感觉。当时赵明没有回转身,也知女人盯着自己后背,看。 “你老婆知道不?” “我没有告诉她。” 决定一 当天晚上,赵明也和东南小区的几个老乡说了,他们笑,赵明看出他们的笑有点别的意思,那就是你去赌吧,到时有你好看的。赵明去赌的话就不会来拉客,东南小区就会少一个拉客的,那么他们就可以多拉一些了。跟那女人相比,赵明认为老乡没有好心,不过这是自己的事。 从那天听十号说在砂锅店里赌,赵明每天早晨过时就留心里面,果然是在里面。他们围在帐蓬角落,从外面看只看见那里有一堆人,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现在赵明知道他们在赌博了。赵明和老彭说:“那里有赌博的,我真不晓得。” “你就知赚钱,早就有。” 只见十号过来了,在砂锅店门口停住摩托,对赵明笑了笑进去了。老彭指了指十号,说他总是在里面赌。两个人不和,十号和老彭从不说话。那老彭是一个精明的人,见赵明突然说起这种事,对他看了看,笑着问赵明:“你是不是又想赌?” “是有点想赌。”赵明说。 “赌就去。”嘿嘿地笑了笑。 赵明没有做声,老彭理解赵明的处境,说这有什么难为情的,自己想玩怕什么。当然赵明会听出他话里的含义。老彭喜欢使坏心眼,大家认为别人落下井,老彭看见了不救反而会丢块石头下去,这是一个真正落井下石的人。那女人常坐自己的摩托车,赵明知道老彭若有机会的话会在女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他的性格让老乡都讨厌他,就是在奎峰宾馆门口载客的几个老乡,除了赵明,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赵明听老彭的话后,说:“你以为我象以前,我现在伸手可以缩手不玩。” “伸手缩手不玩,嘿嘿,你试一下。”老彭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要么我们一起去。” “要我跟你做伴,好,走。”老彭说,“不去就是孙子?” 赵明没有想到老彭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他知道老彭有打算,当然自己知道他的人也就防着他。“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赵明问老彭。老彭说当然是真的,这么大的人还说假话吗?这时已是上午九点了,没有什么生意,在菜市场门口早晨生意好,就只那一时。自己那几天想去伸手,就和老彭去看一下也不要紧。他知道老彭是激将法,自己也是想试一下。 “老彭,我知道你想让我上钩,不过我可以说我控制住自己。” “嘿嘿。” 赵明知道自己是想钱才走这一步的,看能不能在赌场上捞两三万块,但他不能这样说。事后人们都说他是赌瘾发作,人生定了喜欢玩,再怎么也戒不掉。想想自己三年没有赌过,这三年不是没有条件赌,他一个人在这边,赚的钱在自己的身上,而三年没有去赌,也说明自己不是真正的赌徒。真正的赌徒能忍住三年吗?赵明看见很多喜欢赌的人没有忍住,自己去赌就是纯粹想赢钱,当然别人去赌也是抱着这个目的,不过自己与他们是隔一些。 这也是赵明几天所思考的东西,他认为自己能控制住,没有瘾。 没有人能知道,因为事情的发展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人受到的影响是人当时所处的环境影响的。砂锅店里快散场了,赵明一进去就看出来,已没有几个人在赌,不过看的人还有那么多。安微老坐一方,看他丧气的样子又输了钱,听到赵明叫他,安微老抬头看他一眼,说:“你不赌,来干什么?” “出去,你。”砂锅老板也坐一方,叫赵明,“谁叫你来,到我这里来要交税。” 另一方是本地载客的,大家都叫他87号。背对着门口坐的赵明不认识。他们玩得很小,十块二十下注。十号站在一边吊着,见自己来笑了笑。连十号是五个人在玩。场子小得让赵明失望,这场子能赢多少钱?老彭只看一会儿就出去,赵明没有走,不可能天天只这么大场子吧?他想多看一会儿。 决定二 安微老显然没有钱了,每个人都看出来,看赌的人倒无所谓,知道马上要散场。几个坐方的人一点精神都没有,砂锅老板先开口,问:“你有没有钱,没有算了?” “不会欠你的?” “最好不要欠我的。”砂锅老板说,“这么小,欠钱没有味。” 赵明知道安微老在这里借不到钱,很可能会向自己开口的,果然安微老向自己望来,那眼光里有种询问;赵明假装不懂,他开口自己也会借的,不过自己不会主动借。安微老象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在这临死之前想多活一会儿,他的眼光里就有一种乞求,这是每个人处在这种境地都会有的眼光。见安微老并没有开口,赵明趁机出来了。坐在奎峰宾馆门口的老彭看见他出来,笑,问:“有没有赢?” “没有来,安微老又输了。”赵明说。 “管他呢?”老彭说,“越输多好,他是一个没有人管的人” “你真缺德,你就希望别人输。” 自己和安微老住在一起,平常看安微老人很好;不是刚才不借钱给他,借点钱给他也会输掉的。当他把自己的意思跟老彭说,老彭说你真直,谁会借钱给安微老?里面散了,只见安微老出来,站在砂锅门口象傻子似的,只见他掏出左裤袋,里面没有什么,安微老又把右裤袋翻出来看,只见掏出的是几张纸片。 “看,输得一分钱也没有。”老彭说。 明媚的阳光照在安微老身上,赵明认为安微老感觉不到这阳光的温暖。自己曾经输过钱,深知这滋味。他就把自己曾输钱躲在猪栏的事告诉给老彭,老彭说自己知道,四十多岁了这点还不晓得。当赵明和他说话时,一直还留心安微老,有一次安微老向自己这里望来,之后就走了。赵明想知道他今天到底输了多少钱,就跟了过去。 “你输了很多?”他从安微老身边过时,问。 “没有输多少,一分钱都没有了。” “不能玩。” “是不能玩,玩要死人的。” 说这么多,赵明超过他,骑前面去了。犹豫不决一会儿,安微老还是赶上他,问赵明借钱,说中午饭钱都没有。只要他开口自己就会借给他,赵明问他要多少,多也没有。说借五十,安微老说象你不玩就好,一年还可以赚一些钱。接过赵明递给他的五十块,安微老有些感激涕零地说:“真的谢谢你。” “不要玩了,你玩别人不赢,你没有本,赌博也要本的,你相信吗?” “相信,输了没有钱扳本,并且下钱时胆也不大。” 因在自己这里借到钱,陷入绝境的安微老心情明显好转过来,赵明从他脸上也看出来。后来赵明回想自己那段时间的生活,这一幕总是出现在他眼前。安微老后来也借钱给他,在赵明输钱时候。赌场上没有情义的,只要你输了钱并且输得让人知道你已走途无路,那么,你就会见到太多的冷漠。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安微老输成这样子,当然被赵明看在眼里,当然并没有防碍他的计划。 自己一定是要去赌的。 刚才看他们玩的牌,跟自己以前玩的不一样,两幅扑克玩九点。赵明只看会儿就知道他们的玩法。一幅牌也可以玩九点。做庄的人不能洗牌,规定庄对面中门洗牌,这样就没有假。自从在程边遇到小六玩假,赵明最怕别人玩假,这点不得不防。 第二天早晨在奎峰宾馆载客时,赵明的心就变了,没有以前那样认真。砂锅店里有赌博。赵明按着自己的性子,因为他知道早晨生意非常好,有时一早上就可以载五六十块钱,要去看也要等八九点再去。 只昨天一天,自己就起了这种变化,当然赵明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看来自己心里还存在某种欲念,并非纯粹是为了钱。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很可能自己到时控制不了自己。不过不要紧,自己赢了钱就会打给梅子,到时手上没有钱玩。他非常清醒自己伸手的后果,而今天早晨起的变化让赵明知道事情已由不了他,因为旁边就有一个赌博的。就象一个吸毒的人,当知道毒品的地方时,而正是知道这点在他身上起了变化。 变故 砂锅店正是处在十字路口地段,不远就是菜市场,所依的步行街也很繁华。平常就有些闲人无事时就到砂锅店里来坐坐,自从有赌博后就更吸引人了。赵明在菜市场拉客几年,如和砂锅店老板只是时间久了相熟,并没有交情;平常看见认识,赌场上当然还有许多陌生人。他这次赌只是初出道而已,不象安微老,场子上的人大多他都认识。赵明一来就会默默站在一边,看一下,压钱。 每天有一次高潮,高潮一过就会小些,赢钱人收手不来了;剩下的都是输钱人站在那里。赵明每天都是在载完早晨客才来,在小场子上也跟着压一下钱,赢七八十块就走,那几天每天如此。在开始那天一上场就输了一百,赵明想完了,可能要输下去的;后来他加大了下注,一次下五十,两下就扳了回来。要知他开始一直是十块二十一下。要知一百块他要赚一天,当把本扳回来心里轻松了许多,随后手气来了似的,重压几下赢了个七八十块就出来了。赢了这七八十,载客也让他省心,不过他还是照常载,一样每天载一百块。赢的虽然是小钱,但那种感觉已在他身上透了出来,主要表现在他的心情上,每天笑眯眯的,吃饭时也挑好点快餐店。 生力快餐在k镇是有名的,环境适服,服务员全是清一色女孩子,穿着绿色制服立在一边,随时为服务顾客而做好准备的样子。赵明点了一份快餐,要了一瓶啤酒,在小桌子上坐了下来,饭菜的可口是那小快餐无法相比的,特别是精装瓶的青岛啤酒,让赵明喝起来别有一翻口味。一般自己载客是从不到这里来吃的,载客赚的是辛苦钱。 这些改变是正常的。赵明知道家里要钱,但这是赢来的钱,自己就想开点,抱着无所谓即强如没有赢。即使每天只赢几十百把块也很显形,因为他每天还有载客收入,照这样下去年底几个月还可以赚一万好几千块。想起来是很有把握似的,多带点钱过去,赢了就走,不要贪心。这就是他采取的策略。 “那儿也不安全。”他吃饭时,心里说。 在砂锅店玩了半年,一直是躲着玩,而最近人们的胆也大了起来,有时整天都在里面赌。“总有一天是要被抓去的。”不是赵明一个人这样想,每个在里面赌的人都意识到。所以大家在玩会儿都会见机抽身走。赵明也是如此,并且他在走之后告诫自己在一天里不要再去砂锅店里看他们玩。有许多人走之后又会回来,因为禁不住心里的那种欲念。赵明强忍着自己不要去。果然在一天下午出事了,110过来把在砂锅店里赌博的人抓去了几个,另外许多人跑掉了。110来时赵明送客出去,他回来看见许多人正围在那里,注意力集中在砂锅店里面,店里没有一个人,几个凳子倒在地上。 “怎么,来捉了?”他问一个熟人。她是一个卖水果的。 “嗯,刚来捉。” 她说捉四个人去了。人们都说会来捉的,因为这几天天天玩,不来捉才是出鬼的事情呢。虽然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但让赵明有些失落:今天来捉,明天不会再有玩的了。后来他又想开些,说没有也好,正好载客,反正这段时间赢了些钱。没有赌博自己才会死心。 “没有赌,谁说没有,明天还会赌的。”晚上他和安微老说起这件事。 “还赌?” “你不知道,他们怕来抓,有时在奎峰宾馆开房赌。” “还开房赌?” 赵明真的不清楚这个。安微老说你懂个鸟,开房能要多少钱,会有人开房的。事后赵明根据自己所见所想,竟推翻砂锅店被抓是110找上门来的。是一个阴谋,借用110的手抓在砂锅店里赌博,只是阴谋的开始。当然他那时不知道,常赌博的安微老了解一点。有一个和他非常要好的三哥出狱回来了,赵明后来见到他的三哥,这是后话。安微老属于小人物,因他三哥刑满释放,凭他和三哥的关系,人们对安微老看法大不相同,很尊敬他。没有钱的安微老从来没有被人尊敬过,每个人都没有眼角看他。 铁拐女人 “她是谁?” “浙江的,叫她铁拐。” 铁拐是一个跛子,二十五岁左右;瓜子脸;胸部扁平;披肩头。那天一进砂锅店赵明一眼就留心到她,人们在赌博,这个吸烟的女人没有,身上挎着个女式黑包的铁拐坐在一边看。显眼的是整个场子上只有她一个是女性,有时她在吸烟时张开她的小嘴,灰白色的烟雾就会从她嘴里吐了出来。场子上大家在玩着,一个头脑发亮的中年人赵明不认识,后来知道人们叫他光头。光头坐在那里做庄,赵明进去时光头手气正好,连连通吃,赌的人不相信他有这样红,压得还要重些。 “喳,光头,你这样红,我不相信。” “是啊,妈的。” 阿强骂了一句,这是一个身材不高的青年。赵明也知道他是浙江的,因为他曾经坐过他的摩托车。显然他输钱了。阿强旁边是一个梳着中分发式的男人,看他样子和阿强是老乡,这人把手上的三百块一丢,说:“就只剩三百块,输走人。” “好。”光头手伸了过去,独独压着他的三百块,“你是要走人的,就是要赢你的钱。” “是吗,我就不相信。” 光头很冷静的样子。安微老早缩了手站在一边看,赵明有一种感觉光头还会赢下去的。并不是说他能忍住自己,是自己来得晚,逢光头的红手没有赌。所以他现在可以忍住,那些输钱的人不相信光头会红下去似的,都自己劝自己。叫了点抓牌后,光头一抓就把手上的牌往桌上一扔,说:“喳你们妈的,你还想赢,这是什么?” 大家都看见光头的牌,他抓的是对天。 “你赢,赢,老子把你们钱全部赢来。” 在光头丢自己手上牌时,另一只手早过来按住三方面前的钱,“不准动,个个来。”最后下注的人都傻了,不用看自己手上的牌。阿强对身边的人说,“你下三百,我也下了三百。”赢钱的光头并没有笑,只是说:“这么小场子,赢这么点小钱。”他的表情是一个杀手似的毫无表情。 光头清点了桌上的钱,走了。他在清点时给五十块钱铁拐吃红,人们看他数钱,之后看他出去,光头一出去人们议论纷纷,说他手气正好,安微老不屑地说:“好有什么用,赢这点小钱,没输没输光头也输了两百万。”安微老这句话让人们心里平衡起来,大家都说是,在这里赢这些小钱有什么用? 在光头走后场子一时冷了下来,不过很快就拢了起来。赌得不大,但没有人敢做庄,因为输也是做庄赢也是做庄。阿强和身边中分式小声嘀咕着,一会儿阿强说他们做庄。 “你先拿一千块。”阿强对铁拐说。 “什么时候给?” “过几天,我你还不相信?” 铁拐从包里拿出一千块,扣下五十块后递给阿强。阿强刚才在光头手上输了三千块,他说自己压输的。那中分式说他刚才输了两千块。两个人就送了五千给光头了。他们在做庄开始时给自己打气似的,说要扳回来。确实在这小场子上不做庄赢不到钱的,阿强与中分式满怀信心,可是事不如人愿,从铁拐拿来的一千块一下子就输了下去。真看不出,在赔每方的钱时,一个个清点着赔,压的人多,竟赔了九百多块。阿强在中分式赔了钱后,彼此望了对方一眼,眼光里有惊讶,有询问。中分式说:“来,还来。” “是,还来。” 似乎两个人都得到了勇气。这回铁拐说一千不够,拿就拿两千,两千拿一千九给他们,赵明不知道这就是高利贷,以前他也只听人们说过这东西,并没有见过高利贷。和老乡们赌博时没有人放高利贷。 铁拐就是专门在这里放高利贷的,当然她是放给自己的老乡浙江人。这里有许多浙江人,赵明知道他们都在山上打石头。他曾送阿强到那山上去过。当然一些做生意的浙江人是不会与他们为伍的。在山上打石头一天下来好的话收入有几百块,不好的话有一百块左右。正是这些浙江老乡成了铁拐在这里放高利贷的对象。赵明向安微老详细打听过铁拐,一个女人能有这种能耐真的让人敬佩。 铁拐女人一 两千块根本不够,一会儿又输了下来。这回铁拐有点不愿意放他们,阿强说不要紧,你放给我,还会少了你的钱吗?阿强说他妈的最近在这里输了一万多;看来铁拐还是相信阿强,最后还是给了一千。人们说他们是补光头的裤档,光头红赢钱走了,而他们却手气这么背。而偏偏在阿强与中分式输钱时,砂锅老板过来,说:“起来,不能玩,慢110来了。” “输了钱。”阿强说,“玩一下,不要紧。” “不行,你们散掉。” “刚才光头你怎么不叫他散?”阿强说。 最近人们的胆越来越大了,只要砂锅老板在店里,白天大家都会在他这里玩。砂锅老板也喜欢赌,白天没有生意时还叫大家来玩。当然大家还是怕110来,而偏偏在阿强输钱时他就来搅混,包括赵明知道砂锅老板的真正用意,果然旁边有一个人说:“你给三十块,叫他找个人看110。” “我不要钱,你们走。” 阿强没有办法,只有给三十块,说不要的砂锅老板马上伸手接了。果然不再做声。“就只知道要钱。”赵明对砂锅老板笑了笑,说。“不要钱干什么,你这个龟孙子。”他对赵明说,挤了挤眼睛,“浙江人,不要白不要。” 一会儿他又过来了,说真的不行,一定要散。这时阿强手气刚转些过来,又有一个人窜掇阿强这回给五十,“你不多给点他总是这样,因为在他这里没有办法。”砂锅老板见阿强不愿意似的,就说自己不是要钱,“我是这样的人吗?”,连声说散掉,快点散掉。可是阿强给五十后他就不再做声,不过他对大家眨眼,并把五十元在手上摔了一下。意思明白得很,老子就是要钱。当时赵明把这看在眼里后,心里就非常怕了,砂锅老板这是得罪人的事情,“若阿强与中分式输了钱,很可能会报警的。” 阿强那天全输光了,做庄连在光头手上共输了五千块。临走时恨恨的样子。果然第二天下午就被抓了。人们认为被抓是很正常的,因为迟早都会被抓,只有赵明想到昨天阿强的事情,并把它连贯起来。他只是在心里猜测,被抓的四个人中正好砂锅老板也在里面,让赵明进一步相信自己的判断。 赵明这时也深知自己已陷入进去,这段时间以来他已形成了一种习惯,就是载客没有精神,一想到赌,就会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起来。就象一个吸烟的人明知吸烟有害处,还是要吸烟。“我这样下去不行。”“我开始是怎么想的?”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浮起,赵明想控制住自己。这回他们被抓了,正好不来,而要知道他还想到家里梅子正在做房子。这段时间他赢了一千多块,全是在一边零碎赢的,只有十天他连自己载客的收入给梅子汇去两千块了。 “怎么,你这段时间生意好?” “不是,我说家里做屋,时间拉长点,并且借了几百块汇给你。” 赵明给自己留条后路,对梅子说从别人借些钱汇给她,是防自己输钱时候。梅子并没有多问。赵明到砂锅店赌博的事当天就在老乡中间传开了,个个都说赵明又赌了起来,老彭见赵明天天去赌,看见赵明时就不怀好意地笑。而赵明偏偏并没有象自己希望的那样输钱,赵明赢钱让老彭气愤,一天还叫赵明请客,说不是自己叫他去赌怎么会赢钱呢。赵明知道老彭也赌,想把他也拖下去,你拖我我就把你拖下去。老彭叫他请客就请客,买了些苹果与桔子,在吃东西时赵明说这钱好赢,你带三百块过去,赢一百就走,“你认为呢?” “是,有道理,你精。” “也去试一下。” “嘿嘿,你又想叫我去赌。”老彭笑了起来,“你心思我不知道?” 自己的坏心思被老彭道出来,赵明脸都红了,他不象老彭皮厚。 铁拐女人二 而老彭也象赵明一样,忍不住去赌了,那时砂锅店里还没有被抄。他手气没有赵明的好,接连赌了几天输了钱。输钱的老彭脸色就很难看了,特别是看到赵明每天赢钱,就更让老彭不愤似的。赵明想这不能怪自己,虽然自己想把老彭叫去,但他并没有信自己的话,老彭自己找去赌的。安微老看老彭输钱,对赵明说老彭输得好,赵明你们老乡我就只希望你赢钱。而老彭输钱赵明心里反而感到不好意思,想老彭会怪自己的,自己跟他不一样,天天赢。这都是赵明在砂锅老板店里的情况。这下可好,110来抓了一下,看来确实不会再有地方赌博的了。 虽然晚上听安微老说过他们会在奎峰宾馆开房,但赵明不相信,缘于他从来不知道还可以开房赌。看来赵明还真的是没有见过世面,有许多东西是他没有见识过的,所以他就不知道。在他们抓去的第二天早晨,赵明只有一心载客了,而输钱的老彭比他还急,没有心情载客。老彭问赵明:“今天有没有赌的?” “不晓得,安微老说他们会开房赌。” “你去叫我一起去。”老彭说,“两个人有伴的。” “输就输了,莫扳本。”赵明笑老彭,“你扳本越扳越深。”这是真心话,老彭的血已放了些出来,不能陷入太深。 “小赵,嘿,你笑我,到时你输得比我还要残,你看?”老彭脸红通的,显然很有赵明的气。 “你这人,我是为你好。” “我要你为我好,我自己知道。” 只有等赵明说慢要是安微老来了,知道在哪里赌就叫老彭,老彭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那几天他输了五百,“你知道五百要跑几天?”老彭问赵明,他意思是一定要把五百扳回来。砂锅店就在奎峰宾馆门口,赵明和老彭在宾馆门口说着话,不时地见有人来,一来就进砂锅店里去。砂锅老板被捉去了,店有他老婆照看,那个圆脸穿着一套牛仔衣服的女工也已上班了,她二十多点,乡下的她如我们那里一样结婚早,这个女工已有了孩子。砂锅老板喜欢跟她开玩笑,赵明在店里赌博时也在她身边磨蹭过,奇怪这女工也知道男人的心,有时竟有意地去迎合跟自己开玩笑的男人。赵明看出女工这样越发让砂锅老板心痒难熬,有一次砂锅老板叫赵明帮他到一家性用品商店去买一些药。 “你做什么,要?” “你说呢?”他低声地说,“我来试一下。” 赵明当然知道他想试什么,笑他到时把女工试起来了怎么办?这真的是让人感到好笑的,两人说着笑了起来。那女工知道他们是说自己,但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赵明边说边打量女工,女工问:“你们说什么,笑什么?” “说你。” “说我,我有什么说的?” 砂锅老板对赵明挤眼,赵明知道他挤眼的意思,准备把自己和砂锅老板说的话复给女工听,想想又不好说的。女工和赵明很熟,当然老板娘也认识赵明,不过对这帮到她店里来赌的人,老板娘总是脸色阴沉沉的,只是耐自己老公面子不好发作,现在好了,抓去了。到砂锅店已玩惯了的这些人,明知道昨天这里被抓,今天他们还要来砂锅店里溜溜脚,如赵明一样他们身上也有一种习惯。一到他们自己找座位,议论昨天的事,人越来越多,安微老,光头,菜市场杂货店老板胖子,杀猪小张,还有许多载客的。赵明忍着载客一直载到九点,之后也把摩托车停在砂锅店门口,进去了一下。女工看见他一笑,说:“你来干什么,今天又没有。” “不能来?” 他知道这些人在说话,而自己就是想来一下。人已来得差不多了,虽然每个人都在说话,但无不都有一种想拢场的念头,连赵明都有这种心情。在早上载客时他好象心不在焉,不知他们今天到底在哪里赌? 铁拐女人三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走。”阿强过来了,在砂锅店门口说。 “到哪里去?”杂货店胖子问,“阿强,你昨天输多少了?” “别谈了,输几千块。”阿强对安微老使了个眼色,赵明看见安微老便出去,只见阿强对安微老嘀咕着什么。阿强和铁拐女人已在宾馆里开了房间,叫安微老把人带上去。安微老当然明白阿强叫自己带人去的意思。安微老叫大家上去时,并没有哪个动身,不过有一两个人忍不住了,问安微老在宾馆哪间房。赵明也被安微老叫去凑数,几个人向宾馆里去时,安微老说他们马上就会过来的,只要一开了头。 开的房间是414。两副扑克早已准备好了放在房里的一张桌子上,铁拐和阿强在宾馆里等着大家,几个人一进去就把门关上。总共没有几个人,又有人不愿做方,赵明也不原做方。安微老说先坐一下,等人来了再让,马上他们就要来的。安微老,赵明以及阿强,还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矮个子青年,四个人开始把场子搞了起来。在大家进来时,阿强就把一包烟往桌子一丢,谁抽烟自己拿,要是有人喝水旁边还有矿泉水。只有赵明莫明其妙,他不抽烟也不喝水,看见他们抢烟抽,喝水的自己去拿水。铁拐女人打量着每个进来的人,看见赵明还吃生,说:“不要紧,这些不要钱的。” “这是老板买我们吃的,放心吃。”蓝衣服青年说,“小意思。” 赵明还担心安全问题,房门关着,110来了捉个死的;砂锅店那里还可以跑人。安微老说放心,过会儿就会有人去看的。就只几个人,大家小玩。只一会儿他们就来了,房间顿时显小了,大家一来就围拢起来,赵明只感到周围全是人。象光头和胖子他们算大角色,不比他们刚才四个人坐方。赵明心里有点慌,起来让别人坐,立即有几个人来抢他的位子。 “让我坐。” “我。” 铁拐女人在一边说等光头坐,阿强起身让胖子。现在又跟砂锅店里一样了,大家赌了起来。安微老也下去,把位子让给一个青年。赵明知道安微老身上没有钱,自己是怕。怕这种场子,还怕110。人们赌了起来毫无顾忌,输钱与赢钱都会心情激动,一两个人会惊叫起来,铁拐女人提醒尖叫的人:“小声点。” “是,大家小声点。”阿强过来说,“最好小声点,大家天天到这里来玩。” “烟让大家抽,水让大家喝,进来的每个人一人二十块,我们还安排人到下面去看场子;另人每门要抽水子钱。” “怎么抽?”胖子问,“水子钱怎么抽?” 铁拐和阿强商量着,庄家通吃一门抽十块,压方的压一百赢抽五块。立即就有人说压钱抽钱不好,压两百才能抽,铁拐与阿强说可以,就依大家。赵明没有见过这种现象,这就是真正的赌场,以赢利为目的赌场,只不过它是一个小赌场。铁拐开始坐在一边收水子钱了,庄家通吃一门就抽,她说谁没有钱她这里有,不过要人担保。 赵明一直留心她,安微老说她刚来时跟光头混,出入许多赌场,最后自己就弄起这个。真的不简单!只见铁拐抽上来手上有那么多钱,就丢进一个封闭好的破盒子里。阿强已到外面看场子去了。砂锅店就这样被奎峰宾馆取代,在砂锅店里赌大家是无意识的,而到奎峰宾馆里开房是有意识的组织形为。明眼人一眼就看了出来,表面看昨天砂锅店被抓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迟早都会被110抓一下。而赵明感到后面有一只手,并不能简单的那样认为。他只是留心着这些,不过他还是在旁边压钱。他起来后做庄的是那个青年,刚二十出头,那几天在砂锅店里手气好,而今天青年手气很背了。面前的一千块输了,他又掏出钱包,拿出一叠放在面前。 “这有多少?”胖子瞧着,说。 “有一千吧?”光头笑着说。 “你们赢,不会少你们一分钱的。” “好。”胖子一说,把五百一扔,要趁红心打黑壳;光头也不示弱,下五百,两人一唱一和。他俩个人就下一千,旁边还有许多人,青年真的有点慌了,“你俩捡点起来。” “不捡,要做就做。”胖子说。 八千 那青年犹豫一下,想想下了决心;他身上的钱就只刚才拿出来的那么多,抱着不一定会输的想法就赌了起来。而偏偏这门还输了通庄。脸一下子红了,赌场子上的每个人从他的神色就看了出来,他没有钱赔的。光头一把抓住他面前的钱,说先从多的赔起,旁边人不愤;光头就没有赔,先把场子上的钱点了一下,这门共有一千五百块。 “你拿点钱,我马上去拿。”青年对铁拐说。 “我没有。”铁拐说。 “我有钱还你,只要去提,你先拿五百我赔一下。” 刚才铁拐说得好好的,现在就不守诺言,她不相信这青年。脸皮黑黑的他还没有结婚样子,这么小就出来赌钱。已有人说没有钱刚才就应该先说,不要这么多。光头就问他有没有钱,若有的话大家等他去提,没有的话每个人少得一些。铁拐不放钱给他,只有去提了。他叫大家等一会儿,匆匆下楼。有人说他不会来的,正当大家等得不耐烦时,他回来了。没有人知道他去提了多少钱,在他去提时大家跟他算了一下帐,即他在砂锅店里赢了多少钱。光头说他赢了一万块左右,也有人说没有赢这么多。青年拿出一千块,剩下的五百放在桌面上,赔了钱坚持还要做庄。 “我输了钱,要扳本。” 大家让他继续做,面前的五百输光了,之后见他摸出钱包拿出一千,全是崭新的票子。这是在取款机上提出来的。赵明估计他身上就只这一千块,因为他已输了钱,有钱的话会把钱放在桌子面上,让大家压。