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火源》 第一章 迷失 愈渐浓郁的夜色,将无边的森林笼罩上一层深灰色的暗影,像一个无垠的怀抱,看上去静谧而又温柔。可那只不过是远远看上去罢了,这多情而又安静,婉约的犹如一位沉浸思绪的少女,实则内藏着的是一头凶残嗜血的吃人的野兽。 森林里,黑暗压倒一切,只能感到呼啸的狂风在林间侵袭而过,发出狰狞的嘶叫声。 他的双腿被冻得仿佛只剩下两根可怜的骨头了,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还在一直保持着前进的话,他肯定以为自己的腿已经不在了,因为根本毫无知觉可言。在这黑暗里,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他不断地、用力地盯着前面的那棵树,又一棵一棵的穿过向着下一处前进,虽然他知道自己迷路了,但也不能停下来,他害怕停下来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起来了。他摸索着沿途的粗糙的树干,一脚深一脚浅地蹒跚而行,起初他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现在听不到了好像是舌头已经冻僵了,衣服湿嗒嗒地像有一只手牵制着他的脚步,尤其是寒风吹过时候,布料里储存的冰冷水分,就像无数尖锐的冰针一样飕飕地刺进他的身体里,寒冷直渗入到骨髓之中,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再多走几步吧,可能下一棵树的地方就是森林的出口了,他就可以看见平坦的远方一片火光。他在心里不停地坚定地告诉自己,虽然他也隐隐知道,自己应该是没法或者出去了。 可是,他还是要面对它。 没有灯火,整个森林的生命仿佛早已被寄居在黑暗里的魑魅掠食一空,黑暗肆无忌惮地充斥着这里每一个角落。此刻没有从乌色云层间探出手的月光,更没有盘桓在夜空中浩瀚流动的光河。这里只有冰冷的黑暗吞没一切,而暂时的沉寂只不过为了蕴蓄下一次突如其来的狂风。而他能依靠的,他的知觉苟且存留在左边胸膛里的,那颗还顽强跳动的心脏而已。 前一秒还在负隅顽抗,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下一秒悔意就突然涌上心头。他开始后悔自己擅自脱离了大家,掉到了这个头顶枝叶密布,完全看不到光的鬼地方。而且这地方有潮又冷,身上的衣服在摔下来的时候就湿透了,像蠕虫一样恶心的黏在身上。开始他想爬回去,可是黑暗中他根本找不到可以攀附的东西,都是些软趴趴的藤蔓,他用力一拔便直接将它们连着根部的泥土一起撤了下来。于是决定尝试着朝着一个方向走出森林。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森林到底有多大,他努力地前进,可就是找不到尽头,兴许他走了那么久还一直在绕弯呢。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离开那里吧,也许大家及时发现队伍里有人不见了,会回头找我,兴许他们能够有办法救我,可能他们可以制成绳索把我拉上去......而且,他们有火把,或许还可以指导我上去的路,如果这不行的话可能还会有其他办法的……想到这里,他用力摇了摇脑袋,仿佛要将浙西早已无法挽回的幻想甩出脑海。 不过谁知道呢,可能他们到现在都没发现少了个人吧……总而言之就是,说起来都稀奇古怪,岂有此理,还有追悔莫及吧。 但现实往往比最坏的想象还要糟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听到了远处像是野兽发出的吼叫声。他的心不由得磕蹬一下,他想他可能在还没饿死之前,还要称为这些野兽的腹中食物。想到这里,他无助的扶着身边最近的树干,慢慢地坐了下去,蜷缩成一团。 今早才下了场雪,夜里温度非常低,他紧紧的抱着自己,可牙齿还是不争气的直打架。他意识有些涣散,他的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三十二年的时光,这短暂的一生仿佛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昔日里偷偷的哭泣和爽朗的笑声,那些狡黠、真诚和虚伪,又或是在某个夏夜光景里,他曾安坐在院心,悠闲地挥摇蒲扇,什么时候他看着看着天上的星,同屋角飞舞的萤火虫,那种混淆这禾花香气的微风拂在脸上的感觉,无论什么,都如数家珍地一一回味。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安详的笑意,他想,这样看来他的一生也还算完整吧。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走上告别的码头,送走这复杂的人生游戏。或许,这结局也并不坏吧,那时他就可以在天上与他可怜的老母亲团聚了,他要向它倾诉她的愧疚,他要为自己曾做过的蠢事向她悉数赔罪。只不过……有些对不起他的妻子,真希望我的离开不会让她过于悲伤,希望她可以原谅我这么不辞而别。她还这么年轻漂亮,一定可以再找一个好人家的…… 忽然恍如幻觉似的,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和悲伤。是他饥饿得出现幻觉了吗,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随着幽幽的风声顿时感觉相当诡谲。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讲的睡前故事,据说森林深处住着一个常常诱拐村里孩子的鬼婆,把拐回来的孩子当成自己已经死去的孩子抚养,如果小孩不听话或者想逃跑,她就会将他杀了把他的头骨嵌在墙上,身体扔在森林里仍由野兽撕咬。他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可婴儿的哭声仍然断断续续地,断断续续地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而且似乎更响亮了。鬼婆真的有吗?这不是骗人的睡前故事而已吗?……不对,难道说,还有其他人也在森林里面吗?对了!也许他们会知道从这里走出去的办法。想到这里,疲惫的身体里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他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随手拍拍屁股上的脏东西,果断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去。 森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凭靠感觉行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可能坐太久了再加上起身有些猛,走了几步他感觉脑袋一片晕眩,脚下不慎一滑,整个人滚了下去摔得一身泥,身上总算传来了一阵阵刺痛感,他想身上应该有不少地方都磕伤了。不过没关系,他感觉到哭声更响亮了,他的方向应该没有错,他距离得很近,他咬咬牙又爬了起来,踉跄着,又继续向着婴儿的哭声前进着。 ——你们一定不是迷途的旅人吧 ——一定知道怎么走出这座森林的办法吧 ——求求你们,带我出去吧 他在漆黑中火急火燎地向前赶着,脑门不觉撞到一根粗壮的树枝,眼冒金星,但现在婴儿的哭声好像变小了,他突然惶恐地大声地,几近于歇斯底里的状态,想要抓住这恶最后的救命稻草,“有人在吗?有人在那里吗!听到我的声音麻烦回应一下好吗,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求求你们带我出去,求求你们了!”他喊得声音都有些呜咽,可是仍然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除了风吹过枝叶发出的细细簌簌的声响。他突然感到莫名的绝望,因为刚才的意外他已经方向都分不清了,他不知道原先前进的方向了,似乎应该已经很接近了,可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有才能找到他们。 彷徨之际,神明好像听到了他的请求一般,涌动着暗流冲散了树冠,浓密的乌云漫天笼罩着迷蒙,如同宽容恩赐一般掀开了一角,冰冷的月光从云层间,从枝叶间照进来,虽然只有一点,但在遍地水洼的反射下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楚周围了,他穿过前面一层树木,突然视野豁然开朗,他发现自己竟在山沿上,再往前走多一步前面就是陡坡,下面是看不见底的黑暗,他不禁大呼好惊险。 此时哭声又缓缓地传来,他这时才清楚哭声原来是从另一边传来,而且他更加确定就在附近。 他连忙折返,这次离的很近,他肯定自己快找到了。其实他在转过山坳的途中,也想过如果对方也是迷失在这里的人,自己会多么绝望,不过他不愿意考虑这种可能性的出现。他还琢磨着如果他们能带自己出去,自己该如何幽默的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何如此落魄,但他显然是想多了,当他到了的时候,只能看到眼前这么一幕毛骨悚然的情景。 第二章 遗孤 由于他站的位置比较高,所以看得相当清楚,那里横七竖八地至少有十几条野狼的尸体,无数尖利的冰刺从野狼的身体和周围的土壤里穿射而出,原先本应柔软的土地已经是一片坚硬的银白色冰面,足有一人高的粗大的冰刺里还有野狼的尸体,野狼们被一簇簇海珊瑚般美丽的冰晶包裹着,它们如同被凝固在琥珀里一般,神态动作都停留在了死亡之前的那一秒。在最上面的几条野狼被冰刺穿破了肚子,软趴趴的垂着脑袋,沿着晶莹的冰刺流出内脏之类的东西,仔细看好像还在蠕动,染地通红。 他再往前看去,发现一簇簇冰刺后面有一个女人,躺在殷红的血泊中,她的怀里那个用兽皮包裹着的正是他一直寻找的哭泣的婴儿。他恍惚间仿佛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骇得退了一步,但忽然婴儿的哭声响亮了起来,他从兽皮里探出小小的脑袋,用本能的哭喊寻求着母亲,然而母亲似乎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忽然心有不忍,但更多的是绝望,那种自己像狗一样追求着的竟然扑了空。 他想了想,忽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深吸了口气,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警惕的向四周张望。他知道狼是群居动物,狡黠而且对于猎物的追捕总是锲而不舍,他怕野狼没被赶跑而是躲在一旁伺机而动。他又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发现四周还是没有动静,这才缓缓地走了过去,四处都喷洒飞溅着殷红的鲜血和尸体碎块,他小心翼翼地踩上银白色冰面,脚下黏黏糊糊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还有周围散发着热气的内脏、肠子、血液等,虽然看上去像是凝固了,可他好像还是闻得到扑鼻而来的腥臭。 冰刺太多了,而且像一道防卫线保卫着这对母子,他好不容易才从好放脚的地方爬了过去。 他来到那女人身旁,月光下那女人苍白的脸显得有些阴森,他抱起她怀里的孩子,腾出一只手推了推那女人,见没有反应,又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气了。他想道,这些冰刺应该是这女人弄出来的吧,她应该是人们口中的那些撒豆成兵的仙人吧,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女人是怎么把这些冰刺凭空弄出来的,而且那些冰刺里野狼的狰狞面孔,还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但那女人浑然不觉地露出了一抹安详的微笑,然后永远定格住了,可怜怀里婴儿还是呱呱地哭着,并不知道他的母亲早已离开人世。婴儿冻得浑身冰冷,他忙把婴儿捂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渐渐暖和起来,他看了下怀里,那个婴儿安静地,惬意地蜷缩在他怀里,还不时地扭动一下。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女人,他想,这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如果还在长大了,要相认那必须有个信物才好。他低声说了句得罪了,他也知道那女人不会听见的,这才开始在那女人怀里摸索。这女人好像死了也没有多久,身体上还有残余的温度,不过也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死人怎么可能还有残余体温,不被冻成冰块就算不错了……有了,他找到了一块玉佩,光线不好也没细看就塞进了怀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她死在荒山野岭孩子本来就没机会活了,却让我误打误撞碰上了,可我也是生死未卜,搞不好这孩子还是会死。“既然你都死了,那就保佑我们能安全走出这里吧,我答应你如果出得去我会好好把他养育成人的。” 他想不能让这女人暴尸荒野吧,如果自己真的出去了孩子长大总该知道自己的身世,要是问起来总不能说自己当初走得急没来得及把他娘葬了,可能他娘已经在深山野兽的肚子里吧,又或者被飞过的乌鸦和秃鹫啄食了吧。嗯,先去找个好地方吧,找到了再回来。说着他往回走,应该要找个视界比较开阔一些的地方吧,这地方可能也不错,不过这地面的冰……他用脚用力跺地面,冰面太坚硬了,没有工具根本挖不动,还是进森林那边看一下。 他好不容易翻过了冰刺,才发现自己是不是应该也把那女人的尸体搬过来的,不然等下又要爬多一趟。他一拍脑门,怎么那么笨。但是他又不想再返回去了,便先去给她物色一块墓地。 他重新进到了森林里,突然他感觉到不是之前那种压抑感,反倒觉得有些熟悉,像是重逢一位久违的老朋友。用了一分钟,他才开始适应森林里光线不足的环境,他找到了原先那个差些跌下山的地方,视野开阔,虽然现在天黑看不到什么,等到天亮这里的景色一定非常美丽。他抚着婴儿的脑袋,婴儿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把那婴儿放在枝丫上,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徒手挖一块墓地,无奈沿途也找不到什么能用的东西,不过还好土壤松松软软,就算是用手也很容易挖开。 他从小就开始跟随父亲在田里干活,双手早已粗糙的像树皮一样,直到父亲过劳死了他继承了父亲的土地,像他父亲一样努力耕耘。他也是幸运的,这年头流离失所的人不在少数,没有田产也没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活的跟狗似的,还不如那些被人奴役的奴隶好过,说的好笑,政府不许贩卖人民却允许贩卖奴隶,反倒把人民饿死了。他在十九岁的时候在母亲的说媒下娶了老婆,吉尔,一个美丽又善良的女人。再后来,母亲也离他而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父亲和母亲一样陪伴他的成长,但父亲离去时的悲痛竟不如母亲撒手人寰的悲伤,他在母亲坟头跪了一夜,最后晕倒醒来时就在家了。可能,他感到了被遗弃的痛苦吧,那时的他这样想道,他也应该有自己的家庭了。但事与愿违,吉尔不能怀孕,他很痛苦。听村里的大夫说山里有只灵狐,常常在夜间出现,它的血做药引可以医治百病,于是他傻乎乎地就跟着了一群从事夜捕的猎手天黑就开始搜山,而自己误把萤火虫看成狐狸的眼睛,一路追逐着然后掉进了不知道哪里的鬼地方。 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好傻,既然是灵狐又怎么会轻易给我这种凡夫俗子抓到呢。直到这个孩子的出现,他才觉得,也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也许上天让他深爱自己的妻子,让他的妻子不能延续香火,让他迷路九死一生,都是为了这个孩子的降临铺垫着。也许是,上辈子做了坏事,让我在这辈子做一次好人来弥补吧…… 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他已经挖了一个大小足够放下一个人的坑,不过不是很深但他想应该足够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抱起来,生怕惊醒了婴儿,然后根据沿途做的记号返回那里。 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警惕地躲在树的后面,难道是那些人来找我了?可是……他看了看怀里的婴儿,不对,他们在女人的尸体附近的地方,如果是冲着这孩子来的,怎么办。不可以轻举妄动,他静悄悄地移动着,潜到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那个地方,视野比较好,而且也相当隐蔽,他躲在巨石和树木的阴影里。 他看清楚了,那女人身边有两个人,不,三个,还有一个在天上飘着。不过虽说是飘着,可却不见半分身体浮动的样子,如履平地,他金黄色的长袍在遥远的夜空中舞动着。他第一次见到会飞的人,从小他只是从附近的人口中听说的,这世上有一种叫做阴阳师的人,可以飞天遁地,能常人所不能,今天亲眼所见,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黑夜里,漫天繁星仿佛放下了手中火把,都各自离去了,放纵着这苍穹寂灭入暗,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寻的痕迹。 “居然就这么死了,亏我们追了这么久。”诺曼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这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抬头看向对面尼可,“我怎么记得她好像还有个孩子。” 尼可扫视四周,都是野狼的尸体,“可能被狼叼走了吧。这种地方,太正常不过了。” “你怎么不说被熊叼走了呢,熊不吃死人的。”诺曼戏谑道。 “那你怎么想,难道这孩子还凭空消失了?或者掉下去了?”他看着脚下的无底黑暗。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 “不用管了,”如天神一般站在空中男子忽然开口,只见他的双眼极其细长,眉间一抹红,朱唇轻勾似笑非笑,皮肤白净如初生婴儿,一袭金身素袍在遥远的夜空中卷动,“回去我自会交待了。” “那要不要把这个女人的尸体带回去?”诺曼小心翼翼地问道,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再一次充斥着他的胸膛,浑身禁不住冷颤。尼可惊讶地看着诺曼,诺曼什么时候也会对人如此谦恭了。 那天神一般的男子良久才说,“带回去吧。” “是。”两人恭敬地应诺。 说完三人如同流星一般向着遥远的方向飞去,仿佛坠天的陨石一般,在昏沉的天空中划过一条刺眼的弧线。 躲在巨石旁的他看到那些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敢出来,不过隔得太远他也无法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出来以后他才发现原先还躺在那片空地上的女人的尸体不见了,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心想天意如此,自己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 忽然静谧的山林有了些许喧嚣,一条由几十个红点排列组成的长龙从对面的山腰上浮现,显然是他走丢之前跟着的队伍。“我在这!”他跳着,呐喊着,用力地招手着。那边的人好像也知道了,有人挥舞着火把示意。 虽然火把的微光还很遥远,但他仿佛感觉到那温暖已经照进了他的心里,他松了口气,身体突如其来的传来一股沉重的疲惫感,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了,脑海悠悠地回荡着一个声音,“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风仍呼啸着,它的歌,是永无止境的。 第三章 卫介城 卫介城才刚从晨曦间苏醒,城中心的街市上便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从城西蜿蜒而过的小河上,盘延在森严的宫墙之下,几十条商贩的小货船艘缓缓推波驶过,货船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也不吆喝,只待路过的游人见了喜欢的便扬手让人把船驶近,便开始讨价还价。商贩殷勤地做着沿河的生意,大桥上自然也是人头攒动,只见桥上两侧摆著许多小摊,有卖各类杂货的,也有卖小点干果的,还有代笔的算命的,应有尽有,游人很少有两手空空的,大多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从街市采办回来的货物,也时不时有行色匆匆的旅人背着各种形状大小的行囊穿过,人们也见怪不怪,眼下已经是初春时节,再过些日子就是卫介城一年一度祭天的日子,这祭天是卫介城的大事也是卫介城特有的节日,每当此时卫介城就会举办盛大的祭天大典,自然不少外来人也会凑凑这个热闹。 卫介城也只是才入春,道路两旁的草地上还积着厚厚的白雪没能融化,眼见有裸露出来的,还是枯黄的,没来得及长出新苗的枯草,微风拂过席卷起些许枯草末轻轻地扬在湿润的空气里,温和的阳光下,闪耀着明媚的金黄色。这如同风土人情的风景长廊,如诗如画,虽然趾踵相连,倒也没多少人抱怨。 但街上的姑娘们仿佛并不关心这热闹非凡的街道,也不在乎这美妙的天气和独到的风景,因为她们的灵魂被人偷走了,而且她们也不愿那小偷再归还。原来,她们的眼里只有此刻从楼台上探出头来的俊美少年,他的五官精致得如同木椟里晶莹的宝石,让人惊叹不已,无从挑剔,高崇的鼻峰,削薄的嘴唇,深邃的双眸仿佛聚集了千万条明亮的河流,潺潺地,在寂静的幽谷中汇聚成一首明媚的赞歌,只是眉间微皱让人心碎的忧郁,看起来仿佛是一位多情而落魄的吟游诗人。她们渴望着,虽然还不及靠近,可她们的心里仿佛早已和这位高贵的王子演绎了千万种生离死别。不过很显然她们想多了,其实他不过是很郁闷,心疼自己的钱袋快被身边这两个笨蛋吃光了而已。 叶琦倚着楼台,看着楼下热闹非凡的街道,也不知自己的容颜已让多少女子倾倒,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苦恼着铜臭之事,他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酒壶里发出可怜的声音,“又没了。” 他无奈地回过头,看着身边这两人狼吞虎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饭桌,不仅只有他,这种速度让邻桌的客人们也都纷纷侧目,好像这两人已经当了八辈子乞丐,到了这一世终于才吃上一顿好东西似的。虽然他很想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然而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这两人都是他的同门,男孩叫苏河,女孩叫叶洛,年龄相当都是十六岁,虽然叶琦年长不了他们几岁,不过那男孩是他的师侄,女孩是他的师妹,也是他师父的女儿。男孩的长相虽算不上英俊不过也是眉清目秀的,只是眉宇间少了稚嫩多了些同龄人没有的成熟的感觉。女孩则很是漂亮,秀丽乌黑的长发在头上盘起,虽然此时的她女扮男装,可也不能遮掩她姿色过人这一点。她的双眼跟卧躺在无忧花绿叶上的露珠一般,流动着动人的光泽,尖尖的小脸,肌肤娇嫩得如同新叶遮掩着的尚未绽开的花朵,透着迷人的粉色。额,不过那是正常的时候,现在的她一脸油污几乎手脚并用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咬着一只顽强的猪蹄,正是嚼得起劲儿时。 叶琦见了不禁皱起眉头,心想这家伙是猪吧,“别动。”他对着叶洛说道,叶洛茫然地睁着美丽的眼睛看着他,只见他从怀里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油迹,叶洛眨巴着眼睛,冲他嘟起油腻的嘴唇,叶琦笑道,“你的吃相就不能斯文点吗?” 叶洛晃晃脑袋,推开叶琦的手,撅着嘴说道,“你管我。”然后抬起头跟旁边的苏河四目相交,相视一笑,那是只有同伴才懂的信号。 于是心领神会的苏河把手伸到半空中,招手道,“小二,这桌再来一盘红烧猪蹄!” 叶琦内心崩溃,欲哭无泪,他就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他心塞塞地又把头别过去,心里已经打消了再让小二拿两壶酒来的想法,看向窗外,让柔和的阳光轻轻地洒在他那如同冰雪般冷漠而完美的脸上,苏河看得入了神,心想,叶师叔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好帅啊。然而他不懂,叶琦那其实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过了稍微一会儿,“红烧猪蹄来咯!”店小二端上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利索的收拾着叶琦三人桌上的残羹剩饭,还顺带把凉掉的茶水换掉。倒不是他勤快,只是看见叶琦一行人一身阴阳道卦袍就知道肯定是阴阳师,人们都说修炼道术的都是仙人,都是大爷,都得捧着,如果招待不周了那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他也还是第一次碰上那么能吃的大爷。 “没想到山下的人虽然不懂道术,居然也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叶洛嘴里塞满了食物,可是还是堵不住她的嘴,手还往刚上来的红烧猪蹄上抓。 苏河显然是吃饱了,一脸满足地瘫坐在椅子上揉着肚子,“叶师叔,你怎么不吃了?饭菜不合胃口吗?”叶琦脸部表情僵硬地回过头看着苏河,尽力掩饰着心中波澜,“我不饿,你们吃。”最后附带一个标志式的大哥哥的微笑,要如同明媚的阳光一般温暖人心。 苏河不由得看呆了,心想一个男人帅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犯规了,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叶琦开口说道,“对了。你知道城主府邸怎么走吗?”叶琦看着收拾桌子的小二,见他熟练利索地把吃空的碗碟都叠在一块儿。 小二显然对于叶琦的问题感到惊讶,心想看来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连忙回答道,“城主府邸?你指的是卫介宫城吧!” “卫介宫城?”苏河疑惑道。 “是的,卫介宫城。那里是政府所在,不过也是卫介城高层官员的住所,像城主和长老任职期间都会住在里面,你们去那里就对了。……你从这出门往左直走看见一座特别高大的楼房再右拐过了桥就是宫城了,不过进宫城可是要有手令的。你们……也是城主请来的阴阳师吧?这几天许多阴阳师大爷经过此处,都会询问城主的住所。” 虽然叶琦也不是第一次来卫介城,不过像这种城主府邸跟行政中心放在一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随口胡诌着回答小二的疑问,“算是吧,听闻卫介城要举行祭天仪式,便过来凑凑热闹。”下山当然不是来玩的,不然那两个老头也不会让他就这么下山。 “那可不是嘛,再过些日子就是卫介城的祭天大典了,那外来人可多了。今年还不仅如此,听说城主的女儿也在祭天以后招亲,这不各路神仙都忙着往这城里跑。” “招亲?”叶琦刚说完,楼下忽然就闹腾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街道上人头涌涌的嘈杂间,掺杂着叫骂声。叶琦往楼下看了看,几个人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看起来应该是什么权贵子弟私塾里的学生,有几个随从模样的人像是已经动起手来了,在人堆里推搡扭打起来,可旁人却好像没有要制止的样子,只是叉着双手在一旁围观,也有指手画脚,交头接耳的。 店小二没注意到叶琦走了神,自顾自地接着道,“是啊,城主的女儿那可是漂亮,今年便也芳龄二八,到了婚嫁的年龄,前些日子提亲的人可把城主府的门槛给踩破了。城主也是好生为难,于是才决定要设擂招亲。” 叶琦回过神稍稍慢了些,只听了店小二的后半段,不过猜到应该是城主要为女儿摆擂台招亲,不由地笑了笑。 而叶洛像是不再听他说话,望着空气却禁不住着皱眉头问道,“楼下怎么了。” “哦?”这时店小二也探头出去望望,回过身说道,“那是这城里有名的权贵子弟,仗着家里的势力平日里欺行霸道多着呢,大家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别怪小的多嘴,小的还是奉劝各位大爷不要惹他们才好,所谓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呀,何况难得来一趟不就图个乐子嘛。” 对于店小二的好意,叶琦只是笑了笑作示意,不过他见叶洛的脸色不好,叮嘱道,“门主交代过不许闹事。” 第四章 青岚山的客人 已经初春,青岚山上的积雪也不见要融化的迹象,只有山麓处一大枯黄厚实的草甸,恍若传说中的硕大飞毯温顺地铺展在雪峰之下,等待着哪位仙人的驾到。别绪依依的寒冬馈赠了所有的风雪,山上奔腾着的灿烂的浪涛凋零成,天空中淡蓝的飘荡着璎珞丝带般的白雾,朦朦胧胧的,隐隐约约的。 山间的湖泊,是雪水化成的碧玉般的镜子,映着春风让阳光渗入冰髓之中,微笑的表情慢慢地在湖面浮现,如果说镜湖是眼睛,那么湖水缘着汇聚成的河流就是眼泪,流入山间,在微弱清光的蛰鸣中,流向山麓的田地。山里有的鸟兽应该还不觉冬天已经过去了吧,还在存粮不多的巢穴里,编织着如同项链一般迷人的梦境,又或许还没舍得从温暖的南方离开,依依不舍地在温暖湿润的空气里盘旋未归。然而,如此舒服的天气,总让人忍不住想多赖一会儿床,但山上迷雾环绕的青岚门的弟子们却只能天还没亮便从厢房里鱼贯而出,窸窸窣窣地穿过一道道庭院到正殿早修,生怕落下了。 不过转眼已经这个时辰了,太阳早已驱散了湿漉的白雾,青岚山里弟子们的早修也已经结束了,玄清殿门只见各门生恭敬的陆陆续续从里面退了出去,宽广的殿里只有两人靠着茶台坐着,一旁的火炉燃的火红,只见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摆设,只是有几排放着蜡烛的架子,正对门的位置供奉着“三清”的金身神像,“三清”也便是太清太上老君、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道君,这金身足有两人高,足可谓是大手笔,且其偌大的金身也不见一丝灰尘,可见每日都有安排人打理。其实道家子弟供奉“三清”并不奇怪,可一般人家都是供奉肉色泥像的,恐怕整个卫介城里只有青岚山这一处是“三清”塑金身像。其实要说起青岚山的起源,恐怕也是与供奉的几位脱不了渊源的。据说青岚山的开山师祖张云起还是得了他们的指点才得以修炼成仙立此山门的,虽然声称受了这三位点拨的人也不少,可是青岚山说的倒是没人不敢不信。 弟子散尽,玄清殿里显得十分冷清。那年轻人看起来脸色苍白,身子孱弱,宽大的长袍下还是显得有些单薄,可是却给人种出尘的气息,不食人间烟火。而老人却是一身发旧的麻衣布鞋,头发胡乱地扎起发髻,额前、两鬓、头上都稀疏地翘起几根落单的发丝,老人虽然头发花白,满脸褶皱,可却看起来很是精神。而那年轻人叫李灵溪,是青岚山的门主,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则是他的师兄,叶铭。 刚刚入春,正是青岚山最冷的时节,可只见那老人一身单薄的麻衣也神态自若,反见,李灵溪这年轻人却穿上了内置棉绒的袍子,还脸色憔悴得渗人,这样的反差让叶铭见了忍不住笑道,“我说你这仙人还怕什么冷。” “这凡人能感知冷暖,成仙久了也忘掉了这种感觉。”李灵溪笑着摇摇头,说着拿起火钳挑开火炉里的炭,火焰仿佛血液流动般,潺潺鸣奏。他小心地把水壶放了上去,不过一会壶沿未擦干的水珠随着滋滋声蒸发掉,空气里还飘散着竹炭的清香。李灵溪不禁用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成仙了,人还是这种不知足的东西。想想师父当年说的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叶铭看李灵溪把茶叶拿了出来,不禁皱眉,“不要茶,这茶的味道喝的口味都淡出鸟来了。” “那我自己喝就好。”李灵溪笑道,把茶叶撒进茶壶。 “我还是只喜欢喝酒……” 殿门外有风吹进来,炭火也不住摇曳。两人突然就不说话了,殿里只听见加热中的水壶里水发出的声音,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叶铭也坐累了换了坐姿,可还是不舒服,干脆直接躺下去,伸了伸懒腰,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像不经意似的的问起,“你派我徒弟下山,替你去卫介城,应该是想找那个人吧。” 李灵溪脸色一凝。此时水壶里的水沸腾了,蒸汽澎得让水壶盖直哆嗦,壶口的热腾气体触到外面寒冷空气,发出恰恰的声响。李灵溪连忙用抹布将水壶把手裹着,熟练的把煮开了的水倒入茶壶,壶底的茶叶一下被冲开了,升腾的蒸汽绕着美妙的弧线,发出清脆的水声。 叶铭见李灵溪没有说话,继续道,“真的有用吗?还是……” 水声戛然而止,“也许......我们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李灵溪有些答非所问。 但叶铭知道他说的意思是什么,“是啊,终究还是会结束的。”他看着茶杯上的雾气,映射在光影之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五官扭成了一块,“好烫好烫。”拼命砸吧着烫红的嘴。 “该做都做了,随缘吧。”言语间似乎有些落寞,李灵溪举起杯子呼开了浮在面上的茶叶,抿了口茶,“你不说你不喝吗?”笑骂道。 叶铭也学着李灵溪那般呼着茶水,可一时没把握好气力,把茶水都吹跑了,“你管我。”他忙腾出手抚干溅湿的地方,忿忿地把茶杯放下,“不喝了,尽是麻烦。还不如喝酒干脆。” 忽然李灵溪像是没头没脑的说道,“要来的终究也躲不过,就像这世间季节更换,反反复复无穷无尽,最后还是归于原点,万物由是,落于尘安于埃。谁都逃不过。” 说着,也不知窗台是何时被风吹开了,拂乱了萦绕的烟雾,李灵溪回头望着窗外,看不出悲喜。 “嗯,希望如此。”可是叶铭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 李灵溪也微笑道,“希望如此。” 叶铭也闭上眼不再说话了,知道李灵溪一切都自有打算,自己也无话可说便由他去吧。 两人也就此无语,殿里的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偶尔吹进门的风声。 忽然一传话弟子从门外急步走进来,见过了李灵溪和叶铭,“山门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是门主的故友。” 李灵溪寻思自己会有什么故友来找自己,“这人可有通报姓名?” “他……不愿说,只说跟门主通报了便自会让他进来的。” “哦?”李灵溪垂着眼皮,沉默一会儿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让他进来吧,请到这里来吧。”那弟子应诺,便匆匆跑了出去,李灵溪这才回过头看着叶铭,一副别有意味的样子,“你说,会是谁找我。” “除了那些人,还会有谁?都活了几百年了,哪还有什么故友……恩——以前好像倒是有一个,不过都这么些年了,依旧了无音讯,也不知是否还活着。”这老人突然露出一抹少见的寂寞神色,抬头望了灵溪一眼,苦笑道,“现在就只剩下你这个病秧子陪我聊天了。” 不知是不是被叶铭的情绪传染了,李灵溪也一脸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门外有鸟雀啼叫的声音,心想,春天终于来了。“是啊,你不说我还不觉,突然是有些怀念了……那个人……” 那弟子依照吩咐把人领进来了,可他总觉得请进来的这个人好生眼熟,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不对,这肯定是第一次见面。他虽然还在胡乱的想些什么,可路却没有走错,只是他见那男人虽然一脸慈容,却有种给人莫名的压迫感,他突然觉得有些慌乱,怎么觉得平时走习惯的路突然变得那么漫长,原来从山门进到正殿还要那么多功夫。终于几经兜转才到了玄清殿门,他回过头恭敬地对那男子说道,“你先在这等着,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那男子早已停住了脚步,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还是一脸微笑。 其实走进殿门的一刹那,他只是习惯地偷偷扫视一下大殿,这是传话时需要注意的,因为平常若不清楚殿里都是些什么人,失了礼节那可就不好了。虽然还是以前寻常的摆设,阳光透着门窗的镂花木纹照在地上,还是门主和他师兄常设在玄清殿的茶台,还是他们悠然地倚着茶台说话,仿佛丝毫不觉已经有人走了进来,还是一样的供奉在正殿里的三清神像金身,被照进来的阳光暖的有些浅色。眼前看到的景象虽平常不过昨日,却忍不住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霎时一个荒唐的念头陡然在脑海中出现,他想他知道是谁了。 原来是他。 第五章 闹事 眼见这么混乱的场面,街上的小贩们也做不了生意,为了看热闹的人们都围了里三圈外三圈,虽然街道还算宽敞,可也顿时堵得水泄不通,在街道两边要经过的游人,虽然也有少数的不好事者,却也去不得只能驻足停留。市井小民也都好凑这种热闹,也从不插手,顶多动动嘴皮子,所见所闻及道听途说都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况生活本就艰苦,偌大的卫介城热闹事不在少,兴许也只是为市井人们打发打发些许百无聊赖的时光罢了。即使再祥和的城市里,人们的日子也如世界上一般的日子,时时不同。各人皆有所得,各人皆为命定。世上的人们不懂珍惜地把日子糟蹋,破坏了规则,最后所有的罪责都只会归咎于自己,而且无处泄怨。 只见那少年想乘乱跑掉被几个家仆逮着了,直接便是一顿痛打,几个人把他举着扔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正好把街上别人家街摊给砸坏了,那摊贩是卖些供人把玩的小玩意的,这样一砸也当做是什么都没了,可老板心疼地喊了声哎呦,却也不敢上去讨个说法,只是魔怔似的站着。 家仆一把推倒他在地上,“这儿没你的事,一边凉快去。” 说着,又把那摔的糊里糊涂的年轻人架起,来在一群还是学生模样的少年们面前,他们清一色地穿着乌赤锦衣,头上戴着一看便知道身份显赫的头饰。人们认得这身衣服,那是卫介城里专门为权贵家族设立的贵族学校的学服。既然说是贵族学校,能进去读书的自然都是达官贵人的孩子了,随便挑一个身份都非富即贵,都不是常人能招惹得起的。 其中一个应该是他们唯马首是瞻的少年走上前来,红唇白齿,长得很是好看。他用脚让那被架起来地还在呻吟的少年的肚子上狠狠地踢了两脚,那两脚旁人看着都疼,硬是在腹部这么柔软的地方踢得发出闷响。可那少年倒是有些脾气,咬紧了牙关直让两腮的肌肤急促地一张一缩,愣是没有吭声,太阳穴的青筋都突起了骇人的青筋。 那少爷见状,莫名其妙的火大,指着他鼻子说道,“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是吗?是不是我的话不中用,打你打的不够狠,你就不听话是吗?”说着劈头盖脸地就朝那少年脸上“呼呼”地甩了两耳光,打得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上了一脚,踹完还不忘拂拂裤腿,好像碰上了什么很恶心的东西,“我从现在开始,不想再见到你的脸。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杀了你。听见没有?” 他掐着那少年的脸,把他那沾满尘土的脸颊挤压得变形,还混杂着黏糊糊的类似眼泪的液体,指甲都陷进了他的皮肤里,那少年憋的脸都涨红了,估计是那撕咬着他神经的痛楚让突然有些虚脱,整个人意识涣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只见嘴哆了哆嗦,“……听、听见了……” 他这才放手,厌恶地唾道,“什么玩意,非要我打你才听得懂人话。”说完使唤着那几个家仆,“你们把他抬走。送回他家去,要是问起来就说——他是摔成这样的。” 家仆们连忙应诺。 那公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手帕擦干净手,待准备收起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拿来鼻子前闻了闻,一张俊脸顿时皱在了一块,“脏死了。”他呢喃着,把那条手帕扔了。 这时身后那群年纪相仿的少年们好像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大笑起来,他好奇地上前追问自己是不是错过什么事,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其中一人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大家一脸心照不宣的样子,除了站外围的一个少年仿佛局外人般的静静的看着他们。 一干随从推搡着围观的人群,嚷嚷着,“快走快走,有什么好看的。” 在卫介城里呆久了些的人都知道这群乌赤锦衣的学生的来历,哪敢多嘴,纷纷散开了。 在溃散的人潮里,突然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麻麻,那个人会飞诶。”拿着冰糖葫芦的小孩揪着一个妇女的衣服,提高了音量,引得旁人侧目。 那妇女还以为孩子胡闹,忙不迭地回头向周围投来的目光垂头道歉说小孩不懂事,用力晃了晃女孩的小手,说道:“嘘!小孩子别乱说话。”此时不以为然的抬起头,竟发现真有一人在飞檐走壁。 这时人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那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他们面前,正好挡在了那群富家子弟的去路,只听到那人冷声说道,“打完人就想跑吗?” 围观的群众闻言,吃惊的看着这位年轻人,要知道这可是城里有了名的权贵,平日里人们也是见的习惯了,没谁敢多这个事,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没办法,招惹不起啊,谁不想过点安生日子。大家心想这肯定是外来人吧,可是看样子也是挺有能耐的人,可这些人身后的势力又岂是一般人能招惹的,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可能逞了一时之威风,他日定后患无穷。 可也还是没人敢上前提醒,只有刚被砸坏了摊子的那店家赶紧上来好意劝道,“小伙子就别逞这个能了,让他去吧。” “店家,你先歇着吧。我帮你讨个公道。”那人不以为意地谢绝了他的好意,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如同和煦的阳光般温暖。 其实这年轻人便就是方才还在楼上的叶洛,见状实在按耐不住运着源力便下来了,别说店小二了就连苏河也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那个笨蛋,真是尽会找麻烦。”叶琦赶紧喝口酒压压惊,只是唇边沾了点酒味,却没有酒入喉的感觉,才发现自己忘了早就已经没酒了。苏河着急地回过头说道,“师叔,我立刻下去看看。”其实叶琦倒也不怎么担心叶洛会被伤到,就怕她伤了什么人,他回去不好交待,闻言不耐烦地向苏河摆摆手示意,“去吧。”他知道叶洛虽然十六岁了,可是由于自小在山上长大,受山上人们的呵护,心却还是一颗糊糊涂涂的心。现在让她接触一下山下的事物,或许也没有什么坏处,就权当是成长的一步吧。 只见她如同一把出鞘的锋利宝剑,笔直地站在那里。剑眉宇眼,肤白如雪,尤其往后梳起的高高的发髻更是衬的她英气逼人,此等模样引得多少楼上姑娘春心荡漾,长得帅不说,还这么有正义感。 方才那个打了人的啥也刚想出来,被身边的人拦了一下,那人向其他人使了下眼色,表示让人出去应付应付。 “咳咳。”听见有人咳了两声,少爷堆走出一尖耳猴腮的人,装模作样的扬扬折扇上前说道,“这位兄台,如果还想在卫介城里安心呆着,就识相点让让道吧。你可知你拦住的可是些什么人?” “让道可以,你先把那汤药费和砸了人家摊子的赔偿给了。”叶洛道。 这少爷闻言大笑,身后的少爷家仆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看来你还真不知道我们的来头阿!” 叶洛眼里突然一抹杀气,暗自在体内催促着源力流转,“看来是不想赔钱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代替你们爹娘教训你们一顿。”那几个人笑得很猥琐,起码她是这样觉得的。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顿时如同脱弦而去的利箭,缩地成寸。只是转眼之间便来到那人面前,吓得那尖耳猴腮的少爷惊慌失措地想往后退,可后面还有人又能退到哪里去,正当她的手离他还有大概分毫之距的时候,突然一旁伸来一只手以凌厉之势截住了她,来势汹汹,虽然仅仅只是一刹那的接触,但她已经能感觉到那翻涌的源力从掌中侵袭而来,叶洛没想到他们一行人中还有阴阳师在其中,她赶紧一掌推开那只手,险些被擒住了。不过看得出来,这只手的主人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意图。叶洛退到一尺之外,这时才看清那只手的主人,果然也是他们一行的学生。 瘦瘦高高的,板着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苍白的脸,可他的眼睛如同锋利的黑色宝剑,锐利无比,他傲然伫立着像个孤高的王子,睥睨着她。 第六章 打一场吧 当叶洛还惊诧于这人深藏不露时候,突然有人冷不防地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肩膀,她条件反射的擒住反折了这只手,只听到这只手的主人痛的直叫,“哎呦哎呦,疼疼疼……小师叔,是我,苏河啊!” 叶洛这时才看清楚来人是苏河,才赶紧松开手,向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你下来做什么?......不过也正好,现在要打架了,快来帮忙。” 苏河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小师叔,叶师叔会骂人的。快回去吧。”他拉住叶洛低声劝道。 “你不帮那就一边看着。”叶洛讨厌看到苏河那种怯懦的样子,也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一把甩开他的手。 只见那少爷吓的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失态以后,立即气的涨红了脸,朝着叶洛他们大喊道,“你们还给我愣在这干嘛,还不给我打死他!” 说完,五六个家仆很快围了上去,还有模有样的拉开架势,叶洛冷笑着也不想多看几眼这几件烂豆腐,他们之间相互使了个眼色大喊着就冲了上来,她几下闪躲不偏不倚地把他们的拳头打到对面自己人身上,苏河见叶洛还是把事情闹大了,可是又不能在旁边看着叶洛挨打坐视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他的师叔咧,无奈也只能加入了战斗的行列。上去飞起一脚便把一个家仆踹到地上,心想这些人也太不经打了吧,踢上去怎么感觉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 那少爷气愤地用折扇指着他们,“给我打死他们!左勾拳、右勾......哎,怎么不躲开啊!”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家仆被叶洛一脚踹到那少爷面前,其他一干人等也全都躺在地上嗷嗷打滚,相反原先被痛打的少年显得很安静,如果不是还能见到他身体还有呼吸的痕迹。人们还以为是不是早已没气了。 那少爷上去踹几个仆从,“喂喂喂,别给老子装死,快给我起来打啊!”可是任他怎么叫骂,那些人愣是不肯起来,躺在地上打滚呻吟的更厉害了,表示并不是不想起,而是被打伤了。 那少爷见状不妙,这回居然踢到铁板了,想回头寻求其他人的帮助,结果发现原来其他的人他们早就扔下他跑了。他忍不住在心里数落着这群不讲义气的混蛋八辈子祖宗…… 不对,原来还有一个人没走,一个位阶不高的南门守将的儿子天罗。不过他们没有什么交情,天罗是一个整天板着脸的怪胎,总是一副阴森的样子,极其沉默寡言。不过在这种时候,居然只有他没走,他心里还是有点感动,为自己以前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不过这种廉价的愧疚感也只是一会而已,很快他就把这种感觉抛诸脑后,向他求救道,“天罗,你要救我。” 那瘦高的少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可他分明地看见这沉默寡言的少年眼中满是炽热,径直向叶洛走去,缓缓地开口说道,“你要不要和我打一架。” “你先把钱赔了,打架我随时奉陪。”叶洛刚说完,只见眼前这个古怪的少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用手掂量掂量了钱袋的分量,直接扔给了她身边的苏河,“这下可以打了吗?嫌不够的话,我可以让人回家去取。” 苏河打开袋子一看,都是白花花的银两,惊喜地朝着叶洛点点头,忙快步把银两分给了街摊老板,老板千恩万谢,之后却不敢再逗留片刻,逃也似的走了。 叶洛讶异于这个人的干脆,满以为还要再纠缠一番。不过她刚才算是领教过的,这人作为对手可能有点难以应付。 那少爷见天罗要和她打,他可是非常清楚天罗的厉害的,立即换上一脸嚣张,“嘿嘿,他一出手你们都死定了!” 狗仗人势的样子,叶洛咬着牙发誓一定要上去把他胖揍一顿。 “动手吧。”天罗冰冷的声音响起,他的脚下仿佛出现有一道风穴,从脚下暴起一股气流,将他乌黑的长发和长袍吹得四散开来,被黑色长袍笼罩的他的身体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诡异的光纹回路顷刻浮现在他身上。 她心中一凜。什么,他想在这里就动手吗?这里可是卫介城内啊,更何况还有这么多普通人。 可是情况由不得她多想,“急急如律令。”天罗口吐咒语,他身边开始凝聚空气中悬浮的白雾,凝结成无数根锋利的矛头般的冰刺,瞬间如同潮水般向她倾泻而来。 叶洛见状,立即“嗖”地从地上向后跃起,此刻还不忘提醒苏河道,“苏河小心!” 苏河也立刻带着地上的失去意识的少年向后退去,几乎就是同时,锋利的冰刺猛然插在叶洛原先还站着的位置,深深的刺进街道石板上发出琤琤的声音,满地碎石扬在空气里。 人们顿时像是受了惊的羊群一般,疯狂地跑散,他们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不理会卫介城的规定擅自在城里使用道术斗殴,要知道刀剑无眼,伤及无辜也怨不得谁了。躺在地上的家仆们见状不妙,也纷纷趁乱随着人群跑掉了。而唯独天罗身后的那个少爷像是杀红了眼一般,高声喊道,“对,就是这样,杀死他们!” 还没完,天罗头上不知何时又悬满了无数冰刺,他手里掐诀,仿佛像是在简单地宣布着别人的死期,冰刺刷刷地向叶洛的方向侵袭而去,粉碎着所有挡在前面的东西,不断地刺穿。 叶洛迅速掐诀,长袍下浮现出蓝色的幽光,极速运转源力跳跃着躲过冰刺,“苏河,你负责照顾好那个人!”这家伙真是够难缠的,叶洛暗骂道。“急急如律令!”脚下坚实的石板突然化作高高的石壁,锋利的冰刺齐刷刷地刺在上面。 “你一个人没事吗?”苏河担心道,说着掐诀在那少年前面撑起护盾,避开了侵袭而来的冰刺,不过显然目的并不是攻击他,又迅速折返,朝着叶洛的方向激射过去。 叶洛根本没空再搭理苏河,矫健的身影穿梭在街道两旁的建筑之间闪躲开。但冰刺汇聚成两道粗大且锋利无比的锁链,像捕食猎物的巨蟒不断地向她激射而去。沿街的楼房,屋檐,树木,石墙都留下狰狞的创口,一时之间整洁的街道变得面目全非。 “你在做什么,躲猫猫吗?我可不认为你这样可以从这场战斗中赢得胜利!”天罗说着,一边加快源力运转。 “可恶!”叶洛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强,虽然她尚有一战之力胜负未分,可是对方夺了先手,她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或者说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直被冰刺牵制着。且逐渐落于下风,冰刺锋利的冰刃划破了她的长袍。 苏河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但又走不开,因为还有那个被打的意识模糊的少年需要照顾。 “结束了。” 天罗的手迅速在胸前结印,大喝道,“天牢,急急如律令!”两道冰蟒刹时分成无数根细长的锋利的锁链,极速卷动着,穿插着,交错着,编织成一个散发着毒液般锐芒的像是捕食网一样的东西,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长毛蜘蛛此刻张开丑陋的大嘴时的模样。这时如果可以在空中俯瞰,会看到这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已经卷成巨大的球状把她困在其中。当叶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绳索交错之间的网眼迅速收拢,纵使她身法在矫健她也已经没办法从里面逃脱出来了。 只可以那样做了。叶洛压抑着胸口发出窒息般的恐惧感,用睁开得颤抖的瞳孔,捕捉着它们行动路径。她记得师兄曾说过,类似牢笼束缚的道术看似没有破绽,但其实一定是会有破解之法的,只要捕捉到它的规律。 ——已经被包围住了,出不去了,它们没有及时收拢,说明这个牢笼还没有完全结成。 ——应该可以出去,寻找一处源力薄弱的地方突破出去。 ——不会死的,只要静下心,就可以感知到的。 叶洛平息了情绪,缓缓地闭上眼,她暗自里催促着身体里源力流转,把感知从身体中释放出来,像是流水一般从她身体里流淌而出,这种流转的蓝色光泽在触及迅速移动的冰刺时会缓缓地依附上去,让感知均匀地分布在这张大网的每一寸。 黑暗中,她可以看到所有源力的流动,所有的攻击和行动意图,每一丝变化都通过细长流水般的感知传达到她的脑海里,或者说她才更像一头蜘蛛,她的神经布满了这整个大网。现在,这张网就是她的巢穴。 第七章 许尘 “师叔!”外面的苏河见叶洛陷入困境,紧张地朝着浮在空中的巨大囚笼喊道,回头冲天罗说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杀死她吗?” “弱者,死不足惜。”天罗冷道,“在他出手救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说什么?我要杀了你!”苏河也顾不上昏迷的少年了,手里掐诀,“急急如律令!”长袍下顿时撑开了本源回路,“起!”话音刚落,天罗脚下的石板突然隆起。 “哼,雕虫小技。”天罗敏锐的感觉到地面下有股源力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突进,立即迅速向前跃起,几乎同一时间地面突起了几株锋利的石笋。 苏河当然不指望可以攻击成功,只是想将他引诱进自己的攻击范围而已,在天罗避开的一刹那,他乘机向滞留在半空中的天罗迅速移动过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尖锐的石枪,朝着天罗兜面刺去。只要把他的术中断掉就可以了。 天罗见石枪突进,脸色微微变了变,但随后便收敛住了脸上的惊恐。右手持诀,左手迅速反应徒手将石枪挡下,尖锐的矛头三分之一刺进了他的手臂。正当苏河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只见天罗低喝一声同时左手发力,石枪应声折断,“什么!”苏河见状立即退开,和他拉开距离。 不过天罗并没有追击的意图,可能是因为支持着那个囚笼就已经消耗了不少源力。苏河心想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没想到打法这么刁钻都被他躲过去了。断掉的一头矛头还留在他的手臂上,而且已将他的手臂洞穿,可是一点血也没有流出来。苏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家伙竟然还可以利用源力的活性来强化身体,看来普通的攻击对他没有多大作用。......没想到,才下山就碰到了这么难缠的角色。 当苏河还在紧张地思考着怎么组织进攻时,突然发现天罗开始把持不住掐诀的手,心中讶然,“怎么回事?”他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那个不停收缩的牢笼,“叶洛!” 天罗紧皱着眉头,他知道是里面的人在蠢蠢欲动,想要伺机突破。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让她轻易得逞,暗自激荡着本源,源力如同潮水般涌动。 游蛇般的银白色锁链,扭动着如同藤蔓般交错编织,空气里弥漫着无数像被锋利的金属刀刃划破的声音,刺耳得让人浑身发麻,激越的风声在锁链穿行中此起彼伏。 “啪!”一声尖锐的声音,锁链从牢笼中激射而出,抽在了叶洛的腿上,一道血口在青色的长袍之下绽开,血液像是浓稠的红色浆体浸染着长袍,化成一大片黑色的污迹。 叶洛疼得皱了皱眉,竟然毫不理会,继续紧闭双眼额前布满了密密的汗珠。“找到了!”她猛然睁开眼,那一处最薄弱的地方。 “莲华之剑舞,”叶洛掐诀,猛的流转体内源力不断激荡本源,本源如同一口喷涌的泉眼,幽蓝色的源力泛着流动的光泽,从腹部流转到身体各处。她低喝道,“急急如律令!”她的小腹突然浮出一把类似剑柄一样的东西,发出极其强烈的浓厚蓝色幽光,如同迷雾般环绕其上。她握着它,竟从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里如同凭空地拔出一把长剑,这把细身长剑上刻着和她身上发出的一样的本源回纹,剑身倾它所能地涌动出骇人的庞大源力。 她大喝一声,长剑的磅礴剑气化作蓝色剑雨集于网上一点,用着用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击打,整个牢笼里回荡的都是轰然爆炸的声音。 她知道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剑气也会伤到自己的,在发出剑气的同时撑起了蓝色的护盾。 突然,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炸裂般的剑芒暴露在了空气里,光芒从裂缝中逐渐扩大。 天罗难以置信地看着空中的身影,她居然摆脱了他的攻击。 叶洛确实摆脱了他的冰刺牢笼可是也过度消耗源力,整个人在空中摇摇欲坠,开始使不上力气了,长剑顿时破碎成星星点点的蓝色水晶状的光点,无声地融入她的身体,她知道如果对方再来一击的话自己肯定是躲不掉了。 天罗一咬牙,手再次掐诀。正当他想继续运转源力的时候,突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按住了他掐诀的手,“年轻人好斗是好事,可是别太过了啊。”那人戏谑道,苏河见了来人,顿时眼前一亮,“叶师叔!”而天罗看着那人的眼睛,如同深邃无垠的海洋,难以掩饰脸上震惊的神色,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靠近,而且自己现在一动都不能动,体内的源力仿佛被凝结了一般,停止了流动。此时人为刀俎,他为砧上鱼肉。 叶洛见叶琦出现,松了口气,这次再也抵挡不住身体侵袭而来的疲惫感了,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坠落。还好苏河早就准备好了,运转源力上前及时接住了叶洛。 “你想干嘛,你也找打阿!”那少爷见状指手画脚地嚷嚷着,“天罗,给我连他一起打!” 叶琦对还在沉浸在惊愕当中的天罗笑了笑,突然脚旁地上的碎石浮了起来,长了眼睛似的径直向那纨绔子弟射去。 “哎呀!”那少爷直接就打飞了出去,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地喊道,“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在这卫介城里敢惹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哦。”叶琦还不忘掏了掏耳朵,不屑一顾。又回过头看着面前这个脸色的苍白少年,“资质不错,再多几年定能扬名。”天罗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如果自己还要打,他定会毫不留情地废了自己。天罗虽然很高傲,可是在绝对的力量之下,还是选择了退步。 叶琦见天罗的眼神缓和了,杀气消退,于是把按住他掐诀的手也松开了,笑道,“后会有期。” 天罗深深地看着叶琦,“你是谁?