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炼道》 楔子 罡风凌厉肆虐席卷，烈火熔岩翻腾崩裂，大地如海浪跌宕起伏，虚空如破布狰狰破碎，日月星辰共坠归隐，万物生灵湮灭殆尽。 天地哀泣，这是一幅末世画卷，这是一方位面正走向终结。 消亡世界中有一处诡异的宁静之地，一名风华绝代的男子独立悬崖边缘，身后山巅耸立万千新坟。 他衣衫环佩飒飒飘扬，眉心一枚黑色太阳印记妖艳刺目，举世无双的容颜上无尽悲戚。 此情此幕，死寂的坟场为衬托，天倾地覆的末日场景为布景，浸透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泪水溢出眼角，蜿蜒流过面颊于颌下滑落，水滴莹莹映照天地景象，自染几分凄厉。 白衣男子探手接住垂落的泪水，纳入掌心紧握成拳，他高高抬头仰望虚空，眸中哀伤收敛，化作浓郁不散的愤怒，撕心裂肺低吼：“寂灭一方天地，屠戮亿兆生灵，至亲好友无一人逃过劫难，不就为逼我现身…” “今日如尔所愿…自当踏破凌霄，生死决断！” 往前一步虚迈，白衣男子身影骤然消失，一圈漆黑色涟漪暴散，中央贯空灰雾直冲天际，气概与威势让天地倾覆的景象都显黯淡无色。 混沌藏有伟岸宫殿浮沉，群星相随环绕，日月运转耀辉，亭台仙阁毗邻错落。其内珍禽仙遗穿梭翩跹，七彩长虹化桥，紷燕互织铺路…神迹比比皆是，赘述不尽。 偌大不见边际，壮阔不明高伟，其名：天宫。 白衣男子身形凸显，直接降临美玉雕砌的巍峨天宫门廊外，怒叱一声：“天帝，某已在此，出来授首…” 数千手持兵戈的金甲将士驾云腾空，呈半扇形重重围截，当先梵花彩翼披肩的金甲将士抬手一指，斥道：“大胆邪魔竟敢擅闯天宫…” 语未完，白衣男子五指前伸虚握，拧拳隔空信手一抹，数千金甲将士顷刻间化作邈邈黑烟，腥风一卷，灰飞烟灭。 眉心黑阳印记熠熠生辉，白衣男子体外荡漾朵朵漆黑雾花，幽幽暗暗摄人心魄。 他一步一缓向天宫内前行，不疾不徐却咫尺万里，途经之处无量岁月之力冲刷，寸寸化作灰烬飘散，如潮蔓延。 天宫跃起百万颗耀眼星辰，散发出一股股绝强气息，无数道意志神念穿梭，混沌空间交叠层层皱褶。 然，星辰纷纷退避，无一敢直面白衣男子，无一敢挫其锋芒。 恐惧气息滋生，聚成实质涟漪，汇成有形声音回荡虚空：“沐老魔…” 正值惊恐不安之际，一轮煌煌大日于天宫中心凌霄殿升起，炙热光辉辐射四方：“魔行于世，诸卿当与朕共诛此獠…” 白衣男子眸中的怒火化作实质点燃虚空，一步横跨来到大日当前，立掌一按。 无法用色彩描绘的雷霆瞬间膨胀，喷薄的气息压得混沌虚空颤抖，将混沌虚线吞没，彻底消弭时空界限。 没有间隙，白衣男子化掌成刀一斩，切出迷迷蒙蒙的纯黑氤氲迸发，时间伸缩顺逆无序，空间扭曲膨胀无态，呈现一切最初之始。 巍峨无际的天宫倾覆沉沦，化做最细微的粉末烟尘。百万星辰崩断坠落，一股股绝强的气息随之泯灭。 混沌虚空悠悠仙音飘扬，青雨瀑降，乃天悲仙陨。 与此同时，煌煌大日黯淡无光，踉跄跌出一名头戴平天冠，身穿九龙缠绕明黄袍的帝皇。 他望向愤怒与哀伤并存的白衣男子，目含惶恐，低沉喝道：“诸位道友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语歇，混沌中再亮百轮熊熊大日，前一刻还相距亿万里之遥，下一刻已经将白衣男子的身影淹没。 无处不在、无处不显的奇异之能毕露。 虚空又映照十三尊遮天蔽日神人之象，星辰大日与之相比宛若沙粒渺小，法相庄严，尽皆慈目视众生之态。 神人手捏不同印法，居高临下遥遥虚按，传出震撼天音：“汝违逆天道，当诛！” 仙神联合倾力一击，璀璨之极的白芒迸发，威能撕裂虚空，吞噬光线与物质。 就在此时，若有似无蕴含万物本源的混沌风暴当中，冲出一面四方古镜，幽暗光华朦朦胧胧，微弱却恒定，散出纯粹至极的黑霞，护住白衣男子不受肆虐的能量风暴影响。 “九死葬神鉴…” “果然在他手中…” “九死葬神鉴可保真灵不灭，逆转轮回夺舍重生九次，速速封住混沌虚空，阻断轮回通道，万不能让其走脱！” 四方古镜幽暗笼罩下，白衣男子身残体缺喋血不止，环视漫天仙神。“我早已做好神魂俱灭的准备，尔等费尽心机妄想得到九死葬神鉴？我偏偏将之毁去。自诩仙神妄图超脱永生，我偏偏要尔等陪葬。” 白衣男子抬起淋血独臂，眸中的仇恨和哀伤统统散去，状似解脱般一指点在头顶四方古镜之上。 幽暗黑霞剧烈晃动，条条道道浮现裂痕，虚空骤然一缩一涨，以四方古镜为中心无数缝隙蔓延，无数混洞生成，坍塌吸扯空间，时间显作实质，如丝如缕寸寸崩断。 仙神惶恐，各展神通以求自保，单单白衣男子无动于衷凌立混乱虚空，他望着九死葬神鉴彻底化作灰烬，纵声大笑：“予我九世轮回真灵不灭，岂知这般已丧无谓修道之心，再无超脱永生可能。予我通天彻地无上神通，岂料平白逝去心念之羁绊，残喘于世生无可恋。现毁去九死葬神鉴，我不再为器物傀儡，不再受仙神摆布左右，了无牵挂神魂俱灭亦无惧。” 沸腾无序混沌中，白衣男子渐渐消融，失去四方古镜护持，他置身在肆虐虚空风暴里即将殒命。 可他无惧无畏，脸上满溢追忆神伤，一个又一个名字快速掠过心头，一道又一道身影虚幻晃过眼前，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一滴莹莹泪水飘起。“若混沌重复，若轮回再续，若生有来世，我会偿还你们，若来世无我，忘了我…” 九死葬神鉴尽碎，混沌宇宙终结，白衣男子与漫天仙神共亡。 不分上下，无有前后，死寂的混沌衍变初始本态，化为一粒幽暗原子奇点。 可就在这不可言喻的状态中突然映出一面虚幻四方古镜，高悬幽暗光芒使得混沌奇点内的纷乱时间线实质显现。 过往时光如长河般缓缓流淌，蜿蜒曲折，源头无踪，终处无迹。 虚幻四方古镜涟漪阵阵，幽芒一闪，嵌入一段时间节点直接消失。 时间静止，空间消弭，不知过去多久，也许久远亿万年，也许仅仅片刻瞬息，忽有一道神秘浩瀚之音响起：“累及一方混沌宇宙终结，令无数凡灵仙神殉葬，区区一件器物居然不甘接受被毁的命运，妄想逆转时光重塑未来？可笑之极…” “护你三世记忆不灭追溯轮回，予一世之机，看你当如何重演过去未来…” 一滴莹莹泪水突兀再生，无数画面在水影表面演绎，被玄奥至极的力量护持着，跌跌撞撞淌入时光长河。 泪滴消失前有惊骇莫名的意识透出：“你难道是永生超脱者？” 第一章 掘墓人 天玄大陆西南边陲，海外有孤岛名曰：东云。纵横十万余里的东云岛之上立有一国，名曰：楚云。 楚云国祥和四十三年冬，沐枫城地界阴云密布，漫天雪花急舞，凛冽寒风呜咽。 是夜，城外三十余里青竹山，雪白与苍绿交织相映的半山腰竹林间，两名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手持铁铲挥汗如雨。 一座土石简陋堆砌的坟墓已经被挖开大半，字迹模糊不辨的墓碑丢弃一旁，腐朽的棺木隐隐露出边角。 “我说…如果再挖不到值钱的东西，我俩非饿死冻死不可。” “嘿…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早就踩好点了，要是运气差这里没好货，山那头还有几座新坟，今晚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寒夜风雪偶尔传出一两句模糊交谈声，表明这汗流浃背的二人乃是盗墓发死人财的潦倒之徒。 不多时，棺木上的堆土被清理干净，两名盗墓贼停止挖掘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诧异。 因为这毫不起眼的坟墓下面，居然埋着一具雕刻异常华丽的木棺，十分小巧精致，显然不是用来安葬成年人的。 “奇怪，这荒山野地的，难道还葬着哪家早夭的公子少爷？”一名盗墓贼嘀咕道。 “真是那样的话，有值钱陪葬品的可能性才大。”另外一名盗墓贼想的比较深，目有惊讶，更有贪婪。 他用力将铁铲插进棺盖的夹缝里，满怀期待道：“猜来猜去有什么用，先撬开再说。” 二人合力，木棺很轻易的就被撬开，可棺内呈现的情形让二人目瞪口呆。 没有预料中的枯骨尸骸，没有预料中的众多陪葬品，棺内只躺有一名栩栩如生的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模样，衣衫崭新，黝黑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头顶发髻由一枚白玉簪固定，显得英气勃勃。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裸露在外的皮肤还带有红润之色，看起来完全不像入葬尸体，更像是活人尚在酣睡。 任谁盗墓开棺后看到这一幕场景都会惊骇失神，一名盗墓贼吞吞口水：“这难道是僵尸…” 轰隆…一声惊雷乍起，映耀漫天大雪如梦似幻。 刺目的冬雷电光中，两名盗墓贼惊见棺内少年应雷鸣突兀跃起。 先有自恐联想，后有冬雷惊魂，又见棺内诈尸，吓得二人惊叫着连滚带爬踉跄奔逃。 雪花飘荡，悠悠扬扬落在半坐棺内的少年身上，感受寒风刺骨，触及雪花冰凉，他眼中的惺忪渐渐褪去，好似明悟到什么，干涩自语道：“重生了？不是幻觉，世上果真有超脱者存在，原来大道确有尽头，永生不仅仅只是传说。” 说完他就陷入沉思，脸上表情变换不定，有焦虑、有悲伤、有愤恨。 半响过后，他从回忆中苏醒，脸上表情已经变的无波无澜，略一观察四周，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躺在棺材里？” 不远处有响动传来，少年移过目光，看到有两名衣衫褴褛的壮汉窝在雪堆里，表情惊恐的望着自己。 结合周遭凌乱不堪的翻土，对前因后果已有估料，少年缓缓从棺材内起身，直接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语气平淡无奇，却有一股不容违逆的莫名气势。 不知是被少年的气势影响，还是仍未从惊恐的状态中回神，盗墓贼顺嘴回道：“青竹山…” 闻言，一只脚刚踏出棺外的少年动作骤然停顿，僵直着一动不动，他缓缓转头望向盗墓贼，质问：“青竹山！你们说的可是楚云国沐枫城外的青竹山？” 两名盗墓贼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一丝生气，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回道：“正是沐枫城外青竹山。” 少年深深皱起眉头，慢行几步，环顾雪夜漆黑的竹林，状若漫不经心道：“现今楚云国年历几许？” 一名盗墓贼茫然不知，另外一名盗墓贼期期艾艾的回道：“好像是…应该是祥和四十三年。” “祥和四十三年！居然重生在祥和四十三年…”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低声喃喃：“区区一件器物妄想逆转时间重塑未来…予一世之机，看你又当如何重演过去未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少年连续默念几遍原来如此，忽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冲向棺材，趴在雪堆上毫不顾忌形象的一通翻找，十多息后蓦然抬头，朝向盗墓贼大吼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面黑色四方古镜？” “四方古镜？”两名盗墓贼怔楞住，齐齐摇头道：“没看到，我们刚打开棺材看到你，一声冬雷就把你惊醒了。” “你们若是胆…”少年到嘴的话生生止住，他沉思片刻，从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看着手里这块令牌，他低声自语：“不对…这是我的第一世，这一世我没有灵根无法修行，又遭人陷害天生火毒缠身。药石无医的情形下，家父和娘亲在我临死之前，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面四方古镜，说是能帮我续命。” “可九死葬神鉴并没有续命的功效，却在死后保我一丝真灵不灭，带着前生记忆轮回转世。我尚存意识濒死的那一年…我记得应该是祥和四十一年，可现在是祥和四十三年，这…” 说到这里，少年眼睛缓缓睁大，瞳孔一缩细如麦芒。“是九死葬神鉴！它不但逆转时光追溯过往，还篡改前尘往事，让我父母在祥和四十一年间没有寻到它，它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没有自动认我为主。” “如此…我没有保留第一世的记忆转世，遭人算计枉死的第二世不存在，甘愿身化为魔与一众仙神决战混沌天宫的第三世也不存在。九死葬神鉴摒弃我这个曾经的主人，轻易的绕过被毁的最终命运。它在继续寻找傀儡，想要再演一次未来，一个它可以超脱永生的未来。” 另一边，两名盗墓贼看到少年站在风雪中不停的自言自语，能做掘墓行当发死人财的人，胆量通常都是极大的，长时间的接触让他们失去畏惧之心，稍稍靠近一些，喊道：“哎…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好端端的躺在棺材里？“ 种种疑虑已有定断，少年迫不及待想要下山去印证心中猜测，推出持在手中的令牌，道：“我乃沐枫城修仙世家沐家子弟，在此习练一种秘法，练功出错导致进入假死状态，若不是二位阴差阳错下掘开坟墓，还不知会被困到什么时候。” 盗墓贼闻言吃惊不小，可也不会被少年随口一句话给唬住，问道：“修仙沐家后代子孙可不少，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沐家第九代子孙，同辈排行十七，沐凡。”少年说话有些磕绊，显然是一边回想一边回答，毕竟时间已经过去无比久远，久远到足以令他忘记自己最初的身份。“二位算来于我有恩，不若这样，我给予你们一个承若，往后二位但有所求，我力所能及之下，必不会推辞。”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俩，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我们去换点吃食。不瞒你说，我们二人也是走投无路之下才做掘墓挖坟的营生。”盗墓贼眼睛直盯盯的望着少年手中的令牌，在寒夜中依旧黄灿灿的令牌。 少年似笑非笑，发髻一摸，抽出白玉簪，说道：“身无钱银长物，随身玉簪赠与二位。” 一名盗墓贼默不作声，另一名盗墓贼邪邪笑道：“沐家十七少爷不会这么寒酸吧？” “我知二位心中所想，只是这块令牌乃是沐家子弟专属身份铭牌，对我还有用处，万万丢失不得。”少年回答不疾不徐，看不出喜怒。 两名盗墓贼很有默契的走近两步，其中一人说道：“你叫沐凡，我也认识一个沐凡，身份也是沐家十七少爷，可我认识的沐家十七少爷沐凡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事当时在沐枫城闹的风波很大，听闻城中修仙枫家和修仙沐家还因此生出纷争，你难道不知道吗？” “嘶…你不会就是他吧？可我看你呼吸还能吐出热气，雪地仍有倒影，不像死人啊！” 少年脸上的细微笑容越来越盛，直视二人问道：“传闻不可尽信，还是说说你们想要我怎么来报答救命之恩吧？” “救命之恩不需要你来报答，我们自己来找，找到什么就给我们什么，你看怎样？。”两名盗墓贼一前一后逼近少年，踩在脚下的积雪，发出吱吱声响。 不管少年出场的方式有多么离奇，散发的气势有多么凌人，他终究只是十四五岁少年模样，像是还没到发育年纪，体格偏瘦弱，身高偏矮小。 不管盗墓贼初始有多么的惊惧，金灿灿的令牌和白玉无瑕的发簪带来的诱惑，远远可以抵消内心恐惧，铤而走险求财是他们的本性，否则断不会做起掘墓盗坟的勾当。 见此一幕，少年这次直接笑出声来，笑声满含讥讽，也有一丝自嘲意味。“怪我…你们不想要玉簪？荒山野林的，是我给的方式不对…” 话没说完，少年脚下骤然发力，地面掀起大片积雪，疾行快若掠影。在第一名盗墓贼惊讶失神的目光中，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丝毫反应的情况下，手持玉簪划过脖颈，喷出一大片殷红。 没有间隙，少年前冲势头不减，半途矮身一个倒折，斜斜侧身跃起空中急转，找准目标将玉簪刺进另外一名盗墓贼的太阳穴，错过身顺势拔出，喷出一大片乳白。 少年落地，深深呼出一口白气，漫不经心接着说道：“虽然没有灵根道基无法修行，可是为了延缓火毒的最终爆发，第一世已经达到现阶段凡人炼体的极致，我不是什么善人，你们自己寻死，怨不得旁人。” 竹林间，雪地里，盗墓贼不停抽搐，渐渐沦为冰冷的尸体。 少年蹒跚远走，去往新生，寒风留下低微呢喃：“我是沐凡，这一世我不留遗憾悔恨，不被仙神摆布左右，我要走到大道尽头，直指超脱永生。这一世我守护心念羁绊，屠尽忤逆仙神佛陀，我要挣脱命运枷锁束缚，为此不惜成魔。” 第二章 沐府疑云 沐枫城，极富传奇色彩的临海小城，建成历史不过区区百年。西邻汪洋大海，天玄大陆与之相隔对望，岛内与外界海运往来的贸易皆由此进出，实乃无比富庶之地。 这是一座在废墟中重建的新城，其原址是前朝帝都：暮云城。 前朝倾覆，暮云皇城化为一片废墟死地，百废待兴之际，沐枫城应运而生。 如今楚云国龙兴之地位于东云岛南方，定都也选在南方，只保留沐枫城交通货运枢纽之功用，刻意限制沐枫城继续发展扩大。 这般做法目的有二，一来楚云国皇城帝都的规模与繁华，不至于被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沐枫城超越，造成主次不分的尴尬局面，徒惹笑柄。 二来遏制沐枫城中盘踞的两个修仙世家势力增长，使得楚云国不至于步前朝后尘，被依附势力颠覆取代。 深受楚云国皇族忌惮的沐枫城修仙世家，至于势力到底有多么庞大？答案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只能从侧面窥见些许端倪。 沐枫城控制楚云国的整个海外贸易，每年的货运赋税被两大修仙世家以四四均分的方式截取八成，余下的两成才轮到楚云国充盈国库。沐枫城周边的一切矿藏物产，两家势力共享决断归属，楚云国皇家不得染指半分。 其底蕴之深厚，其产业之雄厚可见一斑。两大修仙世家一姓沐、一姓枫，沐枫城正是由此得名。 枫、沐两家在楚云国的地位超然不仅仅表现在隐藏面，还有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彰显。 沐枫城分内城和外城，外城临海，是贸易港口和商铺街道汇聚地，日夜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气象。 内城傍山，高宅大院此起彼伏，庭院幽深，绿树成荫，宁静且清雅。 同时内城又划分三块区域，分别为枫家、沐家以及城主府所在地。 三方住宅格局看似互不干扰，散乱无序。可在内城后方两百余丈高的山势衬托下，形成俯视掌控沐枫城的态势，予人紧迫的压制气息毕露无疑。 这一日雪后清晨，大地积雪皑皑令晨曦格外的透亮，内城街道上行来一名十四五岁少年。 少年在内城宽阔的街道上走的很慢，东张西望偶尔驻足停歇，像是在欣赏雪后美景，又像是故地重游回忆过往。 他将内城街道统统逛个遍，终于在沐府宅院正门前停下脚步。仰望沐家牌匾，皱眉追忆，时而期许，时而忐忑，表情变化不定。 足足踌躇一炷香时间，仿佛下定很大决定一般，少年整整衣衫向大门走去。 沐家守门家奴早就注意到他的奇怪举止，可但凡能入内城者，必有身份铭牌或文书引路，身份在沐枫城非富即贵，否则内城门墙的关卡都不得过。 家丁语气十分客气，伸手虚拦，恭声道：“公子慢行，按例告知身份说明来意，容小的代您进去禀明，等候通传。” 少年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正是青竹山下来的沐凡，他被下人拦住并不着恼，笑道：“去报知风五爷，就说…就说他的不孝孩儿回来了…” 风五爷正是沐凡的父亲，同辈排行老五，其名沐乘风。拥有三世记忆的沐凡只有一个父亲，轮回的第二世和第三世他都是孤儿，所以对第一世的父母亲拥有特别的情感。 任谁都听得出沐凡语气带有颤音，满面的笑容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彷徨。 守门家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沐凡，眼神溢出怪异神色，迟疑问道：“风五爷？你是五爷家的少爷？你…你有什么凭证吗？” 闻言，沐凡本能的感觉不对，复杂的思亲之情被抑制，杀伐果断久居上位的气势恢复，他随手抛出一块令牌，淡淡道：“沐家子弟身份铭牌，可否识得？” 令牌正面铭刻一个沐字，背面书有数字十七，造型简易不失大气。 守门家奴反复查看手中的令牌，再次上下打量几遍沐凡，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怪异，支支吾吾的回道：“风五爷现不在府中，公子先去门房待客厅休息，小的去禀告主事隆三爷。就是你…就是您的三伯父。” 见此一幕，沐凡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他知道九死葬神鉴没有抹去父母存在的可能，他活生生站在这里就是既定事实证明，最基本的因果关系，无可违背。 可他担心当年自己死后，会不会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导致沐家门奴听到风五爷的名字，表现十分古怪。 重生性格不会改变，相反他第二世和第三世的性格还源自于第一世，沐凡的秉性贯穿始终都是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不然他在第三世也不会独闯天宫与仙神生死一决，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已经觉查到事有蹊跷的沐凡没有过多言语，跟随一名家奴前往门房待客厅等待通传。 不管出现什么变故，他都决心要探个清楚，埋藏心底深处无尽岁月的愧疚和思念，现在既有机会弥补，就没有轻易错过的理由。 待客厅内，没有沐家十七少爷该有的待遇，也没有遭遇冷落，侍女丫鬟奉上茶水，静立一旁小心侍候。沐凡稳稳端坐闭目假寐，父母模糊的身影在心底渐渐变得清晰，思念越发难以抑制。 足足等候两柱香时间，一旁的侍女传出恭敬问安声，沐凡睁开眼睛看到一名仪表不凡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见到此人，沐凡脑海中涌出一段相关记忆，他当先起身快行两步，弯腰抱拳作礼，道：“小侄沐凡见过三伯父。” 中年男子正是沐凡父亲的兄长，排行老三的沐乘隆。 他摆摆手以示免礼，缓步来到沐凡面前，细细打量一遍沐凡，问道：“除了身份铭牌，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沐凡心底的不安化作冰寒，他直视沐乘隆，反问道：“我父母亲呢？不需要其他证明，他们出来见我自然清楚真伪。” “五弟夫妇现在不在府中，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沐乘隆语气不见波动，继续说道：“不是伯父不相信你，是你失踪的时间太长，沐家都认为…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你可知就连沐家祖祠里面都已经将你的牌位供上。” “不在府中？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沐凡紧追不放，这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曾经高高在上的身份被他丢弃一旁，现在只是个寻觅亲人踪迹的惶恐孩儿。 沐乘隆却不接话，他来到会客厅主位坐下，好整以暇的说道：“你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伯父第一眼看到你基本已经认定，沐家子孙你们这一辈的不多，你还好好活着对沐家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幸事。不过你总要稍稍证明一下身份，权当走个过场，比如说一些旧闻往事什么的。不能一直等着五弟回来认定你的身份，拖的时间太长，说不定好事能闹出笑话来。” 沐凡拢在袖中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他掀开衣衫下摆，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恭敬送到沐乘隆面前，道：“十岁生辰祖父赠与小侄的静心玉佩，记得三伯父当时也在场。” 接过玉佩，沐乘隆拿在手中细细翻看，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堆起笑容，起身在沐凡肩上连拍两下，表情不似作伪，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你因何故孤身一人在外滞留两年？” 沐凡将玉佩收好，回道：“父亲早年间帮小侄寻到一位前辈隐士，成功祛除体内火毒，还帮小侄塑造灵根得以修行，故而耽搁些时日。” “哦？塑造灵根？这么说你现在可以修行了？”沐乘隆满目诧异。 “还未正式修行，不过灵根已成。”沐凡随口编造谎言，原本这些谎言根本就不会出现，他本意是待看到父母后将一切如实相告，一丝一毫不保留半分，可现在的情况隐晦不明，他的计划也随之做出改变。 沐乘隆本想小小测试一下沐凡话语的真伪，现在听到沐凡说他还未正式修炼，只得悻悻放弃。 没有正式修炼就没有气感，没有气感根本无从测试。若想要直接判定灵根是否存在，必须要用特制的器具、特殊的方法才行。 “小侄一路乏累，想要先下去歇息。”沐凡状似疲惫，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沐乘隆拍拍手，唤来家奴小厮，一阵繁琐嘱咐：“带十七少爷下去迎宾厢房休息，多安排几名下人好好侍奉，务必做到…” 对家奴交代完之后，沐乘隆又对沐凡细细说道：“五弟的老宅院长时间无人料理，甚为破旧脏乱，等过几天收拾干净搬过去也不迟，委屈你先在客房将就几天。再则…现在沐府是你大伯父当家，他人在皇城还需几日盘桓，等你大伯归来，刚好赶上每年一次的祭祖仪式，顺便将祖祠供奉你的牌位除去，正式向宗族公布你仍旧生还的消息，恢复身份后再搬回老宅也名正言顺，你以为如何？” 沐凡脸上浮现一丝喜意，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他再次躬身作礼，道：“有劳三伯父操心，全凭三伯父做主，小侄先行告辞。” 转身跟随领路家奴离去，行走在曲径通幽的小道上，沐凡脸上的喜色消失的一干二净，双拳紧握全身微微颤抖，脸上能刮下一层寒霜。 他不知道沐家现在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可短短时间的接触，两三次不着痕迹的试探，沐凡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父母至少有两年时间未曾回过沐家，而且沐家肯定有什么事情刻意隐瞒着他。 因为若沐凡的父母在他死后回过沐家，沐家必然知道他已经去世的消失，编造一个前辈隐士祛除火毒塑造灵根的谎言能蒙混过关，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沐隆借口说沐凡父母的老宅院破败脏乱不宜居住，这也侧面证实沐凡的猜测，要是其父母时常回来，何以会让宅院破败脏乱？ “沐家的态度十分可疑，若父母仍旧安好，即便常在外奔波，也不至于到房屋无人打扫清理的程度。沐家对我的突然出现只有些微惊讶，却一点都不觉得突兀，显然他们早就有一定的心理预期，我曾经死过的消息他们肯定毫不知情。” 沐凡边走边想，种种可能性被他一一被排除，独独剩下几种最令他无法接受的可能。心底突然涌出无尽的悲伤，无声嘶喊：“孩儿回来了…父亲娘亲，若你们遭遇不测，孩儿会让所有人都为之殉葬…” 这不是无知少年的妄言，更不是不切实际的梦话，他曾经确实这般疯狂过，且当初陪葬的是无尽混沌宇宙。 第三章 斩魂 “这是沐府最上等的迎宾楼，十七少爷进去瞧瞧可否满意。若看着不中意，奴才再带您到别处。”领路的家奴停在一栋竹楼前，伸手示意。 古色古香的三层竹楼，推开门内里陈设布局用心细腻，古朴高雅且不失奢华。 楼上楼下大致浏览一遍，沐凡满意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就选这了，你去拿点饭菜过来。” 家奴刚要躬身离去，只听沐凡又说道：“顺便将沐家子弟月俸带来。” “这…小的没权决定…”家奴身体一僵，期期艾艾辩解。 沐凡脸色一沉，直接打断道：“你做不得主，难道不会去找能做主的？实在不行就去找我三伯父。” 家奴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应承下，唤来两名丫鬟进来侍奉，恭恭敬敬退下。 沐凡命令两名侍奉丫鬟留在一楼大厅，独自一人登上二楼露台。 凭窗远望，晨光照耀，雪后的沐府气势磅礴，起伏错落的雅致建筑毗邻、点点翠绿花红的植株草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淅淅…如此种种，修仙沐家的深厚底蕴展露无遗。 沐凡无心欣赏绚彩风景，她心底惶恐与不安正在疯狂滋生，在眸中化作浓郁不散的担忧神色。 忽然，沐凡身体猛地一颤，他脱力般双膝直接跪地，大口大口咳喘粗气，裸露在外的脖颈爬密密麻麻赤红细线，附着在皮肤上妖异扭曲着占据面颊，望之触目惊心。 火热气息外散，透明炙热的氤氲朦朦胧胧，沐凡全身赤红，汗水侵染衣衫，随后又被火热气息快速蒸干，循环往复不歇。 沐凡跪在地上抿唇一言不发，喉咙传出阵阵细微嘶吼，他脸上表情狰狞，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殷红鲜血和赤红细线混杂，分外妖艳。 持续这种状态足足一炷香时间，密密麻麻的赤红细线缩进衣衫，沐凡一边不停干呕，一边扶着窗沿起身。 连忙探头四望，发觉窗外竹楼四下无人，他重重松一口气，苦笑自语道：“身上火毒还在，助我重生的神秘超脱者只是延缓发作时间，并没有顺手帮我除去。呵…也对，予我一世之机，只不过是想假借我手彻底毁去九死葬神鉴，若我都不能解决自身的困境，如此不堪造就，一切都是妄谈。” 病态苍白褪去，沐凡脸色恢复正常，火毒发作之苦让他从悲思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开始细细琢磨处境，找寻破解之法。 “火毒的隐患必须要尽快解决，参照这次发作的情形，估计离彻底爆发也为期不远。后天塑造灵根的事宜同样拖延不得。