只有没有钱的人才会收收藏藏,掩人耳目,果然他一千块又输了下来,并且还不够,象刚才那样还欠别人一些。 “你们等着,我还去提点。”他说着,匆匆下楼。 “多提些。” 安微老说这小子今天黑,会输一天的。场子上的人都赢了钱,算起来是胖子和光头赢得最多,赵明赢了两百块就缩手不动,准备走。老彭上来了,一进来就说赵明不讲义气,早晨跟他说好了,赵明来就是不叫他。那时老彭载客去了,赵明说你也不能怪我。老彭一来看见大家坐在那里,一方没有人,问赵明:“没有人做庄?” “输了,你来早点就好了。” “还不是要载客,见鬼,赚别人几块钱。” 他们说着,青年提钱回来了,这回他把三千块往桌子一搁,说输了就算了。大家的精神立即来了,大约刚才输了钱,并且手上已没有钱,就只这三千块。至使他底气不足,叫牌时手都是颤的,头上也出汗了。赵明忍住没有压,自己赢了这么多,说不定这青年又红起来,他刚才太黑了。而青年确实黑,抓的还是小点,自己抓到手就摆头,唉声叹气。 “又不大,你看他。”总会有人戏虐着,“你看他样子?” “这么黑,大家压。” 有人劝他别做庄,先让别人做一下。青年哪肯罢休,赵明知道人在赌博时就是这样子,会丧失理智。大家说赢钱人就精,并且在赢钱时会有一种魔念,手气好不说,人还能控制住自己;而输钱却相反。这时青年就处于这种状态,光头与胖子趁庄家黑压得重,一次七八百一压,到青年面前的钱不多时,大家又小压起来,一人面前压十块钱。就是这样洗,也把他三千块洗完了。 “没有了,不来了。”青年说,“这十块我留着做车费。” “输多少?” “。” 铁拐女人四 这青年是赵明看见第一个在奎峰宾馆里被打败的人,当时输了他就从桌子上下去,无精打采地站在一边,果然如人们说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又出现了,这回还带着一个同伴,一个近五十岁的男子,穿着一套黄军衣,脸皮被太阳晒得黍黑,一看就知是一个做工的人。他们进来时里面已在玩着,那男子也与以前的赵明一样没有见过这世面,进来时眼睛有些慌乱,轻声问:“就在这里玩?” “嗯,就在这里。”青年说。 他们站在一边看。这两天光头做庄,光头手气特别好,弄得大家都有些怕压的;每次做庄赢一些钱光头就抽脚走。那青年来时光头手气正红,又是连连通吃。载客的412对青年说:“你幸好现在才来,你要是来了也要输光。“412说着把手上剩下的钱轻轻摆了一下,说自己一千块现在只剩下这么多了。412也是载客的,赵明只是这回在奎峰宾馆里认识他,身高不到一米六五,嘴巴说话炸芝麻似的很快;他的量特别大,手上一千块他可以一下子丢在桌子上,”喳,丢下去,留手上有什么用?“,他把手上三百块一下子丢在桌子上。赵明想要是我会留一些起来,慢慢的。412仿佛看透他的心,向赵明笑了下,说:“要是你,不会这样的,我知道,赌博就是这样赌。说不清楚的事。“ 见桌子上压钱的人少又没有什么钱,光头不做了。 “你看,这回我估计要赢的,光头又不做,人真的。。。。。。”412说。 “说不定输下去的?” “这回不一定,他红了那么久。” 没有人敢做庄,光头起来后大家面面相觑。许多人只想在旁边吊一下,做庄是说不清楚的事情,输起来怕人。只见青年鼓动带来的伙伴,叫他上去做。“我不去,我怕。”男子脸上确实露出害怕。对一个知道钱难赚的人来说这么大场子算大的,也许他平常喜欢赌,但不过也是打打小牌,输赢几百块。人们一看青年鼓动别人来,就知他身上没有什么钱,果然如此,青年见劝同伴不应,就说两人合伙。 “好吧,两人合伙。”同伴说。 “我来。”青年马上坐光头的位子。 “你来,你是找死,你最近这么黑。” “是啊,让你同伴来,牌发生手。” 青年不相信人们的话,人喜欢相信自己,一上去他就抓个最小的点,一把牌输一千块。“你来,你来。”心虚让他下来了,让同伴上。 只有上来了。战战兢兢,象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大家都望着他。刚来不懂,叫点抓牌都陌生得很,不知所措似的。看他这样子倒让大家怀疑他手气好,因为人们相信牌发生手。果然如此,一上场连吃三门。 “你看,就是这样,就是怕他这样人。” “是啊,出鬼。” 人们纷纷地说。赵明今天也输了点,刚才光头太红了,在光头做庄时赵明后来忍住不压。他没有输多少,好象输了一百块。这男子他也怕,就一直忍着。人们在赌钱时,赵明留心到在光头蒙了庄后,铁拐便叫光头,叫他到卫生间去一下。 “什么事,说,就在这里说。” “你过来,过来一下。” 光头没有做庄也没有走,就站在一边看。光头做庄通吃一门每次都会多给一些钱,别人只给十块,光头不是二十就是三十。刚才不来时,光头除打三十水子钱外,还另外给五十铁拐吃红。这些都被赵明看在眼里。正当赵明不知道铁拐叫光头进卫生间去做什么时,只听安微老说又是看光头赢钱。那意思明白得很。 沉溺于 光头和铁拐在卫生间时,外面场子上已发生重大变化,做庄的手气太红了,男子连抓大点,门门通吃。在一边照顾场子的青年手里捏着一大把的钱,老赌的人会看一下场子,看自己已赢了多少,看人们下注多少。这时大家见他太红都不敢下,场子上只有几个人下注。男子显然注意到这点,抬头看了看,说:“算了吧。” “不,这能有多少钱。”青年看了看手里的钱,说,“今天这么红,怎么能算呢?” 他想扳那天输的八千块,赵明看出他手里有八千块,两人一人分四千块,所以青年不甘心。男子有些不愿意再做下去,这时手停下来,还犹豫不决。但他做不了主似的,被青年劝几下后只有接着来。依男子的想法,已赢了这么多就算了,他担心接着来下去会输的。每个人都看出了这一点。并且赌博的人都相信这个迷信,胖子带头压得最重,八百往桌上一丢,说:“打死他,要你输下来。” “是,看你怎么红?” 连赵明都下了一百,老彭也下一百。桌子上下的钱不少于四千块。男子脸上明显有慌张神色,同伴也没有想到大家会下这么多,明显怕。大家说你们要是不要就算了,捡起来。青年把手一伸,叫大家莫动,做方的男子不敢叫牌点,手颤抖着厉害,青年说他来叫。“我叫,你黑手。”男子立即拦住他。 “这么搞,百分之百要输的。” “是。” 大家也是估计,自己给自己打气。还是坐方的男子叫点花。这一牌相当重要,对于做庄的人来说是生死一下,赢了可能不会做下去,输了手上的那么多的钱会打下来。压钱的人心里也怕,刚才输了那么多下去,现在庄家这门若没有黑下来,真的不知怎么压钱。每个人都集精会神。青年等男子叫点花,自己抓牌,两只牌合拢慢慢地看,“出来,出来。”嘴里说着,又换了一头看,脸色也随着牌点出来而暗了下来。他在看牌时大家盯着他,人们看他脸色暗下来,每个人都兴高彩烈地叫起来,说他通输,点数很小。 “抓个屎屁。”青年把两只牌摔在桌子上,恨它不争气。 “哦,哦。。。。。。”有人起轰着。 手上的钱一下子赔了一半,正是这一门把他打下来了,剩下的钱做两门输下来。两个人都傻傻似的,特别是那男子很可怜,连声说身上钱输光了回去怎么交差,刚才他零星拿四次钱出来,每次都在一千块左右。男子埋怨青年,刚才赢了那么多应该不来。赵明看出青年也很后悔,不过现在没有用。钱输光后他们就离开了,灰溜溜出门。正是从这天起再也没有看见青年。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赚小钱的人,只要输几千到一万块就非常心痛,因为这一年就会白做了,家里的日子也会艰难起来。人们在这里赌有点不顾后果。赵明想自己稳,不会至于这样。 “他很精。” “赢一点就跑。” 赌场的人都知道赵明,并不是他量大,而是他赢了一点钱后很快就下去。常赌的人谁没有见过赵明这种人呢,他们说赵明只是开始,到最后输钱就不会跑了。“赢钱精,输钱都是傻的。” “十赌九输,到时也会输下来的。”赵明当然想到后头,但那是后面的事情,现在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赢钱就走。随着自己的赢钱,赵明在奎峰宾馆的心比在砂锅店里大一些,他现在进去就要赢两百走人,并且做到了。在砂锅店里有点怕110来抓,而奎峰宾馆让赵明放心许多,因为下面有人看,只要110一来就会有人通风报信。赵明现在已完全没有心思载客,上午赢了钱就回去睡觉,到下午出来忍不住又往宾馆里跑。在计划准备赌时,自己只想每天赢一些就算了,之后就认真载客,而自己还是忍不住这样,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赵明心里有点警觉,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一到上面他也跟别人一样,沉浸于赌场上,看别人点花大小,压钱,这些在刺激他的神经。 阿龙 进奎峰赌后也让赵明见了些世面,赵明以前不知道开房赌,原来开房赌是这样子。“这是最小的,妈的,还有大的,进去的人都要规定带多少钱进去。”,来赌的人中除了光头曾去过那种场子,还有一个叫阿毛的本地人。阿毛四十多岁,衣着讲究,相貌堂堂,大家说他今年就输了一两百万,所以现在阿毛也成了到他们这里来赌的小虾子。赵明每天赢一些钱就跑,并不知道铁拐和阿强等人的难处。把场子弄拢只是第一步,怎么维持下去才是关键,一要能够摆平,二要找到庄家。 铁拐只是一个跛子女人,阿强也是老实巴交的,浙江人在这边虽多,阿强和铁拐还不能在他们中间一呼百应。要知在奎峰附近还有本地的闲人,其中喜欢赌博的是有名的,赵明看见时是在砂锅店里,当时只是对他相貌感到奇怪,不免对他多看两眼。五短身材,长相凶恶,前额上有一个让人发术的刀疤子,看人时眼睛横;不过看样子他性子直,赵明看他输钱时也干脆,不过大家看他输多了,面前没有钱时,每个人都会小心翼翼,压得非常小。到这时就会扫大家一眼,看着桌子上人们下的钱,口沫飞溅地说:“下,老子有钱,不会少你们一分的。” 没有人下,没有人接他的话。 “嘿嘿,你们不下?” 要是别人大家一定叫他拿钱出来让大家看,对大家以沉默对之。当然看出这种情况后的原因,就叫砂锅老板:“过来,点些钱,下午给你。” “没有,真的没有。”砂锅老板为了证实自己,把身上准备好的那点的钱掏了出来,“看,就只这么多,是做生意的,留着找人。” “不借,是看我不起?” “龙哥怎么这样说呢?”砂锅老板说,“一百,只有一百。” “喳,一百有什么用呢?”叫着,不过很快说,“拿来,把一百拿来。” 砂锅老板不情愿地拿出一百块,接在手上往自己面前一搁,说就只这么多,大家下。连借来的一百块面前共只有一百三十多块。嚷着大家下,不会少一分钱。他的样子给人滑稽,让每个人都感到好笑,赵明感到此人身上有程咬金的味道,还有李逵的影子。赵明看出没有人多下,每个人还只下一点点。后来赵明听一个人说,有时你下多了会骂你,说不给面子想把他打下来。自己面前一点钱慢慢洗,等待时机让手气红起来,当然也抱着这个目的,不过他还会自我嘲笑一下:“你们不下,让我活下去,好,打死你们。” 他会兴致勃勃做自己的庄。即使手气红了起来也不会收场,往往又会输下去,到最后一分钱都没有,这时会向每个人望一眼,看能不能问那个借点钱。当然每个人都会躲闪,会自觉地不开口,还会说一句:“好,我知道你们不想借钱给我,不开口了。” 但他坐在位子上又不起来,没有一个人敢叫他起来。不起来大家也不能玩,不过自己起来了,之后在一边看大家玩会儿,很快就跑出去。 “又找钱去了。”他一走,大家又活跃起来。 “是,马上就会来的。” 也不知他出去在哪里借的钱,一到砂锅店就把三百块往桌子上一搁,说老子又活了,又有三百块做本,并叫做庄的人起来让他做。做庄的人会说你等会儿可以吗?也会在一边等着,当然也会压钱,看一下他会丢两百,拿着剩下的一百吹胡子瞪眼说三百还剩一百,两百输了,这一百就会丢在开始压的那方,若输了就会走人。真的后来会溜走掉。这就是赵明在砂锅店认识的。砂锅店并没有打水子,而在奎峰宾馆就不一样了,他们开赌场竟把丢一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知是做什么的。江湖上有所谓红道黑道,红道是指官方,黑道准确地说是当地的痞子,痞子不但要钱而且面子也很重要,在我地盘上你就要给我面子。本地人当然把k镇看成他的地盘了,铁拐和阿强在奎峰宾馆开赌场就和在砂锅店赌博性质不一样,很可能会来踩场子的。 三哥 这只是他们猜测,并且赌博容易引起斗殴,赌场上若没有一个能震得住人的人,到最后很可能会出事的;要知即使是这个小赌场,一天下来也有几千块收入,眼红的人大有人在,铁拐与阿强力量太小了。在铁拐与阿强开了几天,光头就想把阿强挤掉,铁拐当然不会同意,老实的阿强是自己同乡不说,并且好打发;而光头就不一样了,也是一赌棍,并且也是一个痞子,铁拐当然看出让光头加入进来的后果。而光头和阿龙的关系非同寻常,那天铁拐把光头叫进卫生间,并没有别的话对光头说,是告诉光头这赌场有份。 “老三有份?”光头紧着眉头,问。 “是,我们只是出头,过两天他就要来。”铁拐说,“所以我先告诉你,怕你闹出事来。” 光头当然知道老三,凡有老三插手的事,光头自知自己想都不能去想沾油水。即使是阿龙也会给老三面子。铁拐与阿强找老三加入进来,是因为这个人讲义气,所以他们放心。光头当然知道里面的曲里折,在外这么多年,自己什么没有见过。光头打消了加入奎峰赌场的念头,阿龙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一听是老三的场子,也就不来找碴儿。 这些都是赵明听安微老说的,安微老与老三不是同一道上的人,但两人有很深的交情。当初老三刚从家里出来打工,安微老对他很好。打工半年老三从厂里出来,和几个人结拜兄弟,之后老三开始混社会了,安微老和老三分道扬票,因为象老三这样没有弄好会坐牢,果然不久后老三坐牢去了,被判五年。在老三被判刑时,安微老一如既往地去看他,载客的安微老天天送老三儿子上下学,正是这让安微老与老三的交情不一般。安微老看中的是老三人讲义气,并不和他混。赵明没有想到里面有这么多名堂,到现在老三还没有来奎峰宾馆,自己也没有见过他,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平常看安微老厚道,老三在服刑时安微老还天天跟他接送儿子,安微老这个人,真的! “是真的,小赵,我没有骗你。” 赵明和安微老住在同一幢屋里,两人房挨着房,以前赵明载客时和安微老很少说话,现在不一样了,每天晚上回来两人会说一说,议论当天的事情。安微老手气一直不好,因为没有钱,整天坐在一边看,拿小钱吊着。赵明赢些钱都汇给梅子了,赵明向安微老表示赢一些不再来了,他始终没有忘记目标是两万,自己赢了五千吧。 “妈的,真看不出你赢了五千!”安微老说,“我佩服你。” “不用佩服我,说不定要输下去的。”赵明说,“赌博是说不清楚的事。” 不光赵明知道这一点,每个赌博的人都知道,而事实并不能让人们收敛,每个人都会继续着下去。自己所说的与自己行为是两个人,完全不同的自我。赵明只是担心在家的梅子知道他在这边赌博会担心他,“尽量不让她知道。”赵明知道让梅子晓得他赌博的事,即使自己赢钱,梅子也会不要他继续去赌;只要梅子知道,赵明知道自己的赌博就沉受很大的压力,一是在牌场上的压力,二是梅子会带给他的压力。现在这样正好,等自己赢了些钱再告诉梅子。迟早都会让她找到的。 赵明的想法还是打得好,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如意算盘走。“要给自己买些好点衣服。”赵明在外几年没有买好衣服,身上穿得很随便,趁赢钱时就放纵自己一下。他就添购了一件山羊皮,两套好点的西装。那山羊皮在前几年赵明就想,一想到要花好几百块就让他舍不得。这回赢钱圆了自己的多年的心愿。载客随便穿,而在赌博时混在场子上不穿好点也让人瞧不起。一买回来他就把山羊皮穿在身上,自我感觉也不同似的。女老乡们看见了,个个说他赢了钱。劝他不要来,赢这么多算了。老元脸色难看,老彭输钱让她找到了,老元说是赵明带老彭赌博的,语气里有责怪赵明的意思。 “是你老彭自己要赌,你问他?” “还不是你赌,他才赌。”老元说,“这半个月没有给一分钱,还在外借钱;不管怎么样,我不给他还钱。” 三哥一 赵明懒和老元争论。老彭这段时间确实是输了钱,曾有一次问自己借钱,赵明没有借给他。不用说老彭更有气了,平常看自己赢钱就不愤。老彭夫妻和老乡们关系并不溶合,就是以前老郭在世时,老郭也在背后扁老彭夫妻俩。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是一对同类型的人,不过老元是个女人,人们可以原谅她,而老彭大家就是看不惯。说实心话,赵明看老彭输钱自己还不能在他面前笑,一在他面前笑,本身就因输钱而每天沉着脸的老彭就会当面损赵明,说他笑自己输钱。赵明并没有那么缺德,老彭在场子上输得头上冒汗,也被赵明看在眼里并同情他。但要自己借钱给老彭是不会的,老乡知道老彭借钱不喜欢还,若问他要还会发恶。 在没有赌博时,赵明和老彭还常常说说话;自从赌博后两人形同路人,两人在路上或赌场看见,彼此也只是望一眼。只要老彭一输钱,就会有自知之明,认为每个老乡会在背后说他输得好;当然赵明也知道他这种性格,这段时间也没有主动和老彭接触。自己当初是老彭激将法想激自己去赌,看,老元却说老彭是自己带去赌博的。 女老乡是在56号门口看见赵明,赵明和她们说一会儿,之后就回自己房里来了。忍不住还想试一下买回来的衣服,赵明就把身上那件灰色夹克衫脱下来,把山羊皮穿在身上,黑色的新山羊皮散发着一种羊骟味儿,在店里买时试穿那卖东西的就在一边,让赵明不能尽心,有些别扭;在自己房里只自己,赵明把拉链拉上,走到房东留在房里的大衣柜的镜子前照了照,穿着新衣服的镜中人给赵明感觉并不象自己,并不是从穿的衣服上看,而是那镜中人的脸,一张凌角分明双颊削瘦的人,已呈中年形象,这段时间没有载客脸色好看些,哎,若载客天天风吹日晒,不用说就老了许多。 赵明从不喜欢照镜子,不在镜子前也就看不见自己。赵明试穿西装时就没有到镜子前面。试穿后他又把买的衣服折好,挂在墙上,又把那件灰色夹克穿在身上。买的衣服等回家过年穿,那时要出人头地,这时就穿这件衣服吧。 赵明买衣服也是趁自己赢钱时,说明他知道会输的。只要是赌的人都知道会有输的时候,只不过不知是哪天来到。在买衣服这天下午,赵明强迫自己在家里睡觉,下午不出去玩。自己能否忍住? 已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了,试图睡觉而躺在床上碾转反侧,看书根本看不下去,把电脑打开后给他感觉是索然无味。奎峰宾馆那里人们不知怎么样,是谁做庄?自己上午赢了两百块,下午去看一下,可以站一边看不压吗?这些念头形成的是一种魔念,叫赵明赶快去。赵明曾在开始赌之前认为自己能控制自己,现在他也否定了这种看法;不过不要紧,我很稳;他知道自己不能不稳,梅子在家做房子等着要钱用。家里的房子一层马上完工,到了二层钱更紧张了。虽然是梅子在家做房子,但赵明对家里的事情很清楚,因为他是家里的男人吗。当乡亲们看见赵明家做新房子时,每个乡亲都在梅子面前表示她夫妻俩有用,做新屋了。梅子会由衷高兴,在电话里对赵明说:“还不是你这个男人有用,我女人有什么用呢,又赚不到钱?” 赵明在这头会不做声,不过喜欢听梅子的话。 “你要好生赚,做起来要培植一下,里面粉刷粉刷。” “你心蛮大的,开始只想做起来,现在还想培植。” “想是那么想,不趁现在培植,丢下了不知道要几年时间?” 夫妻俩便商量做起来培植的事情,赵明说先把底下一层培植下,二层放在那里;再怎么算二层都没有钱去培植它。赵明在和梅子通电话时,心想你还不知道我在这边赌博呢,若知道了又担心。关于赵磊的学习每次打电话都会问一下,星期天梅子应该叫赵磊帮忙做事,梅子说他还小,最近做屋开家长会没有去。赵磊成绩还是那样,和班主任通电话,赵磊白天上课还是没有精神。梅子认为也许是赵磊身体差,赵明说估计又是上网,叫梅子一个星期少拿点钱,不要一拿就是七八十块。 “别人都是一百,你七八十不拿?”梅子说。 “老师知道他上网吗?” “老师说晚上学生不能出去。” 三哥二 赵明没有再说什么,儿子赵磊让自己无可奈何,要知他已有那么大了。况且自己还在外面打工。赵磊的语文陈老师与赵明曾是同学,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赵明还依稀记得那时很小,自己十一岁的事情;读四年级他们就分开了,赵明读另一个班;进初中赵明在另一所中学读书;成人后彼此看见过几回,大家还记得小时同学的事情,彼此感到亲切;不过他是老师,自己是农民,并且是一个不会赚钱的农民,两人碰见时赵明明显感到两人之间的隔阂,赵明并看出同学在自己面前显出一种优越感。赵明并不把他这种优越感放在眼里,自己是一个有个性的人。 陈老师弟弟是一名赤脚医生,就在村里开一家诊所。受到做医生弟弟的影响,陈老师边做老师边卖药。他上课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有没有哪个同学感冒,感冒就到我这里来拿药?” 赵明听梅子说后,想自己老同学真的会做生意;以老师之威而挟同学之病,在他那里买药。陈老师卖药,让赵磊有了好借口,梅子到星期一儿子上学时会听他说;“妈,你多拿点钱给我?” “怎么多要钱呢?”梅子问,“你爸说了还要少拿点给你。” 赵磊吞吞吐吐说自己上个星期在学校感冒了,在陈老师那里买药还欠着。赵磊说时,梅子会盯着他看,即使梅子看出赵磊撒谎,做母亲的心软,也会依他的话多给些钱。在梅子和赵明说起时,梅子说自己没有时间到学校去看,只有信他的话了。自从这次开了头,赵磊感冒次数就多了起来,每次都以这为借口多要钱。有一次梅子说赵磊,你总是感冒,是不是骗人?赵磊拍地把书包丢在地上,说自己不读了。“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小还有这么大脾气。”赵明听妻子说。赵明问后来呢? 赵磊把书包一丢,梅子就要打,一看母亲要打自己,赵磊就撒腿跑。梅子说我是你母亲,问一句就不能问是吗?赵磊跑啊跑,做母亲的在后面追,这时赵磊往河边跑,站在河沿边说:“你过来,你过来就跳河淹死掉。” 赵明听梅子说,自己的心仿佛被梅子的话磕着,痛。 “你后来呢?”赵明问。 “当时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愣了一下,随后我过去揪住他,往河里拖,你不是要跳河,好,我今天让你跳河。”梅子在那头说,“我就把他拖到河里去,当我真的在拖他时,他又怕。” 赵明没有问梅子当时哭没有,不用问梅子也会边拖泪水边流出来。那河就是家门口的河,梅子一说河赵明脑子里就浮起家里的河。梅子把赵磊向河里拖的画面在他面前展开,那么清晰;赵明知道当时旁边肯定有许多村里人看着这一幕。他们会议论纷纷,说现在小孩子真的是!赵明能知道他们的言外之意。 “要是你在家就不会有这种事。”梅子说了后,说,“过几年回来算了,把做屋的债还清。” “是。” 赵明没有多说,不知对梅子说什么好。那次赵磊后来还是去上学了,回来换了衣服,依然接了母亲给他一个星期的零用钱。这是赵明听梅子说赵磊在家里发生的事,而到学校后,在上语文课时,不知为什么事陈老师说了班里一个女生几句,当时女生委屈得哭了起来,坐在旁边的赵磊就劝她不要哭。 “赵磊同学,你在做什么?”陈老师看见了,问。 同学们眼睛都集中在赵磊身上,赵磊难为情,脸红了。 “我问你,你要站起来。”陈老师说,“这是礼貌,对老师尊重。你跟我站起来!” 赵磊只有站起来。刚才自己说哭的女生,这小子还在班上当着自己的面哄她,这不是纯粹让自己没有面子。最近陈老师心情不好,校长与教导主任为卖药的事找过自己谈话,自己卖药没有担误上课,真的是多管闲事;陈老师并气恨这些学生,你感冒要吃药,花钱在别人那里买为什么不可以在我这里买呢?逢陈老师的气头上,赵磊这下就该死了,被他甩了两巴掌,一巴掌是代替老同学赵明教训教训他,一巴掌是这么小的人就知道哄女生,打一下让赵磊警醒过来。 梅子去学校陈老师当面和她说了这件事。赵明不知道梅子当时心里怎么想,不过自己想同学不该打儿子。 三哥三 在电话里听梅子说赵磊的事后,一下午赵明心里就不好过,心里有某种东西。他试图分析它,想来想去都没有用。自己有一种感觉,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梅子和两个孩子与自己并不相干似的,明显梅子是自己的妻子,赵磊与四岁的赵豪是自己的儿子,关系是那么肯定,而自己在这边的单独生活,让自己有一种错觉他们好象不与自己相干似的;现实中的自己确实是与他们不相干,自己在这边形影单吊地生活,相隔千里之外有几个人和他保持某种关系。赵明知道不能把自己这些想法说出来,若让老乡知道会笑话自己,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所赚的钱全部是寄给他们,正是通过这才体现出他和在家的梅子的关系,他和两个儿子的关系。除了这,好象没有别的关系。自己也把这看成自己的责任,所做的就只有这样了。赵明下午就有心事似的,不过过了会儿,他的思想就没有集中在这上面,又回到他赌博的事上了。赵明精神比刚才好了许多。一想到赌博,赵明又按捺不住想到奎峰去看一下。奎峰宾馆里还是那样,十号看见他来,低声问“上午赢多少?” “两百。” 十号最近也输钱了,两人谈话时,十号说不能来玩了,赌不得。赵明早知十号是没有量的人,没有一个男人在关键时刻应有的那种气概,自己身上有。十号和自己一样赢了些钱就跑,赵明只要赢了自己想赢的那么多钱,就想做庄;这段时间赵明看出,做庄只要红几门就可以抽身走;真正要想多赢些钱,只有做庄,在一边吊赢不到多少钱。根据赵明的计划,要等自己完成一定原始积累后才能够这样,自己不能用自己载客赚的辛苦钱做庄,要通过在赌场上赢一定数量的钱后才能来做庄,以钱触钱。十号不会这样想,两人就相隔这么多。这就是自己与十号的区别。 与开始在奎峰开场子相比,现在来赌的人多了许多。附近有许多赌博的人知道这里有赌的,闻讯而会来这里看一下;铁拐与阿强也采取了措施,只要带一个人来赌,带的人还可以得到五十元奖励;那些在山上打石头的浙江老乡,当然不能错过,每天清早阿强与铁拐就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早点过来。赵明每天都会在奎峰宾馆里看见新面孔,也有一些熟人输得没有钱而从奎峰消失。钱通过抽水子而流到铁拐与阿强身上去。在三哥没有来之前,铁拐把自己的弟弟与老爸叫过来帮忙,人手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够,下面要人看场子,防110;场子里要人收水子钱,还要人跑腿买烟买水。铁拐把家里人叫来,一人每天工钱一百块,象她老爸有五十多岁了,一个乡下的农民这么大年纪到哪里能一天赚一百块;还有她那瘦弱的弟弟,刚二十出头的青年象一根竹竿,没有技术也一天难赚这么多。看,现在他坐在那里收水子钱,很轻松,只要庄家通吃一门,就会给二十。有下两百或两百以上的常家赢了一门,青年会把手一招:“钱。” “哦,还有水子钱。” 不主动拿的人都是想混过去,见提醒过来也只有拿。 “我刚才下两百,十块。” “我刚才下三百,也只十块吧?” 安微老说老三在这里,就没有人会这样,别人会主动拿水子钱。