你这么强,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叶琦笑了笑,“青岚山,叶琦。区区无名小辈而已。” “原来是青岚山的人,怪不得。我叫天罗,是南门将军的小儿子。你记住我,下次我一定会打败你的。”说完,天罗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少爷见天罗走了,逃也似的跟了上去,狼狈得跟条狗一样。 见人都走了,叶琦看着叶洛狼狈的模样,察看了下并无大碍就是源力使用过度有些虚脱而已,才失笑看着她说,“感觉怎样?” “你还笑!看我等下不把你打死!”叶洛骂道。 “好好,不笑你。以后别再乱来了,知不知道。” 叶洛不情愿地嘟着嘴,“哦。” 叶琦怜爱地摸了摸叶洛凌乱的头发,才回过头让苏河把那个被打的男孩扶起来,只见他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意识迷迷糊糊的,嘴唇嚅嗫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他捋开少年的长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探了下脉搏,气息很紊乱。刚才被打了,身体外部没有明显伤痕,看来定是内伤无疑。 “扶住了。”他对苏河说道,用掌推向他的小腹,运转源力源源不断地流入那少年的身体。正当他准备把源力分散开来,修复那少年的身体里创伤的内脏时,他猛然感觉到,刚刚释放的源力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底黑洞,在进入到他体内的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坠入了无限深渊当中,那里饲养着一头贪婪的野兽,无数粗犷的触手拉扯着,那是死神从地狱探出来的大手。他的理智告诉他,快点逃脱。 苏河见叶琦的脸色难看,小声询问怎么回事,可叶琦并没有回答。他的源力正被这少年体内那股未知的力量逆向反噬,像是猛兽一般纠缠住他原来的源力。心想不妙,他快速运转源力,冲开那少年体内的反噬力量,虽然只停滞了一秒,也足够他把源力抽回。 叶琦仿佛看到了怪物的眼神看着那个单薄少年。暗自按捺住小腹里翻滚的气浪,像无数剑刃在身体内壁上肆意划动,伸进源力压制却运动得更厉害了。那到底是什么力量,竟然如此骇人。 突然那少年像把呛在喉咙里好久的气咳出来了,缓缓地睁开了眼,“醒了。”苏河惊奇地说道,肯定是叶师叔的功劳,但他不知道其实叶琦并没有做到什么。 叶琦咬牙忍着身体阵阵传来的痛楚,每一丝疼痛都如同在大脑里炸裂开来,然后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一直反复的循环,仿佛从未离开过,又仿佛从未出现过,这种荒谬的错觉,“你是谁?” 那少年的嘴哆了哆嗦,吐出了几个字。 “我、叫许尘…” 第八章 秘密信件 这座卫介城也有千年历史了吧,仿佛从人们的记忆开始之前,这座城就一直坐落在这块大陆的最东端。 卫介城的规模与邻近的城市相比并不算大,但却相当宏伟,不乏磅礴气势。它采用了“回”的格局,在城的中心建起高大的主城府,即卫介宫城,供城主与官员行政所用,四周也是整齐划一的坊市。这卫介宫城是一座涂金的圆形宝塔,它建在两层空心的台基之上,高崇的塔顶直插云霄,如同代表着天上的神明与地上的人得以息息相通。宫墙之外,则是大小不一的坊市,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中心宝塔,也象征着卫介城上阶官员的权威,如同神明一般尊贵,如同不可抗拒的神明的力量,那是绝对的并且神圣的。 不过卫介城也几度战乱,城墙经历战争的洗礼也有重新修建,边防线早已变得蜿蜒曲折,不过其基本格局并没有受到严重的破坏。 在卫介宫城临近塔顶的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只有四堵粉刷干净的白墙,人们很难想象在这金碧辉煌的卫介城中还有如此简朴的房间。今天天气还不错,天气晴朗且不算寒冷,房间里的温度适中,房间墙上只挂着一幅画和一个老旧的时钟,当指针缓缓走向十一这个数字时,钟摆敲了十一下。林观还埋头在办公桌前,身边堆满了文件都足有一米高,窗户也不知道是谁又把它拉开了,窗帘随着吹进来的风在空中扬动。他一直从昨晚忙到现在,脑子空空的,恍然抬头一看发现天已经亮了,然而堆在办公室里的文件却还是没有少。他一定昨晚没有睡着吧,他想道。当人们在享受着节日浓厚的热闹气氛,而他们觉得高高在上的城主却只能胡须拉碴也顾不上整理,还要可怜的窝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他想人们一定想不到吧。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放松身子后仰瘫坐在椅子上,让疲惫感充斥着整个身体,酸酸麻麻的。 忽然有人敲门,“大人,我能进来吗?” 林观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却也坐了起来应道,“进来吧。” 门咯吱的推开,才看清来人是他的助手,乔宫。 她出生在城北的农家,长着一头浅色的头发,面容清秀。颇有些机智,虽说不算处事干练,但林观喜欢她没有背景,做事有干劲,所以特例提拔她为助手。 “大人。”乔宫抱着一叠文件进来刚想说话,看见办公室里不知不觉又乱腾腾地堆满文件,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纸张的气味,还有点霉味。林观一脸倦容,胡须拉碴,金色的头发凌乱得打起了结,眼镜下是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金丝边框的眼镜落在他的鼻梁上好不舒服,不由地扶了扶眼镜,他率先开口,“怎么了。” “大人,专程来卫介城参加祭天的索伦城大使将于今天到达。” 林观闭上眼,或者说根本睁不开眼睛了,“索伦城的人吗?嗯……”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今天也来了吗?麻烦事真多,“你派人去接了吗?” “是的,我吩咐了林总管去接待。”乔宫顿了顿,关心地打量着林观,样子看起来糟糕透了,“大人,看你这么疲惫,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了……让林质去吗,嗯,也成。要把他们安顿好。”他也知道索伦城的来人并不是为祭天大典而来的,而是为了与柯德城开战的那点破事而来的,他不想搭理,派个阶位不轻不重的人去倒也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长老院那边什么意思?” “额……长老院似乎大多数人都赞同作为索伦城的一方,尤其是以徐越为首的几位长老赞同的呼声最高。” “又是徐越这个老匹夫!”这是让林观最头疼的了,仿佛长老院这个机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辅佐城主而设立,这群老家伙一个个倚老卖老从不会乖乖听从他的话,每一次都要他说破嘴皮或者逼迫他做出让步才肯罢休。 就例如这次索伦城向柯德城交战的事情,他的意思是并不想掺和进去这趟浑水,虽然长老院的提议也并不是要求遣兵参加战争,而是希望可以和其中一方达成协议,给予优惠价格为其供应必要军需的同时,可以在其获得胜利时得到好处,例如减免关税等。可是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其实就是做的血肉买卖,自己源源不断的为战争国供应军需,让战争国侵略别国领土屠人百姓,虽然不是亲手所为,但这与用刀杀人后把责任推卸给刀又有何异。也许是很平常的事情,领主们为了既得利益而做交易,可是他从小受到的教导,让他认为政府不应该是杀戮机器,何况卫介城能有今天,不全都要归功于以往的先辈们坚持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参与战乱吗?这种如此浅显的道理,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明白。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城主当得窝囊,火气上头了,一脚使劲蹬了下办公桌。 乔宫不由地吃惊看着林观,其实她很少见到这个为人和蔼可亲的城主发脾气。 不过林观很快就缓过了神,心知自己刚才的举止失态了,忙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他说着闭上眼睛,换做是平常他绝对不会这样的,他是个相当克制的绅士,大概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是的。” 不过说完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林观眯着眼看见乔宫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抱着的文件也不知该不该放下,“把文件放下吧,出去把门带上。”他说解围道,乔宫听了仿佛如释重负似的,“那我走了。”说着把文件找了一处放下。 “哦,对了。”林观叫住了她。 “……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们来到如果要求见我,就随便找个理由帮我推了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乔宫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索伦城的人。额……还有其他的人任何人。” “哦,好的。”乔宫恭敬地应诺,退了出去。 话音刚落,林观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良久他才睁开迷糊的双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乱地从书桌抽屉里寻找着什么,把文件翻得凌乱。 找到了。 他取出一本厚厚的档案夹,翻开第一页,打开便有一封未开封信件在夹在上面,没有邮票,看来是一封托人转交的信件。他看着白色信封上泛黄的痕迹,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做出了决定似的把封口撕除。里面只有一张什么都没写的白色纸张,和一枚刻着骷髅简笔画的银色徽章。他把纸张反复查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才把它塞回信封里。他的注意力停留在了这个徽章上面,他仔细地端详着,这是...... 他皱了皱眉,把桌上堆积的文件全部推开,任由着散乱地倒在地上,他按下桌面上的按钮,那连接的是助手办公室,是专门用来传呼他的助手的。 不稍一会,乔宫叩了叩门便推门而入,心想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又突然传唤我过来,可虽然疑惑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的问道,“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帮我把撒切尔叫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是的。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等下等下......算了,你把这个给他……”林观把那枚银色徽章抛给乔宫,继续说道,“他不用来这里见我了,告诉他直接去城西郊外找一个叫做弗兰克的人……还有,让他接到命令立刻出发,不容有误。” “好的。那......” “嗯,可以了。你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乔宫闻言恭敬地退了出去。 终于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像是刚刚处理完了很重要的事情,不过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但是否能够成功,他的心里也没有底,可是去莫名的突然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瘫软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疲惫的双眼。 嗯?对了,估计今天他们应该来到了吧,青岚山离卫介城可不算多远,他想,他是该安静的想一想接下来的事了……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陷入了无边的疲惫,然后无力挣扎,因为那里有用无忧草编织而成的梦境,快乐且没有烦恼。 第九章 初遇 黑夜如同死一般寂静,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即使在半空中也感受不到没有气流的涌动,不起一丝涟漪,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他这是在哪里,他也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空中。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或者说,他其实脑子里什么也没去想,只是无数模糊的念头从脑海深处闪过,他也没有深究。 他是第一次这么靠近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可是这片无垠的天空似乎并不太欢迎他的到来,它用黑色的云团把金光灿灿的繁星都收藏起来,向他板出一张严肃的面孔,黑暗仿佛就要压倒一切,窒息般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膛。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他们面前,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背影让他看着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不过,他们?为什么是他们,原来他身旁还有一个人。他才发现他们靠得很近,他仿佛可以感觉到那个人体温,也可以感受到那个人呼吸时胸口的轻微起伏,他想他应该是被那个人抱在怀里,而且是个女人。他好像极力地想看清她的脸,可是她的脸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如云一般浮动,怎么也看不清楚,可是他心想这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好像可以看见她脸上惊恐的表情,也可能是错觉。他拉了下她胸前的衣服,她感觉到了,垂着头对他笑着,可是那笑容像是哽咽着胸膛里翻腾的恐惧感,看起来一点也不温暖。 突然一个雄雄燃烧的火球向他们袭来,炽热的火焰像要把头上顶着的厚重的黑色云团全都燃烧殆尽,仿佛把整片天空都照得通明,把黑夜驱除干净,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那种情绪想要从他的胸口挣脱、炸裂。 那颗火球离他们很近,可他们没有闪躲,似乎就连想动一动的意识都没有,他拼命地呼喊,用手扯着那女人的衣服,想让他们快躲开,但他们仿佛什么也听到。事实上他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歇斯底里地到底在喊什么,可他却能听见那炽焰火球在空气中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用力睁大眼睛,好像是想让火球在他的注视下不要靠近,但他只能看见那个高大的背影那任由着被火焰吞没。 在那女人被火焰吞没的下一秒,她松开了怀抱着他的手,她仿佛还在微笑,只是好像没有了恐惧,那是安详的——就像是人临死前嘴脸带着的那一抹微笑,没有遗憾。他从她的怀里离开,身体失去支撑,他在无垠的夜空中向下坠落,可以看见那仿佛专门为了告诉他在下坠的地平线,向下看眼前的景色在加速向他扑来,他以为会落地摔得粉身碎骨,可身体一直没有停止下坠,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就要堕入了无底的黑暗,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他的胃猛地一扯,然后失去了所有视觉。 ——他只能感觉到身体在下坠、下坠、继续下坠…… ——仿佛根本到不了尽头…… ——这种等待着随时会死去的恐惧…… ——比立即死去还难受…… “啊!”许尘猛然坐起来,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屁股下的地方,是坚实的土地给的触感。他感觉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湿了的部分黏在他的后背,凉飕飕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从口中吐出来,闷到嗓子眼的心脏才缓了回来,他抬头看着天空,天空干净明亮,白云同洁白的丝绒,在轻轻的微风中,融合着太阳的温度飘向四方,星星点点的光斑在巨大的树冠之间摇碎了,安静地落在他的脸上,“又是这种梦。”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感觉仿佛真的身临其境一样,特别是那种撕扯着他的无力感在梦境中充斥着他的身体每一处。每一次……都没能改变吗,他想道。看着自己的手,又紧紧地握成拳头。 算了。他随后便把那个噩梦抛诸脑后了,“不过这里是哪里,我记得我原来是在城里才对吧。”他环顾四周,他想这里应该是卫介城南门的郊外,因为他认得这棵矗立在他身后的参天古树,粗大的树干是两个成年人都环抱不上的,它已经有百余年的寿命了,据说曾被神仙施过法术,可以消灾驱厄,所以常常有人过来这里祈福,抬头望去树上挂满了人们抛上去的红带,随风飘动着很是好看。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之前应该是被那群家伙打了一顿吧,不过那是在卫介城里吧,难道是他们发泄完了以后把我扔到这里的?真是些歹毒的家伙啊! 不过这世上就是这样吧,所有的东西几乎就是如同命中注定了一般。他从小生活在的这片土地,人们称之为特鲁斯大陆,意为被神明遗忘的土地。据说很久之前大陆是由神明掌管的,那时候的世界没有纷扰,可是经过一场巨大的浩劫之后,神明突然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于是贪婪的人们在失去神明的约束之后堕入了无尽的战乱和争斗,和平安逸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杀戮,无尽的杀戮,这世界本就如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世上只有四种人,一是贵族,贵族是代表高贵血统的身份象征,统治城市依靠人民侍养,他们的身份地位是世袭的,除非一个城里发生内斗或遭遇外来入侵,否则一个城市的贵族只增不减,有时候甚至多过人民;二是平民,平民就是拥有贵族赋予的在他们所允许范围内基本人权的人民,他们必须辛勤劳动将所得的一部分上缴,以求得政府的保护;三是奴隶,就是没有基本人权的人们,可以供人随时当成货物买卖,就算被杀也不会被追究责任,听起来相当血腥对不对。不过这种奴隶制度在他所生活的卫介城是没有的,宽厚的卫介城主很早之前就赦免的所有的奴隶。最后的就是——阴阳师,一类凌驾于万物的群体。其实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划分的,也许这是一种职业吧,他们有可能是像雇佣兵一样,执行金主所交给他们的任务,也有可能是得到城市政府的认可,然后为某一座城市效力。可以说几乎不受法律束缚,因为他们拥有超凡的力量,不同于寻常人。 而他就只不过是位于这座卫介城最卑贱的平民之一而已,要说他又什么不同的话,可能就是自己身为平民却有幸在贵族学校念书这一点吧,不过这也并不好受,因为他低贱卑劣的身份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他每次一想到这群家伙以后会接管卫介城,他就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好日子过了……不过有些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痛呢,不会是被打到没知觉了吧。他越想越觉得可怕,小心翼翼地捋开衣服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上竟然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不会是内伤吧,完了……不对,怎么感觉身体好像比之前还要轻松了,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难道那也是梦?” “你终于醒了。”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是个听起来很奇怪的声音,仿佛在刻意隐瞒本人原来的声音,故作粗犷沙哑。 他才刚醒过来有些神经衰弱,听到声音条件反射地猛然回过头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洛已经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她弯下腰,她的脸离他很近,他还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体扑在他脸上,痒痒的,不过只是一会而已他吓得往后摔倒,“你是谁?” “是你救了我?”他继续问道,叶洛正站在光线照射下来的方向,他一时没有看清叶洛的模样。 “见你那么精神,看来已经没事了。”叶洛笑着直起身子,让她的面容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下,看起来就像木椟里的闪耀宝石一样精致迷人,她的眼睛仿佛淡墨书写的作品,留下恰到好处的浓郁,然后不留痕迹地隐没在星星点点之间。 许尘不禁看得呆了,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孩。不过为什么说是女孩呢,虽然看她的装束像个男孩,头上梳起高高的发髻,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人应该是个女孩,也许是觉得男人不会有这么细腻的肌肤,又可能他在哪个瞬间瞄到了她白皙的脖子没有突起的喉结——虽然这中性特征有时也并不太准确。其实他也不知道,仅仅只是直觉而已。不过他的直觉总是惊人的准确,总算是一个让他感到自豪的天赋。 十六岁的少女正处于脸皮最薄的时候,叶洛被他这样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打量着,顿时觉得脸上发烫,“诶,你看够了没有。”一时叶洛慌乱得忘了刻意伪装自己的声线。 原来真的是女孩。许尘这下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态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只是……你真的……”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很好看……” 难道他这么快就认出自己是女孩了吗?叶洛心想道,她的脸突然刷地红得像苹果一样,虽然她也常常被人夸她漂亮,但都是她的长辈,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年龄相仿的男孩夸她好看,“你……说什么啊你……”她一时竟恼羞成怒,“不许再看,不许对我有什么企图!” “没有没有……我只是夸你而已,没有别的企图。”许尘抬头直视着她美丽的眼睛,就像晶莹的墨宝石一般,希望她能看见他真诚的眼神,“你真的很好看。” 叶洛也迎上他的目光,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睛清澈似水,像一条斑驳的银河流淌着繁星,但不知为什么她好像从这混沌的无边宇宙之中找到一抹忧伤,突然有种念头让她忍不住想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什么想法,许尘不觉地移开了下眼睛。但虽然只是一刹那闪烁了下目光,但仍被叶洛的眼睛捕捉到了,她神情止滞了一秒,随即脸色一变,嘴唇蠕动像吐出了几个听不见声音的字符。 第十章 流氓 许尘以为她对自己说了什么,但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但她没有理会。 许尘疑惑中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十几根像章鱼触手般的青藤从树上垂下来,从背后灵活地顺着许尘的肩膀盘旋纠缠住他的双臂,沿着粗大的树干把他直接吊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惊吓得大叫,拼命地想要挣脱这些奇怪的东西,但都只是徒作无用功,青藤的力气好像用不完的一样,他每挣扎一下它就缠得越紧,直到他不能动弹为止。 “哼,你个流氓。让你调戏我,乖乖吊着吧。”叶洛说。 他两侧伸出长长的青藤快速地在他面前交错纵横,把他的腿也固定在了树上,把他捆得就跟粽子一样。不过好像比刚才只绑上半身要舒服多了,“诶诶,你干了什么啊,为什么它们只缠着我……救命啊……快救我……” 许尘的话还没说完,几根藤蔓过来直接把他的嘴巴也缠住了,只能勉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天哪,难道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还有,这是什么,是妖术吗,为什么这些藤蔓像着了魔似的…… 难道她是妖怪?不是常说妖怪喜欢化身为美丽的少女诱拐男人吗?然后他们把男人的精气吸光,那个男人就会死掉…… 哎呦,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好日子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要英年早逝了…… 爹、娘,看来孩儿不能再给你们尽孝道了,没想到今日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发肤之恩唯有来世再报…… 不对,我这是在做梦吧…… 对对对,这一定只是梦而已,我要赶快醒过来…… “好了好了,你也玩够了。把他放下来吧。”突然树上跳下一道身影,正是苏河,他把头上身上沾的枝叶都摘干净,拍拍身上衣服,坐在古树裸露在地面上黑色的树根上。 “不放。”叶洛噘着嘴背过身去。 “你要是不放,我就告诉叶师叔,看他怎么收拾你。”苏河心想叶师叔怎么就留下我一个人陪她呢,说是有什么要紧事就自己先跑了,扔下他们两个,因为还要带着一个病号,差些就真的被巡逻的卫兵抓了。额,不过叶师叔最后还交待了什么,要好好想想,貌似大概就是要等他一起回山上,还有就是要照顾好小师叔,嗯……最后就是……尽量把这个少年带上山去。他看了看树上那个被绑成粽子的少年。 “哼,别忘了,我也是你师叔。我爹还是你师父的师父的师兄咧。” 苏河说,“那我还是要告诉叶师叔,让他以后不带你下山。刚刚要不是你闯的祸,我们现在还能在城里多玩会儿呢,这下可好了,变通缉犯了,满大街的人都在找我们。” “哼!”苏河的话戳中了叶洛软肋,虽然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但不予置理也算是默许了。 许尘不是很听得清楚这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的对话,因为青藤绑到耳朵的地方去了,虽然没有堵住,但那种总觉得恶心的触感扰乱了他。他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他的脑海里浮出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们是在为怎么吃自己而吵起来,究竟是炖过呢,还是油炸呢。 苏河无奈地摇摇头,手里掐诀,“解除,急急如律令。” 藤蔓突然像没了力气似的,软趴趴地松开了许尘,“啊啊!”许尘扑通的摔在地上,绑得太紧太难受,松开以后许尘一时止不住地咳嗽,他现在嘴里全是藤蔓的酸苦味还有泥土味,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许尘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到底是人是妖?” “当然是人。”苏河说着上前想搀起他。 许尘吓得又在地上向后退了几步,声音都有些发颤,“但是你们刚才做的是什么,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你们到底是什么?” 这时,另一边的叶洛故意提高声调,“对,我们是妖怪。而且还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尤其是喜欢生吃,那样够新鲜。” “啊啊!”许尘惊叫着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连忙拔腿就跑,“有妖怪啊,救命啊!” 苏河叹了口气,回过头对着叶洛说,“就你嘴多。” 叶洛冲他做了个鬼脸就别过头去了,他哭笑不得地望着许尘逃跑的方向,心想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不然没办法跟叶师叔交代,随即手里掐诀,“束缚,急急如律令。”突然脚下的树枝迅速扭动了起来,像泥鳅一样钻进松软的土壤里。许尘还没来得及跑多几步,树枝便从他脚下的土壤里破土而出,根本来不及闪躲便把他的脚死死地缠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苏河走上前去,“现在可以好好的听我说话了吗。” “啊啊……不要……不要吃我,我这人平时很不爱干净的,几个月才洗一次澡,你吃了我一定会坏肚子的……”许尘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整个口腔都是厚重的泥土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树枝蜷缩成球状堵住了他的嘴巴。 苏河戏谑地打量着他痛苦的表情,叹道,“世界安静多了。” 他蹲下身子,对着许尘说,“听着,我们不是你口说所说的妖怪,我们跟你一样也是人类。当然你看到的这些,”他打了个响指,树枝调皮地在他身后摇摆,伸展到许尘的眼前,许尘警惕地睁大眼睛跟它对峙,“……额,你们普通人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其实都只是道术。”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是阴阳师。你现在明白了吗?” “呜呜呜呜呜……”许尘用力发出的声音都化为了同一个音符。苏河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下,“解。”树枝随即顺从地松开了,缓慢地离开许尘的身体,然后缩进土壤里。 “呼!咳咳咳……”许尘呛得更厉害,苏河用手轻拍他的后背,感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真的是阴阳师?” 苏河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们是青岚山的人。我是大长老林止水座下弟子,苏河。”苏河指着后面还在赌气的叶洛,“她叫叶洛,是我师叔。此次下山是为了执行任务。” 许尘眼里发着亮光,没想到自己居然碰见了青岚山的阴阳师,没什么比这个还要棒的事情了,这是不是叫做苦后甘甜。 “太厉害了!你们居然是青岚山的人!明明看起来年纪给我比我大不了多少岁,竟然那么厉害!你们都是怎么做到的,那个藤蔓和树枝怎么会听你们的话!……你知道吗,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想有天可以上山拜师学艺!然后就像传说中阴阳师一样,力挽狂澜,拯救人们于水火之中……” “你知道阴阳师?” “那当然!我经常偷偷在酒楼后边听那些说书的讲故事,说的不都是关于阴阳师的故事嘛!太棒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真正的阴阳师了!”阴阳师几乎可以说是这世上所有人都会羡慕的人,阴阳师拥有极高的地位,就连高高在上的贵族他们也不曾放在眼里,虽然说阴阳师之中也有贵族,不过擅于道术的贵族阴阳师在贵族之中也会得到一般贵族更高的荣誉和地位。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阴阳师的职业是有限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修炼,也许几百人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修炼道术,然而能够修为道行极高的也不过凤毛麟角,当他们被宣布可以修炼以后,会登上祭坛得到祝福,人们就会称之为神选之人。当然一般人其实并没有资格检测自己是否适合修炼道术的,只有在贵族学院之中才会请人专门测试,而他有幸能够参加这个测试,也不幸的被宣布不适合修行。他以为这会是他的救命稻草,一个能够让他翻身的机会,结果却扑了个空。 “不过,你为什么认不出我们。”他指了指身上的阴阳道卦袍,“这衣服不就是阴阳师的标志吗?”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道卦袍吗?我竟然不知道!?我就说这几天怎么见到,那么多穿着奇怪的大叔出没在城里,原来他们就是阴阳师啊……那么就是说我今天原来不是第一次见阴阳师啊……不过那些阴阳师也长得太寒碜了吧,跟说书的讲的完全不一样啊……” 苏河此时的心里是崩溃的,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菜鸟啊,叶师叔是不是搞错了,这个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说着说着,苏河见他脸上惊喜的神色忽然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阴郁的样子,“唉,不过这只能想想就好,我也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阴阳师的……起码,怎么说呢,我想我爹娘是不会答应的......还有,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阴阳师不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因为他们觉得……唉,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像父母那一辈人的思想总会和年轻人有冲突,往往可能无法言喻,但自己却身处关键,“不过就算他们允许我当阴阳师了没用,我根本就不可以修炼。” “这个没关系,我们会想办法的。”苏河笑道。 许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讶的看着苏河的脸,像是在试图通过捕捉他脸部表情细微的变化来理解他所说的话的意思。 其实你有没有试过脑海里的这种感觉。 一种很奇妙的,模糊的感觉,就像,一切都似曾相识。 第十一章 索伦城的来客 其实你有没有试过脑海里的这种感觉。 一种很奇妙的,模糊的感觉。 会有时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像是在哪个晚上,辗转反侧的梦里,被人托付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自己手里有一把开启关键的钥匙,可是天亮以后还是要接受自己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存在。 有时在感觉非常真实的梦里,与死亡打了个照面,便以为自己看透了生死,可以无所畏惧,现实却仍然要为生存低头,还是一样无能为力。 有时做的梦时间越长,以至于它有天开始反噬掉自己的人生,有时自己也无法分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如同曾经患过一场大病,但怎么也想不起是怎么痊愈的。那些回忆在欺骗自己,蒙蔽着自己的眼睛。 也许有人会感到恐惧,失去继续生存的**,以为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是一种就算死去也无法被赦免的罪恶。它变换着面目和身份,对自己何时的行踪都充满好奇,它在我穿行而过的麦田身后,用金黄色的小麦合住了我的来路,也封住了我的去路。 可能,平凡也是一种罪。 他的阴郁都被苏河尽收于眼底,苏河没有说话。当他抬头的时候,发现苏河正微笑地看着他,身上的长袍以云一样的姿势在空气中浮动,不知道为什么,许尘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也许是这温和的阳光,明亮的色调给他的错觉,也许是他的笑容,明媚得让人心安,或者,是我们像这样对话的情景莫名的熟悉。他看着苏河的脸,脑袋一片空白,但又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思想,还没说他就知道了这个男孩的想法——这个就连自己在梦里都感觉到无比荒谬的想法。 “你愿意跟我一起上山吗?” 卫介城的坊市经济相当昌盛,常年几乎都是热闹非凡,这都多得益于其地处西陆沿海的地理优势,不仅掌握了丰富的海洋资源和便利的航海条件,还有着相对开明的经济政策商人们都愿意往卫介城里跑,也是如此港口经济十分繁荣。 尤其是这几日便要到卫介城祭天了,这可是卫介城一年一度的大事,城里人家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都忙着上街采办货物,港口被冰雪封锁了两个月,终于也忙碌的不可开交,一大早便停满了船只,又是游轮又是货船什么的,水手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搬运货物的民夫、蜂拥而出的乘客还有尽力维护秩序的卫兵们,偌大的港口竟挤得水泄不通。 响午了太阳晒的人暖和暖和的,可站岗的卫兵们叫苦连天,“这几天都不能消停啊?”他们清一色的披着轻甲,头盔下是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显然都还是些刚参军不久的新兵蛋子。“这可不是嘛,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其中一个为首的老兵说道,应该也有些资历了,听惯了新兵站岗的抱怨,也不责骂。虽然老兵说着话,可眼睛还是紧紧巡视着这人头涌涌的路口,这港口人来人往自然复杂,常常有些人看不好自己行李和小孩的,只是走了个神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他知道这种事情很难处理或者说根本没办法处理,即使报了官也只是录下口供,后来没有线索什么或后续发现什么的也都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尽忠职守也好,至少可以震慑一些人不要乱来。不过大多都是些琐碎事,给人指指路什么的。 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绅士提着皮箱什么的过来问路,是从别的城市来的,老头耳朵有些不好使,无奈港口人口嘈杂老兵喊好几声老头也不太清楚,只好手脚并用地比画着,最后老头还是有些迷糊地点点头,可是也诚恳的向老兵摘下帽子表示谢意,虽然老兵一脸肃穆,可从发着亮的眼睛中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也许他为这平凡而不起眼的工作感到自豪,他送走了老头,又环顾了下四周才回过头来,“忍忍吧,很快就可以换班了。” 天色突然暗沉下来,如果平常却也没什么,只是现在正是中午就有些稀奇了。人们抬头一看,那分明就是好几十米高的巨浪正汹涌而至,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像要高出地面,海鸟叫嚣着闪着光从人们头顶掠过。突然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声“海啸要来了”,人们发了疯似的逃跑,一时推搡不断夺路而跑,整个港口像是被扔下一颗巨大的爆炸糖,沸腾起来。跑不及的人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时,那层巨浪后继无力地轻轻拍打在滞留在港口的人们身上,扬起一道水幕,在人们的尖叫声中才慢慢褪去,给天空笼上一层朦胧的雾纱,化为**时才缓过神来。那新来的卫兵也被吓到了,“怎么回事?” 老卫兵发出爽朗的笑声,“是有个大家伙要来了。”他是见过不少这种情景的,知道是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这时人群外头发出推搡的声音,新兵忍不住掂着脚眺望看到宫城卫兵模样的小分队,那是卫介王城的宫城礼仗队。暗想道,突然这么大的骚动,竟不是把巡捕营的人招来了。 “都给我让开,让开!别挡道了!”宫城卫兵很快在拥挤的人潮中清出一条宽敞通道来,他们在中道铺上地毯,作夹道欢迎的阵列。他们华丽的服饰与普通卫兵形成鲜明对比,如同钻石在阳光下般发出的耀眼。 人们听到碎冰被冲开的声音,一道很沉闷的声响,像蕴蓄了极庞大的力量,声音拉得长长的,似乎整个天空都在回荡着。一个庞然大物从水幕中出现,是一艘巨大的船!就如同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海兽,船头是一个口吐森红獠牙的狮子头,不屑的睥睨一切,赤红色的船身竟有百余米之长。这是索伦城的最强战舰,赤焰狮子号。 人们还惊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像这种怪物级的战舰不用军用港口,竟然会在卫介城这种民用港口靠岸。 “这…船是什么时候开进来的?” “这么大的船是怎么开进来的,明明刚才还…” 如同凭空而来一般,本来停满船几乎动弹不得的港口不是何时像是被人重新布置过一番的样子,恰好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足够让大船通过,而且跟这艘怪物级别的大船相比其他的船艘就跟玩具一般,仿佛只是用船艏轻轻一碰就会沉尸大海。还在港口的人都不能幸免,被迎头的海水淋成落汤鸡,虽然懊恼却也无处宣泄。 伴随着轰隆的声响,船上放下了吊桥,船里走出来一行人,他们都穿着类似款式的银白色长袍,干净而高贵,看上去就像神明一样,而女的都穿着如雾般飘逸的纱裙,纱裙随着她们的行走和动作,如同烟雾一般在她们身上无风而浮,柔柔地轻轻地荡漾着,就像缓慢变幻的雾气在空气里萦绕。 “欢迎您的到来,罗斯阁下。”林质待他们下到地面时,迎上去恭敬道,可是林质的注意并不在最靠近他的这个叫做罗斯的华服男子身上,而是他身后的头发胡须都白了的老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他总感觉这老人身上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他来不及细想,继续说道,“城主特地让我来接您,我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请随我来。” 那个头戴象征着身份显赫头饰的叫罗斯的男人,年纪大概三十几岁,蓄着浓密的胡子,粗犷且英俊。他皱起眉头,“林城主现在在哪里。” “城主还在宫城,公务繁忙难以脱身,待我安置好各位会安排阁下去见城主的。”林质倒是知道罗斯的名号的,索伦城圣科拉尔家族铁血将军内维利的第四个儿子。据说十一岁便突破至真人境界,是索伦城最耀眼的天才之一,而且年纪轻轻便跟随他父亲四处征战,立下无数战功。不过,这次让他作为索伦城的大使来访,显然有些大材小用了点。 罗斯明显对于这样的待遇有些不悦,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无奈心想卫介城也确实不用给他那么大的面子,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冷哼了一声,拂了拂衣袖便不管那华服男子走了。 林质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件不讨好的差事,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也只好快步跟上,“阁下这边请。” 第十二章 阴谋 一路罗斯也没有怎么说话,板着一张肃穆的脸,倒不是因为他太高傲,虽然他出身于那样名门世家自会带些傲气,不过他还是生性本就不太喜欢说话。虽然罗斯也不是第一次来的卫介城,可林质还是例行公事一般,为他介绍沿途的风光。不过罗斯也只是敷衍的样子回应了几句,反倒那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人,对他说的话显得很感兴趣,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历经风霜的花甲老人。有时聊得兴起,还会露出孩子般的模样,这时罗斯会不合时宜地轻轻咳嗽,那老人立马安静下来,又恢复庄重的样子。虽然林质觉得奇怪,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港口离安排他们住下来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很快便到了。安排他们住进去的是一间客栈,虽然卫介城里闲置的宅邸也不少,但因为卫介城的人们喜欢那种自带园林式的宅邸,所以都是这类型的宅邸,这种宅邸一时无人打理就会杂草丛生,要重新打理干净要费很多功夫。考虑到他们应该不会在卫介城里逗留太久,还是安排住进客栈好了。“罗斯阁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可是随时派随从到卫介宫城找我。至于想见城主,各位车马劳顿想必也累了就先休息吧,明天自会有安排的。”林质安置好他们,也不多磨蹭就匆匆告辞了。 罗斯和那年迈的老人住在顶层,其他房间便随便其他随从自己安排。 “原来这就是卫介城啊。”那个老人竟然发出少女一样的声音,软绵绵的。一旁的罗斯仿佛听而不闻,也不觉得奇怪,“下次注意点,刚才差点露馅了。” “知道啦。不过,这种样子好不舒服,感觉自己真的好像黄土都埋到脖子了。”那老人对罗斯的表现出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手里掐诀,“解除,急急如律令。” 这个老人突然以一种很扭曲的姿态颤动着,或者说是他身体里的骨头在这副皮囊之下扭动,发出极其恶心的嘎嘎声,每一次骨头与骨头擦过的声音都在挑动着人的神经,让人毛骨悚然。这时老人哪里还见原来那佝偻的身体,和枯皱的皮肤,而是一个一张少女特有的娇嫩脸庞,肌肤如同被露水打湿的素馨花一般美好,身肢妙曼,披散着乌黑的头发。 原来这老人是罗斯的妹妹卡黛乔装的,卡黛是内维利五个孩子之中唯一的女儿,也是罗斯唯一的妹妹,自然父亲和哥哥们都宠着她。不过内维利这次没有允许她来卫介城,她只好乔装成他家管家老佩德的模样偷偷上了四哥哥罗斯的船,又恰好老佩德这人不喜言谈,所以罗斯起初也不怎么在意,但后来渐渐发现这个“老佩德”举止古怪,一经盘问才知道原来是卡黛混上了船。得知真相的罗斯哭笑不得,又不能返航,于是只好要卡黛答应自己,在公众场合也要继续伪装成老佩德的样子。 “父亲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佩德还在索伦城,不可能不被人看见的。”罗斯心想,这个妹妹真是让人不省心。 “看见就看见了呗,反正我已经到卫介城了,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回去最多就是被骂一顿,要是敢打我,我就离家出走。” “你啊。”罗斯无奈地摇摇头,“这外面可不比在索伦城,在索伦城至少有爹和几个哥哥护着你,可在这未……”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罗斯虽然不悦但还是冲门口问道,“什么事?”这时卡黛调皮地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很搞怪的鬼脸。 门外的声音,“罗斯阁下,我家主人想见你。” “主人?” 卡黛见罗斯的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忙起身对她说道,“我可能会有点晚回来,你别乱跑。” “哦。”卡黛装作不舍地样子,“那你要早点回来才好。”其实她心里巴不得他有迟回来就多迟回来,那么她就可以玩好久了。 两人匆匆出了客栈,罗斯一路尾随着黑袍人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四处人烟稀少,只见黑袍人用符咒在墙上开出一道门,木门推开是通往地下的石阶,一直走下去就是一道长长的回廊,里面很黑暗,进门以后黑袍人便开始用源力维持着火焰,让它悬在空中,沿途的火焰虽然微弱却正好可以看到脚下的路,不过罗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还有一个人在前面带路。 罗斯觉得这个领着他走的传话人很诡异,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阴阳师,他总是垂着头,让上半脸都笼罩在黑色连衣帽的阴影之下,只能看见他苍白的嘴唇。他尝试着用源力感知探索着黑袍人的源力,却只能感知到极其微弱的源力反应,他知道这个人是在刻意的隐藏自己,真是个奇怪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黑袍人走的缓慢的缘故,罗斯感觉这条回廊长得可怕,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幽幽地回荡。又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回廊的尽头,黑袍人推开门让罗斯一个人进去,“请进吧,大人就在里面。”他走了进去,是一间石室。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石室里已经等候已久,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回头道,“你来了。”苍老的声音。 石室不像回廊,四面都燃着柔和的火焰,把石室内部照得通明。开始他的眼睛有些不习惯,过了一会才看清楚了老人的脸庞,微笑着迎上去。 “好久不见了,徐越。” 夜幕降临,森林里昏暗的霞光渐渐被夜色洗去,洒上一层皎洁柔和的月光。许尘吃力地行走在林间,这里的土壤总是湿润的,上面铺着厚厚一层残枝枯叶,不时还有覆在上面还未完全融化的雪,脚踩在上面感觉软绵绵的,很难行走。尤其是这天气一到夜里便突然温度骤降,他冷得腿脚迈开得都有些不利索,因为还要紧绷着不让它们发抖。他也是铆足了力气才勉强跟上苏河和叶洛的脚步。 可是他们看起来应该并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们的身体看起来轻飘飘的,行走在着树根盘桓之地如履平地般轻松,仿佛只是饭后在林间散散步一样的悠闲自得。 让他觉得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悬浮在他们身边的火焰,它们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在空中安静的燃烧着,随着他们的脚步前进摇摇晃晃地环绕着他们。可是虽说是火焰,但它发出的光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就像传说中的鬼火一般,总是在死神出没之地徘徊不去。时而林间有大风呼啸而过,那幽蓝色火焰只是明灭了几下又继续在空气中缓缓燃烧起来,看起来就更阴森了。不过也还好有它,刚好足够照亮他脚下的路,才免掉了不少麻烦。不过他们真是太了不起了,怎么会做得到这种事,真是让人想不明白,真是让人羡慕。 想到这个,他突然又想起那时苏河问他要不要上山的情景,他又来回反复地重新想象重现几次那个场景才终于确认了,对了——他确实是拒绝了苏河的邀请。他好像再拒绝了一次,可以重新开始他的生活的机会…… 明明已经很接近了,而且这一定不是梦境,那种梦想中的生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竟然都没有把握住。 或者说,其实那时在某一刹那,他好像看见了父母对他失望的眼神,那眼神仿佛鞭子一样抽得他的脸颊火辣火辣的…… 是啊,我什么都没能为他们做,又凭什么去让深爱我的家人失望呢…… 何况,像我这种凡人恐怕也做不到什么吧…… 他们已经在林间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要穿过这城西门外的这片森林去到城北的村子,那里是许尘的家。苏河想叶琦之后可能会再联系他们,就继续在卫介城多留几天。不过城里的卫兵还在追捕他们,暂时不能再回到城里但又不能离卫介城太远,于是决定在许尘家借宿几天。虽然这样会绕一个大圈,不过总比在城里被追捕来得好,今天苏河他们被一路追捕,从城中心一直逃到城南也是累得够呛了。 “这还要多久啊,我们不会迷路了吧。”叶洛则显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抱怨道。她还是觉得直接从城里穿过的方案比较好,虽然说危险了点不过只要谨慎点就不会被发现了吧,再说了就算被抓到了,这些人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可是城主请来的客人啊……不过好像只有叶师兄才有城主给的手令诶,她想道。 许尘连忙说,“应该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吧。”说着他向四周环顾,虽然光线不足以让他清楚地看清周围的事物,不过他可以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对自己的直觉算是挺有自信的,而且,如果方向没错的话肯定是会到的,“是快到了。”不过他说的声音很小,像是说自己听的一样。 不过走在他前面的苏河好像听到了似的,回过头对他微微一笑,“不急,慢慢来吧。” 第十三章 阴阳师 许尘还是感到内疚,避开了苏河的眼睛,“额,那个……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那个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倒是我……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吧,那时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上来制止,想想还真是有些惭愧。” “……不管怎样,多亏你们救了我。” “如果真的要道谢的话,你应该跟前面那个人说吧,她为了帮你可是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呢。”苏河指了指走在最前面的叶洛。 许尘吃惊地看着叶洛,她为了救他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吗?自己真是个笨蛋啊,居然还说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妖怪。叶洛好像感觉到有人再看着她,很不自然地扭扭脖子,回过头来发现原来是许尘在看着她,心想这个家伙的脑子不会是有什么龌蹉想法吧,“再看我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许尘连忙尖叫着回答,“啊,对不起对不起!”虽说是有恩于他,而且人看起来很漂亮,不过……还是觉得她真的好可怕。 叶洛见了他怯懦的反应,不屑地扭回头去不再理会他。 “你知道多少有关于阴阳师的事?”苏河突然问道。 许尘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就问起这种问题,不过他还是如实地回答,“很少。嗯——或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吧。”他突然想起阴阳道褂的事,不好意思地讪笑几声。 “哦……”苏河若有所思地轻声道,不过他很快把这种疑惑摆脱了对许尘说道,“你想知道关于阴阳师的事情吗?”也确实啊,他就连他身上的阴阳道卦衣都认不出,还能指望他知道什么呢? “你愿意告诉我吗?”许尘的眼睛发着光。 苏河微笑着点点头,“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吧……”苏河说,“嗯,有了,你知道青玄大帝吧?” “嗯,我知道。就是那个传说中创造了道术的神明吧。” “没错。但其实他并不是虚构的,他是真实存在的。其实在我们祖先的那个时代,人们还是不会使用道术的,或者说是一个没有源力的世界,在他们的那个时代,是没有妖魔没有阴阳师的,也没有如今的战乱纷扰,人们和平共处,就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但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盘古的古代巨人厌恶了这种平静,于是他将这片大陆的【原始混沌】释放了出来。” “【原始混沌】?” “【原始混沌】是一种作为创造万物的力量,从这片世界衍生以来维持着生生不息的力量。当盘古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时,这股力量分成了【阴】和【阳】两个部分。【阴】的力量为这片大陆的土地所吸收,开始孕育出之前从未有人见过的生命体,对人类生存威胁最大的就数源兽和妖魔。在绝对的力量下,人们几乎看不到生存的希望,甚至开始怀疑这些是取代他们的新物种,甚至当时还出现了一种邪教,盛极一时,名字就叫【阿库玛】,这种教会的信仰就是相信这些前所未闻的生命就是被神明派来取代人类的,而人类应该要顺从神明的意志,将这个世界的统治权交给他们。他们认为只有这样人类才能从原罪中得到救赎。” “什么啊,这么荒唐的事……”许尘感觉就像是一个聆听着故事的三岁小孩,脑袋空空的,任由着苏河的描述在脑海中自行勾勒,虽然他的想象力极其有限,对于苏河的话仍然是一知半解。 “是啊……就是这么荒唐……不过,这种情形因为青玄大帝的出现终于得以瓦解,青玄大帝的出现一直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他拥有着奇妙的能力,能够轻易的掌握依附在这片大陆上的力量——【阴】。以至于许多人都认为他应该是天上的神明,认为神明并没有放弃人类,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人类。不过也确实,他拯救了我们,他赋予了人一种可以储存力量【阴】的,类似于容器的东西,也就是现在人们熟知的——人体【本源】,而这股力量我们称之为【源力】。” “原来如此……”许尘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我们的本源竟然是青玄大帝赋予的……欸,不对,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用呢?明明我们也有本源,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你们一样呢?就像你们将树枝啊藤蔓啊什么的随心所欲的操控,为什么我们却做不到呢?难道,是因为我们普通人没有本源吗?” “不,每个人都拥有本源。”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能修炼……“ “你听我继续说,”苏河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虽然在那时候的人们拥有了足以与妖魔抗衡的源力,但并没有改变人类与妖魔的战争中处于被动的局面。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那时的人们并不懂如何运用源力,或者是说他们在滥用源力。他们不明白,其实万物皆有自己的规律,并按照指定的轨道不断运动及变化——其实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法则】。无论是谁,如果强行改变就会被这种名为世界的法则的力量反噬。于是人们之中一个出类拔萃的阴阳师创造了【道术】,作为将体内源力与外界能量相互转化的传播媒介,简单的说,它就是一种独特的源力运转方式。于是,人们这时候才开始反击,在混乱的时代中夺得一片净土。” “哇——真的太厉害了!”许尘忍不住惊叹道,不过他的声音马上就招来了叶洛的白眼,吓得他马上禁声。 苏河继续说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有本源却无法使用源力的原因,只有懂得道术的人才能成为阴阳师,这就是阴阳师的诞生。