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谋》 第一章 代嫁丫头 高家小姐死了,在新婚的前一夜。 她死的很蹊跷,全身都是星星点点的淤青,一双眼睛死命的瞪着。看过高家小姐这副模样的人,都说高家小姐死不瞑目。 禾秀已经在地上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一双腿脚都已经没了直觉,两只耳朵嗡嗡直响。几缕发丝垂在颈边,将高夫人刚刚抓破的地方给遮盖了起来。外头下着大雨,丝丝冷风吹进屋里,将她整个身体都透得冰凉。 “你是贴身伺候瑶儿的丫头,瑶儿出事,你也逃不了干系!”高夫人又是将手中新换上茶盏又给扔了过来,现在不止是禾秀的膝盖,她的胸口,也湿了大片。 “够了!”高老爷沉着脸色,蹙眉怒斥着自己的正妻,眼中的有些厌恶之意。只是怒极的高夫人又怎么能瞧得见,高老爷眼中的异样。 高老爷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地上的禾秀。双拳紧握在腿上,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惋惜。“我的瑶儿从小便招人喜欢,现在出现这种意外,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 禾秀咬唇,眼中一抹痛色,却依旧不卑不亢。“老爷,奴婢虽是小姐最贴身的丫头,可是小姐待奴婢甚好,奴婢断不会下此毒手。” 高夫人又要发作,却被高老爷一个狠厉的眼神给重新压了回去。高老爷冷眼看着禾秀,后才冷笑了起来。 “瑶儿中的是剧毒,我也只是年幼的时候见过一回。瑶儿对你这个丫头确实关照,如今她出了事情,正如夫人所说,你确实是脱不了干系!” 禾秀的心又玄了起来,高家小姐的死,确实跟她没有关系。谁能想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第二天就被发现暴毙身亡了呢? 她藏在袖管下头的两只手,都已经溢出了汗水,一颗脑袋更加的晕眩了。 “我高家的女儿出了意外,可是,明日的亲事拖不得。明日你就代替瑶儿,出嫁到宫家去。” 禾秀两只耳朵突然间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一双眼睛里头全是惊惧。高老爷,这是要让她代替高小姐出嫁到宫家? 高夫人一听,便不乐意了起来。这原本是自己女儿的大喜日子,难道就真的让这个低贱的丫头给夺去了?再说,自己的女儿刚刚死去,难道府里头还要大兴操办,难道就是为了给这个低贱奴婢的风光大嫁? “你说的什么胡话?现在瑶儿还在床上躺着,你就想着要将这个贱人给嫁出去?瑶儿尸骨未寒,你怎么可以……” 高老爷脸上的冷意更加深重了一些,他站了起来,冷冷看着气怒不已的高夫人,突然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你懂什么?宫家是什么地方,岂是我高家能够抗衡的?这门亲事是宫家定下来的,你以为瑶儿死了,宫家就会罢休么?若是他们知道瑶儿死了办不了亲,宫家会如何对付高家?她说你是个只会穿金戴银,没脑子的妇人,还真是如此!” 高夫人捂着半边脸听完了这一番话,惊愣在原地,连带着他话语中的“她说”,都没来得及细想。确实,高家虽富,却只是商家。可是那家姓宫的,却是被赐了国姓的大将军。 高家,如何能够比得过宫家! 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禾秀,阴冷一笑。“瑶儿枉死,那你便去替瑶儿为那宫家的短命儿子冲喜!若是被宫家知道你不是真的高家小姐,我一定会先杀了你那白痴的弟弟!” 第二章 冲喜 浑浑噩噩中,禾秀已经上了宫家的花轿。昨天一晚上,她还在为高小姐守灵,而如今,她便已经坐上了花轿,顶着高家小姐的名字,出嫁到宫家。 她是禾秀,一个低贱的丫头。而如今,却成了高家的小姐高素瑶,要去为宫家二子冲喜。 好在宫家还没瞧过高素瑶的样子,好在,没人能够知道,这是一个叫做禾秀的丫头代替了高素瑶的位置。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丫头,若不是她还有一个从小烧坏了脑子的弟弟,她一定会陪着高素瑶去了。 起码,不用被人待做傀儡,不用被人指使自己不愿意的姻缘…… 喜轿到了宫家的门前,不似别家一般的热闹,这宫家的门前,太过冷清了一些。高家陪嫁过来的婆子脸色有些难看,干咳了两声上前去拍了宫家紧闭的大门。 好几下之后,才终于有人来开了门。那人探出个脑袋,一看是去迎亲的花轿,撇了撇嘴,才开了门。 “赶紧赶紧的,这过了时辰,夫人可不高兴了!” 那下人眼高于顶,一点也没将高家放在眼里。坐在花轿里头的禾秀没瞧见,那婆子却瞧见的清楚明白。 婆子手中的红丝帕都快要绞烂了,才咬牙强颜着笑意,将她给请了下来。宫二少爷病重,根本就不能亲自来迎亲,这便罢了,可是这拜堂的,怎么能随意让一个小厮替代? 禾秀忍着身上的怒气和寒意,像是个木头一样的杵在喜堂之上。那喜堂上头就只有一位夫人,穿着雍容华贵,珠明玉翠,保养得益的脸色彰显华彩,一双杏眼透着厉色,正在打量着她。 半响,她才将眼光给收了回来,抬起旁边摆了许久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行了,快些将喜堂拜了,送进二少爷的房里去吧。” 那婆子脸色一僵,看了看喜堂之上空出来的另外一个位置,又转头瞧了瞧屋外头,这才讪讪的来了一句。 “为何不见宫将军?” 宫夫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双眼盯得那婆子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宫将军自有军机大事要与皇上商量,冲喜这等小事,就不用叨扰到那一边去了吧?” 这话说的,就似乎是高家责怪宫家不在意这一门亲事。若是想要去请宫将军过来,那便一定要去惊动当今的圣上!一句话便将那婆子的话给压了下去,也将高家和宫家的地位给摆的分明。 “罢了,瑶儿这便拜堂。”禾秀透过喜帕,一把将那婆子的手给抓了个稳当。 那婆子也不傻,若是她敢再说一句,这宫夫人就一定会发难与她。到时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信命,就连替嫁的禾秀,还有那高家,就都得完了! 婆子连连点头,有些愧对蒙着盖头的禾秀。当初她以为,禾秀同意替嫁到宫家,是因为谋图宫二少爷夫人的名号。可现在瞧来,这禾秀的为人也不怪,做奴才的,谁能有个自己做主的时候? 说白了,也是个苦命的。 第三章 西苑的公子 那小厮心惊肉跳的拜完了这喜堂,就匆匆的回了西苑。宫家得都在东边和南边,这西苑已经算是宫家偏僻的地方了。 西苑是宫家二少爷居住的地方,因为他从小便多灾多难,又只是庶出的小儿子,便更加得不到重视。有卜算的术士断言,二少爷一定要在十九那一年娶亲,若是娶不到能够相衬的八字,那二少爷的性命一定保不住了。 若不是宫将军还顾及与宫二少爷母亲的情义,而且自己子嗣单薄。谁能料到战场上头的人哪一日是生哪一日是死,多个血脉,便是能够光宗耀祖了。 这才点头同意这门亲事,有了前头冲喜这一说。 只是那小厮跑到一位穿着单衣的公子面前,气喘的还没能说上一句话,那公子就已经先发了话。 “卿安,你拜完堂了?” 那小厮名唤卿安,长得清秀好看,已经算得上是宫家的老人了,他七八岁便被卖到这宫家,之后便一直在宫家呆着。 而面前的这位少爷,生得煞是好看。两道眉峰下头,是深邃又璀璨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下边,是两片抿得紧紧的唇。那唇色略有些嫣红,而他的脸色,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衬着这抹嫣红,更加显得他脸色的白,也因为他脸色的苍白,更加显得唇色的妖孽嫣红。 卿安略显不安,犹豫了半天,只得是点点头。“那高小姐不像是听闻中的那么骄纵,高家陪着来的婆子问为何不见将军,被夫人婉斥之后,那高小姐倒是识礼,便规矩的拜了堂。” 宫樾洺这才笑了起来,结果这一笑,又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半响了,才停了下来。“那还不好么,如此懂得规矩的人,做我的夫人不是正好?” 卿安苦着的脸差点哭了出来。“那是我代替少爷你拜的堂,若是少爷你跟高小姐将来也没什么,那卿安还有个安心。可是若是少爷你喜欢上了那高小姐,这叫卿安,叫卿安如何面对这少夫人啊?” 他看着卿安这般焦心的样子,倒反是笑了出来。眼里头深沉的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井水,声音淡漠又空远。 “卿安,高素瑶,不是我命里的人。” 禾秀被送进了新房之后,那婆子转身便走。她心里一慌,只得是紧紧拉住婆子的袖子,将喜帕撩开一角,看着婆子为难的脸色,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 “姑姑要去哪?别把禾秀一个人留下!” 婆子一听,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用力甩开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低声便呵斥了起来。“禾秀?现在已经没有禾秀了。你现在,是高素瑶!” 她被婆子的话惊得一震,眼泪便不争气的留了出来。“我明白,我是高素瑶,不是禾秀。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弟弟。姑姑告诉我,我弟弟现在在哪里?” 婆子叹了口气,看着她许久,才终于说道:“你乖乖做高家的小姐,宫家的新妇,你的弟弟,高家自然亏待了去。我去外头瞧瞧宫二少爷来了没有,你在这里等着。” 婆子出去了之后,她便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头,喜帕下头,紧紧攥住的绢帕,早就被泪水给打湿了。 第四章 宫二少爷去了 说是来冲喜,可是她从来不信冲喜一说。明明已经快要死去的人,一个喜事就能将他的信命给拉回来了? 若是真的这样,年老故去的人们,就都能用冲喜给拉回来么? 忐忑不安,一直快要到深夜。她再也没见过婆子,也没见过宫家任何一个人。陌生的空荡屋子,只有她一个人,莫名的就生出了孤寂和委屈。 临近半夜,才终于有人推开了房门。房里的喜烛已经烧了大半,却还是能将屋里照个亮堂。隔着喜帕,她瞧见一个男子冲着自己阔步走来。她的心里一紧,手心又溢出了一层湿腻的冷汗。 “所以,你是来代替宫二少爷洞房的么?” 宫樾洺的脚步顿了下来,那一句含着冷意的话语,像极了一个深闺的怨女。他又提步往她的面前走了两步,到了她的跟前之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吓得一跃就跳了起来,与他相隔的远远的。虽然还未取掉喜帕,但是她却能清楚的闻见,这男人身上那股子浓浓的药味。 “我是你们宫家明媒正娶进门的二少夫人,你敢对我不敬,我便死在你的跟前!让你们家二少爷,再重新找个女人来冲喜吧!” 宫樾洺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小女人,她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这般对他讲话。莫非这高家的教养,确实不怎么样,不然不仅这小姐如此,连带着下人,也一样。 “你就这么想见宫二少爷?”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有些轻软,听起来却很舒服。可他下一句话,便叫她全身都凉透了。 “宫二少爷刚刚已经去了,你若是想要见他,那我便带你去见他。” 说完,他竟然就真的拉住了小女人的胳膊,这才发现,这小女人,竟然这般瘦弱单薄。 禾秀被她拉着离了屋子出了院子,朝着宫家更加偏僻的西边去了。到了西边一处破烂的屋子,黑乎乎的地方就只有一盏昏昏的油灯,那地上,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 宫樾洺指着那地上躺着的人,冰冷至极的说:“从你进门,宫二少爷便突然暴毙,你这女人哪里是冲喜,根本就是克夫!” 禾秀惊得将头上的喜帕给一把扯掉,力气大的将头上的一支金簪给甩飞了出去。她一双眼睛愣愣看着地上那一块白布下的人,像是想要穿透那层白布,看看那下头的人,究竟是不是宫二少爷。 宫樾洺第一次瞧见她的样子,尖尖的脸蛋儿,弯眉杏目,娇俏的鼻尖,嫣红的小口,虽然不及倾城落雁之姿,却也能说得上是清秀隽人。 她咬咬牙,弯腰猛然将那白布掀开,却吓得大声惊喊了一声。那地上的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脸色都已经是青灰色,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像极了暴毙身亡的高小姐。 她惊吓的连连后退,直到身子撞上了冰冷的墙壁。等她突然想起这屋子里头还有一个人,再次抬起头时,就只见那个带她进屋的男人已经退到了门边,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紧接着,便退出身去,将房门紧紧锁了起来。 她被人关了起来,跟一个死在在一起! 第五章 宫二少爷 这是禾秀最难熬的一夜。一个刚刚出嫁的女人,却陪着一具尸体呆了整整一夜。 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卿安将门打开那一瞬间,就瞧见堂上坐着一个穿着喜服脸色苍白,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外头的女人。 当时就把他吓得将手中的钥匙给扔在了地上。 “娘啊!” “我是高素瑶,我要见你们二少爷。”她站了起来,虚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直的从那死尸的身边走到了门口,望着卿安说道。 卿安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却依然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是直发毛。莫不是这高小姐在这里呆了一夜,被吓傻了? “二……少爷,不是在那……么?” 她却是柔柔一笑,尽管脸色稍显苍白,却还是这般隽秀可人儿。转头看了那地上的人一眼,她的眉眼更加弯翘了一些。 “这位小哥哥真是说笑了,这人根本不是二少爷啊!” 卿安看她如此的笃定,倒是有些心虚了起来。“这怎么不是二少爷,卿安服侍二少爷已经快有十年了,怎么会连二少爷都认不出来?” “这男人的双手上头全是厚茧,而且他的身板很结实厚重,显然是个做粗活的人。怎么,你们宫家难道还会让一个体弱多病的少爷去做粗活么?” 她眉眼里头一抹冷意,望着卿安仔细打量着。卿安心里更加虚了两分,又听她接着说:“昨天与我拜堂的,是你吧?” 卿安这回可是真的傻眼了,这高家小姐,真的不简单呐!他暗暗思索了一番,终于抬起了眼跟她对上,接着便是规矩一拜。 “二少夫人,我们少爷有请。” 她嘴角一抹笑意,却根本不及眼底。眼里头依旧布满了寒霜,身上,也更加冷了几分。 她换了一身衣裳,将那喜服扔在了地上,不再多看一眼。卿安在外头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才终于瞧见她悠悠的从屋里头出来。 可是这一看,他竟然就没挪得开眼。换了一身淡雅衣裳的她,竟然这般的好看。想来是昨天的那一身浓妆,将原本属于她的颜色都给遮盖了起来。现在这般模样的打扮,才是真的属于她的样子。 “二少爷在哪里?” 卿安这才回过神来,缓了缓神,在前边引着路,一边走,一边跟她讲着二少爷的一些习惯,因为宫二少爷以后的生活,就得让她自己来照顾了。 快要到他的地方的时候,卿安回过身来对她一笑。“其实昨晚,二少夫人就已经跟我们公子见过了。” 她冷眼瞧着卿安,想起了与那尸体呆上的整整一夜,心里对宫家二公子的怨恨又加了一层。 “怎么,你还想说,那尸体是你家少爷?” 卿安神色一愣,刚想要解释,就听见屋里头传出一声低沉又显得轻软的话。 “卿安,让她进来吧。” 卿安终是叹了一口气,退到了一边去。“二少夫人,快些进去吧。” 她恨不得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这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人,正是把自己与那死人关在一个屋子里头的男人! 第六章 画像 进了屋子,她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昨晚的那个男人。那男人倚在软榻上头,背上垫着好几个软枕,胸前的衣襟松松散散露出大片春色,瞧着倒是舒服透了。只是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一些。 “宫二少爷莫不是昨晚着了风寒,瞧着这脸色倒是有些不大好。” 宫樾洺低声笑笑,努力的撑起了身子,稍稍的直起来了一些。他宽大的手掌同样的苍白,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温言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瞧着她根本就不愿意挪动身子,他也不怒,只是眼里亮起了一抹兴味,细细的瞧着她。 “我大哥曾经给我送过你的一幅画像,当初我病重,实在没能起来瞧瞧。