安微老叫的老三,就是人们叫的三哥。赵明早就听说他要来,而一直没有现身。“开始场子小了,现在差不多。”安微老说老三马上就会来的。每天安微老都在场子里,没有来的三哥都是通过电话联系安微老,打听奎峰宾馆的情况。当然三哥也和阿强与铁拐通电话,不过他是相信安微老。“只要老三一来,场子还要大些。”安微老说老三会叫一些大点角色过来赌。 三哥四 常听安微老说三哥,赵明真的感到好奇,不知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明估计跟老乡小六差不多,都是在外面混的。赵明老实本份,若不是赌博,自己到现在还不知混混是什么样子,在赵明以前的世界里,所接触的都是与自己一样的人,在这边来打工后赌博认识小六。小六个子不高,程边的老乡都怕他,“莫乱说,是小六。”,看见小六抽老千,没有老乡敢点破。小六脸上凶相,有一回老乡大胖和赵明一样不识好歹,有眼不识小六这个泰山,大胖在和小六赌博时见小六口里骂骂咧咧,就问小六骂什么。 “骂你,就是骂你,抄你妈的!”小六指着大胖脸说。 大胖也是脾气暴躁之人,又不知小六底细,见这人个子小还有狠,大胖当时就火了,一拳打去,小六已防着,让开他打过来的拳头,当时小六把赌博的桌子掀翻,旁边小六的几个同伙立即操家伙,从后面袭击大胖。大胖没有想到他还有同伙,被打个措手不及,倒在地下,顿时椅子与人的拳头象雨点似的落在大胖身上。身材槐梧的大胖一米八的个子,挡住几下爬了起来,冲到一个老乡的厨房抄了一把菜刀。小六几个人没有想到他拿刀出来,吓得个个跑掉,大胖揪住小六不放,一刀劈去,这一刀大胖若不惜力的话小六就没有命了,正是砍在小六的头上。大胖怕杀死人,不敢用力。小六一下子被砍倒在地。一个同伙趁大胖没有留心,一椅子砸来打中大胖拿刀的手,大胖刀掉落了。那几个同伙立即围住大胖,老乡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调和,大胖被打成重伤,之后还拿钱出来赔小六。亲眼看见小六打架后,老乡们比以前更敬重小六。赵明从没有看见别人打过生死架,是第一次看见,他和别的老乡一样看时心里就咚咚地跳。后来赵明还看见过小六打一个老乡,小六去打时准备一块砖头收在背后,那老乡还不知他来打架,也就没有防他,小六走到他身边,一砖头磕在老乡的头上,血顿时从老乡的头上流下来。 “这就是混混?”赵明想。 安微老说的三哥不用说也如小六一样,心狠手毒。赵明想自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找自己头上来。在程边时,自己也不和小六往来,彼此看见笑笑而已。三哥第一次是晚上八点到奎峰宾馆里来,在来时先给铁拐打电话。白天人们赌博,晚上奎峰宾馆阿强开的房间里没有几个人,当时赵明和安微老也在房里。赵明晚上睡不着,没有心情载客,就到奎峰宾馆来看看。一般奎峰宾馆晚上有时有人玩小的,哪怕只几个人,也会凑一桌玩玩。赵明来时安微老正在做小庄,铁拐与阿强也各坐一方,载客的本地人87号也在。就只四个人在里面玩。赵明一进来,铁拐就问他:“你来坐个方。” “我不来。”赵明说。 “他妈的,白天赢了钱,晚上他不会来的。”安微老说。 赵明现在是上午赌一下,下午也来赌一下,不管是上午下午他赢了点钱就走;今天又赢了五百块。自己不会来的,自己来只是打发时间,赵明就站在一边看他们四个人玩。一会儿铁拐手机响了,她说是三哥来的电话,问这里有没有人玩。听说没有,三哥也说马上过来。安微老听说他来,心里就忐忑不安,老三总是劝他莫赌,并曾对他说过看见他赌就不客气。赵明没有想到安微老对三哥这么忌惮。 “算了,他来我走。”安微老说,“输点算了。” “喳,除非你不玩。”87号说。 “他来看见我在玩,难为情。“安微老的脸都红了。 安微老是个喜欢赌的人,嘴里在说而并没有动身,又想到自己走了,今晚输的几十块钱扳不回来的。这种人往往不会走的,不是赌博对他的诱惑太深,而是自己已习惯于这种生活,喜欢赌的人只有在赌场上才会感到充实,若让他不赌,心里就会五七五八,人会没有一点精神。一个人要离开赌场除非没有钱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会在赌场上看看。赵明知道安微老不会走的,果然在呐呐地说了几句,安微老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一心做自己的庄。不过赵明看见安微老的脸始终红红的,因为三哥马上就要到了。 “来了。“铁拐又接了下电话,说,”三哥来了,在门口。“ “我起来,你来?“安微老连忙站起身,对赵明说。 可是三哥已经进来了,人未到声音已到了:“起来做什么,你玩吧,我不说你。“ 三哥五 进来四个人,两男两女,只见两个男的都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一个穿红夹克衫,梳着中分头,脸与自己一样瘦削;另一个下身牛仔裤,长脸,身上有香水味儿。赵明看见穿红衣服的对自己看了一眼,眼睛里有打量之意。赵明的眼光落在两个女人身上,一个穿裙的,一束秀发扎在后面,文文静静;另一个显得活泼多了,牛仔裤配黑色t衬,脸是圆脸,赵明喜欢丰腴的女人,这女人正合其意,赵明就多看了她两眼。穿红衣服的就是三哥,安微老说老三家里有老婆,身边穿裙的女人常跟他在一起,这是他俩回去时赵明问安微老。不过当时他就看了出来,四个人一进来,安微老立即起身,把自己面前的桌子钱拿了起来,说:“不来了。” “你玩,不要紧。”三哥说,“我看见你,你就不来,这有什么用呢?” 安微老也是要一个人说,赵明想,没有想到他这么忌惮三哥。铁拐和阿强对三哥打照呼,三哥点点头。赵明一看见三哥,就从刚才他打量自己的眼光里看出他和小六看人的眼光相象,是一类人。站在宾馆房里的赵明,明显地感到房里的气氛因三哥的到来而变了。不光是安微老,还有阿强与铁拐身上,连赵明自己都感到要提防这个人,不要乱说话。 赵明进来一直没有说话,本身就不喜欢说话。安微老说不来,三哥没有多说,一屁股坐在安微老刚才的座位上,右手抓起桌上的两幅牌,说:“来,我来,你们玩多大?” “有什么来的,这么几个人?”跟着他的同伴说。 “是啊。”穿裙的女人低声说了一句。 “吵什么?”一句话吼向那女人。 女人便不再做声,找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赵明想这女人真的服帖,小六也常有女人跟他一起,火起来时小六就打,而跟小六的女人也不跑,有一回小六自己都说她是贱骨头。赵明看见跟小六的女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小六没有打跑,后来被她哥接走了,小六那段时间无精打彩。那时赵明看见小六一对时,心里不由得为女人叹惜,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当看见她走后小六那幅失魂的样子,赵明又对小六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三哥身边的女人就让他想起小六的那个已走的女人。赵明正在想时,阿强与铁拐都要起身,因为是三哥做小庄,怎么他们也不会来。 “你来,小赵,你来。”阿强叫他。 “我不来,来刚才就来了。”赵明说,“你看见了,刚才我都没有来。” “怎么,没人。”三哥手还抓着牌,眼睛也望着赵明,“你来坐一下,只玩一会儿。” “老三,不要来,没有人。”安微老说。 “我的事不要管。” 安微老便不做声了。在程边和小六玩时,小六赢钱还好说,输钱就会发脾气,嘴里骂骂咧咧;赢钱的老乡想走也不好动身。赵明知道跟三哥玩也是一样,况且他也不想玩,白天赢了五百块。安微老说三哥是最喜欢赌的人,看样子是,三哥叫阿强坐桌子上,铁拐也不能走要配方,依然是几个人坐在那里玩。很小,一块钱也可以下注,开始三哥红,差不多赢了一百块。三个坐方的只有本地人87号下钱重,赵明看出87号输了两手,第三手就会压三十,87号压时问三哥:“不介意吧?” “随便压,随便压。”三哥说,又对赵明说,“你不坐方,也一块两块地压一下。” “三哥叫你,还不给面子?”87号说。 赵明真的不好意思不给面子,掏出五块丢在桌子上。“好,就是要你的钱。”三哥精神来了似的叫点花。赵明想自己输二十块就算了,最好不要站在这里,走人。赢了五块钱。第二门三哥又输了。庄家点花出鬼起来,尽是小点,只要下钱就有钱。和三哥一起的人叫长毛,长毛意识到有些不妙,就说自己到下面去上网,赵明看长毛和那个丰腴的女人往外走。这女人细腰,牛仔裤衬得她挺拔,走路的姿势浑身洋溢着一种味儿。三哥叫他身边的女人也去上网,不要坐在这里,可是她没有动。 每个人看见刚才三哥的点花,都有种预感,三哥今晚可能会输钱的。赵明看见安微老望自己一眼,眼睛眨了眨,意思是叫自己下重些。赵明也指了指桌子,叫他下,安微老摆了摆头。刚才赢的一百块早已输了下去,三哥从后面摸出钱包,往桌子上一搁,骂了一句:“操你妈的,这么黑。” 三哥六 是的,三哥今天晚上黑得不同样,抓的点花不是屎屁,就是一点;即使抓的点花大也没有用,顶多只吃一方。赵明五块一压就赢了两百块,连白天赢的是七百块,赵明又缩手不压了。阿强与铁拐都是应方,五块一压,87号知道三哥黑,但不好意思压重,最多只压三十块。这么小三哥就输了一千块下来,那钱包里还有五千块,三哥拿第二个一千时,不用说又骂骂咧咧了,百元大票在钱包里压得齐整,一千拿出来就是一叠,三哥说:“今天晚上你们有本事赢,我身上是六千块。” 安微老自己不能压,见赵明缩手,瞪了赵明一眼。后来回去时赵明问他为什么要瞪他,安微老说你傻,明显三哥要黑一晚上,你还不赌?这是回去时两个人说的话,就在赵明缩手不赌时,三哥说:“你不下,这么好场子你还不下?” “看一下。”赵明知道赌博是说不清楚的事,红黑转眼之间就会过来。 “来,来,你来。”阿强站了起来,“三哥输了钱,你坐一下。” 包括87号,宾馆房里每个人都劝赵明坐阿强的位子,三哥输钱了,赵明知道他们是怕自己走。虽然赵明看了出来,大家都劝他让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想到自己刚才在三哥手上赢了两百块,就强如没有赢。一这样想,赵明就坐了上去。在奎峰赌这么长时间,赵明这是第一次做方,对面做庄的又是混混,刚坐上去时赵明心咚咚地跳,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大家还是小压,包括已下来的阿强在一边五块一吊,阿强下钱时说:“在你手上赢了三百块,全输下去算了。” 这世界上没有人跟钱有仇,安微老说老三并没有钱,任何一个人在这么小场子上输这么多钱下来,心里都会郁闷,何况是三哥呢?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了,连赵明都感到不好意思再赢下去,最好把两百块输下去算了。赵明后悔不该坐上来,在旁边赌是多么自由。已由不得坐上来的赵明了,出鬼,他坐上来三哥依然黑,局世的变化只在三个压方,另两方点花小,赵明每次都是抓大点花,即使抓小点也不存在,庄家比他还要小。这真的是怪事。87号见机行事,自己一方不压,压赵明这一方。铁拐也是一样。 “你赢了多少门了?”87号问他。 “不知道。” “接连十五门。”87号说,“你手气真红。” “莫吵!”三哥阴沉地说。 大家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没有谁敢说话。赵明认为自己不要赢得太多,抱着想输一点下去的心态,赵明比上场时压大许多。“五十。”一百,输。“偏偏就赢。有一次赵明看安微老时,见他眼红地看着自己赢钱。手太黑了,已输四千块下来了,安微老和阿强表示要换三哥一下手,看能不能转弯过来。旁边的女人一直没有做声,默默地坐在那里,三哥输钱好象不如她相干。拿别的女人一定会做声的。 “不要吵,我自已来。”三哥说。 阿强与安微老便不再要换三哥了。因为赢了钱,每个人都自动压大些,和赵明一样想输些下来,但还是赢。并且压得重三哥剩下的两千块很快输下来了,最后他问身边的女人:“你身上有没有钱?” “我身上哪有什么钱?”女人说。 不过她还是摸出几百块。赵明这时才知道长毛为什么趁早走,小六和他的几个同伙也是这样关系,平常称兄道弟,并且平常大家之间几十百把块钱无所谓,某人向某人借钱就是拿,因为不用还。不过内心里在钱方面彼此防着对方,长毛知道三哥要输钱,怕最后问他借钱,所以趁早走掉。赵明想网吧就在下面,三哥可以叫女人到下面去叫长毛拿钱上来。只见三哥右手拿起电话打,左手抓牌。 “喂,二哥吗,你手上有钱吗,有送一万过来。我现在在奎峰玩。妈的,这么小场子输六千了。” 赵明听着他后面的话,想知道那个人送钱不? 三哥七 三哥是给拜把的二哥打电话,因为安微老把三哥的事情讲给自己听过,赵明一听二哥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当初三哥出道时,和十个人结拜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正是在这种基础上他们才有一定势力。听安微老说过,他们大哥现在正在号子里,还在服刑;十个兄弟已进去了好几个人,只有二哥还没有进去,并且二哥在他们兄弟十个中已混得是最好的,也就是手上已攒了些钱。赵明一听安微老说就感到奇怪,二哥为什么没有被抓去?“人滑,见坏事不做。”赵明还想不通,二哥不做其他哥俩们会原谅他吗?安微老也不清楚,不过二哥趁他们势力赚了些钱在手中,这是真的。赵明听三哥给二哥打电话,心想二哥不会借钱给他的,果然是这样,只听三哥对着电话里说:“哦,手上现时没有,那就算了。” 二哥拒绝了他。 放下电话的三哥在思索,刚才女人拿出来的几百块马上输光了,面前剩得不多。阿强与铁拐心事也上来了,包括安微老,明显三哥已没有钱了,要不要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三哥?安微老主动说了出来,三哥说我怎么也不会要你的钱,他也不会要阿强与铁拐的。每个人都知道马上就要散场了,在最后几门时,三哥说自己手正黑,他妈的,没有过这种现象。这种情况确实少,不过也有,赵明便听他们讲着例子。赵明每赢了一百就放到身上去,不搁在桌子面前。三哥指了他一下,说今晚他压大些六千他就要赢四千,他们也说是。他输下来的钱被这些人平均分了,赵明知道自己赢了一千五左右。 人们等三哥面前的钱输光,要是换成别人,大家见他面前没有什么钱早要跑掉。三个坐方的人没有一个人要走,不过见他手上没有钱,大家五块一压,就是这样,三哥也输光面前的钱。赵明想这回总要走吧,可是87号还坐在那里不动,铁拐是不用说了也没有起身。 “你现在怎么办”87号问。 “怎么办,输就输了。” 赵明想起身回去,见没有一个人动,自己不好意思。想了一下,赵明还是站了起来,说回去。没有想到输了这么多,就只这么几个人,即使没有钱三哥也象不甘心。赵明怕三哥问阿强或铁拐要钱还继续来,说走就走。“急什么,坐一下。”阿强说。铁拐也拦他,竟连87号也叫他坐一会儿不要走。 赵明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不决,应当即立断,就说现在也晚了,也要回去睡觉。赵明问了下安微老要不要回去,问一句,自己就向房门走去。一出房门到了过道上,赵明感到松了口气,刚才在房里受到某种压抑,现在好了。安微老和三哥打了声照呼,立即跑了出来追上赵明。安微老问赵明赢多少,赵明说赢了一千七百块。他和许多喜欢赌博的人一样,对身上的钱输赢做到心里有数。从砂锅店门口过时,赵明说请安微老吃夜宵,两个人进去一人吃了一碗砂锅并喝了一瓶啤酒。砂锅老板正坐在店里面,一看见赵明就问是不是赢了钱。安微老说他赢一千七。 “他妈的,我一看就知你赢了钱。”砂锅老板问,“谁输了?” “老三输了。“ 安微老把上面的事情讲给他听。赵明听他们说话,自己没有插一句。砂锅老板也认识三哥,听说他输了,说他也没有钱,因为刚放出来不久。安微老便说他傻,这么几个人也要来,和长毛相比,三哥就不如长毛。 赵明一直还处在今晚带给他的状态中。今天晚上这一千七百块是他没有想到的,自己只想到奎峰来玩一下,想不到会碰到这种场子,赢了这么多钱。自己若没有来就错过了。今晚赢一千七,加上自己身上现有的钱,明天给梅子打两千,自己手上还留三千做本,过两天赢钱又打给她。梅子一定会怀疑的,因为刚给家里打一笔钱只几天,现在又打两千,你赚的钱怎么会这么快?梅子还不知道自己在这边赌博呢,赵明不由得脸上泛起一阵笑意,因为他想到不管梅子怎么怀疑,有钱汇给她就让她高兴。 三哥八 奎峰宾馆第二天就发生了变化,开始是阿强与铁拐弟弟在外面看场子,铁拐在里面收水子钱。三哥带两个小弟弟过来了,一个坐在奎峰宾馆院子里,一个在歇宿的过道楼层上,两人注视着外面的一动一静。这天是三哥坐在那里收水子钱。这一切都被赵明看在眼里。昨天晚上多赢一千块,赵明回去后兴奋了很长时间,可以说失眠了。他想照这样下去到过年他会赢不少钱,假如真的赢钱,那么做屋的债的就可以还掉不少,明年生活就好过一点。他甚至想到自己照这样下去,自己也可以吃赌饭。一想到吃赌饭赵明就笑了。自己清楚不象小六三哥这类人,象自己这种人,想吃赌饭纯粹要靠脑子,有几个人靠脑子赢了钱呢?自己对这一点还不清楚吗?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要稳。赵明想自己还跟以前一样,每天赢一点就走。三哥来收水子钱这天,赵明象往常一样进来,大家看见他,个个问:“听说你昨晚赢不少钱,是吗?” “没有赢多少。”赵明说。 “就是他赢的,手真红。”三哥说。 赵明没有做声,房间里人们还是象往常一样玩着。赵明默默站在一边,象往常一样赢了钱就走了。赵明赢起来也不容易,有时上场输掉,之后把输的钱扳回来,再赢一两百块他就收手了。安微老也在三哥来的这天红了起来,开始输得没有钱坐在那里。铁拐主动问他要钱不,借五百给他。安微老赢一千块,赵明看他和一个人合伙做庄,一人分了七八百块。安微老从没有这么红过,人们也不敢借钱给他,铁拐是看三哥面上才借的,三哥没来时为什么不借呢?赵明一眼就看了出来。 三哥带两个小弟过来,铁拐弟弟与老爸就失业了。三哥,铁拐和阿强三个人合伙开这个场子,一天两千一个人也只六百块。三哥一进来就要分大头,铁拐与阿强得一股份。两个人没有想到三哥会这样,开始以为三一三十一。三哥即然说出来,就让他俩考虑考虑,并不是一种方案给他们选择,还有一个方案就是他们两个人有一个人退出去。三哥自己这边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不同意,我不同意。”阿强立即发火了,叫着。 “你叫什么?”三哥吼着,“这里还没有你叫的份呢?” “你要讲道理,是我们叫你来的。”阿强说。 在三哥没有来的这段时间里,阿强与铁拐都尝到开赌场的甜头了。阿强是绝对不会退出的,面对赌场这个摇钱树,铁拐当然也想留在里面。铁拐从光头那里知道三哥的厉害,况且自己是个女的,她就不乱说话。阿强只听说三哥的名声,真正具体的人是什么样的人,阿强还不知道。一是三哥的行为严重触犯了他的利益,二是自己老乡也有这么多在这边,一叫就会来的。阿强与三哥争了起来,这是第三天上午的事情。每个来赌博的人如往常一样来到奎峰宾馆,赵明来时并没有看见昨天出现的在桌子边收水子钱的三哥,只有阿强与铁拐。他俩脸色也跟平常不一样,心事重重。 “怎么,今天有事吗?”有个人问,“是不是今天不开场子?” “没有事,你们玩吧。”阿强说。 赵明看见安微老望自己一眼,又看看阿强。安微老知道三哥和阿强之间的事情,知道马上三哥就会带人过来的。赵明当然还蒙在鼓里面。只到三哥带人过来把阿强叫了出去,赵明还不知是为什么。铁拐也走了。房里面只有赌博的人,一个人说:“嘿嘿,今天没有人收水子钱了。” “别吵,看看外面。” 安微老说三哥没有动手,跟着三哥的两个小弟动手了,阿强一被叫出去就挨了拳头,两个小弟拳打脚踢,嘴里骂他还敢翻生,和三哥做对。 三哥九 只有当拳头落在身上,阿强才知道三哥的厉害。三哥在旁边看小弟打阿强,见阿强被打得缩着头,往地下蹲,安微老说若不是他怕出事,拉住他们,阿强可能被打得半死。三哥被拉住后,对阿强说,你等着,你还要怎么样老子废了你。说着,带两个小弟走了。一会儿安微老到房里来叫大家散掉,因为铁拐已把老乡叫了过来。在房里赌博的人开始以为不与自己相干,赌场上分成是他们之内的事情,见安微老慌张来叫,大家立即散了。 浙江人已来到奎峰宾馆,有二三十个人,而这时三哥已离开了。赵明看见铁拐老爸在人群里叫着:“妈的,以为我浙江人没有人?” “是啊,今天就跟他们搞一下。”小胖子也应和着,“我浙江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赵明在赌场里看见过小胖子,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赵明总是看见小胖子从后面把铁拐搂抱着,当小胖子从后面抱时,铁拐也让他搂抱着。当时赵明以为是她老公,后来安微老说不是,铁拐老公也是一个很帅的人,常在酒店里赌博。铁拐不是一般的女人,别看她一拐一拐,前几年在ktv做妈咪,赵明想即然做妈咪,那么有时也要自己出动,就认为铁拐也不是好人。从小胖子搂抱她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后来赵明知道小胖子在这边也有点势力。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三哥已走了,铁拐把浙江老乡叫来只不过是给自己壮势。此时阿强已被打。要知道三哥不是好惹的,只要你在这个镇上,你就要防他。三哥不会傻到你人多时跟你对着干,而老乡一走,三哥可能就会带人过来。况且闹到这种地步,在奎峰开场子开下去只有求和,不和的话否则都不能开下去。这是阿强被打后的想法。 铁拐却不这样想,铁拐认为开不下去就不开。弟弟和老爸被叫过来是帮忙,而三哥来有自己的小弟,铁拐从自己的角度看,就不容允这种情况。当时安微老在三哥与阿强中间调和,认为三哥和阿强可以合伙,不要铁拐。阿强同意了这种调和。就这样,铁拐被从奎峰踢了出去。阿强是浙江人,三哥和他合伙就不怕浙江人来闹事了,并且阿强可以把浙江人叫过来赌。这次变局并不仅仅只这么多,铁拐一被踢出去就和人在一个酒店里另外开了场子,两个场子就形成了竟争,这是三哥与阿强没有想到的事情。奎峰宾馆在铁拐另立山头后来赌的人少了许多,面临倒闭的危险。阿强倒还无所谓,三哥怎么会甘心呢? 其实从铁拐被踢出去后,赵明就有一种感觉,怕铁拐报警,认为奎峰已不安全了。赵明怀着这种强烈的担扰念头,使他有点怕去奎峰赌博了。安微老劝他安心,说:“不会的,铁拐不会这样做的,她知道三哥的厉害。” “你去吧,我不去。” 赵明想自己应该静下心来,现在是载客时候了。他有这种打算时心里又怀着一种惆怅,因为家里还需要一大笔钱。当他一在奎峰宾馆里候客时,旁边的寡妇就问:“怎么,不去赌了?” “不去了。” 那砂锅店老板也在店里对他眨眼,并大声问他怎么载客,不上楼。赵明没有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赌博,虽然自己压的小,但输赢一天也是几百,现在载客一天赚一百,并且要载十二个小时才能赚这么多。赵明坐不住了,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叫他:“快去,在这里载什么客;只要赢一下就可以了。” 赵明在那里等着,有点按捺不住了,又想上去看一下。那种吸引力只有他自己知道,赵明又想抗拒它,嘱咐自己载客不要去赌了。 正当他想把摩托车停到奎峰宾馆里去时,那个常坐他车的女人过来了,女人看见赵明笑了笑,叫他等一会儿,自己马上要坐车。赵明只有等她了。最近自己赌博有很长时间没有拉她。 女人向菜市场走去,之后出来。赵明等她在自己的车子上坐好,问她到那里,她说先回去。在去她家的路上,女人说自己听别人说赵明手气还可以,赵明说差不多,赢了些,问她最近打牌手气如何。赵明知道她每天也打牌,因为她没有事干,只有打牌了。曾听她说过自己打牌的事情,知道她打得并不大,纯粹是消磨时间。两人说了打牌后,赵明感到没有话说,最近她没有坐自己的车子,不知她与老公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前每天她都会说一些关于她与老公之间的事情。 “你跟你老公还是那样吧?”赵明忍不住还是问了她一下。 “还不是那样。” “他还天天喝酒?” “好点。” 一会儿又是沉默。很快到了她家,因为她还要出去,赵明就在外面等她一会儿。女人到工地去,她老公新包了个工地,所以赵明不知道新工地在那里。一路上赵明依她的指点往前骑着,忽然女人问:“你知道我大哥不?” “你哪个大哥?” 赵明知道她指的是老公的大哥,老公有个结拜的大哥,还有个亲大哥。因为她坐自己的车子去过两个大哥那里,赵明看见过他们。亲大哥在外养个女人,大嫂就空在家里,大嫂常和她在一起打牌,所以和赵明也熟。赵明以为女人指的是亲大哥。 “怎么,你嫂子。。。。。?” “不是,我老公结拜大哥。”女人说,“这回输了好多钱。” “输好多钱?”赵明跟了一句。 结拜大哥也是做包工头,起步比女人老公早多了,女人老公就是这位大哥拉了他一下才有今天。赵明听女人说过这些事。结拜大哥这段时间也天天赌博,赌得很大,输光了自己的钱不说,还借了许多。这次大哥彻底完了,不能再包工程,因为没有钱做本。赵明问她他是在哪里赌。女人说是在官桥,一场下来要输几十万;他们全是大角色,女人说曾跟老公去过一回,都是用包装钱,躲在酒店里面赌。一说起这回问她借钱的事,女人就有些不乐意,“从我这里借了十万。”。女人说老公要借,自己不愿意借,因为无底洞。这位大哥是吃喝嫖赌样样来。 “十赌九输。”赵明说。 “你说有没有假?” “难说,现在人都喜欢玩假。” 赵明不知道她怎么问这个。他说自己现时赌的地方没有假。她家新工地在蟠龙后面,新厂区正在打地基。“这也是一千万包下来的。”女人告诉他。赵明在路边等她,见她顺着路上去,进了工篷里面。自己的心并没有收拢,一路上还在想奎峰宾馆里面,他们一定还在那里赌。前几天安微老说三哥要叫大角色过来,好象是今天的事情吧。光头和阿毛是大角色,还有比他们更大的吗? 在赵明的眼里,做庄做一万块就是大角色了,下钱下五百也算大角色。他不知道什么是大角色。象女人的结拜大哥,一想到那场子赵明就感到有味,即使自己不赌在里面看都有味。在等女人时赵明想着这些,恨不得早点回奎峰,赚载客几个钱没有意思。赵明总是朝工篷那里看,看她出来没有,好不容易看她出来了。 “现在到哪里?”赵明问。 “你是不是想去玩?”女人看出他的心思,问。 “不是,肯定先载你。” 女老板娘 “我还要去烧香。”女人说。 “是吗?”赵明说,“今天又去烧香?” 女人说今天十五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她都要去烧香,在赵明没有赌博时,都是他拉她去。女人在这里烧香有两个地方,一个较远,一个就在附近。赵明把女人从工地拉回来,之后把她送到较近的龙岩寺。