不过另外,你之前说过的吧,你说你自己是被断定为不能修炼的无用之体,其实那可能是因为本源本就是作为人类的一部分传承下来的缘故吧,许多人所得的本源遗传有缺陷,而有缺陷的人又开始繁衍,于是他们的后代都会因为本源自身的缺陷所以无法修炼。” “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本源就像是一个杯子,它的作用是用来承载水,可是如果它破了,那么就无法用了。当然每个人的缺陷不同,有的人的杯子可能坏在了无关痛痒的位置,可以修炼,不过也会资质不好得不到更高的造诣。” “原来如此。”许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问道,“可是,既然之前的人不懂道术,为什么你还说之前的人是因为滥用……源力才……”许尘的声音越说越弱,他也有些底气不足,生怕自己说错了。 “嗯,是的。“苏河听了朝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原来你发现了啊。这么说吧,如果把本源看作被锁上的容器,那么源力运转方式就是那把开锁的钥匙,可是,你要知道其实这把锁的钥匙不是唯一的。同样的道理,源力运转方式也不是唯一的,而道术只是其中一把而已,除了道术还有千万种源力运转方式可以打开它,也许还有更强大的源力运转方式。所以可能我刚才说‘只有懂得道术的人才能成为阴阳师’的话有些以偏概全了,不过据现在的人们所知,道术还是目前为止世上最完美的一把钥匙而已。” 许尘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其实他还是不太懂什么钥匙什么运转什么的,不过继续深究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就似懂非懂地回应一下,“原来如此……不过,【阴】被大陆吸收了,那【阳】呢?” “不知道。” “啊?” “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 “那……会不会是,也被大陆吸收了呢?” “不会的,阴阳不容,如果没有借助外界力量【阴】和【阳】是不会融合的,但它们本来就是世界力量本源,又有什么力量能够强大到把它们融合在一起。所以,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所谓的阴阳师,也并不是算是真正的阴阳师,因为我们的源力本质上都是源于【阴】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啊。”他好像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那悬浮在空中的幽蓝色火焰会发出渗人的温度了。 叶洛突然开口道,显然她也一直在听,“不过不管怎样,既然我们拥有斩妖除魔的能力,就应该背负这样的命运,贯彻阴阳师的使命。不过……反倒是你,”叶洛突然回过头对着许尘说,“为什么要拒绝上山的邀请?你不是一直都想成为阴阳师吗?” “不知道……”许尘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想我这种人应该不适合吧……而且我的父母也不会希望我这样的,他们所期待的应该是我能顺利从迦南学院里毕业,然后可以在官府谋求到一官半职,这样就足够了。” “可那只是你父母的期待罢了,人如果活着只是为了不断回应别人的期待,那么这是你的人生还是别人的人生?连自己的信念都没有办法坚持下去,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叶洛厉声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许尘黯然道,但仿佛不管怎么辩解都显得好无力,“你不会明白的,像你们这种站在高处的人又怎么会懂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苦衷……你们……算了,不说了。” “什么叫做我们站在高处……”叶洛刚想反唇相讥,苏河立即制止叶洛说道,“好了,别说了。”回过头看了一眼沉默的许尘,又回过了头,“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既然是他选择的,就有他自己的理由。” “哼。”叶洛扭过头不再理会,继续向前走。 突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不过或许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尴尬吧,他想道。 第十四章 野熊 当他还在纠结时,苏河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别动。”悬浮着的火焰霎时熄灭了,苏河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他停下来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面临大敌,叶洛也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朝着苏河的方向靠拢。 许尘有些不解他们的举动,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回事了?为什么……” 苏河立即道,“不要出声……”他说话时,眼睛还在注视着死寂般悄无声息的黑暗林间,如临大敌。 直到这时,他才听见像是山中猛兽的粗重的喘息声,林间枝叶窸窸窣窣的响着,忽然三五成群的飞鸟仿佛受到惊动,扑腾着从林里飞出来,然后不断有树木断裂折断的响声传来,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就像张罗舞狮时敲击的大鼓,一记一记地重重敲打着地面,而且声音越来越近,鼓声越来越密集。突然林间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压到他们身上,遮掩住他们头顶上雪白的月光,它昂着头吼叫着,皎洁的月光映着它嘴角森白锋利的獠牙。 他们这时才看清这头怪物,原来是一头巨熊。它发狂地挥舞着巨爪,所过之处崩裂发出轰隆的爆炸声,地面泥石俱起。 许尘不能自已地露出惊恐的神色,喃喃道,“这是什么啊。”突然腿一软,向后瘫坐在了地上,苏河突然跳到他身后,直接一把提起他扔开到安全距离。 “哈,我们好像进了它的地盘啊。”苏河戏谑道。 “苏河,怎么办?” 苏河头也不回地大声喊道,“散开,都离它远点!我来妨碍它的行动!”不由分说地手里掐诀道,“急急如律令!”身上袍子下浮现出幽蓝色的回路,在黑暗中格外耀眼,大喝道,“起!”巨熊的脚下突然轰然穿出巨大的土刺,就在这时苏河迅速移动身形到巨熊的左侧。巨熊大声嘶吼,但那些土刺根本不能伤及它半分,它被击退了几步然后举起巨大锋利的爪子瞬间将它们粉碎掉,所过之处飞起无数裂痕和碎石,在空气里之中炸出无数飞舞的尘埃。苏河并不觉得惊讶,因为本来就猜想会没什么效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妨碍它的行动,让它的行动变得迟缓而已。 许尘惊恐地向后挪动,可是眼睛丝毫不敢离开这个庞然大物,月光下它那猩红的瞳孔仿佛散发出血色的雾气。 就在这时,叶洛的袍子下也浮现出幽蓝色的回路,手里掐诀道,“急急如律令!”巨熊身边的大树瞬时化成巨大的触手像汹涌而来的绿色浪涛迅速将巨熊吞没,粗壮的树干化成绳索紧紧地绑住巨熊。巨熊不断用力地挣扎着,嘶吼时嘴里喷泄出粘稠的唾液。 苏河见状兴奋地呼道,“作战成功了!” 这时许尘才注意到,苏河和叶洛身上浮现的奇妙的光纹回路,不禁睁大眼睛惊讶道,“这个……原来这个就是道术吗?太厉害了……” “这家伙……”但突然叶洛持诀的手根本止不住地颤抖,这个家伙力气太大了,她咬着牙道,“我就快……坚持不住了,快给它最后一击……这家伙快要挣脱了……” 苏河闻言立即飞速沿着巨熊的身体跳上去,“急急如律……”话音未落,巨熊发出剧烈的嘶吼声,仿佛空气都被扭曲了,紧紧地捆绑住它的绳索霎时寸寸断裂。 “苏河小心!”叶洛强制压抑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可还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许尘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他张了张嘴,可喉咙里因为惊恐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连害怕的时候需要尖叫他都做不到。 巨熊挥舞着巨大的熊掌拍向滞留在半空中的苏河,苏河瞳孔一缩,但他在半空中根本无法闪开,瞬间立即转念撑开护盾,“……令!”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苏河毫无偏差值地挨下了巨熊重重的一击,整个身体瞬时像被一把巨大的铁锤击中一般爆射地砸进林间,剧烈的冲击让沿路的三四棵大树都从下端折断,将无数碎块炸裂开来,尘埃在空气中滚滚而起。 苏河记不得是怎么挨下这一下的,只觉眼前一黑醒来就发现浑身仿佛都粉碎了没有了知觉,完全动弹不得,直到意识又恢复了一些以后浑身的痛楚瞬时疯狂的撕咬着他的神经,禁不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哑声。 “苏河!”叶洛朝着他砸下来的方向喊道,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像是炫耀力量一样嘶吼着的巨熊,“你个混蛋!”手里掐诀,头也不回地说道,“许尘,你去看着苏河!”脚下像有一道风穴一般,隐约泛着蓝色的气流由下而上涌动,她身上的袍子在气流间剧烈舞动,“急急如律令!”她的腹部霎时发出强烈的幽蓝色光芒,在许尘的目瞪口呆之下,从纤细的腰肢里拔出细长的剑刃,剑身在刺眼的光芒下化成实体,上面刻着与她身上一样的回路浮雕。 他猜到叶洛其实是想一个人冲上去,本想要制止,可是话到了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最后还是咽回去了,因为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他咬了咬牙想摆脱心里的愧疚感。然后,他匍匍地向着苏河摔下来的方向爬去,因为他的腿实在是软得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她用力挥舞长剑,空气里发出剧烈的声音,“莲华之剑舞!”长剑剑身顿时释放出的磅礴源力化成无数的蓝色剑刃爆射而出,巨熊那小山般的躯体被前后穿透着,响起一连串血肉模糊的撕裂声,无数滚烫的鲜血从它身上被洞穿的窟窿里喷射出来,映着月光,晶莹的红色液体暴雨般从空中淋下来。 突然叶洛脚下轰然升起土柱,她跃动着身体,身形所落下之处地面都会突起高高的土柱托住她的脚步,她把源力运转到了极致,身影在巨熊一声比一声尖锐的鸣叫下敏捷地跃上它的庞大的身体,每一次跃起都恰好避过巨熊的阻挠,巨掌拍碎的无数石块碎片从她身边划过,剧烈撕开的风将她的影子吹得残碎,就像一团看不清的幽蓝色雾气。 忽然那道影子从它硕大的脑袋上高高跃起,高空中呼啸的风把她蓝色雾气般的长袍吹得飘散开来,“离月斩!”她的剑刃自上而下地用力挥舞,瞬间巨大的蓝色光芒从它的剑刃呼啸而出,那磅礴的源力在空中汇聚仿佛遇风则长,在气流涌动之间化成巨大的弧形斩击朝着巨熊的脑袋砍去。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蓝色剑气从巨熊那双猩红的瞳孔中间穿过,在它凄厉的惨叫声下消散在滚滚风潮之中,硕大的脑袋迸裂开成两半,殷红滚烫的血液从断裂口处汩汩而流,像小山般的庞大身体无力地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阵被崩裂的碎土,破碎的脑浆把地面溅得都是。 鲜红的血液也溅到叶洛身上长袍却浑然未觉,长剑顿时化成一道蓝芒融入她的身体,她整个人开始在空中摇摇欲坠。她强忍着胸膛翻腾的气血让身体安全落下地面,但源力消耗过度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气,步履瞒珊地走向许尘和苏河。许尘见状连忙上去搀扶她,叶洛厌恶地想推开许尘可是手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只好任由他搀扶着在苏河跟前坐了下来。 “你感觉怎样?”叶洛问。 “感觉还好……就是肋骨断了几根,不过我已经自己用源力固定住了,不过暂时还动不了。倒是你,你好像流了好多血……”苏河其实说谎了,刚才那一下他又岂止是肋骨断了几根,不过还好用源力修复了稳定住了伤势,虽然算是及时撑开了护盾但能免疫掉的冲击还是非常有限的。 叶洛听到苏河说没事,顿时她精致的脸庞神色缓和了许多,她垂下头看了下浸透了鲜血的长袍,抬头道,“这血不是我的,我没有受伤,就是源力消耗过度有点虚脱而已,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回过头对许尘说,“你去捡一些干柴回来生火。看来今晚去不到城北的,今晚暂且先在这里过一晚。还有……”她从怀里摸索出一把匕首扔给许尘,“……用这个把那只熊身上的肉割下来,作为今晚的晚餐。” 说到这里,她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脸色因恐惧变得苍白如纸,仿佛失血过多的下唇还在轻微地哆嗦着。 第十五章 关键之人 夜色渐浓。这时的森林里安静的可怕,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不会又遇到野兽吧,他现在只有一个人,如果野兽突然扑上来他肯定跑不掉的,许尘这样想道,一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一边拾起脚边的树枝抱在怀里,他的手还在为刚才突如其来的袭击颤抖得停不下来,他感觉他的胸口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无法呼吸,尤其是当那只巨熊张开血盆大口时吞吐出的猩红雾气,根本无法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他尽量地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不断地告诫着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要保持呼吸平稳,放轻松不会再有野兽出现的了。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他不住地默念着,像是在自言自语给自己壮壮胆子。 其实之前的他,也会幻想过如果自己是阴阳师碰上怪物时英勇战斗的煞爽英姿,可是今天真正遇上了自己居然像说书人口里那种讨人嫌的负累一般,虽然嘴上说他不想上山当什么阴阳师,但他其实还是很在意这些的,自己居然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别人的身后,看见自己的朋友在战斗竟然束手无策,什么都做不到…… 他看着自己展开的双手,不由地叹了口气,忽然一时稍不注意怀里的柴火散落了一地,他慢蹲下去捡。算了,还是乖乖当个凡人吧,阴阳师的世界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人的。 虽然林间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茂密的树冠让皎洁的月光无法照进来,如果有风过枝叶招摇,才让些许摇碎了的光斑洒在脚下的枯枝败叶,浸着雪水发出着晶莹的光。 不过其实他也根本不用担心光线的问题。一来,是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林间这种黑暗的环境,二来,苏河怕他迷路给了他的悬浮着的幽蓝色火焰,正调皮地在他身边晃悠着,虽然光芒微弱但也是勉强足够的。不过他也不敢走太远,因为苏河说他能维持火焰的范围是有限的,如果离得太远它就会熄灭。他就这样来回跑了几趟,心想看样子捡回的柴火已经足够过完今晚了,再捡完这一趟直接回去就好了。 他总是感觉后背凉嗖嗖地,仿佛黑暗中潜伏着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而且自己好像不知不觉离开了苏河他们好远。可是干枯的树枝并不好找,多是浸在融化了的雪水里,泡得都开始发软了的,他才不得不再往外走一点。也不知道脑袋在胡思乱想着什么,突然脚下踏空了,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砸在了一棵树上。 好痛。不过他发现还好只是擦破了皮而已,虽然好像闻到了额头有些许血腥味,但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咦?不过……他恍若隔世般的伸直身子向四周张望,刚才撞着了这时脑袋开始有点发涨,话说他刚才来的方向是哪一边啊? 他的视线蔓延在林间无底的黑暗之中,仿佛正在一丝一丝地蚕食着然后猛的将他扯进深渊。 原本一望无垠的森林里突然变得有些空旷了,因为刚才跟巨熊的打斗被清除出了一片空地,周沿倒下的树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倒在潮湿的土壤上,还能隐约看一点冰雪融化后的痕迹。浑圆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头顶,照耀在巨熊浸泡在血泊中的血肉模糊的身体,它破碎的头颅流出殷红的血液浸透着土地,在月光下散发着凛冽而凄冷的死亡气息,还有斥鼻的腥臭。 叶洛握了握手里磨得有些发烫的打火石,心想这次一定会成功的,轻轻地从口中呼出一口气作放松状,用力敲击着手里的打火石不时闪出火光,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让星星点点的火苗将枯叶燃烧起来。她也顾不上额前已经密布的汗珠,连忙把脚边的树枝架进火里,又小心地摆弄了下,火势渐渐涨了起来,无数火星卷动飞舞,犹如萤火虫般在黑夜里舞动,然后瞬间消失不见。终于生好了火,叶洛忍不住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还在静坐疗伤的苏河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嗯,好多了……”苏河说着试图舒展下胳膊,可是突如其来的痛楚马上打断了他的想法,讪笑道,“……看来好不了那么快。” 叶洛白了他一眼,“别勉强自己。”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扫视了下四周,没发现许尘的身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家伙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捡个柴火要去那么久吗?”其实是她在专心生火,没注意到许尘什么时候又离开了。 “不用担心,我可以感知到他的位置离我们不远,如果他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会知道的。” “谁说我担心他了。”叶洛反驳道。 苏河闻言失笑地摇摇头,不再说话又闭上眼继续静坐。 叶洛也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不过地面还是有些磕得慌,“你说——师兄为什么会叫我们带他上山啊?他难道......不会就是门主让我们找的人吧?” “谁知道呢,可能……”苏河顿了顿,其实他也不知道叶师叔这种出人意表的举动,不过这孩子确实没有什么不凡之处,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用了另一套说辞,“……也许叶师叔觉得这个孩子与常人有些不同吧……”因为他怕叶洛那脾气可能会把任务搞砸了,还是安抚就好。 叶洛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与常人不同?有什么不同?我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要真说有的话——那是想说他胆小得异于常人,还是说身体弱得异于常人?” “你不要总是往坏处想嘛……你这话也说的太过了。”苏河心想这女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刚才还好好的。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注意到刚才那头熊跑出来时候他的反应,就差没尿裤子了。” 苏河皱眉,“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换做是谁都会这样的。就算是你也不例外,还记得小时候那次......” 叶洛连忙制止道,“得了得了,我不说他了好吧......真不知道师兄脑子在想些什么,竟然让这种人上山。”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既然是叶师叔决定的那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尽力而为就好。不过,其实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下山之前,门主曾嘱咐我们要找一个关键之人......你说,会不会......” “不会的,门主师叔说的关键之人是可以一解青岚山劫数的人,他?!顶多不过一个市井混混......” 苏河猛地睁开眼睛,“嗯?等下,我……好像突然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了……” “怎么了?” “......他离开了我的源力感知范围,我明明提醒过他让不能走太远的。难道……他出事了?” 叶洛本来不怎么着急的,可见苏河紧张的模样也不由得放下了对许尘的偏见,问道,“他消失在哪个方向?我立刻去找他。” “等下,我也去。”苏河强忍住身体发出的痛苦呻吟站了起来,可是还是有些站不稳差些摔倒了。 “你受了伤就留在这里吧。”叶洛皱眉道,看来苏河的伤势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不了,还是一起吧。虽然我这样子没办法战斗,但还是可以给你制造进攻机会的。再说了,你把我丢在这里,要是有野兽过来我也跑不掉啊。” “那好吧。”叶洛想想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随他了。 苏河沿着源火沿途留下的源力痕迹穿行在幽暗的林间,可是身体一扫当初健步如飞的样子,几次差些摔倒了,幸得叶洛从旁搀扶,他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看起来应该不是遭到野兽袭击,周围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你看。”突然叶洛好像发现了什么。 苏河随着叶洛指着的方向望去,看见不远处晃悠着的源火,在一处灌木丛踌躇不前。苏河二话不说径直钻了进去,叶洛见状也跟了上去。根本没有路可言,狭缝间根本没办法把点燃源火,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紧随着苏河的脚步,耳边全是树枝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还有树枝尖锐处划到她,划到之处火辣火辣的。但又不可能再退回去,只有祈祷什么时候能快些走到灌木丛的尽头。 她还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这条路不显得漫长时,突然走在前面的苏河挺住了脚步,她没发现直接撞了上去,刚想责怪苏河时,睁开眼突然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入了她的眼底,安静坐落在不远处的村落仿佛在无垠的夜幕下,用闪光的灼热符号书写着形体优美的祭火咒语,忽有火光明灭,短促地,像不满意地画了又抹掉,抹掉又画出。 这时她才注意到,有人在前面向她招手,是许尘。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河也那里了,还让许尘搭把手搀着,她这才回过神连忙赶上去,前方灯火阑珊。 第十六章 城北的村落 一觉醒来,从窗户洒进来的温和阳光轻抚着她惺忪的睡眼。 没有起床。知道天是晴的,窗子上有斜方形的的阳光,窗外鸟儿也叫的正热闹。 叶洛从温暖的被窝里翻起身来,舒展开妙曼的身肢,发现身体经过一晚上的修养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似乎比之前更有力量了,体内源力的光泽似乎也变得更加剔透。不由地想昨晚惊险的搏杀情景,还真是累的够呛的。 不过昨晚睡得并不算好,因为已经非常疲累本来只要脑袋一沾枕头就可以呼呼大睡的,结果许尘他爸居然大半夜的把许尘揪出来暴打了一顿,还边打边破口大骂,她被吵得无法入睡,虽然听的不太清楚,不过大概内容就是,许尘他爸问他下午为什么没去什么什么学院上课,还问他是不是去了哪里鬼混,这么晚回家是不是做贼心虚诸如此类的。 不过虽说他爸爸一直嚷嚷着要许尘解释,但其实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出声,每次都是刚开口就直接棍棒伺候,然后话一到嘴边就变成了类似于“啊啊啊啊啊啊”之类的惨叫声,虽然许尘他妈爱子心切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着,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效果,那位中年大叔还是一打一个准,棍棒挥得“呼呼”作响,棍棍到肉。最后,好像还是因为许尘他爸打到没了力气才偃旗息鼓的,临睡之前还气喘吁吁地撂下狠话,“你小子明天给我等着!” 她听到楼下倒腾的声音,知道应该是许尘他妈妈在煮早餐,心想自己是客人怎么能在主人家里赖床,于是连忙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她一出房间就刚好碰到往房间走的许尘,许尘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昨晚也没睡好,也难怪,被打了一晚上谁也不好睡,“哎,早啊。” 许尘眼睛都没睁开,指着楼下说道,“我妈已经在煮早餐了,你下去吧。”说着就推门进了房间。 “你不下去吗?”叶洛问道。 “不下去,累死了。让我再睡会!” 于是她也没有再理会便径直下楼了,下来时发现苏河早已经在了,许尘妈妈在厨房里刚忙活完,见了叶洛下来,“快来吃早餐吧,你洗漱了吗?” “还没呢,阿姨。” “那快去吧,就在院子里井口那边。” “哦,好的,阿姨。” 许尘他爸扭头问道,“那个家伙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他说要再睡会。” “那个混球。”他爸骂着,气冲冲的就上了楼。 许尘妈妈一脸不好意思的望着叶洛,“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还是很关心小尘的。” 叶洛刚想说些什么时候,突然楼上就传来吵闹声。 “什么时候了,你这家伙还不给我起床!” “欸欸欸欸欸,你要干嘛!…….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打死你个龟孙!” “啊啊啊啊——痛啊——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打死你我再生一个!” 叶洛只见许尘妈妈脸上神情越来越挂不住了,讪笑道,“那……我去洗漱了,额,是这边吧。” 叶洛已经逃到了院子里洗漱,可是楼上的吵吵闹闹仍然不绝于耳。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为何露出了一抹微笑。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也不知道苏河是什么时候来的,当她转身时他已经静静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见到叶洛看见了他,微笑道,“洗漱完了?” “嗯。” 他朝叶洛走过来,“待早餐完后我进城里看看,试试看能不能联络上叶师叔。” “我也要去。” “不,你就先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有了叶师叔的消息以后我们会回来找你的。” “可是……” “叶师叔走之前说过,他不在就得听我的。” 叶洛只好答应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就是留在这里嘛,留下就留下。” 苏河失笑的摇摇头,“让你留下来,其实还是想让你再劝劝他的。” “谁?”话刚出口,她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家伙?你昨晚不是才说过要尊重他的选择吗?” “我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是任务,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昨晚那种情况,可以看出虽然他嘴上说不上山,但其实心里还是摇摆不定的。但是如果用强硬的态度,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我只好制止你。” “你这家伙……真是一肚子坏水啊。”叶洛突然觉得眼前的苏河好陌生,原来虽然两人青梅竹马,但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苏河笑了笑,对叶洛的话不予置否,“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说服他。他似乎非常在意你的话,我想如果是你,应该可以让他说出不跟我们走的原因。” “为什么要我干这种事,我看见他就觉得烦。” 正当叶洛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屋里传来了许尘妈妈的声音,是催促他们进去吃早餐的,苏河连忙朝着屋里应道,“好,我们知道了,待会就进去。”头也不回地对叶洛说,“不管怎样,这件事也只有你做得到了。如果可以知道原因,那事情也许会好办很多。”说着就直接回到屋里了。 叶洛心想自己这个师叔怎么当的这么憋屈,奈何自己也说不过苏河。越想越是懊恼,不过又不能发作,只能憋着这股委屈劲吃完早餐,然后不情愿的送走了苏河。等到苏河走了之后,她才想起自己一时气愤竟忘了问他身上的伤怎么了,昨晚的那种情况,好像不太乐观啊。 她们的事情并没有跟许尘父母实说,就搪塞着说都是许尘在学校里的朋友,放假了便来许尘他家里玩几天。这也是许尘事先想出来的,他不希望他父母知道叶洛他们的身份,还有,上山的事。 常年从东陆沿海吹来温暖的盛行风,让卫介城的全年气候都相当温和,这样的气候也给农业的发展带来不少益处,唯一不便之处城北里没有河流经过,城里唯有宫城外墙那一条河流盘桓。不过以前却是有的,可后来为了修建楼房觉得碍事官员们便把河流填了。如今只有北门郊外一条从青岚山上流下的河流,名曰北神河。为了收成,因此卫介城的农家大多迁居于北门郊外。也有人迁到青岚山脚的,只不过青岚山距卫介城虽不算太远,但它并不属于卫介城的管辖范围了,其位于索伦城与卫介城的交界处,不受任何人管辖。只不过倒也平和,青岚山上都是阴阳师,也没谁敢多事招惹了青岚山的人。 而富人与贵族大都居住在城中心以南,中间集聚着大大小小的商铺和酒家,应有尽有,无论白天黑夜中心市集总是热闹非凡,夜夜笙歌,灯火通明,恍如不夜城一般,呈现着繁荣昌盛的一面。也因此,在人们看来卫介城城北一带也是贫民窟的代名词。 而许尘的家,就是在城北的郊外,是他的爷爷那一代便迁居与此的,一同迁居的不只有他们,如今城北已经形成了一个村落。他们沿河而居,河水蜿蜒而下,绕山岨流,最后汇入东部海洋。 早餐完后,许尘的爸爸便要出门干活了,许尘本想跟上去但是被他爸爸扭着耳朵便打发了回来,催促着许尘要带着叶洛出来村子里溜达几圈,不过许尘见他爸那种狡黠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肯定是想歪了。不过他见叶洛似乎没有发觉,就暗自松了口气。于是他便遵从这他父亲大人的指令,带着叶洛在村子里瞎转悠,一路许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见叶洛也不说话,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沿途景色,他干脆就闭上了嘴。 “呦,小尘啊!”一人从围栏处探头出来。 许尘朝声音的主人望去,原来是张伯。“欸,张伯!”许尘赶紧迎了上去。 “好久没见你啦,读书不好玩吧,都把人读瘦了。” “哪有多久不见,上次才刚碰上的,是你自己忘了。” “有吗?……哦,可能是我忘了,你也知道这人老了记性就差了。”张伯这时才发现他身旁的女孩似乎是与许尘同行的,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道,“那是你爸的未来儿媳妇吗?” 许尘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叶洛,但似乎叶洛并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许尘忙对他说道,“哎呀,张伯你别乱说话,人家可看不上我这穷小子。…….哎,我说你怎么跟我爸一个德行啊,跟个好流氓似的。” 张伯讪笑道,“嘿嘿,年轻人要懂得把握机会啊。” “你还说!”许尘不经意瞥了一眼张伯手上提着的东西,是一个饲料桶,“喂,我说你,你是不是忘了要干什么啊。” “忘了干什么?”张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桶,想了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记性,跟你说了说话差些就忘了。” 叶洛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这里的空气虽比不上青岚山上的,可空气中掺着小麦的香气,却也是其独到之处。河水蜿蜒而过,人们沿河而居,阡陌交错,眺望着无垠的麦浪,正逢小麦抽穗扬花时,风一过,浅白色的花瓣在她头顶拂过。心里不由得想到,这种乱世,原来山下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般的景象。这让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和妈妈所住的村庄,也是这么的祥和。 许尘突然回头看向叶洛,见她正望着无垠的田野若有所思的样子,想要唤她却觉得不妥迟疑了下,才上前拍了拍她肩膀小声道,“叶洛。” 叶洛恍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要不先一个人四处逛逛吧,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啊?哦……”她刚想答应,但突然想到苏河交代给她的任务,连忙改口说道,“你要去做什么?我也去。” “哈?”许尘脸露难色地看着叶洛,“喂猪你也要去啊?” 第十七章 苦衷 许尘的双手有节奏的抖动着,饲料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倒进食槽里,这些养猪的棚子里都用栅栏把每一头猪隔开,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可以移动的地方,而食槽就在它们面前,只要稍稍抬起头就可以吃到。它们身上都是一些不明出处的污秽物,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叶洛刚到的时候就后悔了,好在许尘也没把她的话当真,他自己一个人进去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是谁都忍受得了的。不过话说回来,张伯去哪了,才刚进来稍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啊——那个老家伙,肯定是想故意制造我和她的独处机会吧,真是多管闲事啊。 “这些猪都是养来卖的,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同类相残,而且常走动的话,肉质不好也卖不到好价钱的。”许尘向叶洛解释道。 许尘说着走到一处栅栏面前,把扣上的门打开。一群白花花的乳猪从里面一拥而出,团团围在许尘脚下,用小巧的脑袋蹭着他的腿,样子可爱极了。叶洛瞬时母性泛滥,上前抚摸着一只猪崽的脑袋,它的屁股有块红色的标志。它好像被摸得很是舒服,不停地往她的手方向蹭过来。 “好可爱啊!”叶洛还嘟着嘴学着模仿小猪的模样,“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就好了。”她瞥了一眼恶臭四溢的猪圈,她实在不敢想象这群可爱的小猪以后也会是它们那种样子。 “好了,等下再跟它玩吧,我要带它们去喂奶了。” “喂奶?” “嗯,这些猪崽也才出生十几天还没断奶。它们的妈妈和它们是分开养的,只有到了哺乳时间才会放它们会它们妈妈那里……就在另外一边。” 叶洛顺从着许尘所指的方向望去,几头体型特别肥大的白猪单独关在一处,同样是用栅栏各自隔开,不能自由活动,不过不同的是它们的身体擦拭的很干净。许尘引导着乳猪群向那头白猪走去,被叶洛抚摸的正舒服的小猪也不管她跟了上去。 “猪妈妈因为每天都需要提供奶水给孩子,所以每隔一两天就会给它们的身体冲洗一次,为的是避免猪崽会在吮吸奶水时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其他的猪就不一样了,基本上从不理会,只有在卖到屠宰场的时候才会洗上一次澡。” 叶洛立即表现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虽然她心里也觉得这种行为有点残忍,但对于这些脏兮兮的猪群却动不起怜悯之心。 叶洛看着这么有爱的情景,不禁说道,“为什么要把它们分开呢,明明是妈妈,却不能接近小猪?” “这些栅栏只能让小猪喝到母乳而已,因为如果母猪可以自由地接近小猪的话,有可能会不小心踩死它们。与不能接近相比,总要好过被自己杀掉好吧。” “好可怜。”叶洛这时也找到了刚才陪她玩的那只小猪,撅着那有颗红色标志的小屁股。只不过这时她才发现,与其他的小猪相比,这只特别小。她忍不住心疼的上前抚摸着小猪,“小猪乖,喝多点长大点。”但她突然觉得着好像并没有什么用,“许尘,这只小猪好小啊,怎么办?” “那它——吃奶的位置在哪里,靠近尾巴吗?” 叶洛看了下,确实是靠近尾巴的位置,“可是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猪的乳水越靠近尾巴就越少。不过你不用管它,这是正常现象。小猪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会围绕着母乳进行竞争,强者会获得胸部附近的,而弱者就会被压到屁股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许尘竟突然觉得自己的境地跟那只猪好像也有几分相似,自嘲的笑了笑,“所以,这只小猪就是在这场竞争中的失败者。” “那么……这种情况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这只小猪肯定是饿肚子了,所以才这么小。” “如果成长发生障碍的话,就会给予代理乳。不过,一般都不会有人理它的。” “这样吗?”叶洛一脸抱歉的看着小猪努力的吮吸着母猪肥大的ru房,突然发现其他靠近胸部的小猪们都吃饱了,纷纷离开母猪到一处晃悠了。“嘿嘿,好机会!”叶洛对着小猪说,“会出很多奶额地方空出来了哦,快换个位置吧。” 但小猪还是无动于衷,“为什么不从奶少的地方过去啊,你是不是傻。”她着急的说道,忍不住直接下手将小猪抱了起来,放在母猪胸部面前,“喂,来这里,这边的出奶更多哦。” 可是,当叶洛以为小猪要凑上去准备吮吸奶头的时候,只见小猪只是上前嗅了嗅,之后又扭头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为什么啊,明明它们都走了,你吸一下也无所谓的啦!” 许尘一旁看到了她做的事,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用的。” “为什么?” “这就是猪的秉性,一旦确定了是这里,不管有多好的地方它都不会去的了。只因在最初的竞争中失败了,就再也不求上进了……猪就是这样的,可是……”许尘突然欲言又止,“人又何尝不是一样。” 其实他非常喜欢这座村子,这座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村子。与城市不同的是他们悠然自得,享受着自力更生的愉悦,不用依靠什么人,不用为什么人工作,他们的工作只是为了自己,虽然量产少,可是已经足以在把一部分产品销往城市里还可以自给自足,他们信仰着神明的存在,认为神明并没有抛弃他们,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神明赐予的,神明是在考验他们,只要虔诚信仰就可以消除身上的罪恶,神明会引领者他们回到原来那个和平安逸的世界,没有纷扰。可是他却认为人有劣性,不过生活在什么时代,只要是人就一定不会有和平的时代来临。不就正如这些猪一样吗,如果一定会有强弱之分,如果任意一方**强烈就一定会发生冲突、怨恨、还有斗争,那如果真正存在,那就想这些乳猪一样吧,甘于落于人后,安于本分,这样就永远不会有战乱了。不过,他想人们也不会想象一头猪一样生存着吧。虽然他现在也差不多吧,只要不去面对,他就可以永远保持平和,这时他突然发觉自己说的最后一句,其实倒像是在骂自己。 “没关系的,它已经习惯了,这不过是造物主的恶作剧罢了。”许尘苦笑道,话里意有所指,抬头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可能吧。”叶洛闻言不禁皱眉,回想了下刚才说的话,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从刚才开始一直说的是自己,她顿时倍感头疼。叶洛有些不明白这个少年了,她不懂为什么这少年肚子里哪里来的这么多弯弯道道,或者这些与他生活的环境有关,只是她又无法从他父母身上找到丝毫影响到他的特性。他的父亲脾气暴躁,或者可以说是精力旺盛,也许这一点上他比较倾向于她的母亲吧,性格较为柔和,可他的妈妈为人和蔼,脸上总是挂满笑容,他却是满脸阴郁,似乎孱弱的身板都快承受不住他满脑的郁结似的……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心里不禁乞求让师兄和苏河快点回来,她真的搞定不了这个家伙。这时她突然想起苏河临走之前说过,如果能知道他不上山的原因,或许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所以为了解决问题就必须知己知彼,这时她应该要旁敲侧击,“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你在迦南学院读书是吧?”说完她心想到,虽然这个切入稍显突兀。 “嗯,我是在那里读书。” “能跟我说说你在学校里的生活吗?” “学校的生活吗……”许尘疑惑的看着叶洛,“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因为——我没上过学啊。我……从小就很羡慕那些可以上学的孩子,所以我就想问问……呵呵,不过,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许尘迟疑了一会,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吧,就是每天和一群同学挤在一间教室里上课,然后长此以往,反反复复,每一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你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吗?” “朋友?”他嘲弄的笑出了声,“你知道吗,那所学校是卫介城里最著名的一所贵族学院,在那里上学的人家世非富即贵,他们的父母都是卫介城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我算什么,你也见到了,我只不过是城北郊外一个农夫家的孩子,只因我的父亲曾在森林里救过前任城主——也就是现任城主的父亲一命,他允许我的父亲将他的孩子送进这所只有贵族才可入读的学院。可是我不属于那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朋友可言。在他们的眼里,我只不过就是一个跟狗一样卑贱的奴隶罢了。” 叶洛有些没想到,原来这个孩子真的在承受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痛苦,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那,你父亲知道这些吗?” “知道。我跟他说了,不过他只送了我一句话,”许尘看着叶洛的双眼,挤出一抹苦涩笑容,“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果想要成就大事,就必须学会忍耐。’” “所以,你就一直忍气吞声到现在?” “不,我有尝试过改变的。可是,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还是我,他们还是他们。” “你也不要太悲观……” “他们告诉我的,不许我再去学校,他们说我不过只是一个逃亡奴隶的儿子,根本没有资格跟他们同坐在一个教室里。其实,我也真想不去的......我发誓,那天我真的想赖在床上就算我爸把我的屁股打的皮开肉绽也不起来的,可是最后还是被他送过去了,我现在都还记他向老师赔罪的样子,但是老师却高昂着头从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激动了,顿了顿调整了下情绪继续说道,“于是,后面你也知道了,我就被你们救了。” “所以……昨天那些打你的,就是你的同学?” “是啊,”许尘嘲弄的说道,“一群未来的卫介城的主人。” 第十八章 逃走的贵族 果然不出苏河所料,城门加强了卫兵搜查,不过只是针对出城的人而已。看来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逃出城了,苏河心想,既然这样倒也简单了,只要找到叶师叔见到城主之后当面解释,那么事情就解决了。 进城难不了苏河,他乔装成旅人,自称从索伦城来。城门口的卫兵手中有五六张张通缉令,其中便是他,叶琦和叶洛的肖像,还有一张是带着白面具的人,犯的是杀人罪,他看到上面是城主的章印。 苏河心想也觉得奇怪,据说叶师叔与林城主是旧识,那么既然是城主通达下来的通缉令,那他看到叶师叔的肖像又怎会认不出来呢,何况我们还是他专程请来的,虽说只有叶师叔有手令,但照道理来说不该是这种动静才对。难道是,城主遭到了什么不测吗?不,不可能。苏河马上推翻自己的推论,如果遭到了不测又为什么要隐瞒呢,道理说不通。,而且看上去祭典和林家大小姐比武招亲的筹备上也没有丝毫拖沓。到底是为什么呢? 苏河从北门沿途打听城里事宜,不过尽是一些无聊的坊间传言,还有在赌林观的女儿会嫁给什么人的,不过他还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消息,就是说最近城里莫名其妙的街头会出现许多人的尸体,就算上报了官府,官府也没有正面回应事件,他猜这件事情一定有些蹊跷,忽然他又想起城门处看到的那张白面具的人的肖像通缉令,也许会跟这家伙有关系吧。不过他想还是一切找到叶师叔以后再作打算吧,现在他要回去城南一带搜查一下,也许叶师叔会在城南留下联络记号,毕竟那是他们分开的地方,不过这样的话天黑之前就无法出城了。苏河决定到城中心便找一间客栈暂住,直到联络到叶师叔为止,叶洛留在城北的郊外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就算有危险他相信她应该也有能力脱身。相对而言,他觉得这座城市太奇怪了。 忽然传来争吵声,“哎呀,我说你个小姑娘怎么吃东西不给钱啊?” 只见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女被一位看样子是街贩的男子拉住,争执声引得路人驻足。 女孩似乎很无助的样子,用力的想要挣脱那男子的手,“我没有!” 似乎是因为这女孩吃东西不给钱,而街贩紧咬不放,“还敢说你没有,那快把钱给了!” “可是,我的钱在我丫鬟那里,你等会儿……让我找找她,我跟她走散了……要不你容我点时间让我找找她,找到了我就回来给你钱!” “那不成,要是你跑了,钱我找谁要去。” 女孩向男子双手合十的乞求道,“我求求你了……” 在女孩双手合十时候,袖子滑落,露出了白皙手腕上的一只与她身上简陋装扮不符的美丽的镯子,街贩不禁眼睛发亮,“哎,我看你手上的镯子倒是值几个钱,你把它留在这做抵押,你再去找你家丫鬟,回来付清了账我就让你拿回去。” “这不行,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不能给你。” “那你……” 苏河不禁皱眉,见旁人也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她,心想自己已经乔装成了这样子想必也没人认得出来了吧。只不过见那女孩无助的样子,咬了咬下定决心上前去,“哎,兄台,这位姑娘她欠了你多少钱,我替她出了,你就别为难她了。” “那成,这里去了零头,总共就是五百文钱。” 苏河心想这家伙狮子大开口啊,也就几件小吃,他们三昨天在酒楼里吃了那么多也才五百文,这么点就那么多钱鬼信啊,“你这开的价太离谱了些吧。” 那女孩说道,“是啊,不能给他,我吃了才这么点东西哪里值这么多钱啊!”她冲着街贩骂道,“你个骗子!” “哎,我说你个小姑娘别血口喷人啊,我骗什么人了我,要不是你在这折腾了我半天,我这里早就客满为患了,你得赔我的损失!” “你!”女孩无以辩驳。 苏河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让她平定下自己的情绪。 街贩又对苏河说道,“我劝你就早点给,不然拖得久了,我要的可就不只是这个价了。” 苏河笑着说,“好,这钱我可以给。”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取出一锭银子,“这里是一两。”本来吃东西要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他动了贪念,那就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吧,苏河心想道。 女孩刚想制止,苏河暗自拦了她一下,女孩心领神会,却忍不住还是疑惑的看着苏河。 正当街贩两眼发亮的想要接过银子时候,苏河故作玄虚的说道,“不过,你接下银子时候可要想好了……” 街贩见苏河这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心里咯噔了下,“要想好什么?” 苏河凑过去,低声说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吧,这姑娘说她有一个丫鬟,还有,她虽然衣服朴素可这戴的手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行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今天接下了这锭银子可能以后会后患无穷。” “什么?” “你想啊,如果这姑娘要真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千金,你若这么对她,他日追究起来你可能在卫介城再无立足之地。” “你在吓唬我?”街贩恶狠狠的盯着苏河的双眼,似乎一副“你大爷我是从小吓大的”模样。 苏河装作一脸茫然的神情,对上了他的眼睛,“嘿嘿,这只是好意提醒下罢了,收不收下最后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街贩不禁迟疑了片刻,那女孩疑惑的看着他们俩,不过她看出好像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只听街贩像是做出了非常重大的决定似的,无奈地摆手说道,“哎,算我倒霉,你拿走拿走,这钱不要了!” 苏河微笑道,“谢谢了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他回头跟那女孩说道,“没事了,这位大哥不收你钱了,快走吧。” “真哒!”女孩高兴的看着苏河,又回头向街贩道谢。围观人见没热闹看了,也各自散去。 苏河见事情解决,便径直离开。他还有事情要做,而且现在街上还有来回巡逻的卫兵,并且比昨天巡逻的次数更频繁了些,可知他们一定是加派了人手。刚才引起的骚动也许会吸引卫兵的注意,虽然他的乔装已经让他躲过许多怀疑的眼光,但是,如果他还想在城里自由活动的话,就必须谨言慎行。然而刚才他就已经做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不过幸而没人认出他来 忽然苏河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回头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姑娘。 “请留步,刚才你帮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呢。”女孩说道。 “你不必感谢我,要感谢的话应该感谢你的家人,感谢他们给你显赫的身世。”苏河说着,这时,他才清楚看清她的容貌。明媚的阳光轻轻的洒在她乌黑的眼眸,他可以看到她眸色之中因惊讶显露出的细微变化,跟她秀丽的长发一个颜色,二月的春风像是细语着的精灵柔和的撩拨着她的发梢。可能她的五官并不算是精致,但却有种韵味,浓郁适中。或者说是一种气质,无比高贵的气质,就算身上披着朴素简陋的布料也无法掩盖她身上出众的气质。而这种气质,也许是苏河孤陋寡闻,在他所见的贵族当中也许只有柯伦城的圣火祭司夜吾能在其左右。 女孩惊讶看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仅仅只是一面他竟然敢断言自己家世显赫,“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见过吗?”还是说她们曾经见过? 苏河笑着摇摇头,“不,我们是第一次见。” “那你是……认识我的父亲?” “不,我不认识你的父亲。”苏河顿了顿,环顾了下四周向她低声道,“我也不是要抓你回去的人。” 女孩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苏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把自己窥视出她的秘密说了出来,他觉得上一秒的自己在脱口而出时,可能觉得这个女孩会有他想要的情报。 “你想怎样?”女孩换上警惕的眼神看着苏河。 “我不想怎样,我不是来抓你的人。不过,如果你真的要答谢我,我想从你的口中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情报。” “你……” 苏河制止她道,“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女孩顺从着跟着苏河来到一处隐秘的巷子中,女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并不让她感到危险,而且他刚刚还帮助过她,他应该不是坏人。 女孩先开口,“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周游世界的旅人而已。” 女孩知道自己不可能问的出关于他身份的什么信息,便放弃了,总之他应该不是危险的人,“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河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会经过以后皱着眉问道。 女孩说,“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城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好吧,”苏河深吸了口气,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眸,“那我这么问——宫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 他看着女孩眼眸中愈发浓郁的震惊的情绪,心里飘忽近乎荒谬的猜测,开始愈发肯定。 第十九章 野兽入侵 城北的村落,虽然自发形成不过也有自己的名字,名曰北神村。是在许尘爷爷的那个开拓时代命名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先命名的北神河,还是北神村。不过人们一般认为两者是同时诞生。 才隔了一夜,此时北神河河面上的浮冰已经全部融化掉了,和煦的阳光照耀着,河流两岸都是平整的旷野,有人逐马于河边吃草,有人伏头于田里辛勤耕耘,风吹叶摇,却也不碍于视野。 在帮张伯忙完活以后,他便带着叶洛沿河而行,聊聊天什么的。叶洛给他说了好多青岚山上的事情,听了好多关于苏河小时候的糗事,还有与她一同下山现在却走散了的叶琦师兄,还有好多他记不住的名字,就连李灵兮像这样的世外高人,她也在他面前毫无敬畏之意的数落,要知道像李灵兮这样的已经修道升仙的人在世上可是少之又少,他所在的高处几乎无人企及,而眼前这个女孩却如同——怎么说呢,就是仿佛在他面前抱怨自己一个非常熟络的朋友,她一点也不知道或是不在意她这个朋友在人前是多么光芒万丈,仅仅只是因为他就是他。 他突然开始觉得这个女孩不怎么可怕了,虽然还是没耐性而且有些暴力倾向,动不动就想要拆他骨头,不过他觉得她好亲切,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他是家里的独子,虽然母亲也算无微不至,但他还是有些孤独的,尤其是,村里的同龄玩伴都自从他上了迦南学院以后不再往来了。他只能与花草鸟兽为伍,常在山林间穿行,像昨晚城西的森林他也曾走过许多次,不过以往从没遇上过野熊之类的猛兽,要是他早就知道,他想他肯定不会去那种鬼地方闲逛的,想想以前还小的时候,还与伙伴们在那里玩过捉迷藏,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他微笑着,眯着眼看向正说的兴起的叶洛,偶尔点点头示意,或是用惊讶的语气说:“是吗?”不过叶洛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她好像只是确认一下他是否在听而已,每当他在适当的时候回应一下以后,她就会继续高兴的说下去。虽然有点啰嗦,不过许尘也乐得有个人陪着他,也很高兴可以知道这么多,关于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的事情。 “……就在这时,我师兄叶琦突然出现,还来得及看清楚的时候,他已经抬手伤了那人的两只胳膊,用冰晶凝结而成的白牙长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然后冷冷地说一句‘还要继续吗?’……哇——那样子,真的是太帅了!”叶洛仿佛已经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一副花痴模样。 “是吗?如果有幸的话,我真希望见见他。” “恩,你会有机会的,苏河说他一联络到师兄就会回村子里接我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那真是太……”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类似于爆炸的声响,顿时村里一阵骚乱,打断了他想说的话,许尘望着引起骚乱的地方望去,不禁呢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人们纷纷从爆炸声传来的地方逃了出来,方才还静谧宜人的村落,此刻正被恐惧笼罩。 叶洛见状,顿时脸色一冷,“是袭击。我过去看看,你快跟着大家去安全的地方避难。” “那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可是阴阳师。” 许尘还来不及阻止她,叶洛便朝着滚滚浓烟升起的地方跑去。 “…..危险,不要去!” 许尘刚想跟上去时,突然这时从烟尘之中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就算他离得很远,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到身边气流的变化,他睁得颤抖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的屋顶上探出,一个巨大的如同一道高大城墙般的身体从烟尘中模糊的浮现,嘴里不觉的自言自语,“……怎么可能……” 许尘心里纠结的望着叶洛逐渐远去的背影,握得拳头泛白。