想要在沐家拥有自由和权限，方便找寻父母的去向踪迹，强大的修为境界是前提基础。而且我已经向三伯父沐乘隆夸下海口，说火毒已经清除干净，灵根道基已经塑造，若发现这一切都是谎言，到时候有嘴难辨，不至于被逐出沐家，想必结果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当务之急是清除火毒，父母当年不知道火毒的种类，更不知道被谁人陷害，所以只能盲目的寻医问药，白白延误医治的最佳时限，以至我火毒彻底爆发早夭身亡。不过现在的我非是当年的我，这火毒无非是心火一类，仅仅只是有些偏门罢了，根除不难…”沐凡撩开衣衫露出左胸膛，心脏周边密密麻麻的赤红细线盘踞，绕成椭圆形将心脏重重包围在内。 “心火在众多火源中较为偏门，只能用水之本源化解，水之本源随处可见，获取也简单的很。只需聚集容量足够大的普通液态水，利用特殊秘法精心锻炼，如此一缕水之本源唾手可得。”沐凡眼睛骤然一亮，像是联想到什么，喃喃道：“水之本源…不若祛除火毒的同时，干脆给自己塑造一个天品水灵根，虽然是伪造的天品水灵根，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但天品修行资质足以惊动沐家那些隐居的老祖宗，让他们的关注到我，让整个沐家倾全力培养我，这更便于我寻觅父母的踪迹，也利于我往后的修行。” 计划在沐凡脑中渐渐成型，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丫鬟的清脆声：“十七少爷，饭菜已经送到，可以用膳了。” 沐凡目光一闪，决断已定，快步下楼。 一楼会客大厅内，沐凡见到先前离开的家奴，直接开口问道：“沐家子弟的月俸有没有一起带来？” 这名家奴在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布袋，恭敬递到沐凡面前，说道：“三爷已经吩咐下去，往后的月俸按例分发给十七少爷，一切应有待遇照旧不变。” 沐凡接过白色布袋，打开束口向内望去，三锭凡俗钱银和八块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石叠摞其内。伸手捏出一块白色玉石，置于眼前，暗暗道：“下品灵石？品阶是低了点，不过八块应该勉强够用。” 本来提及月俸只是沐凡在变相作试探，现在计划变更歪打正着月俸确有大用，假如沐家克扣他的月俸不给，他肯定会亲自前去讨要。 因为他计划的开端就要以灵石辅助，这是绕不过去的必要一环。 将布袋收入怀中放好，沐凡心中有底，挥挥手：“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们先下去，有事我会叫你们。” 两名丫鬟和一名家奴闻言退出竹楼，临走前将门虚掩，小声道：“奴才们就守在门口，十七少爷有事尽管吩咐。” 沐凡踱步来到偏殿，端起桌上一盘糕点，将里面盛放的糕点统统倒出来，单单拿着空瓷盘上楼。 竹楼三层是日常起居之所，沐凡和衣盘坐在床上，怀中摸出白色布袋，倒出两块下品灵石置于空盘中央。咬破手指，以两块叠在一道的下品灵石为中心，在瓷盘内壁画出复杂缭乱的符文。 稍等片刻晾干血迹，他又咬破舌尖，对着满是血符的瓷盘喷出一口血雾。血雾慢慢渗透，模糊整盘的血迹符文，流淌汇聚到瓷盘中央的下品灵石周边。 神奇的一幕显现，下品灵石像是被其周边模糊的血液溶解，慢慢滩成一片粘稠液体，两两混杂，调和成淡红色。 淡红色粘稠液体宛若有灵，在瓷盘内旋转游离。 沐凡双指轻轻捏起，用力弹入空中，淡红色的粘稠液体在半空暴散成烟雾状，充斥竹楼三层空间每一处角落。 在淡红色烟雾中转头四望，沐凡沉吟道：“这式秘术可以侦测到元婴修士以下的神识波动，现在烟雾无波无澜，证明沐府没有神识窥探于我。” 虽然明知沐家每一栋建筑都自带隔绝神识窥探的阵法，可沐凡还是不放心，因为下面他要做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如法炮制，耗去两块下品灵石，再次凝练两团淡红色粘稠液体，沐凡将之慎重藏入衣袖。 房内淡红色烟雾还未消散，他起身来到木桌前，移开木桌腾出一大片空地。将余下的五块灵石取出四块，丈量着距离摆放，摆成正方形四角对立状。 活动活动手腕令血液保持流通，他用手指在地面上继续刻画血迹符文。 整整小半个时辰，地面一幅正方形的血色图文大功告成，沐凡脸色有些泛白，嘴唇血色全无，这不仅仅是失血过多，还有严重耗费心力的缘故。 深呼一口气，沐凡微微侧身向前探头，面朝下方血色图文的正中心，一口舌尖血雾喷出，地面上的符文骤然散出微微红光，一条条符文犹如活物蠕动，有细碎的尖锐嘶鸣声传出，如诉如泣。 沐凡保持动作不变，仍旧面朝下方图文的正中心，他眼角余光瞥到四角上的下品灵石正逐渐消融，遂缓缓闭上眼睛。 鬼手乍现，白骨森森，阴气缠绕，速度极缓的探出地面蠕动的符文，慢慢抓向沐凡的脑袋。 白骨鬼手看似实质，却虚幻般直接穿透沐凡的脑袋，沐凡脸上浮现出痛苦至极的表情，全身不可抑制的战栗颤抖。 噬魂煎熬加身，沐凡仍是一动不动，直到虚幻的白骨慢慢缩回，从他的脑袋里扯出一缕青朦朦的烟霞，没入下方蠕动的图文中消失不见，他才终于支持不住后仰倒地，双目无神的抱着脑袋左右打滚。 与此同时，蠕动的血色图文往中心点坍缩，汇聚成一缕赤红色巴掌大的模糊虚影，静静飘半空中，上下起伏不定。 一个时辰过后，期间不吭一声的沐凡缓过神来，他艰难站起身，望着漂浮半空的模糊虚影，重生后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自嘲道：“斩下一缕无意识分魂，留作最终退路，以后倘若本尊遭遇不测，意识转移就能由此苏醒，另辟蹊径修行鬼道一途。” “只要元婴修士不去刻意搜寻，沐府无人可以发现痕迹。”沐凡伸手在模糊虚影的上方隔空一按，虚影飘飘荡荡往下，穿透三楼和二楼的两层阻碍，坠入一楼地面消失不见。 好一番折腾让沐凡心神俱疲，现既已拥有退路保证，彻底放下戒备的他倒在床上很快进入熟睡状态，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悠悠转醒。 沐凡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不知道大伯父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祭祖大典又是什么时候举行，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还须很久…可他不能坐以待毙，塑造灵根自然是越快对他而言越安全。 脸上虚弱苍白之色仍在，颓废萎靡之态尚十分明显，本着恐则生变事不宜迟的想法，他快速起身下到一楼正厅，推开大门，迈步就往外走。 一直守在门外的家奴急忙赶上，问道：“天色已晚，十七少爷这是要去哪？” 沐凡脚步不停，淡淡道：“记得夜下沐云城最为热闹，我要出去逛逛，你们不用跟着。” 第四章 暮云峰 沐凡才不去理会欲言又止的家奴，他踩着厚厚积雪径直离去。 家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在沐凡明确的命令下，他不敢再继续跟着，踌躇片刻，快步跑向沐府深处。 沐府正门，守门家丁远远见到沐凡走来，齐齐躬身相迎喝道：“奴才拜见十七少爷…” 摆手示意免礼，错身之际沐凡突然驻足，侧头朝向早晨查看他身份铭牌的家奴，说道：“问你个事。” 这名家奴躬身的姿态越发的低，语气无比恭敬的回道：“十七少爷尽管示下，奴才必定知无不言。” “两年前都以为本公子在外地暴毙早夭，听闻枫家和沐家为此还发生过不小的冲突，听说两家矛盾的起因事关本公子，有这事吗？”沐凡不知道死后的事情，还是青竹山上两名盗墓贼向他提起的，初时没放在心上，现在沐家异常的态度引起他的怀疑，觉得二者或许隐藏某种关联。 守门家奴闻言没有立即应答，足足延迟三息，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回道：“奴才入沐府不足年许，不清楚这些往事。” 听到这般可有可无的答案，沐凡目光移到另外一名守门家奴身上，这名守门家奴反应到快，还不待沐凡开口发问，就急忙撇清道：“奴才只管负责侍奉好主子，做好分内事，外面事情从来不多过问。” “记得留门，本公子要稍晚些回来。”沐凡脸上浮现笑容，不置可否走出沐府。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需要再多问什么。 沐凡要去的地方是在沐风城外，内城也有直通城外的门墙出口，可沐凡不想引人怀疑，还是准备先去到外城，再由外城的门墙出城。 日落西隐，华灯初上，夜幕下的沐风城格外繁华，人潮涌动的外城街道上，普通凡人和修真练气士混杂来往如织，道路两排商铺琳琅满目，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喝彩声、欢笑交谈声、甚至怒骂声…等等汇成一股声浪盘旋在小城上空，不显吵闹，让人听着雀跃心情，生出欲想融入其中的冲动。 沐凡行走在密集人群中，听着耳畔的喧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再是拥有通天伟力的旷世魔头，却是无法修行稚弱不堪的普通凡人。曾经的至亲好友在他重生后统统变相失去，亲生父母下落不明且生死难料，宗族对他突然回归的态度又暧昧不清，孑然一身，处境堪忧。 然，此时此刻这些都不是沐凡当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他当务之急是要去买点吃食来果腹。 重生以来过去整整一天时间，没有预料中的与父母团聚，虽明知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为谨慎起见，沐家送的食物他碰都没碰。现在他的腹中早就饥渴难耐，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这般虚脱的感觉，他真的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五万年？十万年？或是更久。 寻到一座茶楼，登上二楼挑一处沿街凭窗的位置坐下，随意要些糕点小菜，就着茶水慢慢吃着，他不急不躁，看起来就像真在游逛夜市。 吃饱喝足下楼，继续在街上晃荡，偶尔进到两旁店铺里瞧瞧，偶尔驻足观看一会街头杂耍表演，就这样兜兜转转在外城中绕上好几圈。 直到夜更深沉，街上人渐稀少，沐凡方向一拐，直奔南城楼。 夜间进出沐枫城的人不多，三三两两排着队等待通过。沐凡自持身份，来到守城兵士前，甩手竖起一道令牌，晃晃正反面，收入怀中直奔城外。 这是城主府辖下守城兵士，沐凡大摇大摆走过，身后响起一片的问安声，虽然岑差不齐，却也能勉强听清楚。 沐家势力在沐枫城影响力之大，修仙家族于凡俗常人而言地位之超然，可窥冰山一角。 不是沐凡喜欢人前显圣，他没有选择隐匿身份偷偷出城，自然有其用意。 越过城墙，沐凡转身贴在墙根边上，假作歇脚状侧耳倾听。 他之前在城中兜兜转转的绕圈子，就是想借以观察有没有人跟踪自己。现在快速通过城门哨卡也是这般用意，若有人尾随于他，必会亮明身份直接通过城门追人，绝不会排在出城队伍后面慢慢等待通过。 静候三十息，城门内哨卡喧闹如旧，沐凡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声音，也没有发现举止异常的行人。 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不再自己恐吓自己盲目观察下去，当即转身隐入夜色。 雪地一路疾驰，耗去小半个时辰，沐凡来到城外三十里青竹山脚下，抬头望望低矮青竹山，心生万千感慨，随后继续闷头往南狂奔，心里却在暗暗庆幸。 第一世他尚在娘胎就遭人陷害，在父母皆为修士的情况下，他天生灵根缺失，可知这是万中无一的几率。而且还身缠火毒出世，为延缓火毒的发作时间，为以后塑造灵根做准备，他自小刻苦锻炼体魄，在父亲的督促下勤练不殆，服用无数增强体质的药物，身体力量和敏捷程度远超常人。 若非如此，他在青竹山恐怕已经死在两名盗墓贼的手下，重生再活一世或许就是个笑话。若非如此，这次目的地一来一回就会耗尽一整夜时间在路途上，悄无声息的塑造天品水灵根也是妄谈。 城南百里外，有一条水量充沛的环形大河，这是前朝皇城暮云城的护城河，由此可见沐枫城与前朝暮云城的规模相比较不说天壤之别，也仍存在不小的差距。 沐凡停在河边，随意掬起几捧水喝下，润润干枯的喉咙，稍作歇息，顺着河岸开始往西方跑去。 不多时，他的前方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孤零零的一座独峰，在空旷的平原上格外引人注目，一道白霞长虹似得瀑布自上而下贯空飞溅，在山峰脚下冲处一池方圆里许的水潭，水潭积水满溢，流进护城河汇入大海，此峰与前朝皇城共名：暮云峰。 暮云峰高约千仞，上窄下宽陡峭如墙，幽暗夜色笼罩下，宛若接天连地的撑天之柱，星月漫天，也遮不住其磅礴气势。 早年为锻炼体魄，沐凡曾多次徒手登上过暮云峰，虽然过程中付出无尽的汗水，却也是一段隐藏在他记忆深处的美好时光。 那段记忆里父母健在，时刻伴随在他左右。即使攀登暮云峰失足坠崖，他亦不觉得惶恐，因为总有一双手会稳稳的将他接住，拥进怀中，去享受一次飞行的乐趣。 沐凡在水潭边褪下衣袍锦靴，只留衬裤赤着上身，跃上一块突出的峭岩，记忆如潮水涌现，每一块山石、每一处落脚点都清晰映照在心头，他极其熟练的向上爬去，攀岩的速度比之常年生在山中的灵猴毫不逊色。 渐渐地，沐凡进入到一种忘我的状态中，如同回到过往，他努力不歇攀登暮云峰，父亲悬空紧紧跟随守护。 沉浸在回忆里的沐凡速度越来越快，不断的大幅度纵跃，不停的摆荡树枝藤蔓，最后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吸附在夜色暮云峰峭壁上扶摇直上。 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不知不觉流过，大汗淋漓的沐凡抓住藤蔓纵身一跃，高高抛起后徒然松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形的抛物线，稳稳落在暮云峰顶。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沐凡高举双手大喊，稚嫩小脸兴奋的通红，似炫耀，更似讨要夸赞。 无人应答，惊起一群飞鸟呼呼地隐入夜幕，空旷的山顶回音阵阵。 兴奋潮红褪去，飘忽心思回归现实，沐凡愣愣望着四周，身在熟悉环境场景，熟悉人影却没有如往常般踏空漫步而来。 一阵沉默，沐凡转身走向峰顶中心处，空喊誓言和承诺无济于事，他要去做最实际的事情，要去完成父母一直牵挂的事情，为自己祛除火毒，塑造灵根。 暮云峰顶有一汪泉眼，往下直通地脉，与地下水层相连，泉水涌之不竭，正是因为峰顶不停喷薄泉水的泉眼，才形成暮云峰贯空飞溅的一线天瀑布奇景。 这个世界上有着数之不尽的修真之士，他们拥有众多异于常人的神通手段。此地特异之处怎会避过这群人的关注，具体缘由早就被探查的一清二楚。 沐凡不是过来捡漏的，再说此地也无漏可捡，孤零零的暮云峰不提，正如人所共知的一样，这纯粹就是连通地下水层的泉眼罢了，仅此而已。 他一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为垂钓，垂钓天地之灵，水灵。 万物皆有灵，这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死物也不例外。 金木水火土风雷…自然界的元素亦可化身为灵，水灵就是其中一种，水灵稀少，且极难捕捉。 沐凡估计这方世界中的修士还没有察觉到天地之灵存在，因为在他第三世修为达到极高境界的时候，在偶然一次感悟天道的情况下，才无意间触摸到这一类特殊生灵，其超高隐匿天赋令当时沐凡叹为观止。 水灵实则就是水之本源最终衍生物，用来祛除沐凡身上火毒绰绰有余，沐凡还准备将自己的魂魄与水灵融合，以水灵魂魄形态来驱使肉身，以水灵修行方法来提升修为境界。他以前并没有实践过，却知道这样必定可行，他曾经距离超脱永生的飘渺境界仅差一步，这点眼光见识还是有的。 理论可行，万事俱备，独缺水灵。 如何将游离藏匿在地底水层中的水灵引上来捕获，对此沐凡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拿出最后一块下品灵石，自嘲笑道：“只有一次机会，成功或失败在此一举…” 第五章 天地之灵 高处不胜寒，恒温的泉水蒸腾大量朦胧水雾，寒风呼啸掠过，水雾被撕扯细碎，犹如破败幡旗般飘扬逸散远方。 暮云峰喷薄不息的泉水汹涌窜急，长年经月的积累，面积本就不大的峰顶被生生被削去一半，侵蚀出数十条斜斜往下的天然水道。 这些水流冲刷作用下形成的山道，将倾泄的泉水引至距离地面两百丈高度，再重新汇聚归融，造就暮云峰颇为震撼的一线天瀑布奇景。 上有孤烟，下有水幕，中间条条道道白练相接。此情此情，星月寒夜为背景，茫茫白雪为衬托，别具一番惆怅萧索意味。 已月上中天，沐凡袖中滑出一团淡红色粘稠液体，他甩手弹入半空，爆出红雾气笼罩十丈方圆。 淡红色迷雾掺杂白色水气，两者互相混合又奇异泾渭分明，水雾随风徐徐飘荡，一如既往。迷雾巍然不动，风过无痕，水溅无迹。 沐凡用特制秘法探测周围有无修士的神识在监视，若捕获水灵的计划顺利完成，成功在体内衍变出天品水灵根。那么这将会是他以后仗以修行的根本，是他纵横于世的最大底牌，所以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窥探以洞悉自身隐秘。 雾气未有丝毫波动，周围没有修士暗中蛰伏神识窥探，得知这一结果的沐凡心头稍定，他拿出最后一块下品灵石置于一处平坦的石面上，咬破指尖淋几滴鲜血，寻来一块巴掌大小外型圆润的石块，反复用力碾压，直至灵石碎成粉末状。 双指屈起并列，指尖沾染少许混合血迹的灵石碎末，以指代笔，以前额头做画纸，一笔一划仔细的描刻符篆灵纹。 耗费时间足足超过两柱香，沐凡如释重负般收手，长舒一口气，脸上带有一丝喜意，显然过程很是顺利。 灵石粉末颜色很浅，故而他额头刻画的灵纹有何特异之处尚且不明，只能模糊分辨一堆浅浅印记，看似平淡无奇。 略作休息恢复匮乏的精气神，沐凡又缓步来到泉眼岸边，闭目凝眉回忆片刻，他开始用手中的石块敲击泉眼水边的山体，发出极富韵律的咚咚…声响。 敲击力道不大，发出的声音也很细微，在夜深无人的峰顶，呼啸风声都足以掩盖，更何况震鼓鸣雷般的泉水涛涛奔腾声。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随着敲击的声音持续发散，这细碎的奇异韵律好似具备某种神奇功用，可以赋予一切水之属性的事物以生命感。 激荡起舞的水珠更具晶莹，折射天上月华，宛若星辰闪烁。奔腾的泉水越发的咆哮轰鸣，淌入一条条往下延伸的水道，恰如灵龙怒吼出渊。恒温地下水蒸腾出的白色雾气，不在任由寒风撕扯，盘出朵朵漩涡，如雾花般飘逸远方。 沐凡敲击发出的节奏韵律无比契合水之大道法则，人为营造的大道天音虽然徒有其表，不具备任何实质性的神妙功效，但是足以共鸣世间一切水系产物，也足以引动意识不完全的水灵上钩。 修士欲想超脱永生，须得博闻世间种种大道法则之力。 沐凡在第三世的时候对水系法则的精通程度很是欠缺，可超脱永生是他苦苦追寻的至高境界，明悟水系法则是必要经历的阶段。能够记下水之法则的共颤天音，仅是他参悟过程中的附加收获，是无主观意识性、无动机目的性的结果。 法则天音没有尽头，永不停歇，会不重复不间断一直延续下去，沐凡所能记住的篇幅很短，只够支撑他演示半个时辰。若在此期间没有水灵出现，就证明这附近的地下水层内没有水灵游离，或者是他记住的水系法则天音不足以引动水灵，到那时他就必须要考虑是直接放弃捕获水灵，还是换一处相同地貌特征的地方再进行尝试。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半个时辰即将过去的最后时刻，本就极低的空气温度再降，地面结出层层冰霜，水雾化作片片冰花，一团尺许大小的透明氤氲慢慢升出泉眼，伸缩膨胀左顾右盼。 望着漂浮在泉眼上方的氤氲白影，沐凡知道水灵已经如期而至，他心如止水不惊不喜，保持手里的动作不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奇异的节奏引到水灵注意，它试探着慢慢靠近，却又在相隔沐凡一丈远的时候飘飘然停下，观察半响再次退回起始地，如此前前后后反复不下五次。 对于这只心智未开的水灵而言，当下似是而非的韵律与以往熟悉的节奏声音有着很大的差异，它惊异不安踌躇不定，不知道是如往常般冲上去吞噬掉生命走到终点的同类，还是小心为上隐入泉水直接遁走。 同类化美食作为诱惑，三番五次的反复试探，终于打破水灵的迟疑，它猛地冲向沐凡，想要放手一搏夺食后，快速逃离这带有危险气息的陌生之地。 在它浅显的意识里，沐凡手边的位置有着能够助他快速成长的濒死同类，因为只有本族同类在即将溃散消亡的最后阶段，才会发出这种富有节奏韵律的声音，以此引来同类吞噬融合自身，去成就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 与此同时，耐心苦等半个时辰的沐凡，终于看到水灵闯进周身半丈范围内，他果断停止手下敲击的动作，抛弃石块双手拢在胸前，一招一式快速结印。 大道天音忽止，水灵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沐凡数十道眼花缭乱的印法已经急速闪过，他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一声暴喝：“收…” 字音未落，沐凡的额头骤然亮起血色纹路，妖异的红芒瞬息凝练合一，汇聚指尖，他甩手指向水灵，弹射一道血纹组成的锁链，蜿蜒跨过半丈距离，准确拘在水灵虚幻的身躯上。 血纹锁链在水灵虚幻的身躯上连续盘绕三圈，冒出邈邈漆黑浓烟，发出嗤嗤般的灼烧动静。同时水灵尖锐怪异的嘶鸣回荡暮云峰顶，声音透出极大的痛苦，显然它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受。 成功捕获水灵，沐凡脸上表情无波无澜，他回指再点眉心，嘴里又一声暴喝：“封…” 锁链应声绷直，一节一寸回缩。 水灵疯狂挣扎，嘶鸣着不断膨胀伸缩躯体，想要挣脱锁链束缚，却徒劳无功的被锁链带入沐凡指尖，扯进血色灵纹中消失无踪。 沐凡一手指在眉心，按住时刻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一手再次结印，印法繁琐足足百道有余。 “封魂入祖窍玄关，融魂。”在指尖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分离出一缕淡淡白影，钻进眉心。 “封灵入丹田，蕴育道基。”一指按在腹下丹田位置，吸附指尖的血色符文隔着衣物钻入皮肉。 随后沐凡双眼失神，脱力重重往后仰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他的腹部丹田内，血色锁链溶解成莹莹光点，滋润干枯死寂的丹田窍壁，引燃勃勃生机。 漆黑的眉心祖窍内，无意识的淡淡白影被莫名力量牵引，与一道模糊的人影重叠，于黑暗中渐渐融合，过程悄然无声。 片刻功夫，眉心祖窍内的模糊人影紧闭双目，开口无声，道：“点亮祖窍玄关。” 一点白芒乍现，如同混沌宇宙初生，光芒照耀八方，驱散层层黑暗，眉心祖窍一片透亮，白雾茫茫。模糊人影面貌终于显现，与沐凡一般无二，区别在一个实质肉身，一个虚幻神魂。 外界，沐凡喘息一声睁开双眼，伸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嘀咕道：“水灵的神魂被秘法抹去意识，与之融魂倒是简单，还能顺便弥补稍才斩魂带来的魂魄损伤。可想要在丹田蕴育天品水灵根，估计还得三四日水磨功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在祭祖大典举行之前完成。若期间有水属性灵石辅助，配以秘法…嗯？谁！” 暮云峰顶崖边突兀窜出一名黑衣蒙面人，背负一把带鞘短剑，手持一束尺许卷轴，目光凌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沐凡的身上，不言不语。 沐凡在惊闻崖边异常响动的时候，就已经弹射起身，他摆出防御姿态，冷冷望着这名蒙面黑衣的不速之客，目光相对足足十息，率先问道：“修士还是凡人？” 黑衣蒙面人不答反问：“你可是沐家十七公子，沐凡。” 身份被对方轻易道破，沐凡深深皱起眉头，刚要质问对方，却无意间发现其袖口两端皆有一片红色枫叶的标志，在黑衫黑衣的衬托下格外醒目。深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状若闲情掸掸衣袍灰尘，笑道：“影楼一叶凡级刺客，谁派你来的？” 黑衣蒙面人露出一丝诧异神态，又很快的收敛掩盖，让外人看不出痕迹，他语气带有厉色追问道：“你从何处得知影楼的存在？” “我不但知道影楼，还知道影楼有着许多规矩，比如你们在外执行暗杀任务的时候，必须三名以上的刺客一起行动，以防任务过程中出现变故。”沐凡脸上笑容不变，回答的轻松写意。“所以…没必要躲躲藏藏，都出来吧！” 第六章 暗语 只要还没脱离凡人的范畴，受过严格训练的刺客与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对沐凡来说两者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不能将之统统杀光，自己安全退走总是一定的。 这份自信源自于他这具肉身内所蕴含的力量，源自于他父亲沐乘风曾经给予的艰辛磨砺。 凡人肉躯的锻体极致，无数汗水付出和无穷药材辅助堆砌所得，岂会畏惧区区几名凡俗刺客。 黑衣蒙面人难掩内心的惊讶，沐凡神情过分淡然的有些诡异，说出的话更是让他生出些许不真实的感觉。 隐匿暗处的影楼，难道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不管他心有多少疑问，有一点是必定的，此番任务的目标人物对影楼十分熟悉，就连三人成行的执行准则都一清二楚。 既如此，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黑衣蒙面人抬手一挥，左右崖下窜出两道喷影，同样的黑衣黑巾蔽体遮面。不同的一人持双手弯钩，一人持单手血槽短刀。 一寸短一寸险？ 沐凡目光逐次从三人短式兵器上略过，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外露，语气也波澜不惊，淡淡道：“两人隐于暗处潜伏待命，一人堂而皇之出现在我面前吸引注意力，这不是影楼追崇的刺客之道，更像是杀手和屠夫的行为。” “我们此来不为刺杀你。”影楼刺客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扫一眼沐凡，掀开脖颈处的黑巾一角，露出一枚三角形的血红印记，说道：“这印记你可认识？” “影楼血印！”沐凡眼睛微眯。 影楼血印实则是一种类似诅咒的密术，被种血印之人在特定时间内得不到解除，会爆体而亡神魂俱灭，且永世不得轮回。 其功效也十分神异，能记录血印宿主生前的所有经历，将之传递给种下血印的施术者得知，二者万里相隔亦不是阻碍。 沐凡惊奇的不是血印效用非凡，却是影楼居然会将血印种在三名一叶凡人刺客的身上，可知凝练血印的代价非常高昂，高昂到令寻常修士无法想象的程度。 沐家明面上的资产，外加隐藏的底蕴，估计也只能抵得上三四十枚血印。 可就这般极其珍贵的奇物，现在居然出现的如此草率，沐凡疑窦丛生，好在影楼刺客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他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此番任务的内容是向你询问一些事情，另外雇主有些交代予你知晓。倘若派遣三叶刺客和四叶刺客前来执行任务，势必会引起沐风城修士的注意，我们三人混在人群中借机接近你，反倒不会引起怀疑。” “借机接近我？”沐凡很准确抓住一丝不寻常的意味，问道：“你们到底藏在沐枫城有多长时间了？” “两年零三个月。”影楼刺客回答的很干脆。 “你们的雇主想要知道什么？又想告诫我什么？”沐凡越听越觉得离奇，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两年零三个月恰好是他随着父母离开沐枫城，外出寻找方法治愈火毒的时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刺客摆手一圈示意 “这是你问题，还是雇佣你的人问我的问题？”沐凡不答反问。 “雇主！”刺客顺话回答。 “若我没有猜错，这里是前朝护国大阵的其中一处阵眼所在。”重生后的沐凡带有前世记忆，他不但看出暮云峰是阵法阵眼，还知道这式阵法的名称和效用。 水云星璇阵！借取地势和天象之力，阵启笼罩万里疆域。若妄想从外部攻破，沐凡估计像玄天大陆这样的下等位面，根本找不出拥有此等神通的修士或势力。 前朝立国之基础，传承延续之根本，岂会是寻常阵法。 可惜前朝是被内部势力倾覆，玄妙护国大阵根本没有发挥任何用处。 影楼刺客点点头，表示回答无误，他紧盯着沐凡的眼睛，继续说道：“可曾见过一面四方古镜？” 这是第二问，沐凡闻言心里泛起惊涛骇浪，对方嘴里说的四方古镜，必定就是九死葬神鉴，这事关他最大的隐秘，一时间涌出无数的疑问，可他表面上丝毫不动神色，眨眼的频率都未改变。“见过…” 如此直白明确的回答，因为他之所以能够重生再世为人，就是神秘的超脱者要借他之手再毁九死葬神鉴。 而且九死葬神鉴逆转时光篡改过往，间接导致他的父母下落不明，现在既有清晰的线索自动送上门，让他能够找寻父母的踪迹，就没有任何理由错过。 “雇主交代，若你第一个问题回答不上来无关大碍，第二个问题回答正确就可以继续第三个问题。你火毒是否痊愈，灵根是否重塑？”在沐凡的表情上没有看出异常，影楼刺客继续问道。 连仙神都无比垂涎的九死葬神鉴，其有关话题居然如此轻易的略过，还十分匪夷所思的问及沐凡此时的身体状况。沐凡明显愣了一下，他想要弄清楚缘由，只有继续答道：“火毒已消，灵根已塑。” 影楼刺客眼睛一眯，抬手展开一直持在手中的卷轴，同时说道：“第三个问题回答无误，雇主交代，你可以知道她的身份，左行秋。” 卷轴呈现一幅女子画像，画像半截上身，紫衫裙带飘飘，黝黑的长发飞扬，紫玉钗别着美人髻，五官清澈秀美，眉心一点朱砂印艳丽。 