龙岩寺在附近的山中,赵明在这里打工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寺庙,只到送女人来烧香才知道。处在山中的龙岩寺幽静,确实是一个好去处。在赵明的印象中,寺庙是与他不相干的,他是一个不信佛的人。赵明母亲信佛,信佛的母亲常去烧香的寺庙扩建要工人时,十六七岁的赵明曾去做过工。一想起来竟有二十年了。 时间真快,那时自己是一个少年,而现在是一个中年人。不变的只是自身的肉体,其实连自身的肉本都变了,并不是从前的自己。每回赵明送这女人来烧香时,他都要怀着这种感情。因为他在等时闲着无事,而处在山中的龙岩寺的幽深又不由地让他想起这些。 赵明这次跟以前不同,女人到寺庙去烧香,赵明站在那里,尽量使自己的心静下来。赵明发觉自己还是难以静下来。从没有拉她时,自己在奎峰宾馆门口一直就想赌博的事,拉女人到工地,之后拉到这里来,自己还是想。“看来,自己一样摆脱不掉。”在意识里,赵明知道自己曾经以为自己能控制自己。“看来,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了。”他看到这个危险性。 赵明甚至想我现在还是赌下去,还是收手?他不知道。 在来的路上女人到一个店里买了些东西,水果以及鬼纸等之类的贡品。一到龙岩寺,女人提着东西到寺庙的主殿去了。从下车的地方到主殿不远,女人只一转眼就不见,人进主殿去了。赵明在她进主殿时一直盯着她后面看,有些胖的女人走路有节奏性,两个屁股一摆一摇。让赵明有点想入非非。 一想到女人什么都跟自己说,赵明似乎有把握可以把她搞定。自己不搞她,只是不愿意。世界上有的男人是这种性质,赵明想自己就是这样性质。 真的和她关系进了一层,自己将来差钱就好说了:她可以救济。赵明想自己应做长期打算,自己输钱时候是在那里的。在这种念头驱使下,他想自己应改变以前对她的态度。很快他又感到好笑,好象一切是由自己想象的那样容易。马上他想到自己不能这样,怎么会这样,自己应该靠自己。看来,自己只有去赌。 赵明在想这些时眼睛一直在留心主殿,他看见女人出来了,顺着走廊向另一个小殿走去。他知道她烧香就要结束了。女人到另一个小殿祭拜一下,之后就会离开龙岩寺。她每回都是这样。 “好了。”看见她从小殿出来,赵明问。 “嗯。” 赵明让她坐上摩托车,之后启动摩托。出龙岩寺庙时他小心翼翼,因为寺庙门口有个门坎;从寺庙出来,走上小路,赵明开摩托车自然许多。这段路不用操心,整段路上都没有人没有车。坐在他身后的女人一直没有说话,而赵明知道自己应找话和她说,一上小路,他问:“回去了,又去打牌?” “只有打牌。”女人说,“你呢,又去赌?” “我不想赌了。”赵明说。 “怎么又不想赌了?”女人说。 “要输的,迟早都要。”赵明想了下,还是跟她说实话,“我家做房子差钱,我才去赌的。”他很想她说你别赌,我借点给你;而他知道她是一个小气的人,不会说的。她也不好说。“我说哦,你不赌又赌起来了。”女人只是说一句。 出了小路,赵明的心变了。一上大路,车多人多,这不是说心里话的地方。赵明没有再说话,一心骑摩托车。他只想把她早点送回去。 又是奎峰 当把她送回她的家时,赵明松了口气,自己再也不用载客了,赶快去看他们有没有拢场。女人付车费给他时,说:“担搁你赢钱,这么长时间。”他没有多说,只笑了笑。他的心已飞回到赌场上去了。 那是一种按捺不住的心,只一会儿没有赌,自己就会这样。赵明当时意识到这点,知道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但赵明没有放在心上。奎峰宾馆里已赌了起来,这是赵明上楼时阿强告诉他的:“快点,他们早拢场了。” “早拢了?” “嗯。” 阿强坐在四层楼的窗口边,通过窗口从这里可以注意下面的一切。在赵明上楼来时,下面也有两个小弟在看场子。铁拐被三哥踢出奎峰后,怕铁拐报复,奎峰加强了人手看场子。赵明一进来看见下面两个青年,就知道这一点。 在三哥把铁拐踢出奎峰后,赵明怕奎峰再也不安全了,想不赌。这段时间赢了些钱,想自己开始赌博时也只想赢这么多,现在目标达到了,正好可以不赌。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没有想到,自己上午只送那女人去烧一会儿香,自己就心痒难熬。是的,自己上午心痒难熬,总想来赌。 一回奎峰,自己往赌场里去时,心里才感到非常踏实,似乎有目的地。自己心情的变化在他心里一清二楚。那种想多赢钱的欲望一直在吸引着他,叫他快点去。 “416”阿强说。 赵明来到416,听里面的动静,隔着门听不到。门太严合了,里面虽然有一二十个人,只有在激动时大家才会哄的叫起来,那往往是庄家抓的点数很小,输通庄。一般大家不会吵闹,屏声静气。 赵明敲了下门。 “哪个?” “我。” “去打下门。” “看一下,先。” 赵明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门上有个透视孔,里面人只要从透视孔往外看,就知来人是谁。是胖子来打门,一打开就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有点事。” 每个人都看来的人一眼,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一二十个平方的房间里,一二十个人挤在里面,不用说赵明进去时也扫了一眼在里面的人。大多是熟人,有几个生人,其中两个女人引起赵明的注意。一个四十岁,胖胖的,脸和身材都胖;另一个是瘦子,年轻许多,不到三十岁。那胖子还做了一方,她看了一眼赵明后,说:“安全不,别被抓住了。” “安全,捉住我负责。”三哥说。 赵明的到来就只开始引起大家的注意,一会儿就风平浪静了,大家又一心赌博。赵明自知不是大角色,只想默默站在一边看,视情况而定,和平常一样赢些钱就走。 在奎峰做庄的人隔几天就要换一个,不是以前做庄的人赢钱走了,而是会输得没有钱。今天坐在那里做庄的是一个叫阿毛的中年人,看穿在他身上的西装布料细呢,就知西装价格不菲;阿毛的发形也与之相配,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赵明来时阿毛面前堆了不少钱,三哥说:“阿毛哥,赢了不少。” “三哥,没有赢,我自己拿了许多出来。” 他说着,抓起面前的钱看了一下,说还没有一万块。旁边就有一两个人嘀咕着,说刚才阿毛拿钱也没有拿这么多,还是赢了些。阿毛说赢也不多。“只这么大场子,赢这么多也差不多。”赵明看见场子里越来越小了,只有四五个人压钱,站在旁边看赌的人没有伸手。他知道阿毛把大家的钱赢了差不多。 十号输得没有钱站在那里。赵明问他,十号把两只手一摆,意思是输光了。十号说开始阿毛黑,自己没有下,现在他红了自己一下又输。一听十号输得没有钱,赵明想自己应该主动还是不主动借钱给他。十号也确实有向赵明借的意思,但一时也不好开口,因为赵明刚来。许多人在赌,只有安微老躺在床上。最近安微老手气好,只要看他一躺在床上,就知他是赢钱稳住了。 赵明看了床上的安微老一眼,不知怎么,看见安微老赢钱他也有些不愤,人真的奇怪。安微老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赵明想将来也会输下来的,总有那么一天。这念头让他想到自己卑鄙,为什么会这样?自己赢钱许多人也不愤,包括安微老。他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一边想着这些。 “没有人压,没有人我算了。”阿毛问大家。 没有一个人做声。 赵明想他早就该算,因为早没有人压;这个人赢钱手气好,也不知看场子。阿毛只问一句,见真的没有人压钱,他就把零钱拿出来,一百的整钱叠在一起,往西装里面的口袋里一放,之后站了起来,走了。三哥在他离开时问:“阿毛哥,到哪里去?” “有点事。”阿毛说着,出了房。 “全是他赢的。”一个人说。 “他赢钱不要眼红,全会输下来的。”三哥说,“他不知输多少钱,去年到今年输了一百万。” 赵明当时一听,想自己有一百万,就不用赌博了。这只是他的想法。他也没有一百万。而阿毛这种人是傻的,为什么有一百万还要赌博呢?赵明知道自己只是这么想,真的等自己有一百万,也会和阿毛一样。当时旁边的人也议论阿毛的事,每个人都说自己有一百万不会赌博的,每个人都说真的有一百万也会赌博的。 阿毛的手气很好,赵明幸亏一直忍着没有压。他进来时一直在看。阿毛走后,没有人做庄。最近几个常做庄的人都输得没有钱,光头一直也没有压,这段时间总是姓输;胖子也不行,也不敢做庄了。阿毛是三哥特意找来的,可是他赢钱走了。没有人做庄,一二十个人就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个人叫:“喂,今天怎么了,三哥,你看。” “你们小玩一下,小玩一下。” 小玩都没有人做庄。赵明一直想做小庄,这时正是个机会。赵明说:“没有人做庄,我来做小庄。” “你?”杀猪的问。 “他怎么了,不可以做?”旁边有一个人帮赵明问杀猪的。 “不要你做,小庄我来到做。”杀猪的说。 赵明不跟他争,杀猪的说五十封顶,最低五块。杀猪的也做过庄,也输了些钱下来。赵明是第一次在场子上叫做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赵明没有做过庄,并且平常在一边赢了些钱就跑。赵明要做庄的举动让大家感到意外,即使是做小庄。“让他做,杀猪的。”个个劝杀猪别做庄,让赵明做。 “嘿,还看不出,你今天还做庄?”三哥说。 做庄 “嘿,还看不出,你今天还?”三哥说。 面对他们的质问,赵明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要,只有自己知道。他要按照计划来行事,是的,现在到了可以的时候了。他知道只能做小庄,就象现在这种场合。他虽然怀着这种心情,但脸还是红了,心通通地跳。 自己是他们注意地中心。赵明不习惯自己成为人们的中心,只喜欢默默地站在一边。在奎峰赌博的人彼此都认识,可以说互相知道底细,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有钱的还没有钱的,是量大的还是量小的。他,赵明,竟还。连十号都感到惊讶。一听说他,人们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赵明过去坐一方。 一走到桌子边坐下,赵明感到冷,手禁不住颤抖,这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处在这种情况下常有的现象。在赵明走向桌子边时,每个人都注视着他,一个人问:“你准备做多少钱的庄?” “五百。” “最低要做一千。”另一个人说。 人们呛赵明。有时小庄三百都可以做,赵明在这里玩过知道。 “我只做五百,五百输了就不做。”赵明说。 “好,好,就让你做五百。”杀猪的说。 “是啊,有五百也差不多,大家小玩。” 心就是慌,不管他怎么想按住自己的心,不让它激烈地跳动,都没有用。在第一次叫牌时,只见他的手索索地发抖。“你看,手都抖了。”一个叫抚州的人说。赵明听见望了他一眼。“不要慌。”抚州的人说。我不是慌,而就是要这样。他们说光头也是这样,只要一上桌手就抖,光头是见过世面的人吧,为什么也会这样呢?没有人知道。 从开始想时起,赵明就想自己赢了些钱就会走的,自己的心不能大。他这点心思赌场上的人都看了出来,三哥说:“不能让他赢,赢了又跑。”安微老也从床上起来,看赵明。第一门,赵明输了两方,赢一方,他赔钱时手颤抖得拿不住钱,心慌又不会算,又怕赔错,赵明赔钱非常地慢。 “喳,赔钱也不会赔。”安微老说。 安微老主动跟他赔钱。第一门算下来输了一百,赵明五百还剩四百,第二门若是输了,那就完了。偏偏第二门输个通庄,赵明看安微老跟他赔钱,一圈赔下来四百只剩下三十多块钱,安微老把手里的三十块钱甩了甩,说:“妈的,你手真黑,五百只两门就光了。” “第一门没有赢一方现在还不够呢。”抚州的说。 “还做不?”杀猪的问,“他妈的,说了我做,你要做,五百块光了。” “做。”赵明说,“还做五百。” 又掏出五百,赵明身上是一千块钱,这五百输下去就没有了。是的,这五百输下去就没有了。安微老说看他样子是黑,还是让他来跟赵明做几下。“也许我黑过开了,也许正是转红时。”抱着这种心情赵明不要安微老顶自己,坚持自己。 “妈的,你看,我说了我跟你。”赵明一叫,又输通庄,安微老说。 “你别吵,可以吗?” “有手气的,你不懂。”安微老说。 赵明第二个五百也只做两门,第一门输了,第二门又输了,一下子没有了。“身上的一千块没有了。”“输了一千块。”“真不该来,怎么又来了?”“看样子是要输钱的。”一连串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来。 赵明身上没有钱也没有从桌子上起身,呆呆地坐在那里。每个人都说他手黑,一两个人说他照这样做下去,会输下去。是的,会输下去,刚才叫点就可以看出来,赵明叫点后自己抓的全是小点。 做庄一 要知道刚才输了钱,一千块钱。心痛。赵明和许多赌博的人一样想把输下去的钱扳回来。这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他脑子里由于输了钱,血管呈暴涨,人不能控制自己似的。赵明问安微老:“你有钱吗?” “我没有。”安微老看了看赵明,说。 “借给他。”抚州的说,“他会还给你的。” 安微老身上有些钱,由于和赵明很熟,安微老知道他的人,并不怕赵明。安微老说:“你要多少,我身上只有一千块。” 赵明准备叫他借五百,那些赌钱的人都叫赵明借就借一千块,五百少了,一下子就会输光。安微老知道赵明最近赢了钱,借钱给赵明也就不怕他,安微老把身上的一千块拿了出来,搁在赵明面前,说自己就只这么多。在借钱给赵明时,安微老说是赵明,别的人他不会借的。赵明也听出意思是看得起他。 这借来的一千块钱,也输下去了。不过不是赵明输下去的,借钱给赵明的安微老看见他刚才手气真黑,叫他起来,自己跟赵明做庄。赵明开始还不愿意让他做。 “妈的,起来,你手那么黑还要做。”安微老说。 “是啊,让安微老跟你做,他最近手气好。”旁边有人劝他。 赵明只好起来让安微老,他象做贼一样心虚,脸红通的。他起来看了看十号,并把头摆了摆几下,意思是手黑,还有是估计今天要输钱的。十号在赵明做庄时一直没有压,只在一边看。安微老手气也不好,一千块钱三门输下来了,别人看他面前有钱,下得重,第一门就输了五百。赵明见形势不对,叫他起来还是自己来做庄。 “妈的,只做一门就不要我做?”安微老说,“我跟你做。” 第二门输了三百多块。这回赵明没有做声,依然让他做下去。赌博也讲究点吉利,开始安微老没有让,赵明自知不能叫第二次了。还剩一百多块钱时,安微老犹豫不决,是起来让赵明还是自己接着做下去呢?安微老只想一下,就决定做下去。“是,不能换来换去。”抚州的说。 没有用,安微老依然抓个小点,输通庄。 一千块三门输下去了。并且赵明还没有过到瘾,是安微老抓的牌,但要知道帐是赵明的。转眼就输了两千块。要是今天没有来多好啊!想起自己送那女人去烧香时还要来,心急迫得很。没有想到急迫得是来送钱。正当他想时,安微老站了起来,讪讪地说手气黑,是赵明黑,因为他自己做庄时手红。赵明输了两千块下来,他们认为他不会再做下去了;不过即然他输了钱,做不做庄也要等赵明开口。 “安微老,还有钱吗?” “没有,真没有。” “叫三哥借。” 一听叫三哥借大家就知是借高利贷。 “我没有钱。”三哥说。 “我回去拿你,马上拿你。”赵明知道三哥有钱,只是不肯借他。 “我真没有钱。”三哥说,“我钱全部在外面,有我会借给你。” “安微老,你叫三哥借。”赵明对安微老说。 “可靠不?”三哥问安微老。 “可靠,我担保。” 三哥拿一千块钱给赵明,借一千当时拿现金是九百五,另五十是息钱。这借来的一千块赵明自己来做庄,这次跟开始做庄不同,因为已输了两千块下去,赵明已胆颤心惊。他的脸不但通红,并且是心神不宁,他的手在颤抖;每个人都把他的形象看在眼里。 “还要输的。”三哥说。 做庄二 三哥的话赵明也听在耳朵里,赵明默默地坐在那里。他知道自己做庄还会输下去的,但就是要做,明知输还是要做。是的,他可以明天来扳本,甚至可以收手不来了,但他的心做不到这一点,输下去的钱要扳回来了。 借来的高利贷一千块,一下子输下去了。赵明开始抓个好牌,是个天,心想随便配个牌就可以了,他偏偏配个十:两点。一看见配的牌是十,赵明的心凉绝了,十二点是两点。另三方的点数都比他大,坐在赵明西方的那个人抓的是三点。 在抓到两点时,心凉了的他还抱着一种希望,想他们抓的是屎屁。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而这也是自己的一种想法。另两方点数出来了,唯一希望就是吃掉西方。西方人说:“我不要抓大点,只要抓三点就可以了。” “有道理。”赵明听见有人应和着西方的说。 “我看一下。” 两只牌,西方人抓在手里叠加一起,慢慢地抽着看。赵明在电视里看见过黑社会老大赌博时,就是这样子。西方人把两只叠加在一起的牌放在眼前,慢慢地移动,边移边说:“八配什么?” “不要配三,配四,就可以了。” 西方那个人纯粹是在运味,慢,很慢;看了这头,又倒过来看那头。已有几个人跟过去看他到底是什么牌,忽然西方人把牌往桌子上一摔,“老子配个五,就是三点。”“好险。”赵明输钱心情也不好,正等得不耐烦了,说:“你早点面出来,也不会变的。” “过瘾。” 从赌博到现在,赵明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运味儿。他抓牌最干脆,一抓就面牌亮点数,所以跟他赔钱的安微老说他不懂赌博,安微老说赌博也要讲究,赌博是一种气势,你赵明焉样,怎么能赢钱?赵明没有反驳安微老,安微老真的懂赌博的话就不会输钱,在赌博时讲究就如我们平常讲究一样,是一种抱着吉利的想法。只要不抽老千,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各方抓的点数大小在抓点抓牌时就决定了。 “你还做不?” “做。” “肯定做,输钱不做。” 从三哥借来的一千块输下去了,有人问赵明。大家在赵明输三千块钱后都能体贴他,说他输钱,应该还要做。赵明家里并没有多少钱,现在在这里从安微老和三哥手里各借了一千,家里的钱已平了。现在在哪里借钱?借的钱怎么可以摆平?赵明不知道。不管怎么样也要做下去。他的眼光在场子上溜了一圈,十号一看赵明的眼光就避开他,赵明知道他怕自己问他借钱。 “三哥,你还有吗?” “没有。” “我给你,我下场子立即还你。” 在赵明向场子溜一眼时,三哥也看出赵明陷入的窘境,可以说场子上的每个人都看出他的窘态。赵明宁可借高利,也不愿意向别人开口借钱;还有他只有借高利了。三哥是有钱而不敢借自己的。 “三哥,我说给你就给你。”赵明补了一句。 “好吧,再借一千给你,下场就要给我。” 三哥说着点了一千块给他。输了三千块,一千块有什么用呢,他知道要想扳回来三千块就要多借钱来做本。他们也说你要赢钱赶块拿钱来做本。在这段时间,已陆续地有人来了,不过还没有大角色,每来一个人赵明都把他看在眼里,他怕来大角色。只要大角色一来就要做庄,到时会没有他的份;并且大角色压钱也很大。 做庄三 在赌博时赵明一直怀着这些心情:担心,害怕,着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不由他控制,确实他想控制住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怎么害怕都没有用,输钱和赢钱跟心态没有关系。是的,跟心态没有关系。而现实是好象又跟心态有关系,如人们所说,你越怕输钱就会越输。赵明怎么都不相信这一点,而幂幂之中世上好象真的有这么一点,让人感到巧合。 是他们所说,一千块根本没有用,一会儿就输下去了。四千,整整输四千了。抚州的劝他别做下去,说:“你做还要输的。” “是啊,赵明,不要做了,你还要输的。”安微老也说。 “不,做。”赵明说。 “我没有钱了,你两千块下场要给我。”三哥说。 抚州的把身上五百块拿出来,借给他。他说赵明这个人蛮好的,我不怕他。当看见抚州主动借钱给自己,赵明非常感动。抚州的说:“你去问阿强有没有钱?” 阿强在外面窗口那里看场子,一见赵明找自己就知是要钱。阿强问他要多少,赵明问他借四千块。真正要想扳本就要多借些钱在手上做本,刚才输下去的四千块是零零星星输下去的,要是四千块在手上,那还说不定。赵明问阿强借四千块,还有一点是不想再问别人借了,他知道自己在别人那里也借不到。 “你明天要给我。” “明天一定给你。” 要是在阿强这里借的钱输下去了呢,是没有钱还阿强和三哥,赵明很清楚这一点。家里正在做房子,哪有钱呢?他现在也是当面应诺,只要先把钱借到手再来说。是的,他现在就是这样。阿强叫他先进去,自己马上把钱送过去。当时赵明问阿强借四千,自己都不相信阿强会借给他;一看阿强肯借,赵明想阿强还不知自己在里面输多少钱,还有一点是阿强知道自己前段时间赢了些钱。 赵明出来问阿强借钱,里面的人都在等他,因为他没有借到钱,那么就是别人做庄。从外面一进来,赵明说:“可以,阿强答应借;你们压吧,他借四千给我。”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大家还在等。一会儿阿强进来了,手里拿着四千块,扣掉两百块的息钱,赵明得三千八。 “钱来了,压。”不用赵明叫,压钱的人叫了起来。 “压。” 这回赵明做了准备,象要打个大仗,他不要安微老跟他管钱,自己亲自管。自己要一手一脚,叫点,抓牌,收钱赔钱,这样看手气能转过弯来不。安微老理解赵明的心,赵明一说,安微老就退一边去了。 “下好,我开始叫点,叫了不能下。”赵明把牌抓着,看了看四方,说。 每个人都看着他,等他叫点抓牌。赵明一扬手,叫:“六。” 他下首的人抓牌,一人先抓一只,转圈后又抓一只。赵明第一只是地,虽然抓的是好牌,但赵明的心咚咚地跳,一次他抓个天配个十,这地配什么,说不定也配个十。他有种预感会配十,因为手黑的人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真的是出鬼的事。 第二张牌还没有抓起来,赵明的心就毛了。这时他看了看桌子上人们下的钱,大家看他们有钱,下得多,杀猪的下五百。当时杀猪下五百时赵明不肯要,抚州的说你真傻,要扳本就要他们下得重,只有他们下得重你才能把输的钱扳回去。赵明心想输钱也是别人下得重,只要我手黑一会儿,我面前的钱就顶不住;他们下得少我可以多坚持一会儿,到时说不定手气红起来,那么就不怕他们下重了。当时赵明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信抚州的话,让杀猪下五百。 “这五百自己输定了。”赵明知道。 那种预感非常强烈。果然,第二只牌是张十,地十俩,庄家两点。 绝境 所有下钱的人都高兴得手舞足蹈。站在一边看的安微老只摆头,叫赵明算了,明天再来扳本,今天不用说是黑下去的,天配十,地也配十,天和地是最好的牌;两次都配十是有种预感,就是连牌都说你不要来了。 “你不要做声,安微老。”赵明现在听不得他的话。 牌有预兆,这时赵明相信自己要静下心来,象安微老这样叫,即使自己有好手气也会被他叫跑的。当赵明叫安微老不要说时,旁边的人也应和着赵明,说安微老最好不要说。安微老不做声了。场子上静了下来,每个赌博的人都知道赵明还会输下去,赵明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也希望出现奇迹,手气是说不清楚的事,转过来就只一下子。 接下来的牌局并不由他想,兵败如山倒。从阿强拿来的四千块,一口气输下三千多。压钱的人见赵明的钱输了下去,个个看在眼里,压钱也不象刚才那样压大。几个赢钱的人和以前的赵明一样,赢了钱不再继续赌了,收住手站在一边看。赵明从心里望这些赢钱而又不压钱的人,最好是不要站在房里,走;这些赢钱不来的人会影响赌场的情绪,继续赌的人会把这看在眼里。 四个坐方的人不能走,因为庄家还有些钱。赵明知道这是规矩,从心里希望旁边还有些人压。 “压,你们压,有钱。”赵明说。 “是啊,你们压,庄家还有钱。”抚州的也跟着说。 在赵明输下七千块后,场子里冷清了下来,真的只有四个坐方的人压,他们也压得少,看出他们是不好意思走人,只好应付差事。赵明的心一下子凉了,看样子输钱扳不上来,现在怎么办?自己赢的一些钱都寄回去了,手上没有钱来还三哥和阿强。他不知道。 表面上他还在做庄,而他的一举一动都机械得很,人们从他的神情上也看出来,赵明今天输扒下了。是的,今天自己输扒下了。扒下都没有用,要有钱来补窟窿。内心里想着这些。每个人都说他的钱今天输下来了,因为场子马上会散掉,只要他的钱输完。 “你还想扳本不?”抚州的问他。 “你说想扳不,好玩。”杀猪的笑着说。 赵明没有做声,只看一眼抚州的。 “你要想扳本,你就去找钱,我跟你做几门,可以不?” 抚州的说的是实话,只有见到钱,场子才会再次热闹起来。“好吧,你来跟我做几门。我去找钱。”赵明站起来,把面前剩下的八百块交给抚州。“你先做一下,我这就去找钱;你们压,钱不要紧。”赵明在临走时对他们说,那是赵明的虚张伸势。 不管赵明怎么想镇静下来,都没有用,因为人们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一切。一个用摩托车载客的能有多少钱?看赵明的样子都比较穷,看他输钱紧巴巴,张慌失措,就知赵明手上并没有钱。在赵明临出来时,一个人问:“要来,别跑人不来。” “说什么话?”赵明说。 “是啊,他不是那样人。”跟他做庄的抚州人说。 一直在人们面前打肿脸冲胖子,只有从宾馆出来,赵明才知自己陷入了真正的:没有地方去找钱。从宾馆里出来他就傻了,漫无目的地走着,而心里又叫自己赶快想办法去找钱,因为他们在那里等自己。说不定那八百块这时输下去了。最好自己不要去那里。转而他一想,说不定抚州人跟自己的扳回来一点呢。 正是怀着抚州人会跟他扳回来一点的想法,赵明决定回奎峰宾馆里去。“若抚州人把八百输光了,那么我再出来找钱;没有输,我就不用找钱了。”。他知道自己找不到钱,不过,自己出来一趟,也说明自己尽了心,他们问起来就说钱要到晚上才到,顺着这个念头,赵明想好了怎么骗他们的话。 起死回生 “有没有找到钱?” “马上过去拿。” 一回到奎峰宾馆,安微老问他。抚州人的手气不黑,赵明离开这段时间,抚州人赢了一两百块,这让赵明心慰:啊,没有输。刚才赵明手气太黑了,七八千块一下子输下来,“象你刚才那样,一天不知要输多少钱。你看他,手气就可以,抓的点数总是有那么大,吃两方。”,赵明听安微老分析形势。赵明知道这些都没有用,若可以根据牌的形势而掌握规律性,安微老就不会常输钱。不过,他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些。他默默地站在一边看抚州人跟他做庄。 抚州人手气红来了,连赵明都看了出来。开始抚州人手气一直平稳,一段时间后,点数抓的越来越大,一种迹象明显让牌桌子上赌博的人都感到:庄家要红的。 “起来,你起来,让赵明来。” “是啊,不是你做庄,你下去。” 