终于还是头也不回的跑向了另一个方向,心想就算他在也没有用吧,什么也帮不上忙,就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叶洛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许尘没有跟上来,虽然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心想还好,他就算来了也只会白白送命而已。身形移动顿时加快,迅速解开身上的袍子露出内衫,她伸手进腰间别着的乾坤袋中取出阴阳道卦袍披上,手里掐诀道:“急急如律令。”顿时长袍下的身体浮现出蓝色回路,虽然是在白天,可是仍然可以看清她身体上的回路,如同她身体里流动着血液的管路一般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凸显,可是却又是棱框形状规则的,富有规律的。 “这是?” 叶洛从屋顶上跳跃过去,爆炸声仍然不绝于耳,她只是见到烟尘朦胧之中有一道巨大的身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看这样的破坏力,看来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野兽,叶洛忍不住心想道,怎么这几天都这么不得安宁,本还以为卫介城会跟其他城市不一样,结果居然连城市附近的归属村落都保护不了,不应该早就将附近森林里的野兽都驱逐出去的吗,这些政府的人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她只跳到在前面屋顶上就不再在屋顶上前进了,因为这样太惹眼了,如果还停滞在空中的时候遭到了袭击,照现场的房屋破坏程度来看,肯定是就算没死也得是重伤, 烟尘滚滚,在被毁坏的房屋之间,火焰在残垣断壁之中星星点点的燃起,期间还有几具没来得及逃跑的人们的尸体,还有驻守在村落里几个从城里派来的巡逻卫兵,尸体也被石块压得血肉模糊。叶洛皱眉,心想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让人回去城里带消息,如果没有增援自己只能背水一战了。 忽然一阵强烈的气流从她右边拂来,她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身形迅速向后跃起,一个黑色影子破开烟尘重重的击打过来,可是扑了个空,把叶洛刚才站的地面砸了个粉碎。叶洛后退的时候,从盈盈一握的腰肢中迅速拔出一把蓝色长剑。 剧烈的拳风顿时将附近的弥漫的烟尘吹散开来,她也是这时候才看清这野兽的模样,竟是昨夜遇到的巨熊。怎么会这样,她昨天明明已经用剑将那只熊的脑袋砍成了两半,怎么它还在这里? 它嘴里吐出散发着恶臭的雾气,冲着她张嘴露出长长的獠牙。不过叶洛立即发现自己错了,虽然是同一种熊,但她发现这只巨熊其中一根獠牙断了一截,而且断裂口看上去还很新,就是说是刚刚与什么发生了战斗才发狂出现在这里的,而且这只熊看起来体型更大,眼睛还有挣裂出来的蓝色源纹,一直沿着双颊划到嘴角——也就是说这只熊比昨晚遇到的那只更强。 忽然废墟中冲出一个身影,乘巨熊还专注于叶洛的时候,拿着长矛刺进那只巨熊的腿上,巨熊痛苦得哀嚎,血液从长矛捅进去的地方喷射出来,把那人溅得满脸都是。巨熊愤怒的把那人抓住,那人根本没得及挣扎就被巨熊掐在手中,它似乎是不想这个伤到它的人那么快死掉,它想要慢慢的把他折磨致死,那人痛苦的嚎叫仿佛就是抚慰它最好的礼物。叶洛不禁暗骂道这人真是个笨蛋,立即左手掐诀,“土崩,急急如律令!”说着身形迅速的在巨熊身边移动,企图吸引它的注意力。巨熊脚下的地面顿时如同下层的土块被掏空了似的崩溃陷落,泥块在空中溅射,它庞大的身体瞬时失去了平衡,惊慌失措之时,把手里抓住的人松开了。 叶洛乘机上前将那人救下来,找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 开始时她还以为是一个卫兵,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男孩疼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可还是发觉了自己是被人救下来了,“你……是什么人?”说完挣扎着想要起来。 她按住了他,“嘘——别乱动,我现在给你疗伤。”她把源力聚集于五指,轻轻的覆在男孩的身上,源力如同蛟蛇一般在他体内窜行,不断刺激着他体内细胞活性,男孩的身体很健壮,难怪虽然只是普通人但却可以用长矛在熊的腿上戳出这么大的窟窿。 “你是……你是阴阳师?” 叶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答案也显而易见,她自顾自的说道,“大家都逃命了,你为什么会还在这里,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刚才要不是我及时救了你,可能你就直接被那只熊给捏成肉酱了。” “我不在乎,我的爸妈都被那只怪物给杀了,它毁了我们家的房子,可是……我爸妈还在里面……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叶洛眼神难免流露出不忍,她看着男孩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方川。” “好,方川。你现在给我听好了,外面的那只野兽已经修炼出源纹了,已经不是普通的野兽了,凭借一般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杀得了它的,而且,我想我可能也不是它的对手。你等下要立刻离开这里,到卫介城里通知城里的卫兵,让他们派人来救我们,不然的话这个村落会被夷为平地的。” “可是,从这里绕道去城门很远,我怕来不及……” “不,你不需要绕道。就直接从这里穿过去。” “但是……” “你放心,我会拖住那只熊的,你要做的就只有拼了命的一直往前跑,绝对不要回头,你放心刚才我已经为你疗完伤了,虽然我不能帮你完全治好,但跑几步路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第二十章 抉择 男孩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叶洛,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我相信你。” “那走吧。” 巨熊不知何时已经从塌陷的深坑中爬了出来,四处摧毁着早已破碎不堪的房屋想要找到他们,如同无线膨胀的愤怒想要撑破它那胸膛,化作震耳欲聋的嘶吼从喉咙里爆发出来,响彻在城北原本平静安逸的村落之上。 许尘猛然回头看向村子的方向,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洛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不过,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应该那里还有其他人在战斗吧,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会引来卫兵们的,驻守在村里的卫兵他也都认识,个个都是非常厉害的人,再加上叶洛的道术,一只野兽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的妈妈见他的样子,还以为是他听见野兽的嚎叫感到害怕了,上前安慰他说,“不用害怕。我们现在在窑洞里很安全的,那些野兽是找不着这里来的。” 许尘愁眉不展,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应了声,“哦。”妈妈见他这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心想这孩子真是被吓坏了。其实他很纠结,可是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难道他要直接跟他们说,他一时害怕把一个女孩扔下在野兽肆虐的村落里吗? 黑暗的窖洞之中火光明灭,人们似乎似乎呀感受不到丝毫恐惧一般,躲在这个安全的地方谈天说地,反而这种反差,衬托的他心中的阴暗愈发显著。窖洞里一片喧嚣,他安静的蜷缩在窖洞里的一角,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叶洛一定要平安归来。虽然村里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类似的情况了,因为他们村落位于卫介城郊外,所以并没有派遣足够的兵力来守卫他们的村庄,只是派遣了一个卫兵长和几个卫兵来到他们村里组织村落里的壮丁作为护卫队,实际上用来维持治安还是可以的,不过对于抵御外来入侵,根本就是形同虚设。所以他们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可是城里又不肯派遣军队管辖,于是他们只好在森林深处找到一个本来栖息猛兽的洞穴,不过早已请阴阳师来被猎杀干净了,从此这里便作为他们的避难地。只要发生危险,就会通过秘密的地下通道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到这里,然后再派人去城里捎信,让城里派遣军队帮助他们。 正当他专心祈祷的时候,本来就人满为患的窖洞里突然闹腾了起来,嘈杂之中还听见有人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许尘好奇的抬起头寻找着骚乱的源头,人们团团围了起来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他突然回头发现妈妈就在他背后,他凑上去问道,“妈,怎么回事?那里。” “听说是丢了几个人,没找回来。哎呀,真是可怜啊。” “是谁没逃出来?”他问道。 “听说是有几家人吧,我也不太清楚是谁,你也知道我不常出门……不过其中好像有歌是你的朋友,叫什么方什么的,叫什么来着……” “……你说的是——方川?”许尘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妈妈。方川是他的朋友,从小玩到大,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仅头脑聪明而且身体强壮,虽然他们同龄,但方川要比他显得成熟多了,就像是一个大人。他们曾经非常要好,如影随形的。但是自从他去了迦南学院以后方川就和其他朋友一样开始疏远他了,而且还时常冷言相向,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带着其他人一起欺负他。可是,尽管如此,他也忘记不了他们曾经之间的友谊,虽然他不太懂为什么他们之间为什么突然会变成那样,但他相信小川一定还是原来的那个小川。 “对,就是他。听说是太突然了,有人逃得时候看到房子直接被夷为平地了,一家子都没能逃出来啊,真是太可怕了,可怜了这一家人……” 许尘实在不敢相信,只听妈妈继续说下去,“那只野兽太可怕了,驻守在村里的几个卫兵在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听说就死掉了啊……” 听了妈妈的话,忽然他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出荒芜的废墟中尸横遍野的情景,而且,叶洛的尸体倒在一处最显眼的地方,她破碎的身体倒在殷红的液体当中,把她身上的袍子浸的通透。想到这里,他的胸口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开始无法呼吸,每当他用力的吸气一次,从胸口处传来的窒息感就变得愈加强烈。 救还是不救? 救吗?——但是又不见得他救得了她,以他的力量到了那里,他又能做什么,最后可能只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不救吗?——他也许会内疚一辈子的,他也许到死都还会记得,他曾放弃拯救一个生命的…… 可是,到底救还是不救? 这个问题缠绕着无数思绪在他的脑袋里,仿佛他的脑袋里浆汁也被连同一起不断的搅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快要这炸开了似的。他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出了声,妈妈见状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神使鬼差,也许是在无尽的纠结里,霎时的停顿把无数的思绪的其中一个模块剪接下来当做了他的决定,他不自觉的突然开口说道,“妈,我想回一趟家。” 妈妈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你要干嘛,那里很危险,你现在不能回去。” “可是……我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在家里,现在我必须回去拿。” “胡闹!什么东西非得要现在回去拿,你别再胡闹了!你要是现在出去,会没命的!” 爸爸应该是见到他和妈妈突然吵起来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许尘默不吭声,妈妈简单的说明了刚才的事。爸爸突然凝视着他,也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他不敢看爸爸的双眼,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把脑袋垂的矮矮的,那双眼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爸爸良久才开口,“对了,你的朋友呢?去哪里了?为什么她没跟你一起来窑洞避难?” “不知道……也许回家了吧……”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她……她可能……”许尘的声音越说越小,但他突然深吸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她现在还在村子里。我现在必须回去救她。” 爸爸听了怒道,“什么!”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现在竟然把一个女孩扔在那种这么危险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逃出来!?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你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妈妈连忙拉住爸爸劝道,“哎呀,孩子他爸冷静点。先听他解释。” “好,你说!我倒要听一下,是怎么样的理由让本来应该挺身而出的男子汉竟然抛下一个软弱的女孩苟且偷生的!” “是她让我走的。” “她让你走你就走啊,那我现在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你先冷静点,听完他解释再说。”妈妈回头问他说,“那她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留下,让你先走。” “她是个阴阳师。”他像是在解释,可是压在他心中的愧疚却有增无减。 妈妈惊讶的说道,“阴阳师?那个女孩居然是阴阳师?”爸爸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恩。我还曾见过她杀了一只很大的野熊,就跟现在袭击我们的那只一样大。她让我先走,我当时只想着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没有问题的,而且我在场可能只会拖累她而已,所以……所以我……就一个人跟着大家逃到了这里。” 爸爸语气缓和许多,说道,“既然同你说的那样,她是个阴阳师,如果她也杀不了那只野兽,那么你就算去了也肯定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可能会白白送死。”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要去,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就这样抛下她。” “可是你已经抛下她了,你抛下了她自己一个人逃到了这里。” “是的,我确实已经抛下她一次了。但是,爸爸你也说过吧,‘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理应挺身而出的男子汉抛下一个软弱的女孩’,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去履行我的责任,爸爸,否则我会一辈子都良心不安的,每当我想起我竟然没有救一个需要我帮助的人,我的余生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的……呵,虽然这个女孩一点也不软弱,而且比我强不知多少倍,但我必定会倾我所能的保护她,就算最后于事无补,她死了,或许我也死了,但至少我与她并肩战斗过,至少,我一定不会像这样在这里埋怨自己,谴责自己。” 妈妈拉着他劝道,“不要去啊,小尘。她会没事的,你村长爷爷已经派了人去城里捎信了,很快城里就会派卫兵来杀了那只野兽的,你不要去了,听妈妈的,你朋友一定会得救的,你不需要去的……” “妈妈。”许尘咬着牙狠下心把妈妈拉住的手抽了出来,他知道妈妈的心里也很难受,但他也知道自己非去不可,只好说了句,“对不起。” “你去吧,”爸爸把啜泣的妈妈搂在怀里对许尘说,“你妈妈我会照顾好的。” 许尘对爸爸的举动感到非常意外,没想到爸爸竟然没有阻止他,他感激的看着爸爸说道,“谢谢你,爸爸。” “记得要活着回来。” “我一定会的。” 他毅然朝着窖洞出口的方向走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会怎样,心里也还有许多困惑,就算到底需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还是迷惘,脑子虽然还在不停地转动,但是却仿佛干巴巴的,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走出窖洞时,感觉就变了。 “是啊,豁然开朗。”他望着村落上空缓缓蠕动的浓烟,不再疑惑。 第二十一章 希望 男孩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叶洛,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我相信你。” “那走吧。” 巨熊不知何时已经从塌陷的深坑中爬了出来,四处摧毁着早已破碎不堪的房屋想要找到他们,如同无限膨胀的愤怒想要撑破它那胸膛,承载不住的都化作震耳欲聋的嘶吼从喉咙里爆发出来,响彻在城北原本平静安逸的村落之上。 “你等下听我的指示,当我一喊‘快跑’的时候,你就立即冲出去,绝对不要回头,听见没有?” “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回头的。” 叶洛轻易地跃上屋顶,寻找着巨熊的身影。方才的战斗中,她好像曾在巨熊的身上发现有伤,还有那根断裂口很新的獠牙,应该都是不久前留下的,那家伙肯定是跟什么人战斗过了,慌不择路的负伤逃跑到这里来的,因为她想这个村落的人应该还不具备可以造成那种难以愈合的伤口的能力。不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让这种级别的源兽落荒而逃,肯定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不过也不可能心存侥幸的等待那个高人出手相救了,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了。 找到它了。那只巨熊正在缓慢的移动着,徘徊在不远处的残破楼房之间。她望向方川所在的位置,烟尘覆盖时候,方川的身影在渐渐的靠近野熊的位置,方川估计自己也没发现吧,在地面上可见度太低了,根本看不到太远的东西。不过距离还很远,用不着担心。可是,我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应该要主动出击吗?真是糟糕,这时候偏偏苏河又不在,虽然这种地形对我有优势,但我一个人实在应付不来啊。尤其是这种实力差距悬殊,必须不能正面交锋的时候,战略才是最主要的,可是这方面偏偏也是我的弱项。不管了,那就正面突破吧。正面对抗敌人,总要好过要时刻防范看不见的敌人要好,只要我拖住这只笨重的野熊的行动,就可以创造机会让那小子逃出去了。 她敏捷的落在地面上,对着看不出害怕的方川,心中不禁暗叹这小子可以啊,“那只野熊就在前面。” 方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紧张,所以也没回应她的话。 叶洛继续说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方川用力的点点头。 “现在开始冲吧,跟紧了!” 说着她疾驰而去,手里的蓝色长剑一挥,剑气如同飞鸟扑翅一般鼓动着空中的气流,顿时将烟尘全部冲散,而野兽庞大的身躯就在眼前,方川见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连忙紧跟上去。 巨熊这时候也立即发现了他们的所在,手脚并用的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每一步都将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方川还没习惯奔跑在一片狼藉的废墟当中,差些就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震感震得摔倒,不过只是向前踉跄了几步,然后硬生生的把失衡力卸掉了稳住身体,他知道不能停下来,不管多难受都好,一定不能停下来,如果他也死在了这里,就不能亲手为他的爸妈报仇了,他绝对不可以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洛当与巨熊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也开始感受到强烈的震感,她立即迅速运转体内源力让身体变得轻盈,减少提留在地面时受到的震感。她突然想起要看下身后的那个小子,发现那小子居然还硬撑着在紧跟着他,看来这小子不简单啊,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如果能修炼道术,假以时日估计肯定是成就卓越。她摇摇脑袋,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了,还是先想办法把他平安送过去吧。 那就故技重施吧,叶洛想着手里迅速掐诀,“土崩,急急如律令!”巨熊前爪刚踏上的土地瞬时崩裂溃散,半个身体直接撞进坑里,她不敢制造面积太大的深坑,因为怕如果太大了也会妨碍到方川的行动。“就是现在,冲过去!” 方川闻言立即加快步伐,再加上没有震感的干扰,一时走在坎坷的地面上也显得十分轻松。几乎是在他冲出去的同时,叶洛双手掐诀,“土葬,急急如律令。”巨熊才刚刚从坑里调整好身体准备爬出来的时候,突然脚下的土面如同沼泽一般从它的脚边迅速流失,双腿深陷下去,深坑两边的泥块瞬间拔地而起,如同两堵高大的泥墙一般参天而起,它突然用力的击穿墙体,企图利用隆起的墙体让自己逃出深坑。 “这家伙!”叶洛见状立即加快源力运转,泥墙破开的地方迅速愈合,周沿的泥土将它的爪子也一同凝固住。 “给我乖乖下去吧!”叶洛喝道,身上的源力回路顿时光芒更盛,高大的泥墙顿时溃败如沙海,汹涌的倾泻而下,以深坑为汇聚点翻腾的沙海顷刻旋成巨大的漩涡。巨熊在拼命的挣扎,可他此时就如同置身于汪洋大海,身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越是挣扎身体就越是不听话的越陷越深,它发出尖锐嘶吼声,嘶吼着直到泥沙巨浪将它全部漫过,才没有了声响。倾泻而下的泥土把它埋了起来,在地面中鼓起一个巨大的山包。 她身上源力回路的光芒突然消散,她一脸倦容可知刚才的施展道术把她累的真是够呛的。她用仅剩的源力从体内扩散来,用感知探测了下土包里的动静,发现巨熊的源力反应弱了许多,“果然是这样,这招也不能击垮它啊。” 可是叶洛也不禁松了口气,这种源力反应,估计那只巨熊是处于昏迷状态吧。这样应该也可以了吧,应该一时半会它是跑不出来了。她望了望方川平安远去的身影,心想,只能寄希望于他了,希望他能在这头巨熊挣脱出来之前把援兵请回来吧。 叶洛盘腿静坐在土包之上,刚才那一招几乎已经消耗掉了她所有的源力,必须要及时回复。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源石掐碎。源石是一种依靠先天吸收储存了巨大的源力,而且还有可以用来贮存源力的用途,用处极其广泛,不过这种石头因为开采数量有限,所以普通人家仍然用不起,无法普及。可是这种石头在阴阳师之间就比较普遍了,阴阳师会随身携带源石作为源力供给,而且源石越是上等,能储存的源力就越多。而她手中的这颗散发着明亮的色泽,定然不是什么低档货。 蓝色的液体沿着她的手指滑入袖口,蓝色的液体悄然渗入她的肌肤,如同涓涓细流一般在她枯竭的本源回路中流淌,她催促着体内源力本源打开,加快源力恢复速度。 可以说,源力本源其实是就是一个箱子,只要把箱的盖子打开,源力便会源源不断的涌现,当然也会有枯竭的时候。其实理论上而言,本源就是一个转化器,它是人体与【阴】的连接口,只要打开盖子它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转化外界源力为自己体内的源力,并供自己随意挥霍,可是当源力消耗速度大于外界源力转化速度时候,就出现源力枯竭的现象,而且如果仅剩源力不足以施展道术,却硬是的要维持道术的话就会开始透支施术者的生命。 虽然某种程度而言,源力消耗过度是在透支生命,但它却是增长源力的最快的办法,当转化速度过慢,源力消耗过度时,本源就会自动扩充转化量,也就是说每次源力消耗过度回复以后,源力就会增长。但也有受先天条件限制的,增幅会相当平缓,而她就是这种类型。所以她的师父,也就是她的父亲,常常督促她要更善于运用源力,不要使用源力消耗大的道术,而是精准的把握住每一丝源力,并使其发挥最大作用。 不过尽管如此,她仍然做不到精准的把握源力这点,虽然她可以运用她最熟悉的土元素凝聚成【源器】苍牙,但因为她无法精确掌握源力,所以用泥土制成的苍牙无法承受她注入剑身中庞大的源力,所以她一直都只能采取虽然消耗源力量大但有保障的做法,就是用本源内纯粹的源力凝聚成苍牙。不过需要维持的源力消耗大,所以不必要的时候一般都不会维持其形态。其实所谓【源器】其实是指用源力的外化作用制成的武器,其主要标志便是用源力制成的武器上面会刻有和制造者体内本源回路一样的刻纹,可是这是有限制的,当然,源器也不是阴阳师可以随意制造的,源器的诞生是由于阴阳师将体内刻纹制成的专属武器的外化结果,也就是说其实不管是用什么元素制成的实体剑身,都不过只是一种力量的承载体而已。那个真实的源器,那个最初的源器理想模型一直都在阴阳师的体内存在,只要运用足够的源力就可以随时随地的将任何东西都变成阴阳师的源器。几乎每个阴阳师都拥有自己的源器,不过源器的锻造,每个阴阳师的一生只有一次锻造机会,一旦源器的最初模型形成,就不可以再修改了。 忽然她座下的土包里蠢蠢欲动,愈发明显的震感从土地下传出来。 “这么快就要出来了吗。” 第二十二章 死亡沼泽 忽然她座下的土包里蠢蠢欲动,愈发明显的震感从土地下传出来。 “这么快就要挣脱了吗?”比预先想象的要早很多啊,叶洛心想着立即站了起来,脚下光滑的土包表面开始龟裂,无数裂纹呈放射状在山包上迅速蔓延。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十分狂暴的源力,从脚下袭来。可恶,这家伙!她立即让身体向后倒掠,就在此时巨熊的爪子突然在泥块四散时拍了过来,不过幸好她闪避及时,让它扑了个空。 巨熊的双眼在烟尘弥漫中散发着红色的雾气,脸颊上的源纹不知何时已经蔓延至胸口了,它仿佛已经让愤怒完全支配住了,疯狂的挥舞着巨爪,它低沉的嘶吼着,巨大源力咆哮翻滚,随着每一声嘶吼,每一次攻击,扩散出摧毁一切的力量。 叶洛在屋顶和地面来回的不停的移动身形,敏捷的躲避开巨熊的攻击,虽然巨熊的攻击方式单调简单,但是攻击力量太强了,她根本无法与之对抗。她开始习惯了巨熊简单反复的攻击模式,和它迟缓的移动速度,她时刻都要小心翼翼的与它保持距离。如果她正面遭受到巨熊的攻击,估计是非死即伤,而且还是重伤。现在只能做的就是,利用它体型笨拙,行动迟缓这一点来组织进攻了。 虽然出来的时间比预想中早了,不过她的源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既然这样,那就再把你埋进地里一次吧。”她迅速移动身形,与它拉开一段足以让她施术的距离,掐诀道,“土崩,急急如律令!”她在下一瞬间将它跑过来的脚下的土块抽空,它巨大的身体正如预想的一样向前滑落下去。 成功了! 正当她准备再一次手里掐诀时候,突然脚下一股强大的源力侵袭而来,将沿途的土块震得飞散起来,她站在巨大的土块上,被地下喷发的强烈冲击托在半空中。那家伙要逃出来了,她决定孤注一掷,一定要阻止它逃出来,再次掐诀道,“土葬,急急如律……” 她还没来得及念完咒语,霎时巨熊的爪子便向她挥了过来。 这家伙的速度,竟然变快了!? 她瞳孔紧缩,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闪躲的时候巨爪已经离得她很近了。 已经来不及了。 当这个念头浮现了以后,她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惊恐的神情在下一秒的时刻定格在她姣好的脸上。它的巨爪上的源纹突然暴起,蓝色光芒占据了她所有视觉,万钧的力量瞬时在她身体上爆炸开来,她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意识模糊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如同炮弹一般爆射出去,重重的砸穿无数妨碍她抛出去的轨道上的障碍。 当她意识恢复的时候,巨熊已经将她身体击穿的房子掀开,弯下身体,巨大而狰狞的面容靠近躺在地上的叶洛,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玩弄已经到手的猎物一样。她咬牙忍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楚,望看着这头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巨大怪物,她已经没办法挣扎了,虽然体内源力仍算是充沛,可是本源部分受损了,源力回路残缺不能闭合,源力几乎无法重新运转。不过,就算她现在可以运转源力修复身体,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修复到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躲开它攻击的程度。如今的她,只不过是在它面前一只随时可以被拧死的蝼蚁,她能做的只有安静的等待着这头怪物的宣判。 不过,它是想怎样杀死我呢?会不会像废墟之中无数横陈的尸体一样,被巨爪在身体上撕裂出巨大的血口,只消一瞬间无数的血管破裂,血液就会从身体内喷泄而出,也不用享受失血过多的痛苦,虽然被撕裂的瞬间如果太慢了,痛苦在你没来得及死去之前传达到脑袋的话,一定会很痛苦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自己死前的样子一定会因为痛苦而表情狰狞,死得样子太丑了。奇怪的是,她此刻竟然一丝恐惧都感受不到了,如同临死之前的一抹安详。尤其在巨熊把锋利的爪子抬的高高的,一时之间不再挡住和煦的阳光,温暖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仿佛天神赋予了她最后的恩赐。 正当它表情狰狞的挥下爪子时,不知从何处暴射而来的木制长刺直接洞穿了它的胸膛,半空中挥洒着无数的鲜血。巨熊痛苦的嘶吼着,脚步退后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房屋,它想拔出胸口上的木刺,可是每用力一次,伤口就流的血就越多,挥洒着滚烫的血液。 突然间,巨熊凄厉的嘶吼声在耳边响起,这时她才惊觉自己居然还活着。 “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的人应该是看到了她身下黏糊糊的血液,说完立即改口了,“你流了好多血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许尘。 她定睛一看,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她还以为是幻觉,因为她还看见了其他的许多许多的人,可是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久啊。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是要再骂他一顿吗?也许吧,不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好累了,她需要休息。 她的意识渐渐有点模糊,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在危险中逃脱出来以后,她丝毫未觉的潜意识里紧绷的精神状态顿时松了下来,然后意识一片黑暗,如同置身于死亡的沼泽之上,无数粘稠的触手从黑色的沼泽中探出来,缠绕上她的四肢,而她无从闪躲,任由着它们将她缓缓地拖进沼泽里,然后归于死寂。 许尘见叶洛突然没了意识,顿时整个人慌了,说话也不自觉的带着哭腔,他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她僵硬的身体开始失去了温度。 “你别睡啊,叶洛!我是许尘啊,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说你是阴阳师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死了?……” “你不是很能打的吗?你不说要介绍你那个非常帅气的师兄给我认识吗?你快起来……” “还有苏河,你的师侄苏河啊,他还没回来啊,如果他回来看见你这个样子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还有……你们不说要带我上山吗?我答应你们了,行吗?求求你……不要死了……对不起……” 许尘说着说着失声痛哭了起来,仿佛接受一切似的,将叶洛破碎的躯体搂在怀里,任由着粘稠浆体沾在他的身上,手上,脸上。他丝毫不在乎这些,他只希望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也许下一秒,她的心跳就会恢复吧。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的……” “我当初就应该劝你一起走的,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 许尘涕泪俱下,可是就在这时在他从未察觉的身体深处,微芒明灭了几下,然后渐入黑暗。 恍然醒觉,她也不知道自己身置于何处,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她站在一座树林之中,可是树林之后的四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扑面而来的冰冷气息完全不像她曾经生活的世界,为什么“曾经”这个词呢?可能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吧。她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可是她却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正被黑色潭水中伸出的触手紧紧缠住,她不能感受到身体则意味着她也无处逃脱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死亡吧,还是出奇的舒适啊。 “叶洛!” 是谁在叫我。 “叶洛,你快醒过来!” 是许尘吗? 对了,我刚刚还在战斗吧。然后就被那头怪物打中了,许尘在我身边,就是说他也在战场吗?不行,他会死的。我一定要回去!师兄需要找到他带他上山的,他一定不可以死! 可是仍由她想怎么挣扎,身体也不曾听从她指挥动过半分。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脱,她整个身体被黑色粘稠的触手缠绕着,托在沼泽的上空,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被吞噬掉,也许她的意识已经通过长长的触手流进沼泽之中,作为新的补给源。 其实,说起来也奇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辨别出这是一片沼泽的。 四周都是黑暗的,可是好像还有光在黑暗中漂浮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清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有光,而且就覆盖在这些黑暗的表面。光的存在,所以她才知道,树林之所以为树林,沼泽之所以为沼泽,黑暗之所以为黑暗。那么,她是为什么存在呢。 “你想要出去吗?” 一道男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或者说,无所不在。 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 她望着树林之间,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身后是无尽黑暗。 第二十三章 山鬼株赫 叶洛的身体愈发冰冷,许尘紧紧地搂着她的身体,呜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他从未想象过自己身边会有人死去,他也从未想过,他第一次见到的尸体竟然会是他的朋友。他原来的生活多么平静惬意,他根本就从来都没见过什么是杀戮。虽然也曾经父母的口中,听过战乱时人们颠沛流离的日子,可自己却只不过是当成故事来听而已,尤其是每当说到什么绝望的时刻突然出现了阴阳师的身影,并把宁静安逸重新交还与人们,他总会兴奋的尖叫起来——他们是英雄,也是这种缘故吧,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他们口中那种惩恶扬善的阴阳师。 可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害怕死亡,自己曾咬牙切齿,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忘记的事情,在这一刻早已微不足道,而且自己也根本想不起其他多余的事情,只有恐惧,它结结实实的压在他的胸口,就像一颗气球,他每呼吸一口气时气球就会在胸腔中膨胀。 自己胆小懦弱的样子,恐惧的样子,都一一丑陋地折射在镜子里,每当他稍微一想起,那面镜子就会摆在他不得不直视的位置之上,不停的指着鼻子告诉自己:这就是你真正的模样,这就是你披着的皮囊之下丑陋的本性。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一个人,“喂,我说你们生离死别的戏码也是够了吧,别没完没了了。” 他被这人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红着眼眶抬起头瞪着那个说话的人,心中满是恼怒,“关你什么事啊!” 那人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样子,“对对对,不管我事。那麻烦你赶快离开这里好不好,那只怪物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我保不准它会不会从地下什么的地方突然冲出来,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现在就赶紧离开,不然等下想跑都跑不了。” 许尘听了他的话,抬头往四周探看,发现真的没有了那只巨熊的踪影,他看着那个人问道,“喂,你是什么人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我是谁?要不是我,你家妹子早就被那只怪物大卸八块了你知道吗!” “是你?那几根贯穿野熊的长刺原来是你弄的啊!” “呵,不然你以为啊。你现在赶快把你家妹子带到安全的地方让她歇息,刚才我没能抓到又让它跑掉了,估计很快会回来的了,那家伙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没用了,她已经死了。”许尘黯然道,“什么地方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你也别管我了,就让我待在这里吧,等下我会把她找个地方安葬好了就走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我已经答应了我的父母,一定会平安回去的。” “哎呀,真可惜啊。看来我是来迟了一步呢。不过,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直接去呢?” 许尘心想,不能告诉他其实是因为自己刚刚看到巨熊那么凶狠的样子,受了点惊吓,所以手脚发软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那好,那你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你立刻给我赶快走!……哎呀,好像加上刚才那句就是第三遍了,噢,好尴尬啊,希望他没发现……” 许尘有些无语看着这个脑子好像有点问题的人在自言自语,心想这家伙应该会知道什么吧,问道,“那只到底是什么怪物?” “哦,那家伙啊。它是【株赫】,是一种守护森林的山鬼,性情非常温顺的。” “它是山鬼?不过,你说的什么性情温顺的,根本就跟刚才看见的不是同一回事吧!” “恩——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据我所知株赫都是性情温顺的,它们喜欢人类,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而且它们通常都是以森林为家,守护自己的森林,也从来不会轻易进入到人类世界里来。它既然会突然袭击人类,肯定是有人做出了什么伤害它的事情,才让它失控的。” “伤害它的事?”许尘立即就想起了昨晚叶洛杀掉的那只野熊,接着说道,“对了,其实,我们昨晚杀了一只野熊,貌似跟它长得有点像。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什么,你说你们杀了一只株赫?” “好像是这样的……不过,好像体型比现在这只小了许多。”他回想一下说道。 “在什么地方?” “就在城西的森林里。” 那人脸色突然变得严峻,“那么这可能就有点麻烦了。株赫是很难缠的,作为山鬼,它的攻击力是数一数二的,但最重要的不是它的攻击力,而是它拥有一种特殊体魄,如果敌人不能在它伤势恢复之前杀了它,在它恢复以后它的力量就会大幅度提升,而且伤得越重恢复以后力量提升幅度就越大。刚才,我准备击杀它的,可是突然一转眼就不见了。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其实我是发现了它的脚印,所以才一路跟过来的,看它的过来方向应该就是城西的位置。可是这么远的地方,它是怎么找过来的。“ “会不会是我们沿途留下的气味把它引过来的?” “不可能,株赫的嗅觉没有这么灵敏。”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房屋坍塌的声音,巨熊的嘶吼响彻天地,那人站了起来望着巨熊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先不管这么多了,先解决这个家伙先。” 黑暗之中。 “你想要出去吗?” 一道男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或者说,无所不在。 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 她惊愕地抬头望着呈现在沼泽边缘的树林之间,高崇的树冠向上延伸至黑暗之中,随着在黑暗中回荡着的脚步声,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身前悬浮着诡异的青色火焰,身后是无尽黑暗。 你是谁? 她本想这样说的,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你姑且这样认为吧,我是来救你的人。” 青色的火焰在男子面前悬浮着,可是微弱的光芒却没能照亮他的面容,他的脸庞深深的藏在黑暗之中,一身看不出颜色的长袍在半空中以奇妙的姿势舞动着。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你能听到我吗? 叶洛吃惊的看着这位神秘的男子。 “那当然。”语气有些桀骜不羁。 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吗?你刚才说要带我出去,是真的吗?那么你赶快带我出去! “这里是时间夹缝。” 时间夹缝? “是的。虽然我不是自愿来救你的,不过有个人似乎不太想要你死。” 之间那男子向前踏出一步,两步,三步,走到黑色沼泽的沿岸时可他并没有停下来,突然青色的火焰将他全身包裹,火焰从他的脚下蔓延,他如履平地般的在无数粘稠触手之中穿行,沼泽表面不起一丝涟漪。或有遇到触手挡住去路的,一遇上青色火焰便迅速退散枯萎。 怎么回事?叶洛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青色的火焰。 “说回时间夹缝吧。”男子行至叶洛下方,突然脚下的青焰将他托起,直到他与叶洛面对面的高度才停止下来。 叶洛盯着眼前这个人,可是仍然无法看出他的容貌,即使仿佛青焰给这片死寂中带来了光明。可是她还是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威胁,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虽然声称是要救她,可是这真的是他的目的吗? “我可以听到你的声音哦,别乱讲话。” 你都能听见?你对我做了什么?叶洛诧异,自己的所想竟然都能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并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而是,现在的你就像是透明的,这个地方将你的思维,把它如同平面一般展开,现在的你就像是一张敞开的白纸,只要你一思考,你的所有念头就会像信息记录一般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它们会一一呈现,并且显露无遗。” 你刚才说这个地方是,时间夹缝? “对,时间夹缝。这里是一个不存在于你所生活的世界里的地方,当然也不存在与任何世界之中的地方。不过实际上是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它存在于人的意识之中。” 人的意识里? “恩,人的意识里。而且它的出入口也是意识,如果你能够找到出口,你就能够离开这里。” 可是,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意识正在流失。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可是我救了你。”男子挥了挥手,青焰顿时化作一只手将叶洛身下交错的触手拔了了个干净,可是叶洛发现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下坠,仍然悬浮在空中,仍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青焰突然全部褪去,可是他也仍然悬浮在空中。“不过,当然不死是需要一些代价的,你流失的意识就是代价之一。” 还有什么代价? 你快告诉我,我现在要出去啊! 不管是什么代价,外面的世界有人在等着我,如果我还不回去,他会死在那里的! “不,这需要你自己才能办到。这里是你的意识,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怎么出去。” 那我要怎么才能做到? “你看到光了,对吗?” 第二十四章 青梅竹马 她停下手中的活,在院子里站起了身,望向远处。她觉察着某种变化,很微妙,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到,是气候的变化。 起风了,不一样的风,空气中一阵咔哒咔哒的晃荡声,高高的柏树在摇晃着,屋外野生的喇叭花,翻过了一堵矮墙。她转过身,往身后的屋子走去。没走几步,袖子外的臂膀上感觉到几滴最先落下的雨滴,她急走了几步,进了屋里。 经过客厅,她也没有停下。她悄悄的从回廊里穿过,她不敢进去,因为里面有人。是昨天晚上来的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妈妈许多年未见的朋友,虽然脸上褶子不少,但从五官上可以看出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十分英俊的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小男孩,虽然发色有些奇怪,但是他的眼睛跟她是一样的,都是黑色的,他总是佝偻着瘦瘠的背部,一脸阴郁。她打赌,这个人一定是个性格很奇怪的人,她心里说道。要说她为什么懂这些呢,也许到了她这种年龄,女孩都会先以样貌来观察一个人吧。 他正和妈妈说话,可是声音很小,她离得太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她也没有兴趣偷听别人讲话。她继续沿着长长的回廊往前,尽头是一小方光芒,从楼梯拐角的一扇打开的窗口透进来。 她走上楼梯,爬上阁楼。阁楼很暗,也没有在里面准备油灯,油灯不用的时候都要那会厨房的,可是要拿油灯又必须经过客厅才能去到那。虽然很暗,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对于这里她太熟悉了,就算是闭着眼,她也能感觉到自己需要蹲得多低才不会让脑门磕到矮矮的天花板上。阁楼上的天花板从中间向两边倾斜,她站在中间的时候就不用垂着头这么辛苦了。阁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平时窗帘都是打开的,虽然能透入的光线不多,但也不至于让阁楼太暗。应该是妈妈吧,还是她自己上次离开时候随手拉上了?她还心想着可能是什么人拉上了窗帘的时候,突然身后“咔哒”一声,她连忙摸索着拉开了窗帘,转过身去。 “是谁在那里?” 那人走进光线投进来的区域里,细微的灰尘在肆无忌惮的飞舞,她这时才发现原来是昨晚的那个古怪的男孩。不过,他显然比她更辛苦一些,他比她高了许多,在矮矮的阁楼里,他的身体几乎低的不能再低了。他是跪在地板上移动的,瘦骨崎岖的两条腿在地板上颤颤巍巍,她仿佛已经听到那种关节之间摩擦发出的声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着一张不似人形的脸。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杂物堆中铺好的床褥,她也随着他视线望去,他昨晚就是在这里睡的? 他似乎好像知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无声的退出了光照射的地方,躺在了隐没在黑暗中的床上。那张破旧的床发出了几声难听的呻吟,似乎在告诉人们它的寿命已经不长了。就跟躺在床上的那人一样,情景就像是一个顽疾缠身的病人生无可恋的躺在一样和他一样寿命不长的破床上,他时不时眨眨眼睛,似乎在细数着余下的日子,空洞的眼神里,像是被人掏空了。色调也刚刚好,灰沉压抑。 她静悄悄的靠近他,虽然觉得有些害怕,可是她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不是人。她见过最奇怪的人,就是村子东边的那个疯子铁匠了。满嘴都是肮脏的粗话,终日喝的醉醺醺的,见人就说末日将临,村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可是村里却又就数他打出来的铁器最好,人们为了得到好的铁器也不得不承受他的谩骂,每次走之前都会唾他一脸,可他不记仇就算下次来也照样给那些人打铁,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她站他旁边,垂着头打量着他。他个子很高,可是瘦的太厉害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副竹竿,只是靠着一层皮裹着走动。他的两只眼睛深陷下去,两轮厚重的黑眼圈在上面,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嘴唇,因为缺少水分,下唇中间干燥的裂开了个口子,凝固着红色的血痂。 他似乎知道了她在旁边,嘴角嚅嗫,“你想干嘛?” “哈?” “别吵我。” 他睁开眼看着她,眼睛出乎她意料的清澈。她嗔怒道,“喂,这里是我家,我想干嘛就干嘛。” “哦。”他又闭上了眼,不在理会她。她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晾在了一旁,她生气推了推男孩。可是男孩还是没理她,她见状又推了推他,这次比上次要用力些。 “你想干嘛?” 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不想让他安宁而已。他这一时突然问她,她反倒答不上来了,不过这家伙那么想睡觉,那她就偏不让他睡,信口说道,“我要你陪我说话。” 她说完以后,男孩安静不动了好一会,“好。”他爬起身,坐了起来,他把苍白的脸转向她,一双黑色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额——不知道,就说说你知道的,见过的吧。你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吗?你就给我说说,外面发生的事情吧。”她小心地挪到床边,在他床边靠墙坐了下来。她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她的村子在一处边陲小城,因为战乱,城里反而比她的村子还要荒芜。也时常会有旅行者经过这里,他们时常为了补给用身上的东西给人们交换食物和水。她见过他们拿出一些很奇怪的东西,都是她从未见过的,长着锋利锯齿的花瓣,从未见过的野兽身上扒下来的皮毛,还有一些散发出奇妙气息的他们称之为丹药的东西。当然也不乏,一些不愿意物物交换而强行掠夺的人,不过也有一些人就算死也不愿伤害别人的人。 她还记得有一次,一位旅行者来到村里,自称来自西边的城市,可她知道西边的是荒漠,没有尽头的荒漠。可他说,荒漠是有尽头的,他就是从荒漠的另一端过来的。旅行者一路跋涉,希望在这里得到一些补给,可他身上并没有人们看得上的东西,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换。不过除了一样东西,就是他身边的一头出没在荒漠深处的猎犬,卡德尔。人们想要旅人用它来交换,听说是一种十分凶猛的野兽,可是她从未见过它伤害过什么人,它总是温顺的待在旅人的身边,有时会懒洋洋的枕着他的腿晒晒太阳。可是旅人没有答应,还说他能穿过荒漠也是多亏了卡德尔,最后他两手空空的离开了她的村子。之后人们出去狩猎时候,在一处荒芜的土地上发现了他的尸体,而卡德尔仍然守在他的身边,旁边都是其他野兽的尸体,它估计也是这样维持生命的。卡德尔筋疲力尽了可凶猛依旧,村民们用了点手段才把它抓了起来,那旅人是被野兽杀死的,估计也是因为想要狩猎才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卡德尔也死了,村民们用它熬了一大锅汤,它的骨头至今还被晾在村门口的牌坊上用来震慑一些图谋不轨的旅人。 “你知道桃花吗?” “不知道,我们这边没有呢。” 他的目光定格在女孩的脸上,可是如果她身体向前或向后倾,他的目光却不会跟随,只是转移到她身后的某处,“是一种很美的花。粉红的花瓣偶有一些白色,或深点,或浅点,逢年三月,十里花开,满城都是桃花。偶尔一阵微风吹过,纷纷扬扬的花瓣漫天飞舞,人们也不会恼,任由这花瓣落满了屋顶,院子,还有头上肩上。” 她听得不由得叫出声来,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她在脑海里依照着他说的话勾勒着场景,十里花开,落英缤纷。她想想就觉得太美了,根本就不像是真实的世界。她住的村子就在荒漠与草地之间,贫瘠的土地就是它的标志,耕地没有好的收成,人们只能依靠围猎维生。这里只有适应逆境的生物生长。 “我也要看,你可以带我去看桃花吗?” 他的目光还是呆滞的看着某一角,手里不自觉的捏着床单,“看不到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再多看一眼。”说着,她似乎觉得他的眼眶转红了,光线不足她是分不清的,可是她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他说的话就像是,“被尘埃欺蒙的憧憬在愚顽中耳目不灵”,这是她从一本书上看来的句子,现在用来形容他的话再好不过了。 “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我没哭。”他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摇摇头说道,“我发过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那——为什么会看不到了呢?” “不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了。”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她这样想到。当她还想追问下去的时候,忽然楼下传来了妈妈的唤声,“哎——在这呢!”她好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句,依依不舍地朝下去的梯子走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说着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忘了低下头,“砰”的一声脑瓜撞在了向下倾斜的天花板上。 “刘琦。你呢?” “我叫叶洛。”好丢脸,她捂着撞得生疼的脑袋回过头看了看他。 他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了。 比他板着张脸好看多了。 第二十五章 迪路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房屋坍塌的声音,巨熊的嘶吼响彻天地,那人站了起来望着巨熊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先不管这么多了,先解决这个家伙吧。” 许尘没有说话,他深深的看着叶洛。他的眉目更深的皱了起来。他脸上仿佛是在佯装着镇定的神色,但是他的眼眶却在渐渐转红,虽然只是认识了不到两天,但是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刚才他们漫步在静谧的村落里的一切就如同一场梦一样,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死了。他仿佛突然有回到了刚上迦南学院的那一天,朋友渐渐疏远,那段孤独的年少岁月。 那人回过头对许尘说道,“你带着她快走,这里交给我。” 这句话突然莫名的刺耳,就像当初叶洛跟他说的一样。 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的面容上忽然多了一丝在所不惜的决然,他目光里闪耀着就如他踏出避难窖洞时候一样的东西——毫无迟疑的残酷,他抬起头盯着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杀了那只怪物给叶洛报仇!” “呵。”那人手里蓝光一现,一支尖锐的木刺在他手中凭空出现,迅速向许尘的方向刺去,许尘尖叫着往后退,可是木刺逼近的速度要比他躲开的速度快多了,他害怕的紧闭双眼,可是半天也没发现发生了什么。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木刺正停留在他眼前,他的眼珠子随着木刺尖锐的末端晃动,他不禁吞了口唾沫。 “你想干嘛啊?” “看你这么不冷静,就让你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呗。”那人冷哼一声,木刺随即便消失了,“事实证明,你根本不是那家伙对手,而且一根汗毛你都伤不了它。” 