沐凡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幅画像，整个人如遭雷击，站的笔直的身躯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 多么熟悉的名字，多么熟悉的容颜，左行秋，他的娘亲，三世轮回仅有的几位至亲之人。 只为能够再见她一面，他在第三世臻至极高境界修为之后，曾不惜耗费偌大代价，硬是强行破界进入玄天大陆位面，可惜看到的是已变为末法世代的残破世界，其内再无双亲踪影。且故地东云岛消失无踪，淹没在茫茫幽暗海底，为海水侵蚀殆尽。 现在能够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的容貌，梦里场景和记忆画面重合，旷古岁月磨砺出来的心境瞬间失守，泪水涌出眼眶，在寒夜中极为醒目。 然，令人觉得惊奇的是，影楼刺客无视沐凡的怪异表现，三人成扇形半包围沐凡也没有偷袭，却说道：“雇主还有交代予你，其一，雨落四季，水过年华。” 雨落四季，水过年华！沐家滴水剑经开篇总章的口诀，娘亲是要提醒我什么？还是要我去修炼滴水剑经？ 刺客不等沐凡细细思量，继续说道：“其二，七八与三九之间。” 七八与三九之间？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儿时娘亲与我定下的暗语。记忆被触动，沐凡心头涌出相关回忆画面。 “其三，白云隐于黑夜。”影楼刺客说完，再次观察沐凡的表情。“雇主的交代都已说完，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白云隐于黑夜，同样是暗语。这一次沐凡有了心理准备，轻易明白其中含义，借此也从深深的悲思状态脱离，他转头看向三名影楼刺客的其中一人，说道：“任务结束了？我看不见得，你一开始就不断在释放毒雾？难道这也是先前任务中的一部分？” 沐凡所指的这名影楼刺客站在上风口位置，持双手弯钩，其身材偏矮，遮住的脸面虽然看不清楚，却也能隔着蒙袍察觉到其消瘦的面庞，以及与身材不成比例的肿胀腹部。 为首佩剑的影楼刺客刚要说话，另一名刺客抢先说道：“哼...你的毒对他没用，他体内有一股气息在不停的流转，毒气进入到他体内全被冲刷的干干净净，而且…好像这股气息正帮他打通气脉，每时每刻他的力量强度都在增强。” 沐凡转头看过去，对着这名一口道出他体内水灵气息的刺客说道：“嫁接兽类妖瞳，不错，练得已有几分火候。” 这名刺客体型适中平平无常，持单手血槽短刀，有着一对淡绿色的眸子，瞳孔也不同于常人，乃成诡异的椭圆状。 沐凡的目光转到那名身材矮小，却大腹便便施毒的刺客，说道：“嫁接妖兽毒囊，别说凡人，境界不高的修士在没有防备情况下，都难免栽在你的手下。” 目光再次回到为首佩剑的影楼刺客身上。“我很好奇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更好奇你后续的任务内容是什么？雇主是谁？” “别上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时间拖的越久，他血气力量越强。这种增长的趋势在逐步加快，速速动手，事不宜迟！”妖瞳刺客大声提醒。 为首佩剑的影楼刺客无动于衷，他无视同伴的善意提醒，语气也没有改变，对沐凡平淡道：“没有雇主，我们直接受上峰的命令行事。第二个任务内容也很简单，甚至都不需要杀人见血。” “你随我们走一趟，解释三句暗语代表的含义，如若不肯配合，我们会摄出你的神魂带回去，总之你今天必须跟我们走，生死勿论。” 第七章 流杀 对于抽魂炼魄的生死威胁，沐凡倒显得很是云淡风轻，他脸上堆出意味莫名的笑容，淡淡道：“此处距离沐枫城不过百余里，你们就不怕引来城中修士的察觉？” “没人会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更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你。别再试图继续拖延时间，乖乖作出选择，是你自己和我们回去，还是我们杀了你搜出魂魄带回去。”影楼刺客手搭后背剑柄，语气泛出寒意。 “搜魂只能浅显查看记忆，难以贯通相关细节找寻暗语所代表的含义。你们照常执行任务，提出先前雇主的问题并转达暗语，无非是想让我对暗语的具体含义凝成既定的概念，以方便你们搜魂，直接从我的记忆里面获取答案。”沐凡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继续笑道：“影楼的行事风格一贯卑劣下作，终究还是避不开覆灭的命运，希望这一次你们奉若神明的至高天主能涨涨志气傲骨，别像上次一样跪在我脚下哀嚎乞饶。” 沐凡说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影楼三名刺客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沐凡趁着他们三人愣神期间，突然纵身一跃投入泉眼，顺着山体水道奔腾而下。 呛…一声剑吟。 为首的影楼刺客手持出鞘短剑，当先跳入水泉。“追…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及其性命。” 妖瞳刺客与施毒刺客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皱眉，无奈摆动兵刃紧随其后。 在他们三人想来，沐凡临死前的疯言疯语，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认真对待。 即使这段话中好似涉及影楼传说层面中的人物，他们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谁会跟濒死之人去较真？ 轰鸣咆哮的山体水道里，沐凡在前，三名刺客一字排开在后，他们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各自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 然而，沐凡遁入山体水道不为逃命，只为占据主动优势去杀人。 仅十息，下落急坠百丈有余，沐凡裹挟在奔腾的流水中脚下无法着力，遂单手按在湿滑的水道岩壁上，五指紧紧扣起延缓下坠的速度。 三名影楼刺客紧随，最近的已经接近十丈内，沐凡眼中精芒一闪，双手重重一拍湿滑的岩壁，整个人直接腾出半开放式的山体水道。 掐准时机，算准距离，犹如事先演练过的一般，他攥住一条根植在峭壁上的枯草藤，顺势借力一荡，在空中甩出一个大幅度的抛物线，倒转方向错身跃过领先的持剑刺客，冲向其身后正摆着一脸惊讶的表情，望着沐凡横空飞来的另一名施毒刺客。 暮云峰上粗下细，整体山势带有倾斜辖角。 故而，当沐凡跃到施毒刺客眼前的时候，他们之间距离已经十分的近，若无视咆哮轰鸣的水涛声，二人的喘息声音都能彼此可闻，若无视朦胧水雾时刻的笼罩，二人面部的微表情都能互相得见。 这般极近的距离下，施毒刺客在惊恐中下意识的将手中弯钩前置防护，他只来得及做出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被沐凡势大力沉的从空中落下，砸个正着。 沐凡双膝重重跪砸在施毒刺客高耸的腹部上，一股肉眼可见的淡绿色雾气从其七窍溢出，逸散出来的绿色雾气极富灵性，在外游荡一圈还想重新钻回刺客的体内。 沐凡一手按住弯钩，紧紧压在刺客的胸前，一手攥拳直取咽喉，出手如电，瞬息连出三拳。 绿色毒雾再次疯狂逸散，伴随大口大口喷射的鲜血，以及颈椎骨断裂的咯咯…声响。 沐凡跪压在身下的刺客，其头颅和躯干只剩一块烂肉相连，望之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一点寒芒乍现，沐凡蓦然一惊，他快速弹跃翻身，将已经生死不明的施毒刺客推飞出去，用作阻挡。 噗…雪白刀尖寒意森森。 血槽短刀贯穿施毒刺客的腹部，略一停顿，刀尖剧烈反转，施毒刺客直接四分五裂，露出藏于后面的一对幽暗深邃的眼睛，诡异椭圆形妖瞳倒影沐凡呆滞的神情。 亲手分尸自己的同伴，伺机一旁终于出手的妖瞳刺客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脸上却有几分庆幸和欣喜。 庆幸沐凡没有将他作为首先攻击的目标，刚刚自空中落下的突然一击，当真称得上是神来之笔，他们坠落的速度与沐凡上升的速度相加，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他自认若换做自己，同样接不下这偷袭的致命一击。 欣喜则是因为同伴以死亡代价变相用作掩护，使得他的妖瞳幻术成功施展。 血槽短刀继续推进，纷飞的血肉骨块四散，幽暗的眸子熠熠生辉，刺客嘴角扯出邪笑，在他看来沐凡现已处在无意识的浑噩状态中，犹如待宰羔羊。 可就在血槽短刀临近沐凡眉心三尺之时，妖瞳刺客的神情骤然一僵，他看到沐凡呆滞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渐变为清冷寒栗，嘴角同样还以微笑，像是嘲讽的讥笑。 不等他理清缘由，身在窜急汹涌泉水里的沐凡，一指弹在近在咫尺的刀背上，荡开短刀前移身躯，死死擒住妖瞳刺客的脖子，屈起双指电闪般前刺。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更没有意料之外的阻隔，双指直直刺入双瞳，挤压爆射出的紫色液体在夜色下分外醒目，凄厉的惨叫回荡暮云峰，久久不绝。 沐凡可没有习惯留有余地给予对方用以绝地反击，他扣住妖瞳刺客的半边脖子猛地发力，五指深深陷入血肉。 嘭…的一声闷响，刺客脊椎被生生扯断，血肉翻花，经脉撕裂，暴露在外血涌如泉。 这一刻，沐凡血腥且残暴，眸中满是狠辣凶芒，萦绕周身的杀意比之寒风还要冷厉。 脖颈遭受致命创伤的刺客并没有当场身亡，沐凡将之抽搐颤栗的躯壳拉近跟前，贴近其耳边，冷冷道：“我有无尽岁月磨砺出的坚实心性，若被你用这区区妖瞳摄魂夺魄，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说完，甩手如同弃之敝屣，沐凡将濒死的刺客用力向下方投去。 最后一名影楼刺客吸附在水道岩壁之上，当头砸下的尸体被他轻易避开，现猎物已经纳入攻击范围，他一抖手中短剑，剑吟声压下咆哮的水涛声，逆流直上。 沐凡早有准备，一脚踏在水道岩壁上，平移半丈避开一剑，回身一脚踹向对方。 上浮的力道已尽，持剑刺客来不及收回短剑，匆忙间同样还以一脚。 各自踹在对方的胸口，流水卸力，承受的伤势都不算大，他们二人顺势分开，滑到山体水道两侧的岩壁边。 顺着奔腾的水流持续下坠，过程中他们同时在水道岩壁上借力，再次冲向对方，杀意森然。 刺客一剑削向沐凡的额头，暗藏一手握拳，静待时机。 沐凡双手一拍夹住剑身，双腿跃起一脚蹬在刺客暗藏拳头的手臂上，又双手用力拉扯剑身，往前一滑，他钻入刺客的怀下，解放双手自下而上一个冲拳，敲在刺客的下颚。 下颚遭受大力攻击，刺客抛飞出去的同时，不忘弹腿屈膝撞在沐凡的额头，幸好沐凡反应速度够快，用双臂护在脸前，才得以免除面部塌陷破相的下场，但这一腿巨大的力道也将他震飞出去。 沐凡翻身一把抓在山体水道的边沿，双腿踩实用力一踏，轻盈倒身后跃三丈，稳稳落在一处凸出山体的岩石上。 影楼刺客见状，他如法炮制般跃出山体水道，在腾空的瞬间，甩手掷出手中的短剑，插入一侧山体，双脚准确立在剑柄上起伏轻摆。 四目相对，中间数条澎湃水道汹涌，刺客率先开口，眼神含义莫名，淡淡道：“多谢你帮我解决掉两个废物，让我得以执行第三个任务。” 刺客的声音被滚滚水涛淹没，可沐凡观其口型知晓其意，眼睛微眯，回道：“我一直怀疑你有意放水，却不知道原来你还兼有第三个任务。” 事实确实如此，先前这名刺客的同伴提醒过他，说沐凡体内有股气息正疏通气血，每时每刻力量都在增强，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不疾不徐的在和沐凡说着废话。 沐凡遁入水中的时候，他居然很盲目冲动的紧随追入水中，直接将影楼三人成行的行事任务准则丢弃一旁，这显然也是不合常理之处。 闻言，影楼刺客阴狠一笑，手按山峰峭壁，脚踩起伏剑柄，动作慢悠悠的从怀中取出一柄剔骨小巧弯刀，他伸到自己的脖颈下，嗑紧牙关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肉块，肉块上标有一枚三角形的血红印记，血刺身份的证明，影楼血印。 对血溅似泉的脖颈伤口不管不顾，身体极力止住颤抖。“第三个任务…是让你神魂俱灭，同时…还要误导影楼…让他们以为你还好好的活着。” 影楼派出的刺客，现在居然想要蒙蔽影楼！ 一丝惊讶泛出心头，沐凡搞不懂这是上演的那一出，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离奇。眉头一皱，追问道：“有趣…能让你甘冒生命危险背叛影楼，能够策反影楼血刺为自己卖命，想来这站在最终幕后的任务雇主，必定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第八章 月轮 沐凡其实根本不关心任务的雇主是谁，也不在意到底是谁想要让他神魂俱灭，他只觉这或许跟父母有着某种关联，才会有此试探一问。 本质上沐凡是拥有三世记忆重生之人，可外表上他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根本就不可能引来这么多觊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奈何影楼刺客却没有搭理沐凡的试探，他从怀中摸出一颗泛着微弱红光的丹药。 将丹药拍入嘴里，滚动喉咙咽下。效果立竿见影，他脖颈伤口结痂止血，眼瞳爬上稠密殷红血丝。 吼…仰天一声嘶哑咆哮，刺客体外快速生长毛发，骨骼肌肉疯狂蠕动膨胀，噼里啪啦炸响不止。 人貌消失，兽形立现。 “原来是融合兽魂促使自身魂魄异变，呵…这样不失为一种隔绝影楼血印的方法，不过兽魂侵蚀神魂的速度，比血印诅咒爆发时限还要快，理智常人根本不会选择这种没有意义的寻死解印之法。”沐凡冷眼望着现体型已经粗壮不止一倍的刺客，他依旧云淡风轻继续说道：“吞服兽化丹加快兽魂融合，是想要尽快完成任务让我神魂俱灭同时，且还能污秽自己神魂，使血印无法将记忆信息传递出去。” “准备的倒是丝丝入扣。”沐凡单手一掸衣衫，脸上浮出笑容。“若我还是以前的我，或许真能如你们所愿，叫我神魂俱灭永消轮回。” 沐凡袖中滑出一团淡红色的粘稠液体，他屈指弹入高空，爆散出一大片淡红色的烟雾。 烟雾迷蒙，风卷水溅，纹丝不动。 此时，影楼刺客已经彻底变作一头野兽，赤红色眸子摄人心魄，浓密鬃毛覆盖全身，新生的尾巴来回摆动，剪影重重。 粗壮四肢死死扣在悬崖上，锋利尖爪深深陷进岩石峭壁。 它就这般侧身吸附在悬崖边上，嘴里流着透明黏液，暴虐狂啸一声声嘶吼，喷薄出气息卷动水雾，却奇异未能吹动淡红色迷雾一丝一毫。 “没有修士神识窥探，相距不算远的暮云峰闹出这么大动静，果真未引起城中修士的注意，有古怪…”目光一闪，沐凡遥遥向对面野兽喊道：“你吞服兽化丹强行融合兽魂，性命只剩不到一炷香时间，今日注定我们要有一个人要死在这里。在此之前我想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执行任务的背后，是否牵涉到我父母？” 身长丈许的棕色野兽行走陡峭悬崖如履平地，他游离淡红色迷雾之外，眸子血红暴躁却还隐约藏有些许灵韵，张嘴咆哮，模糊可辨含义。“我若拉你一起陪葬，你死在我前面，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想要知道答案，就必须先打败我，可是…你能做到嘛？” 棕色野兽周身弥漫丝丝缕缕的青烟，妖气外溢张牙舞爪，影楼刺客化身的野兽体内已经凝聚内丹，正式跨入妖兽的行列，相比于人类修士的练气阶段。 这是他间接害死自己的两名队友，独自面对沐凡的真正底气所在，是他用以完成最终任务的根本依仗。 “依靠燃烧神魂、透支精气获取的力量，就想让我神魂俱灭？”沐凡眉梢一扬，嗤笑道：“嘿…居然被一头畜生小觑，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可知杀你不过探囊取物，唯独缺一柄剑尔…” “剑从何来？”沐凡自言自语，轻轻一跃跨过三丈距离，飘然钻入淡红迷雾，他径直冲向迷雾另一头的妖兽，一声暴喝同时响彻暮云峰。“夺剑！” 刺客化身的妖兽闻听沐凡暴喝，全身鬃毛根根竖立，眸中露出拟人化的狂暴之色，他不甘气势被对方压制，咆哮着如同炮弹一般射入迷雾，背后大片大片的碎石掀起跳跃，声势骇人。 一人一兽瞬间相遇，沐凡蓄势良久，一脚鞭腿抽向妖兽的头部。 妖兽横冲直撞不避不躲，立起前抓拍向沐凡。 沐凡感觉这一脚就像踢在了石头上，脚下有着不小的力道冲击，可对方兽首连歪都没有歪一下。这时寒夜中闪烁黑芒的兽抓正在快速临近，他不敢大意极力扭身避过。 他心里清楚普通凡人的攻击根本不能奈何妖兽，因为二者根本不在同一范畴内，不说天与地的差距，也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之前的一脚他并不指望伤害到对方，只为调整身位。 一脚的借力，状若避开兽抓攻击的扭身，沐凡成功移到妖兽左侧，这是妖兽视觉的死角，且它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兽抓也变相的成为其视觉障碍。 一切尽在沐凡预料之内，他抬手抹过发髻，甩出一枚白玉簪直取妖兽头颅，只等妖兽回头寻他之时，正好暴露出相对其他部位而言更容易受伤的双眼。 同时沐凡顺势往下一沉，整个人没入窜急的流水里。 妖兽不出意料的回头，血红的眸中持续放大白玉簪，它张嘴闪喷出一道黑芒，在消融粉碎白玉簪之后，将后方山体射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 嘴巴保持开阖状态，内里有幽暗氤氲沸腾，妖兽转头四顾找寻沐凡的位置，忽觉脚踝一紧，传来不菲的拉拽力令它轰的一声砸入下方山体水道，一时间水花四溅。 借助水流的冲力勉强将妖兽拽入水道，沐凡才不会浪费这大好机会，他手搭湿滑的山岩翻身出水，一个箭步窜上悬崖，攀附在峭壁之上扶摇直上，目标直指插在岩石峭壁上的那柄短剑。 沐凡制定多种预设方案，只为引开刺客化身的妖兽远离短剑，且为他争取三到五息的夺剑时间。 倘若前面这些小把戏达不到最终效果，他还有一连串的攻击手段在后面等着，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过分高估了妖兽的灵智和力量，对方不但无法良好适应操控兽躯，拥有的境界实力也如无根浮萍般缺少根基，难以顺心自如的御使。 不过影楼刺客妖化之后的身体强度和攻击力量，却是沐凡无法比拟的，他拳脚攻击予对方而言跟饶痒痒差不多，可对方随意挥一爪子，都有可能将他击成重伤。 沐凡迫切需要一把兵器，能够助他破开妖兽皮肉伤及其根本的兵器。 时过三息，距离短剑仅三丈不到，攀登在峭壁上的沐凡浑身毛孔骤然张开，他惊觉巨大的危险临近，一种被锁定的悸动萦绕心头。 来不及回头查探虚实，他当即一拍峭壁岩石，同时脚下借力整个人横滚出去，眼角余光看到一束幽光掠过他刚才所处的位置，在峭壁上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不等他稍作休息或者再次试图接近短剑，又是一束幽光袭来，沐凡这次已早有准备，早早避开幽光的攻击方位。 随后一束束幽光陆续横空，宛若急坠天际的流星雨，好在尚有足够的反应距离，沐凡还能一一从容避过。 可无奈的是他始终无法接近短剑所在的区域，具有极强穿透力的幽暗光华一直在自上而下的压制于他，甚至有很多次都不是直接攻击沐凡，只为笼罩头顶上方阻断他摄取短剑的去路。 影楼刺客化身的妖兽趴在山体水道边，嘴巴大开大合，每一次张开必闪射出一束幽光，血色的兽瞳倒影沐凡起跃峭壁崖沿的景象，二者一静一动，杀意凛然，分外诡异。 再次避过奇异幽光打击的沐凡双手吸附在峭壁上，遥遥相隔十多丈直视趴在山体水道边的妖兽，巧逢妖兽喷射幽光突兀间断，此时正高扬着脖颈，作如狼啸月状，兽口一点幽暗光华逐渐壮大，浮浮沉沉。 沐凡转头四顾，看到周遭被严重破坏的峭壁已经触目惊心，一块块碎石自行剥离山体翻滚下落，一处处深不见底的孔洞密集毗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紧缩成麦芒，猛地扑一侧，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与此同时，妖兽张开大口喷出一团成人头颅大小的幽暗光球，光球的速度极快，撞进山体略一停顿，迸发出炙热的强光。 轰…一声闷雷炸响，焰火狂卷如潮，掀翻小半截山体崩塌，土石翻飞纷纷滑落，掺杂一柄短剑毫不起眼。 沐凡也未能幸免，伴随崩断的山体碎石滑落。 火焰驱散黑暗，可见沐凡正灵巧跳跃在下坠山体碎石之间，妖兽赤红眸子一凝，再次汇聚一束束幽光，击毁沐凡每一处选择作踏脚的碎石。 如小山般的崩断碎石翻滚在倾斜山体上，没有立足点的沐凡裹挟在内再也找寻不到踪迹。 至此距离地面高度只余两百余丈，翻滚在山体上的碎石纷纷堕入下方水潭，掀起水花比之贯空瀑布还要来的声势浩大。 妖兽倒行狂奔于山腰，一边跳跃冲下山峰，一边嘴里持续喷射幽光，劲风呼啸，轰鸣水涛声不绝于耳 每一块体积大过丈许的山石都被它统统击的粉碎，唯独留下一座足有三十丈高的山体砸进水潭近岸边，浸入潭底超出水面丈许，影楼刺客化身的妖兽冲出暮云峰，于星空下高高跃起，横渡半座水潭距离稳居其上。 赤红双眸烦躁扫视波光粼粼的水面，它一个接一个打着响鼻，嘴里透明黏液肆意流淌，棕色毛发一根根脱落，其灵智渐消，生机渐散。 就在这时，潭底蓦然亮起一轮皎洁耀斑，望之纯净逸美，犹如倒影天上明月。 第九章 幻术惑心 以秘术蜕变而成的妖兽俯视水潭，血色瞳孔倒映盈盈两轮水光弯月，它残存的浑噩意志剧烈躁动，警醒这极富诗意的唯美画卷蕴藏着危险气息。 奈何无法抑制的暴虐情绪已经淹没正常理智，令它没有做出最恰当应对。 一点幽光在兽口中凝聚，浮浮沉沉悬颤不止，比之夜色更加漆黑。它想要击碎这凭空多出来的水中月影，驱逐深入骨髓的致命威胁感。 失去理智的它没有去预估危险临近的时限，凝聚幽光还差一丝成型，一道月华耀斑就抢先掠出水面，电闪般冲到近前，自左向右横穿切过。 坚硬紧密的颌骨免除妖兽身首分离的下场，却被恰巧凝聚完全的幽光殉爆波及，激荡的气浪和能量洪流肆意摧残兽首，它的下颚被震飞，血肉皮毛鼓吹四溅，眼珠爆裂喷浆，顷刻间面部一团浆糊。 精心策划的偷袭一击得手，且最终效果好到出乎意料，沐凡却没有表露一丝一毫喜意，眼神更加冰寒，隐隐杀意外溢。 沐凡抽回千辛万苦才入手的短剑，顺势一把攀在妖兽肩头，摆臂借力高高空中甩体，稳稳骑坐妖兽后背之上，动作娴熟双手紧握剑柄，从上自下重重刺入妖兽体内，喷薄热血浴满全身。 妖兽惨嚎咆哮，声音透出极大痛苦，它喉咙极度糜烂，口舌尽皆缺失，牙齿崩断殆尽。可却还不断的扭头左右撕咬，在原地反复绕着圈子，如同嬉戏小兽妄追逐尾巴，又想要舐食自己背部的毛发。 模样不再狰狞可怖，气势不再摄人心魄，反倒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双目失明，理智渐丧，妖兽凝聚幽光却锁定不到目标，只得摇头晃脑甩头乱射，纵身一跃飞出水潭范围，遥遥落在雪地里向远方撒足狂奔。 妖兽本能欲脱离险境，岂不知危险随身携带。 与此同时，接二连三得手的沐凡更不会无故停下，短剑全部没入妖兽体内，现独留剑柄在外，他一手搭在剑柄之上，一手交叉扣住妖兽的躯干。 跪伏妖兽背，沉沉低吼一声，压榨体内全部气力，妖兽半截躯体直接被他双臂生生刨开。 沐凡右臂电闪般探入妖兽腹部，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褐色妖丹。 秘法催生的妖丹无法长时间留存，初始还闪烁光晕，暴露空气后瞬间熄灭，且一层一层翘壳剥落，最终化作一摊粉尘，飘飘扬扬风中挥洒一空。 自知胜负已分，沐凡翻身倒跃飘飘然落地，目视妖兽继续踉跄奔跑几十丈，在失去妖丹维持情况下不出意外的脱力倒地。 沙沙沙…脚踏积雪的声音。 沐凡一步步迈向躺在雪窝动也不动的妖兽，他行进脚步不疾不徐，漫不经心暗暗自语：“没想到生死间搏杀还能有助于融合水灵塑造灵根，算是意外收获。” 生死激战过后，沐凡表现的极其淡漠，不是刻意做作显摆，而是他的本色使然，今晚发生的事情于他悠久的记忆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从未认为三名刺客有能力威胁自己，相反他结束对方性命，顶多是耗费精力的大小差异罢了。 沐凡来到妖兽跟前的时候，它已经重新化作常人模样，其实也就是具备常人形态，现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皮肉，多截碎骨暴露凸出体外，面部和腹部伤势尤其明显，前者模糊糜烂变形，后者偌大破洞触目惊心。 蹲在影楼刺客身边，低头贴近他的耳朵，沐凡沉声问道：“回答我的问题，今晚发生的一切是否关联我父母？” 尚有一口气弥留的影楼刺客闻声极力挪动脑袋，侧向面朝沐凡嘴里吐出几个字节，含义模糊难辨。“死了…他们都死了…” 没有说清，也没有说全，戛然而止的影楼刺客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生机消亡，魂飞魄散。 苍茫大地，寒风呜咽，白雪皑皑，星月漫天。一卧一立，一死一生，死者戚戚，生者更悲。 啊…沐凡仰天长啸，满浸愁思。 立下的誓言轰然崩塌，想要守护心念羁绊的宏愿就像是个笑话，正在疯狂滋生嘲讽于他。重生也不过是再经受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有能力去改变却为时已晚，这种无能为力的失落让他觉得窒息。 与漫天仙神一战的惨烈仿佛昨日，至亲好友因他而亡的哀伤汇聚此时此刻，他双目失神无光，蹒跚着拔起插在影楼刺客身上的短剑。 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九死葬神鉴是否会去奴役众生，借此得以超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问鼎大道尽头永生不灭的宏伟誓言也失去支撑根基，反倒变成累赘束缚，是为他独自一人承受哀伤的永无期限囚笼。 他一心只想结束自己的性命，永久沉睡，遗忘一切。 短剑置于鄂下，他刚要自刎当场，眉心祖窍内，正与他神魂缓慢相融的水灵神魄突然震颤起来，连带他的神魂也跟着激荡不止。 沐凡呆滞的神情骤然恢复清明，悚然一惊，心底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幻术！ 事实很快得到证实，空荡雪原响起悠扬的声音，振聋发聩。“嗯？点古怪，居然可以自行挣脱老夫的幻术？看老夫将你…嘿！来的倒快，今天算你小子走运。” 语落，北方天际四道白虹掠空飞来，破障的气浪拉扯出长长尾焰，恰如流星。 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沐凡再看地上尸体，依旧是一具兽躯，从未重新变化为人躯，影楼刺客化身的妖兽被他摘除内丹随即死亡，根本没有后续残言遗留。 “能够悄无声息施展幻术，以我的心境还能受到其影响，施展幻术之人修为绝对不低。”沐凡暗自揣测，越来越接近真相。“他没有用神识窥探，一直蛰伏暗处隔绝城中修士的感应，原本以为影楼三名刺客能够轻易杀了我，可万万没料到被我将之反杀。迫使他想腾手悄无声息以幻术让我自杀，却意外的暴露破绽被城中修士察觉，以至于最后都来不及再出手将我抹杀，直接落荒而逃。” “若不是水灵已经基本与我融为一体，觉察危险临近后本能作出天赋反应，今天我必死无疑。”沐凡随手扔掉手中短剑，脸上浮现劫后余生的庆幸，长舒一口气，低头皱眉沉思道：“神魂太弱，修为太低，即便心境再高也无用，力量才是根本。” 沐凡复又抬头，脸上无喜无悲，思绪内藏，他掸掸衣衫整理仪态，好整以暇迎接三名沐枫城修士到来，接下来免不了一番辩解和误导，来解释刚刚发生的事。 三道白虹落地，沐凡才知道来者一共不止三人，其中有一名年长修士裹挟一名十三四岁少年。 来者四人他只认识其中一个，沐凡父亲一母同胞的弟弟，同辈排行第九，沐乘轩。 对于这有着最近血缘的叔伯，沐凡对他的记忆还算清晰，他满面讶然疑惑，当先迈前一步，躬身道：“凡儿给九叔请安。” 语气真诚，表情坦然。 沐凡第一世只有区区十多年记忆，然而至少有一半涵盖眼前这位儒雅俊美的男子，其父母常年在外奔波找寻治愈火毒的方法，他自然被托付给最值得信任的人照料，沐府值得他父母信任的只有一人，正是眼前这位，沐乘轩。 沐成轩儒雅气质明显，水墨长衫，卷扎道髻，腰板挺拔修长，双手宽袖拢在背后，模样和沐凡有六成相似。 他当先跃出众人，浮至沐凡跟前落地，一把拍在沐凡肩头，反复念叨一句。“能活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直视沐乘轩，看其湿润的微红双眼，不可自抑微微颤动的嘴唇，深深触动沐凡掩藏心底的亲情，不过他到底曾是历经万古岁月的旷世魔头，轻易不会被外部情感左右，语气稍显自然，问道：“九叔不是正在闭生死关了吗？” 在沐凡的记忆里，沐乘烟曾经受过很重的伤，最后只剩一口气吊着被父亲救了回来，性命倒是无碍，奈何道基严重亏损，神魂极度萎靡，只有以强行突破境界提升修为，来弥合伤势，滋补亏损。 生死关，也被称为绝情关，断绝后路一关决生死。若关门在指定期限内不开，会连同闭关洞府一同埋葬，成为坟墓遗藏。若能重见天日，证明其问道心性坚毅，未来前途难以估量。 沐凡第三世的时候迟迟修为不得寸进，正是由于九死葬神鉴的九世轮回神异功效所束缚，他无法断绝退路，自然迈不开前行步伐。 被问及生死关事宜，沐乘轩更加确信眼前少年就是五哥的儿子沐凡，因为生死关涉及自己性命安危，他只告诉区区几人知晓。 信手一摆，沐乘轩很洒脱的笑道：“这事以后再说，你…” “这就是沐乘风的儿子？”诧异的声音响起，打断沐乘烟后续言语。 沐凡侧头望去，说话这是一名肥胖的中年人，身穿华贵到俗气的锦袍，短寸头发十分另类，肥头大耳满面油光。 再看另外二人，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素衣麻鞋，满脸皱褶，全身毕显老态，有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望之令人头晕目眩。 最后是一名少年人，年纪与沐凡相仿，身高却比他超出一头，全身健壮肌肉力量感十足，穿一身薄衫背甲，清爽朝气。 不过少年的眼神狠厉阴冷，沐凡在他身上察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且是明显针对自己的杀意。 