有人开始叫他下去。抚州人说赵明让他做,借着这个理由,抚州人不肯下桌。那几个叫抚州人下桌的人也就不再坚持叫他下了。不过,在旁边压的几个人收手不压,他们看见抚州人手气红,就停住。牌桌子上只有四个人在赌,压方的三个人都是十块钱一压,这三个人不好下桌。 赌场上往往会出现这种情况,旁边看的人多,赵明知道只要他们没有走,过一会儿有人就会忍不住,还会压起来。安微老说赵明还是黑,抚州人跟他做庄,手红没有人压,看这场子,马上就会散的。赵明也看出这点,凭坐方的三个人十块一压,输下去的七八千块是扳不回来的。 正当赵明灰心丧气时,来了两个人,打门的人从孔隙里看了看外面,叫:“好了,阿毛来了,还有光头。” “这小子扳本现在有希望了。”三哥说,“大角色来了。” 阿毛一进来,在旁边看了一下,说自己来做庄。赵明当然不同意,旁边人也跟赵明说话,说他输了很多钱,阿毛想做庄,只有把赵明打败,让他输光没有钱。 “好。”阿毛说,“下五百。” “我下三百。”光头说。 “他面前总共多少钱,只一千多块你们就下这么多?”三哥说。 “抢钱,早点把他打版。”光头说,“让阿毛做庄。” 赵明和他们赌过钱,知道他们一向是这种行为,并不是今天才如此下钱。确实,见到阿毛和光头来,赵明心喜了起来,输钱就是希望他们来下钱,好扳本。见他们两人就下了八百,他在心里跟自己争气,叫抚州人这门牌的点数抓大,成败就在此一举,这门若是输了,就没有机会翻身。抚州人因阿毛和光头的到来,精神也为之一抖,说:“吃掉你们俩。” “还要靠牌。”阿毛说。 “抓个大点。”抚州人叫着。 果然是大点,九点,红一黑八。当把点数一抓到手,抚州人把牌往桌子上一摔,说:“你们来追,我就是九点。”边说边开始抓钱,把三方的钱往怀里抓。 “你抓钱,你看我多少,我是天九。”杀猪的说。 “你不要紧,你就只十块钱。”抚州人说。 杀猪的面前就只他下的十块,阿毛和光头下左边那方,阿毛一看庄家抓的是九点,当时心灰意冷,说肯定输了。这门,就只杀猪的那方赢钱,另两方通输。 赵明的一棵心落了下来,现在自己本有两千多。场子因为阿毛和光头的到来又热闹起来,见庄家面前有些钱,旁边的人又纷纷拿钱出来压。阿毛和光头输了一门,这门下得还要大,阿毛下一千,光头下六百。 见他们这样下钱,知道他们是输多少下钱就会翻下去。赵明想求稳,叫阿毛少下点,不要下太多。 “一千多,一千输了我还要下两千。”阿毛说。 “你要不做就不做,下钱下多少你要接。”光头说。 跟赵明做庄的抚州人看他,意思是赵明做主。 起死回生一 赵明还没有开口说话,旁边的安微老说,你输了钱,扳本就靠他们。赵明听出他的意思。旁边人都这样说。跟赵明开始不一样,除了阿毛和光头,另外场子上的人都认为赵明现在红来了,因为气势显了出来。赵明自己都相信这一点。不过,他还是怕,说:“最高只能下一千,多的我不要。” 这一门,阿毛和光头又输了。 赵明的本一下子增加了两三千块,现在有四五千块钱。他默念了一下,知道还输三千块,少输当赢,他想叫抚州人算掉。只要自己一叫,旁人一定会说他胆小,真的不是赌博的料。在赵明犹豫不决时,抚州人开始叫牌。阿毛接连输了两手,正准备第三门不压,阿毛在庄家叫牌时突然掏出三千块,一下子扔到中门。 “你下这么多,我真的不要。”赵明说。 阿毛没有做声,意思是你要就要,不要你也要。光头看出形势,没有下,见赵明不要阿毛的钱,光头反而劝阿毛捡起来。光头说阿毛,庄家红了起来,我们看两门。 “不,他要赢就等他赢去。”阿毛说,“我刚才输了三千。” 抚州人又抬头看了一下赵明,并点了点头,意思是叫赵明要阿毛的三千块。“若是阿毛这门赢了,我就一下子泡汤了。”“我可以不做庄,把现时的五千块钱还给阿强和三哥。”赵明在心里想着,犹豫不决,总想拿定主意。在赵明沉默中,抚州人开牌叫点了,之后每个人开始抓牌。在抚州人开牌叫点时,赵明还想叫抚州人算掉,忍住了。抓牌的那一刻,赵明知道现在不能叫算掉。 这时,真正生定了,他的心提了起来。跟赵明做庄的抚州人这门也非常紧张,阿毛下三千块,阿毛这门赢了就一下子把赵明打下来,反之,赵明就要出头。抚州人也清楚这些,把两只牌抓在手上,对赵明说:“我跟你扳回来,你要请客。” “肯定呢。”赵明说。 “好,我很相信自己。” 抚州人在抓牌时就溜见了牌点,点数非常大,又是九点。不过,抚州人拿着牌扑在桌子上没有动,看着中门。阿毛这时也慌张,必定自己下了三千,这三千输下去连刚才就输了好几千。中门人没有抓牌,让旁边的阿毛抓,阿毛只一抓就把牌扔掉,骂:“妈的,屎屁。” “好,我九点。”一听阿毛抓的是屎屁,抚州人把手上的牌一扔,叫。 赵明悬着的心立即落地了,安微老说你输下去的钱一下子扳了回来。除了中门是屎屁,另两方的点数都大点,不过都没有九点大,庄家通吃。这一门牌是关键一牌,庄家通吃,赌博的人都不做声,看庄家捡钱。阿毛脸上也出了点汗,眼睁睁地看抚州人把他三千块捡走。赵明等抚州人把三方的压的钱收完,说:“不要做了,不做。” “还做。”抚州人说,“我手红,还做。” “不,我说不做。” 输下去的八千块全部扳了回来,赵明现在不可能再做庄了。与刚才输钱时的心情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现在他心里没有一点疙瘩,因为不用为钱发愁,借的五千块高利贷全部可以还给他们。 跟赵明做庄的抚州人见赵明坚持不做,也不再强求。抚州人点了一下面前的钱,五十和一百共有九千块,十块的二十的有一叠,他把九千块给赵明,另一叠钱就说自己吃红。赵明爽快说可以。 一把钱接到手,赵明就把外面刚才借的钱还给他们,安微老一千,三哥两千,阿强四千块。赵明不做庄,刚才输几千块钱的阿毛往桌子上一坐,说我来做庄。 筹划 他们又玩了起来。把输下去的钱赢回来,赵明的心非常高兴,钱一还给他们,就从宾馆出来了。 “走?”安微老问。 “嗯,你回去不?” “玩一下。”安微老叫他。 安微老是跟三哥叫赵明,多一个人在这里玩场子就势众些。三哥见赵明不愿留下来,就说让他走,口气里有些不屑。这时赵明知道自己不能优柔寡断,马上就从里面出来。阿强依然坐在走廊窗口,看见赵明出来对他笑了笑,赵明感到有必要跟他说一些话:幸亏他借四千块给自己,将来说不定还要找他借。 “今天没有输算好的。”阿强说。 赵明说真的是幸运,输下去又赢了回来。阿强说你玩要玩稳些。两人说了这几句,赵明就走了。从奎峰宾馆门口过时,卖水果与补衣服的女人看见他,望了望,彼此说了一句话,意思是赵明出来肯定又赢钱了。当他们望自己时,赵明也对他们笑了笑。之后径直回来了。整件事让他后怕,一下午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这件事:要是输了怎么办? 下次不能这样冒险。 他总想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是的,他是在吸取教训,今天的每个细节他都想了一遍,试图判断推理。没有什么,往后不能这样了,输了一些就算了。今天自己怎么会这样,多么傻啊! 他身上的血还在流淌,让他感到,人还处在亢奋中。不管是输钱赢钱都会这样。那种还想去赌场的欲望非常强烈。不管怎么样,今天下午一定不能去,自己一定要做到这一点。心里想着是另一件事,是去也不存在,反正我去了也不来。默默地在心里说着,又想着自己今天的收入,他赢了一千块。 万幸。 赢了一千块让他信心大增,赵明在床上着下一步,赌还是要赌下去,还要做庄,只不过将来做庄要稳些。 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开端,一直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他想做庄。从今以后自己可以做庄。赵明整个下午把自己约束在房里面,他在房里什么事都不能做,不能看书,不能睡觉,只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下午竟也过去了。傍晚从窗口传来它的信息,外面的天黑了。后来赵明起床,开始去吃晚饭,吃了晚饭又做什么? 禁不住他又往奎峰去了。一下午没有来,很想知道里面的输赢。走廊窗口前不见阿强,赵明估计他们散了,里面没有人赌博。果然一些人坐在房里面,说话,没有看见赌博。躺在床上的安微老一看见赵明,说:“他妈的,你下午不来,那阿毛输惨了。” “输多少?” “几万块,每个人都赢了钱。” “也只他傻,开始赢了钱还要来。”赵明说。 每个人都说自己是阿毛,绝对不会再来的,因为开始赢了那么多钱。口气里表示阿毛是傻的,因为他赢了些钱还要来,最后呢,输了。一两个说真心话,说喜欢赌博的人,到最后都会输,阿毛赢了钱又来,还不是想多赢,还是按捺不住那份吸引力。“谁叫我们喜欢赌博呢?” “只有你滑,赢钱就走。”一个说。 “他滑,输钱也是傻的样。”安微老说,“你看他中午,做庄钱都不会赔。” 阿龙和三哥 他笑了笑,没有做声。 不载客,晚上在这里来打发时间,也感到心平气和。不光是他,这些赌博的人都是这样,看,现在没有博赌,大家也在这里聊天,似乎期待什么。赵明只站一会儿,就想回去看看书,很长时间没有看书了。回去了又看不下去,在这里也只那样。是一种什么心态。在他想这些时,安微老笑着说:“赵明,你他妈的,也上瘾了,没有人玩,你也来。” 以前在安微老面前说过大话,自己能控制自己。现在赵明知道自己也身不由已了,输光,输得没有一分钱才会罢休,这是自己以前的现象。明知是这种结果,为什么还不收手呢?非要等它降临到头上,面对这种局面时,自己才会被迫收手。不能怨环境了,说控制力差也是假的。所有喜欢赌的人都会这样,到最后结果都会如此。 让他奇怪,而事实是这样。这天晚上赵明回去了,想了一下,戒赌只是在他心里掠过一下,之后被他抛到耳后面去。他又想起通过赌博来赢钱,反正没有输钱。是的,没有输钱,自己还可以来。想起白天的情景,赵明预计自己这段时间会红一阵。从这个角度考虑,正是跑红时而不来,此不让人难过。不管怎么样,都要来,他念头这样想,并且知道自己确实戒不了赌。 三哥把铁拐踢出去后,对和阿强搞的这个赌场非常尽心,他尽量从外面叫一些大角色来玩。开始,赵明听安微老说三哥,听他口气好象三哥很了不起,过一段时间,赵明也看出三哥并没有什么能耐;三哥就是混混,认识的有钱人也不多。和自己老乡小六一样。不管三哥这种人有没有能耐,反正赵明这种人是不能惹他们,赵明清楚这一点。 有一个人可以惹三哥,那是本地人阿龙。右边前额明显有一个刀疤,个子不高,一脸横相,两只眼睛珠带凶光。阿龙是本地混混。赵明也是听安微老说的。从前在沙锅店里赵明看见过阿龙。 “他俩井水不犯河水。”安微老说。 “这种人一般都不会犯对方的。”赵明说。 不过,赵明感到好奇,问安微老若论起来是阿龙还是三哥狠。 “反正老三不是好惹的。”安微老说。 赵明听出安微老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意思是阿龙也不是吃素的,看来两人半斤八两。让他感到纳闷的是,喜欢赌博并且从前常在沙锅店玩的阿龙,到现在还没有在三哥场子里来玩过。“看样子他俩不和。”赵明想,并认为不来的阿龙是给三哥面子。他想错了,其实阿龙是有事才没有来,等他事情完了,阿龙也就来赌博了。阿龙是在一天晚上来的,两个人一起。当时赵明在奎峰里做庄。自从那天做庄后,赵明有机会的话就想做些小庄,只要一赢些钱就走。每个赌博的人都了解他一点。这天晚上不同样,只四个人玩钱,做庄的赵明输了两三千块。四个人中其中三哥也在里面。开始是好玩的,因为晚上总要做点什么,三哥吸取了经验,几个人不再做庄。赵明说他做。 一上场子又输了,压钱的三个人都是大角色,见赵明手黑就下重,幸亏在开始时就封顶,因为只是四个人玩,最多压一百。赵明还是输了两三千块。 “估计是你那晚上一样。”赵明对三哥说。 “还要说,那天全部被你赢去了。”三哥说,“今晚上你要吐出来。” 赵明是吐出去了,红了眼,输了想把三千块扳回来。晚上人太少了,压钱的三个人赢了钱不再多压,五块一压。看这样子,三千是输定了。输钱的赵明气得打头,说了晚上不来,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是来了。看,输三千下去了。那几个人五块一压。 “算了,明天再来。”三哥说。 “来一下。”赵明说,“还有钱。” 只有输光了才不来,但输光可以借,而今天晚上输光了就会散场,因为只四个人赌博。几个人是不好说散场,他们在等待时机,好叫赵明散。偏偏这时有人给三哥打电话,听到三哥电话一响,赵明就担心三哥有事离开。 阿龙和小吃店老板 赵明听三哥打电话,只听三哥说:“阿龙,哦,这里有玩的。”放下电话,三哥说阿龙来了。 一会儿阿龙便到了。和阿龙一起来的是个穿着白衬衣的中年人,头发梳得光滑的;两人喝了酒,脸不但红通的,而且满嘴酒气。赵明认识中年人,他是一个小吃店的老板,那小吃店生意非常好,一年可以赚几十万吧。赵明只是认识他,知道他是店老板,仅此而已。在中年人的印象里有个赵明,曾坐过他几回摩托车,知道他是这里载客的。阿龙一进来就扫了一眼,叫:“三哥,喳,几个人玩,没有人。” “几个人也可以玩。”三哥说,“你不玩就算了,在一边看吧。” 这时赵明正在坐庄,阿龙也不顾什么,把三哥叫起来一屁股坐了下去,说自己做庄;说着手就伸了过来拿牌。 “我做庄。”赵明挡住了他。 “你,等我做。” “我输了钱。” 阿龙瞪着眼睛看赵明,输了钱的赵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的,因为要扳本。可是阿龙就是要做庄,阿龙说不做庄没有味。阿龙一来三哥趁机把位子让给他,不用再来了。而那中年人也要来,他叫阿龙别做庄,让他做。开始在赵明手上赢钱的几个人都想溜掉,安微老把位子让给中年人。赵明知道安微老趁赢了钱正好缩手。另一个看中年人和阿龙争着做庄,也起身说不来了:“你们个个要做庄,没有人压。” “阿龙,我看我们都不用做了,还是让他做。”中年人说,“你做庄,我不压,我做庄你也不压;没有人啊。” “是啊,阿龙,让他做,他输了钱。”三哥也发话了。 阿龙给三哥打电话后,三哥就对赵明说你输了钱就靠阿龙两个人来扳本,只有从他们身上扳你才扳回来的。那中年人和三哥也很熟,一进来就叫三哥,并问三哥最近好吧。赵明知道阿龙赌博的性子,不知中年人性子,三哥知道。中年人要精得多,在赵明做庄时,中年人看赵明的钱压钱,而阿龙却不管。 “喳,老子压五百。”一上来,阿龙就说。 他把五百块往桌子上一甩,叫了一句,不要老子做庄,压死你。当然这是玩笑,一说完阿龙自己就嘿嘿地笑了笑,并摸了摸面前的五百块,啧啧地说这钱多新,要跟自己赢钱。今天晚上场子非常小,开始是说四个人做庄做好玩的,开始三哥在场子上时就规定了最多只能压一百。输了钱的赵明没有想到阿龙一上场就压五百,还没有等赵明开口,安微老就在旁边低声说:“等他压,你输钱就靠在他俩人身上扳本。” “让他压。”三哥也在一边低声说。 三哥和安微老是站在赵明角度说话,赵明知道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别看阿龙,让他赢了些钱就会走的,再怎么傻的阿龙也看出晚上根本没有人玩。当然,赵明把输下去的钱赢了回来也会不来。由于有上回一次,赵明心里承受能力强了些。他想了想还是接阿龙的五百块。而那中年人一看阿龙压五百,中年人说:“庄家还不知有多少钱,你一下压五百。” “有,庄家钱有。”三哥说。 赵明身上没有什么钱了,不过可以从安微老借一些,还可以在三哥手上拿点高利。因为心里有底,赵明并不慌张。 赵明面前有一千块钱,喝多了酒的中年人把头低下点,对着赵明桌子面前的钱看了一下,说赵明那点钱阿龙一个人就压五百,看来自己只能压一百。 “阿龙,你捡起来,庄家只有一千块,你就压五百。” “不捡。”阿龙说。 “捡一些。”中年人手伸了过来帮阿龙捡。 阿龙的右手连忙按了过去,把自己面前的钱按住,不要中年人帮他捡起来。中年人说你不捡算了,我只压一百。 所谓经验 这中年人精,当时赵明心想。赵明一直在等他俩压钱,见他们压好了,就开始叫点。做庄的赵明把牌抓起来没有面,捏在手上。阿龙和中年人面牌很快,阿龙一抓到手就叫:“妈的,屎屁。” “我也是屎屁。”中年人也把牌一扔,叫。 做庄的屎屁吃屎屁,一看他们屎屁了,赵明不用看牌就知赢了他们。赵明三点,另一方是四点赢了。大家把牌点面出来后,阿龙盯着赵明看,说:“你有假?” “我没有假,你先把钱拿来。” 赵明说着手伸了过去,把阿龙的五百块捡了回来。瞪着眼睛的阿龙只有看自己的钱被捡走。中年人主动把一百往赵明面前放,边放边说:“给你,我说了只压一百,你非要压五百。”。这门阿龙只压一百,一看就知阿龙身上没有钱,他掏来掏去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出来。赵明心凉了,想在他身上扳本看来也扳不了,因为他身上没有钱。这门中年人还下两百,中年人在下时对赵明说,你刚才赢了我一百,我现在多下一百,可以吗?中年人是问好玩。他刚把钱下在桌子上,阿龙一把抢去他一百,说你少下一百,让我下。“不,还是让我下,你有钱也不会下,刚才说了叫你不要下五百,你非要下五百。”,两个人又在那里争一百块。 “你俩个人晚上要输钱的。”三哥说。 “我输钱,我就只这么多。”中年人说,“我身上就只三百块,看,我可以下两门。” “我不可能输钱,我阿龙,喳。” 赵明问他们那一百下那家,中年人说下自己面前。这回他们又输了,赵明是九点。当赵明把牌点亮出来时,常家三方都泄了气。阿龙骂了一句,说妈的九点,叫我老子怎么赶。阿龙又眼睁睁看面前的一百块被赵明捡走。 “你有钱吗?”阿龙对中年人说,“给点我。” “我没有,我说了没有。” 阿龙望了望三哥,把头摆了摆,眼睛翻着,问三哥有没有钱。“没有,阿龙。”“别狠,我还给你。”“真没有,一百你要不?”三哥是不愿意借钱给阿龙。阿龙说一百也要,拿来。这一百又输了下去。 “还有吗?”他看着三哥。 “我说了只有一百。”赵明看阿龙借不到钱,以为会散场,正当他说没有钱算了,阿龙拳头在桌子上一拳,说不要散,老子去拿钱。说着就走了。中年人说他们刚才在别处输了钱,之后才到这里来。三哥对他说他不借钱给阿龙,但你要我会借的,没有我变命都要变出来。中年人说他身上还有几千块,“阿龙在这里我不拿出来。” 他们说话时,赵明盘点刚才赢的钱,没有想到竟赢了一千块,默算了一下还输两千。中年人说他身上有钱,阿龙也会拿钱过来,看样子今晚还有希望。出去拿钱的阿龙回来了,一到就把钱对着嘴亲,说老子有钱;连三哥都感到奇怪,阿龙一下子拿两千块。 “我做庄。”一来阿龙说。 “你做不如我做。”中年人说。 他们又争做庄,当然赵明不会要他们做,他说你们怎么做,你俩任何人做都没有人压钱,还只有我做最好。不能做庄让阿龙感到非常恼火,本身刚才就赢了钱,阿龙把一千块往自己面前一搁,说:“老子压一千,不要老子做庄。” “你少压点。”中年人手伸了过去,准备帮他拿。 “你看,你俩百分之百会输钱的,总是吵。”三哥说 “好,不吵。”中年人说。 赵明没有想到阿龙一下子压一千,他知道阿龙是想扳输的钱。正当他想怎么办时,阿龙把桌子一拍,问他是不是怕了,怕就别做庄,让他做。 赵明不是怕阿龙压一千块,赵明想得远,知道要是阿龙输了钱自己今晚就难以走人了。阿龙输了钱,之后一定会要做庄的,不象白天人多有人玩,晚上这么几个人,到时自己把本扳了回来也不能走。而阿龙以为赵明怕了,阿龙把面前的一千块又压下去,说:“我准备压两千,怕你不要。” “你压,我要。”三哥在后面说。 “你要我不给,我非要他要。”阿龙说。 输钱的阿龙心情并不是十分坏,和三哥说些俏皮话。赵明猜不透阿龙的心思,不过他始终感到阿龙好玩。赵明只是在准备叫牌点抓牌时,问阿龙是不是真的压两千。“不,只压一千。”阿龙说,“慢一下全输掉了,我留二门压。” 是三哥所说,刚才输钱的赵明确实是在阿龙和中年人身上来扳本。自从阿龙来后,做庄的赵明抓的全是大点。阿龙跑下去拿的两千块,两门输下来了。赵明在阿龙第一个一千输下来时,想把阿龙剩下的一千赢来了,自己就没有输钱。果然,赢来了。一赢来,赵明把钱抓在手上,说:“不来了,我不来了,你们来吧。” “你不来,谁来?”阿龙问。 “我现在没有输钱,不来了。” 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三哥和安微老知道赵明把输下去的钱扳回来就会走的,只有中年人和阿龙蒙在鼓里。令他俩气愤的是,赵明总共只做几门庄,正是这几门让他俩输钱。一听说赵明不来,中年人望着阿龙,问:“你还有钱吗?” “有,你以为我没有。”阿龙说。 “你有屁。”中年人说,“说了叫你别压许多。” 阿龙输两三千,只一会儿功夫,阿龙气得骂了一句,说他妈的怎么会这样,要知是这样当时就不来。中年人说自己只输几百块,幸亏刚才少压。这天晚上的经历赵明如那天一样险象环生,输下去的钱又被他扳了回来。 这两次做庄最终没有输钱,让赵明手上的钱活了许多。他又给家里寄了一些,自己手上留下几千块。以前他手上最多只留两千,现在因为想做庄,赵明最低留四千在手上。安微老每天也赢钱。因为两人住在一起,赢了钱的他们每天都兴奋得很,晚上回来都会说些话,说话内容当然是谈到最近的手气,以及将来的打算。安微老说照这下去,明年日子就好过了,因为照这样下去就会赢好几万块,真的那样,到时看情况做些生意。赵明只想把做屋的债全部还清。 可笑的是两人说这些时,想到了将来会输钱。安微老说我们不会一直这么红下去,有一天手气会黑的。赵明也知道手气会黑下去,不过他这段时间总是在总结经验。赵明说人心不能贪的话,安微老,我们现在有钱做本,一天赢几百块就走,我估计不会输钱的。 “喳,个个都知道这样。”安微老不以为意地说。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两人合伙。”赵明说,“你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俩在一起,谁黑谁就提醒他,我总认为应这样,那么就不会输下去的。” “你说得有道理。” “我是总是想,你看我以前赢了些钱就走,没有输过。”赵明说,“我赌博抱着这种想法,开始积累,赢了钱后才做庄,也就是用别人的钱来做庄。” 向安微老说的话赵明自以为是自己的经验,其实每个赌博的人都持这种观点,用别人的钱触别人的牛。 江苏老板 他们认识到前面的路,不过两个人并不想改变目前的状态,每天赵明和安微老还是去赌博。大家都知道他们最近赢了不少钱,就说也是该他们玩的。那安微老在这边十多年,一直是输钱,没有一年象今年一样赢过钱;并且他最近赢许多,赵明估计安微老赢了一万几千块,安微老承认也赢了这么多。赵明也赢了一万多。 两人有一种想法,就是希望这种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当然两人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心里清楚到一定时会输钱,而就是不知道输钱的日子是什么时候来。不过这天也不远了,不管从那方面看,赵明都认为自己还没有到手黑霉气日子。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跑红,继续赢了不少钱。安微老也是一样。前不久三哥叫来一个真正的大角色,这人是江苏的,三十出头,可以让人没有限制的下注。这在奎峰还是第一次,即使是阿毛,也只下几千块,曾经输过许多钱的光头也下得不多,几百上千的;人们说光头和阿毛有钱时也下得多,不过赵明在奎峰宾馆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下得重。用一个比喻,阿毛和光头在赵明这类人头上是老大,而在那些真正有钱的大老板面前,他们又是小虾米了。这江苏人比阿毛和光头比起来就是大老板,有一个女人专门跟他管钱,女人背着包在三哥特意为她开的房间里;江苏人面前一次只能放两万,两万输了女人就送钱过来。假如做庄的江苏人赢了就会把赢的钱送过去。这不是三哥说的,而是来赌博的江苏人自己订的规矩,他这样是怕被抓赌的来捉。 最低都要下一百,五十都不要,最高的随他下。许多人都是几百上千一下,赵明胆小,只敢一百两百一下。江苏人手黑,两万一出来一会儿就会输光,一输光,那女人就送两万过来。赌博场子上全是百元大钞,第一次见过这场子的赵明虽然下钱不多,但也亢奋得很。在一边每个看赌的人都感到有味,场子太具有刺激性了。 三哥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场子,这天抽水子也多,后来赵明听安微老说光这天抽水子钱就有一万七。庄家每门打水子钱都是五十一打,常家只要下有两百就抽十块,这么大的场子几乎每个人下钱都会有两百以及两百以上,开赌场的三哥熟悉赌场情况,把江苏人叫来时三哥特意叫来几个弟兄帮忙看场子,收水子钱。三哥亲自收了几次,他坐在一方,不时地叫:“来,水子钱。” “听到吗?”有一个弟兄便说,“打水子。” 语气里有种霸道,每个在场子上赌博的人都小心翼翼,一赢了钱就主动把水子钱递过去,“三哥,这是我的水子钱。”。收水子钱的三哥只要手上有那么多,就会塞进一个纸箱子里去,一会儿就有人把它拿到另一间房里去。赵明知道这很赚钱,以为三哥那天只收几千块,听安微老说才知收了一万七,真的出乎人意外,那天竟收这么多水子钱。 那江苏人输了八万,每个人都赢了钱,他们心不大,赢了些钱就心满意足,找机会偷偷地溜走了。江苏人还有许多钱,只是到最后没有看见人,他才只有算掉。赢钱的人都抽脚走掉,不能走的是那几个坐方的人。那天许多人都非常顺,一开始赌就赢钱,赵明和安微老及另外几个人就没有这么顺气,一上场他们就输钱。由于最低都要压一百,赵明开始输三千块,之后才开始扳回来,到最后还赢了两千块。安微老上场输得还要多,最高输到一万。一万块输下去时安微老一下子傻了,额头上冒汗。他开始赢的一万多块已用了许多,寄回去以及在这边的开支,赵明听他说过手上还有五千块。当时安微老输的钱都是从三哥手上借的。那几天辛苦攒下的钱,没有想到一天输了下来。 那时输三千块的赵明看见安微老输了一万,不知怎么心里平衡些。赵明不是那么缺德的人,而安微老输钱确实让他减轻输钱的痛苦。输钱的安微老也没有前几天那份气势,丧气得很,并且自以为肯定是黑来了,才所以输钱。当时输钱的赵明也有这种感觉,认为是前段时间太红了。 “我们黑来了。”安微老说。 场子非常刺激,每个下钱的人都是把钱当纸一样下下去,而输钱的安微老竟不敢下注,赵明也怕是自己黑来了,竟也不敢下。做庄的江苏人手气一点不好,每门抓的都是小点数。 想大 但小点数的庄家每门都要吃一方,出鬼,只要安微老和赵明一下,他们下的钱就会被吃掉。当时安微老输一万,赵明输三千,每个人都赢钱,全场就只他俩输钱。两个人都不甘心,一直在旁边看着。那江苏人手气真黑,门门输。让赵明和安微老感到不可思议,庄家这么黑,自己怎么下都输钱。 输得少的赵明想自己幸亏下得少,若和安微老一样,也会输一万块。因为有钱的庄家不限制别人下注,开始输一两千的安微老想扳本,在下一两百块之后,自以为看准了就下一千,最高时安微老还下过两千。 三哥见他下这么重,说:“你看准了,赌场上没有准的事。” 安微老说:“我好相信这一门。” 庄家一亮点,安微老下的两千块输下去了。下两千输下去让安微老脸色都变了。他输下去的一万只用一会儿时间。