许尘被他说中了痛处,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他说的确实是对的,自己确实一点胜算都没有,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沉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那人自信的笑道,“我当然没问题了,我可是非常厉害的阴阳师诶。” “你居然也是阴阳师?” “嘿嘿,是不是突然觉得对我的崇拜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啊,如果你求我的话,可能我会勉为其难的收你为座下弟子哟,不过还要稍微收点学费什么的……嘿嘿,是不是有点心动了呀?”那人见许尘紧皱着眉头也没有心思听他说笑,叹了口气说道,“你先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吧,如果发生战斗,可就顾不上这么多了,我想,你也不希望她死了以后连尸体都找不着了吧。” “那好,我现在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好她。” 许尘说着便准备抱起叶洛要走,但那人突然按住他,不让他起来,“等下。” “做什么?不说让我走吗?” “我是说,你这样直接把这个小妹妹抱走,走不到一半,她的身体就会断成两截的你知道不。” “什么?”许尘听了他话被吓到了,看了下叶洛浑身是血,好像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叶洛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她的身体里的骨头全断了的话,他这样随便移动她的身体,确实有可能会断成了两截的。“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嘿嘿,看我的。”那人的身体霎时浮现出源力回路,而且回路比他见过的叶洛和苏河身上的更为复杂。只见他用手覆在叶洛的腹部,流转的蓝色光斑从掌心泄露出来,只是一会儿,就见他好像已经完成了的样子,“恩,好了。我已经用源力将她的,额——好复杂的,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主要就是,她现在的身体不会随便断掉了。” 许尘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这人,其实这人怎么看都更像是地痞流氓多一点,“你真的是阴阳师?” “那当然,如假包换。你刚才也看到了,那是你们普通人能干得了的事情吗?” “那你知道有办法救救她吗?不是常说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丹药吗?还有还有,你们练得那些道术,肯定会也有种可以让人活过来的对不对?”许尘拉着那人的衣袖恳求道,就差没有下跪了。 “我呸,你听别人讲故事听多了吧你!阴阳师啊,你以为阴阳师是神明啊?我想让谁活过来就谁活过来啊?你都有病的你!” 许尘被他挤兑得说不出话,气的满脸通红,反唇相讥道,“肯定是因为你无知,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阴阳师!阴阳师的世界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你就是浅薄无知!” “我就这么说话了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地怎么地,难道我说的你就听不懂了?” “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要走了。” “等等。” “你又要干嘛啊?我说你能不能一次性就把所有事情都讲完啊。” 只见男子从怀里取出一道符咒一样的东西,持决道,“急急如律令!”符咒之上的缠绕的文字忽然像是有了生命,从符咒中爬了出来,黑色的墨水在半空中旋成一阵旋风,墨水越旋越多,最后竟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野兽,看它的外形就是狮子,可是却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它除了两只眼睛是白色的之外,浑身都是黑色,而且似乎在在它身上缓缓流动着,就像体内血液一样。 许尘不禁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哇——好厉害啊!那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这是一种叫通灵的高级道术,你这些凡人是不懂的。这叫狮鹫,让它送你吧,等下你就骑着它战斗,还有这个。”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木头长剑,“你拿着这个战斗吧。” “这是木剑诶?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怎么战斗?”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木剑。”说着他随手一挥,木剑竟然瞬间砍断了倒在地上的石柱,而且毫发无损。“这是我用源力凝聚而成也依靠的的源力维持,而且我用源力改变木头内部的分子结构,它锋利无比,就算是真实的利剑也未必能比得上它坚固。” 许尘听了将信将疑的接过木剑,他忽然感觉手里一沉,这把剑果然比想象中沉上许多。他接过剑以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像那人一样用力朝着石柱上砍。可是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石柱应声折断,而剑身卡在石柱里进退不得。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剑拔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对着那男子说道,“恩,好剑好剑。” “株赫的愈合能力相当惊人,而且逃跑的本领也不错。我一个人要收拾还是有些麻烦的,既然你说也要战斗,那就帮我一把吧。可是我也知道你的战斗力太低了,无限接近于零,所以你就骑着狮鹫在空中观察株赫的动向,虽然给了你武器但你不需要与它发生战斗,只需要跟它保持距离,不要进入到它的攻击范围,如果它逃跑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它逃走的方向,这家伙必须迅速击杀不然的话后患无穷,而且刚才的交手来看,它进化的程度已经相当惊人了。“ “哦。”许尘听到自己可以帮上忙,但是却又不能参与战斗,也不知是喜是忧。一方面是为自己终于有用武之地当然开心,可是自己却没有战斗的力量,还是帮不上什么忙。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但他还是无法喜欢上这种感觉。 “好了,上路吧。这里我先应付着。” “我很快就回来的,你放心。” 他先把叶洛的身体小心地放在狮鹫的背上,自己才爬了上去。狮鹫身体的触感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开始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一手上去会是一手黏糊糊的墨水呢。“呼,好帅气。”他抚着它的脊背忍不住夸赞道,狮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似的,骄傲的昂起脑袋。“好了,我们走吧!”话音刚落,狮鹫展开巨大的翅膀,流动着黑色在空气中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摆动着,它呼扇了几下翅膀,身体腾空而起,扬起地面上的尘土。 狮鹫还没飞走,在空中盘旋着,“诶,喂!”许尘冲那人喊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许尘!” “我叫迪路。”那人也不用遮住头顶刺眼的阳光,因为他正站在狮鹫巨大的翅膀的阴影之下,“快走吧。” 他看着许尘驾着狮鹫远去,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好了,游戏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归来 从外面看,这个地方一片破败。荒凉的村落,死气沉沉,一条街道从之中穿过,一直向西沿行也看不到尽头,据说是在荒漠深处才有尽头。不过也没人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也没人能够从恶物横生的荒漠深处中活着回来。她们的生活就是四处觅食,耕地几乎都荒废了,仅有的水资源仅仅只是足够他们日常所需而已。晚上他们只会点些精油蜡烛,因为晚上是村庄最脆弱的时候,一旦招来了土匪,可就糟糕了。 她们之所以能够幸存下来,只是因为她的家看起来就像是荒废已久的民居,或者说,她们整座村落都是这样,如同一片废墟。其实也并不算是全部,这是一种伪装手段,必要的时候他们仍然会拿起武器奋力抵抗,而且事实证明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差,也曾几次抵御过敌人入侵,虽然代价相当惨重。 她也已经好久没回到过这里了。 她走在那条荒凉街道上,门口还挂着那只卡德尔的头骨,路上行人没有几个,似乎也没有人在意她。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女孩牵着一个男孩的手,男孩瘦削的身体被她拉着仿佛摇摇欲坠。她不自觉的笑了一声,女孩回头张望了一下,似乎看见了身后的她,便多看了几眼。女孩牵着男孩走开了,穿过房屋之间的小巷。 她没有追上去,但她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因为她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 村庄的西边是一处坟地,死去的人都被安葬在那里,她的父亲也是葬在那里。她也亲眼见过,当村落像在大海中的战船一样被火焰吞没撕裂,强盗们破门而入,将她们的食物掠取一空。不过那是她还很小的时候了,她的父亲也是在那时候死去的。浸透了枯寂土地的暴雨,雨水从那个被火球炸出的大洞中一泄而入,本来会是酐畅淋漓的,这样贫瘠的土地本就需要这样的雨水,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她的母亲趴在父亲愈发冰冷的身体上哭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雨水将她的头发,脸庞还要身体都打湿了,她只觉得心里好痛,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在胸腔中挤压,她几乎想要把胸口撕开一个洞,让她的心脏放在湿润的空气中透透气。 她父亲下葬的日子,相当热闹。因为死去的人不只有他一个,村里幸存下来的人都聚集在那片荒芜的坟地上面,悲凉的奏乐扬洒在灰沉的天空里。母亲悲痛的跪在地上,看着父亲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被泥土掩埋,直到他苍白的脸也被覆盖住时她也不愿离开。她还小,不懂悲伤,她只有傻傻的站在一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心好像掏空了。姑妈在她的身边一直轻抚着她的肩膀,她知道这是在安抚她,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哭不出来。那是她的至亲啊,那样在世上无与伦比的羁绊,她却不能表露出一点悲伤。她把父亲生前送她的种子,埋在了他的坟前。 她心想,爸爸你会明白我的吧,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父亲走后,她们的生活也仍算是安稳,虽然她们能分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了——因为父亲死了,她们家里已经不能派出人参加围猎。那时候她经常会饿的晕死过去,好几次醒来都会迷迷糊糊的看见母亲趴在她的身上哭泣,泪水把她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可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忽然食物又变得充足了。可是母亲变得愈发消瘦,她的身上总是会无故的多出许多伤痕,还有发紫的淤青。她有问过母亲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可母亲总是垂着眼睛,用沉默来回答她的问题。她知道妈妈肯定为了这些食物费了不少心思,可是她又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现状。她开始试着在村子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果子,她想如果自己要是找到一大片果林那该有多好啊,这样她和妈妈就不用再受村里其他人的气了。不过她没有成功了,反而在林间被几条野狼当做猎物追捕。最后幸好碰上要出门围猎的村民,她得救了。自从那次以后,母亲就再也不许她离开村子了。 直到她的母亲因为失足从台阶上摔下来死去,她才离开了这个地方。若不是人们把母亲冰冷的身体放在自己面前,她都不敢相信。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啊,明明那个是日夜陪伴自己的人,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失去的,那些原以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竟会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而且毫无预兆。可能没什么人能够体会到这种痛楚吧,它比直接伤害到身体还要痛苦,利刃在身体上划开一道口子,你不需太多的忍受,这只不过是一个理由,要么活着要么死去。可是活着的人,只能活着,他们需要承受这种没来由的痛楚,他们找不到理由,为什么有人离开了,为什么那么深爱自己的人会把自己一人留在世间受苦,他们承受着,被折磨着,甚至变成他们活着的意义。 母亲死了,她还是没有哭。不知为什么,也许这种最沉重的痛楚的无法表露出来的吧,她心想。她们死乞白赖的活了许久,如今终于解脱了,没有村里人愿意出席她母亲的葬礼。不知道是心有愧疚,还是,觉得死了正如所愿。她没办法一个人将母亲安葬好,刘琦和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帮她安葬了母亲。少年唱起了古老的歌谣,语言似乎是他本来的语言,她听不懂,但是悲凉的歌声随风而扬。枝头的乌鸦嘶哑的叫着,与歌声在这片土地上回荡,似乎回音才是声音的灵魂,它在另一片天空才是最闪耀的悲伤。 也许这也是注定的,那个被母亲收留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当他似乎在用安抚自己的语气说出这样的事实时,她有过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世上是不是用无数谎言编织而成的,为什么人们就像疯子一样,精神错乱,荒诞可笑。更可笑的是,他原来是她死去的父亲的哥哥。可是,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抛妻弃子,她没有兴趣。她只知道,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她需要离开这里,于是她跟随着那个男人离开了,还有那个少年。 那个女孩似乎也是要离开了,永远的离开这里,她就像当初的那样亲吻了母亲和父亲的墓碑。 她静静的在一旁等到他们已经离开了,看不见身影之后,才缓缓的走向他们的墓碑。他们似乎并不孤单,至少死去以后还能相伴吧。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死亡沼泽的宿主,似乎是他让自己回来的,不过这里的所见,也许只是她的梦境而已。虽然自己也从未见过其正真的面目,只是隐隐有所领悟,有过那么一丝共鸣,让她感觉到了宿主的存在。其实她不是很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她觉得这个梦境应该只是依照她的记忆形成的,因为就算重来,她也还是没有发现母亲是怎么死的。正如她的记忆一样,母亲死的时候她不在场。而且一切总是沿着既有的轨道行驶,什么也没有变化。 这就是代价吗?还是说这是警告? 她突然想起死亡沼泽中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说的话,“不要再回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代价终究需要清还,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回头。” 她想不通这些话,虽然很奇怪,甚至有些危言耸听。不过她已经知道怎么出去了。 待光被云遮住以后,她摘下坟前开出的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她想,是时候该回去了。 微风迎面而来,她的身躯向下沉,像要坠穿地面。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于黑暗,无论是天空还是墓碑,荒凉的质感也逐渐流失。那种感觉其实就和睡醒了一样,意识恢复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而已,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凭借自己意志行动的梦。 好温暖。她眯着双眼,久违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那种接近于她身体的炽热温度,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令人喜爱。她看见少年颤抖的嘴唇,一层浅浅的泪光浮动在他的眼底,他哽咽了一下喉咙,眼角的泪水沿着他脸庞滑落,打湿了她的脸颊,凉凉的。 **** “快,就在前面!”方川指着前方说道,烟尘在他所指的方向滚滚升起。 一群卫兵模样的人跟随其后,其中一个领队的人命令道,“传令下去,所有人保持警惕!”话一说完,卫兵们立即训练有素的把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传达下去。他忧心忡忡的望着树林上升起的浓烟。 方川被一卫兵背着,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下地行走。本来队长是想让他留下等候消息的,可是他非是不听要跟着他们。只好吩咐一人把他背过来。不过这孩子也是相当硬气,脸色已经因为伤势疼的发紫,竟然愣是一声不吭。 他们谨慎的穿过树林,埋伏在破败的残垣断壁后面,来到的时候这里几乎已经夷为平地了,空气中的尘土都掺着血腥味。见到自己的家园被破坏至此,方川不禁双眼转红。 “你们分成两队,从两边进去,剩下的跟我走。”队长吩咐道,于是迅速分为三路进去。方川被留了下来,留下一人看管,队长临行前还不忘安抚一下这孩子的情绪说道,“不用担心,因为我们很快就会解决这里的了。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家园就可以重建。”方川知道是安慰自己的话,忍着眼泪用力的点点头。 “队长——你快过来看看!” 突然冲出一个卫兵向他招手喊道,队长闻言立即赶了上去。 方川疑惑的看着他们走远,着急问道,“他们要干嘛,找到了那头怪物是吗?” “不知道。”卫兵皱着眉说道,不过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十七章 无名剑 队长随着那名卫兵的引领,直到穿过一排高高隆起的废墟之后。他才看到了他们所惊讶的一切,其实他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站在的位置就是一块隆起的土地,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坑洞,不算太深。而那头方川口中所说的怪物正血肉模糊的躺在坑洞的中心,这样看来这个巨大坑洞就是由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的,脚下隆起的土地刚好围着坑洞就是一个圈,应该就是炸开巨坑时候的强烈冲击形成的。坑里只有凸显着冲击气流的土地纹路,那头怪物的血液流进凹槽一样的纹路里,有规律向四周放射,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就是,这里好干净,除了弥漫在空气中血腥味。 “我们看过了,那只怪物是山鬼株赫。” “为什么山鬼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城里每年都会派出围剿部队吧,为什么还会有漏网之鱼出现?” “这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杀它那个的人非常强,据说它在死之前挨了很多刀啊。具体情况你问一下老叔吧,他还在株赫尸体那边。” 他一路过去,脚下土壤松松软软的,就像是播种之前刚被松过土的田地一样。 卫兵们见队长过来了,纷纷注目礼,只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年纪男人还在一个劲的在株赫的身体上翻找着什么。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老叔,“多干活去吧。”上前问道,“有什么发现没?” 老叔知道他来了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还没什么进展,得想办法把这家伙抬回去。” 他看了四周,只有一支分队在这里,估计另外一支分队派出去在村落里搜寻了吧。他听老叔说要抬回去时候,一脸难色道,“那不行啊,搬着这个大家伙肯定不会让城门的。” “那就先留下来吧,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就说我们自动情愿要支援这里的重建,这样说,上头总不会驳回吧。” “你家伙怎么又开始擅做主张了,我是队长,我还没同意呢。” “我已经当你同意了,我已经叫人回去捎口信了,以你的名义。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现在去追估计还来得及。” “啊——”队长抓狂道,“我真的那你没辙,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老叔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若有所思的自顾自说道,“对方一定是压倒性的力量优势,而且只有一个人,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但我直觉是这样的。山鬼株赫以迅速的伤口愈合能力著称,而且每次受伤恢复之后一定会更强。要想杀它,必须要一击必杀,绝对不能给它任何机会。可见对方是知道的,所以先用类似锋利刀刃的东西,瞬间将它的身体划开无数个口子,封锁它的行动,估计这个巨坑也是为了阻止它逃跑才制造出来的,然后最后趁它失去逃走能力的时候把它的心脏破坏掉。只要没了心脏,株赫就绝无再次伤口愈合的可能了……” 队长闻言不由得惊讶说道,不只是惊讶于杀死株赫那人的力量,更是惊讶于老叔的推断能力,“太厉害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物,究竟这样强大的人出现在卫介城是好还是坏。” 他心想这不是怪物都被杀了吗,又不用自己动手多好啊,他有点不太懂老叔是在担心什么。不过他见老叔沉思的样子,也不好乱说什么,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怎么不见村里其他人啊?” **** 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许尘一面盯着她一面流着欢喜的眼泪,他不停的擦去眼角的泪水,可是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叶洛,你原来没死啊……” 叶洛就受不了他那娇娇气气的样子,一个男孩居然哭的跟个娘们儿似的,不耐烦道,“我说你这个家伙烦不烦啊。”不过她知道这是为了她而流的,不免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吵死了,你才死了呢!我就是太累了,要睡一觉。好了好了,别哭了。” 听叶洛这么骂他可是他也不恼,他是真心高兴,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着他都觉得开心,“你真是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睡着的时候你的身体变得好冰冷啊,就跟尸体一样,还有你身上流了好多血,都把我吓坏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太好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要像个男子汉,别那么矫情。”叶洛看了看四周,很显然不是她失去意识时所在的地方了,这里是一片森林。她想挪动一下身体,可是突如其来的痛楚马上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在死亡沼泽的梦境里呆的太久,一时忘了自己现实中的身体受了重伤。她伸手向许尘求助,许尘连忙把她搀扶起来。 “可是……可是……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我太开心了,你居然没死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保证下次……我下次一定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对不起……”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个傻孩子。让我安静的疗伤,不然我会死掉的。”叶洛倚着树干闭眼端坐着,暗自运转体内源力恢复。许尘听了她的话,吓得马上噤声。他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叶洛恬静的神情,明媚的阳光漫天笼罩浓密树冠之上,微风拂过,不知为何他的心似乎也前所未有的平静。 过了许久,眼前的少女忽然开口说道,“……话说,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许尘的情绪早已经平复下来了,回答道,“不知道,刚才我准备将你送到窖洞里的,就是我们村里人避难的地方……你知道吗,你睡着的时候我碰上了一个阴阳师啊,他给我变了一把剑,还有一头狮鹫,让它驮着我们回去的,但是飞到半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中了狮鹫的翅膀,然后我们就掉到这里来了,掉下来的时候幸亏有树枝缓冲了一下才没什么事,可是那只狮鹫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符咒递给她看,“它变回了一张纸了。” “这是——式神?”她接过符咒查看,上面陌生的文字就连她也认不出来,虽然她也写过召唤式神的符咒,但不是却这种文字的,不过照许尘所说,着应该就是一张通灵符,“你说那个人用这个符咒变成了狮鹫?” “对,你看,还有这个。”他把绑在背后的木剑也拿出来给她看,还一边叮嘱道,“小心点,这把剑很锋利的。“ 叶洛轻抚着剑身,没有纹路?她不禁疑惑的想道,一般阴阳师用源力制造出来的武器都会刻有同阴阳师自身本源回路一样的刻纹,对于阴阳师而言,刻纹越多就代表他的力量越强,而武器刻纹就会一样复杂,现在这把剑看不到刻纹,想必这把剑是在制造的时候被本来的主人动了手脚,剑身不会显示出刻纹。应该是为了隐藏自身的实力,所以才这么做的,可是明明许尘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送一把剑却要大费周章的做这种功夫呢。她想着,将一丝感知从指尖摄入其内,她心神一禀,立即将源力抽出。 太可怕了,他到底是碰上了什么人啊?当她将感知摄入的时候,就如同一滴雨水从空中流进一片汪洋大海一般,立即被翻天的巨浪吞噬。 许尘似乎没发觉她的脸色变化,指着那种符咒继续说道,“还有这个,他说这是一种叫什么‘通灵’的道术。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还能不能把那只狮鹫变出来啊,好不容易才有了感情呢。” 叶洛闻言将剑放去一边,仔细查看着符咒上的文字,“太奇怪了。说实话,我也没见过这种符咒,这上面的东西我也看不懂。如果不知道它是什么符咒的话,就没办法找出对应的【手印】。” “手印?是什么东西?”他把手掌张开在她面前扬了扬,“是这个吗?” 她不由得失笑的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你们平时所说的手印。【决】、【印】,其实是道术中的基本。【决】,其实就是【持决】,用来操控源力和维持源力的活跃;【印】就是【结印】,是道术施展的过程。但相较而言,【决】要比【印】更基础一些,所有的道术施展都需要【决】,但却不一定需要【印】。你也见过我们战斗吧,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其实我们全程有一只手都是这样的,”说着她在胸口比划了一个手势,就是她持决的手势,握拳并伸出食指与中指并拢,“这其实就是刚才所说的【持决】,在战斗之中必须要将身体内源力迅速运转起来,这样可以让身体素质,感知能力还有敏捷度大大提高,否则只消得一瞬间,躲避不及就会当场毙命。而且这种【持决】还可以直接利用体内源力改变想要控制的某种元素物质的固有形态,相当便捷,当然还是有其他诸多限制的,例如距离问题等等。而还有一类道术就必须要通过【结印】才能施展,就例如你所说的通灵术,就只能依靠结印施展的,而且不同的符咒都有它而不同的结印方式。” “那就是说吗,没办法了是吗?”许尘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过他听出来的就是,总而言之就是没办法。他站起身向四处张望,“看来走出去要花点时间了。”他又蹲下身子询问叶洛的伤势道,“你感觉怎么样,还是不能动吗?” “应该可以,再给我点时间疗伤。” 第二十八章 式神 森林里静谧明媚的阳光逐渐被赤红色的霞光洗去,霞光顽皮的在树顶上涂抹出一层闪耀的红色光晕,裸露在霞光之下的叶子都像是被够了一抹红艳的亮边。一束束笔直的从树冠的缝隙之间刺进森林深处的光线,也渐渐褪去,变成柔和的赤红色。 忽然一只白色的小小身影从天上飞下来,是一只小鸟。可是又不像,因为它的身体像是流动的,看上去还有着纸质的触感,一双由纸片制成的翅膀在风中呼扇几下,又盘旋了一圈,似乎很欢快的样子。 叶洛就在这样恬静的氛围里醒来,她从地上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肢顿时感觉身体轻松极了,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她抬起手,那只盘旋在空中的鸟儿停留在了她的手臂上,顿时化成了一张白色的纸片。 许尘见状连忙上前问道,“村子怎样了?” 其实两人本来是准备向村落前行的,可是叶洛的伤势恢复需要时间,许尘记挂着还在独自顽抗那头怪物的迪路。虽然他知道自己去了也于事无补,但自己又不能就这么丢下那人,心里总有些不安,虽然并不全是他的错,只是不知道什么人袭击了他们,不然狮鹫也不会变回原形。叶洛见他惴惴不安的样子,所以便召了一只式神信鸽作为眼睛代替她先去村落看看情况。 只见她不慌不忙将纸片放回怀里说道,“没事了。那只怪物已经被杀了,现在城里来的卫兵在村子里清理废墟,还生起了火,估计他们是要在村子里过夜了。” 许尘闻言终于松了口气,突然想起来还有迪路的事情,又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也是阴阳师,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样子。” “这倒没发现。” 许尘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显然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希望他没事,也是多亏他我们才得救的。既然村子里已经没事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去窖洞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吧。虽然冬天过去了,可是这种天气留在窖洞里也肯定很冷吧。” 叶洛想起自己还是一个通缉犯,便答应道,“也好,走吧。” 许尘一时失神,他没想到叶洛这么快就答应了,发现原来叶洛已经动身了。 “是这个方向。”叶洛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喂,等等我。”许尘连忙跟了上去,他向四周探看,“要小心啊,我总觉得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 “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不过狮鹫突然被袭击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但是,照理说如果是想要攻击我们的人,其实应该早就可以找到我们吧。你需要疗伤,所以我们从掉下来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一个地方待着,可是也没有发现人来。这真是太奇怪了。” “应该有可能只是森林里的猎人吧。”叶洛想了想说道。 许尘点点头,“我也想应该是这样……对了,我觉得……你为什么不像迪路那样召唤一只式神出来呢,多威风啊。” 但叶洛似乎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若有所思道,“哦,迪路……就是那人的名字吗……” “话说——你是不是不会啊?” 许尘话刚说完,叶洛突然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用力拍了拍他脑袋,“是啊,你说对了,我确实不会。” “你干嘛打人,啊,好痛。”他捂着肚子直叫,虽然叶洛用的力度不大,可是毕竟是打在肚子这种柔软的位置上,已经足以让柔软的内脏震荡着让他恶心一阵了。这女的太暴力了,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啊。 “我喜欢。” “不就是说说嘛,干嘛打人啊,真是的。”许尘一边说一边揉着肚子。 “那种级别的召唤术并不是随便能用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是无法通灵的。就像你看到的那种式神信鸽,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通灵召唤,充其量只是符咒能力而已,一种只要注入源力就可以召唤出来的式神,是没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的,它只会单调的执行别人给的任务。可是要想召唤出具有独立意识的式神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就是一句话,以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其实叶洛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山下所遇吧,以前自以为天资绰约在山上傲视其他同龄的孩子,可是到了山下却发现以自己现在的力量竟然什么也做不到。 这次许尘好像听明白了一点,“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只能召唤出没有意识的式神是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洛强压着怒气,差点没忍住又要回头给他一拳,咬着牙说道,“对,就是这样。” “可是,这些具有意识的式神是不是早已存在的呢?”许尘又问。 叶洛不得不说这小子难得的注意到了关键,点点头道,“是的。这些式神其实原先存在的,它们只不过是一种实体映像。” “实体映像?”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词。 “每个人都知道人有影子,为什么会有影子,因为人的存在。实体映像其实就是源兽本体的影子,它们通过和阴阳师签订契约,使的阴阳师可以使用它们的力量并封印在符咒之中,需要时候只要将符咒封印解开,就可以释放出一个源兽本体的影子,力量几乎同等,而且具有独立意识。” “可是为什么它们会愿意与阴阳师签订契约呢,这样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吧。” “不,你要知道一只源兽的修炼是非常艰难的,它们需要得到阴阳师的协助,因为这样的话对于它们的修行会有很大的助益。 其实所谓修炼就是通过锻炼本源以提升实力,而力量提升的标志就是本源回路的刻纹增多,源兽如此,人类也是如此,虽然源兽有些不同,虽然它们也有本源,可却只是一块蓝色晶体,我们称之为【兽源】,只不过上面是光滑的,没有源纹。它们的源纹是刻在身体里的骨头上的,所以我们叫它【骨纹】。正如之前所说,人类的源纹的在本源上的,身体之所以会浮现回路,只不过是本源回路的映射而已。 所以修炼的实质,其实就是追求本源回路的刻纹,刻纹越多能掌握的力量就越强大,并且每多一条刻纹身体都变得更强,无论是力量、速度、愈合能力都会凌驾于刻纹少的一方,这也是阴阳师与常人不同的原因之一。当然刻纹提升的具体效果也会因人而异,如果是不适合修行的人增加刻纹,也不见得会是好事,也许会变得更弱了或者没有多大改变,又或者是,他的身体会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力量当场暴毙身亡,修炼一定境界之后,就会脱胎换骨变成仙人,接近于神明一样的存在,虽然也会衰老但是远远慢于凡人,几乎是半永生。” 许尘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他自认为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可是一下要他理解一个从未了解过的世界的知识时候,顿时就感觉到脑子不够用了,他抓耳挠腮道,“太复杂了。我发现我根本应付不来这种东西,看来我当初拒绝是对的,如果是我根本就做不来。” 只见叶洛摇摇头,“其实只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而已。我记得刚开始修炼时候,老头子跟我说过,万物皆一念之间而已。当时我也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久而久之才发现,有时候一些看上去很难的东西其实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立下的障碍罢了,把心胸打开,自然而然就会接纳融汇。”叶洛说着说着,突然又想起自己对于源力那种拙劣的操控力,觉得好像自己说着倒是轻巧,好像就连自己做起来也还没成那回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需要时间。” “哦。”许尘点点头说道,看着头顶的霞光也渐渐洗去,“天暗了。” “走快点吧,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叶洛打了个响指,一丝有蓝色的火苗从她的指尖冒出来,悬浮在空中,不一会儿便燃的剧烈起来了。 “对了,如果苏河过来找我们怎么办?你应该还没告诉他什么情况吧?” “对啊,不说我还忘了。”叶洛一拍脑门,“算了,管他呢,谁叫他丢下我一个人进城找师兄的,要是他回来了发现我们不在,那就让他再多着急一会儿吧。” 许尘心想,这家伙果然还很幼稚,一点都不像是年纪比他大的人。仔细想来,他也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本来平平无奇的一个人——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实际上他还是有点自恋的——可是却碰上了从前根本就意想不到的事情,什么阴阳师啊,道术啊,式神啊,还有他背后这把无比锋利的木剑,都是他根本没想到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离开窖洞去就叶洛是对的,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肯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他不仅帮助了叶洛脱离困境,还有了战利品,虽然这些并使他的功劳,但他还是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至少他选择去做了。 一切都是因为做了,才得到的可能。他心想,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他现在才懂啊,他以为自己想得越多懂的就会越多,可是原来他啊总是会忽视眼前的问题。不过他想,一定也是因为他做了,所以才会更深的领会吧。 “等等。”叶洛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她迅速来到许尘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怎......”有了上次遭遇野熊的经验,他知道这肯定又是有什么危险所以叶洛才这样,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虽然他不知道怎么了,不过有可能也像上次一样,他煞有其事的像四周探看。 忽然叶洛像是有了什么发现,“走,在前面。” 他随着叶洛的轻蹑的脚步穿过最后一排树木,那个村里人避难的窖洞就在眼前。不知不觉间天色完全暗下来了,浑圆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头顶,把凛冽而凄冷的白光洒满整个大陆,死寂般的森林被如水的月色浸泡着,窖洞里传来不时摇曳明灭的火光。 他也不知为何,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九章 人间炼狱 就像是在梦境里出现的情景一样,天空中呼啸的大风,无穷无尽的大风吹散了每一片云。浑圆的月亮显得凛冽凄冷,月光映照着黑暗的窖洞,在洞口留下一方白色,在往前面就是摇曳明灭的火光。 叶洛倚着窖洞的内壁行走着,许尘紧张的跟随在后面,不敢出声。忽然本来一直保持前进的叶洛停下了脚步,许尘直接撞了上去不小心叫出了声音,刚想怪责她时候,叶洛回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才连忙捂住嘴巴。 只见叶洛蹲了下来,是一个浅浅的脚印,人的脚印。她伸手拿起一撮被不知道什么液体浸湿的土末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眉头紧皱。 许尘压低声音问道,“什么啊?”说着他也像叶洛那样拿起一撮土末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什么东西啊,不就是泥土吗?神神秘秘的。” 叶洛也不理会,径直走了进拐角。许尘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当他转过拐角时候叶洛已经撑起了蓝色的本源回路,蓝色的回路在黑暗中浮着幽光,他连忙随手拿起墙壁上的火把紧跟上去。虽然叶洛什么也没跟他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逼近窖洞深处,他越是感到害怕,想要逃跑。可是每次他想到父亲和母亲也许还在里面的时候他就不得不继续前行。他还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什么事情,他们应该也不会还在这里吧。他们派了人回去城里求援,一定早就已经知道了村子里没事了,一早就回去了。他这样想着,心里倒是突然得到一丝慰藉,暂时的平静下来了。 突然洞中四面八方的传来轰隆的声响,头顶上的石壁不停的坠落下破碎的泥块。还在他彷徨之际,叶洛回过头冲他喊道,“快跑!离开这里!” 他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准备往身后的出口跑去,但似乎两边的石墙早已洞察了他们的意图,随着轰然声从两边向中间迅速合拢、挤压,石块被挤压的似乎成了浆体状,随着聚拢凹凸不平的边缘竟咬合起来,竟然瞬时将他们原先进来的通道完全被堵住了。 “让开!” 他忽然听到叶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忙把身体靠到边上。只见叶洛从身后冲了上来,手里的苍牙剑身之上卷动缠绕的气流,如同舞动的一股股蓝色丝绸,叶洛大喝一声,随着尖锐的剑鸣声剑刃猛的斩击在石壁上,石块碎片烟尘中溅射而出。头顶上的石块也像冰雹一样落在他们身上。 “哇!”他在一旁直接被斩击造成的冲击掀到在地,心想这家伙太乱来了吧,这种狭窄的地方居然这么不知分寸,他被烟尘呛了几口,捂着鼻子问道,“成功了?” “再来一击,就可以出去了!”他望向石壁上破开的大洞惊喜的说道,密密麻麻的裂痕布满整座石壁,可是下一秒,这些碎片忽然便融合起来,变回原来的模样了。不仅没有毫发无损,而且突然迅速融合,身体两边的石壁随着轰然的响声开始朝中间挤压过来。 叶洛见状立即喊道,“快跑!”许尘忙从地上跑起来拼了命的跑起来。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你问我问谁,我还想知道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夹死的。” “不知道,跑就对了!” 许尘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说它们是不是想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啊!你说,我爸妈他们会不会出事了啊!” “什么?”石壁挤压发出的声音太大了,叶洛一时没听清,“为什么这么说?” “哈?”他没懂她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它们是想带我们去哪里?” “这不是很明显吗?它明明可以从同时封住两边的去路的,可是它没有这么做,就只是封住了离开的路,这样的意图不是很明显吗?”许尘刚说完,突然发现前面有光,是一道门,“叶洛,就在前面,前面有个门口,快进去里面!” 叶洛先到门口,她想推开时候发现门是锁上的,“居然锁住了。” “快想想办法啊!”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没时间了!” 身后不断挤压融合的石壁随着巨大的轰隆声不停的朝他们逼近。叶洛把手覆在门上,转眼之间,仿佛有生命的藤蔓般,蓝色的密密麻麻的纹路从她的手掌下放射开来,如同交错的掌纹一般布满正扇大门,“瓦解,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大门瞬间沿着蓝色的纹路碎裂成无数的碎片,顷刻崩溃,一阵血腥气从门里传来。 挤压的石壁几乎就在身旁,“快进去!”许尘一见门口被破坏了,立即拉着叶洛跳了进去。 他们在地上打了个滚,望向门口处,石壁的挤压真的波及到门口里面。他终于松了口气,心想得救了,幸亏快了一步,不然就真的尸骨无存了。还在他们庆幸终于成功逃脱时候,石壁迅速将门口堵上了。从石廊里照进来的光也没有了,顿时一片黑暗,忽然这时候叶洛又点起了源火,照亮一角。这里像是一间房间,但是太暗了根本无法看清。她把源火升到上空,试图想要找一下这座房间的局限在哪里,源火忽然停止了上升,照耀之处是盘桓于石壁之下的树根,再过去一点,也都是交错纵横树根。她想应该还有很多吧,便不一一寻找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朝着叶洛的位置摸索着爬过去,“你没事吧?” “没事。”她说着站了起来,“我们找一下有没有出口吧。……不过,是什么这么臭啊?” 忽然从光源照射的区域之外,流来一条黑色的液体,沿着坎坷的土地一直蔓延到他们脚下,“叶洛,你快过来看看。” 叶洛循声看过来,也蹲了下来,把液体蘸在指尖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这是什么?血?”他问道。 可是叶洛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沿着这些液体流出来的地方望去,源火朝着她所望的方向飘去,一只森白的手臂露在蓝色幽光之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死人?”他吓得朝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叶洛径直走上去,光源燃烧到正好照亮的程度。只见那些不明液体正是血液,从他身体里流出来,他的身体从腰部断成两段,血肉模糊的肠子胰脏等像是被什么揉成一团,泄的满地都是,一只手臂从肘部以下全部被砍掉了,断掉的部分也不知道在哪里了。脸上还保持微笑的状态,死白色脸上咧着嘴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会被杀掉的时候就直接死了。这时她才发现,从一开始进来时候,闻到的那股血腥气就是这里传来的,起初她还以为这是幻觉。 她跨过那人的身体继续往前走,源火一分为二,留了一半悬在许尘的头上。另一半继续随着她走。 沿着深入的路线,所见尸体也渐渐增多,她不由的神经紧绷,血液几乎浸了满地,不乏五脏六腑倾泻满地者。可是不同的是,他们死去的神态都是惶恐的。 八…… 十…… 十五…… 二十九…… 满地都是破碎的尸体,数的她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而且看这些人身上的衣着应该仅仅只是一些普通人吧,等等……难道是?不会吧?她忽然捕捉到了脑海中突如其来一个念头,虽然她觉得很疯狂而且荒唐,但是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掐决道,“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蓬”的一声,她头顶源火摇曳着,突然无数蓝色的火焰从中喷涌而出迅速扩大,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瞬间铺满了这个石头建筑的天花板,如同一片汪洋大海一般流动喷涌。 他看着叶洛头上的火焰渐渐走远,可是自己还是无法平静下来。脑袋总不停的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他深深的呼气吸气,企图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其实他就算是平常时候也会常常感到困扰。 一方面害怕自己内心的纠结,一方面又需要维持统一体的功能,正常的生活下去。他也试过不顾一切的去解决那些“矛盾”——一些自以为矛盾的根源,但同时他又制造了新的冲突,所以又需要继续寻求下一步的补救措施,来尽可能的抹去这些新的冲突。就如同他不想去迦南学院的事情一样,理所应当的,他应该听从父亲的教诲“吃的苦中苦做的人上人”,但是心里又对学校感到畏惧,他也许应该在和父亲谈谈,可是他没有勇气谈及这件事,于是他又会在学校遭受欺凌。他不能责怪父亲,也不能责怪那些欺凌他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可以避免事情的发生,可是自己却没有勇气做那样的决定,最后所有的罪责都只会加诸于他一人身上。可是问题出现在了哪里呢?为什么每次他总是寻求避免、解决,可是结果总是无法得偿所愿,无论什么结果都会像这样反过来加剧他的无望感。 其实他自己时常思索,也不过是为了寻求解决他内心的纠结罢了。他尝试过许多办法,可是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内心的疑惑有增无减。就算是他决定要去救叶洛时候,他也发现自己的无力感,也不仅仅是无力感,不仅仅是因为力量不足无法保护的无力感,还有他自己——他怨恨自己脑袋中对于杀戮、怪物、一切具有威胁事物的恐惧感,就算他怎么也无法抹去,他的双腿会颤抖,然后不自觉的向后退,他的眼睛会离不开带来恐惧的根源,他无法思考因为恐惧取代了他所有的思绪——只因为它们来源于他的懦弱。 在他恍神之间,忽然头顶一片光亮,蓝色的火海铺满了头顶的整片石壁,照亮了整间石室。 他惊讶看向叶洛的方向,可是下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炼狱之中。 因为《圣经》里说过,只有炼狱里才会只充斥着这两样东西——死亡和恐惧。 在离他远处的石室一角,尸体堆积如山。 第三十章 悲愤交织 此时,他头顶上的蓝色火海将这座石头建筑内部照的通明,冷火不像平常赤红色的火焰,它们的燃烧的是无声的,寂静的,也没有多余的浓雾侵袭视线,所有的一切丑陋在火焰之下都如同敞开的一般袒露出来。 离他远处的石室一边,血淋淋的尸体像是一堆垃圾一般,被人似乎是出于有意之下垒的高高的,鼓起了一个小山包。似乎死了并没有多久,看上去仍然新鲜的红色浆液从尸体之间如同泉水般汩汩而流,但似乎有人还没死透身体还在迴异的颤动,断裂的骨头和着血水和撕裂开的尸体碎块,从身体里扯出来的暴露在空气之中的五脏六腑,杂乱的堆放着,从他脚边望去,原来尸横遍野,大量的血液喷洒在石室的墙壁上,地面随处可见的拖曳痕迹,还有剧烈的潮湿热气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他所站之地的这里,俨然是一片藏于火焰之下的炼狱。 “呕——”他弯下腰把堵在胸口的全部流状物吐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惊讶的,不,也许已经不能简单用惊讶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是更为复杂的,恐惧、崩溃、绝望……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脑子的感觉是什么,脑海似乎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已经无法思考。 他呆滞的望着不知何处,空洞的眼神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可是迟缓了几秒,他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朝着另一具尸体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也许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猜想越来越有可能成为现实吧。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的触感,是一只断掉手臂,血肉模糊中还能看见其中森白的骨头,上面平整的切割口。而断臂的旁边有具脑袋被斜着砍掉一半的尸体,白色的脑浆团成团混着血水从脑壳中倒了出来,固然恶心。可是真正引起他注意并不是这具尸体的主人死的模样多渗人,而是那人身上的衣着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强忍着恶心蹲下来翻找着那人的衣物,想要找到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尸体的身份。 等等,手上的这道疤。他记得张伯手上也有这么一块同样的疤痕,难道说这个人是张伯吗?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石室里尸体横陈的方向。 这里明明是村里的人避难的栖息地,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地上的这些尸体都是……北神村的村民吗?全都是他朝夕相处的那些人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干的?这时他才突然明白为什么进来之后就闻不出所谓的血腥味了,因为由始至终他都浸在血腥气中,这种浑浊的空气让他根本无法分辨的气味。 “对了,爸爸妈妈……他们在哪里?他们、他们不会也…...不对不对,不会有事的,我们都说好了,要在这里等我回来的,他们不会有事的……”声音开始哽咽。 他发了狂似的,两眼通红的开始翻找着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心里不住的默念着:他们不会有事的。扑面而来的无数黏液与腐烂肉块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忍不住呕吐的味道,如果是平时那种黏糊糊的触感一定会像浑身绿毛的爬虫在他敏锐的神经弧上蠕动一样刺激着他的感知,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能将这种感觉抛诸脑后了,也许得益于占据着他内心的恐惧吧,让他已经不能反应多余的事情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就想确认一件事情——他爸妈在哪里?他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找到他们! 这是村口的王大叔,还记得他每次从学校回到村里,大叔都会热情的吆喝着他名字,让他进去吃饭的…… 这是以前的同学小宇,虽然就算同学时期也没什么交集,可是他印象中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这是邻居家的小女儿,印象中的她那爱美,死的时候这种狰狞的样子她肯定会很讨厌吧…… 太多了,太多熟悉的面孔了。他突然感觉到无力感击倒了他心中最后一片顽强抵抗的防御工事,他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他捂住胸口,似乎空空的少了什么。同住在一条村子里,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那里,几乎所有人都是相互熟悉的,就算没有什么交集村里走动也会打过几次照面,他们曾经爽朗的笑声和快乐的样子,就算他们已经面目全非了,他都无法忘记人们那种安详平和的模样,阳光明媚,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话吃饭的样子,这本来不就是最平常的事情吗?他的生活本来不该就是那样的吗? “你在找什么啊?” 这股声音不知为何突然给他以阴冷的感觉,一双脚进入到他的视线之内,他本想不去理会,可突然想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男人,抬头望去,一个男人正在他的面前俯视着他,虽然这人背后是蓝色的火海,可许尘还是看到了他嘴角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迪路?” 他认出了来人就是迪路。 他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迪路的手臂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这样?……我爸和我妈呢?快告诉我,我爸妈呢,他们在哪里!”他的精神状态几近于崩溃,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他在这世上至亲至爱的人竟突然离开他身边的画面,他不能失去他们,他们就等同于他的心脏,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迪路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似乎是在欣赏他脸上几近绝望的神情一般,就像是端详着一件爱不释手的艺术品一般。也许几乎崩溃,他也开始感觉敏锐,突然发觉迪路有些不对劲,他这时才注意到迪路身上都是血,脸上,衣服上,还有一把刀。 “……你的身上,迪路为什么你身上有血?” 迪路看着许尘脸上一无所知的表情,他的嘴角咧开了一个诡谲的弧度,“啊,你说这些啊。当然不是我的血,是他们的。” “他们是谁?是指杀了村民们的人吗?快告诉我,到底是谁!” “不,你误会了,你应该听我说完,这些人是我杀的,血是他们的。