第十章 喜讯 少年针对沐凡的敌意非常明显，完全不加以收敛掩盖，还未正式迈入修士行列的沐凡都能清晰体会到，更何况三位修为境界颇高的修仙之士。可诡异的是在场没有人觉得突兀意外，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沐凡记忆里找不到这名少年的相关信息，历经三次轮回转世，时间跨度足够悠久，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他不确定自己原本是否认识此人，却能判断肯定与之不熟，不然绝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当他满头雾水的时候，沐乘轩一道神识传音，告知他这三人的身份。 身材肥硕的中年人是沐枫城副城主，象征代表着楚云国皇家权威，名叫弥向初。 体态龙钟的白发老者是枫家人，名叫枫清魁，与他在一起的少年也是枫家人，至于叫什么名字沐乘轩没说，可能是自持身份不去介绍后生晚辈。 暂时还没有强大的修为境界作为依仗，以沐凡的实际心理年龄也不屑把一个小毛孩子放在眼里，他盘算今晚遭遇的种种变故，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随意将少年的模样记下，无视他满怀敌意的目光，回头对沐乘轩问道：“九叔你出关是不是…” “贱人左行秋呢？她死哪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沐凡话还没说全，就被少年语气极端恶劣的打断。 沐凡眼睛微眯，眸中寒芒乍现，不等他做出反应，沐乘轩抢先一掌拍出，凌厉罡风迸发，呼啸着卷向趾高气扬的枫家少年。 轰…一声惊雷闷响。 气浪吹散地面百丈方圆的积雪，一圈有形涟漪荡漾开来，宛若瞬间盛开的素白花朵。 麻衣老者枫清魁前踏一步，衣袍猎猎挡在少年身前，面容阴霾摆袖一甩，顷刻间雪尘平息，他用刺耳沙哑声音说道：“跟晚辈一般见识，恐有**份？” 枫家少年从枫清魁身后探出头来，他全身上下安然无恙，就是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突然一幕让他受到不小的惊吓，现在回过神来更是恼羞成怒，叫喊道：“沐老九，你这个半条腿踏进棺材的废物，居然敢对我…” “你给老夫闭嘴！”枫清魁一声呵斥，花白须发飞扬，隐隐怒气浮现。 枫家少年悻悻住口，高仰脖子眼神怨毒。 然，枫家少年刚才说的话已经触及沐凡底线，左行秋是沐凡的娘亲，是他立誓要守护的心念羁绊，岂容他人言语玷污。 脸上露出意味莫名的笑容，沐凡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嘿…怎么？没有灵根的废物想报复我？真是天大的笑话！”枫家少年一脸蔑视，继续嘲讽道：“我叫枫季，等着你来报复，怕就怕你没这个胆量。” 口头上争吵没有任何意义，沐凡在十几万年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他直接嗤笑出声，无视对方幼稚言行，轻轻点头回道：“胆量不是说出来的，有没有你以后会知晓。” 枫季针对沐凡，枫清魁防备沐乘轩，四人相对，气氛压抑。 立于一旁的沐枫城副城主转头两边瞧瞧，摆手乐呵呵一笑，说道：“后辈晚生间的恩怨，起因也不由他们做主，二位道友何以在此针锋相对？完全没必要…没必要…” 见没有化解现场尴尬的气氛，副城主弥向初脸上憨笑化作苦笑，又对沐凡问道：“沐老五家的小子，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沐乘轩眉头微皱，长袖一挥卷起沐凡飞天远遁，雪原留下回音缭绕。“沐家事无需要外人过问，告辞…” 来时耗费沐凡将近一个时辰，回程却只需片刻功夫，一道长虹呼啸飞临沐枫城，沐乘轩悬空虚渡抬手打出一束蔑签，点在无形无质的半空中激起一圈圈炫彩波纹。 沐枫城上空显现偌大穹顶光罩，透明光罩渐渐裂开一处丈许大小的破口，沐乘轩招手收回蔑签，裹挟沐凡钻入城内。 沐枫城有大阵时刻笼罩，除非拥有开启阵法的特定法器，其余禁止任何修士御空飞行。城中沐家同样也有阵法守护，阵法的级别比之护城大阵还要高等，且明令禁止修士御空或是施展术法，本家子弟同样也不例外。 沐凡随着沐乘轩一路急行，途中沐凡三番两次欲开口询问，都被沐乘轩眼神制止。 回到沐凡暂住的迎宾竹楼，遣退一直候在楼内的家奴丫鬟，登上三楼居所的沐乘轩甩手抛出一盏油灯，屈指一弹点燃火苗。 惨绿色的火焰颤动跳跃，沐乘轩背负双手凭窗远望夜色，语气深沉的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现在这里很安全，问吧！” 沐凡觉得沐乘轩的背影很是落寞，枯寂意味浓郁，他心底早有猜测，嘴巴干涩的问道：“九叔您的伤是怎么回事？” “哦？你看出来了？”沐乘轩表情讶异，顿了顿，他洒脱笑道：“闭生死关期间，你父亲找过我，嘱托一些事情，留下一些东西。” “我记得九叔以前修为是金丹后期，现在的修为却是金丹初期，修为跌落几个境界不提，生机还在持续消散，应该是用秘法榨取生机以压制伤势，怕是已经时日无多。”沐凡拢在袖下的拳头攥紧，问道：“九叔自知寿元还剩几何？” 沐凡重生后境界修为回归原点，可他眼力见识尚存，沐乘轩施法威能和飞遁速度将其真实修为展露无遗。 “你父亲临走前与我说，若是你能平安回来必定脱胎换骨，此言果真不虚。”沐乘轩回头望向沐凡，上上下下一阵打量，脸上笑意浮现，刻意回避原本话题，问道：“想必你身上火毒已清，灵根道基也已塑造。” 沐凡很想告诉沐乘轩实情，他和娘亲左行秋二人都判断错误，父亲沐乘风没有如期带回九死葬神鉴。 而且九死葬神鉴也并没有令人死而复生的神奇功效，更别提脱胎换骨。 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沐凡默认灵根火毒的事，任由误解，问道：“我父母在哪？没出什么意外吧？” “放心，虽然他们这两年未曾回过沐家，可相应的魂灯没有熄灭，肯定没有性命之虞。”沐乘轩拍拍沐凡肩膀以示安慰。 沐凡眉头深锁，问道：“九叔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沐乘轩轻轻摇头，面带忧色，叹气道：“我找过很多地方，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三个月前我自知时日无多，遵守予你父亲的承诺，才返回沐家等你回来。” 怪不得沐家对自己凭空出现不觉突兀，原来症结在这！ 贯穿前因后果，又得知父母尚在人世的喜讯，沐凡深深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一边为沐乘轩沏茶，一边说道：“九叔还记得父母最后的去向吗？” “你母亲的去向我不知道，你父亲没有提及，我当时也没问。倒是五哥离开我闭关洞府的时候说起过，他要去往海底阴墟寻一件奇物。”沐乘轩品一口茶，语气寂寥的说道：“海底阴虚我去探过，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你父亲的分毫踪迹，探寻阴虚深处我的修为又不够，无奈最后只能放弃。” 沐凡暗暗记下海底阴虚这个陌生地名，以便往后找寻父亲踪迹的时候亲自去看看，他知道连金丹修为的九叔都不能探遍海底阴虚全貌，现在的自己修为低微，自然更没有希望，想着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他猜测父亲去寻找的一件奇物，应该说的就是九死葬神鉴，单单只为这一点，他必须也要去一趟。 放下心思的沐凡又和沐乘轩闲聊一阵，有点互诉离殇的味道，谈及灵根火毒的事情，他一如既往推说是父母拜求前辈隐士相帮的结果。谈及暮云峰发生的事情，沐凡省略捕获水灵的细节，说是去暮云峰回忆过往故地重游，期间遭遇三名刺客和一名疑是金丹修士的袭杀倒没作隐瞒。 没有出乎沐凡的意料，沐乘轩不清楚影楼的存在，在他三世累计的相关记忆里，影楼本就是隐藏诸天万界的一个庞然大物，境界层次不到根本无从得知。 沐凡估计娘亲左行秋向影楼派遣任务，也只知道这是一个严谨的刺客组织，并不清楚影楼具体概貌。 “最近还是尽量不要外出，在沐家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你下手，我现在去通知城主府加强监管，严密排查进出内城人员，以防这影楼刺客组织派遣死士混进来。”沐乘轩严厉嘱咐一句，收起监控神识窥视的灯盏法器，起身便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沐凡急忙在后面喊住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九叔寿元还剩多少？” 沐乘轩本准备含糊应付过去，待看见沐凡一脸认真的表情，他口风终于松动，苦笑着回道：“还剩两年，呵…你别为我担心，当年若不是五哥，我早就化作一杯黄土，多活这几年是赚来的，不妨事！” 沐乘轩状若潇洒的离去，沐凡望之萧瑟背影，心底涌起悲伤，更有一份责任感滋生。 他暗暗自语道：“与别人而言束手无策的伤势，对我来说简单的很，无非神魂道基受损罢了，弥补方式千千万万。可九叔的寿元时限太短，只余区区几种快速补救的方法，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夺舍，可魔道歹毒手段以九叔的为人估计不屑为之，至于其他方法…相比就困难的多了…” 第十一章 练气 一尊香炉青烟邈邈，明媚阳光透过竹窗缝隙照射进来，映出一道道宛若烟尘流动的墙幕，予昏暗房间增添几分光亮。 沐凡盘膝端坐蒲团，双目紧闭，周边散落九九八十一枚淡蓝色的灵石，每一块灵石皆由褐红色的纹路相连，组成一幅极其复杂的图案。 丝丝缕缕青红两色氤氲自地面图案中升腾而起，似乎具备某种神奇灵韵，旋转钻进沐凡的眉心祖窍和腹部丹田。 这是沐凡回归沐家的第三天，他几乎足不出户，向沐乘轩要来百多枚水属性灵石，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布置融灵阵法，以求加快融合水灵的速度。 时间缓缓流逝，大日西斜，烟尘流动的光幕渐转角度，就在房间即将陷入漆黑的当口，沐凡徒然睁开双眼，眸中有淡蓝霞芒掠过，他张嘴猛地一吸，青红两色的氤氲蜂拥来投。 内锁七窍，双手结出繁杂印法，一式一式渐进，不疾不徐，足足完成百道手印，沐凡一指点在眉心，一指按在丹田，沉声低喝：“融灵！” 沐凡剧烈一震，周身万千穴窍开阖，逸散大量朦胧水雾，侵湿房间一切物事，水雾重重，滴水盈盈。 半响过后，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现在他已经与水灵彻底融合，魂魄紧密一体，灵根道基自成。 可沐凡脸上没有半分喜意，却内藏一丝疑惑，因为融合水灵之后，他无时无刻都感受到一种冥冥中的禁锢。 这份禁锢源自于水灵，源自于大道法则的束缚，就像天地限定水灵不能无节制的成长，所以强加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沐凡皱起眉头，突如其来的体悟令他始料未及，不过好再这份冥冥中的限制距离还非常遥远，他估计应该是修行第一步顶峰时期，也就是生命层次发生蜕变的关键节点。 大道殊途同归，万物万灵修行尽头是为超脱永生，其实总共可以归纳三步，第一步求真，第二步朝仙，第三步问道。 同时被称之为三重天梯，每渡过一重天梯，生命层次就会发生蜕变。 第一步求真是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的过程，第二步朝仙是炼神返虚，炼虚合道的过程，第三步问道是斩却因果，道化乾坤的过程。 也有比较细致的境界划分，第二步朝仙和第三步问道暂且不提，第一步求真分为练气、巩基、金丹、元婴、化神。 练气境界分为十三品，余下四个境界化分四个阶段，初期、中期、后期、圆满。 就是说现在沐凡融合水灵之后，他修为达到化神圆满境界必会止步不前，不出意外永远没有踏入第二重天梯的可能。 沐凡由此联想到天地业位，水灵是乃大道法则孕育的天地之灵，两者应该有类似之处。若想依仗水灵之体跨过第一重天梯，须得再一次去融合水灵，且这个水灵的生命层次要相当于修行第二步朝仙阶段。 这仅仅是沐凡的联想猜测，自身存在境界叠增束缚的这件事，实则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他肯定会有方法去应对，并不急于一时。 不去理会湿漉漉的头发和衣物，现既已塑造灵根，沐凡想试试自己的灵根优劣，是不是如他预判的一样，乃至高天品水灵根。 沉浸心神，沐凡引动丹田水灵气息，淡蓝色的氤氲开始沿着经脉缓慢游动，途径之处触及周遭穴窍，穴窍一开一阖像是吐纳呼吸。 初始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后来游动的淡蓝色氤氲速度越来越快，拉扯出长长一条纤细线条，蜿蜒散布在沐凡周天经脉内。 当蓝色细线首尾相连组成一幅复杂到至极的立体图案之时，外界游离空气中的灵气被引动，沐凡身外幻化漩涡，吸扯无形无质的水汽钻入沐凡体内，再由头顶排出，贯通循环不息不止。 潮湿的房间渐渐变的清爽，用作点缀装饰的植株慢慢枯萎，地上还有未用完的水属性灵石，也正寸寸龟裂散化成灰。 沐凡不需要功法辅助修行，水灵自带的成长天赋就是最契合他的功法。 一炷香时间过后，沐凡喉咙传出一声闷哼，皮肤冒出一粒粒焦黑液珠，闻之叫人作恶。同时他的体内骨骼噼里啪啦炸响，腹部轰鸣震鼓如雷。 沐凡没有停下牵引体内的水灵气息，他依然双目紧闭，就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身体的异常只持续不足三十息，恢复平静后笼罩周身的漩涡骤然扩大整整一圈，吐纳水灵气的速度暴增却超一倍有余。 这已经不能再算作吸收吐呐水灵气，更像是疯抢掠夺，凡事稍带水汽的物体都在干瘪，几十枚水属性灵石早已化作飞灰，房内空气干燥的宛若置身于沙漠，青色竹楼都开始泛黄发黑。 铭刻竹楼内里夹层的阵法开始发挥作用，一闪一闪摇曳黄色光晕。 受到阵法的干扰阻隔，沐凡这才被迫停止修炼，因为他再也吸收不到任何水灵气，在阵法局限的区域内，所有水灵气都被他吞噬一空。 至于其他属性的灵气，他根本无法吸收，这是水灵的强悍之处，也是弊端所在。 “短短时间晋升练气一品，融合水灵辅助修行的效果比我设想中还要强悍，这已经超出天品灵根的界限，不是寻常生灵可以具备的修行速度。”沐凡尝试外放神识去感应四周，熟悉的掌控感回归，令他心情十分愉悦。 起身洒然一笑，他又自语道：“大道法则维持天地平衡，怪不得水灵成长有着限制禁锢存在，若非如此，仍由其以这样的恐怖速度掠夺成长下去，混沌天地怕早就不复存在。” 单手演示三式印法，翻手一招，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球在沐凡手心凝聚，上下起伏，伸缩不定。 御使水球化作一股滋滋流水，将全身上下洗涤一遍，体外再次生成迷蒙吸力漩涡，蒸干衣物发梢上的水渍，神清气爽的沐凡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 此前耗费八十一颗水灵石布置融灵阵，现在布袋内还仅余十多枚，沐凡估计剩下的灵石不足以支撑他再晋升一品修为，与其填到修行的无底洞中去，还不如用这些灵石做些其他事情赚钱更多的灵石，以供养日后的修行所需。 他知道以自己的修行速度，单凭沐家月俸根本不切实际，再说父母的踪迹要追寻，九叔的伤势要弥补，随便一方面都由不得他耗费时间。 沐凡会的修行技法有很多，制符、炼丹、炼器、阵法、密术…等等包罗万象。 三世轮回的积累，数十万年的悠悠岁月，他曾经距离超脱永生的飘渺境界也仅差一步之遥，要说如何快速赚取灵石，这还真难不倒沐凡。 至不及还有无数功法秘术可以售卖，能被他刻意记住的，无一不是旷世奇法密录，放在低等位面的玄天大陆，暴露必会引起修行界震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沐凡否决很多种能够便捷助他获取修行资源的方法，因为若是引起心怀叵测之人的觊觎，从而招惹祸事杀劫，反倒得不偿失。 沐凡徘徊房内思量以后的修行之路，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响起敲门和家奴问安声。“十七少爷，三爷请你赴宴。” 三叔沐乘隆？请我赴宴？沐凡眼睛一眯，思绪繁乱。 他只在回到沐家的第一天见过沐乘隆，此后其九叔沐乘轩倒是常来，沐乘轩一次都没有再来过。 除去九叔沐乘轩，沐凡不相信沐家任何人，这不他自己胡思臆想，更不是自大高傲，而是他母亲左行秋刻意做出的提醒。 此前，左行秋委派影楼刺客带来三句暗语，最后一句暗语是白云隐于暗夜，表面意思是看起来无比光鲜的事物，其实也有着不可告人的黑暗面，这无关自身，在环境胁迫左右下，总有心不由已的时候。 白云隐于暗夜，这是沐凡儿时和左行秋定下的暗语，放在此时此刻，就是告诫沐凡不能相信任何人。 当初左行秋选择影楼三名凡级一叶刺客来执行任务，最后传达不可轻信任何人的提醒，或许就有相应的考量。 然，沐凡不愿意将其九叔沐乘轩也算在内，因为在他心底最深处，宁愿自己受骗上当，也不想去质疑这个对他来说欲感恩守护的人。 沐凡推开门，看向外边弯腰恭立的家奴，问道：“沐枫城内城有修真坊市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家奴明显一愣，他期期艾艾的回道：“奴才听说内城东苑有一条繁华街道，就是城主府辖内，里面商铺只为仙人服务，想来就是十七少爷说的修真坊私了吧！” 无视家奴将修士与仙人的称呼混肴，沐凡点点头，挥袖当前向外走去，道：“前面带路。” 家奴快步匆忙紧跟，好半天才回过味来，沐凡是要他带路去往赴宴，而不是去什么修真坊市。 暗暗松一口气的他无意一瞥沐凡房内陈设，他表情又是一呆。 原本清新素雅的居所，沐家最上等的迎宾楼，现已破败不堪，处处散发难以掩盖的腐朽气息。 第十二章 风波 宴会设在沐乘隆的宅院，是一处在沐府内单独隔离出来的区域，由三十四座大小不一的建筑组成，分门别类功能齐全，仆从丫鬟成群结对，嫣然有自成一体的格局。 沐凡记得自家老宅是也如此，位于沐府东北角，毗邻一条小溪，相关的印象至今仍记忆犹新，那里几乎承载着他儿时所有的无忧生活。 家奴前方领路，沐凡心思悠悠慢行在后。 沐府足够宽广，思绪飘忽的沐凡堪堪走上一炷香功夫，才见家奴停下，伸手示意一扇门户，恭敬道：“十七公子请进，奴才在门外候命。” 进门是一条宽丈许的石砌迎宾道，两旁花草茂盛，在夜色中欣欣向荣，微风轻抚，芬香满园。 前方三十丈开外有一座圆形穹顶式的高大宫殿，飞檐彩瓦灯火通明，隐约能够听到丝竹乐器以及阵阵谈笑声传出。 迎宾石道两侧，一列列丫鬟家奴挨个行礼问安，沐凡看到眼前这幅排场和氛围，知道原先的估计有误，今晚不是普通家宴，应该正在举行什么庆典。 临近宫殿正门口，两名家奴齐声唱喝到：“十七公子到…” 乐音停止，交谈暂歇，沐凡跨入殿内，迎上足足百道目光。 沐凡面无表情扫视一圈，发现百张几案，分两排，横四列，且早已满员。殿内上首端坐一人，正是三伯沐乘隆，下首两侧几案一男一女，面带稚嫩。 不需要外放神识感应，沐凡光凭目光就能断定，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九叔沐乘轩也不在。 “凡儿来了…坐到伯父边上来。”沐乘隆放下手中酒盅向沐凡招手，脸上笑意盈盈，面色红润像是酒过微醺。 左右慢跑出四名家仆，在沐乘隆上首台阶下面又布置一座几案，似乎是刻意为之，比原本下首的一男一女位置还要靠前。 沐凡体态从容的迈步拾阶而上，恭恭敬敬的向沐乘隆拱手作礼，道：“小侄拜见三伯父。” “嗯…先坐！”沐乘隆心情很好，摆手以示免礼，又道：“伯父替你介绍，这位是当朝太子，楚子期殿下，这位是陛下最疼爱的云衫公主。” 楚云国太子和公主？沐凡微不可查的一眯双眼，刚刚坐下又再次起立，朝两方一拱手，道：“沐凡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至于下面坐着的一百多人，沐乘隆没有介绍，沐凡更不会去理睬。 公主楚云衫起身还礼，没多言语，表现的大方得体，动作神态恰到好处。太子楚子期向后仰身一拱手，脸上带有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道：“你就是北狂风五爷家的大公子？不错…不错…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这句赞美之言一点都不为过，沐凡身着一袭白衣，短短三四天成功迈入修士行列，初次洗筋伐髓后，他身材略有长高，满头长发披散在脑后，头顶发髻玉簪精心别致，面部轮廓搭配五官显得俊逸非凡。 尤其身上散发出来的卓越气质，会让人有种顶礼膜拜的悸动，单纯模仿假装达不到这种诡异效果，这却是沐凡的本色展现，前世无数岁月熏陶下的结果。 北狂风五爷！沐凡幼时就知道这个典故，原句是北狂风五爷，南师隋无舟。 这二人都是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杰，一人出生于沐家，一人乃当朝国师。 “多谢太子殿下赞誉。”沐凡在楚子期身上没有察觉到恶意，倒是觉得此人脾气顽劣，性情不受拘泥。 这边沐凡刚刚准备坐下，下面突然传出一声讥讽嗤笑。“什么狗屁北狂…咳…什么狗屁人中龙凤，一个…一个没有灵根无法修行的短命鬼，也配？。” 说话这是一名衣装华贵的中年人，开始他应该是想顺嘴说北狂风五爷的坏话，可他刚刚吐口两个字，数十道目光瞬间投向了他，有警告、有提醒、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幸好他及时回过味来，知道若在这里说出这句话，自己未必能安然的走出去。以至于接下来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连不成整句。 本是很爽快的讽刺之言，任是说的他满头大汗。 早已开始的席宴，在半途派遣下人唤沐凡前来，没有些猫腻才是咄咄怪事。 沐凡闻言轻轻一笑，端起杯盏抿一口酒水，他不言不语，微微侧头望向沐乘隆，刚好沐乘隆也看向他，四目相对，错开之际沐乘隆爽朗的朝下面笑道：“李道友有所不知，今时不同往日，我五弟家侄儿身上火毒现已清除，灵根道基也已再造。” 虽然沐凡瞧不出沐乘隆的准确境界修为，但可以大致判断出他处于金丹期，能被金丹修士称呼一声道友，至少也应该是金丹修士。 修行第一步顶峰就是玄天大陆位面的容纳极限，在此位面能用金丹修士作为投石问路的石子，沐凡对这些人的真实用意生出一丝好奇，他继续保持沉默，静等一个接一个的表演开始。 与此同时，一道神识传音响在沐凡心头。“此人是楚云国北道掌丞，享三品天地业位，金丹中期修为。” 沐凡沿着神识波动寻到太子楚子期，端坐上首沐乘隆没有做出反应，公主楚云衫侧头面带疑容相望。 而楚子期一手拿灵果毫不顾及形象的吃着，一手端着摇晃溢满的酒盏，兴致勃勃的看着下面，就好像刚才的神识传音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是故作姿态，秘法传音的神识波动很浅显，只有靠的极近才能有所察觉。 沐凡对于天地业位的相关内容一清二楚，他在第二世的时候，就曾享有过极高的天地业位，具备相应天地伟力加持，修行速度最高可以增幅几十倍。 正是因为有此辅助修行的神异功效，在修行界皇朝帝庭数之不尽，他第三世临死前覆灭的天宫，其实就代表着大道最顶端的天地业位。 “沐道友，你胆敢让一个无知少年坐于太子和公主的上首，难道真的认为有沐家支持，可以保他稳坐左相之位？”最靠近主位上方，一名紫衣青冠的道人语气讥讽道。 保我稳坐左相的位置？沐凡眉头一皱，完全不解其意。 太子楚子期笑呵呵回头，佯装戏看热闹，却发现沐凡满脸疑惑，以为他不认识此人的身份，又传音道：“这是沐枫城之主，同享三品天地业位，前朝未灭就已经是金丹后期修为，现在恐怕已到金丹圆满，距离化婴只差一步之遥。” 传音完又回头摆摆手，笑道：“有劳裴卿家挂心，左家世代为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父皇早前定下的规矩，作儿臣的岂有不尊之理。呵呵…今日若不是沐三爷自持伯父身份，怕是他这个此地主人都要让出首位。” “哼…陛下就是太过宅心仁厚，左家皇图霸业都已经烟消云散，余孽还继续贪图荣华，妄想天地伟力加身，简直荒谬！”沐枫城城主不依不饶，继续讥讽嘲笑。 左行秋？左家世代为相，左家是前朝余孽，左家乃前朝皇族！沐凡在区区两三句对话里，串联出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假设。 “娘亲曾派任务予影楼询问过我三个问题，最先一个就是关乎前朝护国大阵暮云峰，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难道是想提醒我什么？”沐凡低头看着杯内摇晃的淡红液体，心底疑云一重又叠上一重。 一直缄默不语的当朝公主楚云衫轻咳一声，声音清脆，语气干冷，淡淡道：“裴本刑，你这是在质疑父皇的决定，还是认为依仗你之家师威名，可以肆无忌惮的重新制定规矩？” 城主裴本刑目光一闪，离开座位遥遥向南方拱手作礼，回头又朝楚云杉答道：“这全是臣下自己的想法，无关恩师分毫。” 楚云杉本待接话，另一侧的太子楚子期重重一拍桌子，震翻酒水，他匪气十足的大喊一声：“好…本太子就知道裴卿乃忠肝义胆之人！” “呃…你刚才向南是拜我父皇呢？还是拜你师父？”楚子期前一刻还满腔义正言辞，下一刻又嬉皮笑脸起来。 城主裴本刑面貌相似于世俗凡人五旬上下的模样，一身素袍显得仙风道骨，可现在听到这明显是有意戏弄的言语，也免不了表情僵直发黑。 碍于楚子期的身份，他不能当场发作，还必须恭敬的回道：“自然是遥拜当今陛下，恩师闲云野鹤不问世事，臣下这是为众多开国之臣鸣不平。” 楚子期变脸比翻书还快，立马换上一副肃穆的表情，道：“裴卿无需多言，父皇既已亲口许诺左家世代为相，就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决定。” “当年左行秋为嫁沐乘风，自愿舍弃天地业位，导致左相之职空缺十五年之久。”公主楚云杉下首，一名年龄在十七八岁的少年跃众而出，他侃侃而谈道：“难道现在沐家随便推出一个左家后人，就妄图顺理成章的接管相位？别忘了，他姓沐，不姓左。” 一道神识传音响彻沐凡心头，楚子期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酸味。“这是乔右相家的十一公子，名叫乔少辉，天资聪颖，年纪不过双十就已经巩基圆满。” 沐凡侧头认真审视太子楚子期，他发现此人颇值得玩味，完全没有当朝太子该有的架子，行事作风与市井流氓一般无二。 第十三章 天地业位 “沐凡...嗯…确实没有冠以左姓，不过起码还是左家后人，当世唯一仅存的近亲后裔，若是他不能继任楚云国左相业位，试问谁更具备这个资格？”楚子期一边向沐凡神识传音，一边不着痕迹的替他辩解几句，语气低沉，音量细微，像是在喃喃自语。 在场皆非凡人，六识感官异常敏锐，修为境界颇高者也不在少数，就算楚子期说话声音再小，别人同样能听的清清楚楚。 楚云国右相之子乔少辉缓步走到大殿中央，礼仪性左右拱手，面带和熙笑容，回道：“既不冠以左姓，左家散落在外的旁支后人亦有不少，何故选择至今修为仍停留在练气一品的废物，要他来继任象征楚云国权威的左相之职？” 沐乘隆轻轻抚袖，眸中闪烁熠熠寒光，朗声道：“诸位一路远道而来，若为观礼三日后的祭祖大典，沐家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定当恪守迎宾待客之道，须让诸位不虚此行。可若视沐家的威严于不顾，肆意践踏无事生非…” 转头环视一圈，沐乘隆继续说道：“即便陛下亲至，也帮不了心怀叵测的宵小之徒。” 沐凡对事情的大致概貌已经清晰透彻，明白沐乘隆这番话其实有着两层用意，一是小作警示告诫，以彰显沐家的权威，二是将争论的话题从修为境界的高低、血脉的远近程度上岔开。 然，事态能进展到这一步，必是已经做好事先谋划，断断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乔少辉微微欠身朝沐乘隆抱拳作礼，笑道：“沐三爷无需动怒，想来整个楚云国也找不出人胆敢在沐家制造事端，这岂不是与自杀没有分别？呵…不错！陛下确实早已亲口许诺左家世代为相，可晚辈认为左相人选关乎国体，也事关身为楚云国臣民的脸面，若让不合时宜的人来继任，传出去会贻笑大方？” “哼…让谁来继任左相是为恰当？让谁来继任左相就不会是笑话？”沐乘隆根本不拿正眼看乔少辉，巩基期的后生晚辈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说话时眼神飘忽全场，似在询问旁人。 城主裴本刑顺口回道：“枫家也有左姓后裔，老夫记得名叫枫季，年仅十六已经练气圆满，风火两系九品巧灵根，心性天资极佳，未来修行路途不能小觑。” 灵根分为九品三相，常见灵根分阶一至九品，三相分别为隐性灵根，仙品灵根，天品灵根。 灵根属性也有很多种，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异变灵根冰风雷。修士生有纯一灵根最为优等，灵根属性混杂会导致修为晋升和破境艰难。 不过也有特例存在，就比如风火双灵根，风助涨火势，又比如水冰双灵根，冰予水寒伤，相较肯定要比单一灵根要优异的多。 此类多种属性组合之后更胜一筹的灵根，被统称为巧灵根， 听到这里，沐凡忆起在暮云峰山脚下见过的枫家少年，同名同姓，且第一次见面就对他怀有敌意，仿佛二人之间负有深仇大恨，现在细想来应是同属一人。 当初的莫名其妙转变为现在的顺理成章，沐凡低声浅笑，饮一口酒水，继续保持沉默。 沐乘隆脸上的酒红褪去，隐隐浮现一丝不愉，深沉问道：“裴道友此言何意？” “左行秋自愿放弃左相之职，其子自然失去顺位继承的资格，陛下曾许诺左家世代为相，可左家直系后代凋零独剩左行秋一人，陛下意在从左家别姓后裔中，挑选合适之人来继承相关天地业位。如此一来，理应甄别挑选最值得培养的优异苗子？才不会罔顾陛下恩赐，白白浪费天地伟力的玄妙加身。”乔少辉连忙接话，语速顺畅，似早有准备，继续说道：“陛下派遣内官伍前辈一同前来，想必正有此意。” 语落，殿内百人目光聚焦一名青衣老者。 老者面白无须，头系青灰布巾，外貌看上去像是已过不惑之年，他手捏一双木筷，正好整以暇的品尝桌上灵果美肴，一副闲情逸致置身事外的悠闲模样。 