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夫人,我却是突然想要瞧一瞧,到底是当初你的那画像是更加美艳几分,还是比你现在的装扮还要清雅一些。” 她的心骤然一紧,一双无助的眸子直直的撞到了他的眼中。他的话里还有话,难道,这宫二少爷知道,她不是真的高小姐? 她微微垂下眼眸,可眼里头的情绪早就已经被他给收走。 “素瑶,我能那么叫你么?”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让她身子浑然一震,竟然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瞧你这样子,昨晚是吓坏了吧?” 一提起昨晚上的事儿来,她的心里登然就升起了一团大火,垂在袖管里头的两个拳头紧紧握住,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凭着她的用力竟然将手心给戳破了。 “还好,就是苦了那地上的小哥。死者为大,我应该对他磕个头的。” 宫樾洺眼里一抹亮色,转而变成了惊喜。靠在软枕上头的身子坐得笔直,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真是个胆大的女人。若是你昨夜被吓死或者吓得疯傻了,那你也配不上共二少夫人的名号,可是你此刻竟然还能这般淡若的站在我的面前,是个不简单的人呢。” “素瑶往日里头胡闹惯了,虽然昨夜确实吓人,可是我却知道,那人并非是宫二少爷你。” “为何?” 她莞尔笑笑,眉眼微微弯翘,瞧着样子更加甜美了几分。“宫二少爷就算再不受宠,也不至于死后被安置在那般落魄的小屋里。” 宫樾洺听完之后仰头朗笑了起来,可是笑完了之后,却是一连串的咳嗽。他这咳嗽来得凶猛,像是随时都能将他的气息给抢走了一般。 此刻的高素瑶咬咬压,定了心,才终于走上前去,给他轻抚后背。她的手落下去的那一刻,他的身子一僵,紧接着的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半响之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懒懒的又躺回到了软榻上。瞧着站在旁边有些尴尬之色的高素瑶,微微笑了笑。 “你倒是有心了。” 他说完之后,便微微磕上了眼帘,像是在闭眼小憩,又像是真的睡着了。 这是禾秀第一次与一个活着的男人呆在同一个屋子,自然觉得别扭。可是现在这是在宫家,她也不再是那个高家低贱的丫头。 她的身份,是宫家的二少夫人。 这瞧着病怏怏的宫二少爷,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若是昨晚那死人真的是宫二少爷,或许宫家还会将她送走,也落得清闲。 可是她现在看着这宫家的二少爷,哪里像是快要命绝的样子。顿时又生出了一股子的气闷来。 而转念之间,又突然想起他刚才提到的一幅画…… 第七章 溺死的婆子 宫樾洺只是闭眼小憩,却被她的这阵动静给闹得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一个是饶有兴致的探索,一个是做贼被人发现的狼狈。 “高素瑶,你难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想要跟我说的么?” 她的心又是一紧,后背上已经全是冷汗。“我想看你的那一幅画。” “为何?” “因为我长这么大,从未瞧见过自己的画像。” “好在理的说道。”宫樾洺缓缓起身,站起来缓步走到她的身边。 而禾秀却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在她眼中,他的每一步,都像是一双紧紧掐住她脖颈的手,让她难以呼吸。 “我想要看看自己的画像,有何不可?”她越发的觉得,面前的男人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会有这般的试探。早知道她就应该沉住气,只要能够骗过今日,顶着二少夫人的名号,什么时候想要来找都可以。为何就这般的沉不住气呢? 他将自己略显冰凉的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两边,这才发现她的小脸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小,他的一个手掌就能将她的小脸给整个盖住。 “那画像,根本就不存在,我不过就是说出来逗逗你而已。若是你想要画像,我一会便派人来给你画上一张。” 她狠狠将他的手掌给甩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戒备。她的这一副模样却将宫樾洺给逗乐了,若不是刚刚才太过用力,他此刻,也一定还要再仰天笑上一回。 他都忘记了,在这宫家里头,他有多久没有这般开怀的笑过了。 重新将禾秀给拉到了跟前,瞧着她略带这恐慌的眸子,他淡然一笑,轻声说道:“这宫家看似荣宠,却不平静。竟然你已经是我的少夫人,那便安心跟着我。素瑶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若是宫家没了我,你的性命……” “你是谁?” 宫樾洺说的话,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身体孱弱的富家公子说出来的话。他的话里,将她紧紧的绑在了一起,一起生,一起死。他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又像是只为自己将来打算。她是真的看不透他了。 “我不就是宫樾洺,你的夫君么?” …… 来到宫家的这几日,她再也未曾见过宫夫人,整日里不是陪着宫樾洺,就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呆着。 真正高素瑶的性子,她最清楚明白。高小姐对她是很好,可是性子骄纵,眼高于顶,这些,都是她这个贴身丫头根本就挨不上边儿的。 可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不是真正的高素瑶,那她就只有努力假扮成为真正的高素瑶。高小姐琴棋书画全都不在话下,可是她这个小小的奴婢,就只能识得一点点的字,当初她禾秀的名字,还是学了好久才学会。如今她还要重头学起么? 眼眸一转,她突然想起了高家一起带过来的婆子,思来想去,便只能再将那婆子给叫过来。 宫家没有给她分配丫头,她的身边,也只有那个高家的婆子。只是今日,她从一早就没瞧见那婆子,也不知道那婆子是去了哪里。 还没来得找个下人去找婆子,倒是听见了有人被溺死的消息。 那人,正是高家一起来的婆子! 第八章 宫将军 等她再瞧见那婆子,那婆子已经被人从宫家的湖水中捞起来,盖上了一块白布。她只瞧了一眼白布下头露出来的花绣鞋,便认出来,这人真的是高家陪嫁过来的婆子! 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宫家虽然是将门,可是宅子里头出了这样的事情,确实不详。那些下人将婆子给捞上来之后,就离得远远的,谁都不愿意再往前头一步。 禾秀呆愣愣的瞧着婆子,身上的阵阵冷意让她觉得,她才像是那个掉进水的人。 若只是一个寻常的下人,宫家就那么算了,可是现在死的是高家陪嫁过来的婆子,这事儿就算宫夫人不管,高家也总会知道。 虽然那婆子也算不得什么人物,可是也是在高家服侍了好些年的老仆了。若是高家不满,总是还得有个交代。这官子冲喜的事情,原本就不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操办,若是让皇家知道了,宫将军的地位虽不可撼动,也怕闹得个口舌。 只是,那婆子怎么死的这般巧。就在高素瑶想要找她问一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就溺水身亡了。 他们才来这高家不过几天的时候,从未僭越宫家的规矩,更加不可能与人结仇。这婆子,死得蹊跷。 禾秀转身去,却只瞧见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一帮下人。她只是一个代人嫁入宫家的奴婢,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去叫二少爷过来。”她的声音里有些发抖,轻的像是一阵微风就能吹走一样。 她身后的几个丫头相互对视一望,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发起怵来。“二少夫人,二少爷连床都下不得,怎么能来这里?” 禾秀身子一僵,这才突然想起,她进门这些日子,从未见过有人来探视过宫樾洺,也从未见宫樾洺出过自己的院子。又想起他与自己说的话,这才惊觉,原来他在人前竟然是这样一套模样! 在她出神的时候,没发现她身后的下人们自主的让出了一条路子。下人们一脸的恭敬,哪里还有刚才纷纷议论嚼舌的样子。 禾秀终于觉得周遭有些过于安静,回身一看的时候,才瞧见身后站着一个英武的男人。他的眉峰就像是两道锋刃,眼中泛着犀利,坚毅的轮廓,瞧着全是刚毅,而且他的身上,有种能够震慑住人心的气势。 难道,这就是宫将军? 宫南恪瞧着面前这个女人,心中也有些了然,又瞧了瞧地上被白布盖着的人,又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看。 “你便是那高素瑶?” 宫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声音犹如洪钟,让她的心口颤了又颤。她顶着高素瑶的身份,背着共二少夫人的名号,终是不再维诺,却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父亲。” 宫南恪却不回应,只是盯着她看。忽而下人们又一阵低呼,她抬眼一瞧,竟然是卿安扶着脸色苍白,体虚无力的宫樾洺过来了。 宫南恪瞧见竟然惊动了自己的小儿子,瞧着他这般虚弱的样子痛心的想要虚扶一把,却在手还未抬起来之时,又掩了回去。 “身子不好便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 宫樾洺却是对着她招手,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第九章 身份 宫樾洺的不适,在宫南恪的眼中是为心疼。可是,他却只能远远相望,不能靠近他分毫,也更加的不能碰到他所愧疚的这个儿子。 “素瑶……”他的声音比往日以来的更加虚弱,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像是随时都能背过气去一般。 禾秀急急上去搀住他,却差点被他的整具身子给压得倒在地上。 “卿安,带着二少爷过来做什么?” 宫南恪本就带着怒气,不能对宫樾洺发作,便只能冲着卿安怒斥。卿安实在委屈,若不是宫樾洺自己要出来,他哪里能够拦得住? “是我要过来的。”宫樾洺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一般。而其实,他只是借助着她瘦削的身子来做个助力而已。 “听说高家的陪嫁过来的婆子出了事情,素瑶心里一定难过。我这把身子骨能娶到亲已属不易,若是素瑶出了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有何意思?” 这话说完之后,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宫南恪望向她的眼中,更多了一丝探究。那一丝探究让她的心突然慌了起来,她总是觉得,她能骗过所有的人,却唯独不能骗过面前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卿安,先带二少爷回去。” 卿安得了令,正要带着宫樾洺回去,却见高素瑶两腿一屈给跪了下去。 “宫将军!现今我不喊父亲而是将军,是想要将军为我高家做主。姑姑虽是下人,却是从小就呆在素瑶身边的老仆。如今姑姑惨死,素瑶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扶着宫樾洺的卿安一愣,恨得直跳脚。这高家小姐莫不是傻了不成?他家少爷就是来这里带她回去的,而她却是还死磕上了! 宫樾洺的脸色又白了一些,弯腰又咳嗽了起来。她听见那咳嗽声,又回头看,那低着头猛咳的人,眼里却是一片清明的在回看着自己。 她眉心紧蹙,越发猜不透他的意思了。咬牙起身,与卿安一道将他扶稳,刚刚站稳,就瞧见他的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一口黑血喷在她的衣裙之上。 “少爷!” …… 卿安一直都在里头照顾着宫樾洺,而她却是跪在宫南恪跟前,呆呆愣愣的瞧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 她瞧着屋子里头来来去去的人,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了。宫将军喊了两三个大夫来瞧过,都是一脸沉重的进去,却是摇着头出来。 她的心猛然一沉,难道这一回,她真的要成寡妇了么? “你不是高小姐。”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在她的心里翻开了波涛。 她缓缓抬头,一双眸子丝毫不见畏惧。对于宫将军的怀疑,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 “我不是。” 宫南恪微微压下身子,鹰眸紧紧锁住她,气息危险又沉闷。 “你是谁?”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瞧了瞧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显得有些犹豫。宫南恪站起了身来,将她带到了屋子旁边的耳房。 待她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之后,宫南恪把拳头的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一双锐利的鹰眸紧紧盯着她。 第十章 是么,何秀 “高家竟然这般大胆,随便找个人来敷衍了事么?”宫南恪身上的杀意,让她有些惊惧了起来。 宫家,会不会杀了她? “你为何不再继续假装高家小姐的身份,而是与我坦白。难道你不怕我怪罪高家,不怕高家的人杀了你的弟弟?” 禾秀面上不动声色,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有些缓了下来,宫南恪这一问,就表明了不会怪罪她。 “因为我知道,宫将军是明理的人,禾秀不如一次说个明白。禾秀只是命苦的人,衬得二少爷可怜,能顶着小姐的名字苟活于世。若是引来将军不悦,希望将军能够放禾秀一条生路,弟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禾秀不能让弟弟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失去了。” 她的说辞让宫南恪动容,不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而是因为她说,“衬得二少爷可怜。” 宫樾洺不是宫夫人所出,只是他与一个青楼女子一夜风流后所生的孩子。宫夫人不愿意见他,更加不让他触碰这个孩子。宫樾洺长得这般大,他却从来没有抱过他一次。 对这个孩子,他的心总是存着愧疚。若是宫樾洺真的喜欢这个代嫁的丫头,他让她留下又有何不可? 沉默了半刻,宫南恪终于是沉声说道:“罢了!樾洺身子不好,你便好生照顾着。若是他再有今日这般模样,我便会在高家之前,亲手杀了你弟弟。从今日起,你叫高素瑶,世上再无禾秀!” 在宫将军的面前,她根本就用不着撒谎,她将高家的事情和盘托出,为了不过就是“坦诚”两个字。一个懂得时务的人,远远比继续圆谎来的更好一些。她就是瞧出来,宫将军对宫樾洺是真心疼爱,虽不知道他为何不表露出来,可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她能看得明白。 在宫家,有了宫将军为后,她也能比之前更加心安一些。 只是她对宫南恪说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包括宫樾洺的病情。外头传言宫二少爷是如何,她便说的如何。 她不蠢,宫樾洺虽然身子是真的病弱,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宫夫人派人来请宫南恪回去,他面有难色,却还是叹了一口气,出了宫樾洺的院子。 半个时辰之后,卿安就来喊她,说宫樾洺醒来,想要见她。 进了屋子,满是浓浓的药味。他的床榻旁边还有着一碗药,还散着一些热气。禾秀缓步上前,抬起那一碗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才喂到了他的嘴边。 可是宫樾洺却抬手将那碗药给打翻,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喉咙就被他狠狠锁住。她从没觉得,这样一个虚弱的人,竟然还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这药里有毒你也要喂我喝,难道你真的想要做个寡妇不成?” 他语气里头多了丝狠厉,阴戾的眸子直直撞进了她的心里。她两只手死死挣扎,却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你刚刚是不是跟他说我是装病的?现在还想让我喝这毒药,莫非,你根本就是他们的人,是么,禾秀?” 