到下午赵明和安微老才转弯,两人看了很长时间,庄家的手气比上午还要黑,有一次接连输五门通庄。跟庄家一起来的管钱的女人不时的送钱进来,送来的两万一会儿就光了,又送两万过来。三哥说今天把这些人都喂肥了,除了两个输钱,个个都赢钱。并且那些自以为赢差不多的人,已收手不来,有一些人溜走了。输钱的赵明和安微老生怕庄家见势不来,也走人。两人又开始加入了进去,在旁边赌了起来。 上午有一段时间人最多,房里全是人,到下午走了许多人使房里空荡下来。庄家见没有几个人,心情格外沮丧,说:“赢钱的人走了?” “走了。”三哥说。 “不好玩,下次不来这里了。”庄家说。 赵明想这庄家也是傻的,除了庄家把所有人的钱加在一起也没有两万块,有钱的他怎么会跟我们赌?赵明看出这人输了钱也还想扳本,场子上人不多了,但庄家还想一直做下去。有黑就有红,庄家黑了许长时间,包括庄家在内大家都认为他会红一段时间的。但今天庄家就是不红,一直黑。赵明和安微老加入后,庄家还是黑,门门输。这时赵明也顾不了许多,想把输下去的三千块扳回来,赵明也是两三百一下,安微老下得还要重,一千,两千。只一会儿,赵明就把输的三千块扳回去了,他看见安微老也把输的一万块扳了回来。 棉絮上摔跟头,后来他们常常这样说。把输下去的一万块扳回来的安微老,立即起身不来了。庄家一看他起身不来,更没有精神,问他怎么不来,自己这么黑。 “我把输的钱赢回来,我不来。” “你不想多赢点?”庄家问。 场子上总共六个人在赌,安微老一走,就只五个人了。只有安微老下的钱最多,总是一两千下注,别的人都是一百两百。所以庄家很希望安微老继续下。安微老说不来就不来了,因为上午输得让他心惊胆颤,好不容易扳回来。赵明把输的钱扳回来后还赢了两千块,之后才收手,当赵明起身不来时,桌子上连庄家也只四个人在赌。庄家还要来,他说自己有的是钱,只要有人来他愿意一直做下去。可是没有他想,有一个坐方的人说自己有事,要回去,来也是最后四门。四门完了,散场。庄家盘点了钱,一天下来输十万块。 奎峰宾馆最大的就只这一次,后来奎峰再也没有来过这么大角色。三哥说大角色不来,是因为奎峰没有下大钱的人,这里全是小角色。不过,这次对安微老和赵明影响很深,大场子太刺激了,跟大角色赌有几点好处,要知大角色不在乎什么钱,贪心,往往会使他们输下去;只要小角色玩稳点,赢钱机会大许多;让赵明看中的是,跟大角色赌还可能赢大钱。赵明心里想的正是别人说赌红了心。 第二天赵明到奎峰去赌时,昨天那大角色没有来,又和平常一样大家又开始赌小点。赵明感到没有一点意思。有人问他怎么不下注,一听赵明说没有意思,有人说:“你想赌大的,好说,大赢有大的。” “大赢?”赵明问。 忍不住 大赢离k镇有三四公里,对于他们骑摩托的人来说,只一会儿就到了。赵明常到大赢去,但没有看见那里有赌博的。他们告诉他,在大赢村庄里的一个庙里面。有几个在奎峰宾馆赌博的人也常去大赢赌。一个是214,一个是杀猪的,这两个人常去。赵明认识载客的214,那是个矮个子的青年,常在奎峰宾馆看见他。一次赵明还载214去拿摩托车。214输得没有钱把摩托车压在奎峰路口那个摩托车行当掉,赵明载他去取。 那天赵明赢了钱,反正也没有事,214叫赵明送他一下。当时赵明不知道他去拿摩托车。两人在路上说起来的,214说那几天手气不好,输钱把摩托车当在那里。赵明一听看了看214,想这个人赌博怎么会这样,输得没有钱赌就算了,怎么还要当摩托呢。214也看出赵明的心,自我嘲笑:“你是不是笑我,没有办法,谁叫我们喜欢赌。” “没有钱就算了。”赵明说。 “我。”214说。 214告诉他自己在家里是开车子,输得没有钱才跑这边来的。他在家里赌博把车子都输掉,那是一部二十多万块钱的汽车。赵明听了他的话,真的不相信似的,要知自己有二十多万块钱的汽车,自己会赌吗?赵明在心里说214是傻的。连这点心思都被214看出来了,他问赵明:“我是不是傻的,我太喜欢赌了。” 赵明也喜欢赌。结婚时给梅子买的金戒指就被他输掉了。当听214说他时,赵明想到自己当金戒指的事情。这件事过去有十多年了。它一直还在他内心中,此时翻腾起来。妻子怕他把金戒指拿去当,收了起来,赵明是趁妻子回娘家去时,在房里从床底下的一双鞋里找了出来。当他把鞋从床底拿出来时,伸手进去摸了一下,之后,又摸另一只,他的手感到了触动。他把塞在鞋头里面的小红布包掏了出来,那是一只很小的四方布包,伸手打开钮扣,一对金耳环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赵明和妻子刚结婚不久,那时他还在家里。一听214的话,赵明想起这件事并在心里感叹着,那时太穷了,之所以穷才去赌;联想到自己现在处境,其实自己不想去赌博,而只是想通过赌博来挣钱。这才是他的目的。214看了看赵明,仿佛知晓赵明在想什么:“你有钱不会去赌的,是吗,我能看出来。” “哈哈。” 笑声并不是那么大,赵明想他说得对,也许自己有钱不会去赌博的。不过也说不清楚,依据赵明赌博的亲身经历,喜欢赌博的人都有那种捺耐不住的心,也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赵明想自己现在不是这样子,开始只想赢一些钱就收手不来,现在赢了一万多了,而还是。 “我们就是,喜欢赌的人个个都。”214说。 “我忍得住,我以前喜欢赌,有三年没有赌。”赵明说着看了看214,猜他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因为事实证明自己还在赌。 五百块 214听了脸上有些讥笑,并看了看赵明。赵明一说出口就感到惭愧,在这里还要打肿脸冲胖子。赵明送214去取摩托车是出于好心,反正自己在奎峰宾馆也没有事,何不送他一下呢。两人刚才一番话让他认识了些214。在奎峰宾馆里赵明常看见214,以前两人很少说话。这时送214去取摩托的赵明有一种感觉,从这之后他和214就是熟人了。214赌博量大,看样子也是一个爽快之人。赵明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出于一番好心,倒最后还是把自己害了,他在k镇几年还不知道可以当摩托车。正是送214去取摩托车才知晓这种事。 214摩托车是在奎峰路十字路口那个摩托车行当掉的。赵明知道这里有一家卖摩托车,每次从这里过并没有十分留意,当然他偶尔会瞟一眼,必定自己也是用摩托车载客,由此也对卖摩托车的略微注意罢了。这路口跟镇上比起来就偏僻些,大约门面便宜所以卖摩托车就多租一间,三间门面。三间门面的门口摆着一排排新摩托车,一间门面的店内坐着两人个在喝茶,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夫妻俩。男的是瘦高个子,穿着白衬衣;女的上身是短袖红色衬衣,胸部挺高,长相也蛮好的。赵明载着214一到店门口就停住摩托车,里面的人就向他们望来,肯定对214有印象。 214边向里走边说:“我来取摩托车,妈的,那几天手真黑;我最近输了六七万块。” “东西呢?” “在这里,没有条子我不可能来。” 男的接过214递给他的条子看了看,就把它递给旁边女人了。他们是坐在一个小四方折叠桌子旁边喝茶,坐在女人屁股底下是白色有靠背的椅子。214给他们的条子是凭证,赵明估计如发票之类似的。从一来到这店里,赵明就怀着好奇的心。他没有站在店门外等,把摩托车站好也跟着214进来了。他在打量那对夫妻时,那对夫妻也看了看赵明,眼光里明显有一种审视。因为是跟着214来取当的摩托车,赵明想他们肯定看了出来,自己也是跟这个当摩托车的人是一路货色。这样想着,突然地感到低人一等。喜欢赌的人总是让人瞧不起的。就象这个四川214一样。 “不要四千吧?”214说,“少两百,三千八,老板,我们打工的钱难赚。” “不行,说好了来取四千块。” “老板,哎呀,只两天就要五百,少两百,少两百。” “我们也不容易,你来当时我说了不同意,你自己要当。” 赵明一时还没有十分明白过来,但他知道四千块是214要付给他们的钱。赵明问:“你当时当多少钱?” “三千五。” 也就是说两天要。赵明知道对于赌博的人来说,算什么,象214这种大量的人还不够他下一门。下钱那么大的量,这时陪着小心跟人计较。 防 当然赵明不会说出来。不过赵明心里还有点反感214跟老板讨价的语气,听214的语气是有点表明自己可怜巴巴的样子。在当摩托时,摩托车以及摩托车证件还有214本人的身份证,都一起压在老板这里。即然如此,那摩托车店老板绝对不会少一分钱的。214又用讨好的口气和老板说几句,见老板还不答应,只好把钱掏出来。全是一百的大钞,老板娘接过他递来的钱,一张张地数着,边数时边仔细地查看有没有假钱。百元大钞全是红色的,赵明看着老板娘数着钱,有一种奇怪感觉。这时214面向他,嘴咧开一下嘿嘿地笑着说:“我们赚钱多不容易,我们又忍不住,又要赌。” “出去了,别赌了。”赵明真诚地说。 “哎,说是那么说,忍住不?”214说着摆摆头,“忍不住,忍不住。” 在两人说话时,老板娘已数了钱。老板娘就把214的摩托车钥匙以及证件拿了出来。当赵明陪着214从摩托车店里出来时,“这摩托车店还当摩托。”不知怎么他心里要念叨着这一句。同时他问214是怎么知道的。214说:“我问。”肯定是输钱输急了,又想赌,就想心思所以就问到这里来了。赵明想着看着身边的214,想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的。不过这一天必定还没有来临,但赵明知道会有这一天。 确实,后来赵明也陷入了这种境地。当他后来也输得一踏糊涂时,赵明就反想自己这段经历。从梅子开始在家里做房子那一刻起,赵明的心就蠢蠢欲动,这是他赌博的起因。遇到十号,让他知道赌博地点;自己主动送四川214取当的摩托车,至使知道输钱后没有钱时还可以当摩托车,这使他的这段经历又进入了一个转折点。当然,在送214取当的摩托车时,赵明还处于走红状态,还没有输钱。他从赌时到现在虽然中间起起落落,但还比较风顺,必定还是赢钱。而真正运气转坏是他在顺发酒店赌博时被警察抓之后,出鬼,自从他这次被抓后手气一直不好,一直输钱。 赵明是从这年九月开始赌,到他赌运由盛及衰,后来一直输钱,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春节,赵明不得不面对一个事情:就是要回家的事情。这时他输得已没有一分钱,陷入了绝境。而妻子梅子在家里已把房子做起来了,因为做新屋赵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要回去。这时赵明傻了。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 三哥把铁拐从奎峰踢出去后,赵明听说铁拐另在顺发酒店开了一家赌场,赵明就很担心奎峰的安危了。本来三哥把铁拐踢出去就会让她心里不愤,说不定会报警到奎峰来抓赌博的。何况铁拐又和人另开一家呢,她和三哥又同为竟争对手,更会暗怀鬼胎。这点不得不。 安微老 不但赵明不敢去奎峰宾馆,许多人都和他一样抱着这种想法。把摩托车当掉的214,也有好几天没有在奎峰宾馆里露脸了,那天送他去取摩托车的赵明,在这之后一直留心214的行踪。只要他一到奎峰宾馆里去,就会先看一眼房里的人,房里明显没有人,只四五个人,,那个大个子卖菜的,剪着平头的杀猪的;另外就是阿强。三哥不在宾馆里住,一般每天上午十点左右来奎峰宾馆,而按照以前的势头,上午十点人们早集拢了。而现在空荡荡的。赵明一般跟他们都不合群,有点形影单吊的性格。要知是和赵明住在一起,两人因赌博亲近许多,但也是亲近,并没有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已。 一般两人每天还是各自行动,要么是先去,或者是赵明。不管是哪个先动身去奎峰宾馆,都会跟对方打个照呼,要么是赵明站在房门口,叫:“走。” “你先走,我等一下。” 或者是站在赵明房门口,他叫赵明时眼睛就会骨溜溜地转着,看赵明房里。开始赵明还不知道的事,只到住到56号后有几回晚上载客在路上碰到。这深更半夜,他又没有骑摩托车,到哪里去?不由不让赵明起疑。原来晚上还出去偷些东西卖。其实许多人早就知道了,只是大家不会说出来。当然,所有认识的人,都看出他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点绝对做到了。包括赵明平常并不防备他,但又因为知道他是一个小贼,而就自以为那鼠眉鼠眼的长相,正是他做贼的标记。以前因为住在一起两人很少来往,并且赵明知道他是一个小贼,也有意不跟他接触。只因为赌博两人才走得这么近。 隔阂还是有的,连都感到,自己和赵明不是老乡,不但赵明连都有意不让两人关系十分亲近。两人很少一起去奎峰宾馆,并且赌了博要回来时也是各走各的,一起同回56号次数很少。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有时进行一些深入的交谈。 赵明叫站在自己门口的先走,但并没有动身。赵明一个人睡在这间房里,呈现着一个单身汉的特有的邋遢;书,报纸,以及房间的地面很久没有打扫而显现着灰尘。骂了一句:“妈的,你房里这么脏。” “就是这样,老婆又不在。” “不在,也要扫一下。” 来叫赵明时,他还没有起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什么。因为一个人睡,每天晚上很晚才会睡着,而天还没有亮就会早早醒过来。但就是不愿意起床,宁可就那样躺在床上。一直躺着,透过窗子外面的天发白了,赵明知道一会儿就会天亮起来。果然天就亮了。他听见胖子夫妻俩出去所发出的响声,胖子推摩托车,胖子妻子推自行车。大门被打开的响声。 想 56号的大门不象赵明以前住的那个房东家的门,56号的大门里面是有插销的木门,外面又是一层铁门。胖子夫妻俩起来时,偶尔会说几句话,“搞好吗?”胖子妻子问,“搞好,走。”“你走,哪个叫你莫走。”胖子语气里明显有嫌妻子噜嗦。他妻子马上声音就高起来:“我只问你一下,你就这样能。”。赵明知道胖子夫妻俩胖子妻子个性要强许多,果然在他妻子一句责怪下后,就没有听见胖子的反应。外面的大厅里又很静。 木门吱的一下响声,接着是铁门发出金属并有些悦耳的金属响。一个推自行车,一个推摩托车。胖子一般把摩托车推在外面启动,这时候可以听见摩托车启动的机器响,还有那排气管突突地响声。赵明听胖子让启动的摩托车响一会儿,许多人都喜欢这样,启动后让机器响一会儿再走,说这样机器就全通顺了。赵明一般不相信摩托车放一晚上会堵塞,自己以前每天早晨出去时启动摩托车就走。 从56号出去不远前面有一个坡,虽然陡但摩托车也会一下子冲上去,一上坡前面就是福兴街的街道了,铺着水泥的福兴街街道宽阔,干净;胖子一到福兴街不用说就开始载客。胖子和自己一样每天也在奎峰宾馆门口载客,自己这段时间赌博,幸亏没有输。赵明清楚自己若输钱的话,他们都会笑自己的。很清醒地着这些,赵明可不让别人笑话自己,特别是自己的老乡。 睡不着的赵明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一种意识,就是不由自主去着自己以及发生在自己周围与自己相关的事情。那时安微老还没有来叫他,虽然一晚上没有睡着,迷糊地过来了,出鬼到这早晨也没有瞌睡。胖子出去载客触及了赵明的神经。“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载客了。”“我不能再去赌,再赌一定会输下去的。”。赵明感到自己的冷静。 这不是他第一次不去赌。有好几次他不应再去了,而事后并没有如他所。自己总是忍不住,会情不自禁去。此时赵明知道自己不去赌,而只要一出去,自己的心又难以抑制住。忍不住。安微老那时还没有起来。其实赵明早醒了,后来隔壁安微老起来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赵明的耳朵。安微老醒来时会咳嗽几声,赵明听见他咳嗽就知道他在咳嗽后会坐在床上抽支烟。安微老是个鳏夫,至于他妻子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他不说大家又隔得远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没有妻子,儿子倒有两个。赵明见过他的大儿子,十八岁很秀气的年轻小伙子在这边做保安,最近安微老说儿子回家相亲去了。赵明听他说起在学校读书的小儿子,安微老一说起语气里就透着自豪:“我那儿子成绩在学校最好,总是第一名。”言语里充满着指望。 真正关系 以前安微老并没有和赵明聊这些,只是赵明赌博后,两人亲近了,安微老才会和赵明说起这些事情。要知道他们不可能天天说赌博,赌博是为什么,为了赢钱,最后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生活。只是这种赚钱的手段不可取,因为同样会输掉。奇怪,大家都知道,而就是要去赌。当然赵明只是在心里想着,并不会和安微老说。他知道和安微老说这些会让他笑话,安微老会告诉他:是这样人,就是要赌,还问什么理由呢。有一种人生定了的感觉。这些都是他脑子里的想法。 当然安微老是不知道。安微老一向认为赵明这个人可以,老实而又大方,在56号里他就只看中赵明,认为和他合得来。至于赵明最近又赌博了,安微老知道他以前也赌博,只是最近几年没有看见他赌。喜欢赌博的人必定戒不了,即使戒了之后也会再赌起来。所以他就不相信赵明曾说过的话:“我是因为家里做房子才又开始赌博的。”,这小子也是因为妻子不在身边又忍不住。许多男人都是这样子,有妻子在身边管着,就会好许多。安微老是最清楚这些了。 他有时就会反讥赵明:“你不是说了,赢些钱不来?” “我是说不来。” 言语里有一种无奈,没有办法忍不住。这时安微老就会笑着骂他一句:“我说了,嗯,你伸手就会忍不住的。” “我忍住,你不相信?” “我还相信你说的话?”安微老站在赵明房门口,把头连摆几下,“你他妈的,这不天天去玩?” 赵明没有反驳安微老了,几次都想不去再赌而最后还是忍不住。他想到这,早晨胖子出去载客又从他脑子里掠过,一心载客的生活还是很充实,不用担心受怕,也不用想许多。那钱赚一分是一分。想起一个月好生载也有好几千块,象我们这种人一个月有几千块心满意足了。想到这会让赵明沉默下来。安微老见他不做声,显然在考虑什么,就会又骂一句:“起来,想什么?” “没有想什么。” 赵明说着,看了看安微老,这时让赵明感到安微老有一种想法,就是希望赵明还去赌博;那么两个人正好有伴。刚才安微老的语气里就有这种倾向。依据赵明的想法,也暗中希望安微老和自己一样赌下去;有时自己输钱而安微老赢钱,就让赵明产生不愤。这些曾经在他脑子里闪过的念头,这时因为安微老在自己房门口而活了起来。赵明感到自己的卑鄙无耻。当然只是在他心里,安微老不会看出来的,不过安微老会和赵明一样可以猜得到。将心比心,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有时从脸上的气色也可以看出些端倪。赵明想到死鬼老郭,还有余龙财,特别是心眼最坏的老彭,大家关系都是这样子。 赵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想这些,但他禁不住就是要去想。 不要看扁 赵明这天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安微老终究没有等他,先走了。两人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已无话可说,赵明知道安微老这时去,奎峰宾馆也没有人;不用说安微老是先到奎峰宾馆门口的那个沙锅店里坐会儿,再上奎峰。我不能再去奎峰了,那儿不安全;他再一次嘱咐自己。事后又是一样,赵明磨到十点才起床,一起来他的心就心猿意马,脑子里在想奎峰肯定拢场了;又想那些去赌的人肯定是傻瓜,奎峰已赌了这么长时间,风声肯定传了出去;即使铁拐不报警,说不定还有探子,有的人向警察举报可以得一些奖金。 “反正我决不在那里赌。”赵明想,“太危险了。” 被捉赌的抓住钱去掉了不说,让老彭和胖子笑话,我赵明不会让他们笑话。有些事我可以看出来的。他正是抱着这种心情从56号出去,同时赵明感到自己身上的那个赌瘾,真的有,此时它在心里叫赵明快点去奎峰,那里不用说拢场子了,正等你赵明呢。最清楚自己的莫过于自己了,我身上存在着这两种状态,而他知道自己会依附于那种状态了。虽然他说不去奎峰宾馆,但一到奎峰宾客门口,赵明就忍不住。老彭和胖子这时没有载客,两人门口一边一个。若是赵明输钱老彭绝对还会跟他开玩笑,而这小子天天赢钱,让老彭当初拉赵明下水的希望落空。 赵明当然把他俩人的脸色看在眼里,他知道胖子和自己一向不和,那么胖子对自己视而不见,也不会被自己放在眼里。而老彭这样子,嗯,赵明知道他是妒嫉自己最近赢钱了。赵明想着倒对老彭点头笑了笑,而在老彭看来赵明是耻笑自己,要知道老彭输钱才没有去赌。老彭一看赵明对自己笑,也只有咧嘴一笑,边笑边说:“好啊,你别要高兴太早了,有一天你要输得爬不起来的。” 果然如此。 “老彭,你为什么希望我输钱?” “你赢钱让我难过,你这小子知道吗?”老彭哈哈地笑起来,说。 老彭在笑里面确实还含有一种自信,就是赵明将来绝对会输的,别看他现在得意得很。奸笑,老彭就是这种笑。胖子虽然没有说话,显然也在听。老彭也跟胖子不说话。胖子刚才一定也听出了老彭话里的含义。此时赵明可不想被他们看低,他说:“我输是将来的事情,嘿嘿。” “我知道,你不消说的。” “好了,我不说了,去不?” “我不去。我没有那本事,你有那本事。” 赵明就假装不跟老彭计较的样子,很大度的说:“你不去,我去了。”。心里有一种想法,就是自己还要装着优闲的样子进去,不能让这两个人看扁了自己。奎峰宾馆里面有停车场,那几个保安又认识,每次赵明都是把摩托车停在停车场里。当赵明跟老彭调侃了几句后,进奎峰时,赵明想自己不能被他们看扁了。最好是现在抽脚走,不要来了。 456 他心里想着这个,而脚还是往里面走着。奎峰宾馆那胖胖的保安正坐在宾馆门口,看见赵明笑了一下,话里有话地跟赵明打照呼着:“来了,晚了,安微老早上去了。” “今天有人?”赵明有些不解,“我估计没有人了。” “不知道。”保安说,又问,“我那个老乡最近还好吧,看他样子。” “还可以。”指的是安微老。保安嗤之以鼻,说这个老乡也是傻冒,赢钱也不知道收手。赵明虽然不是做贼,但这时心里比做贼还心虚。在一般正常人眼里,赌博的人好象跟人不一样,会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还有一点是那个结局在那里,到最后不用说都是输钱。真的是傻,飞蛾投火。那保安虽然是说安微老,但让赵明听着还是刺耳,象是说自己。所幸这是自己的事情,我要这样又怎么样?我喜欢,我喜欢。用这种方法给自己打气。话不投机,况且赵明平常也跟这保安接触少,他就没有多说,直接上楼去了。 有电梯而他没有坐,宁可自己走上去。416,516,626,每天都会换房间,甚至一天要换好几个房间。赵明想是不是在昨天那个房间,不是,又是在哪里?每个楼层都有一个服务员在值班,时间长了大家都熟悉,那些服务员都认识赵明。而在他脑子里留下印象的是那个漂亮的,一个身材虽不高,但人很标致,比梅子年轻。每次他来奎峰宾馆时心都有些向往,只是想看到她。当然那服务员并不会觉察到,她象对待一般客人一样对待他。还有假如自己有钱的话她一定会另眼相看的。 那服务员正在四层值班,一看见赵明,说:“来了,在。” “又换了?” “嗯。” 她眨着眼睛打量着他,眼里有奇怪神色。赵明边向她笑边想她肯定是在心里笑自己,奇怪自己怎么去赌博。正当他这样想时,服务员开口了:“最近可以吧?” “可以,我请你吃饭。” “你有这么好吗?”她笑了,那脸上的笑是含着知道眼前的男人也和别的男人一样想搭勾自己的意味。 “真的,对你有这么好。”赵明说,“吃饭能花多少钱,输钱也是输掉了。” “嗯。” 赵明看了看她,就走了。妻子梅子又在他脑子里出来了,刚才那一番话是不是背叛,按道理不是,只是和这个服务员开开玩笑。假如她真的愿意自己也会存在着某种想法。是的,这点自己不能否认。很多事情是没有机会。四楼的过道里没有别人,只有赵明向房走去。过道两边房的房门都是关着的,房门漆着那让人赏心悦目的蛋黄色的漆,并且有光泽。他向前走着留心两边房的门号码,在房停住了。房门如别的房一样关着门。他靠近房门侧耳听了听,里面传来人的说话声,但没有赌博。赵明一听就知道。 无聊 隔着门听见里面的几个人在说话,赵明听见安微老有点沙哑的声音:“今天估计没有人,没有我们打小牌。”“谁跟你打?”尖声带女人气,那是卖菜的大个子,“说些话不好。”赵明听到这犹豫一下,想自己还是不进去,而马上又想估计过会儿就会有人来的,况且出去了做什么?他这样想着,右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叩叩声,其实声音不大,不过因为宾馆里太静了,连赵明都感到自己的敲门声有些刺耳。卖菜的说:“这不,来了一个,怎么没有人呢?” 是说安微老。 一阵脚步响,来的人没有立即打开门,赵明知道他一定从探视孔里看来的人是谁。是安微老来给他开门,安微老从探视孔里看了看,边打门边骂:“怎么现在才来,妈的。你不是说了不来吗?” “真的没有人玩?”赵明不理安微老的话,问。 “现在还没有。马上就会有的。” 赵明知道自己进去了也是很,因为里面没有玩的了。果然如他所想,房里几个人看见他来了,又叫小玩。这时赵明都感到自己不是以前的那个,小玩有什么玩的,这么几个人想赢钱都赢不到什么。脸上就露出不屑。当然他的表现被他们看在眼里,安微老说赵明现在赢了钱不会玩小的了,卖菜的嗯了一声,这嗯声里明显有瞧着,这小子将来一定会输钱的。赵明听出卖菜的嗯声而并不理他,跟他们也不合群,就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奎峰宾馆一般客房里的设备都是一样的,床,桌子,因为不高级床和桌子都是一般,高低床,白床单;现在的赵明不比以前刚来奎峰的那个赵明了,刚来很生疏的赵明,很少坐在床上,因为他怕别人说话。那时铁拐和小胖子,有时即使大家在赌博时铁拐也躺在床上,小胖子常从后面抱着铁拐,这情形在赵明在床上坐下时不由地浮现出来。里面有一种嗳味。铁拐和小胖子还在顺发酒店开,不知道哪里怎么样?这时卖菜的问阿强:“顺发那边怎么样?” “不知道。”阿强说,有点心灰意冷。 赵明想阿强是受到影响的,这里没有人赌,也就没有收入了。三哥和阿强就是要望自己来这里赌,那么他们就能赚钱。 “那时没有顺发,就只奎峰一家,人真多。”安微老说,“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就有人。” “肯定,两家吗。“卖菜的说。 看样子一上午都会没有人来,很显然许多人去了顺发,并且每个人都认为奎峰不安全了。赵想想要是214来了,就跟他一起去大赢。奎峰看样子已没有玩头了。那天送214取摩托车就一直没有看见他来奎峰。估计到大赢去赌了。214是没有钱时才会来奎峰宾馆。