沐凡早就注意到此人，他看不清楚老者的真实相貌，总觉得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隔阂扭曲观望视线，这是元婴修士的外露特性，修行第一步练气化神后期阶段的体现。 楚子期适时的传音也佐证沐凡的猜测。“这不男不女的老太监名叫伍千秋，元婴后期大修士，他只忠于父皇，别人左右不到他的想法，不用在意。” “伍大人是由父皇委派沿途保护本王和皇妹的安全，顺便也代父皇观礼沐家祭祀大典，你们可不要联想过甚。”楚子期满脸笑意的摆摆手，嘴里嚼有食物说话含糊不清，却成功的将注意力重新引了回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暗自传音给沐凡说出一段意思截然相反的话，将变脸快过翻书的特异水平发挥到极致。“父皇很快会下令册封左相，这老太监就是为考校适合人选而来。若是你还想得到左相天地业位，就必须要做点什么，至少也应该闹出点动静，让沐家有机会隐喻表露出坚决支持你的态度。” 沐家不能公开表露支持态度？沐凡心底泛起疑惑。 他暗暗思量，陈旧纷乱的信息汇聚，忽然似有明悟。“左家是前朝皇族，沐家同样算是前朝余孽，可沐家这个前朝余孽的势力，现已庞大到令楚云国皇家忌惮的程度。最关键的是我本姓沐，他们害怕沐家的势力再继续膨胀扩大下去，会重演历史颠覆楚云国。” “所以三伯沐乘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连神识传音给予一些提示都没有，因为神识波动可以瞒过其他人，绝瞒不过元婴后期大修士。” 心中已有定断，沐凡不在乎什么天地业位，更不稀罕区区下等皇朝左相，用以虚无缥缈的外力辅助修行，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弊端同时也有不少。 尤其当自身境界跨入修行第三步之后，就必须转投去修炼神道，会受到大道法则无穷无尽的束缚，形同傀儡。 第十四章 狂言 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不管放到哪里都适用。 对于沐凡而言，这跟当初自己被九死葬神鉴奴役没有任何区别，结果必是丧失超脱永生的希望。 但左行秋似乎有意的在引导什么，曾派遣影楼刺客提及前朝护国大阵暮云峰，这驱使其子必须去争取他根本不在乎的东西。 话题始终围绕沐凡，可当事人自始至终未曾辩解过一句，直到此刻才从容不迫轻笑一声，语气淡淡的说道：“口口声声称呼我为废物，你的根据是什么？” 话题当事人终于开口，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他们神态各异的注视沐凡，又顺着他的目光移到乔少辉身上。 鱼儿终于上钩！乔少辉眼角蕴藏笑意，嗤道：“十岁立道基就可以正式修炼，若我没有算错，你已经年过十五，现在还停留练气一品，难道这不算是废物？” 乔少辉这段话说的极其幼稚，沐凡觉得或许是对方看着自己像个十三四岁的无知孩童，才会想到用这般弱智言辞相激。 “我三天前才正式修炼，你知道我年岁几何，难道不知道我以前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沐凡耐着性子回答，心里期待对方快点图穷匕见，以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 乔少辉脸上露出喜意，自觉沐凡已经踏入他设计好的陷阱内，笑道：“后天塑造灵根绝不能在修行一途上走太远，这是…” “闭嘴！”沐凡再也无法忍受，曾经葬送过混沌宇宙的一代魔尊没有兴趣和低等修士多费口舌，他更喜欢直来直去，快意恩仇。 久居上位者气势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语气寻常，却给人无可违逆的压迫感，道：“直接说你们想要怎样？” 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众人不由自主看向沐凡，却难以承受他的凌厉目光和摄人气势，又下意识想要挪开目光。前后两厢冲突下，修为心性稍低者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楚云国内官伍千秋动作一顿，缓缓偏头看向沐凡，脸上表情稍有变化，眸中神光一闪而没。 乔少辉对这股莫名气势的体会最为深刻，实实在在的巩基期修为保他内在神清气明，可外在言语结结巴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城主裴本刑重重一咳，驱散诡异气氛，他目含惊疑的说道：“左相人选容不得半点马虎，不是别人要你怎样做，而是你怎么证明当得起这层尊贵身份。” 沐凡转头看向裴本刑，目光平静，气势收敛，徐徐问道：“无惧同阶十人围攻算不算？不够的话…练气期越上三四阶对敌绝不落下风算不算？若还不够…予我三个月期限，我巩基给你们看，行不行？” 在沐凡说这段话的时候，楚子期表情呆滞，嘴巴越长越大，他眼睛也缓缓瞪圆，急急传音道：“我让你把事情引向沐家，可没让你自吹自擂留下话柄。” 沐凡说出这番话的最根本目的，就是想留下言语破绽让对方有机可乘，若不是其娘亲左行秋的缘故，估计他早就甩袖离去，才懒得在此白费精力，行无谓口舌之争。 同时他内锁神魂，闭合识海，隔绝楚子期继续传音予他不停的呱噪。 这里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不同的别样心思，他不想被一群人无休止的诋毁攻讦。更不想成为他人傀儡，即便对方的真实用心对他来说可能并无坏处，也不愿刻意去奉承配合。 “哼…三月巩基？亏你说的出口。”回过神来的乔少辉面带尴尬之色，为掩饰稍才的惶恐失态，嘲讽道：“你明知陛下会在近期内定下左相人选，故意在拖延时间？” 沐凡移开直视城主裴本刑的目光，转向乔少辉，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乔少辉从沐凡眸中感受到满满的鄙夷，他本准备凛然不惧的回视沐凡，却发现自己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气势威慑。 眼神下意识的一个躲闪，这个举动让他自己都觉得羞臊，滚动喉咙，咽下并不存在的口水，他微微仰头道：“无惧同阶十名修士的围攻，跨越三四阶对敌不落下风，你真不是在说笑话？” 明显优于同阶的修士大有人在，以一敌二或是以一敌三现实中不是没有发生过，越阶对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若在同等境界下以一敌十就显得过分夸张了，更别说连跨三四层境界，无视二者之间的差距选择正面斗法，前提且确保自己绝不落下风，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奇迹。 修行之路步步坎坷，每一层境界的攀升都异常艰难，细小的差距都宛若天堑。 虽说练气期之间的品阶落差较小，可也不能随便越阶对敌就可以越阶对敌的，况且还是一次性越阶四品。 沐凡依旧沉默的看着乔少辉，丝毫没有辩解否认的意思。 乔少辉被沐凡看的浑身不自在，仿佛有种被当做猎物盯上的错觉，他双拳微不可查紧紧攥起，极力佯装无惧无谓，嗤笑道：“我现在就去找来十名与你同阶的练气士，让他们和你好好打上一场，敢不敢应战？” “哈…”连续数次给沐凡神识传音，杳无回应的楚子期重重一拍桌子，表情夸张的大叫一声，嬉笑道：“乔公子果然不简单，还随身带着十多名练气一品护卫？排场不是一般的阔绰。” 这明显又是讽刺揶揄，任谁都知道以乔少辉的显赫身份，练气一品的修士给他提携都不配，更何况随身当护卫带着。 在场诸人都知道楚子期是在帮沐凡插科打诨，想胡搅蛮缠以此蒙混过去，可现在正当图穷匕见之时，大好机会怎会轻易错过。 城主裴本刑抚须一笑，望着沐凡的侧脸，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北狂风五爷家的大公子颇具自信心，不妨从枫家叫来十名练气一品的族中子弟，让你们相互切磋一二。” 实际境界甄至金丹圆满的修士，居然会去刻意为难一名小小练气士，这已经不能再用屈尊降贵来形容。 第十五章 玉简 裴本刑言语涉及北狂风五爷，为不坠父亲威名，迫使沐凡必须接受乔少辉的挑衅。 还提议让枫家出十名练气士出战，其用心更是极端险恶，枫家同样有一名左姓后人，为打压沐凡继任左相的可能，他们明知被利用也会倾尽全力。 沐凡对上裴本刑的目光，不避不躲，淡淡道：“结果呢？” “结果？你问老夫要什么结果？”裴本刑眼睛一眯，腰杆挺立，面容肃穆。他修为和神识不便堂而皇之的外放压制沐凡，却也想气势胜出一筹。 这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沐凡之前散发出来的莫名气势，他在自己的恩师和当今陛下身上都未曾体会过。那种莫名气势足够摄人心魄，让他自觉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如同掌控众生万物的主宰，一言可决生死，一掌可覆乾坤。 弹指晃动桌上的酒盏，溢出滴滴淡红液体，沐凡邪笑道：“我若赢了，能得到什么？你们是会把左相业位送给我？还是准备集体自裁谢罪？” 本质上沐凡就是一个大魔头，他第一世只存活十多年，没有多生任何感悟。第二世虽说活过万年，却浑浑噩噩的最终被人陷害身亡。种种累计到第三世他明白一个道理，自持本愿本念，行事单凭一颗随性魔心，才具备继续活下去的资格，才拥有超脱永生的机会。 灯火通明的穹顶大殿内顷刻间变得寂静无声，沐凡状似调侃的狂妄之言无人出来作答。其实在场诸人根本没将名不见经传的沐凡放在眼里，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为打压沐家，他们绝不能坐视沐家的势力扩张。 若是让沐凡成功获取左相天地业位，整个沐家族人都会一起跟着受益，连带着拥有部分天地伟力加持辅助修行。 当初左行秋下嫁沐乘风，必须舍弃左相之位，就是最好的侧面佐证，可以说整个楚云国无一人愿意沐家继续增强底蕴。 至于当今楚云国之主，那是化神圆满境界的陆地神仙，他只求问道长生之路，当年窃取左家皇族基业，现允诺左家世代为相，无非是想弥补过往修缮心性，以期许他日能够成功破界飞升。 虽说沐凡赢的几率极低，低到几乎不存在毫厘希望。可如此这般仍旧没人敢冒风险，因为假设沐凡真的实践言行，他们最后是同意沐凡继任左相之职？还是遵守诺言集体向一个毛头小子自裁谢罪？显然不管是前者和后者，这样的最终结果他们都不愿会真实发生。 假先答应下来更是不可取，因为最后无法兑现承诺，沐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意气之争被赋予赌注，诋毁之言被拔高层次，沐凡用一句话堵住悠悠众口，让他们前后进退两难。 叮叮咚咚…众人皆在沉默，独有沐凡拨弄酒盏，发出悦耳脆响。 一静一动，压抑殿内气氛诡异到极点。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回荡徘徊久久不息，道：“你若做到言行一致，左相天地权柄给你们沐家又有何妨！” 应承之言源自于皇城内官伍千秋，元婴后期大修士。 其实真要说起来，伍千秋的修为境界完全唬不住沐家，至少此时此地要留下他的性命，沐家不费吹灰之力，化神圆满境界的楚云国之主都要忌惮沐家，更何况区区一名元婴修士。 今晚的宴会没有让他坐上主座，连下首两个位置都没帮他安排，沐家的底气可见一斑。 然，今时今日他的言行不能说全部代表楚云国之主，却也能算作代为传达意向。 楚云国之主的意向就是最终决定，至少明面上无人敢去违逆，城主裴本刑目光一闪，说道：“既然伍前辈做主，晚辈自然无话可说，只要他做到言行一致，予他左相权柄亦未尝不可。” 殿内有极力附和者，有沉默不语者，有不置一词者，百样姿态尽收沐凡眼底，他看到乔少辉在派遣护卫准备去往枫家唤人，眉头一挑，笑容浮现，咂嘴道：“啧…我同意了吗？难道你们可以帮我做决定？” “现在即便你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裴本刑顺嘴接话，说完后紧接着一愣神，他发现自己在潜移默化中将沐凡当做对等道友来看待，平时视作蝼蚁的练气士，现在居然在与之相互交谈。 最主要的是，他潜意识里不敢对沐凡有过激言语，这个念头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反悔倒不会，我想加大赌注，诸位以为如何？”沐凡早就实际掌控着事态进展，显然楚子期也有所察觉，不再继续神识传音，频频面带惊疑的仰头相望。 “这样…将比斗定为生死战，我输即亡，可要是我侥幸赢了，你们筹齐十万下品水灵石，以及三十种我指明的灵药灵材，权当额外附加的赌注。”沐凡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神态从容自信。 沐凡清楚自己的存在才是这些人最根本的担忧，沐家势力太过庞大，始终掌握左家后裔这枚棋子，会让他们一直寝食难安。 现在既有机会光明正大的除掉顾虑，此等诱惑不可谓不大。 果不其然，裴本刑生怕端坐上首迟迟不语的沐乘隆从中阻扰，急忙答道：“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得一个狂字。” 任谁都听得出这绝不是什么奉承之言，裴本刑旨在变相的敲定赌注，不至于险恶倾向性表露的太过明显，徒伤大雅。 与此同时，公主楚云杉忽然站了起来，洁白皓腕抹过霓裳裙带翩舞的腰间，她取出一枚乳白色玉简，碎步来到沐凡跟前，脆语盈盈道：“空白玉简赠于沐公子，用以录下灵药灵材种类。” 说完向沐凡伸出一手，掌心朝上，一枚一寸长、半寸宽的薄薄玉片呈现。 沐凡一怔，接过玉简略作回礼，笑道：“有劳云杉公主挂心，感激不尽。” 将玉简贴于额头，一道讯息钻入识海。“夜半子时，东苑暖阁。” 第十六章 灵石 夜半子时，东苑暖阁？ 沐凡不着痕迹的瞥过楚云杉，眼中眸光一闪，将玉简继续贴在额头，神色如常的抹去这段讯息，录下灵药灵材种类。为防止名称上出现差别错漏，他还用神识勾勒具体形态图案，附上相关特征信息。 玉简递还楚云杉，沐凡笑道：“公主厚恩，定当铭记于心。” “沐公子客气，不过举手之劳。”楚云杉接回玉简，动作幅度很小的徐徐欠身，精致的容颜浮现一丝微笑，意味莫名。 在外人看来这无非是一幕示好和感恩的戏码，可于两位当事人而言，却已经暗中应承邀约，彼此双方心照不宣。 重新回到自己的几案前坐好，楚云杉不紧不慢的摆袖拢袍，仔细端庄仪容，半响后才向城主裴本刑抛出玉简，语气恢复清冷，淡淡道：“裴卿过目，本宫可未更改分毫。” 沐凡和沐乘隆位于楚云杉身后，只有他们二人发觉楚云杉曾分出神识探查过玉简。 沐乘隆不知其意，神色如常，反倒沐凡清楚具体缘由。楚云杉必是怕他在玉简内留有回复讯息，才隐晦翻阅查看一遍，不至于直接公开玉简内容后徒惹笑柄。 以金丹修士的神识强度，玉简吸进手心的瞬间，就已然知晓内里的载录。裴本刑眉头微皱，对沐凡说道：“有几种灵药颇为珍奇，一时半会肯定难以筹齐，这样…若今晚赌斗你能获胜，赌资延迟三日交付，你意下如何？” 不等沐凡回复，乔少辉回头朝内官伍千秋恭敬一拜，抢声说道：“伍前辈，今晚赌斗暂且不谈，就算他真的可以连胜同阶十人，难道我们一行还要在此干等三个月时间，去验证他是否可以成功巩基？” 伍千秋面无表情，缓缓点头以示赞同，嘴唇浮动，用尖细的嗓音回道：“乔家小子，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既然他大言不惭说能越阶对敌，那我们就定下一个半月期限，不问他是否可以三月巩基，只要他在指定限期内与枫家的左姓后人再战一场，到时优胜者继任左相之位，实至名归。”乔少辉目光不停闪动，严密组织措辞，希冀不留言语破绽，做到有理有据。 “哼…”端坐首位的沐乘隆重重一声冷哼，他宽厚的面庞浮现怒色，冷冷道：“放肆…你们是在欺我沐家无人，还是觉得我沐家会任人摆布？” 沐乘隆是真的恼火，沐凡之前所言不惧同阶十人正面围攻，他或觉得这如是天方夜谭般的孩童戏言，完全不切实际。 若仅仅限定三月期限巩基，只需获得沐家鼎力支持即可，用无数修行资源填充，以各式秘法辅助强推，起码会有九成可能性成功。 至于最后沐凡道基受损，潜力枯竭，相比于获得的实在利益，根本不值一提。 “乔公子真是好算计，三月巩基和迎战练气期圆满修士，这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吗？”楚子期满脸鄙夷嫌弃，阴阳怪气的说道：“你难道当别人都是傻子，分不清厉害关系？” 楚子期明显是在提醒沐凡，三月巩基单单是沐凡一个人的事，成功与否只看他自己。可答应与其他左姓后人正面一战，必会受到来自外部的干扰操纵，不可控变数太大。 乔少辉轻笑一声，他直面楚子期，神态从容不迫，丝毫不惧对方背后代表的身份，嗤笑道：“按照他自己所说的巩基时限，他一个半月晋升练气九品肯定不难，练气九品对战练气十三品，跨越四品境界对敌不落下风，这难道不是他亲口允诺，我何来算计一说？” “允诺？他什么时候作出过允诺？你…” 楚子期还待继续争论，沐凡抬手一摆强行制止，他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游戏，身躯稍稍前倾，压迫气势毕露，朝乔少辉问道：“我可以答应将期限缩短为一个半月，就按你说的那样，去和枫家左姓后裔争夺左相四品天地业位。不过也有一个附加条件，假如我最后可以侥幸胜出，赌注再添十万水属性下品灵石。” 怎么又是下品灵石！ 殿内所有人都古怪的望向沐凡，不提他左家前朝皇族后裔的这层身份，就说是沐家主脉堂堂十七公子，难道就这般严重缺少修行资源？ 众人里沐乘隆最清楚其中关隘，沐家定期会有资源份额分发，可这点月俸根本无法支撑日常修行。族内其他人还好，各自拥有产业支撑，各得长辈恩赐蒙阴。单单沐凡孑然一身，亲生父母还杳无踪迹，唯一依仗的九叔更是濒死之人，无法去获取足量的修行资源。 轻咳一声，他朗声说道：“两场赌斗，你胜之一场，就算为沐家在外增光，立刻奖励十万下品灵石。” 这边沐乘隆刚刚表态，另边楚子期跟着说道：“本太子也来加个赌注，胜者给五万下品灵石。” 伍千秋敲敲身前几案，淡淡道：“老臣替陛下添彩，结个善缘，赏赐二十万下品灵石予未来左相。” 闻听一个接一个的赏赐和加注，沐凡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庆幸没有重生在无名散修的身上。 去进行两场没有任何悬念存在的赌斗，轻松获得几十万下品灵石，这对于曾经第二世和第三世修为低微之时，曾千辛万苦积攒资源修行的沐凡来说，简直便捷的不可想象。 沐凡估计这几十万下品灵石，足够支撑他修炼到巩基圆满，赌注附加的灵药灵材里面，选用个别几种，再配以较为常见的灵药，不出意外也能治愈九叔身上的隐疾伤患。 一时间沐凡心情大好，他难得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斟满酒盏，举杯示意一圈，一饮而尽。 直到此时，众人看到沐凡做出集体邀杯的动作，才渐渐回过味来，发现沐凡一直掌控着局面，事态进展都在按照他的想法在进行。 他否决就变通，他认定就继续，他沉默就搁浅。 第十七章 术法 “嘿…有点意思。”伍千秋举杯同饮，语气让人琢磨不透。 一场对决即将开始，虽说层次太低，可关乎重大，殿内气氛再也回不到沐凡没来之前的热闹喧哗。 枫家也没让清冷的气氛持续多久，仅两柱香时间，殿门外行来一群人，当先白发老者沐凡认识，暮云峰山脚下见过一面的枫清魁，虽年老体衰寿元将尽，却有实实在在的金丹修为。 枫清魁身后跟着三男两女，年纪大致都与沐凡相当，不知因何缘故，同属左家后裔的枫季倒是没有出现。 一群人开始礼仪性的互相寒暄，沐凡静等半柱香功夫，见他们还没谈及正题，伸手于座下一按，整个人腾空而起，脚尖一点几案，足足跃出去三丈，力竭下落后脚尖划过地面，就这般连踏两步，飞跃着窜出穹顶大殿，余音回荡：“没耐心陪你们磨磨蹭蹭…” 枫清魁眼角微眯，挥手裹挟三男两女电射而出，紧接着殿内人影绰绰急闪，顷刻间变得空空荡荡。 阴云漫天，星月无光，漆黑夜色下百名修士悬空浮浮沉沉，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家仆纷纷退避，偌大院落空无一人。 沐凡独立中央，背负双手，夜风轻抚衣衫长发，卓越气质自生。 枫清魁站在大殿正门外，面朝上方说道：“枫家此来五名二品练气士，不知可否符合赌斗规则。” 沐凡彻底失去耐心，安奈浮躁心绪，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问他们有什么用，我没意见就行。” 目光转到沐凡的身上，枫清魁又问：“赌斗期间不允许使用法宝兵器，余下没有任何限制，这一战不问生死，只问胜负，可有异议？” 沐凡就连接话的兴趣都已经丧失，点头以示赞同。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你们现在就开始吧！”枫清魁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慢慢悬空腾起，留下原地三男两女与沐凡遥遥对望。 枫家练气士确是有备而来，身穿紧衣劲装，脚踩绑腿长靴，动作细致谨慎，神情防备慢慢散开。 五人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留下一人灵活游走，他们全力调动丹田灵气，身外呼呼风啸连响一片，气势惊人，显然各自都是同等境界内的佼佼者。 十名一品练气士临时换成五名二品练气士，这对于沐凡来说并没有多大差别。 他决心要赢，且还要赢的漂亮，赢的干净利落。 面容一冷，沐凡体外荡漾水雾朦朦，骤然转身向后，双手快速结印。 双手交叉互握，两指朝前一伸，前行脚步不停，又摆臂前冲，两道蜿蜒冰柱凭空生成。 拍手甩出一道冰柱刺向前方目标，攀手握住一道冰柱以作兵器，脚下速度再增。 在有准备的前提下，第一道冰柱不出意料的被对方轻易躲过，沐凡脸上无喜无悲，一手纳入袖中快速结印，一手持冰柱当剑直刺。 土黄色的光芒迸发，沐凡首选的目标双臂笼罩着耀眼黄芒，选择直接硬挡这一剑，冰柱及体寸寸断裂，血肉双臂丝毫无损。 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看清双方的表情相貌，沐凡抬手击出一掌，掌心迷蒙青烟缭绕，按在对方双臂之上爆出大片寒雾，瞬间笼罩十丈方圆。 白色水雾弥漫，形态在夜风的拂动下肆意翻滚，固定位置却始终不偏不移，仿佛会永远保持下去。 楚子期脚踏一片云梭，侧头向伍千秋问道：“这是什么术法？居然无视风力影响，还可以隔绝神识探测？” 伍千秋贴近楚子期和楚云杉一侧，隐隐城保护之态，他随口应答道：“殿下修为境界尚浅，神识还不够凝练，被层层水雾分散下，自然无法感应真切。” 嚯嚯嚯… 正在此时，一名枫家修士单手前伸，鼓荡灼热火系灵气，一颗接一颗的火球快速凝聚，呼啸着射入前方白色水雾。 余下三名枫家修士，两人同时双手按地，表情狰狞齐声大喝，地面腾起丈高土浪，直朝前方席卷。 最后一名枫家修士猛一跺脚，咚的一声闷响，地面炸出半丈大坑，人已冲上十丈高空，划出一道极具美感的抛物线，冲向白色迷雾。 火球驱散迷蒙水气，内里情形凸显，只见沐凡周身旋转数十根布满倒刺的冰柱，一手掐住一名枫家修士的脖子，一手指向天空，目标正是急坠途中的另外一名枫家修士。 顷刻间，数十道冰柱暴射而出。 将时间回到十息之前，沐凡一掌拍在枫家修士的双臂，激荡大片白色水雾，空间变的迷迷蒙蒙不清，昏昏暗暗不明。 沐凡当剑以持的冰柱突然疯涨膨胀，将这名双臂似精铁铸造的枫家修士强顶后退三步，使其彻底陷入白雾当中。 空闲左手变换三式印法，沐凡又生出一根冰柱直取对方下肋，同时单手一招，先前被轻易避过去的冰柱倒转反回，成前后夹击态势。 这名枫家修士目不可视，且神识受困，单凭记忆一拳轰在沐凡原本站立的位置，土黄色光芒乍现，三重气爆震荡水雾，掀起重重涟漪。 奈何拳下根本空无一人，沐凡早不知所踪。 紧接着这名枫家修士忽觉肋下一麻，一股冰凉的刺痛感钻进体内，又从另一端穿透射出体外。 过程快到来不及做出反应，还未回过神来，后胸再次传来同样的感官触觉，低头惊觉一根手臂粗细的冰柱，已经将他前后贯透。 意识逐渐涣散，迷雾之外亮起火红色，隐隐传来灼热气息。 沐凡突兀出现在他背后，左手残影连连，嘴唇浮动呢喃不停，一根接着一根的冰柱快速凝聚。右手一把捏住这名濒死枫家修士的脖子，将他用作盾牌挡下接连飞来的火球。 肆虐的灼热火球终止暂歇，沐凡甩手扔掉手里的焦黑尸体，单手一指，数十道冰柱密密麻麻射向高空。 练气士只有借助于特殊的法器才能御空飞行，枫家为限制沐凡使用威力强大的密宝，事先定下不可借助外物辅助，必须凭借自身的比斗规则。 却在此时此刻，导致自家参与赌斗的修士成为活靶子。 当这名枫家修士从空中落地之时，身上已经刺进四根冰柱，因为下坠力道受阻，原本计算好的落脚点出现偏差，距离沐凡足足三丈许。 他跪伏地面喋血不止，虽说极力避开要害部位，基本战斗力也已丧失，形同废人。 第十八章 连杀 与此同时，丈许高的土浪已经翻滚而至，沐凡深吸一口气，御使体内奔腾的水灵气息，双手电闪般结印，印法一收高高双掌上托，一颗流动的水球在头顶汇聚。 蠕动膨胀，体积越来越大，瞬间攀至丈许，直到压得沐凡双膝弯曲，才一声低沉大吼，推山般往前重重一掷。 翻滚的土浪和悬颤的水球相撞，水球不出意外被覆盖，四溢的流水腐化土浪，形成一处缺口。 当前危机解除，沐凡想先解决丧失战斗力的那名枫家修士，免得节外生枝。 回头后发现此人双目血红，全身散发刺目豪光，皮肤裂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缝隙，四处迸射的血液溅至几丈开外。 秘术灌体兵解？燃烧神魂法力自爆？沐凡瞳孔骤然一缩，果断一指点在眉心，一层透明水膜分出皮肤表面。 一层叠上一层，一重合上一重，短短三息内，反复叠合三十多次，水膜的颜色由开始的透明淡青，渐渐转变为纯黑。 以秘术灌体兵解的威力到底有多么恐怖，沐凡十分清楚，即便是低阶练气士自爆也不容小觑，他又立掌前推，一面氤氲缭绕的水波盾牌生成，其上九条虚幻蛟龙缠绕游离，状似仰头无声咆哮。 轰… 黑夜瞬间宛若白昼，近二十丈大小的火球似花儿般徐徐盛开，抛射的焰火如同延展花瓣，绚彩多姿，极富毁灭破坏力。 镶嵌建筑内部的阵法应急启动，阵阵白芒闪烁，地动山摇仍旧巍然不动。 院落地面像是被生生犁过一遍，原本生机勃勃的花圃一片狼藉，院墙照壁剥落翘皮，浮现道道裂纹，若不是有着阵法护持，早就坍塌倾倒。 沐凡离爆炸中心距离才不过三丈，第一时间就被跌宕的焰火淹没。 枫家没有选择消耗战术，没有选择集体合围战术，只用一人作为弃子诱饵，一人甘愿自爆兵解，二人以土系术法限制目标行动，将之困在自爆范围内，最后一人置身事外四方兼顾，时刻准备着查漏补缺，辅助既定战术继续进行。 战术确实进行的非常顺利，余下三名枫家修士聚拢一处，在边缘升起一面土墙，以避过肆虐的火浪袭击。 他们的神识受到焰火阻隔无法外放感应，可半空中百多名高阶修士看的清清楚楚，在下方赤红色火焰里，一抹淡蓝快速移动，目标正是躲在土墙后方的这枫家三人。 火光掠影跳跃在枫清魁干枯的脸上，显的格外阴沉可怖，他握拳贴在嘴边重重一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下方赌斗的枫家修士听到。 亦有人侧目相望，却没人作出质疑，因为那抹淡蓝已经跃到枫家修士的头顶上方，现在提示与否，质疑与否，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沐凡奋力疾跑在炙热的火焰里，一层又一层的水光护罩逐渐破碎，若不是事先有所预料自爆威力，提前凝聚九龙水波盾在爆炸瞬间挡住震荡气浪，估计他早已殒命火海，尸骨无存。 满目寒光杀意，沐凡纵身一跳跨过土墙，从天而降直接砸进三名枫家修士当中，事先结出的印法一松，空气生成朵朵霜花，依附在三名枫家修士体表之外，爬上一层白色薄冰。 三名枫家修士动作不可抑制的发生僵直，沐凡左手五指张开，指尖探出三寸锋利尖刺，一把覆在一名枫家修士的头顶，摆手旋转切下一块头盖骨，拽出的脑浆和鲜血混合，红白相间，异常妖艳。 瞬杀一人！ 同时他右臂探头一条活灵活现的水韵灵蛇，跃起缠向另外一名枫家修士。 这名枫家修士的体外冒出一缕缕淡红火苗，液体组成的灵蛇缠在他脖颈上，还未勒紧就被灼烧扭曲变形。 三名土系灵根修士，两名火系灵根修士，显然枫家知道赌约含有水系灵石，侧面猜出沐凡乃是水系灵根修士，才刻意挑选几名能克制水系术法的族中弟子参与赌斗。 眸中杀意森然，沐凡一击不成，顺势右手连弹，一枚枚冰锥激射。 他想以此争取足够的变招时间，可突然一股极强的吸力出现，将他完全笼罩踉跄向前扯去，泛着土黄色光华的拳头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土系术法，大地重力！ 似有明悟的沐凡极力偏头避开这致命一击，不可避免的被紧随其后一拳敲在胸口，拳上传递而来的巨大力道直接将他击飞反弹回去。 还不等他匆忙间调整身形，后方一道鞭腿又抽在他的背部，火焰腾腾，瞬间点燃衣衫。 沐凡体外逸散大量水雾，水灵之躯的神异直观显现，他周身万千穴窍自行张开，吞吐大量水汽，以卸缓受到的攻击力道伤害。 拢在袖下的双手猛地松开，准备良久的一式印法终于完成，沐凡身体内破出数十条棱角分明的莹莹水波锁链，冲开蒸腾于外的迷蒙水雾，如同张牙舞抓的勾魂触手，当先就将最靠近的枫家火系灵根修士缠住。 这名枫家修士想如法炮制用火系术法灼开锁链的束缚，奈何此次十多条锁链迭次缠绕，即便最终能够从容破开，也需要一定的时限间隔。 四根锁链绷的笔直嵌入地面，支撑沐凡悬停半空，他立掌成刀，手面结出一层锋锐冰面，抬手一划。 枫家修士想要仰头躲避，却又被水波锁链强行按下，冰刀刨开其半截胸口，白骨森森，血如泉涌。 再杀一人！ 自知必死无疑，这名枫家修士临死前吐出一束刀形火焰，快若闪电般射向沐凡腹部丹田，这是用作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击，威力不容小觑。 沐凡其实无时无刻的都在承受重力拉扯，他之所以用出四道锁链嵌入地面，就是为抵御住这股不菲牵引力。 枫家仅存的修士在持续引动土系术法大地重力，他本意是想帮助同伴挣脱术法锁链的束缚，可现在恰恰帮沐凡避开其同伴临死前的致命一击。 断开稳住身形的四根锁链，沐凡借助大地重力顺势避开火焰刀，数十道水波锁链统统离身，长鞭挥舞，宛若妖魔。 厚厚坚冰自指尖开始蔓延，瞬间覆盖全身，沐凡就像身着一副峥嵘铠甲，急速贴近土系灵根的枫家修士。 任由对方避开挥舞的锁链，惶恐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击散胸前冰甲，荡出一片水雾，沐凡面无表的双手左右按在对方头颅两侧，骤然发力前后一搓。 咯嗒…一声骨骼断裂脆响，最后的枫家修士脑袋正反颠倒，脖颈螺旋成麻花状，双目无神慢慢瘫软下去。 