第十一章 主子 她的心一瞬间就紧了起来,面前的人哪里是一个体弱的公子,根本就是个阴厉暴戾的恶徒。 宫樾洺倒是松了手,捂着心口的位置,脸色却是白的厉害。而看着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原先那个阴狠的男人,现在的脸色竟然白的像是一张纸一样。 她逃命一般的从他身边逃了出来,离得远远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的。一边心有余悸的看着宫樾洺,一边心里却又有些不忍。 “我……没有说。” 宫樾洺猛然抬起了眼眸,眼中又带着那丝让她胆寒的狠戾。“你没说?” “我没有那么傻。我还想活命,我需要有人能保我护我。而在宫家,二少爷不正是我的夫君么?” 宫樾洺长长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后才慢慢的收回那丝狠戾,对她说道:“如此,便好。若是你有半点的欺瞒……” “禾秀不敢欺瞒!我还想要活命,我还要去找我弟弟。” 宫樾洺眉间紧紧蹙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暗的像是幽深的井水。“记住,你现在不是禾秀,你是高素瑶。你明白么?” 她身子一怔,脑袋沉得像是被灌满了泥水。在这一场阴谋的娶嫁里,她越发的觉得高小姐的死有蹊跷,越发的害怕着宫家。面前的男人心机深沉,宫家暗藏着她看不见的波涌。 地上还有刚刚撒泼出去的药味,她看着那些药汁流到了墙角,慢慢渗透进了地缝。于是,这屋子里头的药味又浓了一些。 她惊觉想起刚刚那碗被打翻的药,宫樾洺阴狠狠的问她,是不是想要做寡妇?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那些还未干涸的药汁。 “那药里真的有毒?那下毒的人是谁?莫不是……” 宫樾洺低低笑出了声来,“你比那真正的高素瑶还聪慧一些,倒是不蠢。” 她正要再问,卿安却推门进了屋子。卿安在外头的时候就听见了里头碗盏破碎的声音,大体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淡淡看了看那地上的凌乱碎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中刚刚熬出来的药放在了宫樾洺的床边,兀自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从卿安进来之后,禾秀就有些觉得不自在。当初进宫家门时,喜帕虽然盖在头顶,却能透过喜帕模模糊糊的瞧见外头的人,那与她拜了喜堂的,可不就是卿安。 尽管从拜堂之日起,禾秀与卿安都是相互避着走,一旦遇上了,就一定是如此的光景。 宫樾洺的目光一直都在瞧着她,她与卿安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始作俑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淡淡笑了起来,冲着她招了招手,轻声说道:“瑶儿过来,来我身边。” 卿安正在收拾的动作顿了顿,悄悄抬眼,正好就对上了宫樾洺那一双戏谑的眸子。宫樾洺转身看着傻愣愣站在一旁的人儿,略微低了声,冷言道:“高素瑶?” 她回过身来,竟然像是着了魔,失了神一般的坐到了宫樾洺的身边。刚一坐下,就听见他那低沉又透露着一丝肃穆的声音。 “卿安,以后瑶儿也是你的主子,她的一切,你都要像今日一样,第一时间给我报来。” 第十二章 学字 从那一天起,宫樾洺伪装起来的病情就越发严重了起来,下人之间还一度传出,说宫二少爷真的大限就要到了。 宫家总是隔三差五的将安排大夫过来探诊,而每一次从那一边端过来的药,都被卿安给私下换了。 那些药要么就是流到墙角里,要么就是直接倒进早就枯萎的花盆中。然后卿安自己熬了药,再端进来给宫樾洺服下。 宫樾洺没说,她也就没问,只是屋子里头的药味也越来越重了。 从那一日之后,禾秀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宫将军,她的心里也稍稍的安下了一些。卿安也一如既往的避开她,禾秀也落得清静,少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没有人再提起那个被淹死的高家婆子,也再也没有宫家的人过来瞧过他一眼。陪在他身边的人,就只有现在的高素瑶,还有卿安了。 她依照着自己在宫家的身份,一边体贴的往宫樾洺的屋子里头跑,尽着发妻的责任,而一边也帮他掩饰着那另外一半被他装出来的病。 其实,禾秀到了宫樾洺的屋子里头,是在学习书画。她是顶着高家小姐的名字进来的,高家虽然是商家,可是高家小姐的琴棋书画一直都是不落人后的。 高家小姐会的东西,虽然不需要她模仿的淋漓尽致,却也要求她能够拿得出手。现在宫樾洺身子不适,她只能是打着这个幌子学些书法画作。若是让人听见宫樾洺的屋子里传出琴舞之声,她高素瑶,岂不是又要堪人白眼? 禾秀又落下一笔,勾完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画,却听那床榻上头正在悠闲看着自己写字的男人说:“错了,重写。” 高素瑶将手中的狼毫笔又捏紧了一些,将那废纸拿到一边去,提笔重新写下“高素瑶”这三个字。 只听耳边一声长叹的惋惜,还未来得及抬眼询问,捏着毛笔的那一只手就被一手冰冷覆上。 “你是写字,不是去打仗。女子的字里行间都是温婉娟秀,你把笔握得这么紧,写出来的自然就太过僵硬。想要学好高小姐的笔锋,你得轻柔一些。” 说完,他那一只冰凉的手稍稍紧了紧。她只觉得不自在,想要抽出手去。咬咬牙,忍了忍,她终于是放松了一些,不再紧紧捏着毛笔。 宫樾洺勾着嘴角,手上轻轻一动,带着她飘飘洒洒的就在纸上写出了两行娟秀的小诗。 她之前只是一个丫头,虽然看过高小姐写字,可高小姐却从来没教过她,她的名字,还是她问了其他的人,用炭枝练了好几天才写会的。 那诗,她看不懂。 她还在发愣,宫樾洺就放开了她的手。手一松,那笔一落,纸上就多了一滩墨迹,把那首诗的最后几个字给盖上了。 “就像刚才那样,自己再慢慢练。” 她重新拿起了那只狼毫,像个被夫子教训的学徒慎重又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又重新拿出一张纸,又画了起来。 宫樾洺回到床榻之上,瞧着正在桌上练字的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将心口那一潭平静的湖水给搅得零乱。 第十三章 再不济,也是主子 禾秀总是在夜黑之后才从宫樾洺的屋子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路上都已经习惯了下人们对她的多舌议论。 一个成了亲却没有洞房,整日里服侍着即将入土的病秧子丈夫,深夜还得一个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的女人,活该成为别人的笑柄。 自从上次高家陪嫁来的婆子溺水死了之后,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刚刚嫁进宫家的高家小姐是一个被高家抛弃,被宫家无视的女人,谁都可欺。 她劳累一天,满身的药味,正要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却发现里头亮着烛火,喧闹不已。 这是来了客人,还是进了贼了? 门口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正对往院子里头搬东西的下人们指手画脚,颇有架势。禾秀微微皱眉,忍着心里的怒气,走到那丫鬟的跟前。 “你们在做什么?” 那丫鬟瞥眼瞧了她一眼,不带搭理,继续招呼着搬进来的东西。禾秀这些天压在心口的火气越来越大,一把将那丫鬟的衣襟给揪了起来。 “我问你在做什么?” 那丫鬟眉眼一瞟,带些轻视不屑。“我家姑娘搬进来了,没瞧见在搬东西呢?话说你是哪个哪块儿地方的人,敢来跟我叫茬?” 禾秀勾起一丝冷笑,将那丫鬟放开,抬手就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那丫鬟愣了愣,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紧紧捂着那半边脸,尖声叫了起来。 “你个低贱的人,竟然敢打我?” 她眼中的冷意更甚,反问:“我低贱?那么你这个做人丫鬟的呢?不管你的主子是谁,让她快点把这些家当给搬出去,本小姐要睡觉了。” 说完,禾秀就要往院子里头走,可又被那丫鬟给拦在了身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高家来冲喜的小姐。可是高小姐,你都成了亲嫁了人,怎么还能把宫二少爷给扔在一个屋子,自己回来舒服的睡觉?难道你为人妻的就不该在跟前照顾着?” 禾秀气急之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面前这丫鬟,竟然敢开口讽刺她!她眉梢一扬,勾唇冷笑,不管那丫鬟,直接就进了屋子。 瞧着自己住了这么多天的屋子突然被摆上了这么多昂贵的东西,尽管贵重,却不是自己的。她瞧着手边的琉璃花瓶,一抬手,花瓶落地,惊得一屋人都愣住了。 那追在她身后的丫鬟一声惊叫,看着地上的琉璃碎片,失声咒骂了起来。“你竟然打碎了我家小姐最爱的琉璃花瓶?你个不识规矩的贱妇,活该你要嫁给一个快死的人!”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这一耳光确实太狠,高素瑶自己的手都有些麻了。 她揉着自己的那一只手,冷冷看着那丫鬟。她眼中的冷意将一屋子的下人都吓了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都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么?宫夫人再不喜欢二少爷,二少爷他还是姓宫,是宫将军的儿子。我打碎的确实是你家小姐的花瓶,可是,你骂的却是宫二少爷,我的夫君。在这宫家,我高素瑶就算再不济,也还是一个主子,轮不得你一个低贱的下人来品论是非!” 第十四章 宫夫人的侄女儿 那丫鬟像是被禾秀的这副气势给震住了,呆愣在原地,傻傻的望着她。整个屋子也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而此时,两个柔媚的声音愈来愈近,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欢愉。那丫鬟一听外头的声音,跐溜一下就跑了出去,下一刻,就听见了那丫鬟委屈啜泣的声音。 只听见几声询问,一晃眼,两道身影就已经飘到了眼前。 禾秀一瞧,还真真的是两个美人儿。一个温婉淑良,一个落雁沉鱼,各有千秋,那精致的眉眼长相,还真的让人移不开眼了。 “小姐,她摔碎了你最喜欢的琉璃花瓶,还打了我两个耳光!”那丫鬟一边捂着红肿的半边脸颊,一边用恶狠又得意的眼睛盯着她。 那被喊做小姐的人,正是禾秀眼中沉鱼落雁般的女子。她瞧起来有几分柔弱,就更加将那一半姿色演绎的更加淋漓尽致的美丽,让人不忍心去伤害。 “这位姑娘,我家香儿鲁莽,没有说明白。这屋子,是姑母安排给若儿的居所。占了姑娘的地方,若儿真心不忍。” 禾秀含笑听完这一番说辞,心里对这女子的所有好感都跌降到了深谷。这女人,根本就是揣着柔弱装柿子,看着好捏,却让人吃不下去。 她又拿起了一个鎏金碗盏,随手给扔在了地上。“不忍那你就赶紧把这些东西搬走,本小姐看着就来气。” 韩若委屈的咬着唇角,盈盈的眸子望了望身边温婉淑良的女子。那女子拍了怕她的手背,婉言对禾秀又说道:“弟妹,瞧,你进门那么久了,我们都没见过。你随樾洺一样,喊我一声大嫂就行。若儿是母亲的侄女儿,疼在手心里头的人儿。这不是府里头的院子刚刚拆了两个么,实在没有单独又合适的院子,就将若儿给安排到了这里。” 她上下仔细的扫视着这女人,怎么这宫家里,一副好看的坯子里头装的就全是坏掉的东西呢? 禾秀悠悠走到了软榻旁,竟然侧身躺了下去,不愿意再搭理她们的样子。 韩若脸色越来越差,眼里头都含了些泪水。“表嫂,要不我今晚先跟你挤一挤,明日我再搬回客栈里头去。” “说的什么浑话!你是宫家的贵客,我夫君的表妹,怎么能住在客栈里头。弟妹,你瞧,这……” 禾秀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那么不想走就留下来吧。今晚就先在我这挤一挤,明日再回客栈也是一样的。” “你!” 被韩若称作表嫂的人,温婉的模样被她激得全是怒意。韩若在一旁凄凄苦苦的样子,更加的让人觉得心有不忍,想要怜爱一番了。 “表嫂,我今夜就回去吧。只是没有对姑母告辞,实在是失礼。香儿,收拾东西,我们回客栈里头去。” 香儿捂着脸颊又是一愣,后又应了一声,吩咐着屋子里头的下人重新收拾好东西,像是真的要回客栈的样子。 而一直说着要走的韩若,却依然杵在屋里,委屈是委屈,可她哪里有想要离开的样子? 就在这时,院门口又传来了行步的声音。韩若回头,一脸欣喜,开口就甜甜的唤了一声,表哥! 第十五章 高素瑶的秘密 众人回头,看见一位身穿铠甲,英武俊朗的男子迈步进来。韩若微微低着眉眼,嘴角却含着笑意。 “夫君,你去见过圣上了?” 那女人一瞬间又变回了温婉淑良的样子,走到男子身边,笑得得体。 男子却不管不顾二人,而是直直瞧着高素瑶。他眼里头的探究与冷酷,相比宫樾洺,带给别人的是另外一种恐惧。那种战场上杀伐的戾气,让高素瑶不寒而栗。 “你是谁?” 他微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她,那种眼神像是能够穿透了她,将她的整个身体都看得一干二净。 很让人不舒服。 “本将军问你是谁?” 那男人再一次询问出声,多了狠戾,和杀气。 “高素瑶,樾洺的发妻。” 她清楚的看见男人眼眸微微的缩了一下,透出一丝危险。随而那男人却是大声的笑了出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直的指着高素瑶的心口。 “你是二弟的发妻?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起过?听说高家的女儿一直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刁蛮骄纵的不行,怎么会有你这么沉稳?” 禾秀也笑了,笑的云淡风轻。“你们这么多人,而我却只有一个。唯一待瑶儿好的婆子溺水而死也没人做主,难道我还要跟宫家硬来?我高素瑶还没有那么傻,可也由不得别人随便欺负!” 那男人听完,眉心微皱,收回了佩剑,看了一眼屋子里头那另外的两个女人。“我是宫傲,樾洺的大哥。若儿今日的住所我自会安排,高小姐你既然嫁给了二弟,就得尽妻子的责任,两个人分院住是算什么事儿?今日就罢了,明日收拾了你的东西,去二弟院子里照顾。” 说罢,那男人便踏步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了个身,意味不明的望了她一眼。 宫家的主子出去之后,下人们也都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都散了,留下一屋子不属于她的奢侈东西。 那男人是谁?她再笨都能看得出来,那男人根本就不相信她是高素瑶,难道她跟高素瑶认识? 若是这样,就麻烦了。 在这个王朝里,宫家虽只是将家,却被百姓私下叫成“小皇帝”。当朝君主无能,国土周边又战事不断,而能保住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的人,就只有宫家。这无能君主,也只能依靠宫家! 宫家权势滔天,却最不愿意被人称为“小皇帝”。因为这样的情势,宫家已经成为了多少人眼中的刺头儿。宫家舍不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却也不能行差一步。 她还记得,当初的高小姐是何等期待的想要嫁进宫家,同样是冲喜,这个被人宠在手心里头的娇蛮小姐,为何会这般期待? 难道他真的认识高小姐? 疲累一天,她真是困乏的厉害。随便梳洗之后,禾秀倒头便睡。可在半夜之时,颈边的透着寒光的冰冷,正是今日指着她心口的那一把长剑,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瑶儿,你若是真的瑶儿,难道连你的情郎都不记得了么?” 第十六章 疑惑 “原来宫傲将军是小姐的情郎?” 这话说完,那箭锋又离她的喉咙近了一些。她却显得不急不缓,没当一回事儿一样,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不怕我一剑杀了你么?” “宫傲将军若是想要杀我,那早就杀了,又怎么会留我说那么多的话?” 宫傲将手中的长剑收起来,坐到了她的床榻边来。 禾秀敢在他的箭锋下头笑,那是笃定了他不会杀了自己。可现在,宫傲坐在她的床榻边上,倒是让她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猛然翻身坐起,她将枕头抱在怀中,看着宫傲一脸戒备。 宫傲却一脸轻视不屑,视她如草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宝了?就你这样的姿色,也只有宫樾洺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才能看得上。” 提起了宫樾洺,她心里倒是莫名了安了一些。他说会保她,就一定会保她。 宫傲英武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狠,盯着高素瑶问:“真正的高素瑶在哪里?