至于你爸妈吧,可能也已经被我杀了吧——毕竟可是没有一个人能逃出这里啊。” “什么……”许尘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别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我现在认真的问你,我爸妈到底在哪里?这些人为什么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干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人是我杀的。” 他瞳孔一紧,双手握紧了拳头,看起来非常用力,手指关节的白骨在皮肤外都隐隐可见,“我想我也说过了,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许尘,快离他远点!” 突然叶洛从他背后冲了上来,蓝色的剑径直朝迪路砍去,迪路侧了侧身体轻巧的躲过了。叶洛没有就此罢休,又开始一连串的进攻,可是都被迪路一一躲过,就连手上的刀也没有与她的剑擦上过半分。 “原来你没死啊?” “关你什么事!”这家伙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动作,可恶,这家伙可能比叶琦师兄还要厉害。叶洛一边思考一边没有放弃继续进攻,而且攻击速度开始越来越快,体内的源力迅速运转到极致。可是就算她是拳脚并用也不能沾到他一丝一毫。完全不行,他好像早就知道她的下一步攻击会出现在哪里,总能早早避过。 “看来一定是他救了你吧?不然的话,那种程度的重伤可不是常人能在没有药物救助下能活过来的。” 叶洛瞳孔一紧,这家伙也知道她复活的事? “有破绽。”迪路笑道。 “叶洛小心后面!”许尘突然高声喊道。 什么!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后背一股凉意,当她回过神的时候方才还在面前的迪路忽然像一道残影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刀尖正抵在她毫无防备的后背。刀刃之中突如其来的灌入一股让人感到诡谲无比的源力,瞬间肆虐于她的全身,当她想要运转源力逃脱时候,竟发现源力被封印住了。 “没有的,我已经封印住你身体里的几处回路枢纽,你现在已经不能发动源力了。” “叶洛!”许尘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喊道,作势就想要冲上来。 叶洛连忙制止他道,“你不要过来。”说着她又侧过头对迪路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不会是为了你。”他温柔的撩拨着她的秀发,放在鼻前,露出一副非常的享受的模样,“你长的确实漂亮,让我感到有点不忍心下手啊。” 叶洛一阵恶寒,比起对死的畏惧,她根本受不得这种屈辱,气愤的冲迪路喊道,“你个混蛋,赶快杀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要啊,求求你放过她吧!”许尘无助的哀求道。 可迪路似乎并没有理会他的话,“你说的对,确实应该杀了你,不然一定会后患无穷的。不过,你既然是被他救过的人,我想他应该不会想看见你再死一次吧。”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还有,你说的‘他’到底是什么人?跟我没死成到底有什么关系?”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看来是你家那老头什么也没跟你们说吧。不过不用怕,我来告诉你吧,”他似乎是故意把话语顿了顿,想要吊起人的胃口,才缓缓的开口继续说道,“不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个小子吗?” 叶洛忽然像被雷击中了一半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那个浑身是血的脸色苍白的少年,火焰之下不过就是一具会行走的森白尸体罢了,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拥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力量。 一阵突如其来的冰凉的寒意蹿上她大脑,身体的血液似乎全都静止了,可是她忽然发觉自己原来只能闭眼等待,黑暗中还残存着少年惊恐的模样,就像上次一样。 而且绝无退路。 第三十一章 觉醒的力量 他强压着胸口肆虐的恐惧感,呼吸沉重的起伏着,本来只是生理需要的作用,可是现在就像是一个刻意不断重复的动作以安抚着遍布全身的恐惧,这种强烈无比的恐惧感,让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仿佛就像把自己的意识完全的敞开在他们面前,他藏在心底不愿示人的软弱一览无遗。 他忽然感觉到身体的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沉重的声音似乎蕴蓄着无尽的情绪在身体里回荡。到底是什么?他已经很紧张了,他想要摆脱这种呼唤专心于现在的事情,可它似乎挥之不去在脑袋里生根发芽,他越是拒绝,它的回响便越是激荡的厉害。 那个声音似乎是自我以为的声音,他无法控制,又或者那是一个栖息于他体内的人格。他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虽然他也不知道,但似乎并没有停止,他似乎想到了许多可是其中的联想他却什么也记不起了,也不知为何,他忽然神使鬼差的在心里回应了这个神秘的、来自心灵深处的呼唤。 你是谁?他有些惶恐的问道。 你还不需要知道。 你在我的身体里做什么?那个人的声音就如同来自深渊之中的呼唤,缓缓的在黑暗中回荡。 你还不需要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你出生开始,我就一直在你的身体里。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以前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现在突然找我? 因为你现在需要我的力量。 什么力量? 足够拯救的力量。 他似乎总是在犹豫不决,对于自己只所是、所恨、所欲、所想、所怨、所畏惧、所相信均无所知。他就像是海地岛神话中的被巫术复活还生的还魂尸一般,即使他像一个活人、一个正常人一样学习生活,但却没有了生命。他无法承受的这种生命之轻,如果它同悲伤一样富于质感,也许他会是个很好的诠释者,可是生命却趋于平静安逸,这种亮色的如同白芒一般无法把握的轻盈。他不懂,为什么这种东西给人以力量,却又给人以毁灭,死去重生不都是任一人一念之间吗,既然如此平淡,既然他不曾懂得,那这一切似乎无足轻重的东西为什么要报以决堤般的无助感。 正如他之前所想,即使生活无忧他也会时常感到困扰和纠结。可是这不也是他还活着的象征吗,既然这是难以承受的,那么就还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全部解决吧。 可是这一次,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是死也要杀了眼前这个人,从未让他如此明确而且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混淆。 对,杀了他。 脑袋一片黑暗。 叶洛突然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冰凉的寒意从脊柱蹿上她大脑,身体的血液似乎全都静止了,她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陡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恐惧——一种明明可以感知到,却又无法表达出来的诡异。后背冰凉了一片,她忽然发觉自己原来只能闭眼等待。 可是…… 不管怎样,都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她已经尝过一次死亡的滋味了,那种无力感可不是一种值得再次回味的感觉。她努力的让自己的脑袋飞速转动,不停的思考着对策。对了,她突然想起叶琦说过的话,她曾经请教过他关于回路被封印的问题,因为叶琦的力量远远在她之上,而且还凌驾于不少的人之上,所以时常她会见到叶琦与实力差距极大的人战斗时候只是通过简单的触碰,便将对方回路封锁,直接获得胜利,虽然可能算不上战斗,几乎是力量的完全压制。于是她非常在意这个问题,于是她记得叶琦说过,“其实封印回路并不是完全的封印,只不过是钳制住回路关键枢纽才造成的错觉罢了,因为回路枢纽被堵导致源力无法流转全身,所以无法发挥其真正实力,可就算是力量绝对压制也不可能做出将回路全部封印的事情来。” ——所以只要利用身体回路,就可以轻松破解。 叶洛双手合十,利用身体形成闭合回路重新运转源力,她瞬间将源力运转了极致,“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脚下的石板传来震动,突然被一股力量大力掀起,无数泥柱在脚下拨地而起。发出的震动有点大,头顶高处的石壁上不断的掉落簌簌的尘埃和石屑。 “什么!”迪路立即向后倒掠,难以置信的说道,“她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叶洛根本没来不及稳住身体,便把源力运转到极致,浑身蓝光四起的径直往滞留在半空的迪路飞掠而去,因为刚才的干扰使迪路与她脱离,体内的回路封印没有源力的维持也一并消失了。 这家伙。迪路见状不妙,立即掐决道,“火怒,急急如律令!”一束蓝色火焰顷刻从他的口中喷泄而出外形如同一头巨大的野狼,火焰朝着叶洛飞来的方向压迫着张开血盆大口,空气之中回荡着它低沉的嘶吼声。说时迟那时快,叶洛顿时凝结空中正坠落的、四散飞溅的石块化成一把长剑,朝着火焰抬手一剑挥去,卷动的气流从火焰野狼的血盆大口中窜进,瞬间从它的身体里将它的肚皮撑破挣脱出来。不过石头长剑毕竟是个半成品,承受不住她的源力,挥剑瞬间变裂开了一个口子。 虽然她也知道结果一定会是这样,但她也来不及理会这些了,径直穿过气流冲破火焰以后残留的如同一股股丝绸般的浅色扭曲,提着长剑便朝迪路砍去,而此时迪路已经在叶洛抵御火焰时候争取到时间安然落在了地面,迪路抬手提刀格挡,叶洛见突袭没有成功立即飞速向后倒掠,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石剑因为和他正面对抗过已经不能支持下去,顷刻化成粉末。叶洛回头寻找许尘的身影,她刚才一味想着进攻,一时忘了许尘还在附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伤到。当她找到许尘的身影时,他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如同遍地横陈的尸体一样,倒在地上了。她皱着眉头,心里祈祷着他没事,可是她现在自身难保,也暂时顾不上他了。想到这里,她把眼睛又重新回到眼前这个诡谲的男子身上。 迪路身上蓝色回路隐隐发光,“果然没说错啊,你就是个后患。” “所以你后悔了是吧?后悔没有立刻杀了我。” “不,杀你是要看心情的,刚才我想给你个痛快的,不过现在我想你也许会喜欢死的更残忍一点,那种黏不拉搭的缠绵过程,血与肉的交融,哀嚎和痛苦的交错。” “既然你想杀了我们,那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们?明明直接让那头怪物杀了我们不就好了吗,省的你动手。” 迪路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料一样,失控的大笑起来,“你觉得,杀了你们就是我饿目的吗?” “难道不是吗?” “错,你错了。我是来解救你们的,我是要将你们从这世上解救出去的救世主!不过,也许现在的你们不会懂,不过我不会怪你们的,因为时间就是智慧,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你们才会懂得什么才是真理。” “你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居然还有脸自称救世主!你这个无恶不赦的恶魔,我今天就要杀了你,就算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叶洛说着手里蓝光乍现迅速凝聚成一把长剑,持决冲了上去。 “一个女孩子家那么冲动,还是第一次见啊。”迪路手中的长刀突然消散,“不过我没时间陪你玩了,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他抬起手,蓝色的火焰从他手附近的空中浮现,一共五朵火芒,浅色的蓝色光线在它们之间穿梭,划过的痕迹就是五芒星的轨迹,结成一道画着古怪文字的符文,“烈空弹,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从蓝色火芒的五芒星符文中顿时喷发出无数枚火弹。 叶洛敏捷的移动身形闪避开激射而来的火焰,正当她应接不暇之际,突然迪路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的朝她逼近,越是靠近,那种让人窒息的源力反应就越汹涌,仿佛一整面巨大的海洋正朝自己扑打过来。她瞳孔一紧,刚才还在面前飞速移动的迪路,他的身影竟突然从天而降,他的手按住了叶洛的头,在叶洛脸上惊恐的神情还仿佛定格住一般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源力陡然爆发出来,硬生生将她整个人按在地面上,强大的冲击力让地面密密麻麻的裂开无数的碎片。 “看来你失败了。”迪路单膝跪在叶洛的身边,端详着叶洛因强烈的撞击神志不清的样子,“不过你这身体的质量还不错嘛,受到这种冲击也只不过是留了点血而已,不过可能身体里面就不一样了吧,一片狼藉。”他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这种痛苦不好受吧,那我来帮帮你解脱好了。” 迪路重新把手覆在她的脸上,“多美丽的人啊,如果你身边的人知道你已经不在了,一定会非常伤心吧,不过不怕,那我就把你的脑袋打烂,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了,那么痛苦也会削减一些吧。”叶洛已经神志不清了,虽然双眼是微微睁开的样子,可是她已经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了,也许这时候她也只是以为梦见某人在她眼前张嘴闭嘴的样子吧,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呢。 “再见了,叶洛。” 正当他想要动手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仿佛没有通过耳朵这种收取声音的器官,直接传到了他的脑袋里。 “喂,听说你找的人是我啊。” 他闻言抬头望去,嘴角止不住的微笑,也不知为何忽然泪流满面。 第三十二章 青色火焰 石室里温度似乎陡然下降,而且这种温差是可以感觉到的,迪路惊讶的发现刹那间潮湿闷热的,还掺杂着浓厚血腥气的浑浊空气似乎被寒冷凝住,将其中杂质或抽离或结上一层冰霜,变成极寒之地,他抬眼望去,青色的火焰笼罩着那孱弱少年的全身,浑身上下发出摄人心魄的肃杀之气,就如同来自炼狱的恶鬼。 “青炎?”迪路不禁失声说道,满脸泪痕。 在他失神之际,忽然眼前一股青色的身影以一种用肉眼完全看不清的速度掠过,他突然感觉像是用类似于拳头一样坚硬的东西,结实的在他腹部打了一下,他顿时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轰然一声直接甩出去,直到被砸到石室后面的石壁上才停下来砸在地面上,石壁上碎石轰然倒落,血淋淋的尸体被冲击的四散开来。他的身体不是一般攻击能击破的,虽说只是一时大意让他偷袭成功了,但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他来说还不算什么,他运转源力身体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虽然腹部还在流血,但已经不怎么碍事了。他这时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身体被冲击得几乎陷入地面的叶洛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抬眼在石室之中寻找着许尘的身影。 只见那个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青色火焰的孱弱少年横抱着一个美丽少女,站在石室的一扇石壁边上,猩红的血液浸湿了她身上衣服,不过看起来并肮脏,反倒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许尘担忧看着怀里叶洛,她动人的脸庞因为疼痛也扭曲了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哑声,“叶洛,叶洛……” 放心吧,她没事。忽然心里传来一个声音,正是那个赋予他青色火焰的主人。 “她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受到一点冲击晕死过去而已,虽然留了很多血,不过还没伤及其根本,只要让她休息一下,她会自然痊愈的。 “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许尘说道。 你已经没空理会她了,如果你还不能消灭你的敌人,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想想也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脸色忽然变得坚定,“好,我知道了……” 突然这时候叶洛迷糊的睁开眼,虽然神志还是有些不清,一时竟没能认出许尘的脸,“恩?你是什么人……” “你安静的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叶洛看见悬浮在许尘身旁的青色火焰,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一样,她认得这种颜色的火焰,可是她又突然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是……许尘?你怎么会……”许尘一笑置之,弯下身子将她放在地上,低声说道,“你放心吧,很快就没事了。” “可是……”叶洛担心的拉住想转身离开的许尘的衣角,他只是笑了笑,松开她的手,只剩下她疑惑的望着他的背影,还有那个诡谲的青色火焰。 这点小伤对于迪路来说算不上什么,只是稍微一会儿他的身体就恢复到原来样子,一点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他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跨过破碎的血肉混合物向许尘走来。 “见到老朋友的时候,你就这样习惯这样打招呼吗?”迪路说道,猩红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青炎。” “你在说什么啊!”许尘感觉到了身体深处源源不断的传来一股他从未感到过的力量,可是他却从不感到畏惧,他是狂喜。青色的火焰顿时再次笼罩住他的全身,身形如同闪电般朝迪路移动着,迪路手里的长刀挡在胸前,驻足停下,静观其变。 “呀啊——”许尘突然心念一动,手中的青色火焰瞬间燃起,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迪路面前,身形浮在半空,被火焰包裹着的拳头如同暴雨般密密麻麻的朝迪路挥击过去,迪路飞快提刀招架,并以不亚于他的速度将他的攻击一一挡下,如雨点般袭来的拳头砸在刀身上发出剧烈的铿锵声,刀身剧烈的震感让迪路的虎口隐隐发疼,迪路一咬牙,全身上下的本源回路立即密密麻麻的凸显出来,全身笼罩在蓝色的浮光之下。 他用力的挥舞着拳头,而且是极快的速度,他已经几乎不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了,就如同是别人的手臂在不停的挥舞,而自己只是在一旁观看的路人而已,可是他心中抑止不住的愤怒却是千真万确的,是他此时此刻深切感受着的,那种无与伦比的痛苦。 他长此以往都甘居从属,他以为别人理所当然的优秀,理所当然的有吸引力,理所当然的比他更有智慧,理所当然的比他高明,其实这种感觉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他知道自己的软弱无能,遇事缺乏主见,他一直如此屈从,就是为了保全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明明已经如此甘于无为,任由上天摆布玩弄,可是如今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人夺走他的所有,夺走他至亲的家人,夺走他赖以为生的朋友! 这种因由,他不服! 为什么,他这样屈从都得不到想要的平静,虽然他备受屈辱,可他从来没想过要高人一等,可是这种脸这种简单的要求都是奢望吗?他想起道家宗祖的经言,似乎一语成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些所谓的神明已然离开,无情的任凭万物自生自灭,那既然如此,他们有生以来的祈求上苍又能让他们得到什么?他们将死灰带入山中,今天我将要将火种带往山谷! 这种结局,他不服! 他付出的努力竟然只因一个小小的变故,变成这幅模样。如果卫介城当初没有决定填河建地,他们农民就不用迁出城北,如果不是迁出城北没有了卫兵的护佑,他们就不会为了躲避山鬼逃到深山窖洞,如果不是因此,他们也不会为一个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所杀,他们就连到最后被杀堕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都无法明白到底他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日夜祈祷的神明会这样对待他们。那好!既然得不到,那他就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无论神魔,他必然尽数杀之!他已然一无所有,他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夺走他分毫! 他用尽全力大声喊道,“我的名字叫许尘啊!”在空中还未挥出的右拳似乎在某一瞬间顿了顿,刹那之间燃起滔天火焰,如同一片汪洋大海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他将全力都倾于这一击,“你给我记住了,这个名字,是将要杀死你的人的名字!”青色的火光映的迪路脸上的惊讶神色,仅仅只是一霎那,他的面容立即被青色火焰淹没过去,滔天青色火浪以雷霆万钧的速度击向迪路,顿时肆虐的火焰一瞬间幻化成地狱恶犬般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将迪路整个人鲸吞而下。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成千上万的锋利石块碎片四散爆炸开来,磅礴的源力气浪如同青色的丝绸一般剧烈的舞动,将石室上方的石壁击得破碎崩裂。青焰化成的炼狱恶犬像是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呜声,以后如同雾气般消散在澎湃的源力气浪之中。石室的地面顿时震感强烈,脚下的石壁被这种澎湃激荡的源力气浪顿时震裂出无数触目惊心的裂缝,地面破裂的石块被猛地掀起,如同被无数双无形的巨手肆意蹂躏着,碎片如同风暴般激荡弹射,将石室之中无数的尸体肉块混着血水震荡翻绞的,随着石块在空中飞散,有的尸体碎块因为距离他们太近在瞬间被冲击炸的粉碎,化成肉眼看不见的尘埃,浑浊的空气之中飞舞着一阵阵血雾,如同死亡前夕的悲鸣。 叶洛止不住心中的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孱弱少年的身体里竟然蕴蓄着如此骇人的力量,源力在空气中剧烈惊起涟漪,石室的地面因为承受不住冲击开始止不住的坍塌,叶洛立即运转源力化成一把匕首刺进身边的墙体,作为立足点,并用源力聚集于手心吸附着墙体。 她垂下头望向脚下,原来脚下石壁坍塌之下,竟不是石块填充的土地,而是无底的深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种极度冰冷的火焰,而且颜色还是青色的。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了,她记得自己曾经在死亡沼泽之中见过,那个突然出现在死亡沼泽的神秘人也是通体笼罩着青色火焰,然后指引着她进入到死亡沼泽之中的梦境,让她死而复生。这个孩子到底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她记得那人曾经说过,因为是有个人不想她死,所以他就来救她了,那么说的话,那人肯定跟许尘又有着非常不一般的关系,不过她还是不能确定救她的人是不是受了许尘所托……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现在清楚的知道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孱弱少年原来一点也不简单啊,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也许可能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种可怕的力量吧。换句话说,既然他会拥有这种神秘的力量,那么现在看来叶师兄应该没有说错,这个孩子也许真的会是门主所说的关键之人。 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看样子,这间石室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她担忧的在烟尘与碎片齐飞的缭绕之中寻找着许尘的身影,石室里面火光四起。 许尘此刻中处于烟尘缭绕的中心,脚下踩着被他轰出来的巨大坑洞,正一点点的崩裂,而迪路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双手了,双手已经报废了,每每稍微移动分毫都会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你的**作为我力量的容器太弱了,根本无法负荷我的力量,你已经不能再使用这种力量了。 他没有理会心中的那个声音,只是看着脚下的地面逐渐崩坏四散,他只是不甘,没想到竟然这样还是让那家伙逃脱了。可是石室因为刚才的冲击现在已经开始崩塌了,他所站的地方是依靠他用源力凝聚的立足点,他阻止着脚下的石块的溃散,同四周不断崩溃四散,向下坠落的石块形成鲜明对比,一枝独秀般的屹立在视觉浑浊的明灭火光之中。 第三十三章 挣扎的边缘 石室因为刚才的冲击现在已经开始崩塌了,他所站的地方是依靠他用源力凝聚的立足点,他阻止着脚下的石块的溃散,同四周不断崩溃四散,向下坠落的石块之中形成鲜明对比,一枝独秀般的屹立在视觉浑浊的明灭火光之中。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迪路如同噩梦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也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声,“真没想到啊,你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力量吧,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发挥到这种程度啊,可是你也尝到了一点苦头了吧。” 他抬眼循声望去。只见迪路衣衫褴褛的浮在空中,身上的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一片血肉模糊,狼狈的模样也不亚于自己,身上各处结上了一层白色的冰霜,想也知道是极寒的青色火焰造成的后果。他睁着猩红的双眼瞪着迪路,仿佛要用眼神把他的身体再活生生的剜出几个口子。 “还真是可惜啊,你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就真的把我杀掉了,呼——要不是我在最后一刻决定不与你正面冲突,恐怕我的下场就不只是被你轰出一个洞而已了,估计我整个身体都会被轰掉吧。这还真的是天意啊,哈哈哈……”迪路咧开猩红的嘴唇,发出极其疯狂的笑声,笑声在将近崩坍的石室里回荡,让人有种难以言表的渗人。 可是许尘却不觉得,他只觉得恼怒,还有愤恨,自己在那种情况下都不能杀了他,现在反倒又变回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不仅是这样,叶洛也要陪着他一起死。到最后,他还是无法拯救吗?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获得了这种力量,可还是软弱无力的任人宰割? “现在的你是不是很后悔啊,很懊恼,很怨恨自己,为什么就算得到青炎这种强大的力量都杀不死我,对不对?其实并不是你的问题,只是因为——我就是这世上的救世主,我有神赐的使命,我不会死的,至少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时候!” 然后又是一阵疯狂且尖锐的狂笑声。 不要受他言语的蛊惑,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次承受我的力量了。 许尘紧咬着牙齿,现在的他已经感受到身体的极限了,他确实已经不能再次使用了,如果不是还有一口气在撑着他的身体,恐怕他的意识一早就被疲惫占据而失去知觉了。 那如果我用了呢? 如果你还是不听劝还是执意要使用的话,你会因为承受不了我的力量粉身碎骨而死。 那你觉得如果我继续使用能力,能够把他杀了的可能性是多少? 完全不可能。可是,足以让你逃出这个地方。 许尘沉默了,自己的双手已经废了没有了战斗力,就算强加使用战斗力肯定还是不如之前的,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件事实,但他还是心存些许希望,因为他既然可以在这种时刻获得这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如今从别人口中得到否认的答案,将仅剩的希望击破,也难免备受打击。 你现在不可以意气用事,想办法带着那个女孩逃离这里才是上策,你的身体无法负荷我的力量所以才没有能够发挥出全部实力,如果你逃出去了,日后报仇的机会还有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迪路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样,现在你想逃走吗?”他抬起修长的五指,对着许尘的方向,“不如让我来送你们一程吧!”蓝色的火焰从他手附近的空中浮现,一共五朵火芒分别停留在他的身前,这次不同的是它们燃烧的更为剧烈,火焰的颜色更加深邃,浅色的蓝色光线迅速在它们之间穿梭,划过一个超大的五芒星轨迹,似乎要结成一个大型蓝色火焰道术阵,只不过还尚未成型,跳动的火焰以奇怪的文字的形式在上面缓慢的一一浮现。 快带那个女孩离开!他的目的是那个女孩! “什么?”许尘闻言瞳孔一紧,立即回头望去,只见叶洛艰难的依附着石壁支撑着,自己一味的战斗,一时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她还在这里,心念一转,双腿积蓄着力量极速向叶洛飞奔而去,原先支撑着他的崎岖石柱顿时在他离开时候全部溃败,石块与烧焦的枯树枝还在空中不停的向下坠落,他飞快踩在其上在其间跳跃,一路奔向叶洛的身边。 “叶洛——!”许尘大声呼喊道。 叶洛这时候也发现了许尘的身影正向她迅速移动,兴奋的向他挥手,“许尘!我在这呢!快救我,我快坚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远远甩在身后的迪路需要结成的道术阵型已经全部完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型,蓝色火焰迴异的跳动着,如同在低吟着咒语回应着恶魔的召唤,只听他大喝一声,“超大型裂空弹,急急如律令!”火焰瞬间张开燃烧滚动着的蓝色大嘴,无数密集的仿佛暴雨般的“蓬蓬蓬”的声音,无数的燃动的蓝色火焰如同利箭般激射而出,激荡起磅礴的源力气浪,密密麻麻的激射在石壁之上。 叶洛见状迫切的喊道,“你快过来……”话音未落,她依附的墙壁瞬间开始坍塌,“啊——!”头顶无数的碎石坠落,她脚下作为立足点的匕首突然从震动的石壁上脱落,就在许尘眼前叶洛的身体突然开始急速向下坠去,伴随着尖锐的求救声,可在这动荡的石室之内,她尖锐的声音似乎很无力的,顷刻蓝色火焰被无数击打在石壁上的剧烈爆炸声淹没。 “叶洛!”许尘身体沿着垂直的石壁直接飞奔而去,双腿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甚至突破了极限,两只手臂如同随时都会被巨大的下坠力和极快的速度撕裂开来的样子,在他身后的空气中剧烈摆动。他的脸也被这种速度挤压的变形,他不断用力的睁大眼睛追寻着叶洛的身影,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生怕一闭眼叶洛的身影就会随之消失不见。 他在不断靠近她,越来越接近了。 “叶洛!”他用尽全力喊道。 “许尘!”叶洛又惊又喜的看着他喊道,她还以为真的要死了,看见他居然奇迹般的出现,顿时让她重燃希望。她跌在一块巨大的石块之上,她紧紧的抓住石头的边缘,虽然这样也根本不济于事,甚至会让她下坠的速度加剧,可是她还是不敢放手,并将整个身体紧紧的贴在石头之上。 “快点抓住我!” “我办不到!你太远了!还有,我现在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你做得到的,快!没时间了!跳下来!” “我害怕!” “快!我数三声然后就跳下来,明白吗?” 叶洛一咬牙,艰难的从石头上起身,身体随着急坠,在石块上的脚步浮动,颤颤悠悠的看的直教人动魄惊心。 许尘厉声喊道,“三!” 话音刚落身形前倾猛地开始加速。 再给他的双腿多一点力量,他在心里不断反复呼唤。他此时就像是一个赌徒,赌注全压在他能否突破极限,否则一无所有。 “二!” 再快一点,就是前面了!再快一点! 突然力量似乎得到了他的召唤,身体内部发出一声剧烈的嘶鸣,刹那间他的身体竟然微微超过极速坠落的石块平面。 “一!就是现在,快跳!”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如同直接从胸膛里迸发出来的声音。 一定要成功!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话音未落,“啊——!”叶洛闭着眼尖叫着迅速从石块上跃起,整个身体因为骤然的重力作用重重的砸在许尘的身上,她连忙拼了命一把从背后搂住了许尘的脖子,许久之后叶洛才敢睁开眼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惊讶的欢呼起来,“哇呼,成功了!”许尘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我就说你能办到的。”能救到叶洛固然开心,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容他掉以轻心,突然,他身形一转,“你可要抓稳了!”说着许尘迎着扑面而来的无数石块碎片冲了上去,他的动作身形如同闪电一般,将急速下坠的石块碎片一一闪过。 他们前方漫天火焰,蓝色的火焰不断的从一个方向激射而出,所过之处必然碎石与火焰爆炸四射,而后留下银白的轰裂冰雪痕迹,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在这个止不住崩坍溃败的石室之内不停的回荡激昂。 “我们现在怎么办?”叶洛附在他耳边问道。 叶洛的呼吸轻轻柔柔的,竟让他突然有些恍惚了,一时没发现正扑面而来的巨石,黑压压的影子几乎就要压在他们身上了。叶洛见状急呼,“喂,许尘小心!”还好他也迅速反应过来,身影一闪从巨石上边直接踏过,接力直往上冲。叶洛大呼好险,忍不住骂道,“你在干嘛,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刚刚一时走神了。”他立刻忙不迭的道歉,虽然他的双手废了,可是身体的知觉还在,叶洛柔软的身体一直紧紧的贴着自己的后背,怎么可能不会有些心猿意马,何况他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男孩,难免会有抵抗不住诱惑的时候。不过他还快就将这些龌蹉的想法抛诸于脑后,因为现在也不是可以开小差的时候了,现在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走错一步可能就离殒命不远了。 他立即正色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怎么逃出去吧,可是我已经没有战斗力了,没办法从石室里面制造一个足够通往外面的通道了。” 第三十四章 孤注一掷 叶洛好像突然明白这家伙会走神的原因了,发觉胸口处的柔软一直紧贴着他的脊背,心想着不自觉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忽然她敏锐的感觉到许尘的脊背忽然难以察觉的僵直了一下,虽然知道是这样,她还是不觉得脸色变得通红,两耳尖端开始莫名的发烫。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东西的时候了,虽然她也想移开,但绝对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独立在这种地方驻足,只能依靠许尘。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不要告诉她我的存在。这时,身体深处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个……”他刚想说的时候,突然听到身体里的声音,立马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头,“我也不太清楚。”许尘面露难色的说道,虽然一时还想不到搪塞的理由,但这句话确实算是实话,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可以突然得到哲哲力量,而且就连他身体竟然一直栖息着一个神秘的东西他都没有察觉过,现在想想他还是觉得非常可怕的,自己身体里居然有这么一个怪物,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吧,他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就晕过去之后,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哼,小气鬼。”叶洛知道他肯定隐瞒了什么,不过她也识趣的不再多问。 “还是想办法找到出去的办法吧,这些事情我迟点再跟你解释。照这个石室崩塌的速度看来,已经撑不了多久,可是问题是我们也不知道石室在山体之中的深度,就算我硬是要使用力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足够时间将山体打穿。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知道到底那一面墙体才是最薄弱的地方。” 叶洛指着眼前的崎岖不平的石壁,被蓝色火球摧残的遍体鳞伤,“如果我没记错的,我们现在对面这堵墙就是我们当初进来时候的位置,既然我们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进到这个石室之内,那就说明这面墙之后也不会是绵延不绝的山体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问题是我们还是没有办法打破这堵墙壁啊。” “这个吗?我想可以利用道术制造一个通道。”说着她刚想掐诀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腾不出手来,因为她需要一直搂住许尘的肩膀,不然她就会掉下去,“等一下,我想错了,我现在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啊,你能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吗?” “你等下,让我找一下。”说着许尘从一块下坠的石块上迅速跳跃到另一处,他仔细的搜寻,可是烟尘滚滚,视线根本就没办法延伸到更远的地方,“没办法,那我就来制造一个。” “也只好这样了。”叶洛有点泄气说道,因为她知道如果要制造一个出口,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中途中断了只能重新再来,可是要在这种地方找到这样一个落脚点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可行性。 突然,许尘仰起头看着满天飞舞的碎片和火焰,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 迪路的身体在浑浊的空气之中漂浮着,随着激昂的风声将他鲜血淋漓的衣摆吹得飘散开来。他无比享受的看着火焰肆虐的,如同炼狱一般的情景,在他面前结成的火焰道术阵在肆意喷射着的火舌,幽蓝色火光映着他疯狂的表情,狂笑道,“烧光吧,把一切都消灭殆尽!” 突然他似乎顿了顿,定睛一看,在火光冲天之中竟一个蓝色的身影在四处跃动,不对,不只是一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孩,背上的女孩通体蓝光。他知道就是许尘和叶洛,他也没想到这小子那么有能耐。竟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救出叶洛,何况他的双臂已废。对于青色火焰的力量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孩子在没有任何身体根基之下,完全凭借自身意志竟然可以将力量发挥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惊讶…… 不过,对于他来说,还有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兴奋和狂热! “来吧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就让我再见识一下吧!”他抬手间,一道道耀眼的蓝色光芒涌入道术阵,顿时阵型发出的光芒更加强烈了,澎湃翻腾的源力随着火焰喷射如同翻起了滔天巨浪,仿佛就连空气也无法逃脱,之间夹杂的水分被全然抽干,凝结成无数细小的银白色冰晶,旋成无数纤细的白色丝绸般旋风,末端闪耀着蓝色的火光,然而,就连光也无法逃脱似的,也被无尽盘旋吞噬一空。 乱石穿空之中,石室的崩溃越来越频繁了。许尘背着叶洛在落石之间不停的跃动,其实并不是他们不可以停歇,他们可以在制造石壁边缘制造暂时的落脚点,虽然这个暂时也相当短暂,只要一会儿因为各种外来因素被瞬间摧毁掉。只不过因为他们此时是在完成他们的计划。 叶洛身体上的本源回路全部浮现,就算烟尘缭绕蓝色的光芒也显得相当夺目。 “你确定这样会有用吗?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可以轻易的漂浮在空中,这样吸引他也许会直接近身攻击解决掉我们。”叶洛有些担忧问道。 “只能赌一把了。如果他发现了我们肯定会追着我们来攻击的,那只好认命了。不过我想他那种病态的嗜血个性,一定会更希望我们像蝼蚁一样在他的玩弄之下苟且求存。只要我们把他的远程攻击全部吸引在一个尽可能集中的范围内,就可以利用他的攻击打穿山体。然后在他以为我们已经被杀掉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打开的缺口中逃出去。” “那现在我们还做什么,需要靠近他吗?” “不必了,你只要将本源回路全部撑开了,他不可能感知不到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之后的“待”字,许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突然感觉耀眼的蓝色火光冲破层层烟尘缭绕,竟几乎就在他们面前。千钧一发之际,许尘立即身形闪动,离开了火球的运行轨迹。他回过头看着,巨大的蓝色火球几乎与他们擦肩而过,然后撞在身后的石壁上轰然砸穿了一个大窟窿之后,不由得说道,“呼,好险啊!“寒冷的火焰顿时将石壁轰出的地方结出一层银白色的冰霜。 还不能松懈,还有更多的要来了。心里那个声音突然响起,提醒他说道。 突然温度骤降,他回头望向在那颗蓝色火球抛射而来的方向的随后,接着不可计数的火球从烟雾的另一端雷霆般的砸落过来。“好咧!”许尘一时忘了是心中那股声音的说的,直接用说话回应了,不过叶洛似乎并没怎么在意,只是紧张看着无数的火球迎面而来,宛如世界末日的情景一般。 许尘的胸膛里发出一声怒吼,顿时释放出大量源力,身形高速闪动,不断翻腾涌动的源力使他始终处于一种高速移动的状态,火球的每一次突击都被他轻松避过,他从一处飞跃到另一处,每停歇下一秒所站的位置就会被瞄准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火球,可是只要他再次闪动身形,身体就会象闪电般从火焰淹没的地方窜出来。 叶洛被眼前这仿佛地狱般的情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她知道许尘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非常惊人,但对于这种高速的持续性打击,一直保持着高速移动状态也不显疲态,让她又开始重新对于他这种诡异的力量划分了一个层次,这种骇人的力量是她从未见识过的。这时候她才觉得原来自己是那么的眼光短浅,之前老头子一直要求自己勤加练习道术,还置之不顾,自以为天资卓越,就算不努力也可以高人一等。可是自从她下山以来,虽然她也不想承认,几乎就没有赢过一次,无论是为了救许尘和那个纨绔子弟的战斗,还是和那头野熊,抑或是这个神秘的来人迪路,她根本就完全无法招架,甚至说她能活到现在只不过都在依靠别人的帮助。如今的她才真正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样的她根本就微不足道,就连蝼蚁都不如。 她望着石壁,在从另一端不断抛射过来的无数火球的猛烈击打之下,发出一声比一声更为沉闷厚重的巨响之下,四处崩离。无数的碎石如同风暴般激荡弹射,继而通通在空中爆炸成粉末。就这样不断重复,也不知到底被击打了多少次,爆炸了多少次,许尘闪避了多少,突然烟尘散尽之中她终于看到了墙体破开了一个洞口,从洞口之外洒进了虽然微弱但仍然可以辨识出来的白色月光。 叶洛激动的拍着已经气喘吁吁的许尘的后背,指着那个破开的缺口,“快看!我们成功了!快,就趁现在,一鼓作气冲上去!” 许尘此时几乎已经精疲力尽了,仅仅是依靠意志支持着他的行动,因为这样的闪躲似乎永无休止的尽头,可是突然听到她说终于可以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力气又开始一点一点涌现出来了。对,他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可能有力量为他死去的亲友复仇,此等血海深仇教他如何能忘?只要生命不息,就算之后会双腿折断,他此时也不能够放弃这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呵呵,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正当他准备用尽全力冲刺的时候,忽然那如同噩梦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们愕然回首,迪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蓝色的火焰在他长袍的衣摆上静静燃烧,石室之内,不,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石室了,这里俨然是一处山谷,崎岖的石壁,下方是无底的深渊,无尽蓝光在深渊之上燃烧,旋舞着的硝烟从他们身体之间穿过,滚滚的涌向皎洁月光挥洒的洞口,也不知何时火球轰然的爆炸声,还有山体传来的震感也戛然而止。仿佛一切事物都凝结一个时刻,几乎停止呼吸。 他们从未感到如此绝望,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那种在绝对力量之下任人摆布的无力感,从未如此强烈。 第三十五章 青炎 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种地方的了。但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在召唤着他,召唤着他要往黑暗更深处行走。恩,应该是因为他死了的缘故吧,所以他被死亡的使者召唤而来等待着地狱的大门敞开。他现在都仿佛还能感觉到临死之前的恐惧、绝望还有痛苦,还有迪路那种似乎从杀戮之中寻找到快感的疯狂的笑声。现在想起迪路失控的笑声,还是会不寒而栗。虽然他也会有时候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过这么疯狂嗜血的样子,已经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了。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叶洛她怎样了,估计可能也逃脱不掉被杀的命运吧。 其实他就算是死了,也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迪路要杀了他们。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花豆说不上几句,根本就谈不上结下了什么仇怨吧。而且是什么仇怨,能让他杀这么多人?就连老弱妇孺的都不放过,他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些一个个熟悉的人是怎么死的,他们苍白之中泛着黑紫色的脸庞,睁开的极大、瞳孔涣散的双眼,断裂的血肉还有那种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黏糊糊的触感,他满手鲜血,一胸愤懑。 如果此时那种痛苦正刺痛着他的心,恐怕已经足以让他泪流满面了,可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脸上眼泪划过的温热。他想也许是因为死了的人不会落泪的缘故吧,即使多悲伤也哭不出来,所以它们才用幽森的嚎叫来替代哭泣吧。现在看来,那些成天吓人的怨鬼也是情有所原的吧。不过,他似乎也没有了什么情绪,不过他想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要带着怨恨吧,否则揪着这些仇怨,闹得最后永世不得安宁,还要化成厉鬼到处害人,那就不太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什么动静呢? 他记得村里老一辈的人常说,人死之后就会堕入黑暗之地,也叫审判之地,神明会清算他一生的罪责善行,以决定是要为死去之人敞开通往地狱的大门,抑或是通往极乐永生的世界。对于他自己,他也是不敢有什么奢望的。照他估计,他应该会是进地狱吧,他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善行,就算是碰上乞丐可怜的乞讨,他也是会挥手把他们赶跑的,虽然错过行善的机会,他也会时常懊恼后悔,不过终究他到最后什么都没做吧。袖手旁观,似乎也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可恶了。 忽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黑暗之中竟然有一丝微弱的光芒,流动中泛着一丝青色。 难道真如老人们所说,神明真的是派人来为他选择死后的去处吗?他循着火焰的方向走去,所有地方都是黑暗的,其实他也想过他现在所行走在其之上的地方,到底是不是地面。一切都是黑暗,似乎填充黑暗,可是却又什么也没有。 已经走得很近了,那流动的青色火焰正从一堆干柴之中燃起。他看见一个身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青色光芒迎着他的身体,摇曳明灭的影子在地上倒映着。 原来真的是地面啊,他似乎不禁解开了疑惑,可是他又有些迷惑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切都非常寂静,根本没有声音。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感觉到自己脚步落在地面上声音,可是那人却好像提前知道了他的到来,突然在他走得挺近了的时候站起了身,向他招手。青色的火焰在他身后,黑暗的阴影让他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 其实他还是觉得挺诡异的,不过他想,他此时也没有去处了,不如就上去看看吧,反正他也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好可怕的了。 他这样想着,缓缓的走到青色火焰的地方。 那人穿着一身斗篷,把兜帽压得低低的。只见那人伸手朝着旁边另一块石头做了个示意请坐的动作。 他坐了下来,望向坐在对面那个神秘的人。虽然青焰照耀,可那人的脸仍然笼罩在阴影之中,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你终于来了。”那人先开口说道,这句话可能有些歧义,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嘴巴,也许只不过是一团黑雾变成的呢。 “你在等我?”他有些讶然说道,听到这股声音是低沉沙哑的,他想应该是个男人。 “你忘记我了吗?” “你是谁?我的印象之中应该不会认识你这样的人吧……”他的话刚说出口以后他就后悔了,连忙解释道,“当然那个,‘你这样的人‘——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坏的意思,我的意思只是想说像我这种这么普通的人,怎么会认识像你这样的大人物呢?就是这个意思,请你不要误会了……” 那人闻言笑着回答道,“哈哈.....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认识你吗?我真的没有印象啊。” 那人指了指面前的火堆说道,“那你还记得这青色的火焰吗?” “青色的火焰?”他回头望向在寂静中缓缓燃烧着的青色火焰,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你你你——你就是那个把力量借给我的那个人?哎,不对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啊?难道因为你寄居在我体内,所以我死了之后你也死了吗?” “不,你以为自己死了吗?”虽然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面容表情,可是他敢打赌那人此时一定是一脸戏谑,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难道不是吗?这里不就是接受神明审判的地方吗?待会就会有什么使者过来为我们这些死去的亡灵打开通往地狱抑或是新世界的大门,不是吗?” “你没有死。” 他还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我真的没有死?”可是他的脑海中还残存着他怎么被迪路杀掉的影像,从刀身刺进到拔出的所有片段,一切都这么真实,可是现在却有个人告诉他自己原来没有死。 “你没有死,你从一开始看到的都只不过是幻象而已。” “幻象?你说我的朋友和家人被杀了的情景都是幻象?”他顿时激动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不知觉的泪水画满了他的脸颊。咦?这是……泪水?怎么会这样?他越来越不懂了。 “对,没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用你的眼睛看到你被杀之后,也以为你已经死了的时候,突然发现你的意识其实并没有溃散,而完整的保存在你内心深处的意识世界之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里,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时间夹缝。当然正如同你之前所说,这里确实迎接死亡的地方,人们死去的时候就会在这寂静的黑暗之中渐渐消失殆尽。” “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他们?” “那是当然的。可能你也发现了吧,在你靠近火焰和身处黑暗之中的不同之处吧。” “不同之处?确实,我在黑暗之中是无法流泪的,可是我到了这里我却可以流泪了,起初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已经死了,直到发觉自己无法流泪才更加确信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还记得你在黑暗中的感觉吗?你可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存在?”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没有,确实没有这种感觉。” “你听过这样一段关于光与暗的经文吗?是西方流传过来的一部经书里话,书的名字叫《圣经》。” “这本书也没听说过。” 那人用他低沉沙哑的声线缓缓的念道。 “起初,神创造了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 光称为昼, 暗称为夜。” “所以,光是好的,暗是坏的?我还是不太懂,你可不可以再说的直接一点。” “光是生,暗是死。在黑暗之中没有生命可言,于是你没有肉身只有意识,而有光的地方才有生命,于是你可以流泪。” “可是,你不说这里还有其他的亡魂吗?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们,那么如果他们来到火的旁边我们也可以看见他们咯。” “不,他们已经没有肉身了,他们只是亡灵,就算是火焰也不能照亮他们的身体,因为火焰并不能赋予他们生命。除非是光。”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这一阵子,总是遇到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先是叶洛一行人说什么下山就是为了找到我把我带上山,我说了我其实是无法修炼的无用之体,他们还是不信,不过这个还算好,我也挺喜欢他们的,他们还跟我说了好多关于阴阳师世界的事情。最可恨还是要数那个迪路,这个人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好人,救了我一命,还帮忙杀了入侵的山鬼株赫,可是回过头来又去把我村里的人全杀了,然后现在我也看见自己被他杀了,结果你却说这一切都是幻觉,你要我怎么接受这一切?这些东西,太天方夜谭了吧!” “阴阳师的世界本来就不是常理之中的世界,久而久之你就会习惯的了。“那人说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的名字,叫做青炎。我想你也有些印象吧,那个叫做迪路的那人在你获得我的力量时候,他就喊出了这个名字。” 第三十六章 新生 那人的话仿佛让迪路的声音在他耳边重新回响起来,连同当时的盲目和愤懑,激越的风声,和刺穿身体般的寒冷。 他望着火焰静静的曳动,眼里是阴影却无法照透,可能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这么愤恨,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嘴角不住向上扬了扬,点点头说道,“青炎?我记起来了,他开始时候确实这么说过,我还以为他是不是傻了。原来这就是你的名字啊,青炎——青色的火焰,这名字和你还挺相衬哦。”他想到觉得奇怪的一点,“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你的名字,你们认识的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在你身体里沉睡。” “这样吗?那真是太奇怪了。不过那个人也一身全是谜题啊。不过,说起这个,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你到底是什么?