层层冰甲自动褪去，锁链化作流水洗涤血迹污秽，沐凡转身看向天空，淡淡道：“我赢了…” 熊熊灼烧的火焰边缘，一袭白衣傲然挺立，虽站于下方地面，却予人一种无可仰望的沛然气势。 第十九章 东云三圣 整场战斗只持续不到半柱香时间，开始的寻常，结束的突兀，过程令每一位观战修士心惊不已，心底滋生一丝虚幻体悟，宛若置身于梦境当中。 “哈哈…不愧为我沐家子嗣。”沐乘隆率先反应过来，自半空落在沐凡身侧，摆袖抬手一挥，气温陡降，寒风对冲，无根浮萍般的焰火徐徐熄灭。 修士陆续落地，皆怀以异样目光打量着沐凡，一旁的沐乘隆也不例外，他好像在重新去认识沐凡，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眸光闪烁莫名意味。 缕缕流水自行缩回沐凡体内，衣衫长发变得清爽无垢，他缺乏耐心再逗留此地，礼节性抱拳示意一周，淡淡道：“晚辈身体有些乏累，先行告辞。” 不等众人反应，沐凡当即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慢着…”响起一声大喝，语气泛有怒气。 见沐凡冷面回头，枫清魁气势展露，须发飞扬，他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的怒道：“赌斗过程中作弊，现在想一走了之蒙混过关？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沐乘隆前踏一步横在中间，为沐凡挡下枫清魁依仗境界优势带来的压迫，嗤笑道：“作弊？哼…事先以外物秘术灌体，在赌斗过程中燃魂自爆，到底是谁在作弊？” 枫清魁干瘪皱褶的脸上满是阴冷，眼神闪烁熠熠寒芒，沙哑道：“你也知道是秘术！术与法出于修者本身，何来作弊一说？” 沐凡慢步从沐乘隆背后走出来，他看向枫清魁，面无表情道：“那你说我作弊，根据又是什么？” 想用冠冕堂皇的言辞去颠倒是非，沐凡就不给对方循序渐进的机会，非得打乱预设好的叙事节奏，跳过精心准备的借口铺垫，让其真实用心提前暴露在外。 争论话题的突然跳跃，让枫清魁表情微微一滞，他转头看向沐凡，言辞犀利的质问道：“赌斗过程中你总共施展过多少式水系术法？” 沐凡就知道对方会拿这个做文章，随口答道：“重复施法不算，水系术法总共十三式。” “咦…”楚子期表情夸张，神态做作，瞪大眼睛惊奇道：“本太子刚才数了数，不是共出十一式术法吗？怎么会有十三式，难道是我看错了？” “殿下误以为术法共有十一式，是因为有两式术法未曾表露在外。一式清心诀，护持神魂识海，一式轻灵术，敏捷速度身法。”沐凡顺话回答，状似细心解说。 枫清魁脸色微沉，楚子期的突兀插嘴让他心生一丝不满，奈何碍于其特殊身份不便直接呵斥。 他是宴会事后来者，不清楚前面发生的状况，沐凡掌控事态进展的手段，以及楚子期插科打诨的天赋，外人很难和他们二人好好说话，更别说针锋相对。 楚云杉低声浅笑，不知是触及喜感，还是为言语铺垫，轻声道：“沐公子天资聪颖，对各式术法的精通程度，临场运用的驾驭能力，都让云杉十分钦佩。” “哼…你区区练气一品修为，何来充裕灵气支撑你反复施放术法？”枫清魁也是人老成精，更何况他的实际年龄不能再以百年期限来衡量，他认为已经看穿对方心思，切中要害果断逼问。 语落，人群缓缓躁动起来，其实诸人在观看赌斗过程中就已经有所察觉，枫家五人修为都在练气二品，各自尚且谨慎使用术法，节省灵气消耗，偏偏沐凡眼花缭乱般术法频频出现，丝毫不见灵气枯竭的迹象。 就算直到现在，依旧是一幅精力充沛的模样，分毫没有他借口托词的乏累颓象。 在沐凡干净利落的赢得赌斗之后，乔少辉就始终阴沉着脸沉默不言，埋在人群中的他现听到枫清魁的质疑，眼神一亮，大声质问道：“十三式术法轮番施展，我看练气圆满修士的法力都经不住消耗，敢说只有练气一品修为的你，没有借用外力辅助以补充灵气？” 侧脸相对乔少辉，薄薄嘴唇邪异，沐凡笑道：“诸位前辈一直都在上方观战，有没有利用外物补充灵气，不需要我本人作出辩解。” 状若无视的态度激怒乔少辉，他抬手一指沐凡，强词夺理道：“你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用灵石丹药恢复法力，我怀疑你身上佩戴特殊法器，为保赌斗的公平公正必须搜身。” 沐凡本不想理睬乔少辉，以他的实际心理年龄，对方跟幼稚孩童没有多大差别。天地业位辅助，丹药资源堆砌，就算年纪轻轻已入巩基圆满又何如？ 予他半年时间，必定翻手既灭。 可就这般一个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人，现在却要当众搜他的身，秉持一颗无谓魔心横行于世的沐凡面色一寒，冷语道：“若我能证明赌斗过程中确实没有使用过外物辅助，你又当如何？” “可笑…这是在证明你的清白，关我什么事！”乔少辉无由来的惧怕沐凡，实际修为差距被他忽略，下意识想把自己摘出去。 “我姓沐，你质疑我，就是质疑沐家，我若能证明言行不虚，你必须向沐家有所交代，三日后沐家祭祀大典，你跪着参加吧…”三番两次的故意针对，沐凡被彻底激怒，他知道光凭自己要求不到对方什么，只能扯出沐家大旗联合施压。 “放肆…沐家难道凌驾楚云国皇权之上？让堂堂右相之子跪着参加祭祀大典，你们倒是好大的口气！”事态上升到沐家层面，城主裴本刑立马站出来呵斥。 楚云国北道掌丞李当心附和，讥讽道：“呵…无非是想用无理要求避过当众搜身，害怕暴露赌斗作弊的证据罢了。” 沐凡原本以为沐乘隆会及时出面，没想到楚云杉手缕胸前秀发，细声细语道：“沐公子确是沐家族人，我们未曾发现他在赌斗过程中借用外物辅助，现在仅凭臆想猜测就要当众搜身，这予沐家颜面…” 说道这里点到为止，她面朝一旁的元婴后期大修士伍千秋，柔声说道：“若我们非要强逼沐公子自证清白，他提出一些要求也是应当的。再则说，既已认定沐公子身上藏有辅助灵宝法器，又怎会在乎提出的要求是否过分。伍叔叔觉得云杉此言，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面白无须的伍千秋毫无神色波动，淡淡道：“沐家乃立国功勋，其祖沐应情更是为陛下异性兄弟，二人结伴纵横玄天大陆数千载，情谊深重。现若要无由践踏沐家颜面，就如同视为对陛下不敬，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理当应允。” 在伍千秋说到沐应情这三个字的时候，沐乘隆面容肃穆遥遥对南方一拜，在场百余名修士神色各异，但最多却是畏惧，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 东云三圣，人皇左暮云，人魔楚无仙，人屠沐应情！ 沐凡从自小懂事起，就反复听其父讲述这三人的经历故事。一人为前朝暮云国之主，一人为现今楚云国之主，一人为沐家第三代老祖。 这三人都是化神境界的陆地神仙，现在一口气被伍千秋道出两位，沉默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 沐凡年幼懵懂之时也曾憧憬崇拜过，可现在想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才到修行第一步的顶峰而已，后续修行路途还无比漫长，根本没什么值得炫耀仰望的，他神情自若的说道：“答应我的要求，我证明清白给你们看。不肯答应我的要求，我赢得赌约，别再质疑生事。” 诸人的目光聚集到乔少辉身上，期待他会如何回复。 乔少辉神态不停变换，拢在袖下的双拳握紧，指尖深深陷入皮肉，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低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满目血丝。 从小到大未曾受过这般大的耻辱，他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弹指呼吸仿佛万年，灼灼目光刺得他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刻颜面而走。 应承下来，不管结果怎样都会沦为笑柄，直接拒绝，他更承受不起最终导致的结果。 唰唰唰… 就在他茫然无措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阵阵呼啸寒风的声音。 他抬头看到沐凡左手立在胸前不停的结印，速度快到残影连连，右手高举头顶成平拖状，一根根布满倒刺的冰柱突兀凝聚，悬浮颤动，异常壮观。 冰柱的数量十息之内破百，挤得边缘冰柱纷纷坠地，碎成冰渣。 循环反复，始终保持百数冰柱浮空，地面很快堆积厚厚一层碎冰，院落气温瞬间下降。 渐渐地，有修士反应过来，惊讶道：“他到底修炼何种神奇功法？施法的同时居然还能吞吐水灵气。” 大地寸寸干涸龟裂，花草植株节节枯萎，升腾滋滋白色水汽，蜂拥钻入沐凡体内。 乔少辉目瞪口呆的望着沐凡，四目相对，他从对方眸中看出鄙夷，更听到对方讥讽。“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你这样的废物根本没有资格观礼沐家祭祀大典，即便跪着去，亦不允许你参加！” 哗啦啦…冰柱纷纷坠地，响成一片。 沐凡返身就走，再也无人阻拦。 第二十章 人劫 夜半子时，阴云如潮，星月无光。 两名家奴各提一杆昏黄灯笼，行走在宛若迷宫般的幽深宅院群中，沐凡神色悠悠慢步其后，他换作一袭淡青布衣，头结紫灰布巾，外貌尽显简单素雅，气质亦不失雍容大方。 “十七少爷，前方就是沐府东苑暖阁，司职教化礼乐音器，专供府内女眷消遣所用。”家仆双双停在一栋五层飞檐楼阁前，恭恭敬敬的提示道。 观望漆黑笼罩的五层阁楼，耳听隐隐约约的古筝弦音，沐凡驻足半响，淡淡道：“这里不需要你们继续守着。” 家奴们明白言外之意，躬身告退。沐凡走向暖阁，推门是一处空旷大厅，两侧摆放各式各样的乐器，灯火明亮，富丽堂皇。 耳畔弦音变得清晰，循着方向看到楚云杉端坐上首竹榻，面前几案盛放七弦古筝，正专心致志的弹奏。 她发髻高盘，缕缕青丝散落肩头，云饰衣袍白黄两色，精致容颜端庄秀美，暖阁华贵陈设为衬托，悠悠醉心音符为填充，橙黄亮色灯火为布景，恰似一幅仙子降尘图。 直到一曲终了，楚云杉动作盈盈起身，又面朝沐凡微微欠身作礼，眉眼深邃道：“恭候沐公子多时，闲来无事弹奏一曲，粗浅技艺让公子见笑。” 沐凡前世颇懂乐器，不过现在却没有谈及这方面的兴趣，问道：“选择此地见面，又何必暗中玉简传讯？” 楚云杉脸上的笑意更盛一分，不着痕迹的抬袖示意一旁席地蒲团，说道：“我们现在算作巧遇，不是吗？” 目光微动，沐凡随意挑选一张就近木椅坐下，轻笑道：“不知公主半夜相约沐凡来此有何贵干？” 万事都需谨慎，暖阁内婢女丫鬟皆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确有事情需要麻烦沐公子帮忙，不过想来公子心中肯定也有很多疑问，不妨先说。”楚云杉的好意被沐凡拒绝，她丝毫不见任何异样表现，拢袍摆袖端坐，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清脆干净。 “今晚之事沐家态度尚且晦暗不明，何故太子与公主二位殿下一直为我仗义执言？”沐凡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很简单，各自立场不同，各自目的有别。”楚云杉回答的很干脆，她直视沐凡，问道：“楚云国将会发生一件大事，沐公子可有耳闻？” 大事？沐凡眉头一皱，他重生才不过区区三四天，哪里会知道楚云国即将会发生什么大事。 楚云杉从沐凡脸上表情读出答案，她伸出莹莹葱白手指，象征性的朝天空指了指，说道：“父皇不日将破界飞升，不管结局成功与否，他都没有再回来的可能。” 三重天梯生死劫，一步一坎问长生。 化神圆满境界的修士若要更进一步，生命层次就会发生巨大蜕变，奈何挣脱天地束缚打破先天禁锢，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失败就是神魂俱灭，不存在从容后退和原地踏步的侥幸可能。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沐凡确实弄不明白，楚国失去承天支柱，不是应该更加忌惮势力庞大的沐家，理当联合一道极力打压才对，怎么会有皇族内部分裂阵营倒戈相向的事情发生。 “皇兄想要成为楚云国之主，他有很多阻碍。”楚云杉语气从容，像是在闲聊家常。 沐凡经历的岁月足够悠久，世间纷纷扰扰的事情他都略知一二，皱眉问道：“他…陛下临走前难道不会掀起人劫，为太子扫清障碍？” 所谓人劫就是修为通天之辈，在自己有计划的永久离开，或是寿元无多临死之前的大开杀戒，以期为后辈子嗣创出安逸的生存环境。 “楚云国初创伊始，人劫已然悄然进行，东云岛但凡化神期修士都远遁海外，只求避过杀身之祸。今晚殿上沐枫城主裴本刑的师傅，就是身陷人劫的其中之一”楚云杉侃侃而谈，认真的面庞异常精致，用委婉的嗓音继续说道：“可沐家和枫家是例外，太子生母出自枫家，注定他们可以安全躲过一劫。至于沐家不敢动，更不能动，沐家三代先祖沐应情同为化神期圆满境界，修为实力与父皇不相上下，这是为不敢动。父皇离开之后楚云国需要镇国基石，以防外部宵小有机可乘，这是为不能动。” 沐家会是往后楚云国仅存的庞然大物，会是楚云国屹立玄天大陆修真界的唯一依仗，换句话说获得沐家的支持就间接拥有楚云国。 前后因果贯通明悟，沐凡追问道：“那其他人呢？他们不知道陛下会在近期破界飞升？” “他们认为至少会有三百年时限，目前知道这个准确消息的只有五个人，你、我、皇兄、父皇、沐前辈。”楚云杉耐心细说，透露天大隐秘从容淡定。 “沐家三代老祖也知道？”沐凡自然清楚这里所说的沐前辈，就是沐家三代老祖沐应情。 沐凡称呼自家老祖的称呼有点别样，楚云杉眼角微不可查一动，语气不变道：“可不仅仅只是知道这么简单，沐前辈还相助父皇参与发动人劫。” “他们一同发起人劫？陛下什么时候破界飞升？”沐凡心中猜想自家老祖是不是也在做着相同提前筹算，若假定成为事实，那么沐家最多只能再安逸两百年，他必须要赶在这段太平时间内，将自身的修为境界提升上来。 “时间不定，等父皇和沐前辈从玄天大陆回来，将该杀之人统统杀光，就是破界飞升之时。”楚云杉稚气未脱，说出杀伐果断的话亦勃勃英姿。 沐凡一怔，心想这二人还真够猛的，人家都主动避出东云岛躲到玄天大陆去了，居然还不死心直到赶尽杀绝为止。 确也不负人屠与人魔之名。 暖阁变得沉默，只闻灯火跳跃的细微响动。 片刻过后，沐凡看向楚云杉，四目相对，直接问道：“这是你皇兄示好沐家的原因，那么你目的又是什么？或者说你想得到什么？” 楚云杉面容一肃，笑意瞬间消失，表情认真的说道：“我本想问沐家求取一件东西，不过看过沐公子今晚的表现…” 第二十一章 妙竹女帝 不等楚云杉把话说完，沐凡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记得公主玉简传讯在赌斗开始之前，岂会有看我表现一说。” 言语被无理打断，楚云杉丝毫不觉恼怒，低声浅笑道：“沐公子的与众不同之处外人难以察觉，却逃不过我的一双眼睛，从我见到公子的第一面起，就已经发现你明显异于常人。” “与众不同？异于常人？呵…公主殿下何以见得！”若不是沐凡想着从对方口中获知一些消息，怕是会当即甩袖离去，懒得在此与故弄玄虚的神婆浪费时间。 楚云杉看出沐凡脸上的不耐烦，眸中神彩流转，意味深长道：“就比如公子生有一副早夭之相，就比如公子外显命格黯淡无色。” 望气相术？命理卦象？ 闻言，沐凡心中着实一惊，他神色不见异样，语气如常道：“公主殿下是在暗示我大劫将至，恐时日无多？” “何必佯装糊涂，明人不说暗话，以公子面相所示，应当在两年前就已暴毙身亡。”楚云杉语气顺畅，说话极富条理，继续道：“宴会结束后，我遣人寻来公子生辰八字，略一卜算，亦佐证猜测准备无误。” “可笑…本公子现在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难不成还是肉身由他人夺舍占据了？”沐凡迎上楚云杉的目光，见其眼神深邃如渊海，点点星光闪烁，陷人心神。 夺舍肉身与神魂不相契合，很容易遭人发现。沐凡回归沐家以后，遇到三伯沐乘隆被其拍肩一次，遇到九叔沐乘轩被其拍肩一次，两次皆有一股清凉气息流遍全身直透识海，就是为这二人测试沐凡有无被人夺舍，李代桃僵。 结果不出意外，沐凡身魂紧密如一，他只是重生，并未被人夺舍，哪有自己夺舍自己肉身的荒唐事情发生。 然，楚云杉能看出别人所不能发现的端倪，她语气悠悠的说道：“公子具备两种命格运相，一种望之清晰无比，正逐渐消融隐匿，一种望之迷雾重重，尽显勃勃生气。” 见沐凡没有接话，楚云杉继续说道：“造成这种奇异命格只有一种可能，则是被人以玄妙手段逆天篡命所致。” “没想到公主还精通卜卦算命之类的旁门左道。”沐凡眼睛微眯，寒芒闪烁。 他心底不由自主泛起杀意，虽然楚云杉的猜测距离事实真相还有不小偏差，不过他被超脱永生者复活重生这件事，绝对容不得任何人知晓，否则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此言算作默认事实？”楚云杉似乎没有发现沐凡隐隐外溢的森然杀意，她伸手拨动桌上七弦古筝，由高到低发出七道铮铮脆音，语气飘忽地继续道：“知道公子一个秘密，理应告知公子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这样才算公平。 她抬头直视沐凡，表情坦诚。“我天生大衍道体，身兼阴阳双灵根。” 修行界有着种类繁多的特殊体质，由高到低大致可分为三类，灵体、仙体、道体，各自功效不尽相同。 大衍道体就是特殊体质里面较为高等的一类，持有此类体质的修士，对因果缘法的透彻程度远超寻常。 修行第一步表现在拥有极高占卜过去的奇异天赋，修行第二步表现在拥有预知未来的逆天之能。迈入修行第三步更是夸张，别人耗费无尽岁月无法斩断的因果纠缠，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于问道长生的漫漫坎坷路途上，具备偌大先天优势。 阴阳双灵根亦不是凡品，五行灵根和异变灵根丝毫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同比大衍道体也毫不逊色。 阴阳衍变万物，拥有阴阳灵根者契合大道法则，第一重天梯也就是修行第一步，其表现为各类灵气皆可吸纳，境界晋升迅速。第二重天梯表现为塑造体内乾坤小世界简单容易，无需寻觅阴阳、聚合五行风雷，修为称得上一日千里。第三重天梯表现为因果缘法不沾身魂，挣脱天地法则的束缚极其从容，超脱永生的几率凭增数筹。 大衍道体和阴阳双灵根，无论哪一种都是亿万生灵当中，万般难寻之一的奇异修行天赋。现在居然同时出现归于一人身，概率已经低到等同于沐凡再毁混沌宇宙的可能性。 沐凡呆呆望着楚云杉，心神泛起一丝恍惚，久远纷乱的记忆深处浮现一道曼妙人影，缓缓与眼前面庞还稍带稚嫩的少女重合。 在他第二世末尾和第三世初始的这段时间内，天地间早有一位对他当时而言遥不可及，且需要抬头仰望的大神通者，妙竹女帝。 妙竹女帝在沐凡第三世强势崛起崭露头角的时候，传闻早已寿元耗尽坐化殉道，沐凡还曾闯过她的遗留道场洞府，在里面获得不少好处。 二人同样身拥大衍道体和阴阳双灵根，可沐凡见过妙竹女帝的画像，样貌与楚云杉天差地别，肯定不是同属一人。 沐凡眼神闪动，朝楚云杉问道：“不知妙竹二字对公主殿下是否具备某种特殊意义？” “妙竹？”楚云杉纤细的月弯眉一挑，显然有些诧异，语气好奇的问道：“公子何故提及妙竹二字，我记忆中并无相关印象，更别说具备某种特殊含义。” 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二人属于女修，同有一样的稀缺体质和灵根！沐凡思绪万千，疑云重重。 楚云杉不知道沐凡所思所想，她将无关话题放在一旁，把一直想要表明的态度说出：“我知道沐公子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公子现也知晓关于我的秘密。如此我们算作扯平，相互约定绝不外露，可好？” 语落，沐凡蓦然回神自嘲一笑，心想妙竹女帝与楚云杉有无关联与自己何干，思绪回到当前，说道：“想要取信于人，总要坦诚自己的真实目的吧！” “云杉之前所言，想问沐家讨要一样东西。”楚云杉眼神晶晶闪亮，显然回归正题让她情绪产生波动，说道：“原本把握不大，不过今晚见公子大发神威，就想与公子私人做一场交易。” “与我做交易？交易什么？” “一件信物….” 第二十二章 信物 “信物？”沐凡耐心渐渐耗尽，心底生出一丝厌倦，不耐道：“我能有什么信物给你，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沐公子稍安勿躁，你可知道玄天大陆四大正道魁首之一的晓天宗？”楚云杉脸上笑意盈盈，说话依旧不疾不徐。 玄天大陆四大正道宗门，晓天宗、唯剑宗、青阳宗、道一宗。魔道三教两阁，血魔教、尸阴教、冥神教、**阁、阎罗阁。 幼时随父耳闻目染，沐凡对此也还算的上熟悉，他不知道楚云杉为何好端端的提及晓天宗，语气很冲的质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又扯到晓天宗了？” “云杉所求正是拜入晓天宗的信物。”楚云杉见沐凡怒气毕露，连忙道出虚实。“沐应情前辈与晓天宗素有渊源，晓天宗给予沐家每百年一次无需层层筛选，直接成为真传弟子的特殊优待资格。” “真传弟子？”沐凡知道像一般势力稍大的宗门教派，外门弟子数目逾万，内门弟子数目过千，真传弟子往往只有数十人，或是仅有区区几人，他惊奇道：“你所说的信物，就是直接成为晓天宗真传弟子的通行证？” “不错，正是直接成为晓天宗真传弟子的证明信物。”楚云杉显得有些激动，语速略微加快。“如今百年期限将近，我此来沐家不为观礼祭祀大典，只为势在必得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 明白楚云杉真实目的，沐凡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疑惑道：“言行讨好偏向沐家，是想让沐家将信物送给你？” 楚云杉自嘲一笑，淡淡道：“送？呵…哪有那么简单，我原本备好十颗化婴丹以作交换，且还在担心沐家到底肯不肯割舍。” 化婴丹，功效是辅助金丹圆满修士冲破当前境界。融魂入丹，孕育元婴，其珍贵稀缺程度可想而知。 “十颗化婴丹至少可以为沐家强行堆出三名元婴修士。”沐凡看向楚云杉的目光满是戏谑，笑道：“不愧为楚云国公主，倒是不菲的大手笔。” “化婴丹由母后相赠，无关楚云国公主身份。”楚云杉不着痕迹的辩解一句。 沐凡望着楚云杉面带倔强不忿的模样，烦躁不耐的火气消退，遂语气放缓平和，说道：“公主殿下说要与我私下做一场交易，跟这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帮我争取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我们私下做一笔交易，你要什么我都给可以你。丹药、灵石、法宝、功法、秘术…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尽量满足你！”楚云杉始终只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说到关键时候神色激动，语气带有一丝颤音，叙述内容也含有歧义。 “都满足我？呵…”沐凡表情怪异的瞥过楚云杉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一脸淡然道：“我又不缺这些东西，为什么要帮你？” 稚气未脱的楚云杉被这一眼看一愣，也察觉到刚才失态口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淡淡道：“若是我能告诉你，到底是谁给你种下火毒的呢？” “你知道是谁给我种下火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天生火毒是怎么被人种下的吗？”沐凡接二连三发问，二人刚刚稍微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针锋相对。 “十五年前左行秋前辈身怀六甲，在皇城脚下遭遇四名不明身份之人围攻，虽结果是将偷袭四人统统反杀脱险，却也落下一身伤患暗疾，导致你生来灵根缺失火毒缠身。沐公子，云杉所言可有遗漏？”楚云杉娓娓道来，似乎早有准备。 “是谁做的？”沐凡语气冰寒，闻之生畏。 这是改变沐凡一生命运的事件，伴随他幼年所有的阴影和仇恨，犹记得无数个火毒煎熬的夜晚，他表面上坚强的对其父母说着无碍，心底则在用最苍白幼稚的语言诅咒谩骂。 犹记得其父母对他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时的落寞悔恨，年幼的他在心底深处斥问老天为何不公，憎恨命运对他的残忍不平。 楚云杉万万没想到沐凡会有如此激烈反应，在她想来既已清除火毒塑造灵根，就是想刨根问底追查凶手，也不至于带有多大的仇恨，他说出这番话原本没想能增添多少交易筹码。 沐凡的态度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语气柔弱的说道：“我…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 “不过…我精通卜算之术，一定能帮你找到当年的幕后凶手。”楚云杉不给沐凡怒火质问的机会，连忙辩解。 “不知公主殿下的卜算造诣如何？达到几爻几卦？”沐凡闻听楚云杉辩解，心绪稍有平息。 “六爻八卦圆满。”楚云杉回答之时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自傲神色。 “你现在的修为境界是…”沐凡本随口一问，现在听到回复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沐凡的修为太低，堪堪才练气期一品，望气术和天眼术还不到修炼的时机，他每次想要查看别人真实修为，只能依靠眼力见识去猜测。 “巩基中期。”楚云杉答道。 “你的修为境界才到巩基中期？”沐凡重生后一次失态，他嘴巴微张，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楚云杉，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好。 六爻八卦算尽苍生天下事，大衍五十知晓过去未来，算经神禁掌御乾坤因果缘法，相对应修行之途三步三天梯，求真，朝仙，问道。 六爻八卦圆满，修为却只有巩基中期？任是三世累计阅历丰富的沐凡也不得不闻之惊叹，这简直就是妖孽般的人物。 “只需还未脱离这方天地的限制束缚，不管什么事我都能帮你算出来。”楚云杉见言语震慑住沐凡，急忙乘热打铁道：“若你肯与我达成交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附带一次帮你卜算任何事的机会。” “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晓天宗真传弟子的身份信物？”沐凡目光一闪，问道。 “从同代族人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沐家这一代的道子，成为沐家未来的家主人选！”楚云杉见沐凡终于松口，嘴角含笑，激励道：“让沐家重视大力培养于你，赠以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方便你外出游历提高修为见识，这些都你父亲当年曾经走过的路。” 第二十三章 交易 沐凡难掩满面的惊讶神色，记忆里并无相关印象。“我父亲也曾是晓天宗的真传弟子？” “沐前辈二十年前修为直到元婴境界才返回东云岛，继承沐家早前定下的当代家主之位。”楚云杉好像对这些往事知之甚详，语速顺畅的说道：“不过中途发生一些意外，沐前辈自愿放弃了这层身份。” 所谓意外沐凡倒是十分清楚，父亲沐乘风一次巧遇母亲左行秋，二人很快互生爱慕之情。 奈何一人为沐家当代家主，一人为楚云国当朝左相，一人又为前朝叛徒后代，一人又为前朝皇家后裔，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喜结连理，得到认可祝福。 故他们抛弃一切外在身份，无视一切外在顾虑，毅然决然的结伴远游玄天大陆。 待五年过后再归楚云国之时，左行秋已身怀六甲，事实既定，无法改变。 “要怎么做才有资格提前内定为沐家未来家主？”沐凡收敛思绪，将惆怅回忆藏于心底深处，话题回到当前。 “沐家，道生会！想来公子对此必不会陌生。”楚云杉殷红嘴唇浮动，嗓音清脆，婉甜动人，细细解答：“今年的祭祀大典…就是明年道生会试炼的最终报名截止期限。” 道生会！百年一次探秘海底阴虚的苛刻试炼。 沐凡心底浮出相关模糊讯息，忆起某个夜晚其父沐乘风为哄他入眠，讲述睡前故事之时的略微提及。 闭目深吸一口气，表情淡淡道：“参与道生会资格有着极大限制，记的修为必须要在巩基期以上。” “正是！”楚云杉连忙应答，顺话奉承道：“公子在今日晚宴之上当众承诺三月巩基，道生会正式开启前还有整整一年宽松时间，想来这方面限制不会成为我们交易的阻碍。” “公主殿下似乎很肯定我能完成之前的允诺？”沐凡似笑非笑道：“还是说仅仅作为一次可有可无的押注，不能直接与沐家交换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也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这里。” “沐公子果然慧眼如炬，确有这方面的双重考虑。”楚云杉丝毫不掩饰真实想法，眸光晶晶闪亮，脱口而出道：“至于为何笃定公子言行一致，为何不与更具竞争力的沐家同辈子弟合作，因为我相信帮公子逆天篡命的前辈大能，定有识人之明。” “哦？何以见得？”沐凡见识楚云杉缜密的心思，心底也颇为赞叹，遂徐徐引导话题继续。 “父皇修为已经甄至这方世界所能容纳的极限，化神圆满境界的他依然做不到篡改命格，料想遍寻玄天大陆位面，也找不出一位修士能拥有此玄妙神通。”楚云杉看向沐凡的眼神异样，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当年暮云国覆灭在即，曾有大神通者耗费极大代价跨界出手干预，东云岛左家乃上界左姓遗脉分支的事情，早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楚云杉暗示沐凡肯定是受过上界大能修士的眷顾，帮他清除火毒、塑造灵根、篡改命格。