你又是谁?” 那眼里的危险她看得很明白,心里免不了的一惊。这宫家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当初的高小姐,是怎么认识宫傲这般人物的?宫傲在她面前的阴狠与杀戾,绝对不是只有这一刻才显露人前。 一个常年征战杀场的人,又岂是善辈? “小姐死了。” “怎么死的?” 高素瑶抬眼看着他,淡淡说道:“突然暴毙。” 话落,宫傲突然变脸,将手中的长剑又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头,稍稍抬手,她的脖颈就已经有了一条血丝。 “你叫她小姐,那你一定是高素瑶的丫头了!你家小姐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心里疑惑越来越大,宫傲怎么会对高小姐的死因那么紧张。他既然说自己是高小姐的情郎,可他的层层追问,却根本不见他对高小姐暴毙死去的丝毫难过。 她的一颗心跳得厉害,却依然能够不动声色。宫傲的箭锋又往她的脖颈上贴近了一些,一阵微微的刺痛,她借着探进屋里的月光,看见那泛着寒光的长剑上头滑下几颗血珠。 咬咬牙,禾秀一双眸子无畏又坦荡的望着宫傲,“小姐之前还满心欢喜的要嫁进宫家,可她突然暴毙,从未留下只字片语。宫家要的是小姐的八字,若是高家毁亲,宫家权势滔天,绝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便就将我顶替了上来。小姐若是跟我提过你,那自你进门我就能认出来,还能让你用剑指着我?” “那你刚才又说,你家小姐有个整日挂在嘴边的男人。若是她真的没说什么,你怎么会听到她整日挂在嘴边的男人?” “小女儿怀春的样子,我不是没有见过。是你自己说你是小姐的情郎,现在倒反是来问我了!” 宫傲皱眉,看着她的样子确实不像说假。收回了长剑之后,他压低了身子,阴沉又冷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告诫:“劝你明日早早离开,反正宫樾洺是一定要死的,你少插一脚,还能保命!” 第十七章 做牛做马 枯坐一夜,脖颈上头的血渍已经干涸,却还是有一道雪茄。清早换了一身衣裳,看着满屋子的东西,高素瑶长叹一声。 思来想去了一夜,她到底要不要离开?她自己倒是想要离开宫家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弟弟的下落在哪里?她唯一的亲人,不能放弃的亲人。 高家的手段她最了解,高夫人的狠辣,高老爷的果断,虽是都能断送了她弟弟的性命。可是宫家呢? 又琢磨了片刻,她将脖颈上头的那道雪茄给用手弄掉,再狠心撕裂伤口,换回了昨天穿着的那一身衣服,把重新溢出来的鲜红血液给弄到衣服的领口里头。 弄好一切之后,收拾了一些衣裳,还有高家陪嫁过来的东西,顶着一脸的憔悴,来到了宫樾洺的屋子里。 卿安正在打扫院子里头的落叶,瞧见她的这副模样,惊得一愣。“你,你这是干什么?” 禾秀苦笑两声,问卿安。“你家少爷起来了么?” 卿安皱眉,看着她一副回娘家的模样,眼咕噜转了转,点点头。“起来了一会了,你这是?” 她将怀中的几个包袱塞到卿安手里,直接推了那门就进去了。宫樾洺正在桌旁看着她昨天写的那些字,身上还只是穿着一件单衣,乌黑的发散落在后背上,有着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看见她进来,宫樾洺放下了手中的那些废纸,坐了下来。 “为我绾发。” 禾秀微启的嘴唇又合了起来,取了梳子,为他梳起了长发。她动作轻柔缓慢,生怕拉扯到头发,会将他扯痛一般的小心。用白玉簪子将他的头发固定上了之后,她转身就要将那梳子给放回去。 身子一震,原是宫樾洺抓住了她的手腕,玉梳坠落掉地,碎成了两半。 “你一进门就是欲言又止,现在还这般惊讶的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不是想让我问,你脖子上头的伤是怎么回事么?” 禾秀抽回了自己的手,扶着那伤口低头淡笑。 “这么说来,倒是我多此一举,惺惺作态了?” 宫樾洺弯身拾起那两截玉梳,似是惋惜的将两截玉梳又拼接在一块儿。禾秀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虽然没被盯着看,可她还是会有被人羞辱的感觉。 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将宫樾洺手中的两截玉梳给夺走。宫樾洺抬头看她,只见她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带着认真和恳求,直直望着他。 “你竟然能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高素瑶,那你一定能查出来小姐是怎么死的。你大哥为何那么紧张小姐的死因,他跟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宫樾洺突然大笑出声,笑得她有些害怕起来。 罢了之后,宫樾洺才止住了笑,看着皱眉沉眼望着自己的女人。 “你看我这个残废的样子,还能帮你去查东西?你这是太看得起我,还是真的病急乱投医,随便逮个人都觉得是个救命的菩萨?” 禾秀憋红了一张小脸,半响了才下了决心一般,:“你做给别人看的样子,跟我看见的宫樾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只有那么一个亲人了,你若是帮我找到弟弟,你让我滚远我就滚远,你让我做牛做马,我便只做你的牛马!” 宫樾洺暗沉得双眼审视着她,眼眸微微一紧,透出危险。“你在敷衍我。若是我下辈子做不了人,只是一根杂草,岂不是要被你这牛马给吃掉了?” “你!” 第十八章 生病 从她带着自己的小包行李住进了宫樾洺的西苑之后,宫家的闲话就没停下来过。 上次宫樾洺给她解围的事情,让宫家的人多少对她高看起来,连嗲着态度,都带着一些谦卑尊敬了。 只是宫夫人的侄女儿一过来,不仅霸占了她的院子她的屋子,还在背后落井下石的说她欺负了自己。 于是这个冲喜的女人,又被人说得穷凶极恶起来。 “这个韩若,是个什么人物?” 禾秀抿抿唇,想着刚才听见下人们乱嚼舌根的话,放下手中的笔一脸好奇的望着斜躺在榻上的宫樾洺。 宫樾洺一手搭在额头,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慵懒诱人。禾秀看得愣了愣,又慌忙拾起毛笔来,接着练着自己的字。 只是在之前,只要禾秀问一句,宫樾洺就算不回答,也一定会不屑的哼一声。再或者,他的身体本来就有些不好,隔三差五的总要轻轻咳嗽两声。 现在怎么没声儿了? 她放下毛笔,站在原地静静的看了一会。宫樾洺还是之前的动作躺在榻上,连动都没动过。 禾秀的心像是跳漏了一拍,双眼不自觉的就望着他的胸膛。在确定他的胸膛依旧还在随着呼吸起伏之后,那颗心突然之间就安定了下来。 她抚着心口舒下一口气,安慰自己若是宫樾洺现在就死,她的弟弟可怎么办...... 只是宫樾洺,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轻手轻脚的靠近了他,瞧着被一只手遮住的好看容颜,又在一刻之间失了方寸,娇红了脸。 “二少爷?” 禾秀大着胆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却不想触碰到的竟然是一具滚烫异常的身体。 心里猛然一惊,将他覆在脸上的那只手取了下来,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全是潮红,额头上一片滚烫。 “卿安!” 她惊呼一声,猛然起身要去叫卿安找大夫,却不想躺在榻上的宫樾洺竟然还有力气将她稳稳拉住。 “不用叫卿安,给我大盆水来擦一擦就成了。” 宫樾洺拉着她的那一只手就像是刚从火炉里头出来一样,烫的她差点没甩开去。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受了风寒了。你别动,我去给你找大夫。” 她刚一转身,身后的男人又是费了劲儿的将她拉了回去。像是疲惫极了的样子,声音细弱到了极致。 “不想让我死,就照我说的做。” 脑子里头突然晃过了那一碗渗透进墙角的药汁,再看虚弱的宫樾洺,咬咬牙的喊来了卿安,让他打一盆清水过来。 卿安愣了片刻,转身跑走,转眼间一盆清水就被抬进了屋子。禾秀要伸手去接,却被卿安给拿到了另外一边去。 “卿安服侍公子就行了,少夫人去帮卿安瞧瞧小厨房里头熬的药好了没有。” 小厨房的药一直都是卿安照看,几分火候什么时候再添另外一份药,禾秀都不知道,也不容出一点儿差错。 她伸手将面盆护在怀里,胸前的衣裳被清水给打湿了一块。“你去看着药,不能出一点儿的差错。这个给我,我会弄。” 卿安还想再说什么,可又想起宫樾洺那天的命令,只能退到一旁。犹豫了片刻,退出了屋子,顺带把房门也给掩上了。 第十九章 温柔一些 高家不缺丫头,可是禾秀却一直都是高素瑶跟前唯一使唤的丫头。她懂人情懂规矩,是高素瑶离不开的人。 只是现在,就因为宫樾洺说了一句话,她端着木盆略有尴尬的站在一边,小脸上头已经全是酡红。 “你把卿安撵出去,就得亲手给我擦身子。” 原本禾秀只是因为随意的擦擦他那张俊美的脸就好了,谁知道,竟然要擦全身? “我,我去让卿安过来。” 她放下面盆,转身便要离开屋子。屋子里头气氛怪异的不行,压得她快要窒息了。 宫樾洺似笑非笑,眼中的情绪转为一抹玩味。“你都说了,药罐子旁边离不得他。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难道不能为为父做这样的小事?” 小事?这在禾秀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代替高小姐嫁进宫家,可到如今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面前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可那也只是名义上头的。 再者,拜堂的时候是卿安代劳。而原本应该洞房的时间,她却与一具尸体关在一起! 他竟然还能将这一切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宫樾洺将她脸上的表情收进眼底,微微勾着唇角,依旧虚弱的躺着。禾秀不知道哪里魔怔了,原本要迈出步子去喊卿安的她,竟然回头瞧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她就确定自己是真的入了魔怔了。 面前的男人,竟然这般的好看。 心里突然就复杂了起来。禾秀转过身,抚着心口深深的呼吸了两口。咬咬唇角走到他的身边,粗鲁的一把就拉开了他的衣裳。 宫樾洺没料到她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惊讶之后,眸子里头才现出笑意。 “夫人就不能温柔一些,你这样,吓坏为夫了。” 禾秀闹了个红脸,弯身去把面盆上搭着的手巾给浸湿,也管不得宫樾洺的身体,胡乱的就在他的脸上擦了两下。 宫樾洺闷声哼了两下,吓得小女人慌忙收回了手。 “怎么了,是不是我力气太大弄疼你了?” 他狡黠一笑,又微闭起双眼,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夫人要轻柔一些。” 禾秀全身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起身就跳到了另外一边,不敢再看他一眼。 “我做不来,你......你等着,我去叫卿安。” “高素瑶。”他的声音明明很虚弱,可讲出来的话却让禾秀一阵心惊。“你知道你现在出去,有多少双眼睛又等着看这院子里的笑话么?” 禾秀身子一震,后知后觉才想起,她现在是高素瑶,是宫二少爷的夫人。 她不怕被人说道,不怕被人议论。她虽然不明白宫樾洺跟宫家的矛盾,可是她却知道,宫傲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只要能稳稳待在宫樾洺的身边,她就能活命。 宫樾洺睁开双眼,里头已经是一片平静。“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我后背全是冷汗,难受的厉害。” 卿安在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瞧见禾秀红着脸的抬着那个木盆出来。看了门口的卿安,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卿安,你们少爷叫你进去呢。” 第二十章 闯西苑 韩若远远站在西苑外,盯着那小小的院子。 “南春,你说这宫二少爷整天躲在西苑里,根本就没瞧见,这到底是真病假病啊?” 身边的小丫头愣了愣,随后讨好的笑笑。“那天宫家那么多人都瞧见他咳出血来,想必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韩若却一脸的深思,摇了摇头说:“不像。当年他推我入水,差点没淹死我,那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病秧子,怎么越发长大就越发不行了呢。” 当年小韩若来宫家小住,与小她一岁的宫樾洺发生了争执。宫樾洺气不过,抬手就将她推进了水塘里。 小小的韩若吓得在水里折腾,原本以为宫樾洺会去喊人过来的。谁知宫樾洺竟然像个小老头一般,将双手负在身后,竟然走了。 从此之后,韩若对宫樾洺就只有一个冷情的感觉。都说宫二少爷体弱多病,没有几天时日了,可韩若怎么看,都觉得宫樾洺没那么简单。 或许他整天整日的躲在西苑里,是因为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姐,那个高素瑶出来了。” 顺着南春的手,韩若瞧见西苑里走出个女人来。淡雅的素衣,发髻随意的绾起,举手投足间,竟然有别样的风味。 “南春,你打听来的高素瑶真是这样的?”韩若狐疑的看着身边的丫头,却见南春也是一脸的疑惑。 “小姐,高家是商贾,多的是钱财。都说高素瑶最喜欢花俏的东西,身上随便都是几百上千两值钱的东西。可这个高素瑶,怎么跟听来的不一样呢?” 韩若抿抿唇,漫步优雅的上前,到了西苑门口,才作出一脸惊讶的样子。 “高小姐!没想到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了西苑了。” 禾秀拍了拍衣服上不小心黏上的药渣,吓得韩若往后头退了好几布。 “西苑这么偏远,表小姐一定累了吧?瞧,樾洺这两天身子不爽利,这院子里头全是药味,也就不方便留表小姐歇歇脚了。” 禾秀只是出来倒些药渣子,照着卿安的说法,把这些东西洒在西苑周围,让整个西苑药味更加浓一些。 而且那些药渣子,全是宫夫人那边送过来的。倒了药,泼了药渣子,那一边才会对宫樾洺少一些防范。 禾秀一个转身,又被韩若给拦了下来。韩若笑得温婉可人,“樾洺算得上是我的表弟,我也好久都没见过他了。他身子不好,我也得去瞧瞧。” 韩若说完,也不再管她,直接就进了院子。禾秀眉梢一扬,倒是也没阻拦,任着韩若闯了进去。 韩若进了院子,浓浓的药味。推开屋门踏了进去,那里头的味道更是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幔帐里头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宫樾洺咳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禾秀跟着进了屋子,却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心里一惊,忙着撩开幔帐跑到宫樾洺的身边。待看清楚宫樾洺的那张脸,吓得她一声惊呼,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韩若一声尖叫,拉着南春就奔出了屋子。那幔帐被禾秀撩起之后,她瞧见宫樾洺的脸上全是烂掉的脓疮,那上头带着猩红带着红肿,活活像只癞蛤蟆! 第二十一章 小把戏 韩若一路出了西苑,一路的掸着袖管,就好像西苑里头全是脏东西,生怕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了一些。 禾秀倒是也想跑,可宫樾洺把她的手抓了个紧实,根本就挣脱不开。禾秀低头,瞧见宫樾洺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全是脓疮,触目惊心! “宫樾洺你怎么了?” 禾秀颤抖的声音逗乐了他,他一个使劲,将小女人拉倒在胸前,紧贴着自己的心口。脸上微微一笑,拉扯到脸上的脓疮,又流出了红白相间的血水,惊得禾秀也发出一声惊叫。 “嘘!别闹!” 他话里带着笑意,一手将她固定在怀里,一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竟然真的就让怀中的女人安稳了下来。 平静下来的禾秀脑子一片清明,抬起了脑袋看着他脸上的那些东西,竟然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戳。 “宫樾洺!你竟然会玩这样的把戏!” 在确定了那些东西不过只是伪装之后,她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张另人作恶的脸。 宫樾洺虚抬着手,那双狡黠的眸子与禾秀对视,终于惹得禾秀一笑,上前将他扶正坐好。 “你这么做,府里势必又要闹腾上一回了。”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流出来的东西,将好看的衣缎子都给弄脏了一片。