以前跟自己做过庄的抚州也没有看见,最近他好象输了钱,不再来赌了。这抚州最近总是输钱。虽然那次跟自己做庄帮赵明把输下去的八千块钱的本扳了回来,但赵明和抚州的交情并没有深下去,很淡,看见只笑笑,彼此问候一下。 再次无聊 赵明想到这而又顺着它想下去,最近有许多人没有来奎峰宾馆:毛哥,即使光头也很少看见了;刚开始奎峰开张时那个小伙子自从输了两回钱后,一直都没有看见。那一天输十万的大老板真的没有再来这里了;连想到输钱的老彭;这些在他脑子里浮现发酵着。最后竟让赵明感到失落。要知道很熟悉,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若从另一个角度想大家也是同事。这些没有看见的人,都是输钱的。输钱后的结果当然让赵明清楚。其实有许多人没有来奎峰不但是怕捉,而且还私下认为三哥抽水子抽得重,所以就不来奎峰了。 是的,奎峰抽水子是抽得重。赵明在赌博时一直下得少,又很少做庄,三哥抽水子重轻倒与自己无关;并且他并不这么看,在赌博时还在乎那水子钱?嗯,只要赢不输就可以了。最后呢,许多人输钱,钱大多被三哥抽去了。大家不会在奎峰宾馆里议论这些,背后会说起它。即使和三哥玩得好的安微老,也在赵明面前说过:“钱,最后都会到老三那里去。”这是私底下说的。 三哥肯定也清楚,知道只要有人来他这里玩,妈的,到最后你们的钱都会到我这里来。赵明在奎峰宾馆这么长时间,对三哥到现在还是保持着那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不巴交他,也不得罪,偶尔还会在一边冷眼瞧着这个三哥。那时,他总想看透三哥。真的奇怪。人们怎么会怕他? 安微老还在和他们说着话,已十点多了,快到十一点。虽然没有人来玩,但房里洋溢着一种等待的气氛。赵明边听他们说话边想着这些。当他在想时他的心会跟着一种情绪在游走,确实让他沉浸于其中。一会儿,那些思绪不见了,代之是眼前在房里的这几个人。阿强自从开赌场后,不再赌博了,那时他在沙锅店里和中分头输许多钱,赵明还记得他问铁拐借钱,瓜子脸的铁拐樱嘴一张,问阿强要多少。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这时他瞅了瞅阿强,明显阿强是陪他们几个说话。安微老和三哥好,卖菜的跟三哥也是朋友。 仰着在床上的赵明,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走。” “走。” “嗯。” 房里几个人都没有想到赵明要走,没有一点征兆,突然地要走。赵明感到他们的不解,不过他连头都没有回。身后传来安微老叫:“玩一下,马上就有人来。”赵明没有回答,从房里一直出来了。一从房里出来他感到一种解脱,没有人玩自己还懒在房里,看来真的是无可救药了。从房里出来的赵明感到过道里的空气都新鲜许多,那个女服务员还在那里,赵明一看到她心情就爽了起来。他老远就对她笑。而她倒感到惊讶:“怎么,不玩了?” “没有人。” 没有人怎么不坐在房里面?等一会儿也会有人的。赵明看出服务员眼里的疑问,虽然心里有勾搭她的念头,但他还是离开四楼向下走去。 去大赢 那个胖保安还坐在门口,看了一眼出来的赵明。连赵明都感到自己做贼似的心虚,自己在不务正业。保安问:“没有人?”“嗯,没有。”多的不想和保安说了。立即去骑自己的摩托车,还是去载客吧。可是当他一出来就看见214,这个四川的正往宾馆里来。一见到他让赵明感到有伴了,此时涌出的正是那狐朋狗友的心情。214一听说奎峰里没有人玩,脸上立即显出兴味索然的神情。 “你刚才去哪里来?”赵明很想知道,问。 “在顺发。” 顺发并不安全,赵明立即想着。奎峰没有人玩,三哥绝对会有动作的。上回在沙锅的教训赵明没有忘记,那时他认为是阿强铁拐弄的名堂,依铁拐和阿强的势力不敢的,背后一定是三哥了。只有三哥这种人会不择手段,只要是能赚钱,什么他妈的良心;当然三哥不敢明目张胆去做。而从后面害人他敢,这点赵明肯定要防他。想不到214这小子还去顺发那里玩,妈的,是找死。他就带劝慰214的语气说:“顺发不能去,你还去,你想想,奎峰没有人了,不怕有人举报顺发吗?” 没有说明,但214也明白了。 “这里也不安全,你知道吗?”214眨眼说。 “知道,我也怕。” 两人就在奎峰宾馆门口说着话,赵明问214大赢不是有玩的吗,他在问时就有想去的念头。常听大家说214常。这时已快十二点,214抬头看了看天,说:“一般都是一点半两点才有,这时还没有拢场子。”“等一下,一点多钟再去。”“你想去,你也想?”214边说边笑着看赵明,并说赵明现在量大了,并且喜欢玩。赵明并不想反驳214,只笑而不答。楼上没有人安微老从里面出来了,见赵明和214站在奎峰宾馆门口说话,安微老也就站住。214对他点头面笑笑,问:“你最近赢了不少钱。” “没有,他赢得多。”安微老说。 “我也没有赢什么。”赵明说着又问安微老,“下午,你去不?” “我不去,妈的,你赢些钱又想送大赢那里去。牌九别人要玩死你。” “有假?”赵明问。 “没有假。”214连忙说,“我在那里玩那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假。牌随便换,洗牌是中门洗,庄家不能动牌,不会有假的。” “假不是假,那个很难玩,庄家占很大优势。”安微老说,“我以前常在家里玩那个。你说我清楚不。” 赵明一听没有假,就不以为然了。玩牌就怕有假,一玩假你怎么也玩不过别人的。在程边自己的老乡老六就是玩假。即然没有假,那么赵明就很想了。看样子奎峰在走下坡路,而顺发又不能去,那么就到大赢去玩吧。 到一点赵明就和214动身去,临走他还问一下安微老。安微老把头摆几下,表示自己是不去的。 三哥的处境 可是等赵明他们一走,安微老又想去了。赵明和214走有半个钟头,在这半个钟头里安微老无所事事,吃了饭后又到奎峰里坐会儿,这时三哥已来了。其实三哥早知道奎峰里没有人玩,因为电话是通的,阿强会随时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三哥。最近这段时间安微老赢了钱,心态也平稳了许多,见到三哥时不再那么怯懦。因为安微老不认真载客,又常输钱,有一段时间非常困难,而他又四处借不到钱,这时是三哥借四千块给他救急。赵明听安微老说过,这笔钱是家里那小儿子要读书急着用的钱。没有这笔钱儿子不能读书了。安微老在k镇的名声如此,也就知道他在家里的名声如何。三哥在安微老危急时帮了他一下,在借钱给安微老时,并劝:“你不能玩,你玩别人不赢;你不玩你要钱只要一句话,我马上就给;你玩,之后有事不要找我。” 三哥说的这些话是很中肯的,从心里希望安微老改正过来。是安微老自己说的,老三对别人是心狠手辣,而对他是不会的。当时三哥借四千给安微老,确实让安微老感激涕零,并且因欠三哥的钱一看见三哥就感到不好意思,特别自己好象又辜负了三哥对自己的一番好意;躲躲闪闪,羞愧。赵明听安微老告诉他这些时,心里产生了一种想法,即没有想到三哥是这样人。人是说不清楚的。安微老并不争气,还不是依然如故,每天不载客依然赌博。自从三哥插入奎峰开赌场后,安微老因为沾三哥的光而手红了起来,赢了一些钱。那次是铁拐借钱给他一下子翻身了。铁拐是看在三哥份上。并且在奎峰宾馆里,有时安微老输得没有钱,能在场子上扯动有人会借给他。若是在沙锅店里面,谁借钱给安微老? 安微老有自知之明,在奎峰里赌时也格外卖力,没有人他就配方并照顾场子。有时三哥不在宾馆里而安微老在,抽水子的阿强就会有所顾忌。这时安微老就起监督作用。这点赵明看了出来,安微老在奎峰宾馆里身份特殊。别人能去顺发或大赢玩,安微老就不好去的,自己去明显就是拆三哥的台。这段时间赢钱的他把三哥那四千块还了。不再欠他的钱,安微老见到三哥时也不再感到不好意思。 其实三哥也只是劝劝安微老,毕竟是他的事情,能改就改不能改也勉强不了。并且他知道安微老是改不了的,拿自己打比也是如此。有时人劝劝别人也是出于一种好心,也只是出于好心而已。一旦自己的事有所耽搁,那么自己就只会顾自己了。奎峰场子好不容易搞了起来,眼看又没有人,照这样下去是要散掉的。刚从号子里出来的三哥并没有别的收入,当然又需要钱用,偏偏他也是没有钱的主儿。正如三哥清楚安微老的底细,同样安微老也清楚三哥的家当。 偏 安微老在奎峰宾馆和赵明214分手,又去了奎峰宾馆,只见三哥已来了。常跟三哥在一起的那个纤弱的女人不用说也跟在一起,房里还有阿强和卖菜的。三哥一看见他,瞟了一眼:“怎么,你没有去大赢?” “我不去,他们去了,那个赵明和214。”安微老说,“我才不去呢。” 安微老有点想向三哥表明自己的意思,我安微老不会拆你三哥的台。三哥当然从他话里听了出来,不过眼前的事情还是令他考虑。铁拐在顺发弄了场子拉去了一帮人,现在又有两个常玩的去大赢了。三哥那段时间就留心到,有两个卖肉的现在很少来这里了,一个是瘦长的那个,另一个壮实;另外还有几个载客的也去了。这样奎峰宾馆里就没有人来了。妈的。 一种气氛在房里,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三哥的女人坐在床沿边无所事事,很无聊的那种样子。赵明第一次看见这个跟着三哥这样人的她,就琢磨着她是怎么想的?漂亮的她不象别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秀气得让人感到她的纤弱,穿着又让人感到她的斯文。也许她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多想,而赵明从她那双明眸的眼睛里看出她眼神里含着幽怨,连赵明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想,自己只是站在她的角度去想的:也许她对三哥是即爱又恨,恨是恨自己为什么要去跟三哥;无理由。谁都知道三哥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大约连自己都清楚。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度身事外,但跟着三哥的她一定会受到影响。 这时,三哥问安微老:“你知道大赢在哪里玩?” “我不知道。” 安微老一听三哥问,就盯着他看了一眼。奇怪,怎么会问这个?老三自己很清楚,是不会到那里去玩的。人的脑子一旦处于这种状态,马上就会快速转动。安微老说:“走,我也去大赢看一下。” “喳,我就知道你忍不住,又想去了。” “反正在这里也没有玩的。” “你看,你看,老三。”卖菜的又对三哥说,“又是最近赢了些钱,手痒。” 三哥没有做声。安微老就从奎峰宾馆下来直接去大赢了。他刚才听出老三话里的意思,并且说实话,他也想去玩;要知道奎峰宾馆没有了,顺发酒店那个铁拐开的他是不能去的,此时的铁拐和三哥是竟争对手啊;也好,自己去大赢。大赢是一个小村镇,由于k镇经济发达,这个小村镇还可以,有自己的街道自己的菜市场。它离k镇不到四公里。安微老一到大赢,就给赵明打电话,问他们在大赢哪里。 赵明都不清楚自己在哪里。这地方很,赵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从大赢街道那个有街门的路口进来,一直往里走,当时赵明跟着214,边走边因是第一次来而忐忑不安,怕这里不安全。214说:“不要紧,这里很安全,不说,而且路上还有人看,有捉赌的来就立即通知。” 古庙 赵明走着,眼前的情况确实如214所说的那样。从街道进来往里走一公里,沿路零落地看到一些村庄,之后214带他进入了一个村庄里;一进村里就七拐八弯,也许是人们都在自己的家里,赵明留心到村里没有什么人,村里很静。前面的214不做声,一心地骑着摩托车,沿弯就拐;真的出鬼,这里面的弯也多,这么小的村庄怎么有这么多的弯呢?心里想着,想问一下214,但赵明又忍住了。前面的他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转过身来嘿嘿地笑,说:“是不是感到很远,这里很偏的,根本就找不到。” “是有点偏。” “他们天天在这里玩,还没有被捉过,放心。”214说,“就在前面里,马上就到了。” 赵明想这里哪有,因为他没有看见。村里的房子很稠密,而他们走的路弯弯曲曲,视线就看不多远了。所走的路很窄,两米宽,因转弯多赵明就小心地骑着。正当他想怎么还没有到时,前面就豁然进了一个平坦地区,一个水泥的大场道,旁边确实有一个建筑。有两个男子正站在场子上说话,一个瘦长的青年穿着灰色的西装,赵明看他跟自己差不多大;另一个五十岁,个子不高,也瘦,贴身穿着红色的圆领衬衫,外面黄色的西服,赵明看出这西服质量很好。他们看见赵明两人,都瞄了一眼。眼睛里有打量之意。214问:“有没有?” “马上。马上。”那年长的说。 赵明还有些莫明其妙。214告诉他:“这两个就是场子里的。” “他们。”赵明又转过身去望他们一眼,不过他依然不明白214的意思。那两个人看赵明看自己,又看了赵明一眼。的大门是大开的,两个人在水泥场子上停好摩托车就进去了。一进大门是一个露天的院路,地面是石块拼成的,石块的自然又让人会产生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院落过去就是的厅堂,不用说上位供着泥塑但已镀金了的佛像,如来佛观世音,虽是泥塑镀金但会让人产生感觉。常来的214习以为常,而赵明跟他不一样,在进来时先打量了一番。 厅堂前靠东边放着一张大圆桌子,几个人正围在桌子边喝茶。都是四五十岁的人。214小声地对赵明说:“这几个也是老板。” “他们也是老板。”赵明心里说。 “来,来,坐坐喝茶。”有一个人起身叫他们,另几个很不为意的样子。 那叫他们的人五十岁,细长的脸,面容看上去也和善。他们说现在还没有人来,要过一会儿,这个214也知道。两人都没有喝茶,喝茶的人也就不再客气叫他们,自己又边喝茶边说话。赵明细细地打量着,看供在上位的几个菩萨的相。有一些灰尘,那几个相上面,虽然是泥塑的菩萨,但因为是以人为模样,此时赵明看着它们,有一种感觉。 古庙一 菩萨相虽没有生气,但给人一种神情,也许这些菩萨是因为放在高处,外加上菩萨是人们的信仰,确实会给人一种我是佛你们只是芸芸众生而已的感觉。这是一种超度的胸怀。赵明一向不相信这个,但因为最近赌博而心情常受此困绕,在赌场上的一起一落,输钱和赢钱使人处于一种紧张状态,这时,他的心在看这些菩萨相时而宁静了些。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它们。身边的情况依然知晓,不会让他六根清静的。214双手插在口袋里,很无聊地在等待着。那几个人还是在喝茶聊天。 一切都会跟往常一样,一些人会从家里出来,之后会在这庙里集拢。当然人们不会是一起来的,零零散散,就如赵明和214一样。当赵明在看上位的菩萨相时,听见身后面有人叫:“还没有开始啊,我以为现在开始了哦。”来的是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瘦子,看样子也是常到这里来赌的。这人一进来就看看214和赵明,知道他俩也是来赌博的。此时彼此都有点心心相印似的。 那几个喝茶的人叫他喝茶,对他比对自己和214客气许多。显然这个人不是跟自己和214一样是一个载客的,但从他的衣着上看,那套灰色的西装也不是值钱货,普通的也和我们一样。这人说自己不喝茶,就建议人还没有来,大家先玩起来再说;等玩一会儿,不就有人来了吗。外面那两个人也进来了,赵明就看见他们五六个人在一起议论着。当然第一次来的赵明不懂,又听不懂他们的话,因为他们在议论时说的是当地方言。214低声告诉他:“看,他们看是谁先做庄。” 不知道。 不过赵明很好奇地看着这几个人。根据后来知道的情况,这个村里人最喜欢赌博,许多人把这当做职业,据说有的人还去澳门赌。赵明当然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不过赵明知道十赌九输,靠赌博谁能赢钱?所以他很奇怪这村里的所做所为,竟把赌博当职业,岂不是要穷死一生?当他和214来这里时的路上,214就略微向他讲了这些,只是赵明听他讲时并没有在脑子里留下什么印象。而他一来这里,就不由自主去观察这些人;因陌生而纳闷,也有好奇。此时在他眼前议论的几个人中,有两三个人声音大些,一个是赵明在外面看见的那个五十岁的男子,里面喝茶的是那个高大个子的男子,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在他们中说话有份量。在外面瘦长的青年偶尔也会插一两句话。 议论了会儿,那个五十岁的男子说:“好了,大家先小玩,就让他先陪你们玩吧。” “好,我来做庄,陪陪大家。”瘦长的青年笑着说。 青年就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崭新的两幅扑克。厅里的人们就把喝茶的东西捡起来,现时人不多,桌子就不用动了。青年把两幅扑克往桌子一扔,扑克牌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叫他去拿牌做庄的五十岁男子说:“你拿两幅干什么,只要一幅。” “慢要。” “慢再拿。” 几个女人 那泥塑的菩萨必定没有什么看头,赵明看会儿就转过身来。总共只有三个人,他们也要玩,这让赵明心里有点寒心,以为这里看架式也不怎么样。214仿佛看透他的心,对他点了一下头,笑着说:“马上就有人来,别急。”另几个人也如214所说,叫他别急。他们的话倒让赵明不好意思起来。拿牌的那个瘦长青年正在拆牌,边拆牌边转动眼睛打量着这几个人,笑着说:“来,坐方。” “怎么坐?”赵明有些不解。 看样子他们自己的人是不会压钱的,自己,214和那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只有赵明还有些陌生,有些奇怪眼前的事情。另两个人现在是习以为常了。他们就一人坐了一个位子,剩下的那个不用说是赵明的了。有些恍惚被他们叫上去坐位子。瘦长的男青年做庄,赵明有些傻傻地问:“多少钱下注?” “最低五十。” 赵明听着没有做声,不过心里忐忑不安。别看五十下注,手黑一会儿就会输上千块钱下去。只四个人玩若输这么多钱下去真的是冤枉。在奎峰宾馆里赌博赵明是很少做方,做方压钱不自由,站一边压钱想压就压,不想压我就不压。想着这些越发让他有点心慌,有一种预感自己今天绝对会输钱的。果然第一门就输了五十,第二门又输了五十;输一百了,赵明的脸发烫,真的要输钱。214见他连输两门,说:“这门绝对会赢的,相信我?” “还要输的。” “啊,你不下,我下。”214说着,在赵明面前下一百。 有人下钱自己就不下,因为赵明还有输钱的感觉。那做庄的青年不同意,说做方不管怎么样都要下五十。只这么几个人,他就不想失去面子,他只好在自己面前下五十。真的又输了。214骂了一句,你这里真黑,我在你这里下一百,自己面前还只下五十。赵明对他说,说了叫你莫下我这边,你不相信。有一种还会输下去的感觉,此时赵明陷入了两难境地,就是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下钱,不能空方。客随主便,赵明知道自己坐在桌子上就会身不由已了。而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了,都是二三十岁结婚过的少妇,其中那个瓜子脸好看,她长头发,穿着红色的羊毛衬衫,赵明在她高耸的胸部前溜了一眼。另一个四方脸,身材槐梧,也可以。她们一在门口出现,就叽叽喳喳。 “我说了玩起来了,你还说没有,不会有这么早。” “啊,今天早好多。” 几个看见里面玩起来的她们,当一看见时,那脸上立即容光焕发。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也喜欢玩的。赵明想想程边的女老乡,自己在程边玩牌时会和这些女老乡搞得热火朝天。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在这里他赵明也有此想法?那也瞅了一下正在玩的几个人,眼光里有打量之意。 看情况 那个瓜子脸的女人一看赵明,眼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一下;这时,赵明的眼光也跟她接触相碰,女人是敏感的,赵明知道自己在看女人时眼里会含着一种意味。只见她向自己走来,赵明对她笑笑,说:“你来做方。”“你坐。”叫赵明坐,女人口气里明显有想坐的意思。赵明抓过这一门牌,立即起身让她坐。场子上的人都看了出来,这个起来让女人坐的男青年并不是赌博的料。只是另几个女人有些奇怪赵明的举动,瞅了瞅赵明。好了,不再坐方了,赵明心里轻松了许多,虽然刚才输了一些钱,但他相信过会儿能扳回来的。现在先站在一边看一下吧。人少不好压钱。 确实如214所说,每天都是这时候开始了,陆续地便有许多人过来了。桌子边的人越来越多。做庄的那个瘦青年手气并不好,但也不坏。叫他拿牌的五十岁的男子这时说:“差不多了,把桌子移下去。”围在一边的人就自觉让开,坐方的两个人就伸手抬桌子并把它移到下面院子里。院子里要宽敞许多。赵明并不想抢位子,很无所谓,那桌子在院子里放好,刚才围在一边的人就连忙抢位子,没有抢到的也尽量占着有利地形;当然四个坐方的也是有他们的位子。开始做庄的那青年看样子是跑龙套的,此时被换下来,那五十岁的男子在桌子西边位子上站着,对另几个同伙说:“我先开始,可以不?” “你做,你做。” 其中还有一个穿白衬衣的老人,最低不少于六十五岁,赵明有些奇怪这老人也合伙跟他们赌博。另有两个年纪大的拿着竹篮,只要庄家通知一门,一个就连忙过去把桌子上的钱全部抓起来,一下子放在竹篮里。这时,他们几个就在一边数钱并折好,之后打捆。那瘦青年就把钱拿走,有正门的院子旁边还有两个小耳门,青年从一个小耳门出去,过会儿又回来了。怕捉赌的过来,这些钱全部先送到外面去放在某个地方,藏着。当然庄家若手气不好输钱也会去拿,一捆是一万块。场子的高峰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这时人来了许多,桌子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着,站在顶外面的都是站在板凳上看,下注。大角色也没有几个,有一个精瘦常穿着红衣服的男子肯定是常来赌,桌子移到院子里,庄家见人是多但下重钱的却没有几个,明显有些失望。这时他停住了,把那幅扑克捏在手里,虽是慢声细语但明显语气里有期望之意:“怎么没有看见红衣服?” “还没有,他一般是三点过后一点来。” “啊。” 一些人就向外面望去。桌子上全是一百的,五十不能下注。赵明从位子上下来后一直没有压,先看再说。规定最低都要压一百,最高不限,真的让人奇怪;假如一个人开始压一百输掉了,第二门又是输,即使第三门如此,那么他第四门可以压一千。不可能门门输吧。 红衣服男子 这么说这几个做庄的就只有输钱的份,是傻瓜?不可能的,赵明就看他们洗牌,确实是坐庄家对面的洗,是那个穿灰色的瘦青年,他洗第一门牌时戏虐地说:“我来洗,把庄家洗得输得要脱裤子。”顿时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庄家输钱那么我们大家就赢钱了。每个人都从这句话里讨到了吉利。那做庄的男子很大度,脸上只微微地笑了一下:“你们尽管赢。”慢声细语。 洗牌是庄家中门洗,庄家用色子叫点。两粒色子放在一个瓷碗里,庄家在叫点时把碗拿着用力地摇,色子在瓷碗里撞击着发出清脆地一连串的响声。这不可能有假。即然没有假,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开这个场子呢?没有把握赢钱他们会开吗?奇怪。赵明在一边观察着,一直没有伸手。因为还没有大角色来,做庄的男子有点心灰意冷,没有办法,只有慢慢地玩吧。有许多女人,大多每门都是下一百。214下得大,有时还会下一千,一般是五百一千。赵明见214从不下一百,就猜214一定又要输钱的。中门洗牌的那个男子,时轻时重,不相信牌运时面前就只会压一百,输了两三门会有一种感觉,这时他就会下八百,甚至一千块。这种人赌博是很精明的。赵明想自己也知道这样赌,但若下一千块绝对下不下去的。他在心里承认自己不是赌博的料。 有人眼尖,一眼看见外面来的人是红衣服,就叫:“红衣服来了,红衣服来了。” 进来的红衣服很瘦削,长脸,剃着很短的头发,显眼的是他上身穿着大红的衬衫。跟他一起进来的是个三十岁的女人,手里拿着个黑包。做庄的立即跟他打照呼:“你来了,在等你呢。” “啊。”红衣服微笑着。 立即有人给他让路,围在桌子边的人全部让开挪出路让他过,中门洗牌的连忙起身让红衣服坐,边让时边说;“你这个大侠坐,我小角色,就在一边压一下。” 红衣服没有过多推辞,就在中门坐下了,看着桌子上的牌,问:“哪方红?” “方方红。”庄家说。 “先压三百。” “三百压什么,多压点。” “先看一下。” 跟着他身边的女人一声不响地坐在一边。第一门红衣服赢了,庄家说叫你多压,你看你赢了。第二门红衣服还是三百。在红衣服没有来之前庄家开始很平稳,抓的点花时大时小。因为无规律性有相当多数的人都输钱了。出鬼,红衣服压第二门又赢了,庄家点花很小,屎屁输通庄。当大家看见庄家抓的是屎屁,大家那悬着的的心立即放下来了,并发出由衷地呼叫声。特别是那些女人,整个古庙里都响着她们的尖叫声“哦,庄家屎屁。”那叫声大的女人一叫出来立即意识到不能大叫,那拿着钱的手去捂嘴。 “出鬼,你一来庄家就黑。”刚才坐在中门的男子低声对红衣服耳语一句。 “是啊,他一来庄家就黑。”旁边也有人嘀咕着。 天和地 是很让人反感的,庄家就盯着这个女人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旁边就会有人嘀咕几句:“真的,有什么好笑的。”意思是女人不懂事。胆小的就说不能大声,慢把警察惹来了。这时场子上所有人的眼光都会集中在她身上,就是跟瓜子脸一起来的四方脸女人。她的脸红了,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羞惭。赵明瞅了一眼瓜子脸,她文质彬彬坐在一个凳子的一边,眼睛看着桌面。 庄家赢钱时有人收钱,当然他输钱时有人跟他赔。当做庄的男子瞅那个四方脸,同伴就拿着钱一方方赔着。确实难赔,下钱人太多了。最后就只有嘱咐坐位的正方照顾好自己坐的那一方,谁下钱谁下多少,要留心一下。跟任何赌场一样,让人精神最集中的是庄家叫牌抓点之时,这让每个下注的人那心就要悬起来,是输是赢,心会咚咚地跳着。此时站在一边没有压注的赵明,因为自己赌博过而深有体会,而他这时也感觉到自己因为没有赌而站在一边的自己无挂一身轻。赵明还不想下手,场子上人太多了,想下连地方都没有站的。他就依然站在顶外面的那个凳子上,眼睛一直瞧着场子。 在赌场上大角色总是引人注意,那红衣服连赢两门,但他两门都下得不重,赵明想他第三门会收手一下的,也许会下一百。庄家也感觉自己黑,在叫牌抓点时不再对红衣服吱声。红衣服倒笑着问他:“你说我这次下多少?” “下吧。” 