若自身不具备实实在在的资质潜力，这些垂青根本就不会发生。 沐凡懒得去纠正楚云杉的错误思维，能被对方假想误会自然是最好不过，间接遮掩超脱永生者助他重生的事实，何乐不为。 其实他心底早有定断，沐乘轩此前提及其父亲最后去过的地方，就是神秘的海底阴虚，同时也是他猜测九死葬神鉴最有机会出现的地方。 海底阴虚他肯定要去，且还要探入最深处，找到九死葬神鉴将之封印，或是再次毁灭。 然，好处既然自动送上门，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沐凡笑道：“我可以跟你私下做成一笔交易，若我成为沐家未来家主人选，得到晓天宗真传弟子身份信物，必将之转赠于你。但是…我不要任何外物酬谢，公主殿下需为我卜算三次。” 楚云杉眉头紧皱，对沐凡提出的要求非常抵触，辩解道：“不行，我的修为太低，六爻八卦强行卜算一次，对我的负荷太大…” “这是公主殿下自身的问题，与我无关。接受提议，则交易敲定达成，拒绝提议，则没有再讨价还价的必要。”沐凡开口强行打断楚云杉，丝毫不讲情面，更不顾及对方的身份。 闻言，楚云杉精致的面颊上笑容凝固，嫩白脖颈爬上一层淡淡绯红，抿唇思量沉吟半响，仿佛下定很大的决心一般，叹气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丑话预先说在前面，假如我能成功向沐家换取晓天宗信物，我们之间的交易直接作废。” “这是自然…”沐凡嘴角扯出一丝邪笑，因为他下面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可是公主殿下的六爻八卦圆满不过是一家之言，难不成最后我将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交予你之时，才能去验证言语真假虚实？” “你到底想要怎样？”楚云杉露出怒相，眼神从一直维持的柔和，渐渐变的犀利。 “不是我想要怎样，而是公主殿下需要证实自己的言辞可信度。”沐凡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活过万古岁月的老怪物在为难一个稚嫩小丫头的羞愧。 “怎么证实？难道是现在当场演示？”楚云杉直视沐凡，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当然就是现在，难不成还等公主殿下得到沐家准确回复之后？呵…结果可能是本公子什么都得不到，岂不白白耗费精力时间，配合公主殿下戏耍一场？”沐凡嗤笑一声，嘴上口口声声带有公主殿下，语气却始终嘲讽相对，没有半分该有的敬意。 楚云杉银牙紧咬，沉默着怒视沐凡，足足半柱香过后，她咬牙切齿道：“好…本宫现在当场为你卜算一卦。” 妥协没有换来气氛缓和，反倒增添沐凡的得寸进尺。 “我想公主殿下有所误会，今晚卜算不止一卦，是两卦…单独留下一卦放到最后，已便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 第二十四章 鬼邪 “连算两卦？哈…沐公子要求的未免太过苛刻，恕云杉不敢应允。”楚云杉气极反笑，将头偏向一旁，侧脸相对。 “公主殿下理该答应我提出的要求，因为我能向殿下郑重保证，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绝逃不过我的手心。”沐凡神态自若，语气中隐藏的自信豪迈，于此刻展露无遗。 “呵…公子所言，又当如何证实可信程度？”楚云杉用同样的言辞反击沐凡，相当记仇。 “不需要证实，我本对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不感兴趣，是殿下一厢情愿的相信我有能力去争夺。”沐凡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继续道：“套用一句殿下之言，明人当面不说暗话，殿下志在必得的晓天宗信物，不管我提出的要求多么过分，殿下到最后都会一一应允，现在只不过是在演一场讨价还价的戏码。” 闻言，楚云杉慢慢转过头来，隔着丈许距离仔细打量端坐在木椅上的沐凡，半响后语气悠悠的回道：“沐公子很擅长察言观色，自愧不如。” “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沐凡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言语争辩胜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对一代旷世魔尊而言没有丝毫成就感。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沐公子如实相告。”楚云杉慢慢起身离座，眨也不眨的盯着沐凡的眼睛，徐徐问道：“自信往往源自于实力和底气，公子的实力不敢恭维，执拗的底气到底源自何来？不妨说出来听听，好让我彻底放心。” “我一向喜欢直接去做，不喜欢光凭一张嘴空说，不过既然公主殿下非要求个安心…”沐凡目光一闪，舌头舔过单薄唇线，似在衡量得失，徐徐笑道：“就请公主殿下再赠一枚空白玉简。” 楚云杉二话不说，云纹广袖轻摆，一枚玉简直直飞向沐凡。 探手接过玉简，沐凡将之贴于额头小半柱香功夫，又重新抛还给楚云杉，淡淡道：“这是梅花九烙，完整篇相当于算经神禁的范畴，光凭此物就足以相抵殿下两次卜算。” “等同于算经神禁？”楚云杉讶然一惊，将信将疑的将玉简贴在额头查看，随后不出意外的深陷其内，表情时刻变幻不定，惊喜难以抑制。 沐凡干等小半个时辰，楚云杉依旧还未有转醒迹象，他重重一咳，粗声道：“殿下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参悟，何必急在一时。” 楚云杉将玉简从额前取下，眸中茫然和明悟并存，好半天才渐渐恢复清明，她看向沐凡的眼神无比复杂，喃喃问道：“梅花九烙！仅仅残篇已经玄妙非凡，不知集合全篇总章会如何的惊世骇俗。” 全篇梅花九烙沐凡还真有，他前世不懂算经神禁，奈何死在他手下的通天之辈太多太多，斩获的战利品更是数不胜数。梅花九烙就是其中之一，他甚至都已经混淆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只是觉得这篇禁术颇具价值，才粗略记下以便留存。 单单修行第一步求真篇的梅花九烙，现在能送给楚云杉已算作冒险举动，沐凡肯定不会有过多隐喻表示，他转移话题道：“现在我们能开始了吗？” 同样的问题，此刻换来的答案截然不同。 深深瞥过沐凡一眼，楚云杉不再言语，她漫步行到暖阁大厅中央，闭目调息沉浸心神，檀口微张，呼出一缕含有星星点点的氤氲气息。 彩衣广袖一甩，瀑散近千枚竹篾，按照玄奥的顺序分列周边，悬停于半空。 此前呼出的星点氤氲气息游离，每一根竹篾都附上一颗星点，幽光一闪，蔑签顶端青蓝火苗升腾，蔚为壮观。 沐凡退后几步，望着悬浮半空，恰如烛火般的篾签，自语道：“拟周天星辰之象…” 楚云杉睁开双眼，一目明亮紫白，一目幽暗灰银，她单手一抛，一面八卦古镜滴溜溜旋转升空。 双手立在胸前结印，印法每隔一百零八式暂歇，打出一道碧绿色的霞光没入八卦古镜。连续反复九九八十一次，双手印法一收，低声轻喝：“转分阴阳…” 八卦古镜剧烈一震，直接一分为二，一面白一面黑，白镜燃成火球，黑镜幻化明月，双双悬停烛火蔑签之上。 感受到炙热和阴寒气息同时笼罩自身，眼见幽幽暗暗的星光烛火，沐凡又退出几步，自语道：“拟阴阳日月之象…” 他似有明悟，咬破手指甩出三滴血液，御使法力浮空送到楚云杉面前，说道：“以血脉之力为引，问我父母此刻身在何方！” 楚云杉惊疑回头，不知是奇怪沐凡看透卜算的具体流程，还是奇怪沐凡怎么会问及父母的踪迹去向。 可施法过程中容不得分心，她吸过悬在面前的三滴精血，弹指射入白面八卦古镜中。 白面八卦古镜火焰一涨一缩，吐出一缕火焰传入黑面八卦古镜。 黑面八卦古镜月光暴涨，暖阁一片银白之色，普照整座烛火蔑签组成的周天星辰。朵朵烛火徐徐分离蔑签顶端，高出烈日明月，聚拢出一幅丈许画卷。 画卷边缘火焰缭绕，画卷中央朦朦胧胧。 下方楚云杉双指不停掐算，嘴唇急速蠕动开阖，黑白双眸神彩如水般外溢。 咒语瞬止，五指既停，楚云杉双手合拢，五指张开前推，喃喃低语道：“诸天星辰为楔，日月阴阳为引，显…” 上方火焰画卷中心处，涟漪微波一荡，一副场景缓缓变得清晰。 场景显现一处女子闺阁，香薰烟气缭绕，内部陈设简易，一张垂帘云床居于中央，半掀开的纱帘后面，一名女子盘膝安坐床沿。 女子双目紧闭，高卷妇人发髻，黝黑秀发披散肩头，精巧容颜端庄秀丽，额头一点红色朱砂，尽展成熟女子韵味。 见此一幕，沐凡心跳骤然加快，未等他迈前几步唤出源自心底的三个字，场景中的美妇人蓦然回头，直视空白之处，跨过空间隔阂锁定楚云杉，朱唇亲启道：“你是谁？胆敢窥探本座？” 沐凡如遭雷击，他看到母亲左行秋的双目全染血红之色，体外幻化一尊漆黑似墨的三头六臂鬼邪虚影。 第二十五章 九死葬神鉴 “你是谁？胆敢窥探本座？”左行秋体外幻化三头六臂鬼邪虚影，声音浸透几分清冷枯寂，闻之叫人遍体生寒。 楚云杉不言不语，丝毫不作理会，她黑白两色的眸光流转，五指连弹，击出数道银色光华射入火焰光幕。 一圈皱褶波纹荡漾开来，火焰光幕生成道道涟漪，原有画面瞬间消失，转眼间换成另一幅场景。 新生场景仿佛是一处偌大地穴溶洞，昏黄色的岩石背景为主调，一缕缕黑黄烟雾漂浮半空，一根根成人腰身粗细的黑铁锁链充斥整座空间，横七竖八，密集错乱。 沐凡还未从左行秋的怪异言行中回神，又眼见这幕场景画面，心猛地一沉，他刚要让楚云杉仔细搜寻周边，画面里一根根锁链轻微晃动起来，伴随着凄厉嘶吼，传递出极大痛苦。 无需沐凡提醒，楚云杉双手结印，遥遥朝向上方虚拍，掌心飞出一枚枚玄妙符文，融入火焰光幕。 场景切换拉伸，光幕照出地穴溶洞最深处的景象，九根承天立柱凸显。 每根立柱都高达百丈，直径亦超三丈许，通体成昏黄污秽色泽。 一头形态狰狞的骨龙攀附其上，蜿蜒绕至立柱顶端，作仰头咆哮状。龙首镶嵌一盏烛台，灯火纤细如豆。 沐凡聚焦注意力不在九根造型奇异的盘龙立柱，而在于立柱围成一圈的正心中位置。 那里有着一名身材消瘦的青衣男子，披头散发的双膝跪伏地面，画面仿若静止，他动也不动。 青衣男子被数十条手指粗细的漆黑锁链前后贯穿，黑色符文吸附在他外露的皮肤表面，密密麻麻肆意蠕动游走，触目惊心。 似察觉到异样，青衣男子缓缓抬头，气若游丝的喃喃道：“快走…别来救我…这是…这是陷阱…” 画面戛然而止，火焰光幕重新分化为朵朵焰心，悬浮燃烧在蔑签顶端。 “黄泉浊龙阵…”沐凡面色阴沉，眼神闪烁着噬人寒芒。 刚刚场景里出现的青衣男子，虽披头散发看不清具体相貌，可沐凡却笃定此人正是其父沐乘风。见到自己的父亲被禁法囚困，完全一幅生不如死的凄惨模样，他心生浓郁不散的森然杀意，躁动不止。 就在沐凡快要抑制不住情绪爆发的时候，居于暖阁中央的楚云杉突然砰的一声炸成片片纸屑，漫天飘散。 见状，沐凡神色一愣，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漫天纸屑飞舞汇聚，楚云杉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他面前，丝毫无损。 “替死人偶？”沐凡心底滋生一丝侥幸，自觉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或许已被心魔吞噬。 心境太高，修为太低，实则并不是什么好事，遇到像沐凡这样压抑旷古岁月的情绪爆发，很容易被心魔吞噬，做出过激举动。 反之也是亦然，修为法力晋升过快，心境始终无法及时跟上，这样对修士的危害更大。力量急速膨胀却没有相等的心境加以限制，正常理智会逐渐丧失殆尽，沦为只知道杀人的行尸走肉。 “强行施展六爻八卦，必须依靠替死人偶加以辅助。若非如此…无法承受天地修正之力的反噬，既会神魂俱灭肉身溃散。”楚云杉彩衣霓裳翩翩，神色一如寻常，显然同样的事经历过不止一次。 她看向沐凡的眼神有些异样，淡淡道：“卦象显示不出沐公子父母的具体方位，想来该是人为蒙蔽天机导致。却是沐公子父母的处境…” 说话点到为止，楚云杉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沐凡现在不想跟她谈及这些，也没有闲心逸致说及这些，他摆手示意道：“不扰费心，殿下还是抓紧时间再起一卦，耽搁时间越长，越容易招惹他人怀疑。” 周身千百烛火蔑签相伴，头顶烈日明月照耀，楚云杉语气悠悠的说道：“沐公子第二卦想要问些什么？” “以两句口诀为引，寻一件器物的去向，如果最终卦象毫无所获，也权当殿下完成一次卜算。”沐凡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表情出现明显变化，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九死化长生，葬神立道天。” “九死化长生，葬神立道天？”楚云杉喃喃重复一遍，于简单两句口诀当前，忽然生出自身无比渺小宛若沙粒尘埃之感。 她眼神带有惊疑之色，掐指弹出一缕精血，在半空中将两句口诀用以鲜血凝成。 双手结出繁杂印法，御使千百星点烛火再次徐徐升空，烈日明月光芒照耀下，缓缓扭曲揉搓成一幅火焰光幕。 长袖一挥，两行血字投入其内，波纹幽光一闪，消失无踪。 二人耐心静等片刻，火焰光幕始终毫无反应，朦朦胧胧一片。 对此，楚云杉神情不显意外，语气略有遗憾道：“沐公子提供的楔引太过简单笼统，无从定位想要找寻的器物，可还有什么额外补充吗？” “那就算了吧…”沐凡同样心生淡淡遗憾，回道：“今晚发生的事希望殿下能严格保密，沐凡不甚感激。” 混沌生有阴阳至宝，阴者九死葬神鉴，阳者浑天通神图。 沐凡和九死葬神鉴相伴超过十万余年，自问世间再无一人比他更了解九死葬神鉴的特性，若真的毫无顾忌道出其相关讯息，估计让他说到明天也赘述不尽。 可他知道万万不能细说，因为九死葬神鉴具备极高的灵智，只要略微提及它的名字，或是交谈中明显涉及它，即便远隔亿万里亦会被其察觉感知。 无处不在，无处不显，不被空间束缚，不由时间左右，这就是九死葬神鉴，代表混沌极阴法则的奇物。 沐凡想隐于暗处获得主动先机，可不想被九死葬神鉴过早发现他的存在，自寻死路。 “沐公子尽管放心，云杉保证今晚之事绝不外泄。”楚云杉笑面回应，语气郑重，随后又迟疑道：“云杉颇为好奇，公子可否告知这件器物的名…” 话语未完，火焰光幕突兀剧烈晃动，一道纯黑烟霞透射下来，直接将楚云杉笼罩在内。 砰…片片纸屑飞舞，曼妙人影消失无踪。 第二十六章 万欲天经 漫天纸屑归拢，片片层层堆砌，楚云杉完好无损的聚合复生。 可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应对举动，幽暗黑霞笼罩下，砰的一声，她再次炸为片片纸屑，四散无序。 漆黑氤氲霞光，阴冷冰寒气息，充斥在暖阁的明亮空间内，平添几分枯寂意味。 沐凡瞳孔猛地一缩，感受熟悉的邪恶气息，眼见熟悉的幽暗霞光，对他而言统统显得无比的亲切，毕竟曾相伴走过悠久岁月时光，一时难以忘怀。 然，彼时纵横天地间的底气依仗，此时则唯恐避之不及。 因为九死葬神鉴只是将沐凡视为傀儡奴役，因为沐凡临死前意图毁灭九死葬神鉴，因为以九死葬神鉴邪恶灵性必会报复沐凡，因为沐凡现在的修为境界太过低微，根本无法正面对抗九死葬神鉴。 沐凡顷刻间思绪千转，第一个念头是速速退走，第二个念头是救下楚云杉一起走，第三个念头是发现九死葬神鉴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第四个念头是笃定九死葬神鉴被他毁灭之后，受到的创伤极其严重，直到现在还未彻底复原。 与此同时，楚云杉又一次重聚再生，她一脸惊愕的看向沐凡，只来得及浮动嘴唇，吐出两个没有丝毫声音传出的字节。 救我… 砰…纸屑飘散，片片飞絮在幽暗霞光的笼罩下，犹如一群白蝶翩跹于黑夜当中。 黑白泾渭分明，画面流动演绎，凄美诡异。 心中已有定断，沐凡当即作出反应，他双手快速结印，九式印法连闪，脑后冲出一道烟雨青芒，水汽湿润，迷迷蒙蒙。 他不敢太过靠近，以防九死葬神鉴发现他的存在，故双臂朝前一推，烟雨水幕骤然向内收缩，塌陷到极致后爆射出一股气浪，在空气中叠出三重有形涟漪，撞向第四次重聚复生的楚云杉。 任何物质和能量在漆黑霞光的辐照下，都会被瞬间腐蚀化为灰烬，唯独气流不会，气流不存在生，亦不存在亡。 沐凡对九死葬神鉴太过了解，相关秘术神通更是一清二楚，假如换其他修士前来，即便自持元婴境界妄图救下楚云杉，所针对的方法施展不恰当，也极有可能平白搭上性命。 肉身再次凝聚，楚云杉满脸绝望神色，这是她第四次复生，算上之前应对卜卦反噬用掉的一次，贴身携带的替死人偶已经全部用光。 若再没有人出手搭救，她必死无疑。 目光迸射出浓烈的不甘，她原本对未来拥有完美的规划，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卑微且毫无意义。 左手擎天，右手扶额，临死前她准备兵解自爆，同时殉爆数量众多的极品法宝，由自身为媒介，将自爆产生的毁灭能量传递到另一方不知名的空间里去，誓要与其共葬。 不甘往往换回奇迹，放弃只配得到幸运。 笼罩楚云杉周身的漆黑霞光，持续释放的威能稍稍减弱，显然是发现她的怪异表现，明悟她的真实意图，略作收敛自护，以免遭到波及。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奇迹不出意外的降临，一股无形气浪撞在楚云杉的胸口，力道不大不小，刚好将她推出幽暗霞光的笼罩范围。 沐凡修为境界太低，水系秘法的威力又太小，若不是楚云杉最后的大胆举动，让对方产生忌惮略作收敛，根本达不到现在这样的效果。 楚云杉跌出丈半开外，落地后她神情呆愣，急忙停止燃烧法力神魂的自爆行为，于檀口中连拍两颗丹药，长袖一甩，一尊通体青玉色的香炉被她祭出。 千枚竹签和阴阳八卦古镜纷纷坠落，完全由火焰组成的光幕仍旧高悬半空，却是被幽暗霞光簇拥，维持着原状。 “你们是什么人？以何物为引建立我们之间的天机联系…”一道暴戾的声音自火焰光幕中传出。 目光一闪，心中似有猜测，沐凡抬手示意楚云杉，阻止她回应对方。 二人四目相望，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不管你们是谁，统统都要死…”暴戾的声音再次传出，显得十分焦躁恼怒。 至此，沐凡终于确定九死葬神鉴已然重见天日，且再次认他人为主，变相得到傀儡继续奴役。 他知道九死葬神鉴的状态肯定不算正常，居然没有能力帮助宿主探明暖阁内的实际情形，估计是前世被自己毁灭过一次，受创仍未痊愈的缘故。 奈何不给沐凡确认心中猜测而欣喜的时间，火焰光幕内缓缓探出三条血红色的蟒蛇。 血蟒头生独角弯钩，体长超过丈许，成人手臂粗细，全身蛇皮仿佛被人活生生扯下，骨肉血管直接暴露在外，血腥妖异。 “血愧？”沐凡一眼就认出三条血红蟒蛇的根底。 九死葬神鉴内部铭刻着无数种奇功秘录，尽皆属于邪门左道之法，沐凡记得有一部魔道功法名叫万欲天经，其中记载一式秘术就是教人如何炼制血愧。 他之所以能清晰无比的记住万欲天经，是因为这部魔道功法的威力极端霸道强悍，相关秘术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就拿眼前这式血愧秘术来说，只要环境合适资源充沛，即可炼制出超过自身修为一个大境界的血道傀儡，且还可以无限复制，数量不存在上限。 要不是沐凡第二世和第三世起初都不愿坠入魔道，在第三世的中途转变观念转投魔道却已为时过晚，他可能也会选择这部万欲天经来作为主修法门。 嘶嘶嘶…三条血蟒齐声嘶鸣，丈许长的身躯彻底分离火焰光幕。 观其形，感其势，沐凡判断三条血蟒的品阶相当于金丹初期修为。 傀儡是乃后天再造生灵，有着不可避免的先天不足，实际品阶要低上一筹。 可是沐凡的修为实在太低，仅仅练气期一品，哪怕血蟒的实际境界只有巩基圆满，也不是他目前所能相抗衡的。 好在被他救下一命的楚云杉颇具感恩心，知道他修为低微欠缺自保能力，三条血蟒堵在暖阁大门前，又不好直接逃走避难。 故她在祭出一尊青玉香炉的同时，袖中还射出一道半丈长的月轮法宝，旋转着挡在沐凡面前，以作防护。 楚云杉一步闪到沐凡身边，语气十分郑重，细声道：“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引起沐府警觉，我们只要撑过一段时间，就安全了…” “不要轻举妄动，我会保护你…” 第二十七章 法宝 问道长生之路艰辛坎坷，修士须秉承极大的恒心毅力，依仗坚持不懈的后天修炼，凭借可以相辅助的外物加持。 如此这般，超脱永生直指大道尽头，才不会是妄念空谈，即便成功的几率仍旧微乎其微，但也不会注定遥不可及。 本身的刻苦修炼自不必多言，辅助修炼的外物却是种类繁多，法宝则是重要性无可比拟的一项。 法宝等级共划分为四阶，下品、中品、上品、极品。 其实极品法宝往上还有神通更具威力的灵宝，奈何玄天大陆只是下等位面，最多只可以容纳化神期境界的修士存在。 炼器士的修为境界受到天地限制，无法提升至足够的炼器造诣，且炼制灵宝相应所需的天才地宝，因为空间位面低等的缘故，严重匮乏。 种种因素导致灵宝极端的稀缺罕有，等级划分模糊不清，没有准确定义。 “不要轻举妄动，我会保护你…” 沐凡闻听楚云杉之言，表情怪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坠落满地的成套卜卦极品法宝，旋转飘浮的两件攻击型极品法宝，楚云杉再次挥袖祭出一面锦帕，同样是一件防御型极品法宝。 他心中发出感叹，不愧贵为东云岛楚云国公主之尊，不愧身为化神期圆满陆地神仙的爱女，底蕴深厚到让人发指，可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好笑。 堂堂一代魔尊，需要一个小丫头保护吗？ 沐凡已经做好放弃这具肉身的打算，本想依靠提前准备好的本我分魂，去转投鬼道重修。 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境界实在太低，九死葬神鉴新任宿主放出的三头血愧，不说双方对敌数量上存在着差距，仅是巩基期圆满和练气期一品之间的鸿沟就难以逾越，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纯粹是想直接放弃抵抗，其实沐凡另有一番筹谋，退路早就预备，他不怕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现在还不如做做样子死在九死葬神鉴面前，以防身份已经被对方识破，留下无穷后患。 再则说，一代魔尊从来只问结果成败与否，不管过程是否曲折崎岖，堪堪只有练气一品修为的肉身不值得惋惜留恋。 他最关心的父母踪迹已经有了线索，此时就是直接舍弃沐家十七公子的身份，未尝不可独自在外成为闲散鬼修，逍遥无拘无束。 但是能不放弃最好还是不放弃，他亦有着绝不服输的执拗性格，要不然也不会被九死葬神鉴自动认主，也不会在第二世和第三世的时候拥有通天修为。 他需要一个引子，需要一个值得放手一搏的契机。 财大气粗的楚云杉就是这个契引，大获全胜或许可能性不大，拖延一时半刻总是有希望的，而沐凡要的就是拖延一时半刻。 三条血蟒悬空游走，齐齐咆哮嘶鸣，电闪般扑向沐凡和楚云杉。 沐凡见状快步后退，手下印法残影连连，十息足足超出百道，仍未有停歇迹象。 楚云杉素手一指，青玉香炉的盖顶骤然开阖，喷出一捧淡紫色的奇异火焰。 动作不停，她又掐诀一挥铺展在半空中的锦帕。 巴掌大小的锦帕迎风见涨，顷刻间便化作丈许巨幕，表面灵光一闪，速度抢在火焰之前，将一条血蟒裹挟其内。 剩下两条血蟒死白色的睛目毫无感**彩，它们对同类受困在法宝之内完全置之不理，一条血蟒展开腥风大口，同样喷出一片血红色的火焰。 淡紫色的火焰和血红色的火焰相遇，仿佛水不溶于火一般，重重冲撞在一起。 中央冲撞带衍生出的火焰色泽渐渐变绿，散发出阵阵腐烂气味。 最后一条血蟒身躯猛地一绷，自半空中高高弹起作势欲扑，嘴角在空中扯出两条长长黏液，结合其没有蛇皮的猩红蟒躯，模样十分瘆人。 它想要越过楚云杉的阻拦冲向沐凡，却被旋转的月轮法宝挡下，二者跌跌撞撞缠成一团，四处翻滚肆虐。 种种乐器损毁，件件陈设坍塌，暖阁内一片狼藉。 楚云杉的修为也才巩基中期，御使极品法宝对她而言，已经严重超出本身修为可以承受负荷的极限，更何况现在是连续御使三件极品法宝。 她不间断的往嘴里塞各式各样的丹药，连让丹药自然融化的时间都欠缺，全部一股脑的嚼碎咽入腹中。 此时此刻，第一条血蟒被锦帕法宝囚禁，持续扭动挣扎却始终无法脱困。第二条血蟒抵挡香炉法宝喷出的淡紫色火焰，明显占据着上风，奈何一时半会结果难明。第三条血蟒被月轮法宝纠缠，身上血槽伤痕频现，离落败为期不远。 双方陷入短暂的僵持局面，除非有决定性的外力干预，不然至少在一炷香之内，难以分晓胜负。 沐凡不是这股决定性的外力，即使他奋不顾身的参与到三场战斗当中去，这样的举动也只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拥有巩基期圆满实力的血蟒随意甩一下尾巴，他必会躲闪不及身躯炸裂而亡，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战斗持续到三十息，脸色惨白如纸的楚云杉极力操控着三件极品法宝，正当她以为自己成功拖住血蟒的时候，远处高悬于半空的火焰光幕波纹一荡，密密麻麻的血蟒头颅乍现，数量多到互相发生拥挤，使得跨界而来的速度略微受阻。 楚云杉神色一变，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反倒是沐凡嘴角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他早知道九死葬神鉴现任的宿主肯定不止炼制三头血愧，万欲天经记载的血愧秘术最强悍变态之处，则就是可以无限制的炼制血愧。 沐凡自战斗开始就不断的结印，至此足足千道印法终于完成，暖阁内但凡蕴含一丝水灵气息的物体，都被他以水灵之躯吞噬的干干净净。 印法瞬止，他双手向前一推，一枚枚拇指大小的冰晶凭空生成，数目整整三千，不多不少。 神情略显颓靡，沐凡压榨体内所剩不多的法力，御使三千冰晶在空中不断的飞舞拼接，同时狠狠一掌拍在前胸，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化丝，勾连每一块像是要组成某种奇异图形的三千冰晶。 层层叠叠相连，丝丝缕缕相扣，一副玄奥的立体图形直观呈现。 沐凡脸上泛出决绝之色，他一指点在眉心，喉咙滚动发出痛苦低吼，全身战栗抽出一缕白色虚影。 虚幻白影是乃一丝神魂魄力，他甩手融入半空中的冰晶图形，双手再次连续掐诀，虚弱低喝：“祭魂…” 三千冰晶组成的立体图形，应声荡漾出一圈圈乳白色微光，连续闪烁九次，突然四散开来，分射于暖阁各个位置，震颤不止。 沐凡浑身虚脱瘫软在地，他看向远处悬空的火焰光幕，发现密密麻麻的血蟒已然探出大半身躯。他回头又看向楚云杉，发现她此时正回望着自己，满脸的惊愕茫然。 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他颇具闲心逸致的揶揄道：“刚才是你要保护我，现在就由我来保护你！” “水云封界阵，开…” 第二十八章 水云封界阵 水云封界阵，一式无比契合水之本源法则的阵法，具有扰乱空间波动的奇异功效。常常被修士用作洞府和道场的防御守护，以便隔绝修行第三步问道大能利用无处不在、无处不显的特殊神通，直接跨界降临。 沐凡脱力般瘫软在地，他手心浸满水汽氤氲，一掌按在身前半空中，沉声喝道：“水云封界阵，开…” 这一掌仿佛拍在实质水面，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分射各方的三千冰晶瞬间与之共鸣，爆散成一片片白色烟云弥漫。 空间紧接着为之一震，震动的幅度极其轻微，若不留心观察很容易忽略。 有史以来威力最小的水云封界阵开启，仅仅维持不足一息时间就溃散成烟，实际产生的效果更是有辱这式神奇阵法的偌大威名。 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阵法释放的威力已经绰绰有余，产生的效果也让沐凡万分惊喜。他原本只是想扰乱空间波动，以延缓数量众多的血蟒跨界而来，却意外发现这般极其细微的波动，让两处空间的联系出现短暂阻滞。 只持续不到半息功夫的空间断隔，数十条血蟒就被空间之力生生切为两截，前半段纷纷坠落，后半段不知所踪，切口平滑，宛若精心雕琢。 傀儡不是真正的先天生灵，而是人为后天炼制出来的死物，数十条半截血蟒顷刻间化作一摊摊血水，渐渐汇聚成一曲小溪，腥风恶臭四溢。 可能是察觉到同类的死亡，先前被楚云杉拖住的三条血蟒瞬间癫狂，灵智浅显的它们好像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各自不计伤亡代价的扑向沐凡。 见此一幕，楚云杉脸上的茫然刚变为惊喜，转眼间又化作郑重。为了谨慎起见，她直接放弃继续御使极品法宝，赶在三条发狂的血蟒之前与沐凡撞个满怀。 冲撞下二人相拥着滚到一边，同时一颗拇指大小的莹莹水晶球，从楚云杉长袖极速掠出。 水晶球眨眼膨胀至丈许大小，分解成无数片巴掌大的薄甲，组成一束透明光罩扣在二人身外。 薄甲光罩前一刻刚刚形成有效防护，下一刻三条血蟒就缠绕攀附在上，一边扭动身躯逐渐勒紧的光罩，发出咯咯不堪重负的响动。一边齐齐口喷血红火焰，灼烧光罩冒出大片青烟。 法宝形成的保护位置，显然只能容纳一人藏身，楚云杉和沐凡二人死死挤作一团，丝毫动弹不得。 外界火焰肆虐，内里风平浪静，沐凡清晰感受楚云杉身体散发出来的温热和清香，他神色稍显不自然的偏过头，不与对方直视，为转移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的问道：“这光罩能维持多久？” 楚云杉面色苍白不支一声，极力维持防护光罩，她的法力在急速消耗，若不是此前吞服下大量丹药还未被彻底吸收，现在正徐徐释放出灵气支撑，怕是法力早就枯竭。 正值关键时刻，她可没有回答沐凡的闲逸心思。 沐凡也猜得出她体内此时的糟糕状况，转过头直面楚云杉，在对方不明意味的目光下，他表情认真的说道：“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公主殿下的恩情，沐凡铭记不忘，他日必有厚报。” 此前三条血蟒认定沐凡为目标的时候，楚云杉本来有机会独自逃走，可她没有这么做，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做出的举动已经让沐凡刮目相看，实实在在的认下这一份救命之恩。 心底暗自决定假如今天事有不测，只要楚云杉没有当场神魂俱灭，以后必定帮她重塑肉身，篡命复活。 