禾秀瞧见了,捏着自己的衣袖就往他的脸上擦。 可那手才刚刚过去,就被宫樾洺给挡了回去。宫樾洺将自己弄脏了的袖管卷起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毒的,你别碰。” 禾秀又是一惊。“有毒?有毒你还要往自己的脸上身上弄?” 宫樾洺无所谓的笑着。“每天都喝这么多的药,难道连这点毒性都受不了么?” 禾秀听了这话,心里没来由的难受。要再追根究底,那感觉又没有了。 果然,韩若到宫夫人跟前一闹,宫夫人理所应当的就找了大夫来瞧。那大夫一直都是为宫家看病的,是她最为信任的人。而宫将军听到消息也忙着从宫中赶回到了府里,一厅堂里座的全是人,满满的都是要留下来听西苑那边的消息。 韩若被宫樾洺吓得不轻,宫傲跟夫人在旁边小声的安慰着,可她那泪水根本就没要停下来的意思。 宫夫人护短,只能亲自下来说。倒是宫将军,越发觉得韩若越长是越矫情了。 大夫带着一声叹息进了厅堂,看见宫将军赶了回来,忙着匆匆的行了个礼。 “罢了罢了,你快说,二少爷的病怎么样?” 大夫又是一声长叹,一整个厅堂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只有值钱哭猛了的韩若还带着两声抽泣。 “二少爷原本就体弱,每天都喝好些药,是药三分毒,二少爷身体已经受了损伤。老夫在西苑墙角下查看了那些倒出来的药汁,都是没有毒性的。只是两两相加,那便是能让人中毒的东西。” 宫将军一身怒气,大手将茶桌上稳稳安放的茶水杯子给移了个位置。 “所以你说,二少爷是中毒了?” 第二十二章 宫将军发怒 大夫吓得没喊再出声,倒是身边的宫夫人脸上有些不自在,借着安慰韩若的哭泣转到了另外一头,不再去看自己的夫君一眼。 宫南恪锐利的眸子一扫自己的夫人,闪过一丝复杂。最终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小儿的身子太过虚弱,或许真是因为药性太乱了些。有劳大夫再多费心一些,老夫在此谢过。” 他起身冲着那大夫拜了个礼,吓得大夫往旁边躲了躲,连声客气。 大夫走了之后,韩若的抽泣也小了一些。一整个厅堂的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完全都没了之前等着看戏的心态。 宫南恪淡淡看了一眼宫傲,又转向了自己的夫人。“边疆一直都有外敌侵扰,这些天里皇上总是宣我进宫。外头多少双眼睛在瞧着我们宫家,多少条舌头等着说闲话。” 宫傲沉下了脸,对于外头那些留言心里只是冷笑。韩若瞧见宫傲脸色不好,自己也没敢再做样子,收了眼泪,规矩的坐着。 宫夫人知道他要说什么,可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无怪他要发怒。 “二少爷的身体你是知道的,现在发脾气也没什么用。姜大夫一直都是给我们宫家看诊的,医术了得,夫君放心。” 宫南恪那双锐利的眼睛变得阴骘深沉起来,那双眼睛直直穿过了宫夫人,不知道看到了哪里。 这样的眼神让宫夫人有些不满意,却又不能多说一句。 果然,宫南恪嘲讽一笑,张口就来:“我虽然常不在府中,但是我才是这宫家的家主!我由着你胡来,是因为念及当年的情分。樾洺的事情我虽没有再提,可若是你要再越雷池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宫夫人被他这话激得也来了脾气,站起身来怒指着宫南恪说:“宫南恪,我哪里对不住你宫家了?我给你的生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你眼中就只有那个贱人生的种,你说这话将我置于何地!” 一边的韩若已经呆愣住了,她那会儿就只是想要找个人说上宫樾洺一回。管那宫二少爷是生是死,只要他成了丑八怪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他就更没人看得起了! 只是现在这样,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的听着宫家的家丑事。 宫傲起身护在自己母亲身前,不满宫南恪在母亲面前发怒。 “父亲,舌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那是人家的事儿,你对母亲生什么气?” “生气?你知道现在外头多少人等着上奏弹劾我?这外头不消停,府里头也不消停,只要被别人发现一点儿错处,我宫家还能不能安稳下去了?” 话一出,厅堂又是一阵沉默。宫夫人就算是再有怨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们的荣宠都是因为宫南恪,因为宫家。宫家要是败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本来骄傲。 宫夫人先服了软,想要去讨好自己夫君,又碰上了宫南恪的冷板凳。 韩若顺势走出来,哄得宫夫人跟她出了厅堂,回了自己的院子。 宫南恪留下了大儿子宫傲,又是沉默半响,这才开口问道:“听说你最近跟几个东夷人走的很近?” 第二十三章 想不想见你弟弟 宫傲身子一怔,随后笑笑。“在我看来,知己难寻,不必因为地域国家就区分对待。怎么,父亲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宫南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儿子。他早些年前一直都在边疆驻守,将宫傲留在京里。而后来又是被封为少年将军的宫傲上了前线,而换成是他留在京中挂职待命。 这么些年,他宫家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可宫南恪却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们。 轻叹一声,宫南恪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肩颈。“罢了,你只需记住,现在时局不好,不要被人揪到了错处。” 禾秀刚送走了大夫,转身就去小厨房找了卿安,将手中的药方递给了他。 “卿安你瞧瞧,这上头的药是不是好的?” 卿安接过那药方瞧了瞧,点头笑道:“这事儿连将军都惊动了,自然全是好药,不会以次充好的。” 禾秀应了一声,又再抬头问:“那这些药跟之前的那些药会不会相克啊,对你们少爷的身体有没有害处?” 卿安正眼瞧着禾秀,面前的女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可是面貌清秀,越看就越觉得好看。 心里一个咯噔,忙着又把脑袋给转到了别处去,心里像踹了只兔子,跳的厉害。 “这个药就只是做给他们看的,少爷不会真的喝下去。夫,夫人你就放心吧。” 禾秀看着这般不自然的卿安,这才想起之前两个人之间的不舒服,瞬间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卿安低头鼓捣着那些药,禾秀也不能再留下。刚踏出小厨房的门,又折回来走到他的面前,轻笑着说:“卿安,以后我会麻烦你们家少爷很久,你总不能一见我就这样吧?” 在禾秀踏出门去的那一刻,卿安只觉得身子轻了一段,谁知这丫头竟然又回来了,生生吓得一口气闷在心口处,差点没憋死。 “有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夫人,没人的时候你叫我禾秀也行,高素瑶也行。” 卿安愣在原地,没想到她重新折回来是为了说这话。禾秀瞧着傻愣住的卿安,笑得更加轻快。 “你们少爷说你聪明机灵没话说,就是有时候傻愣愣的,我瞧着也是。” 禾秀笑得得意,像只百灵小鸟一般的又跑了出去,留下已经丢了魂的卿安,愣愣出神。 进了屋子,宫樾洺已经把那些贴在脸上的东西都给弄下来了,除了原本苍白的脸皮有些微微的发红之外,他的人一如既往的好看。 瞧见禾秀进了屋子,抬着手臂就说:“来,帮我把这些东西弄下来。” 禾秀摇头拒绝:“不成,这东西是有毒的,你刚刚都不让我碰,为什么现在又让我碰了?” 宫樾洺眉梢一扬,没回她的话,只是那只手依旧固执的抬着,眼眸望着她似笑非笑。 咬咬牙,禾秀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终于是将两只手上的东西都给弄了下来,打来清水又给他擦了一遍。 宫樾洺斜躺在榻上,有些热的将身上的薄缎被踢到一边去。 “想不想见你弟弟?” 第二十四章 确实长的好看 从宫樾洺随口说出带她去见弟弟的那天起,禾秀那双眸子就越发的明亮了。虽然口里没有再催问,可宫樾洺的心里明白,她想见她弟弟。 韩若闯了一回西苑之后,就再没来过。听卿安说,韩若这几日整天的黏着宫傲,终于是热得大少夫人不满。被宫夫人训了一回之后,才终于消停了一些。 禾秀将刚刚写好的字拿起来轻轻吹了吹,这才抬眼望着正在八卦着府里女人的主仆。 宫樾洺听着卿安的话,笑出了声儿来,说:“韩若小时候就喜欢宫傲,现在终于逮着宫傲留在京里的机会,还不得拼了命的贴上去。” 卿安替他梳着墨黑的头发,用个白玉簪子做固定。“大少夫人这么能忍的人都生了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禾秀听到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溜到了两人身边去。“卿安,你再出去打听打听呗。那天晚上我就瞧着你们表小姐喜欢宫大少爷,大少夫人不可能看不出来的。难道大少夫人之前一直都忍着,现在终于忍不下去了?” 宫樾洺手作拳放在口边轻轻一咳,指着被她放下去的那张纸。“拿过来我看看。” 禾秀抿抿唇,转身去把刚才练写的那张纸给他拿了过来。那上头写了一首诗,诗境不过就是思乡念人之类的,好在字写的已经可以见人了。 “要想要学会高素瑶的笔迹,你还差远了。卿安,再去找些纸张来,让她接着练。” 卿安偷笑两声,真的就转身出了屋子给她重新那些纸张来练字。禾秀原本想着这些好看的字能被夸上两句,可没夸就算了,竟然还得接着练! 看着走出去的卿安,禾秀嘟囔着:“怎么宫家的人都那么好看,连个小厮长得都那么清秀。” 宫樾洺离得进,当然听见她说的是什么话。顺着禾秀的眼神望过去,只见进了屋门,抱着一叠白纸的卿安清秀俊俏,淡笑着正朝这边过来。 “确实长的好看。” 禾秀红了脸,没想到自己那句话竟然被他给听走了。卿安正要放下拿回来的白纸,禾秀却刚想起她练字的时候,把墨汁打翻了一次。那纸放下去,岂不是要弄脏了? “卿安我来帮你。” 她上前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这才接过了卿安手中的东西。宫樾洺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明明前几天还是避而不见的陌生人,怎么现在瞧着,倒像是相识已久的朋友了? 宫樾洺勾着淡笑,冲着卿安就说:“卿安,刚才少夫人夸你好看了,正预备着要给你说亲呢。” 卿安下意识的就望向了正在低头写字的禾秀,眼中复杂难安。 宫樾洺眼眸里越来越冷,起身走到禾秀身边去,低头查看她练的字。禾秀见他过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一脸无辜的看着卿安。 “我可没说这话。再说,我的小姐妹都在高家,我也不能再回高家给卿安说亲啊。” 卿安挠着脑袋,憨直的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宫樾洺拿起毛笔塞到禾秀的手中,站在她的身后,手把手的教她写起了字。 第二十五章 分寸 卿安只觉得自己成了屋子里头多余的人,低垂着脑袋出了屋子,径直去了小厨房。 禾秀瞧着卿安走出的身影,不解问:“卿安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 宫樾洺冷哼一声。“惯的他臭脾气!” “就是惯的,那也是你惯的。” 宫樾洺放开她的手,站离她好几步远。“今天没把这些字给写好,就别吃饭了。” 禾秀更加觉得奇怪,怎么刚才都好好的,现在都突然变脸了? 这些天宫樾洺都会把着她的手学写字,她的字也确实是这样练起来的。这突然间又放了手,就跟第一次教禾秀写字一样,毛笔落在了纸张上,晕开了一处墨色。 “卿安是男仆,你的身份是我的夫人,要注意分寸。” 禾秀听的有些迷糊,宫樾洺今天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儿。低头看着纸张上头清秀的小字,猛然抬头对视上了宫樾洺的那双眼睛。 “是因为我最近跟卿安说的话多了一些,你觉得不妥么?” 宫樾洺眼角一抽,压住了心底的那份不舒服,看着面前的这一张脸,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禾秀却笑得轻轻柔柔,没心没肺。“二少爷放心,小姐的脾气我知道,她从不跟男仆小厮讲话,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看着继续低头练字的小女人,脑中想的却是她刚才的这句话。 而禾秀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跳动。刚刚宫樾洺的那种眼神,让她一阵心悸。 又是一室的沉默,禾秀低头写字,宫樾洺回榻上假寐,卿安又在小厨房忙活。好像一直都还是当初的样子,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禾秀等宫樾洺躺下之后,才抱着缎被窝进了软塌上。从她到了西苑之后,两个人都是这么睡的。 她原先就是个丫头,对待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要求。再说,难道她一个代嫁过来的小丫头,还能抢了一个病秧子的床? 迷迷糊糊之间,禾秀被宫樾洺给叫醒。小丫头还没清醒过来的迷糊样子,惹得宫二少爷一笑。 “丫头,别睡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应了宫樾洺的要求,禾秀换了一身颜色稍暗的衣服,跟着宫樾洺就出了西苑,一路到了宫家与外头仅一墙之隔的地方。 她看着面前的高墙,瞪大了一双眼睛。“二少爷要带我去劫富济贫?” 宫樾洺低低笑开,一把揽住她,脚尖一点,竟然运功跃出了高墙,稳稳落在了地上。 禾秀惊得说不出话来,瞧瞧宫家的墙,又瞧瞧宫樾洺。宫樾洺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摇了一把折扇,自己就朝前走了。 跟着宫二少爷走到一处破旧房子的时候,禾秀呆在原地。这是她进高家做丫鬟之前的家,后来她的爹娘故去,只留下一个脑子被烧坏的弟弟,寄养在了亲戚家里。 屋里还有微弱的灯光,隐约的,还能听见几声微弱的咳嗽。 禾秀越过宫樾洺,推开那小破屋的房门,果不其然,破旧不堪的床上躺着个小小的身影,窝在脏兮兮的棉被里,小声的咳嗽着。 第二十六章 我能带他走么 弟弟脑子不清楚,两人又相隔了这么久不曾见面,弟弟早就已经认不得她了。 禾秀心急的扑到床边,吓坏了这个孩子。她忍着眼泪将窝进墙角一脸谨慎望着自己的弟弟给拉到了怀里。 “别怕,姐姐在这,姐姐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宫樾洺看着相拥而泣的姐弟,心口像是挨了一闷棍的难受。 在禾秀怀中的孩子看见了不远处的宫樾洺,突然有些惊慌起来,小小的身子一个劲的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挥着双手啊啊的喊着什么。 孩子胳膊上褴褛的衣裳露出青紫血茄,让禾秀心口又是一痛。“他们又打你了是不是?都是姐姐不好,不该把你丢给婶婶照顾。姐姐回来了,姐姐带你走。” 她实在是心疼自己的弟弟,看着那些伤,可见这孩子是受了多少苦。他不过就是因为生病烧坏了脑子,总是被人欺负。没有了姐姐在身边,竟然就一直这么过着。 “二少爷,我能带他走么?” 宫樾洺常居在将军府,虽然不愁吃穿,却也受尽了宫家的白眼。只是面前这孩子,确实有些可怜,瞧得他自认为坚硬的心都有些心软起来。 “宫家是不能带回去,我让卿安给他安排个地方先呆着好了。” 禾秀有些失落,抱紧了怀中的弟弟。孩子终于有些想起了面前的女人,欢喜的拉着她漂亮的衣袖一个劲的喊着姐姐。 宫樾洺往前两步,屋子里头的霉湿气味呛得他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越来越有止不住的趋势。 禾秀有些担心起来,想要起身去查看,可自家弟弟仅仅抓着她,她根本就走不开。 宫樾洺的身子这几天一直都很稳定,没有咳嗽没有风寒,禾秀一直都以为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起来了。可是现在看着,宫二少爷根本就还是那个病秧子。 “二少爷?” 宫樾洺脸色发白,透着疲惫,看见依旧坐在床上抱着自家弟弟的女人丝毫没有想要来扶自己一把的意思,突然就发起了脾气。 “为夫都站不住了,难道你也不过来扶一下么,瑶儿?” 禾秀深情一怔,狠心拉开弟弟的手,下了床扶稳了宫二少爷。宫樾洺全身都软绵绵的,像是没有一丝力气。 他把嘴唇贴在禾秀的耳边,呼出的热气惊醒女人一身的粉红。“要是不听话,我再不让你见你弟弟。” 禾秀怒视着他,这男人根本一点道理都不讲! “姐姐姐姐!” 孩子下了床,光着脚就跑到了禾秀的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裙摆,生怕她突然间又走了。 宫樾洺冷眼扫视着那孩子,该是七岁的孩子却只有五六岁的个子,身子瘦小不说,脸上不知道糊着些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是邋邋遢遢的。 