神,还是鬼?” 他的话似乎恰好问到了关键的点上,青炎突然犹豫了好一会,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样,良久才回答他说道,“都不是。关于我的出现在你身体里的事情,我还是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你现在还不适合知道太多。”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现在太弱了,知道太多了也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坏事。” 许尘还是有些不懂,心里有点小情绪,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虽然他没有脸,不过似乎也能感觉到他在看着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现在跟你说一下,关于这青色火焰的事情吧。”说着他指了指面前的火堆,“这青色火焰的名字叫青莲火,也是源火的一种。来自特鲁斯大陆北端岛屿的一处极寒之地,每相隔三百年,极寒之地就会如同火山一般喷发,而喷出的火焰奇寒无比,被灼伤者其伤口表面将会结出冰晶,其内却如同被火虫撕咬蚕食,如果烧至全身,最后虽然**表面看上去无损被结上一层冰雪,但其实看似完好的皮囊之下已经被青莲火蚕食一空,这种火焰残忍至极,几乎让人无法抵御,因此,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恶魔的火焰。” “这么恐怖?”他难以置信的说道,居然这么可怕,难怪在他接近叶洛的时候,就再也召唤不出青色火焰,原来是青炎知道火焰会伤到叶洛,他也不禁松了口气,幸好没有伤到她,不过又想起它在自己身上燃烧的感觉,他觉得很温和,一点也感觉不到危险,甚至可以说,让他很有安全感。 想到这里,他疑惑的问道,“可是,为什么这种火焰伤不到我呢?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本源回路护体,也饿没有像阴阳师那样超乎常人的体魄什么的,为什么它不会伤到我?” “那是因为你体内有我的存在,我就是青莲火的火源。” “哦,火源?你说你是火源,那么就是说,你不是人咯!” “确实不是,只算是青莲火衍生出来的意识罢了。只要我在你的体内,你就可以随意的使用青色火焰而不被火焰所伤。而且就连一般的火焰也无法近你身,因为青莲火是绝对的极寒之火,能够瞬间将普通火焰的温度降低。” “原来你说了那么多,到最后原来还是在夸自己啊。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所以你其实也觉得奇怪吧,为什么我能和你像正常人一样在交谈,而你靠的那么近却看不清我的脸。就是因为我的真身是火焰,没有实体,也算不上有生命,火焰就是我存在的形式,只要火焰不灭我就永存。” “原来我竟然在和一团火焰说话啊?要让人知道,肯定会说我疯掉的,哈哈哈……”许尘说着居然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情不自禁的捧腹大笑起来,他觉得好奇怪,自己居然现在正在跟一个火焰说话,实在是太奇怪了。突然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还以为是青炎在叫他,他一边笑着一边朝着青炎摆摆手说道,“不行了,太奇葩了,你就先让我笑一会儿吧。” 可是那个声音却没有停下来。 ——小尘,快醒醒啊 ——小尘你别吓妈妈好不好,快醒醒 ——小尘 “妈妈?”许尘这时才听清这股声音,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在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是青炎的恶作剧,顿时恼怒的冲着青炎说道,“喂,你能不能别学我妈的语气说话,你这样做很讨厌诶。” 青炎说道,“我没有说话。” “那怎么会?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等下,不会吧……”他惊恐的看着四周,“难道不是那些不是幻觉,我妈妈也死了?那其他人……” 青炎抬手制止他说道,“不,你可能弄错了,那些都是幻觉。你所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他指着头顶看不穿的黑暗,“外面的人在叫你。” “外面的人?就是原来的世界?我妈妈真的没死?那就是说我爸也没死咯,大家、大家都没有被杀?”他说着说着忽然热泪盈眶,起初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如今重新听到妈妈的声音,顿时击溃他的所有防备,“太好了,一切都是假的,大家全都安然无恙。” “好了,时间不多。我就再跟你说一点关键的事情吧,说完以后我就送你回去了。” 许尘闻言连忙把眼泪擦干,看着青炎说,“对不起,我刚刚误会你了。你说吧,把需要说的都说完吧,我听你说完了再走。” “没关系,我也没有放在心上。要说的也不多,来日方长,会有机会的。” 他似乎很喜欢说话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为这次这次他又停顿了许久。许尘心想他可能是在整理要讲的东西,也没有出声,就静静的在一旁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尘才听他开口说道,“你有听过别人说你为什么不能修炼吗?” “有啊,我听苏河说,可能是因为我的父母自身的本源就有缺陷,所以他们本源的缺陷也遗传给了我,才导致我的本源也无法修炼。” “这样啊……”青炎突然又不说话了,似乎有什么话突然又憋了回去似的。许尘见状不耐烦的对他说道,“诶,又是你说有话要对我说的,现在吞吞吐吐的人又是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许尘站起身靠近青炎,看着他兜帽之中流动的黑色阴影说道,“说,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青炎的语气非常恳切,让人看不出虚假,“就算有,也是不适合这时候的你知道的事情。” “真的?你没骗我?”许尘狐疑的说道,“我可不想被你当枪使,虽然你曾经帮过我。” “我发誓,绝对不会。”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吧。”许尘说着,退回石头上坐好了,“好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吧,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我要说的是关于你对青莲火的控制。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吧,直接让两条手臂报废了。” 许尘闻言不禁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种双手不属于自己时候的恐惧。 “可想而知,这种力量对于你身体的伤害非常大。如果你不加以控制的的话,可能你的下半辈子就是个吃喝拉撒都需要托付于人的残废了。不过,青莲火具有淬炼筋骨的效果,只要你勤加练习如何掌握力量,并将力量释放出来的强度控制到不会伤害到**的程度,这样就可以达到淬炼筋骨的效果,并且有可能身体强度还能超过普通的阴阳师。而且重要的是,你虽然没有本源回路,可是火源的力量就如同你的本源一般,源源不断为你转化外界【阴】的力量作为火焰的养料,你可以运用火焰的力量像阴阳师一样研习道术。” “你说的是真的吗?”许尘兴奋到简直快要蹦起来了,没想到他一直以来不敢奢望的梦想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也就是说,我以后可以成为阴阳师了!” “先别这么高兴先吧。毕竟力量的得到并不是毫无代价的,也许现在还不是需要你肩负责任的时候,不过总有一天你会真正明白这种力量的源头是什么。” 他的话虽然意味深长,可是许尘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随口应允道,“你就放心吧。” “好了,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关于你对叶洛要保守我的存在的事情,你还是要记得遵守不得泄露的,而且不仅是叶洛,就算是其他人,你也必须隐瞒你体内有青莲火火源的事情。” “哈?为什么?”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还有,我在你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而且我想自己必须要证实一下我的猜想。你可能会觉得我有些啰嗦,不过,之所以一下子要说这么多,也是因为自此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火源还在你的体内,也许我还没说完的要点还有很多,不过也只能靠你自己去感受,去摸索了。你也不用找我,时机到了我们自然而然就会相见的了。额——这也许算是一场比较另类的旅行吧。”青炎仰起头望着无尽的黑暗,“好了,该送你回去了。好好地利用你得到的力量吧,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你还能活着,我们还能坐在这青色火堆旁边,再聊一次。” “什么意思?”许尘还来不及抓住他,“诶,你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啊?喂!你还没说,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啊?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忽然也不知道是谁的身体在移动,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黑暗中越来越遥远了,他的意识忽然也开始慢慢在黑暗之中褪散,然后陷入一片虚无。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他觉得仿佛已经在孤独中度过了千万年。 忽而看到了出口。 是光。 苍蓝的天空里明媚的阳光,透过稀薄的缨络丝带般的云层,朦朦胧胧的,将淡淡的日影投射在他脸上,可以感觉到微微的凉风从脸上拂过。 阳光太刺眼了,他忍不住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心想他是出来了是吧,兴许是以前已经习惯了站在阳光之下,所以根本不在乎这些,现在终于重见天日,突然之间竟觉得外面的阳光从未如此迷人,从未如此的温暖人心。 还有,当然少不了那些熟悉的脸庞,泪眼朦胧。 第三十七章 细雨 雨水连绵的天空,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看不见晴朗。一片昏暗的云层沉甸甸的压在头顶,与地面城市灰尘的色调,似乎融合的恰当好处。路上行人难免行色匆匆,其中一人一身黑色斗篷却不慌不忙的在长街上穿行,和来往的行人形成鲜明的反差,脸深深的埋在斗篷之中,雨水打在他的斗篷之上,恍若未觉。 从恢弘的城门下,忽然传来一阵闹嚣声。他似是等候多时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下,一队马车飞快的从城门外驶进来,应该是城里哪个显赫的贵族吧,马蹄踏在满是积水的街道上,惊的行人一阵慌乱。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虽然被马蹄和车轱辘溅起的污水弄的浑身都是,可也不敢吭声。 看来他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想着,垂下头把斗篷里的脸埋得更深了。 道路的中央,一个啜泣的孩童似乎因为和妈妈走散了,呆呆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大人们突然避让在道路两旁,浑然未觉车队正朝着他飞快的奔驰过来。 应该是孩子他母亲的惊叫声,求求人们救救她可怜的孩子,可是马车已经离得很近了,已经来不及了,谁也都知道这时候冲上去就等于送死,周围的人连忙拉住要上前救人的母亲,她疯狂的喊着那孩子的名字,可孩子也不知望着什么出了神,竟充耳不闻她的声音,手里的雨伞也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被积水染成深色。 这时候,呆呆的站在路中央的孩子似乎终于听到了他母亲的呼唤声,在两旁寻找着他母亲的身影,最后他似乎找到了,望着母亲所在的方向高兴的说道:“妈——”他似乎是想说“妈妈”的,可是第一个字发出声时候下一个瞬间,随着马的尖锐的嘶鸣声,孩子单薄的身体就像断线风筝一般,从地面上被马蹄撞的飞起,轻飘飘的抛离出去,砸在马车面前不远的地面上,雨水打在孩子身上已经破开的雨衣上,孩子的嘴巴微张似乎像是在喊着剩下的那个字符,脸上也没有临死之前的惊恐,是定格住的喜悦,苍白的喜悦。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鲜红的血液缓缓的从他口中、鼻子中汩汩流出,随着地面流动的积水迅速扩散。 可是马车似乎没有丝毫在意这些,也没有的停顿或迟疑,似乎撞到的只不过是放在路中间的一块碍脚石而已。在母亲悲痛的哀嚎之中,人们忍不住的唏嘘声之中,马车在那孩子身上踏行而过——在他们看来,这样令人发指的举止似乎应该只不过是车轿上的人感觉稍微颠簸一下而已吧。 直到马车扬长而去时候,人们才放开那位可怜的母亲,让她踉跄着上前抱着孩子那尚有余温的身体,一些人沉默的围上了上去,一些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继续赶路。 他静静从围着的人群中挤进去。母亲崩溃的直哭,他上前想触碰孩子身体时,那可怜的母亲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就像是一个护犊的狮子,而且是受伤的,几乎濒临崩溃的。他抬起头,露出斗篷中阴影下显得无比苍白的脸颊,只不过眼睛还笼罩在黑暗里,只露出了两片薄薄的嘴唇,对她柔和的轻声说道,“我是医生。” 母亲这才闭着眼,满脸泪痕的点了点头,应允了。 孩子似乎安详的闭上眼做着美梦,即使雨还在下,雨滴打湿他的脸庞,也浑然未觉。他轻轻的捋开孩子的袖子,露出白皙干瘦的手腕,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上面。像是在号脉的样子,那可怜的母亲看见心想到,她见过医馆里的医生们都是这样诊断的,可是她想孩子刚刚是被马踢了,这样诊断有什么用,又不是什么伤寒感冒,这家伙肯定是个庸医,根本救不了她的孩子。想到这里时,只见那人的手离开了孩子的手腕,又轻轻的帮他把袖子拉上。 “医生,怎么了?”虽然这样想,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在心存侥幸。 只见那人说道,“找个地方避雨吧,这样对孩子不好。”说着他便站了起身。 “什么?”可怜的母亲不懂他的意思。 突然,她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咳出了声,像是呛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然后就像是睡觉时候,开始平缓的呼吸。她欣喜若狂的看着孩子,她惊讶的简直说不出话来了,沉默的人们也不禁纷纷称奇,可是正当人们再去寻找那人时候,已然不见了身影。 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忽然身形跃起从屋顶飞掠而去,几下身影闪烁,便追上了刚才撞人的那架马车了。身形斗转飞快掠过那架马车前方,顿时惊得人仰马翻,马车里顿时一阵闹腾,卫兵立即上前用长矛架在他的身前,仆人们纷纷上前询问车里的人怎样了,当车里的人撩开沉甸甸的珠玉垂帘时候,他看见了在车前不远站着个黑色斗篷的人,那人不紧不慢的从车里下来,举手投足都是十足的贵族气派,仆人连忙撑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雨伞,以防这位身子金贵的大人被淋坏了。 其中一个仆人冲着他厉声说道,“什么狗东西,竟然敢拦我家老爷的车,是活腻了吧!” 那人轻蔑的看着眼前这个身穿斗篷的人,从牙齿间轻蔑的挤出两个字,“滚开。” “敢问阁下可是林质林总管?” “你知道还敢拦我的马车?你找死!”林质微眯着眼,忽然站在那人身后的卫兵举起长矛用力刺穿他的身体,嘶咧,骨头碎裂和尖刺插进血肉的浑浊声响,他还没来得及将胸口的鲜血吐出时候,突然第二枝第三枝长矛也一并刺进他的身体里,尖锐的矛头在**里相互碰撞摩擦,发出渗人的声音。 周围的人们全都默不作声,只是悄悄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被数根长矛刺穿的斗篷人。虽然知道似乎是他救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可是单凭他们却是可能救他的。 林质走到那人身旁,身体的血液沿着斗篷的衣沿一直流淌到地面,“你应该是城主派来的吧,青岚山的人?”他的嘴角勾勒出一道狰狞的笑脸,“既然你已经快死了,那我就在你临死之前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吧,很快的,我和徐越将会统治这座城市,而不是那个懦弱的废物。” “哦?是吗?” 林质不由得身体一僵,因为那个声音是从他旁边传来的,“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恐回过头来,“那刚才的那个人是谁?”突然发现眼前的那个穿着斗篷的人不见了,被刺的血肉模糊的人已经换成了他身边的一个仆人,正是那个替林质先出声斥责的那个仆从,脸上仍然定格着惊恐的神色,也许他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微微张开的嘴里止不住的一直冒出血液。“你既然知道青岚山,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有一种术叫幻术吧。”将长矛刺进那人的身体的几个卫兵也惊呆了,那人话音刚落,瞬间他们脚下的水突然凝结成冰雪沿着他们的身体,逐渐将他们全部都冻结起来。 “你…….你到底想要干嘛?” “既然你也承认了你跟徐越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们就省去一些步骤吧,现在开始告诉我,你和徐越的计划,否则,”说着那人手里顿时将空气中迅速向下坠落的雨滴凝结成一把锋利的冰刺,冰刺的寒芒抵在林质的脖子底下,“我就一块一块将你身上的肉剜下来,让你生不如死。”他的余光瞥见剩下的仆从想要从旁偷袭,抬手之间,无数浑圆的雨珠,顿时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朝四五个仆从射去,随着一连串“噗噗噗”的声响,雨珠如同锋利的匕首一般瞬间穿透他们的身体,漫天洒满了红色的血雾,纷纷扬扬,不过很快被淋下来的雨滴打落,然后全部流于脚下,沾满尘土。 “这种……这种控制力?”林质似乎被唤醒了内心之中最深处的恐惧,看着斗篷之中阴影遮掩的白皙脸颊,仿佛死神降临一般,“你……难道是叶琦?” 他抬起头,将深藏在斗篷之中的脸庞露了出来,昏暗的光线照在他那如同冰雪雕刻般精美的脸庞,还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漠,“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青岚山叶琦。” 北城门。 这雨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图,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把高大的白色岩石修建而成的城门冲冲洗的发出了白光,此时门口仍然站满了检查来往行人的卫兵。而且似乎查的更严了。 城墙下避雨的棚子里站着一男一女,似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四处张望,不过如果认真观察他们的模样,你会发现其实他们的眼光并没有离开过城门那几列森严的把守。 男孩忽然见有行人经过,连忙把脑袋缩了回来,佯装一脸正色的说道,“哎呀,娘子,你说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我们这还要赶着上路呢?” 女孩闻言虽然知道是在演戏,可还是羞得耳朵通红,不过羞归羞也还是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是啊,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是啊是啊……”男孩侧过头用余光看见经过的行人走远了,才压低声音说道,“也不知道,叶师叔那边怎样了。” “是啊,还真教人担心。”女孩说着忍不住探出脑袋往街道上看去,忽而侧了侧头,盘在脑后的发髻勾到柱子上了,忽然一下撒开了披下一头乌黑的秀发。女孩刚想把长发抓起叫了一声“疼”,侧过头发现她的头发原来被缠在柱子的倒刺上了,“怎么会这样,欣儿真笨。” 男孩见状上前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头发好像被缠住了,苏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等会儿啊。”说着男孩便开始拿着女孩乌黑秀丽的头发琢磨着,“不过对了,姑娘,其实你可以不用总是苏大哥苏大哥的叫我的,你我年纪相仿,你还是直接叫我苏河好了。” “这样啊……”女孩微微侧着头朝男孩的方向说道,“那你也不要喊欣儿姑娘姑娘的了,你还是叫我欣儿吧,我父亲和母亲都是这么叫欣儿的。” 男孩闻言抬起头恰巧看见女孩美妙的侧颊,一时竟有些呆了。女孩也似是发觉男孩在看她,忽然红着脸微垂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雨声还是淅淅沥沥,不过似乎没有之前那般郁闷烦躁了,似是清新凉爽的空气。 第三十八章 废墟之上 夜里辗转反侧,惊醒好几回。终于当许尘第五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很明亮了,窗帘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窗外的白云像是洁白的丝绒般,一缕一缕的在湛蓝的天空中展开。明媚的光线从窗口投进,轻柔的洒在他的身上。是不是梦啊? 他又闭上眼,让自己的意识一片混沌,随着不断深入,进到一片黑暗之中,那枚青色的火焰正摇曳不定的在他身体里燃烧。他这才又睁开眼,“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啊。”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眉心。虽然现在已经从迪路制造的幻境中出来的第三天了,那种力量还是一直存在他的体内,他也有些害怕,他害怕哪天醒过来这种力量就消失,这两天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火焰的存在,不过每次都它都在身体深处寂静的燃烧着。他舒展了下身体,活动下筋骨,想把睡眠时身体里积蓄的疲惫驱散。虽然迪路对他施展的是幻术,可是使用青色火焰对他精神上的损害还是存在的,已经休息两天了,可是身体里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尽管一切的都是幻象,他的手臂也没有伤痕。 他还记的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家里了,虽然那时候的屋顶已经破开了一个大窟窿,眼前是父母喜悦的泪光,不过更多的还是担忧吧。不过,很快他又晕死过去了,然后便一直睡到第二天才醒过来。他们的村落一半以上已经被山鬼株赫夷为了平地,死伤人数高达二十余人,有好几户人家是全家都没能逃出来的。人们在昨天便依照村里的习俗将所有人的尸体火化掉了,将骨灰扬洒在空中,愿他们能够得到神明的指引,通往极乐世界。许尘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不过也正如他不知道神明是否存在一样。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喂,大懒虫,你妈叫你下去吃饭啦。” 是叶洛的声音。 “哦,我现在起床。” “那你快点。”说着不久便传来一阵下楼梯的脚步声。 关于那天的事情他也一直没有跟叶洛说过,不过他也不清楚叶洛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中了幻术,还是说中幻术的只有他一个人。这几天太累了,他也没有心思去问,况且青炎也说过,这件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说。毕竟身上突然出现了这种力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他每次想起青炎说的话,我就觉得好奇怪,似乎像是在提醒他一定要注意这种力量会带来的危险。不过不管怎样,他终于有望成为一个阴阳师了,接下来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说服他的父母就够了。 嘿嘿,青岚山,我来啦! 啊咧,他忽然心想不对啊,既然青炎叮嘱他不能暴露青莲火源在他体内,而他又选择跟叶洛他们上山的话,山上高手如云,那么他的秘密一定会被揭穿的。 难道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上山修炼道术吗?不是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了他力量,可是现在却告诉他不能拜师学艺,那么就是要他自学成才吗?可恶那个青炎人又不知道在哪,要是他在的话也许还能向他学点东西,现在这倒好了,什么也没有,这要他怎么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阴阳师啊。 正当他垂头丧气下床的时候,突然脚底被什么咯了一下,可是另一只要放下来的脚没来得及收回来,于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哎,好痛啊……苦逼了这么久,连稍微得意一下也要被神明责罚吗?”说着他摸了摸屁股下的咯着他脚的东西,“咦,这不是——”他握住那个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柄状物,一下从床底下拔了出来,是那把朴素的木剑,迪路送给他的那把剑,“这把剑?原来还在这里啊,我就说我这几天怎么没看见它了,原来它被藏在了床底下啊……一定又是老妈干的,总是不把我东西放放好,就不会放在柜子上吗,哎呦,害的我摔了一跤。” 算了不管了,吃早饭要紧。还有,青炎也叮嘱过了,一定要勤加练习运用青色火焰。 他连忙扔下木剑,爬起身便往楼下飞跑去,“老妈,我要吃大碗的!” “好咧!” “你还知道下来啊!”许尘他爸骂道,“都多晚了,别以为请了假不用去学校就可以睡到那么晚才起来!还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喂,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不要把嘴张那么大啦!喷到菜都是口水,让人怎么吃啊!” “这还不是因为你惹我生气!” “不要说了啦,人家叶洛都还在这里诶,还让不让人家客人吃饭啊!” “呵呵,我没关系的。”叶洛弱弱的说了一句。 “你看,人家叶洛都懂得尊重长辈,你看你,现在还敢顶老爸的嘴!” “不要说了啊!” “孩子他爸……” “不要拦着我,我今天就要打死他!” …… 十五分钟之后,叶洛吃完了,逃也似的逃出那片是非之地。此时太阳依然明亮,她可以看到许多人早已起来在废墟上重建家园了,在村落驻扎的军队也参与了重建工作,而那头巨大的山鬼株赫的尸体——这个名字其实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的——被人们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搬上运货的马车上,一辆一辆的运走,运往城里。据说是找到了城里一位贵族收购下来的,得到的钱会全部作为村落的重建资金,还有一些失去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也会得到一部分抚恤金。 “洛姐姐!” 她听到那声音虽然如银铃一般,可是在她脑海里却是一个无法磨灭的恐怖印记,不由浑身冷战了一下。她马上便知道肯定是那群总是在废墟里玩巡逻队游戏的孩子帮,回过头来佯装着微笑的样子,说道,“哎呀,小朋友们那么早啊。” 她最怕小孩了,因为她觉得孩子就是天生的破坏王,最重要的一点是,而且还处于那种打不得骂不得的年纪,真是让人头疼。可是她还在别人的地方做客,总不能不理别人吧,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们玩了,结果现在是越来越黏她了,每天都会来找她玩,不过,着只有对于他们是玩乐而已,对于叶洛完全就是灾难。他们第一天就拉着她一起比赛爬树,结果一个男孩爬到树的最高处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了,还要叶洛上去救他,结果回去之后孩子们还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父母,害的她被一顿训,说什么怎么可以带着孩子做那种危险的游戏呢。然后第二天他们又要拉着她一起比赛游泳,她苦口婆心的劝他们,可是并没有什么用,集体只是用沉默和鄙夷的眼神作为回答,于是她为了不让孩子们游泳,用道术给他们做了木头娃娃他们才肯听话。 “那我们今天玩什么啊?”不过她想如果他们还是想做那种危险的游戏的话,又只能像上次一样变点小玩意来打发他们了,可是这群小鬼应该不可能被同一种把戏打发两次的,看来要想点其他办法了,她就不信了,堂堂一个阴阳师居然会搞不定一群小屁孩。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脸上却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不如姐姐再给你们变其他的东西吧。” 带头的那个小孩叫小莫,只见他一脸不屑的说道,“却,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玩那种幼稚的东西了。我们刚刚已经被队长正式任命为北神村的巡逻小队了,现在我们要去保护村子了。” 叶洛扶着额头,她现在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无奈的只能闭上眼把怒气强压着。这群小屁孩,真把她当猴耍了。 小莫一本正经指着叶洛说道,“姐姐你也还是快点长大吧,都一大把岁数了,就别再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了,该干点大人该干的事情了。” 叶洛这下终于按捺不住了,张牙舞爪道,“我要杀了你们!” 孩子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连忙一哄而散,“嘿嘿,抓不到你抓不到!” “你们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们!” 正当叶洛怒不可遏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立即条件反射的回头,发现原来是许尘的妈妈,“嘿?阿姨,你怎么也在啊?哈哈哈……”她尴尬的讪笑道,心想刚才的样子肯定是被她看见了,糟了,要是她以为自己是在欺负小孩怎么办,想着连忙解释道,“阿姨,你听我解释,刚才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的……不,额——虽然我不知道你看到的是那样的,但其实我想说……” 许尘妈妈看见她这样语无伦次的样子笑出了声,“我知道我明白的,那群小孩确实很难搞,不过,孩子嘛,还是要有些活力才好,就像你一样,多讨人喜欢。”说着她担忧的往屋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略带担忧的说道,“不像小尘那小子,死气沉沉的。” 叶洛见她如此,也不再解释了,不过,许尘的妈妈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忽然许尘他爸爸也从屋里出来了,还带着一把铲子,她问道,“叔叔,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哎呀,这不村里重建嘛,想着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反正那小子病也好了,现在去帮帮一些朋友干点活。”许尘爸爸一脸和蔼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对许尘说话时候的粗暴,其实一开始时候她也被吓到了,不过似乎这个男人除了只会对许尘才这么严厉以外,还是挺好的一个人,对待其他人总是一脸慈祥的模样,说话也周到,而且那种和善也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和善体贴,以至于许尘他爸爸在骂许尘的时候,她也有些倾向于许尘他爸爸这一方。 “老婆,那我走了啊。” 许尘爸爸说着便离开了,许尘妈妈目送着他的背影,叶洛看着她的眼神,想必这就是爱吧,虽然一家吵吵闹闹的,却是非常可爱温馨的一家人。 她一会才回过神说道,“啊,对了。你瞧我这记性,一时差点忘了呢,本来就是想请你来帮我忙的。也不知道叶姑娘,现在有没有空?” “有空有空,当然有空。” “那就麻烦叶姑娘走一趟了,陪我一起把这些饭菜送去给那些还在废墟上劳作的人了。” 第三十九章 然而似乎一切都没有... 虽然北神村只有一条街道,可是这样的村落规模也不算小了,随着原野的蔓延一直往北,直到被北部的连绵不绝的山脉阻隔着。只是,被山鬼这么一折腾,几乎将大半的村落化成灰烬,大片的庄稼也被毁了。只有少部分的家庭没被毁掉,就像许尘家的,只是屋顶破了些稍微修理一下就没事了,可是房子没事的人们也不愿接纳那些毁了房子无家可归的人们到自己家住,于是他们在军队的帮助下住起了帐篷,还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而那些房屋没毁的人家开始分担伙食提供,为劳作的人们提供饭食。 村落房屋被毁,这也许有一半是她的责任,其实一开始她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的,不过当她第一次见到山鬼尸体所躺的地方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造成的破坏并不算什么,跟迪路杀掉山鬼造成的那巨大冲击将附近一带全部夷为平地相比,自己那些用道术毁坏掉的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话说起来,那个迪路真的不是一般的怪物啊,可是这么厉害的阴阳师,为什么她之前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呢。尤其是,那次的幻术。 她猜他们一定是在踏进窖洞的那一瞬间就被幻术迷惑了,因为村民们最后发现他们所在,就是在窖洞口处。可是她还在迷惑幻术的真实性,到底会不会有什么是真的呢?例如,如果许尘跟她进的是同一个幻境,那么他所拥有的那种奇异的力量就肯定是真的吧,还是说许尘其实根本没有中幻术,只是昏迷而已。她这几天也没敢问他有没有中跟她同样的幻术,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自己身为阴阳师居然也会掉进别人事先设好的陷阱里,这种事她打死也不想在许尘面前承认,她觉得如果跟他说了,肯定会狠狠的取笑她的。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和那个胆小鬼说,否则自己肯定会以后都没办法在他面前抬起头的。 “叶姑娘,叶姑娘……” 叶洛忽然才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啊,怎么了?”她回过头是许尘妈妈在叫她。 许尘妈妈笑道,“准备派饭了,叶姑娘。” “哦哦…...”叶洛连忙点点头应道。心想好尴尬,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想东西分了神。 她抬起望去,大家都已经排好队了,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鸟一般,“哎——请都上前来吧,我们要开始派饭喽!” 说着排在最前面的大叔赶紧上来了,笑颜逐开,满脸都是汗水留下的痕迹,一定很辛苦吧,想着叶洛连忙恭敬的结果饭盒,“请你稍等一下。”说着忙给饭盒打上饭菜,不过似乎并不怎么顺利,因为她根本没干过这种活。 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见那大叔说道,“哎呀,小尘他娘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好媳妇儿啊,人张的又漂亮,心地又好,这是多少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啊。” “哎,别瞎说,人家姑娘只是小尘他朋友而已,我到也想许尘能找着像她这么好的媳妇儿,可是人家也瞧不上我家小尘啊。” “这倒不是嘛,凡事总得要争取啊!而且怎么说人家小尘可是在城里的贵族学校读书的啊,配的上有余咧。”大叔看见叶洛回过了身,看着她嘿嘿的笑问道,“姑娘你说说,你看小尘到底有没有机会啊?” 叶洛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乖乖把饭菜打好,不过分量非常少,“大叔,饭菜我已经给你打好了,快走吧,别挡着下一位了。” 大叔一看这饭菜的分量,“哎,不对啊。照理来说,我第一个来你不得给我多点吗,又不是没菜了。你瞧瞧你瞧瞧,你身后的,”他指画叶洛身后说道,“这不还有很多菜啊,怎么就给我这么一点?” “因为我看你那么多话,肯定不是很饿,所以我就把你那份留给后面的人咯。” “哎,我说你这姑娘……” 许尘妈妈见状连忙打圆场说道,“好了,你瞧你嘴多吧,把人家姑娘给得罪了,人家姑娘不乐意给你盛饭了。” “我这……”大叔一时急的说不出话来,许尘妈妈赶紧接过他手里饭盒,“我瞧瞧,确实饭菜是少了点,你别着急,我给你再加点。” 大叔讽刺道,“瞧,亏我刚才还夸人家姑娘心地善良呢。” 叶洛完全不想再理会他,直接把他晾在一边探出头脑朝后面喊道,“下一位!” 对了,她忽然想起,也不知道苏河他们怎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跟叶琦师兄他汇合呢?如果汇合了,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来找她,她现在都快枯萎了,快点来搭救她吧。 **** “快到了,前面就是北神村了。” 苏河说着不由得脚下走快了几步,上前面看了看,然后不忘回头伸手拉了落在后头的林欣儿一把,可是见林欣儿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于是关切的问道,“欣儿,你没事吧?如果觉得累,不如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林欣儿美丽的脸庞上布满了汗水,虽然她不住的用袖子擦拭,可还是止不住汗如雨下。这些天,也终于有些像春天的样子了,暖和的太阳。不过,这终于到来的东西似乎又不太招人待见了。 只是似乎它也没有怪责人们,微微拂面的春风吻了又吻,树枝间窸窸窣窣的摩挲着,都是一抹新绿色,低吟着飘逸的诗篇。 “可是你看样子不太好啊。”苏河担忧的看着林欣儿苍白的脸颊,无力的垂着眼皮,林欣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昨天因为我就已经耽搁行程了,再这么拖下去,可能父亲和母亲他们会出事的。” “你不要着急,你父母不会有事的,交给叶师叔他们不会有问题的。”苏河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来背你吧。” “可是……” 苏河这时已经背过身去,侧过头说道,“上来吧。” 林欣儿迟疑了一会,“那好吧,谢谢你。”说着她的双手搂住苏河的脖子,苏河顺势托住她纤细的大腿站了起来。喔,好轻啊,苏河原以为会挺沉的,因为他也挺累了,昨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陪着她一直等待着叶琦师叔在北门附近制造骚乱,好让他们乘乱逃出城。不过这些也不是他们最担心的,最担心的而是城里突然颁布了由林观签署的宣战令书,宣布卫介城将与索伦城结盟,向柯德城正式宣战,也因此,他们将柯德城前来拜访卫介城的使者们全部扣押下来了。照林欣儿的说法,她的父亲林观是不可能答应开战的,肯定是因为徐越等造反派的人勾结索伦城的人一起控制了她的父亲,才会被迫签下宣战协议的。事情似乎越来越糟糕了,而且对方似乎也知道了,他们就是林观雇佣来卫介城保护他安全的阴阳师,不过,也许敌人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从他们踏入卫介城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了吧。 不过,林观肯定也不止雇佣了他们吧,从酒楼处就从店小二那里听说过,许多人也是阴阳师模样的过来打听城主府的下落,小二还以为是来参加擂台招亲的,虽然也许不全是,不过他觉得这些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受林观雇佣而来的阴阳师吧。这也恰好说明另一点,难怪这几天城里会一直莫名其妙的有人横死街头,其实那些人都是暗中为林观做事的吧,又或者是死的都是徐越的人。 不过,那个白面具的人到底是谁?他只能想到是叶琦师叔了,因为叶师叔的身手凌驾于绝大多数阴阳师之上,如果是叶师叔的话,他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可是他也就这件事问过叶师叔,不过叶师叔的回答却是“不是”,所以他很难想到其他什么厉害的人物能来到卫介城执行任务,卫介城附近也只有青岚山这样的阴阳师组织颇负盛名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一些小组织,定然不会有那种可以无声无息中杀了这么多人还可以逃脱的力量的,这般高手所在。 忽然他感觉脖子痒痒的,林欣儿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虽然隔着几层衣服可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美丽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有她那柔顺的发丝,每当她呼吸的时候总像是在轻柔的吹着他的耳朵,痒痒的。虽然他也像这样子背过叶洛还有其他女孩,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每当她的呼吸吹过他的耳梢时心跳忽然会心跳加速的感觉。 林欣儿忽然也感觉到苏河好奇怪的样子,关心道,“苏河哥哥,你是不是累了啊?是不是因为欣儿太重了啊?” 苏河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你别多想。你一点也不重,我只是在想点事情而已。” “那——你在想什么啊?” “很多……很多……”苏河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这个孩子太单纯了,也许是因为家里人自她出生以来就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让她非常快乐,也从不会感觉到孤独,于是从她身上根本看不出那些平凡人会动的歪念头,也不知道人情世故,世间艰险。 “‘很多很多’,那么,是什么呢?” “什么都想……太多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你呢,欣儿姑娘,你又在想什么?” “我……有点想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了,欣儿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说着,他感觉到搂在脖子上的手臂又紧了一些,她的呼吸离他更近更清晰了,“他们将欣儿送走了,可是他们却不肯走,欣儿很担心他们,真希望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可以平安无事,也希望城里尽快平定下来,那么欣儿就可以早一点回家,见到他们了。” “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你也会很快回去的……”说到这里,苏河无声的叹了口气,对啊,她迟早会回去的,而自己也迟早会离开这里回到青岚山,就不要做那种没有结果的痴梦好了,“你不舒服,就睡一觉吧,醒来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们已经到北神村了。” “嗯,好。”林欣儿忽然凑近他耳朵轻声说道,“那——你要答应欣儿,如果要是你累了,就告诉欣儿吧,欣儿可以自己走的。” 他笑了笑,“嗯,我答应你。”他抬手摸了摸林欣儿搭在他肩膀的脑袋,“睡吧。” 第四十章 非人类 柔和的日光在微波中荡漾,好像不停不休的梭子在织着金色的花毡,一群鸭子挨着芦苇推波而过,在芦苇之间的影子下游来游去。而穿过一层树林处,风吹过茂密的树冠,一个少年在一棵蓬头榕树前的一片空地上来回跑动,身子单薄,发出的喊声惊得树上的鸟儿纷纷扑腾几下翅膀飞走了。 “啊——看我的,急急如律令!”许尘手里持决大喊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木剑在空气中挥舞着,可是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其他的现象发生,倒是风偶尔吹过将树枝摇晃了几下。 “啊——”许尘一把把木剑扔得老远,抓狂的挠着脑袋,“为什么会用不了啊?这火焰明明还一直都在我体内啊!怎么会这样?”说着干脆向后一屁股坐下,“没道理啊,这火焰居然召唤不出来?记得我昨天晚上不还按照青炎留下的神识方法什么,将火焰的力量在身体运转五周半以达淬炼筋骨的效果吗?难道,是我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它的方法吗?不过叶洛也说过吧,她说只要保持着持决的姿势,就可以让体内的力量维持在一个活跃的状态,就可以随心随意的使用,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想到这里,他抓狂在草地上来回打滚,“青炎那混蛋,自己说了那么多还说可能会少了什么没说,结果,居然连最基本的使用方法都没跟我说,这叫我怎么办啊!”忽然他整个人从草地上翻起身来,“有了!我可以找叶洛问问看啊。”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行啊,青炎说过,这件事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幻境时候的感觉,他似乎是非常随意的便使用出了火焰的力量,难道说这里有什么他没有达到的条件吗?还是说,一定要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这种力量才会喷涌而出?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恐惧太过强烈,这几天他总会被梦境中类似于迪路所制造的幻术之中的杀戮情景惊醒,惊醒时一身冷汗。他突然有种感觉,似乎一切都是真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一般,就像他已经失去过了那些亲人一般。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嘲的说道,“看来你并不适合当阴阳师啊,我可不希望再体会一次那种同样的痛苦了,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带着一股凉意落在他脸上,他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嗯,算了。还是回去看看村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少年,你的白日梦还是到此为止吧。” 难免会有些垂头丧气,说着他便要去捡起被他扔出老远得木剑时候,忽然一个极小的身影从树林中飞速的窜了出来,吓得他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噢噢,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啊?”不会又是山鬼什么东西的吧,那他也真是太倒霉了。 他朝树丛的阴影之间望去,竟看见了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一把木剑,可是又不能说是“小孩”吧,可是用“侏儒”一词可能又有些稍欠妥当。他——或者是“她”,又或者是“它”——肌肤也是和他们正常人一般的颜色,浓密的毛发尤其是眉毛,浓密的连在了一块,而且耳朵尖尖的,身材矮小跟两三岁的小孩差不多大小,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其实单凭耳朵尖尖的着一点,就可以证明眼前这个生物并不是人类。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道对方对他是否有恶意,不过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件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于是他第一时间想到地上那把木剑,可是这时候他忽然觉得它手里那把木剑好像有些眼熟,于是朝原先木剑掉落的地方一看。啊咧,木剑不见了。 似乎双方已经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很久了,他紧张的看着那个奇怪的“小孩”,他担心如果他不小心动了一下,那家伙肯定会以为自己是要攻击它,然后就直接被它杀掉了。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嘿,你好。”他率先开口道,“额——那个,你是不是很喜欢那把木剑啊?” 不过对方还是在一直盯着他,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那你喜欢吃糕点吗?我这里可是有很美味的糕点哦,你要不要尝尝?”说着他从怀里拿出用手帕包裹着的糕点,放在手掌上面,轻轻的敞开,“你要不要尝尝?这是我妈做的,可好吃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然后他就发现手上的糕点不见了,抬眼一看,发现那个“小孩”嘴里像是在嚼着什么,把两腮撑的鼓鼓的。 看样子是它刚才抢走了他的糕点,不过他不觉得生气或者害怕,他忽然觉得这个“小孩”有点可爱,然后一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忽然那个“小孩”吃完以后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他不由得的叹道,“太好了,你也喜欢我妈妈做的食物对不对!哈哈,我就说嘛,我妈妈的厨艺可是天下第一棒的。”说完他忽然就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黑影扑倒了,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小孩”。它像是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还用鼻子嗅来嗅去的,一双小手在他怀里一直摸索,弄得他好痒,“呵哈哈哈……你别弄了你别弄了……哈哈,你弄得我好痒啊……” 它坐在许尘的身上,睁着两只绿色的眼睛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一些奇怪的语言,许尘笑的气有些喘不回来,胸口起伏着看着它的嘴型一开一闭,那些古怪的字符发音,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我……我听不懂。” 它似乎是在继续重复刚才的话,不过那种发音他根本没听过也记不住,所以也饿不知道它是不是在重复,不过他啊才可能是还以为他身上还有糕点吧,他忙道,“已经没有吃的了,我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刚才已经全都吃完了。”他怕它还是不懂,于是又重复强调了一遍,“你、刚才吃的、已经没有了。” 它好像真的听明白了似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他也总算松了口气,可是正当他松了口气的时候,它的身形闪动忽然消失了,他才反应过来,“哎,我的木剑!”他猛地起身,向着它逃走的方向奔去。远远地看去,“小孩”的身形在树木之上来回穿梭,几个起跃便从这棵树轻易的跳到另一棵树上,若不是那把木剑的目标比较大的话,估计他已经没办法从树枝间找到它的身影。 不过他也落后不了多少,他飞速的奔跑在树根盘桓之地,羸弱的身体似乎蕴蓄着不少力量,这也多亏用火焰淬炼筋骨让他的体魄比以前强健了不少。头顶的日光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密的树冠。这家伙要跑去哪里啊,那把木剑可不能就这样交给它,那可是迪路的东西,也是唯一的可以证明迪路的存在的东西,他必须要找到那个人,总有一天他要找到那个人问清楚,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它们仅仅只是幻象而已吗? 斑驳的日光从他头顶不断划过,“喂,你到底想干嘛啊?快把木剑还给我!”他冲着那道不停跃动着的身影喊道,差点被跟前凸起的树根绊倒,不过他踉跄了一下,又继续追了上去。他们似乎在一直想森林深处走,滚滚的深绿色树冠之下已然不见一丝日光,一股陌生感扑面而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只见它几下闪动,突然不见了“小孩”的身影了。他失去了前进的方向,而他此时已经在森林深处了,这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如果这里是他刚刚练习的森林话,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片根本算不上森林,只不过是北神村旁的一片小树林而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冲着森林四周喊道,“喂——你快出来,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干嘛啊?还有,赶快把我的剑还给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忽然听到流水的声音。他随着流水的声音穿过树木,也许找到了河流,就可以知道出去这座森林的方法。忽然面前豁然开朗,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想到森林深处竟有一处水潭,水潭之上是一条小瀑布,那从高处岩石之间流淌而下的瀑布拍打在石头上,白花花的水花在空气中化成一阵一阵白雾,好像下过蒙蒙细雨一般,水潭之上如烟如雾。 他连忙上前洗了把脸,喝了几口清澈的潭水,“哇——总算是活过来了。” 这时他抬头望去,竟发现那个偷走他木剑的“小孩”竟然也在这里,就在他的对岸上优哉游哉的喝着水。他顿时血气上脑,这家伙也是把他耍的够惨了,指着它喊道,“你这偷人东西的家伙,别跑!”说着许尘冲着它的方向跑过去,虽然他不会游泳,可是幸好水潭不深,最深处也只是刚好没过他的腿部而已,他朝着它涉水而过。 只见它似乎是被许尘的声音吓到了,差些掉下了水潭里,见许尘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连忙拔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别跑!”许尘飞快的从水潭上爬起来,见它快要跑到森林里的时候,许尘一时急了,将从水潭底下捡到的大块鹅卵石猛地朝着它砸去,“别跑!”不过落了个空,砸在了它的前面,许尘暗叹好险,其实他急了也没想那么多久就直接扔出去,幸好没砸中。 它条件反射的立即调转方向,朝着瀑布的方向逃去。可是根本就没有路可言,许尘一路追上去,以为它走投无路时候,只见它轻松的攀上瀑布旁崎岖的石壁上,一路跃上瀑布之上的岩石处,还不忘回过头朝他扭了扭屁股,比划了一个古怪的鬼脸。 第四十一章 绿皮部落 也不知道已经花了多长时间。 “呼——啊啊啊啊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右腿抬了上来,刚爬上来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望着在湛蓝的天空不过颜色似乎已经有些暗沉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鲜血从下巴处直流把他的衣服染得通红,他刚才为了能让自己的双手休息一会,可以储蓄些力气让自己爬上来,自己用下巴和肩膀死死的压在粗糙的岩石表面上,把下巴都磕破皮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无数巨大的参天大树仿佛一个个黑色的巨人一般,矗立在自己的周围,它们似乎像是在低下头怜悯的看着自己落魄的样子,滚滚而来的河水从他身旁流过,然后冲击着巨大落差之上的白色岩石,激起阵阵水花。 他用手捂住下巴的伤口,可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里还有爬上来时候沾有的碎石,于是这些碎片刺进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变得更痛了。他连忙松开手,开始匍匐的爬向河流旁边,将手伸进冰凉的河水里面,任由着河水流过冲干净他的手上碎石,他咬着牙抬起下巴,他好像感觉到了下巴处刚刚凝结成的薄薄的血痂也被他撕裂开了,他用手沾着河水拍打冲洗着伤口,然后在衣服撕开一片衣角捂住了伤口。他好心疼啊,心想这下又没了一件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了。 他还是很疲惫于是又爬到一棵树下休息了一会,不过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估计天黑之前也没办法找到路回去的了,只有想办法在森林里过一夜吧,他闭上眼睛心想等下就起来吧,实在是太累了。稍过了一会,忽然他觉得有什么活的东西在他附近蠕动,像是脚步声,轻轻的逐渐在向他的位置靠近。 他想一定是那个偷走他木剑的“小孩”,应该是想要耍他玩。他依旧眼皮不动,他想要将计就计,等到它已经靠近到足够的距离的时候,一把将它抓住,然后再痛扁它一顿让它乖乖交出他的木剑。 嘿嘿,我太聪明了。 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越过了他的胳膊,它的脚居然一下踩上了他的肚子上,他心想这家伙,抓到了一定要海扁一顿。他感觉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忽然他感觉有东西在凑近他的脸,他想应该是时候,然后猛然睁开眼睛,冲着它大喊一声。 它好像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了,睁着大为吃惊的绿眼睛,他猛地一把将它抓住,任它怎么挣扎也不松开,“嘿嘿,被抓到了吧,快我的东西交出来……”他不小心分神瞥了一眼周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又扭头定睛一看,竟发现四周都是身高三尺,手持弓箭,背负箭袋的“小孩”,它们一脸警惕的盯着他,手里的弓箭也都搭上了弦,他约莫的估计了一下,大概有二十来个“小孩”,只不过它们似乎和他所见的那个“小孩”有些不太一样,因为它们都是绿皮的,而他要追的那个“小孩”是和人类肤色相近的。他猛然惊觉,自己是不是抓错人了,他看了看自己怀里捆住的那个“小孩”,发现居然也是绿色皮肤的。 这时他忽然听见其中一个为首模样的“小孩”说着奇怪的语言,虽然他听不懂,不过他见到它说话时候的表情狰狞,估计大概就是让他放开那个“小孩”,乖乖投降之类的话吧。那头领“小孩”突然像发号施令一般喊了一声,顿时所有的绿皮“小孩”手里的弓箭拉到满弦,闪着寒芒的锋利弓箭纷纷指着他所在的方向。 