红衣服在坐上桌子时,就拿出一叠钱放在自己面前,那一叠钱不多,有五千左右。这时他手一抓大约有三千往桌子上一放。让他坐的穿灰西装的瘦子低声提醒:“赢了两门。”“我知道,我相信。”“我也信,但我下不下去的。”说了这几句就停住了。也许是庄家有一种预感自己也会黑下去的,神色凝重,一声不响地叫点抓牌。开始他在赌时面牌很快,一抓上手就一下子面出来。而这门他没有,把两只牌捏在手上慢慢地看,就象奎峰里五哥他们喜欢那样。赵明最不喜欢,已抓上手的牌有什么看的,再怎么看都变不了。庄家在看牌时脸上浮起些笑,用方言对身后的同伴说几句话,赵明听出意思是这门不会输的吧。 真的,每个人都看见他的神情。不用说庄家点很大,看样子自己压的钱是要输下去的。人们的心更悬了。当然红衣服也把庄家的神色看在眼里,这时他也如临大敌,不过自己并没有面牌;把两只牌合拢的红衣服,就把双手面向自己,慢慢地移着。庄家见他这样,把自己的牌一甩,说:“不用看了,你输定了;收钱。” 庄家是一对地。 “等一下。”红衣服说,“说不定我是一对天。”他说时眼睛瞅了瞅桌面,看桌子上的已亮出来的牌。庄家说你不用看了,因为还有牌没有亮出来,边说庄家边一下子抓起那些没有亮出的牌,打开,一看,啊,真的没有天。庄家就骂了起来:“妈的,他真的是一对天。” 牌已滩开,红衣服也不用看自己手上的牌,当庄家在看滩开的牌时,红衣服也瞧着。红衣服说:“不用看了,是一对天?” “不用了,不用了。”庄家叽叽喳喳地说。 仰视 场子上的那种紧张感每个人都深有体会,出鬼,这些人都相信红衣服,大多数的人是在红衣服面前下注,左右两方下钱的人很少,一方一百,另一方只三个人下。红衣服面前全部是红票子,做方的他把自己的三千块拿在手上:“这是我的,你们看到。”“你先捡上去。”庄家说。接着红衣服就帮着庄家清点面前的钱,赔一个起来一个。庄家已输了,但还有一两个忍不住,低声说:“啊,幸亏我下他这边,我知道他会红的。”“你看,他天天穿红衣服来。”大家就说起赌博要不要讲究,议论着这个话题。赵明始终不相信,而有时真的说不清楚,当自己处在某种场合中朦朦之中就会被这个场合上的气氛所左右。一切好象都是命。 其实世上并没有命,只不过你解释不开时,只有用命来解释了。唯有此解释才会让你相信,并心安理得地接受眼前的局面。赵明自知自己不相信命,有一种想法就是想控制命。这时他听他们在说命,只是默默的听着。平常并不为意,命是什么,好象并不存在自己身上,而真正和人议论时又象是有。这种感觉有点奇怪,让人纳闷。好象真的有。红衣服此时还相信自己,把刚赢来的三千块钱滚了进去,一下子压六千。他把这六千往自己桌子上一放:“就压这么多。” 许多人都看着他。跟他来的女人不说话,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 庄家已连输三门了,要知赌博也有否极泰来。红衣服这一着有点冒险,赵明估计他会输下去的。六千块钱说实话不多,安微老就曾经下过两千,而要知道红衣服这种下法很带有刺激性。加上旁边的人也都认为庄家黑下来了,可是他们不敢这样下。所以红衣服很博得场子上的人的喝彩声。那些女人自叹不如:“这才是赌博料,看,我们下死都不行。” 正当赵明想看这一门的精彩时,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安微老打来的。赵明不好在庙里接电话,明显接电话会影响别人。赵明摸起电话出去接。安微老已到大赢的街道,赵明叫他从那个有门的路口进来,然后一直往里走。若安微老进了村落,他还真不知道往哪里走呢。赵明想着就去接安微老。 赵明没有骑摩托车,往村路口走,正好在村路口碰见安微老了。赵明问:“你不是说不来吗?” “妈的,奎峰没有玩的。”安微老说,“这里怎么样?” “还可以。” “我不是不想来,你知道牌九庄家占优势。”安微老说。 等赵明回到古庙院子里时,庄家已做了好几门。这中间红衣服已经连赢了六门,从六千翻到一万二后,他就不再翻着压。不过总是六千一压。这中间庄家还换了一个人,那个五十岁的男子下去了,上来的是那个四方脸,相貌在他们当中算相貌堂堂的那个,这人也有五十多岁。那灰色西装敞着,里面是白色的衬衫。他个子很高大,庄家那一方是不要别人,庄家一个人占着。他站在那里眼睛向上望着,很自高自大。即使在叫牌时他眼睛也在,似乎整个场子上的人都不配和自己同处一个地位。 要走 同时人又很沉着,脸上没有一点因输钱而有的那种败坏之色。要知道庄家已输了许多钱下来了;一门就要赔一万五左右。那拿钱的瘦青年不时地出去一趟,回来时手上是三四捆钱。很显眼的,一捆是一万块,而且那钱全是红票子。而且由于人们的意识已完全受到这个左右,知道它是一个好东西。当看见瘦青年拿钱过来,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他。红衣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今天让你忙着了。” “没关系,只要你赢,我也很高兴。” 瘦青年嘴巴如此说,终究脸色还是难看,哎!他的同伴除了那个做庄四方脸不动声色,其余全部慌了手脚似的,包括开始做庄的那个五十岁的男子,他脸通红的,正在和几个同伴小声地议论着。那两个拿着竹篮的老人,此时无所事事,不过他们依然把竹篮拿在手上,让赵明好笑他们是准备随时做准备的样子,那种希望庄家红起来的想法跃然神情上。安微老也是第一次来,一来眼里也充满着打量之意。从进来开始,一直到站在人群中看牌。不只是安微老,每个中途来的人,当他从门口出现,立即就让人群里的人们慌动不安,站在外面的人就向他瞧一眼,见来的人不象警察,心就安了。 每个人都心怀着恐惧感。赵明也是一样,刚才去接安微老让他胆壮了许多,确实这里比较偏,离街上又远,按道理警察不可能知道这里有赌博的。而要知道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就怕有人举报。一举报他们就会来的。这种想法就左右着许多来赌博的人。安微老来时庄家已输了十万多下来了,一些赢钱的人开始收手,有的站在一边看,有的当时就走。那些赢钱站在一边看见有人走,马上也跟着走了。 红衣服此时总是瞅一眼自己面前的钱。面前总是保持着五千块,赢来的钱不时地被他数起来折成一叠,悄无声息递给身边的女人,女人接在手里,那黑色的拉链早拉开了,她把钱往里面一塞。按道理一叠是多少她知道,并且清楚自己塞了多少。从进来到现在她纯粹如一个木偶人,没有说一句话。不过场子的情况当然被她看在眼里,赵明看见有人赢钱离开之前,她就用胳膊肘儿轻轻地碰了一下红衣服。红衣服虽然没有反映,但脸上的神情明显知道身边的女人碰自己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他就会走的。果然如此,红衣把自己面前所有的钱往桌面一压,说:“好,我还有事,就只这一门。” 做庄的四方脸愣了一下。 “真有事,明天再来,反正天天来玩。” 俗话说只有强奸没有懒赌,赢钱是别人的本事。四方脸也只是愣一下,但神情还是因红衣服而失落,是怎么也遮不住的。自己自从接过庄家的位子,手气也不好,黑。妈的,真的是黑。哎| 干净 当然四方脸不会说出来,他的神情无不表示如此。也许他真的是黑,这门又输了通庄。这下子红衣服又赢了,本来他是想输而走人。大家就笑着说庄家不要你走,你还压吧。“好,最后一门,全部下。”红衣服说着把手上一万块一下子丢下去。虽然他是赢来的钱,但要知也是一万块,即使有钱的人也会在心里掂量掂量。赵明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所以想输下去。有时偏偏出鬼,你想输而就是输不下去的,赵明估计红衣服这门还是要赢的。这时他想伸一下手,妈的,庄家输十多万了,自己还输钱,刚开始输下去的。这样想着赵明很后悔刚才没有压钱,自己不该在一边看情况。但现在自己不能再压了,说不定自己一压就会输的。干脆就忍一下吧。 安微老动了一下,插在裤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三百块已折叠一起成三角形,他把钱往红衣服面前一丢。赵明以为安微老下钱会抬头看自己一眼,可是没有,他一心地看着桌面。要是他输掉就好了,赵明想到这感到自己不可理喻,其实自己和安微老很好,为什么希望他输钱?有时你希望他输钱而他偏偏还赢,就象红衣服这时一样。也许安微老此时也是持这种观点,所以也就忍不住下注了。 赵明自持看出安微老的心。当然,他只能在心里想着。事实上他也是边想边盯着桌面,那做庄的四方脸依然让自己保持镇静,这时他脸上并没有因红衣服要走而有的那种失落,他知道要走是别人的自由,赢钱的人都会走,只有输钱的人才会懒场子。叫点,抓牌,一切都按照程序来进行;已规定的程序是每个人要遵守的,他这个做庄的人也不例外。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做庄的人是傻瓜,我们才不是呢,要知牌九是庄家占优势,而这些人下钱量不大,做庄的人就是凭着钱老子压死钱儿子这一招,总是赢钱。 214早已输光了。庄家这么黑,214还是输钱。赵明一看214下钱就知道他要输的。那时安微老还没有来,214开始下三百,赢了,六百,真的又赢了。这时214瞄了瞄赵明一眼,把那一千二折好,估计了一下,不再压开始赢的那一方。也许对面那一方要赢的。赵明看他把一千二往那一方丢去。赵明想这小子百分之一百要输的,214也是这样想的,出鬼,赢了,有人把他的两千四递给他。214就对赵明笑笑,说:“我是傻的啊。”说着又摆了摆头“赌博就是这样赌,点数在里面,谁都不知道。” 这小子好玩。 赵明不由地想起送他去取输得典当摩托车的事情。难怪不把摩托车输当掉,这么赌十赌九输。因为在赌场上不好大声说话,赵明就忍住了自己,本来很想劝他要少下一些。可是这时,214又把两千四折叠在一起,下刚才下的那一方,下时小声对赵明说:“我相信还有一手。”场子上每个人都看了看214,因为下二千四的这个人看样子没有钱,而又下得这么重,好象这个人是傻的,接连赢了好几门钱从三百翻到两千四了,他怎么还这么下钱? 不输出鬼。要知道下钱的214也是怀着这种心情,那种怕输的心情缠绕着他,想想也是,三百翻成两千四了,还这样下?会输的。在等庄家叫点时,赵明看出他极度不安,处于这种状态的人还有是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钱,以至心怯慌张。 歇场 必定钱已下了,赵明想这小子要让他捡他会捡吗?当然只是他的猜测。果然这门输下去了。214看自己两千四输下去时又向赵明望来,脸上确实是苦笑,不过自己又挤眉弄眼一下,表示无所谓。他嘴里也跟着说:“哎,不就是三百块,是吗?”赵明不好回答,这是他的事情,他下多少是他的事,自己无权干涉。不过他会很快输完的,只是在他输完后自己不能借钱给他。这都是安微老没有来之前的事情,赵明知道214身上的银不会多,这点是肯定的,也就是说214很快就会输光走人。后来果然如此,只见214丢几门就没有下注,当赵明看他没有下注就知他身上没有钱,从214脸上也看了出来,脸上灰溜溜的。看了几门就走了,走时跟赵明打一声照呼,之后从人群里挤了出去,离开了这里。 来的安微老并没有察觉到214不在,等他跟着红衣服下了三百块后,仿佛才警觉起来。那时安微老已把三百块丢在红衣服面前,好象故意要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一下,看赵明一眼,又四处瞅瞅,问:“214呢?”“输了,回去了。”“我在路上没有碰见啊。”两人说话声很小,并没有影响别人。当然也不会影响庄家,庄家是很黑,红衣服下的一万又没有被自己赢来,庄家四方脸面牌很快,叫点抓牌马上往桌子上一滩,两张牌当场拿给这些人看:屎屁。 旁边人立即兴奋起来,屎屁是最小的点花,这下子自己下的钱不用说是要赢的。庄家几个同伴一看自己做庄的人抓的是屎屁,要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啊,那红衣服赢了一门是要走人的;已有一些赢钱的人走了,想想要是大角色红衣走了,这场子还有什么玩头。几个人就在后面叽叽喳喳,特别是开始做庄的那个男子,边嘀咕边摆头,意思是天意,今天就是要输钱。四方脸自己倒没有什么,屎屁就屎屁,有什么办法,他依然站在那里。这回让赵明想不通,为什么不坐着做庄,为什么他们都要站着做庄? 红衣服赢了。赔钱的把一扎捆好了的钱递给他:“这是一万,你数一下。” “不用,不好意思,我要走了,确实是有事,要是没有事我还想跟你们玩一下。” “没事,没事,明天还来。” “明天还来。” 他说着站起来,旁边的人立即给他让一条路。跟他来的那个女人正挎着她的黑包在门口徘徊着,在等他。她在门口徘徊时没有向里面瞅一眼,似乎不用看了,里面的情况都知晓。赵明后来知道他们是开小车过来的,那小车停在进村的路口,那是一辆旧红色的富士康。红衣服一走,场子上立即让人感到兴味索然,连站在一边赌博的人都有如此的感觉。四方脸干脆不做庄了,起身离开桌子。现在不好玩了,开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只剩下十多个,他们是没有赢到钱和那几个该死输钱的人。至于庄家到底输多少钱,只有庄家清楚,这些人是不知道的。不过今天庄家太黑了,人们在议论纷纷时猜测着,估计庄家输钱不会少于十多万。 小场子 从赵明和214来这里只过去两个小时,从最初的陌生到现在经历过,赵明终于知道大赢赌博的事情了。跟奎峰相比,这里确实不用抽水子,最低一百块下注,是比较大的。和奎峰一样每天也有高峰期,显然高峰期一过,这里就没有什么人。那四方脸一走,赵明以为现在要散场了。有几个输钱的人说他们不做庄,我们来小玩,赵明一听立即说:“可以,我来做小庄。” 开始做庄的人黑,现在换个人做庄就难说了。并且人少好玩些,因为不会输太多。赵明的心思被安微老看出来了,安微老摔了一下手中赢来的三百块,意思是妈的,来只赢三百块。三百块在他摔时那纸张发出哗哗地响声。赵明笑了笑,告诉他自己还输了两百块。安微老说这么大场子,你怎么不下钱?赵明听出安微老口里有一种失落,就是自己来晚了。这么好场子,自己应该早点来。因为刚才自己说做小庄,赵明边和安微老说话边留心周围人的反映,很冷淡,只有那个四方脸女人看了赵明一眼,嘀咕着:“个个赢钱,我输钱。”那瓜子脸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在嘀咕几句后,对赵明说:“你不是说做小庄吗,你来做。” “好。” 赵明就走到桌边,叫,说自己做庄。没有走的还留在院子里的人,显然还想有人做庄,好玩一下。这时听说赵明做庄,也就准备压钱了。那牌还在桌面上,赵明手一抓,拿着在手上洗了洗。在场子中断后的那段时间,几个合伙做庄的人在另一边,用当地话说着,显然是在算账。输下去的十多万并不多,一人几万块。肯定这些钱是先凑起来的,做本。也许今天是太黑了,没有想到这本钱就输光。要知道他们虽然说的是当地方言,但零碎的也可以让人听懂一些。算了一阵后,那开始做庄的五十岁的瘦男子问两个老人:“你们还要一股吗,不要就算了,我们几个人。” “你呢?”头发花白的老人问另一个。 “我不要。不要。”另一个连连摆头。 两个老人的样子是很让人感到滑稽,花白头发老人是个鼓脸,另一个长脸,短头发,穿着青色的褂子。不管从那方面看他们都是纯粹的乡下老人,赵明知道这沿海地方的经济比较发达,不要小瞧这些老人,也许他们身上有几十上百万。要知道他们没有钱,就不会赌这博的。那两个老人显然今天是第一次合伙,只是没有想到被打败了。五十岁的男子笑着说:“不好意思,没有想到今天输钱。” “不要说了,别告诉我儿子。”花白头发老人说。 “不会说的。” 两个老人不再参加,剩下的几个依然还是合伙:今天下午还要合,明天还是他们几个。这些都是那五十岁男子安排,四方脸一直不做声,默默地听着。那瘦长的青年也不插话,一切听从安排。他在这伙人中纯粹是跑龙套的,送钱拿钱,一般开始人不多要拢场,就是他来开先锋,当然打扫战场也是他的职责。也许他开始没有警觉起来,正当赵明坐在桌上准备做庄时,他醒悟过来了,跑了过来,伸手就去接赵明手里的牌。赵明一看是他,笑了笑,说:“我们玩小的。” 猜 “我来做。” 赵明确实想做庄,但见他神情让赵明看出做庄是他的专利,不允许别人做的样子。不由地让赵明一时纳闷,不管在哪里,做庄都可以做,看来这里不要别人做庄。此时他们也劝赵明起身让他做。赵明不好多说,站起来。剩下的这些人就玩着,虽是小玩,最低也要下五十。这样说也不小了。连庄家大约有十个人,几个坐方的,另几个站在一边压钱。那四方脸女人开始坐一个位子,她见赵明没有做庄一直站在一边,就不时地瞅着赵明;当赵明在心里想这女人会让自己坐位子的,果然,她开口了:“你来坐不,我不坐。” “你坐吧。” 坐方不好,赵明始终这样认为。不用说四方脸女人也是如此认为,就执意要起身。又没有别的人去坐,场子的情况是那么明显,快要彻底散场了,谁还去做方;站在一边多好啊,压钱要压就压,想走就走。女人就是这样子,叫赵明见他不乐意来坐,也不管许多自己就站起身来,边站边说:“我不做方,你们坐吧。”完全不顾别人。这时候大家都劝赵明上去,连安微老也推了他一下,说:“你坐,怕什么。”安微老又说自己没有输钱,要是输钱就坐上去,他意思是自己不来,在这里陪赵明。好吧,我坐,赵明嘀咕了一声坐了上去。大家开始压钱,人少桌面上的钱也不多,三个坐方的,旁边另有两个人压,那瘦青年见只有五个人压钱,就溜了一眼场子上的每个人,明知故问:“怎么只这么多?好吧,我就只要这么多,我跟你们小玩。” 他做庄也是站着,边说边扭动一下身子,来个闪腰的同时抓牌叫点:“八。”小丑似的边叫边数着,竟数到赵明了,他一指:“你抓牌,我吃你的。” 赵明抓个屎屁,两只牌是四六。那四方脸女人顿时笑了起来,说:“真吃你了,你抓个屎屁。” “我说了吃他,就只吃他。” “头门屁,二门对。”安微老说。 赵明只压五十,他今天身上带的钱多,身上是三千块钱。开始来时输了两百,现在又输五十了,不存在。由于最近手气好,赵明不象那时刚到奎峰宾馆去赌,心惊胆战。钱多胆壮,心不怎么慌。那做庄的青年在耻笑他时,赵明显得很无所谓,并反唇相讥:“看是谁输钱,你们今天输了那么多钱,还会黑的。” “是吗,只要你有本事赢。”瘦青年去捡赵明面前的钱,说,“你赢我不会少你一分。” 这倒是实话,在这里不会有赌黄龙的。刚才那一阵就让赵明看出来了。有时在别的地方赌博,有些人喜欢赌黄龙,虽然往往是最后输光没有钱赔,但总是让人感到不爽。即使在奎峰宾馆也会出现这种现象。赵明每次去奎峰赌博时,对做庄的人很留心,做庄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看在眼里,形成判断,测庄家要是输钱的话手里的钱还剩多少。 转变方向 不但赵明,很多人都会这样。做庄钱多是最爽的事了,就怕没有本事赢钱。一想到在这里没有这种心里负担,赵明是很集中精神的,并且心里坦然。这点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变的是他量还没有多大,在之后他最多只下过三百,那是他在输了两门后,当第三门开始压钱时,安微老骂了他一句:“妈的,总是五十一下,多下点。” “手黑。”赵明说,“输了两门了。” “是啊,他不是赌博的料。”四方脸女人说。 赵明的脸一下子红了。惭愧,自己确实喜欢来,而就是下不下去,内心深处还是怕输钱。自以为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信别人的话。这时安微老气愤得咬了一下牙齿,伸手在赵明面前拉了一下钱。赵明是放一千块在面前,安微老一下子抓在手里,说:“我跟你一下子丢下去。”嘴上说,手里跟赵明拿三百块丢下去了。事已至此,赵明只有下三百了。他想可能会输的,那安微老也担心,要是输下去了赵明会不会说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那做庄的牌还没有抓起来,手就把赵明的钱捡去了,边捡边说:“你输定了,我先把钱捡来。” “捡去,捡去。”安微老说。 赵明一抓手上第一只牌是大王,第二只是小王;这是什么?最大的火车头。所有的点花里算它最大。还没有等赵明面牌,安微老一把扯过去,往庄家面前一丢:“你不是说赢他三百块吗?”“好,我不要可以吧。”那青年说。他把赵明三百给了过来,又赔三百给赵明。尽管他装着无所谓,但神情还是有些不甘。庄家抓的是屎屁。另两方立即笑了起来,妈的,庄家抓的是屎屁,自己再怎么抓也不会是屎屁吧。不可能有这么黑。果然一方三点,一方四点。庄家输通庄。 赵明正是从这门红起来的,可是他不敢压钱,当他火车头吃庄家屎屁后,再压钱时赵明只压五十,那安微老又叫他多压五十,并且边叫时边把赵明的钱扯下来,边扯边说:“强如刚才没有赢,下也下一百。”赵明只有依他了。这门他抓的是九点,安微老说火车头之后还有九点,手气好。出鬼,庄家又是屎屁。另两方立即笑了起来。好吧,老子洗牌,做庄的把牌洗了,手拿着牌啪啪地搭着,显然他有点生气了,接连两门屎屁,庄家洗得很认真,认真得要把屎屁洗跑掉。四方脸女人说:“你洗,洗还是屎屁。”边说脸上的那笑非常灿烂,仿佛庄家真如自己所说的一样,那么就好了,自己有钱赢的。 真的有这种邪气吗? 庄家抓起来的又是屎屁。这时瘦青年的脸不好看了,脸色阴沉。而赵明出鬼,这回他抓的是一对地。牌真的出鬼。那女人低声说赵明跟下午那红衣服一样,会很红的。安微老也感到奇怪,当赵明抓的是一对地时,安微老瞅了瞅赵明,两人眼光相碰时都有一种意味儿。赵明几乎是耳语对安微老说:“你还记得我在奎峰那次吗,那次三哥输六千。”安微老当然记得。赵明又低声叫安微老压钱,因为情形不一样。庄家点花这么小,而赵明点花大得又不寻常,安微老当然看了出来。一种感觉就笼罩在整个场子上,并且让每个人意味到。这些人都很聪明,马上大多数人就,大家都把钱压在赵明这一方来了。 恍惚 果然如大家所想的那样,赵明红了,门门吃庄家。连安微老都忍不住,压了几门赢了四五百块,之后不再压了。越是旁边的人赢钱,越是有想走的心,那四方脸女人赢了钱,想不来,就象特务似的溜了一眼桌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大家。赵明一看她脸色就想走,她说:“我走了,很晚了。”说完她就向外面走去。古庙里院子里亮着灯,只见女人跨过院门,进入外面漆黑的夜里。 外面真的很黑了,要是往时赵明吃了晚饭,只是赢钱庄家输了让他不好意思走开。不管自己怎么不好意思,都没有用,因为迟早都要离开的。假如不走的话,说不定庄家会红起来,这是不一定的。一想到自己若拖着不走要输下去,到时自己会后悔不及的。这时候赵明下了决心,决定离开。那安微老见赵明赢钱还走,不时地会瞅他一眼,眼光里有提醒他的意思。在四方脸女人走之后,场子上真的只有几个人,三个坐方的,一个坐庄的,另外就是在一边看的安微老。做庄的生怕人都走掉散场,那么自己输下去的钱就扳不过来了,就说:“你们不要走,我慢慢陪你们玩。” 谁知他的提醒正好打破了场子上的沉默,开始大家见他输钱,都不好开口。赵明说:“我只玩几门,就走了。” “我也是,也要回去吃饭了。” “吃饭,马上就有人送饭来。”庄家说,“他们煮去了,晚上也会有人来玩的,等人来了你们再走。” 话音刚落,外面真的有几个人进来了,刚走的四方女人竟也在里面。还有在奎峰跟赵明做庄的那个抚州,另一个赵明不认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穿着黑西装。抚州一进来,就走到赵明身边:“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赵明和安微老有些奇怪,他这时来干什么,抚州告诉他,是带后面这个小伙子来玩的。原来他到奎峰里去玩,而里面没有玩的,抚州就把他带这里来玩了。赵明一听连忙起来,说:“来来,坐我这里。” 抚州一见赵明架式,看赵明的脸色就意味深长,明显明白赵明是赢了钱才要起来走人。大家心里都明白。那青年就坐赵明的位置了。赵明趁机和安微老离开。在离开时赵明和四方脸女人看了一眼,她多嘴:“赢了好多,我知道你赢了好多。”这时说这话是很刺耳的。本来赵明想戏虐地问她怎么转来了,后来还是没有问。他和安微老一心出来。赌了一下午,肚子这时也饿了,并且很有疲劳感。 他们的摩托车就放在那个场子上,古庙里的灯光从里面照了些出来,至使庙前的那场子上不至于那么黑暗。跟坐在桌子上相比,赵明恢复了一些精神,是的,不再是那么集中精神了。安微老也有如此感觉。离开了赌桌,也就离开了,这些都会让人有些不适应,自己是两个人。 少去 赵明在赌场上精神太过于集中,出来身上爽了许多。他和安微老骑着摩托车离开古庙,开始回k镇。今天到古庙的收获真的有点出乎意料,到大赢来赌博了,赢钱了。把开始输下去的钱扳回来,并且还赢了一千八。安微老说他胆小了,胆大要赢好几千。确实如此,赵明清楚自己赌博的量。让赵明真正欣慰的是,大赢赌博这里是一个好地方,人多,赌钱又不受限制,这里真的是一个值得心仪的好赌场。不用说明天他还想来这里了。这样想着他问安微老:“怎么样,大赢好玩吗?” “还可以。” 两人边走边探讨着。赵明说跟奎峰相比,大赢就是好玩。安微老还不以为然,笑了笑。两人直接回k镇,赵明说请安微老吃沙锅。此时沙锅店里并没有什么人,店老板一看他们样子,就知道赢了钱回来。安微老一到沙锅店就叫:“妈的,这小子今天又赢了几千块。” “是吗?”沙锅店老板说,“请客,请客。” 不可能请他在自己店里吃沙锅,况且平常赵明也看不起沙锅老板,这个老板势力眼很重的。赵明说我请也是请安微老,说着,就呦喝沙锅老板快点去做沙锅,并来两瓶啤酒。说着就在一个小桌子上坐下来。是从这里开始赌博的,这段时间一直在赌,连自己都不清楚,是的,自己现在很上瘾了。沙锅老板边忙煮沙锅边也说赵明上瘾了,从前没有看见他赌。安微老说只你没有看见,以前赵明就赌。随后安微老又问他今天下午奎峰里有没有玩的。他说他下午上去,没有人。几个人又议论一下这段时间的行情。都说奎峰不行了。说时沙锅老板转身低声说:“奎峰抽水子太重了,谁去玩?那时在我这里不用抽水子。” 其实沙锅老板也很拐,赵明听他说着想起阿强那次在他们这里做庄的情况。赵明笑了笑。一会儿沙锅熟了端上来,他和安微老喝酒,吃着沙锅。赢钱的心情让他们很惬意,沙锅老板说他们最近都赢了钱,话里有一种仿佛看得起他们的意思。赵明知道自己的心,确实是把它当做,是的,玩智力的东西。他想要是自己不赢钱也是出鬼。他想着脸上浮起微笑。一种自以为是而又得意地笑。当然他知道会输钱,这只是知道而已。安微老还是有点佩服他的,不过也不愤,从安微老话里也可以听出来。每当沙锅老板说赵明精明时,安微老就嗯一声:“还没有到时候。” “是,到时也会输的。” 赵明并不搭理他们。因为自己曾对安微老有过此心,所以他能体谅安微老为何说出此话。人都有一点妒嫉心,就连那沙锅老板也对自己妒嫉。吃了沙锅还早,还只晚上九点。赵明说回去,不跟安微老去奎峰宾馆了。那里现在没有意思。真的,去了大赢感到奎峰没有一点意思了。本来奎峰危险,从今以后那里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