他伸手将那孩子紧拉着裙摆的手给拉开,又将禾秀护在怀里,与孩子隔开一些距离。 “明日一早我就让卿安来办这事儿,现在立刻跟我回宫家。” 孩子有些期望,又有些害怕的望着禾秀。禾秀不知道刚才那些话他听懂了没有,他们出来的时间确实不能太久,可弟弟的模样让她太过心痛难忍,开不了口要说分别的话。 第二十七章 你算是什么东西 回了将军府,禾秀那一双眼睛里依旧是弟弟舍不得让自己走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依靠的人,却又不得不再一次将他丢下...... 宫樾洺脱去外衫,倒在了床榻上头,垂眼间看见一脸悲伤难过的禾秀,忍不住说:“都跟那小鬼头说好了,明早就将他接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禾秀有些生气,原本她可以好好跟弟弟告别,跟他讲清楚的。弟弟虽然不像常人,可是如何好好跟他讲,他都能明白的。 可宫樾洺一掺和,闹哭了孩子,也揪住了她的心。 现在再面对宫二少爷,哪里还能有好脸色? 沉着脸的禾秀没搭理她,拉过缎被倒头就睡在了软塌上头。白天里一直都是他躺在软塌上,上头多少沾了一些淡淡的药味儿,以往觉得舒畅身心的味道,现在闻起来就只觉得难闻。 掀开缎被,禾秀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宫樾洺坐直了身子,沉声问:“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 她回头,风情一笑。“小解!” 无视宫樾洺满面的阴沉,禾秀顺手给关上了房门。明月高挂,还能瞧见自己的影子,只是夜风微凉,站在廊前的禾秀觉得有些冷了。 “夜里凉,你也不多穿一些,是睡不着了?” 禾秀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原来是卿安。“卿安你也睡不着么?” 卿安低头笑笑,其实他根本就没睡,他看见宫樾洺带着她出了宫家,过了许久才回来。而进门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禾秀又沉着脸出来了。 他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这样站在庭院里,会受凉。 卿安手里拿着一件外披,挂在胳膊上的外披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色彩。“这个,给你。” 禾秀看着他递过来的外披,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就只是觉得有些闷,一会儿还得回去呢,哪能抢你的外披。” 卿安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我平时睡不着都喜欢在院子里头走走,没想到就碰上了你。外头夜露深重,少夫人还是早些进去。” “不是都说了么,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叫我禾秀就可以了。” 屋里的宫二少爷满面阴沉,风雨欲来前的暗沉,身上的冷冽气势将屋子里头的温度骤降了几分,而屋外,依旧是谈笑风生。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禾秀才又进了屋子。屋内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借着探进屋里的月光,禾秀瞧见床榻上的人影一动不动,沉稳的呼吸,像是依旧熟睡了许久。 躺在软塌上头,禾秀又偷偷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看他真的睡熟了,才又乖乖躺好。 第二天一早,禾秀睁眼就瞧见蹲在软塌旁盯着自己看的宫樾洺。小丫头吓得往后一退,差点没磕到脑袋。 宫樾洺一脸漠然,看见禾秀已经醒来,便站起身来,优雅的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冷冷望着她。 禾秀红了脸,一直以来都是她先起身,再来服侍宫樾洺。没想到昨夜晚睡,今早竟然起晚了。 “二少爷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禾秀话音刚落,宫樾洺冰冷的声音就传来:“你算什么东西,还能劳本少爷喊你起来?” 第二十八章 送回东夷去 禾秀被他吓了一跳,站在软塌旁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昨夜里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垂下脑袋,将软塌上的被褥规规矩矩的收好。宫樾洺冷眼看着面前的丫头面色如常的做着每天早期该做的事情,心底下越发的来气。 他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破碎声又惊了正要出去给宫二少爷做早饭的禾秀。禾秀小心翼翼的看着宫二少爷的脸色,实在是想不透,他到底发的什么疯。 刚回到西苑的卿安进了院子就听见这一声,又瞧见站在门口一脸谨慎的禾秀,心口一窒,忙着走到她的身边。 “少爷,是茶水太烫了?”卿安蹲下身子来就要将这些碎片给收拾干净,却被宫樾洺给拦了下来。 宫樾洺沉着脸望着杵在门口的禾秀,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卿安为你弟弟的事情奔波一早上,难道你不心疼他?” 禾秀神情一怔,双眼愈发的明亮。“弟弟已经安置好了?” 虽然是接着宫樾洺的话,可是她问着的却是卿安,看的也是卿安。 卿安点头,回她一个好看的笑。 禾秀笑得愈发开心了些,宫樾洺也就越发的心烦了一些。 “高素瑶,我的妻,你难道没听见为夫在说什么?” 卿安脸上的笑容一凝,渐渐的收了回去。禾秀心里就只有弟弟,哪里能看得了这么多。她上前去用手将那些破碎茶盏收拾干净,如一只百灵雀,欢喜又轻快的步出了屋子。 宫樾洺捏做拳头的两手又使了些力气,拳头上面可以看见青白的指骨。他恨的咬牙切齿,幽冷的声音透进了卿安的心里。 “卿安,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以为你会懂得规矩!” 卿安站起身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宫樾洺。而宫二少爷眼中的阴鸷冷酷,让他受了一惊。 他的心思被主子给戳破,瞬间就变得有些慌乱起来。宫樾洺依旧坐在原位,用那双卿安不敢直视的眼睛盯死了他。 卿安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一握一放,最后终于狠下心来,抬头直视着自家的少爷。 “少爷,你对她动心了?” 宫樾洺眉心一拧,脸色暗沉到了极点,怒气冲上头顶,一掌拍起,瞬间就来到了卿安的面前。 宫樾洺懂武功卿安是知道的,可是却没真正见识过。前一刻还坐在位置上的人突然冲到自己面前,脸色阴沉可怕,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一般。 这样的宫樾洺,他第一次见。 宫樾洺手掌覆在卿安的肩头上,掌心的冰冷透过衣服传透了卿安的整个身体。他勾着邪魅的冷笑,空出的一手轻佻托住卿安的下巴。 “本少爷的事情轮不上你管!你若是心思不正,我不介意把你送回东夷去。” 卿安脸色一变,羞辱,愤怒,绝望,担忧一起涌现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清秀的脸庞只剩下苍白。 “我是少爷的人,少爷的话卿安一定会听,卿安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僭越。” “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十九章 真的喜欢卿安么 禾秀手里头抬着几样糕点两碗羹汤,愣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可面前的两个人,都是堂堂七尺男儿,长的是一个清秀一个俊美,莫非真的是有龙阳之癖? 她收起了惊讶之色,低着头将东西都放在了桌上。 宫樾洺在她出现之时就放开了卿安,卿安被禾秀那一脸惊讶又了然的样子羞愧的红了脸,倒是宫樾洺,一脸淡然的样子,与平常并无差别。 “卿安。” 正要离开的卿安又被禾秀给喊住,习惯性要回头的他又想起宫樾洺刚才的威胁,只能转身低头谦卑说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卿安还有事儿要忙。” 禾秀微微一愣,只当是因为刚才被自己撞破了那尴尬一幕,惹得卿安有些介意。 她轻轻笑笑,说:“就只是想要问问你我弟弟安置在了哪里。你既然有事儿就先去忙自己的,等你得了空我再去找你。” 宫樾洺已经吃起了糕点,优雅从容。禾秀坐到他的身边,将另外一边的莲子羹推到他的面前。 “莲心早被我剔出来了,一点儿都不苦。” 宫樾洺起身转到软塌边去,歪着身子就倒了下去,慵懒自得。 禾秀眼角一抽,自己坐下来连喝了两碗羹汤。想不透这么鲜香的东西,宫樾洺却总说莲心苦舌。明明他每天吃苦药,现在一碗羹汤就那么多事儿,真是难伺候。 偷偷看了眼在榻上捡着一本书看的男人,想着刚才轻佻的一幕,一阵恶寒袭上后背,激起一层疙瘩皮。 于此一整天,禾秀都觉得不太舒服。这种感觉就好像原本你是名正言顺被娶进门的夫人,接过却成为了一个小妾。而且那两个人,还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 长叹一声,禾秀关上手中的书本,遥望着院子里头正在闲忙活的卿安。脑袋上狠狠挨了一下,禾秀呼痛,抬头看见宫樾洺黑这一张脸,脑子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竟然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二少爷真的喜欢卿安么?” 宫樾洺闻言,不怒反笑,笑意畅快,倒反是让禾秀觉得有些惊悚。 院中的卿安听见屋里的笑声,循声而望,透过窗户只见禾秀有些紧张的从座椅上跳起来,转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又见笑得开怀的宫樾洺跟了上去,也瞧不见了。 清风一过,搅乱了平波。卿安第一次觉得,现在若还是以前的身份,该多好。 禾秀被宫樾洺逼到了墙角,被他笑得有些恼怒了起来。伸手要去推开他,却跌进了他的怀里。 宫樾洺第一次拥抱女人,香香软软,竟然比想象中要美好许多。只是怀中女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手脚扑腾的像只落水的猫。 “别动,我只是想要抱抱我的夫人。” 禾秀身子顿住,心里琢磨着宫樾洺开始还在黑脸,转而又变得腻腻歪歪,阴晴不定的烂脾气。 张了张口,抖着胆子的又问了一句:“少爷放心,你们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宫樾洺低低的笑声又传来,又将怀中的女人抱紧了几分。“你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你再多说一句,本少爷不介意现在就让你成为真正的宫二少夫人。” 第三十章 宫傲与高夫人 宫樾洺突然间的示好,让禾秀有些无所适从。而卿安自那一回之后,又有意无意的避开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卿安不快,她只是想要问一问自己弟弟到底被安置在了哪里。 她问宫樾洺,宫樾洺却从来不说。一次不说两次不说,禾秀也不想再问第三次了。 宫樾洺既然答应了,就绝对不会亏待了弟弟。这样想着,禾秀心里又宽畅了许多。 可禾秀忘了一件事情。当初她代替高素瑶嫁到宫家的时候,宫夫人曾经用自己弟弟威胁她。 她也忘记了,自家叔叔婶婶一直都是在高家的庄子里做活。禾秀弟弟的丢失,只怕早就传到了高家的耳朵里。 高家没了她弟弟来威胁禾秀,又听说禾秀在宫家很受二少爷宠爱,当即就跳开了脚。 高夫人在宫家的厅堂里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盼来了禾秀。 当初禾秀出嫁的时候,尽管穿上了嫁衣顶着喜帕,可怎么瞧,都还是一个下人丫头的样子。如今再看禾秀,穿的还没有当初高素瑶的金贵好看,却感觉要比自己的女儿来的高华富贵。 宫家果然养人! 高夫人冷哼一声,不顾厅堂里还有宫家的人在场,上前一把拉过了禾秀,恶狠狠的就瞪了她一眼。 宫家看不起高家,连带着在旁边伺候的丫头都有些鄙夷高夫人的粗鄙。 禾秀想要挣开高夫人的手,却不想高夫人竟然用了大力气,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无奈禾秀就只能学着从前高素瑶看见自己母亲时的欢喜,反手将高夫人拉个紧实,笑着说:“母亲,你可来看瑶儿了。瑶儿在宫家都好,就是想母亲想的紧。” 高夫人听了这话,才觉得不妥,只能收起了眼底的恶狠,佯装生气的样子,却偏偏使了大劲儿的往禾秀手背上一拍。 “知道想我也不回高家看看,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终于是知道了!” 那一巴掌的力气,把禾秀的手背都给拍红了。忍着手背的麻木,禾秀将她引到座上,看了看喝道见底的茶水,又吩咐那宫家的丫头去倒杯热茶来。 没了宫家的人,高夫人也不必在装。甩开禾秀的手,又将那张恶狠狠的脸给摆了出来。 “禾秀,你是不是见过你弟弟了?” 禾秀心里一颤,不安的看着高夫人。高夫人那双只有算计的眼睛盯紧了她,想要从她眼里头看出一些东西来。 “弟弟,是不是出事儿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有些着急慌乱。高夫人又好好将她看了一遍,正好宫家的丫头换了茶水进来,高夫人又换了一张温柔的脸,默默望着禾秀。 宫傲踏进厅堂,似笑非笑的望着禾秀,问:“听说弟妹娘家来人了,宫傲来晚了,招呼不周,亲家伯母别见怪。” 禾秀一惊,倒是身旁的高夫人已经起身给这位少年得志的将军见了礼,开始寒暄起来。 这一人一句,瞧着倒是颇为熟悉。想起宫傲跟高素瑶之间的关系,禾秀隐隐的有些害怕起来。 第三十一章 国商 宫夫人一直都没出现,宫傲陪着高夫人说了好半天的话。这样子,好像是高傲才是她生的儿子,而禾秀依然还是禾秀,跟高家一点儿关系都不挨边。 “对了,宫二少爷呢,怎么不见他?” 宫傲看着禾秀,嘴角挂着笑,眼眸却深沉可怕。“瑶儿对樾洺照顾的无微不至,现在我们宫二少爷都离不开她了,指不定一会儿就让人过来喊了。” 高夫人听到这,脸色慢慢有了些不满,再看禾秀,就越看越不舒服。 “罢了!二少爷身体抱恙,我也不便多打扰,这便告辞了。” 高夫人起身告辞,又喊了禾秀,让她送送自己。 禾秀自然得送高夫人出门,做戏也得做足了。高素瑶跟高夫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她现在是高素瑶,自然得演出一幕母女情深来。 高夫人没带丫鬟婆子来,一路上就只有她们两个,鲜少遇上宫家的下人。 禾秀跟在高夫人身后,规矩懂事,跟从前在高家做丫头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有在遇上宫家下人的时候,装出几分欢喜,腻着高夫人。 “这宫家倒是又几分财气,难怪被人说是小皇帝。” 禾秀大惊,又不敢上去捂住高夫人的嘴。只怕隔墙有耳,又起争端。 “对了,这些天皇家有意要铺设国商。只要高家拿到国商的位置,你和你弟弟少不了好处。到时候你们想要远走天涯离开京都,或者还要继续留在宫家都随你,只是你要多吹吹宫二少爷的耳边风。” 国商?高家竟然盯上了这个? 禾秀出神之间,高夫人竟然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打的讲究,明明很痛,却又不会留下印记,只有淡淡的红色。 “夫人?”受了惊的禾秀捂着被打的侧脸,瞪大了双眼后退两步。 高夫人上前将她捂着侧脸的手给拉了下来,阴狠狠的骂道:“捂着脸做什么,怕别人不知道我打了你?” 禾秀忍了忍,轻声应了一句错,高夫人这才放开了她。 “宫二少爷真的这么喜欢你?外头传言我不信,今日特地跑过来看,没想到他宫二少爷这么大的脸面,连丈母娘都不愿意见。” 顿了顿,高夫人又站定了步子,问禾秀:“前些日子听说宫二少爷毁容了?听说一张脸全是烂疮,根本就见不了人,命不久矣。怎么,现在还活着呢?” 禾秀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这些天宫樾洺对自己的照顾,又或者因为自己弟弟得了妥善的安置,她张口就想要给反驳回去。 高夫人继续往前走,哪能注意禾秀面上的不满。“现在高家就等着能拿下国商这个位置,你是从高家出去的人,要时刻想着高家的好。你能有今天,全靠了高家!” 说到这,高夫人想起了自己的亲女高素瑶,哀戚之色溢于面上。 高夫人一向疼爱女儿,高素瑶暴毙身亡,她自然心痛难忍,这些禾秀都能明白。只是...... “可是夫人,二少爷从不离开西苑,宫将军又不常在府里,宫夫人又不喜欢二少爷,我就算吹了枕边风也没用啊。” 高夫人又要抬手,又瞧见对面的长廊里正站着两个人,又将手给放了回去。 她将禾秀的手拉起来,亲昵的就像是真的母女。却不妨高夫人用了大劲儿,禾秀只觉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她给捏碎了。 “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宫二少爷不行你难道不会去求宫大少爷?” “宫大少爷?” 