他心想糟了,脑袋里的想法不断飞速的运转着,自己现在是不小心闯进了它们的地盘了,现在估计就算自己乖乖把“小孩”放了,也难逃被杀的命运了,不过现在怎么办,如果他逃进森林的话,这些绿皮“小孩”跑的那么快,肯定逃不出它们的包围的。身后是瀑布,虽然它们行动非常灵敏,可是似乎不太擅长水性吧,刚刚偷了他东西的那个“小孩”险些掉进水里时候,那种惊恐的表现,而且虽然水很浅,可是对于它们来说已经足够淹死它们了,好了,就赌这一把吧。 想到这里,他把怀里的那个“小孩”松开,就在他准备起身拔腿就跑,翻身跃下水潭的时候,突然那个被他放走的绿皮“小孩”一脚飞踹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起来就扑通一声的砸在岩石上,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听到身后一连串的奇怪字符以后然后就被脑后的一记闷棍打昏过去了。 可能也是因为他太疲累了,之后当他醒过来时候,正好天亮了。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死,还真是谢天谢地了。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毫无疑问自己已经被监禁起来了,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被牢牢的绑在了一棵粗大的柱子上,“喂!有没有人在啊?快把我放出去,这只是个误会!” 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连忙喊得更卖力了,“喂,喂喂,快放了我,我不是坏人!” 只见一群绿皮“小孩”进来以后就往他身上凑过来,他还以为是要放了他的,结果它们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条绳子从他的腋窝到大腿全都结结实实的帮了起来,然后将他连人带柱一起扛走了。 “喂喂,你们要干嘛啊?”他突然觉得它们这样绑着他在柱子,其实好像有点像他们时常把鸡翅串在竹签上烧烤的感觉,想到这里他顿时崩溃了,“不会是要把我烤来吃了吧?我不好吃哒,我那么瘦全是骨头,肯定没肉不够分的啊!” 不过它们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呼喊声,只是安静整齐且步伐一致的将他抬了出去,它们抬的很矮——这多半是因为它们个子矮的原因——于是便将他倒了过来,他在上柱子在下,不过他感觉有点颤颤悠悠的感觉,总感觉会突然翻转过来,然后砸破他的鼻子。 他被扛到像是街道一样的地方了,当他经过的时候,好多绿皮“小孩”夹道围观,它们的模样都差不多,也有高有更矮,胖瘦不一,还有个别可以看到蓄起了常常的胡子,它们惊奇的打量着他,小声的和旁边的人议论着,可是每当他的眼神落到它们身上时候,它们就会停下来报以敌意的眼光,吓得他立即就收回了眼光。它们衣着破烂,似乎不像是一个文明的城镇,那些简陋的房屋设计虽然古朴甚至算是落后,不过算是有些独到的韵味,更像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特文化种的土著部落。 所以说,这里就是一个绿皮“小孩”的部落吗?他想到,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放松了对于自己小命不保这件事的警惕,虽然直到现在他都还没看到哪里的房屋上面会有用骷髅头骨作为装饰的,可是,这也还不能说明它们会不喜欢用人类头骨作为装饰啊。怎么办才好,不过不管怎样,他现在必须想办法逃出这里。 这时,他突然看见绿皮“小孩”之中一个特别的存在,肤色竟然不是绿色的,在无数绿色皮肤之中是多么显眼的存在,他定睛一看,原来就是那个投了他木剑的“小孩”,只见它也正睁大着绿色眼睛看着他,他顿时像是抓了狂一样,冲着它的方向喊道,“喂,快跟它们解释清楚啊,快救我啊!我不是坏人,我不小心闯进来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啊”字本来只是语气强调而已,只是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被狠狠的踹了一脚,然后便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可是当他在回头看向那个“小孩”的方向时候,它已经不在原地了。 对了,他还有青莲火的力量啊,现在就已经是危险的时候了,肯定可以将火焰召唤出来的。他立即在体内运转青色火焰,来呀,快给力量让可以我把绳子挣脱开来。可是青色火焰的力量仍然像他练习时候一样,总是停留在他的体内,根本无法将力量外化。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难道情况还不够危及到自己吗? 正当他还在纠结的时候,不知不觉中他被抬上了一处类似于祭坛一样的地方,祭坛是六角形 的,每个外角出都挂着他刚才没有见到的骷髅头骨,头骨都各自插在一根旗帜上面,而往祭坛的中间望去,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熔炉,里面燃烧着无比渗人的火焰,熔炉的边缘似乎被火焰烧的快要融掉,忽明忽暗的,而深红色的火光在昏沉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明亮。 “快放开我!你们想要干嘛啊!”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也挣不开那绑住他的绳索,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那群绿皮“小孩”抬到那个大熔炉面前,火热的气息从他身后传来,可是他这时候只感觉到身后惊出了一阵冷汗。他不禁吞了口唾沫,这些家伙不会真的想要把他当烤串烧了吧。 从高高的祭坛下望去,一大片的绿皮“小孩”从部落的四面八方涌了进来,站祭坛之前的大片空地上,喧闹嘈杂,它们似乎像是来看一场表演而已,殊不知只有他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绿皮的人群之中一直喧嚣着,直到当一个带着繁琐的头饰的绿皮“小孩”在众多似乎是随身侍从的簇拥下出现的时候,其他所有的绿皮“小孩”们突然都恭敬的垂下头,他打量着它的样子,它穿的衣服就跟他见过的祭司差不多,他心想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全完了,它们这些是想要把他当成祭品供奉给它们所侍奉的神明啊,这下糟糕了,还以为自己得到这种力量就可以重获新生,登上人生巅峰的,这下好了吧,居然为了一把破剑被食人族抓到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等他回过神时候,那个绿皮大祭司睁着绿色的眼睛已经在盯着他,它绿色的脸庞离的他很近,让他也不得已的同样看着它的眼睛。只不过它不和他一样,他的眼里全是惊恐,可是它的眼里就像无尽的绿色源流,无数的分支汇聚,流淌着如同血液般绿色液体,湍急可是平静。 第四十二章 米浮拉 他被绑在一根一个成年人都环抱不过来的柱子上,面前是一个奇怪的绿皮大祭司,脸上满是褶皱,发着幽绿色的双眼在窄窄的脸庞上有些凸现出来,就有些像池塘里的绿皮青蛙一般,两只圆滚滚的眼珠子。 其实他似乎很能瞧清楚自己理智与感性之间的争斗,他从来不会袒护某一方。他总是会尽可能的理智,尽可能的保全自己制止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向那崎岖的道路上冒险,可是,似乎他又从来没有好好的将他感性的大门蔽塞好一点。他总是会为了一点情绪身不由己的被拉到一个危险的玩意上去,就像他为了不向父母低头认错可以离家出走三天,为了不向同学霸凌低头他可以咬牙忍着疼痛,也要坚持不当他们口中的低贱的跟屁虫,还有就像现在一样,一时气血冲头为了一把看似可有可无的木剑闯进了别人的地盘,以至于现在绑在柱子上任人宰割,虽然以往这种时候,理智总会及时的站出来将他牵引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可以获得短暂的休息机会,可是现在这种方法似乎已经不能派的上用场了。 不过还是要把方法都试一下吧,毕竟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东西不能将就。他不由得吞了吞唾沫,心想不如试着跟这家伙沟通一下吧,“你……你怎么称呼?”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绿皮大祭司退开了几步,“你是什么人?” 许尘喜出望外的看着他,眼眶都不小心泛红了,其实他本来就不抱有可以有绿皮“小孩”能听懂他说的话的希望的,没想到这个绿皮大祭司竟然听懂了,而且还会说他们的语言,他不由得兴奋的说道,“真的太好了,终于有人能听懂我说的话了!……这位尊贵的大人,我求求你,快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无意冒犯的。如果你们是因为我擅自闯进了你们的森林里而把我抓起来的话,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我并不是故意要闯进这里的,只是有一个跟你们长得很像的人偷走了我的东西……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因为一直追着它才误打误撞闯进来的,求求你,快放我走吧……” 它听了许尘的话突然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刚刚……说我的族人偷走了你的东西……你为了追它才闯进来的?” 它的发音不是很准确,可是却足够让许尘明白它的意思。不过许尘听到这句话顿时慌了,心想完了,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其实没有恶意要指责你们,只是只是……”他突然发现就连自己也绕不出来了。 这时大祭司忽然口中吐出了几个听不懂字符便离开了。他开始还以为是在跟他说话,不由自主的“哈?”一声,然后他看着它背着手走开了,在一旁等候着的几个随从模样的绿皮“小孩”像是对于绿皮大祭司说的话而感到大为惊讶,面面相觑露出一副迟疑的样子。 不会真的要把他扔进火炉里吧,在他心想着的时候,那些随从忽然一簇拥的上来,他顿时脊背都僵直了,“喂喂,不要这样啊,别烧我啊,不如我们再聊聊吧喂,别急着烧死我啊,你们怎么这么野蛮啊,都不听人解释!诶……诶?”当他正骂的情绪激动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一下往前站了站,等他回过神来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绿皮“小孩”们给松绑了。他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然后他见面前的绿皮“小孩”们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向他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于是他朝着它们所指向的方向忐忑的走去。 他发现那个绿皮祭司就走在他前面,正被一个绿皮“小孩”搀扶着行走,不过它看起来并不算太过年迈,这样做似乎有些做作了。不过他的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于是快步上前跟绿皮祭司并排走在一起,“大人,我们这是也要去哪里啊?” 它斜着眼瞧了他一下,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种族啊?“他一时嘴快还没想好就问了,想了一会才想起“种族”这个词。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说着它停下了脚步,许尘见状也连忙停了下来,它把右手放在左胸口处身体前倾道,“你好,我叫博拉卡,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它直起了身体,抬头看着许尘继续说道,“我们是远古神明米浮拉的后代,莱尔人。这里是普鲁卡森林,我们族人世世代代都守候在这里,很少人能够进到这里,我记得上一次有人误闯进来的时候,也是——约莫七十年以前吧……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太好。” “你好,我叫许尘,是卫介城的居民。”他疑惑道,“你说的米浮拉,是那个因盗取火种而被贬下凡间的神明吗?” 米浮拉?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他曾在书本之中读过有关于他的故事,记得米浮拉原是远古时代的天上神明,据说自人类诞生以来天神们便觉得人类是不可饶恕的生物,通过肆无忌惮的剥夺其他生物的生命的方式以维持自己的生存,于是神明们为了惩罚人类,拒绝向人类提供生活所需的最后一样东西:火。然而米浮拉却不这么认为,并且设法将火种盗出,让凡间的人类得到了火,得知消息之后的神众震怒,可是人类一旦得到了火就永远不会失去了,于是为了惩罚他便将他变作了恶魔,永世都不能重返众神殿。 博拉卡沿着街道继续行走,不时的朝身边围观的绿皮,不,是莱尔人们颚首微笑,“对。我们都是卡浮拉创造的。自米浮拉堕成恶魔以后,就开始过上了隐居的生活,终于,有一天米浮拉得知自己失去了神明庇护之后即将阳寿耗尽的时候,他用自己的骨头和血肉制成了最早的一对莱尔人,并赋予了他们名字和使命,还用最后的神力为他们创造了这片普鲁卡森林,然后便在痛苦中死去了。从此莱尔人世世代代守护着这片森林,也在时刻努力着完成他赋予我们的使命。” “什么使命?”许尘问道。 可是博拉卡似乎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们普鲁卡森林也许并不算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不在布鲁特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可是普鲁卡森林的大门却又存在于布鲁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这也是你之所以会闯进普鲁卡森林的原因之一。” “什么意思?抱歉,我没听明白。” “我们普鲁卡森林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独立空间,它有着火源力量的维持以至于我们这个空间不至于毁灭,换句话说就是,就算整块特鲁斯大陆被全部毁灭掉,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许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想要进入到普鲁卡森林必须有一个条件,就是进来的人除非他是一个莱尔人,或者他身上拥有着从我普鲁卡森林里拿走的东西,否则是不可能进入到这里来的。”它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眼神锐利的看了他一眼。 他刚想解释自己从来没有从普鲁卡森林这里拿走过东西的时候,博拉卡忽然在眼前的大门处停住了,向他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五色的大门森然而立,用木块搭建而成的,上面无一不雕刻着精美的纹路,就像火焰一般的优美弧度,他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吞会肚子里了,抬起头望去,竟是一间宫殿一样的高大建筑,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跟了进去。 博拉卡走先他几步,在前面不远处听了下来,将右手放在左胸前恭敬的向前倾,嘴里说了一连串他无法听懂的语言,他也不知道博拉卡在和什么人说话,因为他有些紧张,一进来看见空旷的宫殿中间放着一块巨大的蒲团,旁边全是侍从和守卫一般模样的莱尔人在,见到博拉卡把右手放在左胸处身体前倾应该是它们这里行礼的意思,于是连忙跟着照做了。 他朝宫殿中间的巨大蒲团上望去,竟发现了一个格外瘦小的莱尔人坐在其上,紧闭着双眼,尤其是坐在这样巨大的蒲团之上显得它更加瘦弱了,皱巴巴的肌肤就像干枯的树皮一样耷拉着,深绿色的脸上满是黑色的斑点,白色胡须从下巴一直垂到巨大的蒲团上面,在它跪坐着的腿下盘桓,就像传说中的树妖般长长的树根胡须,不过它的胡须似乎打理的很好,在光线之下散发出柔顺的光芒,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点恶心。 可是他刚才可是听到博拉卡说过它是莱尔人部落的首领啊,现在这位首领居然还对着别人低三下四的说话,肯定这位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才会让它如此。 过了一会,博拉卡过来拉了他一下,“你过来。” 他疑惑道,“怎么了?”说着顺着博拉卡的指引走上去,走到从宫殿上端洒下来的如同云雾般的那方柔和光芒之下,正好在那块巨大蒲团前面。 他向蒲团之上望去,只见那只枯瘦如柴的莱尔人睁开了双眼,碧绿色的瞳仁如同浩瀚的海洋一般仿佛瞬间就要将他的意识吞没,他惊骇的连忙拔回眼睛,不敢在直视它的双眼,刚刚那一刹那,他似乎感觉到了一只绿色的巨手正从他脑海深处的黑暗中探了出来,企图猛地攫取他的意识。 他惊吓的不由得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突然,他的身体顿时被绿色烟雾般的空气包裹住,整个身体轻盈的漂浮在空中,他惊恐的看着蒲团上那个枯瘦的身影。 “你想要干嘛?喂,博拉卡,他想干嘛!”他猛地回头冲着博拉卡喊道。 只见博拉卡只是充耳不闻的望着蒲团上那个莱尔人的方向,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吵闹和挣扎,静静的垂下了眼皮。 忽而这时,他的身体在被绿色烟雾的包裹之下,不受控制的缓缓的朝着蒲团上空移动,直到离得那个莱尔人很近的时候,绿色烟雾顿时散开了,他直接砸在那个莱尔人老头子的面前。 第四十三章 最早的莱尔人 只见莱尔人老头靠近砸在蒲团上的他,望着他因为害怕变得苍白的脸,用低沉而又缓慢的语速说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连忙坐了起来,怯生生的回答道,“我叫许尘,来自卫介城。” “……许尘吗?”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将满脸的褶皱也牵动了起来。 “老爷爷,那你是什么人啊?” 突然这是身后的博拉卡开口说道,“老爷子是最早的莱尔人,也是当年米浮拉所最早创造出来的一对莱尔人中的一个。” 他闻言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老莱尔人,米浮拉可是远古时代的神明,虽然听博拉卡说过,米浮拉是在堕为恶魔以后得知死期将至才创造的莱尔人,虽然恶魔的寿命也不短,怎么说也也有一千年左右,可是不管怎么演算都好,距今都仍然是上千年的时间,他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老人竟然已经千岁高龄了。 它微笑着说道,“我叫利普特。” “老爷爷,你真的……已经一千多岁啦?”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身后的博拉卡闻言怒斥道,“废话,我们莱尔人不像你们人类,我们莱尔人是不会说谎的。” 许尘连忙垂下头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博拉卡这时候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利普特朝着博拉卡的方向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着许尘说道,“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吧。” “不不不,老爷爷,我相信你。刚才的话……只不过是表达一下我的惊讶之情罢了。”他解释着,心想虽然这个老爷爷样子长得阴森了点,不过心肠似乎也是挺好的,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好像别的事情忘了要说,“对了对了,老爷爷,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吧。”利普特仍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想找一个你们部落的族人,它偷……拿了我的东西,我想找到它才误闯进来你们莱尔人的森林里的,本来我只想着找到我的东西以后就回去的,可是中间闹了点误会,所以我就被莫名其妙的抓起来了……所以,我现在只想找回我自己的东西,我想回家,我的家人现在一定很担心我,我必须尽快回去才行!” “你认得拿走的东西的人的样子吗?” “记得记得。”他一听,心想有戏了,忙接着说道,“我记得他比较特别就是肤色不是绿色的,而是跟我的肤色有些相近,身高的话大概就是……” “你说的是莱恩吧。”突然身后的博拉卡打断了他说的话,他转过身看向博拉卡的方向,博拉卡也正在看着他,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个肤色跟你相近的莱尔人应该就是莱恩吧。我们莱尔人从被创造出来直到现在,每一个人的肤色都是绿色的,只有莱恩一人的肤色是黄色的。我想你说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莱恩是谁,不过我知道那个黄色皮肤的莱尔人拿走了我的木剑。” 利普特朝着博拉卡点了点头,“去吧。” 博拉卡脸上迟疑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侧头仿佛是在命令旁边的护卫,嘴里吐出一串听不懂的字符,然后护卫便恭敬的离开宫殿了。 “孩子……”利普特忽然开口说道。 他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看着这位老人,只见他忽然抬起枯柴一般的绿色手掌,缓慢的覆在他的身上,他纤细且干瘪的手指微微前屈,仿佛像是在不敢触碰他一般颤抖着,他狐疑的看着它绿色的手掌轻轻的放在自己身上,“你的身体里……”他虚弱的声音缓缓的传来,在白色光线照耀之下的白色雾气中几乎难以分辨,仿佛即将要失去力气一般,空洞的张合着它的双唇,干枯的双唇后面露出只剩下一颗蛀牙的上颚。 瞳孔一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身体深处的青色火焰就像是被强风猛地掠过,火苗剧烈的摇曳了一下,“什么?”下一刹那,上一秒还在他体内摇曳明灭的青色火焰,瞬间“蓬”的一声,如同轰然升起的青色火柱一般顿时从身体里爆发出来,他此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青色火焰充斥着。他惊愕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竟然被青色火焰的外化完全覆盖起来了,青莲火在他身体上寂静的燃烧着。 宫殿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似乎空气突然变得干燥寒冷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银白的冰晶落在地面上,青色火焰之下银白的冰霜迅速从巨大的蒲团处向四周蔓延。侍从们见状连忙想要上前制止,护卫们拔起了手中的长剑迅速围了上来,只见利普特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在空中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它们都退下,它们才不情愿的退了下去,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啊,这是!”博拉卡不自禁的惊叫了出声,虽然它也知道这孩子身上肯定有些什么秘密,可是它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遗失已久的青莲火焰,“青莲火?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在一个孩子身上!” 寒冷的冰雪并没有冻结住利普特,只是从它跪坐着的下方绕开了一条弧道向它的身后蔓延,它静静的看着身体被绿色火焰笼罩着的许尘,白色长须在火焰流动的气流下轻轻的摇曳着,“还是不够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啊,难道?他大为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迈不堪的老莱尔人,心里是无法抑制的震惊,这家伙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青莲火会突然不受控制的自己跑了出来,而且他可以感觉到青莲火的力量在他体内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增长,就像是一头脱缰的巨型野兽。 他的身体被青色火焰托着,悬浮在蒲团的上空,他惊恐的喊道,“啊,老爷爷,你到底对我做了……” 可他还根本来不及把话说完,突然青色火焰的力量失控般的在他的身体里疯狂肆虐,感觉就像此时无数尖锐的锥刺从他身体里面一点一点的刺穿着他的五脏六腑,而且每一次撕裂之时,突然又仿佛穿破他身体的锥刺再次爆发出无数个更尖利的锥刺,脚踝、大腿、手臂、小腹、再到胸膛,身体无一不是像内藏着冰冷的锋利尖刀,正密密麻麻的如同千万只食人蚁疯狂撕咬着他的身体。 “啊——啊——!”好难受啊!不行了,就快要死掉了!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种荒谬的念头,他已经不想在承受这种抽筋拔骨般的痛苦,赶快让他痛快的死掉吧! 青色火焰如同失控的洪水巨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体内无数的冰刃交错突起,把极度的寒冷像是毒液般注入他身体里,逐渐无尽的痛觉一空,变成极度寒冷之下的麻木感,失去温度的血液缓慢的倒流着充满了他整个胸口,可是即便如此,心脏几乎都难以跳动,无比冰冷的窒息感压迫着心脏,口中是喷涌而出的殷红色液体。 正当他无比渴望着解脱的时候,突然青色火焰陡然骤降的寒冷侵袭着他的脑神经,仅存的理智猛地将他拉扯回来告诉自己,他绝不能就这么自暴自弃。真是罪过啊,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呢,既然想要获得力量的野心有过那么一瞬间滋长,那就不能用这种那么窝囊的方式铲除掉,否则,就算死了也会有所不甘吧。 是啊,那就杀光他们好了。 日正当午,碧空如洗。 “苏河,你是不是搞错了啊,这里什么也没有啊。”叶洛忍不住抱怨说道,心里边碎碎念着,如果找到了许尘那家伙定然要揍他一顿。 “再找找看有什么线索吧。”苏河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俯下身体,是一条手帕,“看来确实之前有人来过这里。……对了,许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失踪的呢?” “不知道啊,我跟阿姨一起去帮忙派饭,根本就注意到那个小鬼什么时候不见的,叔叔说他出门以前许尘说过要自己待在家里的,为此还骂了他一顿……其实我倒觉得他像是离家出走多一点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啦,过几天他自己就会屁颠屁颠的回来的啦。”忽然叶洛一脸奸诈的靠近苏河,“嘿嘿,倒是你啊。当初答应让你一个人进城是叫你去联络叶师叔,这倒好了,把叶师叔一个人扔在城里,居然还自己勾搭上了一个女孩,还人前人后‘苏河哥哥、苏河哥哥’地叫,你小子真的可以啊。” “嘿,你乱说话啊,我跟欣儿姑娘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这些话可千万别让人家姑娘听到了,这让人家该多尴尬啊。” “哎呦呦,还挺会关心人的嘛。” “你……” 苏河刚想反驳时,即刻被叶洛抬手打断了,“好了好了,不说了,嫁出去的师侄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他看了眼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样子的叶洛,无奈的叹了口气,扭过头朝四处望着,“还是再找找吧,应该在这附近可以找到一点其他的线索的。” 就在这时,苏河忽然见林间身影闪动,传来一阵枝叶摩挲的声音,警觉的环视四周。 “什么人?”叶洛的手在胸前持决,厉声问道。 忽然树丛中飞速的传出了几道身影,他们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几个绿皮人,“啊,这是……莱尔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苏河惊讶的说道。 只见似乎是一场追捕,两个护卫模样的莱尔人正步步逼近那个肤色竟人类一样颜色的莱尔人,那个黄色的莱尔人它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瘫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再想要逃跑的意图了。 咦?等下,叶洛看了看那个被追捕的莱尔人手中的木剑,发现好眼熟啊,不就是那个笨蛋许尘的木剑吗?怎么会在它的手上。想到这里,叶洛立即大声喊道,“苏河,快点抓住那个黄色的莱尔人!它有可能知道许尘在哪里!”说着立即动身上前,“束缚,急急如律令!” 第四十四章 这是他们的约定 许尘感觉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无论是此时身体传来的痛楚,还是被人欺骗以后感到无尽的惶恐,那些无助感充斥着他的胸膛。 可是更明显的,他可以感觉到强烈的愤怒,那种燃烧极度冰冷的青色火焰将愤怒注入到他的血液之中,随着流淌直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毛孔,以根本无法抑制的速度增长着,仿佛像是疯狂的要挣脱的他的肉身一般,这种愤怒无处宣泄,就算火焰怎么样在身体剧烈的燃烧,也无法消退他胸中的愤怒半分,无法将愤怒的青色火焰平息下来,他这时候一定要做点什么。忽然,他深邃的眼眸之中旋起绿色的火焰风暴,“啊——!” ——是啊,那就杀光他们好了 ——作为这青色火焰的献祭 青色的火焰从他身体中剧烈的向外肆虐扩张,火焰就像无数只绿油油的油腻触手一般在空中挥舞着,冰雪开始迅速覆盖住整间宫殿,人们就如同此时置身于冰窟之中,突然无数的冰柱,无数根一人都无法环抱过来的冰刺瞬间从地面突起,将巨大的蒲团刺的面目全非,蒲团里面白花花的棉絮沾着湿气随着冰刺飞舞,锋利的冰刺在身体周围的地面不断交错着破土而出,宫殿那些惊恐的想要逃脱却来不及离开的侍从和护卫们,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冰柱穿透,直接高崇天际,将宫殿的天花板也尽数破坏掉了。 博拉卡身体周围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绿色的类似于护盾一般的光幕,身体漂浮在无数冰刺交错突起之上,他似乎不太惊奇于这种程度的力量,因为他知道,这种程度还远远不是这个号称恶魔的火焰的真正实力。 而此时离得他最近的还是那个莱尔老人利普特,他的身旁似乎有着一道天然的无形屏障,就算是周围插满了寒冷的银白色冰柱,似乎也跟他毫无关系一般。血液的气味弥漫中寒冷的空气之中,许尘不知为何忽然对于这种感觉,非常喜悦非常亲切,他似乎已经爱上了这种粘稠的腥臭味,它们不断的通过感官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冰冷压抑的心里忽然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开始发狂的大笑起来,炸裂的冰晶在空气中折射的光芒,映照着他满脸渴望杀戮的表情。这种力量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感,那种瞬间便可以毁灭一切的强大力量就在他的体内,只属于他,从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比想象中要弱了许多啊。”利普特抬起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望着许尘,任由这周围怎样狼藉依旧波澜不惊的开口说道,“看来是因为他不在的缘故吧。” 整间宫殿之中汹涌一股由许尘为中心的排山倒海的源力,像是被一双大手揉捏成分崩离析的模样,激越的风声,空气中响起无数冰块碎裂的声音,青色气浪掠过之处,无数尖刀般的冰雪藤蔓缓慢而又扭曲的从冰面下生长出来,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整间宫殿,看上去就像是它们拥挤着要从这间狭窄额宫殿之中逃出去,挣破宫殿大门,将水晶般的锋利锐芒暴露在蓝天之下。就像一头巨大的章鱼海王拥挤在宫殿之中,伸出无处摆放的触手在胡乱的舞动着,震得这间高大的宫殿摇摇欲坠,森白的冰冷雾气四处缠绕。 宫殿之外的莱尔人护卫忽然见到身旁的人,莫名其妙的被从宫殿里蔓延出来的冰雪瞬间凝结成冰雪,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身后一直守卫着的宫殿已然成了一片杀戮之地,只要稍稍靠近半分便会被那些冰雪瞬杀,无论是被瞬间凝结成银白色冰块,还是被拔地而起的冰刺穿破,还是缓慢生长的冰雪藤蔓缠绕住身体时,一连串锋利倒刺从藤蔓上齐刷刷的蹿出来,勒的身体血肉模糊,无一不是置诸死地的杀戮方法。 然而与此同时的部落另一端,也闹腾了起来,部落外围的莱尔人们绿色的身影不断的从各处奔向烟尘升起的一端。 一大阵尘土随着新鲜的青草味掀起,十几个莱尔人倒在叶洛脚下,苏河身上本源回路尽数浮现,左手在胸口持决,身后跟随着一只古木巨人,靠着满是黑色藤蔓的巨手行走,脚下树根盘桓,化成长长的触手一边朝着四处阻止那些企图靠近的莱尔人卫兵,藤蔓之长几乎无所不至,总是莱尔人动作多敏捷迅速,也无法躲过古木巨人的抓捕。 “喂,快把我那个傻瓜同伴交出来!”叶洛说着将两个被捆在一块的莱尔人扔在地面上,惊得莱尔人居民们四处逃散,数十个莱尔人护卫迅速围了上来,后面还有背着箭袋的莱尔人已经架起燃烧的火箭对着他们了。 苏河见状不妙,“小师叔,怎么办?他们太多人了啊,这样下去,可能别说许尘能不能救出来,我们也会死在这里的啊。” “啰嗦。”叶洛皱眉望着正警惕防备他们再继续往前的莱尔人,心想苏河说得对,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莱尔人的数量太多了,根本就没完没了,而且叶师兄所给的这个古木巨人式神,耗费源力量太大了,苏河可以维持古木巨人的时间也有限…… “不管了,我直接冲进去找那个笨蛋许尘吧,你就留在这里拖延时间。” “什么?”苏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自己一个人进去?喂,莱尔人可是米浮拉那种神明创造出来的部族,绝对不会只有这等战力,至今为止,也只不过是出来了一些虾兵蟹将而已,一定还有其他的厉害人物守护着部落,而且我们一点也不清楚对方的能力,你这样子鲁莽的闯进去只会送死。”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放弃救援吗?” “不是……我们先暂时撤退,然后再从长计议。”苏河说。 “不行,我们有时间从长计议,许尘他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虽然我功课不比你好,可是我还是知道莱尔人部族有个是将擅闯者献祭给米浮拉的习俗,如果我们撤退,他们将会杀了许尘的。” “那样你会死的……” “就算是那样也没办法了,如果我们没能把许尘救出来,叶师兄回来了我们怎么交代,许尘没了,就说明青岚山也要没了。” “可是……” “没时间再废话了,”话音刚落,叶洛手里掐诀,顿时长袍之下闪耀着本源回路的幽蓝色光芒,“把那个黄色的莱尔人给我,让它给我带路。”她见苏河迟迟没有回应自己,不耐烦的回头瞪着苏河犹豫不决的样子,“快点!告诉它,要它给我指路去找许尘。” 苏河深吸了口气,还是有些不情愿把手放在古木巨人粗糙的树皮上,虽然他也想说让自己进去救许尘她留下来,本来只不过是一句很简单的话语,可是这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他也知道和小师叔相比,他的力量绝不比她厉害,可是毕竟他是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忍心看着一个女孩进这种九死一生之地。他的心里如果确实是在愤怒的话,那么这股怒气就是在嘲弄着他的懦弱的,嘲笑着他那道貌岸然之下那丑陋的自私的。忽然古木巨人张开空洞的大嘴,那个黄色的莱尔人沾着粘稠的树液从里面掉了出来,那莱尔人迷糊糊的搓了搓眼睛,似是刚刚睡醒一般。苏河一把将它提了起来,用莱尔人的语言跟它说了几句,似乎还带着一些恐吓的意味。 说完以后,苏河将它交给了叶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那句话要代替她进去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那你,多多保重。” 叶洛点了点头,“你也是。” 这时,只听见头目模样的莱尔人一声令下,无数燃烧着的火箭从四面八方激射过来,三十来名莱尔人护卫分成几个小队头顶着漫天火箭呐喊着飞速冲了上来。 叶洛将黄色莱尔人背在身后,侧回头对它说道,“千万别松手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不过它对着叶洛用力的点了点头。 “苏河,掩护我冲进去。”叶洛伸手一把折断了古木巨人的一根树枝触手,在化成瞬间变成长剑模样。苏河看着来袭的敌人,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大喝一声,身体上浮现的本源回路顿时光芒暴涨,身后的古木巨人也随着他发出巨大的嘶吼声,无数的藤蔓触手朝着冲过来的莱尔人们疯狂生长,阻挠着它们的进攻,“就是现在,冲啊!”苏河冲着叶洛大喊道。 叶洛迅速移动身形,随着古木巨人的身躯向空中飞跃,面对这漫天的箭雨。“疾风斩,急急如律令!”无数卷动着的光芒从木头剑身中爆炸而出,空气中轰然一声,飓风翻滚着尖锐而响亮的呜叫声,将漫天箭雨击落,火焰随着飓风冲天而起,烤焦的箭身碎片从空中陨落。她手中的木剑也因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应声折断,她看了眼手里的断剑,“真是麻烦啊。”说着她便把断剑扔掉了。 她的身形落在莱尔人包围圈的后面,在莱尔人惊诧的注目礼中踹翻了几个想要上前阻挠她的莱尔人。正当那位莱尔人头目似乎想要分兵追捕叶洛的时候,忽然地面突起一块如同恢弘山脉般的土墙,把他们的去路堵死,结实土块将莱尔人们掀得飞起。 “喂,我说,你们的对手可是我啊。”苏河喘着粗气说道,他现在已经开始明显的感觉到源力不足了,体内的本源就如同一口干涸的枯井。这个古木巨人的源力维持比他想象中的要消耗更多,再加上他刚才勉强撑起一道泥墙帮助叶洛逃脱耗费了他仅剩余的一半源力,现在已经能用的源力所剩无几了。 不过,现在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上了。如果他这时候就撑不住了,小师叔那边肯定会陷入困境的,为了小师叔,这里绝对不能败退。他想到这里,沉声说道,“回来吧,费木。”话音刚落,空气中一声轻轻地炸响,古木巨人庞大的身躯瞬时化成一阵黑色的烟雾,迅速在空中凝聚成一张黑色的符纸,苏河将它收进怀里。脚下的泥土忽然拔地而起一把长矛,苏河一把将它拔起,威武的在空中挥舞,带着些视死如归的坚毅神情说道,“来吧,这次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们离开这里半步。” 因为,这是他们的约定。 第四十五章 他被阻隔在记忆之外 叶洛头也不回的拼了命逃跑,身影在莱尔人部落之上不断来回穿梭。其实她心里也十分忐忑,也不知没有想过自己会命丧于此,只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知道许尘的重要性,虽然到现在也还不清楚那个梦境到底是真是假,可是那个浑身青色火焰的许尘,至今都无法让她释怀。如果那是真的,许尘就一定是门主口中的关键之人,那么青岚山就有救了。那个地方的人们,每一个都那么可爱亲切,每一个都对她非常重要,她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她不想要这种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羁绊,也又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化为乌有,她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捉弄人的命运了,这一次,就算是死,她也要把他带回青岚山。 也不知跑了有多久,叶洛忽然发现,身后似乎已经没有人在追她了,心里觉得奇怪,于是便迅速攀上一处高崇的屋顶回头望去,发现从她冲进来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一道巨大的泥墙,将莱尔人护卫们阻隔在外,部落里的数以百计的莱尔人护卫们浩浩荡荡的从四面八方奔向那座高墙之下,无数绿色的身影叠成人墙让一个个莱尔人翻越过去。 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苏河的杰作了。她眼神坚毅的望着那里烟尘滚滚,心里默默说道,苏河你可要撑住啊,等我找到了许尘就立即赶回去救你。 她毅然回过头去,背对着那一片喧闹,朝着黄色莱尔人所指的方向跑去。 忽然在她所跑去的方向稍偏离一些另一端,青色火焰滔天燃起,映的天边一片青色。 叶洛颤抖着声音,惊恐的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青色火焰的出现忽然勾起了她心底的恐惧,就像在梦境里那般,那个被青色火焰包裹住的少年。 在她愣住了的时候,她身后的黄色莱尔人忽然从她身上跳了出来,拼了命的朝着青色火焰的方向跑去。 “喂,你去哪里?我们还要去找许尘,你别跑!”叶洛见状连忙追上去,“等会儿,你给我回来!” 宫殿之外的莱尔人,惊恐的看着这栋高大的建筑开始一点一点的覆上一层银白色的冰雪,青色火焰从宫殿之上破开的大口子里冒了出来,猖獗的火舌吞噬着来自普鲁卡森林潮湿温暖的空气,将空气之中的水分一丝一丝的抽离,凝结成冰晶,凝结成无数在银白色土壤之上缓慢生长出来的冰雪藤蔓,此时宫殿在外看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猛兽张大的血盆大口,无数莱尔人碎裂的尸块、内脏和残破的头颅在尖锐棱刺中交错的堆叠,仿佛从天而降的砸下无数粉碎的尸体残骸,它们绿色的身体被鲜血染得通红,血肉模糊,仿佛是死神从上空掠过后留下了这片火焰炼狱。 在火焰滔天的漩涡之中,一个少年浑身包裹在青色火焰之内,就如同从地下炼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他的嘴里长出了尖锐的獠牙,耳朵变得和恶魔一般尖尖的翘起,手里燃着大火球猛烈的抛出,瞬间巨大的爆破冲击终于将宫殿之上的整个顶部击的粉碎,天空中不知何时起乌云密布,衬托的青色火焰的光芒更是强烈。他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嗜血的望着,此刻早已被脓血和碎肉粉末染成一幅散发着地狱气息的一片废墟,发狂的大笑着,“来吧来吧……再让我更高兴一点吧!” 博拉卡闪烁着身形敏捷的避开所有火焰攻击,“老爷子,看来这家伙已经无法支配意识了,开始恶魔化了。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能动手吗?”他望着端坐在破碎的蒲团之上的利普特说道,那个老莱尔人仍然平静抬头望着空中疯狂的少年。他刚准备继续开口说的时候,另一波火焰攻击又突然袭来了,博拉卡见状咬咬牙,又立即迅速移动身形将迎面而来的火球一一避开。 利普特摇摇头说道,“他不在这孩子的身体里。” “怎么会这样!”博拉卡惊诧道,不禁皱起眉头看着那个少年。心想,这青莲火原本就是它们部族之物,在百年前开始便遗失了,直到今天竟突然出现,而且是藏在一个就连本源都还未开启的凡人少年身体之内。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将这火焰从少年身体之中抽离,让青莲火物归原主。可是需要抽离时,必须要青莲火的火源在宿主的体内,而此时老爷子将这少年体内的火焰激怒让它失去控制,就是为了要把火焰的真身激出来了,不过结果很显然,它们失败了。老爷子说火焰的本尊不在他体内,这是到底怎么回事?这种青莲火焰就算是恶魔也无法避免被其灼伤,其力量之强几乎无人能够驾驭,更何况是他,这没有本尊的火焰是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平凡少年的体内,而少年却不遭火焰吞噬的? “那怎么办?这样下去,这个少年会因为承受不住火焰的力量爆体而亡的,这样一来,我们还是找不回青莲火焰的。”博拉卡说,这时候火焰失控,如果没办法将火焰本尊逼出来的话,那么这个少年估计会因为火焰在身体肆虐最后暴毙的,这样下来,他们知道的火焰下落也没用了,因为火焰没有了宿主又将会再次失落了,那么下一次想要再找到青莲火焰恐怕又是百年以后了。 就在他以为已经完全避过的时候,忽然青色火球从博拉卡身旁划过的空气,留下异常流动的源力轨迹,“什么!”在博拉卡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尖锐的冰刺瞬间爆裂出无数尖锐棱刺,插进它的手臂里,从脚下直接贯穿到大腿之上,“这家伙,又进化了吗?”它含糊不清的说道,浑浊的鲜血从它嘴角淌下来,它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 “哈哈,终于抓到你了啊。”许尘疯狂的大笑着,手里火球燃起的颜色燃烧的格外明亮,“那就出局吧!”话音刚落,手里的火球瞬间在他手上变的巨大无比,强烈的源力巨浪在空中掀起一圈气浪,浑浊的空气中晕开微微扭曲的弧度,随着巨大的轰然声从内部将宫殿墙体震的粉碎,地面上水分凝结而成的冰晶迅速爆裂,滔天的青色火焰如同天神降临一般以雷霆之速砸向博拉卡。 澎湃激荡的青色火焰映照着博拉卡绿色的脸庞,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源力朝着它席卷而来,可是寒冷的冰刺从它的身体里刺穿过,和着血红色的粘稠泡沫,将它的身体完全固定住了,丝毫也动弹不得。它心中陡然增长的恐惧,如同周围青色火焰之中阴冷干燥的雾气一样,紧紧的包裹着它的心脏,它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陡然浮现——这个家伙真的是怪物吗。 这是哪里。 他看见自己燃烧着坠入沙漠。 被不知道路过的是什么人发现了他,他们用枯树枝给他造了艘船,拖着他横穿沙漠。他们是在沙海里,不时经过干涸的河床。他们看着他从火焰里站了起来,一个被火焰烧的体无完肤的人。他们似乎是游牧部落的人,骑着高大的骆驼在沙漠中四处流浪,他们将他捆在一个摇篮,一艘运尸船上,脚步轰鸣,他们驾着他在沙漠中奔跑。为他打破了沙漠的枯乏。 他们把像油一样的粘稠浆液倒在大片大片的软布上,然后放在他的身上,如同接受着油的洗礼。 他动弹不得,常常在沙漠的黑夜里睁开眼睛,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星光璀璨,原来星星并不总是一种颜色。他们总是沉默,没有语言,没有歌声,只要他醒着时候,他们个个默不作声。他躺在圣坛般的吊床上,在他虚荣的想象中,许多人围着他,崇敬着他,一个浴火而不死的人。不过他还是可以感觉到似乎从头到尾,只有两个人,尽管他无法看清他们的样子,不知道是否因为白天的阳光炽烈,不知道是否因为黑夜的星光过于璀璨,还是他的眼睛有了毛病,不管怎么看,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就像那个人一样。 不过至于是哪个人,恐怕他早已经记不起来了,似乎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也似乎是,自从他从燃烧的火焰之中走出,他的记忆似乎也随着火焰被一一烧尽,以至于他就连自己是谁也记不起来了。他很快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记忆检索,这种事情管它呢,总而言之他没死就已经是万幸了,凶猛的火焰将身体烤成焦炭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他总能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沉默的女人,感觉到她呼气的气味,每过二十四小时,每到黄昏停止前行的时候,她会弯下腰打开包裹着他身上的软布,在黑暗中检查者他焦烂的皮肤。 他饥渴难耐,他能在他们看见绿洲之前嗅到它们的存在,空气中微微湿润的感觉,那种含有液体的细微变化,都随着他腐烂而敏感的身体传送到他的脑海。树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棕榈树和马笼头,马口铁罐子的撞击声,只有装满水,声音才会如此低沉。还有当空瓶浸入湖水之中装水时候,发出清澈的咕噜咕噜的声响,这种声音能让他干涩的喉咙里分泌出一丝可怜的唾液。还有那些松松软软的枣子,里面的核已经去掉了,被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嚼碎了,从那张嘴吐出来又进入到他的嘴里。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也不清楚。也许,他对于这两个人的了解仅限于他们唾液的味道,伴随着枣子一起进入他嘴巴的唾液,或许还有他们在沙漠之中赶路时候发出的脚步轰鸣,和轻轻的靠近他、跪坐在他身边时候踩在周围沙土之上发出软绵绵的声音。 他的肌肤总能感觉到油膏,或者,不是油膏就是黑暗的冰冷感。有一天晚上,他似乎听到高处天空中似乎又风铃声,过了良久声音才停了下来,他也睡着了,带着对声音的渴望,那仿佛是从鸟的喉咙中发出的悦耳声音,就像是在提醒着他,他似乎已经忘却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什么非常重要的人,什么非常重要的记忆。 可是无论他如何在黑暗的记忆回廊中寻找,都无法记起任何事情。 只有火焰,那迴异的青色火焰,如同一道高墙一般阻隔在回廊中间,似乎是在保护着什么重要的宝藏。 第四十六章 苦战 漫天乌云,渐渐昏暗下来的光线。苏河挥舞着手里长枪硬生生将几个莱尔人逼了回去,见它们退了回去,不禁松了口气,一时没留意脚下向后踉跄了几步,他连忙站稳身体,紧盯着对面的莱尔人们。 这场恶战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似乎依然没有尽头,苏河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源力正在以一种难以挽回的速度消耗着,或者说是,他的生命力,正像这些雨水一般,哗啦啦的从身体内部流失,他此时有种感觉,似乎身体某处正藏有一个黑洞,所有的源力正被吸纳吞噬进去。身上所剩下的源石已经只有三颗了,可是面前的这陆陆续续的从那面石墙的另一边翻越过来的莱尔人还在不断的增加,感觉就像是一条死胡同,虽然墙在它们后头,可是他却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堵在死胡同里无助的人。 他咬着牙将刺进身体里的箭折断,这已经是第三枝箭了。除此之外,身体各处还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他的源力已经没有快速的将它们愈合了,而且每当旧伤没有愈合时候总会添上新伤。不过对面的莱尔人们,似乎也没有比他好上太多,已经有数十个莱尔人死在他的长枪之下了,脚下几乎全是莱尔人的尸体,还有来不及逃跑的莱尔人,也被他一一补刀。 它们似乎也有着和他同样的感觉,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砧上鱼肉。它们惊恐的望着他,他也同时无法抑制恐惧的望着它们,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再冲上来了,就让他再休息一下吧。 忽然,从地面翻涌着传来怪异的源兽嘶吼,他不由得瞳孔一缩,这些此起彼伏的嘶吼声竟像蕴蓄着极其庞大的力量,就在这时,突然一只野兽的巨爪从石墙的另一端将墙体击碎,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是啊,这就是莱尔人拥有的能力,可以操控源兽。”苏河故作幽默的戏谑道,定睛一看,那只源兽庞大的身躯越过被破坏掉的泥墙,从渐渐消散的烟尘之中显露出来,不,不只是一只,还有……十几只啊!喂喂喂,它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居然出动了那么多源兽来对付他,他此时是不是应该要感谢它们这么高估他呢。不过,他还是不想就这么认输,他紧绷着神经,再一次用源力冲击体内的本源,顿时身体本源回路寸寸浮现,他强行挤出了一抹微笑,“看来不能遵守承诺了,叶洛。”他深吸了口气,“对不起了,欣儿姑娘。” 看来他已经不能活着回去了,因为他绝不能逃。 青色火光滔天而至的时候,忽然利普特手里蓝光乍现出现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骨杖,利普特叹了口气从破碎的蒲团之上站起身,他微微抬起手,让手中那把看起来就觉得沉重无比的骨杖在地面上轻轻叩了叩,在破碎的宫殿之中回荡着一声浑厚的敲击声,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冲击从骨杖叩在地面的那块区域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无尽的幽蓝色源力气浪在宫殿之内澎湃激荡着,如同一道半球状的光幕从下端撑开,顿时与从天而降燃烧着的青色火焰剧烈的碰撞在一块,博拉卡惊诧的看着两股力量发生碰撞,在碰撞时发出的刺眼光芒之下,忍不住抬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冲击,可是,还是无法抵挡住让身体向后倒掠而去的那股力量,然后他咬咬牙干脆放弃抵抗,顺从着让整个人连同贯穿身体的冰刺连根折断一同朝外飞了出去。 光幕被火焰的阻隔停顿了一下,两股力量在这本来算是十分宽敞的宫殿之中碰撞,顿时也显得狭小无比,根本无法容纳下着汪洋般的源力,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在这有限的空间之内不断扩张、挤压、蹂躏,一瞬之间地面上所有可以摧毁的东西都被卷进这空气中晕开的、扭曲的涟漪,然后全部粉碎成碎片轰然一声将宫殿四壁猛地撑开,滔天火焰顿时尽数驱除,火焰在气流涌动中呜咽一声便化为虚无。四周激越的风声渐渐平静,烟尘散开,只见利普特手持骨杖在半空中漂浮着,抬着沉重的眼皮望向许尘。 莱尔人部落的房屋之上满是青苔,就和他们的肤色一样一片生机勃勃的碧绿色,不过这似乎也被他们的到来所破坏掉了这份平静,部落硝烟四起,人们像受惊了的羊群疯狂的跑散又疯狂的叫嚣着,似乎只要喊得足够响亮,就可以把挤压在胸膛中的无望感宣泄出来一般。叶洛追随着黄色莱尔人的身影一路追赶,它的速度不算非常快,可是它矮小的身体在这地形复杂的楼房之间行动更加难以预测,直到它的身影突然停下来,止不住的颤抖,直到她抬头可以看到矗立在山脚下的那座燃起青色火光的高大宫殿。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啊…..”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此时这里已被脓血和碎肉粉末染成一片,在无数交错横生的冰刺之间,空气里全都是尸体腐烂发出的腥臭味道。她呆滞的看着炼狱般的情景,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踢到了地上破碎的莱尔人尸体,顿时他胸腔腹腔里所有内脏哗啦啦的涌出来掉在冰雪地面上,黏糊糊的发出腥臭的雾气。 她压抑着心里的恐惧,或者说这种恐惧非常熟悉,就像梦境之内的那样,还是青色的火焰,还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是这种熟悉的尸臭味和血腥气。突然黄色莱尔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拔腿就跑向眼前这间,本来就被时不时传来的爆炸声震荡得摇摇欲坠的高大建筑,“喂,你快回来!那里很危险啊!”叶洛连忙追上去想要制止它再继续往前,可是当她刚抬脚前进了几步,她突然敏锐感觉到一股涌动的力量正在压抑中释放出来,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候这座宫殿就在一阵无与伦比的澎湃源力之中炸成了粉碎。突如其来的强力冲击,她感觉到像是撞到一堵坚硬无比的墙壁上被硬生生的弹了回来。 她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后背被地上碎裂的冰晶割开好几道伤口,“可恶。”那个黄色莱尔人也被震开到在她不远的地方,不过似乎它就没那么好运了,从小腹处被一根短小冰刺直接贯穿过去,她连忙上去将冰刺粉碎掉把它救了下来,用源力治愈他的伤口,还好不算太严重如果创口再大一点,恐怕她也救不了他了。不过一会儿,它血肉模糊的腹部变得与原先一般平坦光滑了。叶洛不禁松了口气,抬头望向宫殿的方向。 只见烟尘渐渐散开,一个手持权杖的莱尔人漂浮在空中,另一端,是一个浑身被青色火焰包裹住的少年,不对,或许用恶魔这个词会更为恰当。“那是许尘?”她定睛一看,绝对不会错,肯定是许尘那个笨蛋,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了,“你这家伙在干嘛啊,许尘——!”但似乎他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喊,还在肆虐的火焰之中与那个老莱尔人激烈的战斗着。 “啊——!”他大喊一声,滔天火焰从他身体外侧“蓬”的一声剧烈燃烧起来,许尘的两眼冒着青光,冲着利普特愤怒的喊道,“你这个死老头,你刚才干了什么!”话音刚落猛地朝着利普特的方向扑过去,如同一道陨石从天空中划过,利普特 “已经完全被火焰控制了吗……”利普特缓缓的开口说道,“那只能这样了。”他敏锐的捕捉着源力轨迹,手中持着骨杖将他迅猛的攻击一一挡下,空气中传来不绝于耳的爆炸声,青色火焰被震开如同烟火一般在空中四散开来。 “臭老头你在说什么废话啊!快给老子去死吧!”说着,许尘手中的火球顿时燃烧得巨大无比,火球高高举起无数泛着青色的气流环绕着它卷动,可是正当他想要抛离出去的时候,忽然利普特身形瞬间移动到许尘面前,手里那根通体漆黑的骨杖直指他的身体,只听他沉声说道,“永生之墓!” 许尘瞳孔一缩,在一片耀眼的蓝色幽光之内,青色火焰被蓝色流动的绸缎般的源力捆住,就像失控的野马终于被一条缰绳制服住一样,任由火焰如果肆虐也无法挣脱这束缚,突然许尘胸腔里发出一声怒吼,他全身的火焰随着密密麻麻的源力束缚的缝隙之间蹿出来。 利普特眼眉一垂,抬手道,“墓起!”紧接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突然隆起的地面之下传来。“这是怎么回事?”叶洛被地面突如其来的震感晃动得无法站稳了,她望向周围的地面,突然地面隆起一个巨大弧形,就像一块突然受到召唤要飞升空中的漂浮岛屿一般,地面的边缘开始发出坚石破碎的声音,裂出一块形状规则的方块,不止是一块,她望向四周的天空,漂浮着无数从地面分裂出来的坚石方块,像玩偶师操控着傀儡,有几根无形的绳索将它们悬浮在气流激烈涌动的空中,其实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方块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一定规律的执行着某一件事,就例如其包围住的中心,正是那个释放出青色火焰的恶魔少年所在的位置。 叶洛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对许尘做了什么?为什么许尘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管了,没时间管那么多了,现在就出许尘要紧,不管怎样先把他带走再说。她手里持决,身体撑开本源回路,从腹中本源的位置拔出通体泛着幽蓝流光的苍牙,“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叶洛突然身形闪动的冲向利普特,剑身卷动着光芒,“离月斩,急急如律令!” 就在叶洛正在迅速接近利普特的时候,突然利普特朝着叶洛抬起手,“别碍事。”漫天呼啸的风将她的身体卷落,扯上天空之后任由着往地面坠落。突然天边闪过一道身影,将她失去平衡的身体接住,然后平稳的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