高夫人冷哼一声,手中的力气依旧不放松一点儿。“若是瑶儿还在,岂会像你这么没用!” 将高夫人送到了门口,临要上马车的高夫人又抓着禾秀嘱咐了一番。进了宫家,禾秀只觉得自己那一只手掌都快要断掉了。 走到刚才高夫人又要抬手打人的地方,果不其然的瞧见了韩若。那会儿站在对面长廊的人,正是韩若。 韩若长得美,笑起来自然也就格外的好看。摇曳着身姿晃到了禾秀的身边,眼尖的看见了她侧脸淡淡的红色。 “你的脸怎么了?莫不是被打了?” 禾秀有些着急的摸了摸自己那一边侧脸,问她:“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韩若笑得得意,刚才高夫人抬手间的动作她可是看得仔细。而这好好的脸,一边如常的白皙,另外一边却淡淡的红肿,怎么看,都是被打的。 禾秀却慌乱得跳起脚来,一边开始抓起了那半边侧脸,一边带着哭腔的说:“怎么办怎么办,一定是过了二少爷的病气了!刚刚就想抓亏得母亲拦着,现在是不是很严重了?” 韩若一听,没了之前的得意,嫌弃又鄙夷的后退了好几步,躲得远远的。 禾秀那双眼睛,有慌乱不安,有小心惊恐,看了韩若一眼,急着就从她身边顺着西苑的路给跑了回去。 韩若被吓得不轻,忙着让身边的丫头回去烧水,要将身上的晦气都给洗干净了。 第三十二章 夫君 要到西苑的禾秀,一边忍着笑意,一边抚着差点被自己抓花了的侧脸,低头看着自己只露出小半截的鞋面,没注意差点撞上了等在西苑门口的人。 禾秀抬头,瞧见那人正是宫傲,闪身到了一边,规矩站着。 “怎么,我有这么可怕,把你吓成了这样?” 宫傲高大的身影就挡在她的前头,将她的去路堵了个严实。禾秀想往旁边绕过去,又被高傲轻松的给拉倒了胸前。 “你干什么!”禾秀有些恼怒,就算她正是个一般的姑娘,也由不得宫傲这般欺负。何况这还是在西苑门口,而她,是宫二少爷名义上的夫人! 宫傲笑得邪魅,将禾秀揽得更紧了一些。 “难道你家夫人不是让你来找我帮忙?高家想要得到国商的位置,不靠我,难道你想要去靠里头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这是禾秀今天第二回听到有人这么说宫樾洺,高夫人是外家人,不懂得中间厉害就算了,宫傲是宫樾洺的大哥,就算心里再不亲近他,也不能这么诅咒自己的弟弟! 她挣脱不开宫傲的束缚,正欲抬脚狠狠往他脚面上踩下去,不料小心思被宫傲识破,他竟然轻松的就躲了过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若是被你这个小女子占了便宜,我宫傲将来在战场上怎么领兵打仗。而且,只要你哄我开心,高夫人想要的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禾秀心里是又急又气,她从来没被人这般欺负过。上一回宫樾洺抱自己,那也是极其温柔小心的。而宫傲却根本就是占自己便宜。 占完了便宜,还要羞辱自己! 她气急之后,倒是冷静了下来,清冷冷的声音不同以往的软诺。 “难道以前的高小姐,就是这样成了你的女人?” 果然,这话一说,宫傲面露不满,扫兴的放开了禾秀。“咱们俩的事情,好好的提那个死掉的女人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有了宫樾洺撑腰,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宫家的媳妇儿了?” 宫傲眼中的威胁让禾秀手心多了些冷汗。她一直都是躲在西苑,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的就是遇上宫傲。 现在宫傲自己寻上门来,她偏偏要往别人的枪口上撞。 眼眸一亮,禾秀欢喜道:“夫君!” 宫傲低头看着矮过自己的小丫头,大笑道:“还没闹够?那个病秧子能走得出西苑来?” 宫樾洺听着这声“夫君”,竟然呆在了门口,脸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带着血迹的布条,瞧着就令人心悸。 “大哥。” 宫傲一怔,循声回头,真的就瞧见了宫樾洺。 宫傲是战场上走下来的人,身姿高大健硕。要不是长得俊朗一些,身上多了些将军压迫人的气势,只怕远远看着就像个魁梧武夫。 而宫樾洺自小身体就不好,又长的俊美如女子。 这两个人对面站着,竟然说不出的好笑。 宫樾洺冲着禾秀虚抬了抬手,意思让禾秀到自己身边来。禾秀巴不得回到他的身边,只是刚一抬脚,又被宫傲给拉了回去。 宫傲禁锢着禾秀,一边挑衅的斜眼瞥视着自己的弟弟。他压低身子,凑近禾秀的耳边,样子暧昧极了。 “宫樾洺保不住你的命的。他这条命,总得丢的。” 说完了这话,宫傲终于是放开了她。禾秀僵在原定,直到宫樾洺来到她的跟前,轻柔的替她顺了顺散落的头发。 “听说高夫人过来了,我还想着要去见见她呢。怎么了,大哥欺负你了?” 禾秀敛去眸子里头的黯然,看着他被缠的密不透风的脸,嗔道:“你怎么这样出来?这布上头是什么东西,闷不闷啊?” 宫樾洺拉下她那只就要碰到自己的手,捂在心口。“他们眼里的我不就是这样的,就算不死,也得残得见不了人不是么?” 宫樾洺这么做,禾秀心里是感激的。她也会有少女情怀的小心思,现在的宫樾洺,足够让禾秀动心。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得猛然收回了手,一颗心惴惴不安。 宫樾洺淡淡的笑着,将禾秀的手重新执起,侧眼间瞧见墙角处闪过宫傲刚才穿着的玄色衣摆,笑得越发温柔了。 宫傲这一路,都在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他这辈子统共没好好看过宫樾洺几眼,可对这个弟弟还是有些打听。 可如今来了个代替高素瑶出嫁的丫头,他整个人都跟从前听来的不一样了。 “表哥。” 韩若从前头小步跑来,脸上挂着柔柔笑意,眼中是蜜蜜深情。 宫傲心里满是算计,亦是温柔应了她一声。 第三十三章 刘氏母子 韩若从宫傲的怀中坐直起来,有些不敢置信。“你要我去跟那个女人示好?” 宫傲又在韩若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现在能靠近二少爷的就只有她跟卿安。难道我还舍得让你勾引卿安那个下人?只要你能从她的口中套出二少爷的消息,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韩若低头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捏起粉拳来狠狠给了他胸膛一拳。 “你直到我想要什么,可你就是给不了我。” 宫傲冷哼了一声,将韩若推开,自己站了起来。“青琴是父母之命,我不得不娶。论我心中所爱,还得是若儿表妹你。我娶她进了门,同样也能将她赶出门。” 韩若心里狂喜,想到她能常伴在宫傲身边,做实了少将军夫人的位置,两只手就有些紧张的没处安放。 “只是......”宫傲说了两个字又停顿了下来,让还在狂喜的韩若突然吊上了一口气,生怕从天上掉回地下来。 韩若半天听不到下文,有些着急,上前又依在宫傲怀里,软糯甜腻的问着:“只是什么啊?” “只是你要去给我打听清楚,我想知道的事情。如果事情办的漂亮,我立刻就能把青琴给撵出宫家。” 宫傲一手托着韩若的芊芊腰肢,一手捏了捏她滑腻的脸蛋,惹得韩若娇红带喘。 高夫人回了高家,进门就瞧见被高老爷带回府里头的新妾刘氏。 刘氏生的漂亮,明明已经快要三十的女人,保养的依旧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 最让高夫人不能接受的,是刘氏竟然生了一双儿女! 她为高老爷治理偌大的家业,从无一点怨言。而高老爷却在外头养了这么一个女人!如今自己女儿暴毙,他竟然理所应当的领着那母子三人进门! 刘氏正带着刚满六岁的儿子在院子里玩,瞧见了刚刚回来的高夫人,忙着叫自己儿子喊人。 刘氏宠爱儿子,高老爷更是只有这么一个能够传递香火的,也就愈发的溺爱。在外头宅子的时候,高小少爷就一副任性脾气,现在回了高家,地位一下子就被抬高了不少,少爷脾气一出来,哪里还懂得什么规矩。 高夫人最爱面子,原本在高老爷将他们带进高家,她曾大怒。之后就说要将庶子养在自己名下,可刘氏一闹,高老爷也就铁了心。 现在在高家,高夫人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丢了面子不说,竟然还被一个小小妾室给踩在了脚下。 刘氏虽然不怕高夫人,可是现在他们身在高家,多少还得顾忌一些。自己儿子不理正室夫人,依旧自个儿玩着自个儿的,显然是打了高夫人狠狠一巴掌。 “真是好教养,原来我这个当家主母入不了一个庶子的眼!” 刘氏倒是从容不惊,只是将儿子又拉到自己的身边来,指着高夫人对他说:“我跟你说过好几遍了,那位得叫母亲,我只是姨娘。” “明明你才是我的母亲,我为什么要叫她母亲?” 小孩子似懂非懂,又带着些愤怒抵触的样子,让高夫人更加火大。 高夫人往前疾走两步,脖子上挂着的琉璃金锁铃铃作响。正要抬手,却听见下人给高老爷请好的声音。 高夫人收了手,回身一看,却是就是自己的丈夫。高老爷远远就瞧见了这一切,他了解高夫人的脾气,心里疼惜爱子,着急的就朝着这边过来了。 刘氏瞧见了高老爷,装得更加柔弱,紧紧抱着自己儿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高夫人冷笑两声,“刘氏,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只要禾秀能吹得动那风,只要宫家肯说话,国商的事情就只能是他们高家的。 只要这事儿成了,高老爷也就能重新记得她的好。毕竟十几年夫妻,她才是稳坐当家主母位置的人! 第二天。 宫夫人将宫傲唤到跟前来了半天,却又什么话都没跟他讲。宫傲的耐性被磨光了许多,又给自己母亲添了一杯茶,张口问:“母亲有话便问,这么憋着,可不像你。” 宫夫人瞪了他一眼,抬起那杯茶水饮了两口,这才问他:“你这几天总是不着家,回家这么久,也不见你来陪我说说话。现在边疆有别人守着用不上你,你在外头到底忙活些什么?” 宫傲一听,原来只是因为这事儿。忙讨好的绕到她的身后,给她捶了起来。 “祖宗!你这力气我这把骨头能受得了么?” 只两下,宫夫人就疼得受不了的闪到了一边去。宫傲站在原地呵呵的笑着,讪讪收起了自己的拳头。 “我只用了两分力气,是母亲你身子太金贵。” 宫夫人又是狠瞪了他一眼,倒是说起了正经事情。 第三十四章 高家表小姐 “你这回竟然能长留在京里,还不多跟你媳妇儿好好相处几日。这几天若儿一来,就总缠着青琴。她的心思我看得明白,也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长叹一声,宫夫人又说:“若儿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只有你一个儿子,自然就把若儿当成了闺女疼爱。青琴对你什么心你也都知道......罢了,我只是想要个孙儿,谁生的,我不管。” 母亲把话说开,宫傲心里就更加放心了。之前应予了韩若的事情,现在又得到了母亲的这句话,他就更加不把青琴当一回事儿了。 “母亲的心事儿子知道了。”宫傲心里有了底,现在就只是等着韩若那边的消息了。 宫夫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情,有些不安的拉着自己儿子的手。 “傲儿,你老实跟我说,最近你是不是常跟几个东夷人在一块?” 宫傲不在意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母亲的手。“那只是一般的朋友,母亲不要多想。” 宫夫人撒开他的手,脸上多了些怒气。“你父亲在朝政里头被多少人盯着?现在东夷那些蛮子虎视眈眈的瞄着咱们。皇上虽然是个昏君,可是他总归是天子。臣若大于君,那些朝臣,那些百姓,悠悠众口,咱们堵不上的。” 宫傲眼眸沉了沉,宫夫人抬手就要打过去。只是抬手之后,又不忍心的放了下去。 “你是我生的,最了解你不过。我劝你早早跟那些人断了往来,他们只会害了你!” “母亲!”宫傲英挺的剑眉紧蹙在一块儿,张口就截了宫夫人的话。“母亲想的太多了。再说我现在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宫家的地位,我心里都明白。” 宫夫人眼中依旧还有着忧虑,又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只能作罢。 又说了一些小事儿,宫傲这才要离开。只是刚出到门口,就遇上了青琴。 “夫君这就要走了?” 宫傲颔首,正眼都没瞧她。青琴心口微酸,自己进了内室,瞧见宫夫人便笑着说:“母亲,你猜我刚刚出门看见谁了?” “瞧你这神秘样儿,遇见谁了?” 青琴柔柔的笑着,“听说高家的来位表小姐,长的是跟咱们刚进门的二少夫人一模一样。这外头都在议论,那表小姐是不是当初高家老爷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 宫傲耳朵里传来这么一通话,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 高素瑶暴毙,宫傲只是听说,却没真正瞧见她的尸体。嫁到宫家的二少夫人不过就是个丫头,这事儿青琴跟宫夫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而青琴说,那人长得跟二少夫人一模一样...... 难道高素瑶没死? 宫傲冷哼一声,眼中泛着杀意,风一般的出了将军府。 而在西苑,宫樾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禾秀在旁边听着是一阵心惊,高素瑶从来没有什么表姐妹! “卿安,这消息你可打听清楚了?” 卿安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打听清楚了,是昨晚上被高夫人接到高家的。” 宫樾洺转头看着身边呆住的禾秀,忍不住打趣道:“会不会是你们家小姐根本就没死?现在她这个真货回来了,你这个假的,自然就麻烦了。” 禾秀听了宫樾洺的这番话,倒是不在意的笑了起来。“二少爷这话说的真有意思,难道咱们同一屋檐下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二少爷还不知道我是真的假的?” 卿安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禾秀跟宫樾洺的话,怎么都好像是搭不起来。 可宫樾洺却知道,禾秀这是在说,她知道了自己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她跟自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禾秀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明摆着的威胁别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底气。 卿安退下之后,宫樾洺这才对她讲:“听说高老爷把养在外头的女人给带了回来,高夫人估计是没了法子,才找了跟高素瑶相似的一个人。” 禾秀听着这话,却是想起了从前高素瑶对自己的好。沉默之间略有伤感,终于没忍得住的说了一句:“其实夫人也可怜,或许是因为太想小姐......” “那你就不怕高家用这个跟高素瑶相似的女人,闹出什么事情来?” 禾秀摇头,平静淡然。“我最牵挂的是弟弟,现在弟弟无恙,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宫樾洺轻笑着,讲她带到棋盘旁边。“人生就像是一场棋局,你以为你只是一颗平常的棋子,而其实你就是别人的棋子。你要做下棋的人,而不是只做一颗棋子。禾秀,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第三十五章 做戏 禾秀愣愣的望着他,这般道理她自己也明白,只是从来都每人这样跟她讲过。 是,她从没想过争强好胜,她什么都不图,只想要自己的亲人安康,只是想要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到头来,她成为了高家代替高素瑶嫁进宫家的傀儡...... “对了!”禾秀想起了高夫人来的那一天,宫傲对高夫人的态度。“二少爷,夫人过来的那天,大少爷的样子明显跟夫人很熟。再有大少爷跟小姐的关系,难道高夫人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事情?” 宫樾洺修长的双指间夹着一枚黑子,轻轻放到了棋盘上头。“知道就知道,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禾秀诧异的望着他,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你也一早知道了?” 宫樾洺的默认,让禾秀心里憋上了气。仿佛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她与这件事情最有关系的人却浑然不知,蠢到了极点。 “静心,我教你下棋。” 禾秀摇着脑袋,退到了一边去。“不学,我这么笨,做棋子就好了。” 宫樾洺抬起头,看着她赌气一般的样子,勾唇笑道:“确实够笨,你也只能做别人的一颗棋子而已。” 宫二少夫人总是在西苑里头呆着,也总不见出来,这倒是急坏了韩若。 这么些天,韩若一心想着宫傲的允诺,一边又恨不得跑进西苑里头把禾秀给揪出来。只是她自小就跟宫樾洺犯冲,这样进去,指不定还像上次那样狼狈的跑出来。 “小姐,我可看着她出西苑的门了,现在正去药房取药呢。” 韩若原本懒懒躺在榻上,听自家丫头这么一说,瞬间就来了精神。 “你真看见她出来了?一个人?” 小丫头点点头,“是一个人,从前都是卿安去的,可今天就她一个人去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韩若眼眸一转,有了算计。拿着粉饼往自己的脸上又扑了一层,看起来有些苍白的吓人,将身上难得的锦缎衣裳换下,穿了一身不衬脸色的衣裳,领着丫头出了门。 宫家的药房虽然不大,却什么药材都能找得到。虽然没有宫中的规格要求,却也基本都是上等。 只是宫二少爷在宫家的地位,又因为宫夫人的授意,药材就总会被人用次等的来充数。 卿安突然闹了肚子,跑了一整天的茅房。去药房拿药的活儿原本一直都是卿安来的,他一直照顾宫樾洺,对药材药性,也有些了解。 临出门前,卿安又对她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快速教她怎么辨认药材的好坏。 拿着药材正往西苑去的禾秀,脑子里还在想着卿安的话,一边又小心谨慎的查着那些药材,这么磨了一路,直到碰上了韩若。 韩若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蹲在地上,身边的丫头在旁边急的直跳脚。禾秀站在原地,蹙眉瞧着这对主仆。眼尖的丫头看见了禾秀,忙着跑到了她的跟前。 “二少夫人你在就好了,你帮我看着我们家小姐,我去给小姐拿药。” 这丫头说完就跑开了,禾秀喊都没喊住。 “表小姐你没事儿吧?” 韩若继续蹲在地哼哼唧唧,一张脸惨白,真的像是疼极了。禾秀谨慎小心的后退了两部,左右的张望着,心里疑惑怎么平时宫家的下人这么多,今儿就没见着了? 韩若又是一声“啊哟”,竟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禾秀吓了一跳,放下了手中的药材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你的丫头说去给你拿药了,一会儿她就该来了。” 韩若在家中就见多了那些姨娘争宠演戏的场面,那些姨娘柔弱的样子她能稳稳的学个十分。 抬起了脑袋,一双通红的眼睛泛着泪水的望着禾秀,脸色苍白可怕,怎么看怎么难看。 “我那个一来,就总会疼的站不住。你帮我扶到那边去坐一会儿,等我吃了药就能好一些了。” 有的女人来月事,确实是会疼的死去活来。像韩若这样的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这样的疼禾秀能理解。 禾秀把韩若扶到了一边的石阶上坐下,又想着她不能受凉,情急之下,竟然将身上的外衫给脱了下来,给她垫在了身下。 韩若微微愣了一下,顺着禾秀的好意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刚坐下去,又哼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疼一些。你去吧,我一个人等着就好。” 从那天自己的院子被韩若强占了之后,禾秀就对这位宫家的表小姐没有一点儿的好感。韩若这话一说,她早就巴不得的离开了。 将药材重新拾起,正要离开,又听韩若软软的疼喊了一声。 第三十六章 表小姐有问题 “我去给你找个下人,让他们把你抬回你的院子?”禾秀看着又是捂着肚子一阵哼哼的韩若,有些不忍。 韩若直摆手,紧咬双唇。“我这样的毛病,不想让别人直到。” 禾秀有些好笑,只觉得她是小姐脾气犯了。“那就算了,我还要赶回西苑,你的丫头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韩若见禾秀要走,急的就伸出了手去抓住了禾秀的衣裳。“你别走,在这里陪我说说话,等我丫头回来。” “你这人真是好笑,刚刚是你让我走的,现在你又让我在这陪你?” 韩若泫然欲泣,可那眼泪就是缠在眼眶里,根本就没想要落下来的意思。禾秀终究还是心软了,刚走进她,却不妨瞧见韩若额头上没摸均匀的细粉。 禾秀心下了然,似笑非笑的顶着她的额头,捏起了袖子作势要给她擦一擦。 韩若慌得身子闪到一边去,受了惊吓一般的看着禾秀。“你要做什么?” 禾秀悻悻收回了手,指了指她的额头。“我瞧你都疼出冷汗了,想着给你擦一擦。” 韩若偏过脑袋,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倒是真的摸到了一些汗水。心里松了一口气,收回手前,瞧见自己指尖上头淡淡的细粉,一颗心又慌了慌。 禾秀与她坐在一排,中间放着从药房取出来的药。中间空出来的距离,倒是让韩若多了些心安。 那小丫头来的倒是时候,韩若早就有些装不下去了,接过了丫头取来不知道什么药效的药丸,一口给吞了下去。 “这是什么药,能止痛的?” 禾秀好奇的瞧着韩若吞下了那药丸,衬着鼻尖那股香粉味儿,越来越憋不住笑。 小丫头一脸得意的护在自己小姐跟前,鄙夷禾秀没见识。“难道止痛的就只能是汤药?小姐那个一来就疼痛难忍,这是宫夫人特地从御医那拿来的,自然是好东西。” 禾秀点头听着小丫头的说辞,露出艳羡。 韩若趁着这个时候,将脑袋上头的细粉给摸匀了,这才起了身子,将垫在身下的外衫拿起抖了两下,递给了禾秀。 “让你看笑话了。这衣服......” 韩若又将那衣服给收了回来,塞到了小丫头的怀里。“这衣裳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禾秀愣了愣,干笑了两声。“这药效倒是来的挺快。” 韩若脸上有些不自在,身边的丫头来的晚,不知道自己家小姐早之前就已经被禾秀看穿了计谋,倒是一脸的自得。 “宫里御医专门为宫中娘娘定制的,岂是一般的寻常东西能比的。” 韩若轻咳了两声,上前亲密的拉着禾秀的手说:“你人真好!从前都听说高家小姐只会甩脾气,没想到那头的全是谣言。第一次见面是若儿有错,若儿在给二少夫人这赔个礼。” 说完,韩若还真的就给禾秀行了个闺阁礼。 禾秀从没受过这样的礼,竟然就愣在了原地。韩若半天没等到她的话,抬眼间,又见禾秀也冲着自己行了个礼,一边不好意思的说:“是我从前性子太急,倒是跟表小姐生了间隙。” 韩若一路殷勤的将禾秀送到了西苑,这才满意的带着丫头原路折了回去。 小丫头有些不放心,问韩若:“小姐,你说她看出来了没有?” 韩若冷笑两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涂着的厚厚细粉。“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我非得要从她的嘴里头打听出宫樾洺的消息?只要我们今儿说上了话,明儿我就能出进西苑。到时候还怕你家小姐查不到东西?” 小丫头笑了笑,讨好的应承了几句。 “那这衣服?” 韩若淡淡瞥了一眼,不屑的又移开眼睛。这最普通不过的衣裳她自己从来不碰,当垫子坐着她都没嫌弃,现在竟然还要给洗好了还回去。 “当然要洗,不洗这衣服,我怎么进西苑还给人家。” 禾秀把药材交给了卿安,卿安检查了一遍,除了几样东西,剩下的都是好的。 “我去找他们换!”禾秀一脸气愤,将那些次等的药材重新包好,就要拿去换。 卿安将她拦下,指了指她的身上。“你这出去一趟,外衫丢了不说,要是连你整个人都丢了就不好了。那些药材我还留着一些,就省的你再跑一趟了。” 禾秀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想着刚才进西苑时宫樾洺那张黑脸。 那外衫只是一层薄纱,她里头的衣服穿的好好的,一点儿肉都没露出来,倒是宫樾洺觉得她丢了自己的脸。一定得换了一身衣裳,他的脸色才稍微的好了一些。 “我觉得,表小姐有问题。” 第三十七章 字还没认全 卿安一笑,“整个宫家的人都看得出表小姐有问题。” 禾秀一怔,凑到了卿安面前。“你刚才也看见了?真的觉得她有问题?” “全宫家的人都知道表小姐喜欢大少爷,这有什么稀奇的。” 卿安说的这些,在她第一次碰上韩若的时候就瞧出来了。禾秀说的,是今天的韩若。 这样的伎俩太过拙劣,禾秀一眼就瞧破了。韩若演了这么一出戏,还将她送到了西苑门口,一个前两天还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现在却对自己献上了殷勤,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 “我去找二少爷!” 禾秀刚一离开,卿安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到了宫樾洺跟前,禾秀说了刚才遇见韩若的事情。宫樾洺抬起收来轻轻扇了两下,不客气的说:“我说平时都不见你打扮,怎么今天一股子香粉味儿,将我的院子我的屋子弄得乌烟瘴气。” “是么?”禾秀抬起袖口来闻了闻,哪里有什么味道。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才换了衣裳,更加不可能有味道。宫樾洺就是想着法子的就要骂她两句! “一个人一直一来对你的厌恶,突然变成了殷勤好感,那只能是有求于你。或者,是需要你做个跳板,棋子。” 禾秀觉得有理,连连点头,可之后就又觉得哪里有些问题。狐疑的看着宫樾洺,轻声问:“二少爷说的有理。可是我怎么觉得,二少爷说的像是自己呢?” 宫樾洺眉梢一扬,低低笑了两声。“你现在倒是学聪明了。” 禾秀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来不及多想,卿安就抱了一只信鸽进来,将信鸽脚下的东西取出来,交给了宫樾洺。 宫樾洺打开看了一眼,转而交到了禾秀的手上。“你先看看这东西。” 禾秀拉开手中的纸条,娟秀小楷,该是出自女人的手。看了两眼禾秀又红着脸的给放到了一边去,低头小声说:“我字还没认全......” 宫樾洺望着不成器的禾秀,气不打一处来。“我早说你学完东西得过脑子,看了一遍你全都忘了!” 他这么不客气的说话,让禾秀有些尴尬,卿安还在旁边站着呢...... “卿安,念给她听!” 卿安拿起那纸条,将上头写着的东西念给了禾秀。禾秀听完一脸吃惊,“昨天宫大少爷就去了高家?” “他那么迫不及待,想必高素瑶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 卿安探究的看着禾秀,像是在向她追问宫傲跟高素瑶的关系。 禾秀又将脑袋摇的像只小鼓,忙着表明立场。“我虽然跟着小姐,可是这事儿我却是不知道。倒是高家的夫人一定知道这事儿!” 脑中灵光一现,禾秀突然想到了高素瑶暴毙的当晚,高夫人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的场景。又说起了跟宫家的亲事,高夫人的神情里竟然还有隐隐的惋惜。 再到了高老爷让她代替高素瑶出嫁到宫家的时候,高夫人的样子,简直就是把冲喜这件事情当成了他们高家的殊荣,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自己。 所有事情都透着奇怪。 “你想到什么了?”宫樾洺一直都在注意着禾秀的脸色,她出神发呆,必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禾秀回了神,静了静心,将那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宫樾洺听完了之后,竟然问起了高素瑶死时候的样子。 她只要一想起高素瑶暴毙的样子,后背就一阵发凉。高素瑶的那可怕死相,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小姐口鼻都是血,全身淤青犯紫,两只手紧紧攥着,眼睛瞪得老大,都快要掉出来了......” 卿安听了这些话都觉得那高小姐的死妆太过悲惨,一个闺阁小姐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相貌,如今竟然这般死相...... 宫樾洺沉眸想了想,到堆放在房间角落的书堆里翻出一本书来。屋子里头禾秀虽然每天都打扫,可唯独这一个角落宫樾洺不放她碰。现在自己去翻了这本书,灰尘一扬,又咳嗽了起来。 将那本书扔给了禾秀,一边忍着咳嗽一边说:“把你家小姐的死状找出来。” 禾秀看着手心里的书,一下没了底气。她会写字,却不会记字。让她在一本书里找出高家小姐的死状,简直就是瞪天一样的难。 宫樾洺这边已经咳得快站不住了,卿安上去将他扶上软塌,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卿安,你去给她写在纸上,让她照着那些字找!” 卿安叹了一声,走到书桌旁,抬起笔,怕她看不懂,只能尽量的写清秀一些。 第三十八章 她只能是枚棋子 禾秀一双眼睛都要看花了,印在书本上头的字看多了,再来看卿安的字,就更加觉得好看了些。 她将卿安写的那些字拿到宫樾洺跟前,笑嘻嘻的问他:“二少爷,你觉得是我写的好看,还是卿安写的好看?” 宫樾洺看了一眼卿安的字,又想了想禾秀自己写出来的字。嘲笑挂在嘴边,不客气的就说:“你的字来跟卿安的比,那不是把卿安的字也给说丑了?” “那不就是没得比?”禾秀赌气一般的将那张纸给揉做一团,又小心展开,放在了桌上。 宫樾洺瞧着她孩子气的做法,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又低头继续研究手下的残局,瞧见了手心里头的那枚棋子,原本欢笑的眸子又沉寂了下来。 棋子...... “卿安的字怎么能写的这么好看呢,跟个女儿家写的一样。虽然说是怕我瞧不懂特地写得清楚些,也不能写的这么好看啊。” “这本书我都翻了两遍了,还是没找到。” “二少爷你的棋局破了没有?” “二少爷?” 宫樾洺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打乱了棋局。棋子顺着棋盘滚落在地上,上好质地的棋子上有了一丝裂纹,被判了生死。 禾秀拾起那颗棋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宫樾洺。后又好笑的抬手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二少爷这是在想什么?我还从没见过你发呆呢。” 宫樾洺收了神,定睛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不及韩若的好看,却也很让人耐看。雪白肌肤若凝脂,眸子黑白灵动,樱桃小口微微翘着...... “等这边事情过了,我送你跟你弟弟离开这里。” “真的?” 宫樾洺话音此案刚落,禾秀就一脸欣喜欢乐。可情绪淡了之后,又多了一抹淡淡的忧愁。 低头走开,禾秀没瞧见身后宫樾洺眼中的复杂。禾秀拿着那本书就出了屋子,在院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宫樾洺闭上双眼,一手轻抚在心口,深深呼吸几口,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只能是枚棋子,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翌日正午,韩若领着自己丫头来了西苑。说是客气,是因为她少了从前的那股任性劲儿,添了她只有看见宫傲时候才有的娇态。 禾秀接过那件外衫,有些客气的笑笑。“表小姐随便找个婢子送过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 韩若却是将她的手给拉了起来,亲密的样子让禾秀愈发的觉得疑惑。 “你这样子是做什么?我以为昨天之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禾秀不着痕迹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瞧见不远处站着看热闹的卿安,便招手让他过来。 “卿安你帮我送进屋里,顺便帮我悄悄二少爷醒了没有。” 韩若略有惊讶。“二少爷在睡觉么?” 禾秀轻轻点头,放低了些声音。“这几天二少爷脸上的伤口结痂了,正痒着呢。夜里总得醒上好几次,这不刚刚才睡着。” 韩若偏着脑袋,隔着禾秀远远朝着屋子里头望了一眼,讪讪笑笑。 “我记得以前,樾洺表弟还会让我在西苑里头玩一玩。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樾洺表弟也娶了少夫人,倒是显得生分了。” 西苑中用翠竹筑了一处方桌,留着几个竹凳,平日里禾秀就喜欢坐在那里晒晒太阳,看看月色。 韩若眼尖,上一回急色匆匆,根本没注意到西苑里还有这么别致的角落。转身拉上禾秀就朝着那地方过去,势要畅谈的模样。 屋里的宫樾洺一副惬意模样,灵敏的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卿安琢磨了琢磨,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少爷,昨天少夫人就跟我说,表小姐有些可疑。表小姐的性子整个宫家的人都知道,现在表小姐这么刻意的示好,你说会不会是大少爷的意思?” 宫樾洺微微点头,一脸赞许。“我总不出西苑,或许大哥是有些急了。对了,最近他还在跟那几个东夷人来往?” 卿安一怔,又点了点头。宫樾洺了然,冷然的笑了笑。“他以为认识几个东夷的人,就能将整个国土改名换姓了?要是如此简单,那宫南恪现在也就不单单是个将军了。” “少爷的意思是,将军也有这样的......” 宫樾洺摆了摆手,“卿安,你以为宫南恪是谁?” 卿安这才有些反应回来,宫南恪是最为忠心的人。尽管现在昏君什么事情都依仗着宫家,可宫南恪从来不会恃宠而骄,作出逆反的事情。 只是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宫傲自大自付,以为亲近几个东夷人就能得到所想要的,却是是有些可笑了。 东夷的人心,他是最了解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