一代魔尊从来都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尝，快意恩仇才显无拘无束逍遥本色。 楚云杉还是不说话，眼神往一旁连连倾斜，沐凡顺着她示意的目光看去，透过外界肆虐的熊熊血红火焰，发现高悬于半空的火焰光幕再次被幽暗霞光打通，一头满身沾染惨绿色液体的三眼怪物，伸出数十对触手趴在光幕边缘，正往外拽出一节一节的环状身躯。 “尽人事，听天命。”沐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云杉，自觉这句话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继续说道：“想来沐家已经发现这里的异常，就是我们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后面一句话倒不单单只是为安抚楚云杉，沐凡肯定跨界的空间波动和阵法扰乱的空间波动，必定引起了沐家修士的察觉。 须知用作防护府邸与道场的阵法，会很大程度上重点侦测空间波动，因为谁都不想自家属地被人暗中架设一道传送阵，让敌人从容的打到内部，直接端掉老巢。 沐凡这个念头刚起，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忽现，炙热的白芒从天而降，五层暖阁的高大建筑转眼间灰飞烟灭，连一片稍大的碎屑都未曾留下，在炙热白芒冲刷下化为最细微的粉末。 狂风一卷，粉尘消散，沐凡和楚云杉已然置身在漆黑的夜色下，抬头看到天空阴云满天，星月无光。看到数百名修士悬空而立，神色凝重。 刚刚爬出火焰光幕的三眼怪物还未来得及站稳，远处飞来一道青色剑芒，电光急闪，转眼间它就化作无数块碎肉，铺展一地。 三条灵智有限的血蟒不知危险降临，还在持续喷射血色火焰灼烧薄甲光罩，被瞬间掠至跟前的剑影绞碎，紧追三眼怪物的后尘。 与此同时，四柄长剑定在火焰光幕周围，分列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齐齐激荡出无穷剑影，锁死贯通两界的空间通道。 半空中响起成群的暴喝声，密密麻麻的剑影从数百名修士袖中飞出，蜂拥钻入火焰光幕之内，前后相连，络绎不绝。 “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设下陷阱谋害…记住你们了…无休止的复仇吧…”火焰光幕彻底崩溃，传出断断续续的惊恐怒吼声，语不成句，其意难明。 闻言，沐凡悬着的心思放下大半，显然九死葬神鉴的宿主仍是一头雾水，直到现在还未弄清楚这边的真实情况，妄自以为有人提前预设陷阱，想要坑害于他。 第二十九章 忘心塔 当前危机终于解除，楚云杉立即切断输出御使法宝的灵气，防护光罩片片薄甲迅速归拢，重新化作一颗莹莹水色晶体。 她虚弱软倒在沐凡怀里，不忘传出一道神识讯息。“把事情全部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强行卜卦从而引发的意外。” 沐凡目光一闪，知道楚云杉经历此事已然有所别样察觉，他不着痕迹的微微点头，细声道：“殿下安心冥想调息，以免留下无法挽回的后遗症。” 贯通两界的火焰光幕徐徐消散，自空中落下三名修士，分别是沐凡的九叔沐乘轩和三伯沐乘隆，以及楚云国内官元婴修士伍千秋。 伍千秋满面焦急，五指张开一把按在楚云杉后背，持续输出法力帮她平复体内紊乱的狂暴灵气。 沐乘轩连忙上前扶起沐凡，上上下下一通仔细检查，发现沐凡体外并无明显外伤，他仍旧不太放心，语气关心的问道：“可否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不适之处? 沐凡只是法力枯竭神魂略有损伤，调养一段时日便可自行复原，为了让九叔沐乘轩放心，他强扯出一丝难看笑容，回道：“并无大碍，不过是法力耗尽，有些体虚疲惫罢了。” 环顾一片狼藉的四周场景，站在一旁的沐乘隆脸色微沉，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此处空间会与另一方空间连通？” 空间发生重叠，且在沐家防护大阵之内，对于沐家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小事，故而沐乘隆语气生硬，明显带有质问意味。 楚云杉正在缓缓理顺经脉中的狂暴气息，伍千秋的法力介入让她可以分出一丝心神关注外界。她睁开眼睛瞥向沐凡，示意他先说，以便自己顺着话圆合，避免两人的解释出现偏差，言词不相吻合。 临近的四人目光齐刷刷聚焦沐凡，就连上方的一群沐家修士也不例外，数百道神识均笼罩他一人身。 沐凡无视所有人注目，转头看向楚云杉，淡淡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倒是公主殿下曾在暖阁内起阵卜卦，好像施法过程中发生什么差错，以致招来这场莫名其妙的变故。” “差错？哼…”沐乘隆能够相信沐凡的话，但不相信楚云杉会在卜卦过程中会失误，重重冷哼一声，质问道：“殿下能解释一下吗？” 楚云杉徐徐闭上双眼，苍白的嘴唇浮动，气虚弱弱的道：“事关父皇，无可奉告。” 沐乘隆表情一滞，人魔楚无仙仿佛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不过沐家有着足够的底蕴实力，也有定海神针般的同等人物，他脸上的怒色再也掩饰不住，呵斥道：“今日你若不给个说法，定要楚无仙亲自前来，才能将你完好无损的领回去。” 自顾自调整内息，楚云杉丝毫不作理会，正当沐乘隆抬手示意上方数百名沐家修士，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沐枫城主裴本刑和太子楚子期闻听动静赶到，二人落地后裴本刑率先开口，讥讽道：“沐三爷好大的口气，陛下贵为楚云国之主，又同为化神期前辈高人，你这般口无遮拦，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整个沐家的态度？” 楚子期发现楚云杉不甚大碍，一脸憨笑道：“三爷不必动怒，皇妹心思颇为细腻谦和，不会做出有害沐家的鲁莽举动。” 沐乘隆本待不依不饶，半空中又降下一名沐家修士，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忘心塔传下指示，今晚之事不予追究。” 在场诸人同属修士，耳聪目明听的一清二楚，这名沐家修士没有选择神识传音，可能也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传话内容。 忘心塔，是乃沐家一处禁地，每当沐家族人的修为达到元婴期，除去家主是特殊例外，其余的人要么外出游历增长见闻，要么入塔潜心修炼继续提升修为，必须统统远离沐家事务，不准沾染分毫。 可以说忘心塔代表着沐家高端战力，是沐家自傲的底气所在，于整个玄天大陆亦有着不小的赫赫威名。 这里面传出的命令对于沐家外界族人而言，相比楚云国共主的圣谕有过之而无不及。 沐乘隆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不明白忘心塔为什么会作出如此违背常理的指示。 其实不光只是他，在场数百名修士腾在半空乌压压一大片，心里都觉得十分惊奇诧异，楚云杉说的明明白白，是尊奉其父皇命令，才在沐家引发的这场变故，这明显是早有预谋，为何会无缘无故的不予追求？ 诸人百思不得其解。 沐凡将这些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觉得十分好笑，忘心塔传达出来的的决定没有出乎他意料之外。楚云杉心思确实细腻，早就预料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拦到自己身上，最后肯定会无疾而终。 具体缘由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沐家三代老祖和楚云国皇帝陛下二人，正身在玄天大陆逐步收尾人劫，人魔楚无仙决定要将楚云国托付给人屠沐应情，独自去破界飞升。 既已准备将楚云国拱手相让，就不会去做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小动作，再说以化神期圆满陆地神仙的秉性，根本也不屑为之。 住在忘心塔内的一群沐家老怪物们，就算没有准确的相关消息，肯定也得到过某些隐喻暗示，知道沐家和楚云国皇家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相反利益结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明所以的外人认为双方的冲突越来越深，其实这是两家联合做出来的假象，在楚无仙准备破界飞升的前夕，促使楚云国心怀不轨的人统统显现出来，好全部杀光让人劫完美收官。 楚子期是知道这个准确消息的五人其中之一，他满面笑容，如同市井地痞一般四处拱手，神情态度像是为楚云杉代为致歉，一本正经的说道：“叨扰诸位前辈安歇，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转头对上沐凡，他又变换一副嘴脸，抛出一只白色布袋，嬉笑道：“这是五万下品水灵石，提前预祝沐公子在左相之位争夺战上旗开得胜。” 第三十章 筹谋 东方天际微微泛白，漫漫长夜即将逝去，沐凡回到暂居的迎宾竹楼，屏退丫鬟家仆，送走九叔沐乘轩，他独自一人端坐床沿，思索昨晚发生的种种，心念此起彼伏。 其母左行秋的状态很不正常，体外幻化三头六臂的鬼邪之象，沐凡仅观外表很难觉察端倪。可能是修炼的功法秘术导致，可能是法宝外物功效显现，也可能是邪魔鬼物入侵神魂占据肉身，存在着无数种可能性，根本就难以定断。 其父沐乘风的状况更是不容乐观，黄泉浊龙阵属于歹毒阴邪禁法，他现在被这式阵法囚禁，发觉有外人窥视，还做出隐晦警告，称自己受困之地为一处陷阱，刻意提醒千万不要前去相救。 沐凡通过楚云杉卜卦显现的画面场景辩解，再藉由黄泉浊龙阵的起阵环境要求，判断出囚困场所应当是在地底深处，且是污秽瘴气极端浓郁之地。 符合相关条件的地方，沐凡记忆中只有一个，海底阴虚。 再则，九叔沐乘轩曾经向他透露过，其父沐乘风最后去的地方就是海底阴虚，二者也相互吻合。 “娘亲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毕竟看起来性命无忧，可父亲囚困于黄泉浊龙阵内，时刻经受着噬骨煎熬，怕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沐凡喃喃自语，心情无比沉重。“一年之后的沐家道生会，为楚云杉争取晓天宗真传弟子身份信物的同时，我还要下到海底阴虚最深处，仔细探究个明白。” 以沐乘轩的金丹修为尚且去到海底阴虚都不能太过深入，沐凡现在才堪堪练气期一品，一年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不够，即便他是一代魔尊重生，也做不到在短短时间内修为暴升至金丹期以上。 除非他去屠城灭国，聚拢无穷生灵用歹毒秘法活祭，吞噬神魂精华致使其修为暴增。 可是这样的话，成功救下自己的父亲还有没有意义，沐凡不知道，能肯定的是以父亲的为人秉性，绝不会轻绕了他，到时候必会出现至亲相残的局面。 左右都不行，沐凡只能另辟蹊径，他想到此前斩下的分魂，原本是想让分魂作为后备退路，现在迫于父亲危在旦夕，事态紧急下只好舍弃这条后路，让分魂转投鬼道，成为一具魔修分身。 海底阴虚弥漫的污秽瘴气对于魔道修士来说，不是限制阻碍，反而是大补之物。在他想来拥有一具魔修分身，必定对一年后的海底阴虚之行有着极大帮助。 沐凡斩下的分魂乃无根浮萍，无薪焰火，缺少眉心祖窍内的识海时刻温养，只能终日深陷在地底，汲取阴气才能持久存活。 可他现在手里缺少养魂的特制法宝，又没有为分魂炼制肉身的材料，只能暗暗打定主意，确定好未来方向，以便来日留心操作此事。 沐凡心里最后一件烦心事则是关于九死葬神鉴，原本的历史中该是沐乘风在他临死前带回九死葬神鉴。且自动认他为主，带着前世记忆轮回，夺舍肉躯复生。 奈何现在一切全变了，其父沐乘风受困于海底阴虚，九死葬神鉴找到新的宿主，已然重见天日。 沐凡估计昨晚最后出场的三眼怪物，真实修为应当处在金丹中期左右。由此可见九死葬神鉴的宿主修为至少巩基中期，或者还要更高。 他晚于九死葬神鉴足足两年时间才重生，之间差距直接被拉开，想要追上无比困难。他修为增长，对方修为也不会落下。魔道功法在修行第三步的时候，弊端才会逐步显现，前期修为境界一路高歌猛进，速度快到令人咋舌，这是沐凡亲自体验过的。 相比全部都是坏消息，也有两个半好消息，一是九死葬神鉴前世被沐凡毁灭之后，直到现在仍未恢复如初。二是昨晚沐家数百名修士同时出手，剑影重重跨界追踪九死葬神鉴的宿主将之重创，估计一时半会难以痊愈。 沐凡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布袋，这是楚子期给他的储物袋，也被称为须弥乾坤袋，里面装着楚子期此前押注的五万下品水灵石，他现在修行资源暂且充足，能算的上是半个好消息。 眉心祖窍打开，内里蓝色气体宛若一汪潭水，这是沐凡的识海，正常修士的识海在练气期都是呈现淡白色，然而沐凡融合水灵魂魄，识海发生异变，成为如同水波般的碧蓝色。 碧蓝识海中央，一个透明的缩小版沐凡盘膝端坐水面，随波上下浮浮沉沉。 这是沐凡的神魂，是与水灵魂魄融为一体的特异神魂，因为昨晚施展水云封界阵，曾抽出一丝魂魄为引的缘故，所以现在看起来略显颓靡。 沐凡的神魂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识海微微晃动，分出一缕淡蓝色的气体腾出眉心祖窍。 外界，依仗这缕神识破除储物袋上的禁制，内里须弥空间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他脑海中。 这只储物袋的空间足足有百丈大小，一堆堆灵石整齐的摆放在正中央，散发出柔和的水色光晕，五万下品水灵石，只多不少。 沐凡也没有细数的心思，挥手在储物袋口一抹，灵石成片成片的涌现，数量瞬间过万，铺满整间居所。 若轮修炼速度，持有水灵之躯的沐凡绝不会逊色他人，别人是吸收炼化，他直接是吞噬掠夺，与魔道功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诸事缠身，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时间提升修为，这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深呼出一口气，沐凡摒弃繁杂的思绪，渐渐沉浸心神，他内视体内丹田经脉。 丹田空空荡荡，原本一小片聚集的灵气雾海，还剩寥寥几丝在游离。 复杂的经脉中到处是破损，这是他超负荷吸收和释放法力导致，虽然不甚严重，换做寻常修士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才会痊愈。 然而这对沐凡来说不是问题，木属性灵气和水属性灵气本身就自带温养肉身的特殊功效，他经脉这点损伤在修炼的过程中自然会慢慢恢复。 丹田内一缕水灵气系经由沐凡控制缓缓游入经脉，速度越来越快，拉伸的越来越长。 当这股水灵气息头尾相连，化作一副玄奥的立体符文的时候，沐凡体外幻化出一个笼罩周身的吸力漩涡。 漩涡缓缓转动，近万枚水灵石同时逸散水灵气，场面异常壮观。 第三十一章 魂灯 笃笃笃… 响起一连串的轻微敲门声，沐凡睁开紧闭的双目，眸中深邃蓝芒徐徐流动，水波迷蒙。 他平复经脉内奔腾不休的灵气，以终止修炼。抬手摆袖一挥，将还未用完的下品水灵石全部收入储物袋，沉声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专职侍奉沐凡的家奴捧着雕花木匣，低头弯腰走了进来。按照沐府规矩先是行礼问安，随后递上手里的木匣，恭恭敬敬道：“祭祀大典在午时开始，按例十七少爷该沐浴更衣了。” 沐凡神色一怔，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外面夜色朦胧，心下再略一盘算，他发现不知不觉匆匆三日流逝，今天正是沐家祭祀大典举行的每年特定节日。 修炼无岁月，眨眼已万年，说的就是沐凡现在的感悟。 沐家祭祀大典他不是第一次参加，相反在年幼儿时曾参加过数次，相关细节也还算模糊记得一些。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为彰显仪式隆重，沐家每个人都要斋戒沐浴换上特制礼袍，才会被允许参加。 因为沐家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会选择在这一天当中进行，比如幼童开灵仪式，比如家主继任仪式…等等不一而足。总之就是相对于沐家族人来说，这一天具备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奴才们为您备下了浴汤，是现在送进来，还是再稍等一会？”家奴见沐凡半响不回应，小声提醒。 “嗯…送进来吧。”沐凡的思绪飘忽到伴随父母一起参加祭祀大典的回忆里，听到家奴的小心询问渐渐回神，随口吩咐道。 自重生以来沐凡还没正儿八经的洗过一次澡，一群家奴将盛满热水的浴桶合力抬进来，他一口回绝两名丫鬟自动要求继续留下来侍奉的愿望，关上门独自在桶里泡上整整半个时辰。 当他换上雕花木匣内盛放的明黄色制式礼袍，准备要下楼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透亮。 橘黄色的朝阳悬挂东方天际，天空一片碧蓝之色，万里无云微风缱绻，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沐凡此刻的心情很好，虽然诸事缠身，但是他对未来已有清晰的规划，只需要慢慢去达成即可。再说他知道急也没用，反倒会自寻烦恼，增添无谓的心里负担。 之所以能拥有这般的豁达心胸，是因为他现在的修为已经甄至练气期二品，短短三天内晋升一品，如此恐怖的修炼速度，任谁都会对未来充满希望。 欣喜之余，沐凡也发现水灵之躯有着一个严重弊端，就是极其耗费修行资源，别人可以连续攀升三品的修行资源，给他只能晋升区区一品，或许连一品都不到。 楚子期相赠的五万下品水灵石，三天之内足足用去两万多，即便他自持三世轮回记忆见识渊博，也被这一离奇状况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灵气不会无缘无故的消耗掉，沐凡后来留心观察，发现自己丹田储存的灵气量，相比于同阶修士至少要多出双倍有余，修为境界无比的扎实。 可这个发现没有解开沐凡的疑惑，平白消失的灵气量远远不止这点，他在体内仔细遍寻一圈，最后终于在周身穴窍里找到原因。 沐凡此前就察觉到融合水灵之后，他的肉身发生过一定程度上的异变，周身穴窍在受到冲击的时候，会一张一缩逸散出大量水汽，以消解外来力道的伤害，变相形成一层卸力隔离带。 现在这些多耗费的灵气就储存在他万千穴窍之内，宛若璀璨周天星辰，每时每刻都在加持着严密防护。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离奇状况，奈何沐凡本人也弄不太明白，他前世对水系大道法则涉及很浅，对天地之灵这种奇异生灵更是一知半解。 不过总的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他也就听之任之不作理会，留待以后观察。 将自身魂魄和水灵相融，在沐凡暗暗想来自己不算独一份，估计亘古以来也没有几人这么做的，不然肯定会有相关的典籍流传。 见沐凡走出竹楼，守在门外的家奴连忙上前，恭敬道：“十七少爷，距离午时尚早，要不要奴才给您预备早膳？” 摆手示意不用，沐凡体内有灵气滋养，辟谷三五日也是寻常事，他心情好脸上也多出几分笑容，语气柔和道：“前方带路，好久没回来了，本公子想先去祖祠看看。” 清晨的沐府格外喧闹，一改往常幽深寂静气氛，沐凡一路走来遇人无数，都是一副行色匆匆非常忙碌的模样。 他一个都不认识，同时也懒得去招呼客套，就这样不急不躁的走走瞧瞧，状若散心游玩。 日上三竿，当他来到沐家祖祠广场的时候，白玉条石堆砌的广场上已经零零散散聚集着一些人，穿着与沐凡相同的服饰，尽皆沐姓子弟。 沐凡提前赶来祖祠，其实是怀有别样目的，祖祠内供奉着沐家所有金丹境以上修士的魂灯，此来就为看看父母的魂灯具体状况如何。 绕过白玉广场中央祭坛，他来到正对南方的祖祠大门外，出示沐家子弟身份令牌入得其内，又凭着记忆兜兜转转来到一侧偏殿。 这间偏殿成正方形格局，长宽超过十丈开外，上下高有二十丈有余，密密麻麻的魂灯盛放在墙壁凹槽之内，淡黄火焰跳动，颇具梦幻色彩。 祖祠明令禁止外放神识感应，沐凡只好凭借目力一个个的去慢慢甄别。 一炷香时间过后，终于在一处墙壁的角落上找到目标，两盏魂灯相邻相伴，下面标注着左行秋和沐乘风的名字。 虽然沐乘轩早就和沐凡说过其父母的魂灯未灭，可他仍旧不太放心，不是质疑沐乘轩言辞的真实性，而是身为人子都会有相同的心态，总要亲眼所见才能确认。 沐凡遥遥望着两盏魂灯焰火发呆，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怪异举动引起殿内其他人的注目，但是没有人主动上前与他搭话，至不济就是多看几眼，与同伴嘀咕一下他的身份是谁，引到一些微弱的惊诧声。 “沐公子来的倒早，不知身上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会不会影响到一个半月以后的赌斗。咦…才三日不见，你的修为已经练气期二品了？” 第三十二章 非礼 熟悉的悦耳脆语传入耳畔，沐凡转头看到楚云杉正一脸惊讶看着自己，他不答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沐家祖祠严禁外姓人入内，更何况楚云杉还是女子身，故而沐凡才有此一问。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难道是沐公子这位沐家未来家主规定的？”楚云杉表情从惊讶转为揶揄，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进来做什么？”沐凡从来不会跟随别人的言语节奏，他直接跳过话题的过程，直问核心缘由。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我们目的一致。”楚云杉顺着沐凡刚才看的方向，轻易的找到两盏具备特殊意义的魂灯，继续笑道：“解开心中一些疑惑，也为确认一些事情。” “这不关你的事，少搀和。”沐凡知道楚云杉真实用意，三日前暖阁的那一晚，她已经知道自己父母的处境堪忧，现在应该是刻意查看魂灯状态，以作猜想。 “怎么会不关我事呢？好歹也是我卜卦…”楚云杉刚说到一半，沐凡脸色瞬间变的无比阴沉，她大眼睛一眨，反应过来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在外面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要不要说给你听听？” “不要！”沐凡语气生硬的回一句，说完转身就走，生怕继续和楚云杉再呆在一起，有些话会被她不经意间说出去，引来无穷的麻烦。 他不是没想过将父母的真实处境告知沐家，但是在没有弄清楚沐家的具体态度之前，他为谨慎起见，又为父母的安全着想，最终还是决定隐瞒，想靠自己去营救沐乘风，以及找出左行秋的下落踪迹。 沐凡觉得假若沐家真的在乎其父母的安危，应该早就派人出去寻找了才对，根本不会像现在一样，半点动静消息都没有。 “哎哎…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灵位，是不是你啊？”见沐凡转头就走，楚云杉急忙跟上，继续碎嘴道：“上面标明沐家第九代族人，同辈排行十七，你可不就是沐家十七少爷！你活的好好的，为什么会已经有灵位了？” “你给我闭嘴！”沐凡走到祖祠大门口，回头恨恨的呵斥一声。 此时白玉广场上已经聚集不少沐家族人，差不多超过五百之数，沐凡这一嗓子着实吸引许多人举目相望。他们或许不认识沐凡，可都认识楚云杉，堂堂楚云国公主之尊，化神期圆满修士的爱女，居然会被一个明显是本家后辈呵斥，觉得十分惊奇。 楚云杉愣在原地，一时间脸色涨红羞愤难当。她本准备扭头就走，可还没来得及转身，沐凡已经率先大步离去，见状她又愣了愣，眼珠子一转，再次跟上去。 沐凡神色自若的穿过人群，她气鼓鼓的也跟着穿过人群。沐凡来到广场边缘观礼台随意找一个位置坐下，她也紧挨着沐凡坐下，完全就是我今天跟定你的样子。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身为楚云国公主的矜持？”沐凡实在受不了楚云杉的刻意尾随，语气恶劣的出口打击她。 “你现在知道我是楚云国公主了？怎么前些天对我又搂又抱的？”楚云杉语出惊人，一下引来广场上所有人的注目。 渐渐开始有人认出沐凡的准确身份，在人群中口口相传。 沐凡知道楚云杉绝不是什么口无遮拦的人，相反她心思细腻剔透，言行很有章法，现在这般自毁名誉，肯定别有用心。 “我什么时候对你又搂…”他刚要当众矢口否认，可脱口的话还未全部说全，就联想到此前二人同处防御灵宝的保护下，确实曾拥挤的紧贴在一起，说是又搂又抱也不为过。 觉得自己被她算计，沐凡脸色又难看几分，他修为还未巩基，神识不够凝练，无法传音入密，只好压低声线质问道：“你疯了？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终于承认那天晚上非礼我了？”楚云杉语不惊人誓不休，音量没有加以控制，白玉广场之上皆为修士，耳聪目明听的个清清楚楚。 沐凡深吸一口气，压抑快要暴怒的情绪，他决定不再理会楚云杉，任由她继续胡说，解释反而会引来更多误会。 楚云杉见他不接话，又刻意言语带有误导性的挑逗几句。随后她于外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模样，表情愤恨的长袖一摆，抛出一张泛黄的符箓。 绘有奇特符文的符箓无火自燃，散出一缕缕青烟徘徊在二人周围，聚成一个烟气缭绕的罩幕。 沐凡认识这道符箓，此乃两仪分界符，具体功效也顾名思义，释放符箓形成隔绝的内外空间，外界对内界目不可视、耳不可闻、神识不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是沐凡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语气不善，隐隐带有火气，若不看在二人曾有着生死救命情份，他肯定会直接翻脸。 “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监督你有没有按照约定，履行我们之间的交易。”楚云杉不愧和楚子期是兄妹俩，脸色说变就变，前一刻还犹如遭人抛弃的幽怨小女人，下一刻就表情郑重的谈起正事，说出的话更是跳跃性极大，话题转换的无比自然。 眸光微微一闪，沐凡似有明悟，轻哼一声，道：“是不是沐家不同意和你交换晓天宗的真传弟子身份信物？” 楚云杉微微撇嘴不作言语，态度已然说明一切。 “你为什么要去晓天宗？即便是晓天宗真传弟子的身份不比楚云国公主差，以我对你这些天的了解，总该是有什么目的吧？”沐凡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这跟你没关系。”楚云杉生硬的回顶一句，语气和沐凡此前同出一辙。 沐凡知道她爱记仇的性格，耐着性子继续套话道：“六爻八卦便是化神期修士都未必能够达到圆满境界，你堪堪巩基中期就做到这一点，证明阴阳双灵根和大衍道体确实如传说般的神异，现在只是缺乏提升修为的时间罢了。不管楚云国未来是由谁做主，能肯定的是必不会缺少你修行资源，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想要跑到晓天宗去？” 第三十三章 演戏 楚云杉嘴角一弯，醉心笑容荡漾，面若桃花，眉目如画。 她瞥一眼沐凡，说道：“沐公子应该时时念着道生会的事，可别忘记今天是最后的报名截止期限，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就别管了。” 楚云杉无意间流露出的媚态让沐凡神色一僵，记忆涌出阴阳双灵根的相关传言，天生内媚之体极品炉鼎，对男修而言乃无上双修妙物。 沐凡第一世只存活区区十三载，火毒爆发临死前还是童子身，暂且不提。第二世他是彻头彻尾的正道修士，浩然坦荡道心弥坚，邪门歪道碰都没碰过，更别说双修炉鼎之流。第三世虽说半途心态发生变化转投魔道，可他一直秉持本心本念，从没做过有什么违天和的事。 所以他真没尝试过何为极品炉鼎，何为双修无上妙物。 人人都有好奇心，仙人亦是人，沐凡第三世修为最高时期也远远未曾达到超脱永生，化作神祇的高度。好奇心他也有，不是单纯是针对楚云杉，而是针对传说中的极品炉鼎，刻意攀谈道：“等会怎么报名道生会？” 你是才是沐姓族人，现在问我该怎么报名道生会，简直荒谬！楚云杉心底不由自主生出这般念头，刚要反唇相讥，突然发现沐凡正怀着异样的目光打量她，目光含义不似贪恋美色的淫邪，却像是探知未知事物的新奇。 她表情略带不自然的偏过头，一捋垂在胸前的黑亮发丝，佯装生气道：“怎么报名参加道生会是你的事，我已经用两次卜卦作为定金，这场交易你必须要履行下去。” 不仔细观察还好，认真细看之后，沐凡发现楚云杉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都在时刻散发着风情万种的媚色。虽然她现在年纪尚幼，显得有些稚嫩，可也别具一番风味。 沐凡好奇心大起，同时伴有戏弄心态，再次引诱楚云杉道：“你先前为什么要自污名节？” 楚云杉重重一哼，转头面朝沐凡，翻个大白眼刚要说话，隔绝内外的烟气罩幕却已经徐徐消散，视野瞬间开阔，喧闹声忽起。 本来她不介意继续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言辞纯粹是想要扰乱话题，不会有实质性的回答。 可白玉广场上嘈杂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数千人同时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二人躲在两仪分界符形成的隔绝罩幕内这段时间，来参加和观礼沐家祭祀大典的人员陆续已经到齐。 中央祭坛周边围站着密密麻麻沐家族人，身穿统一礼袍，人数足足超过三千。边缘一圈观礼台上满是服饰各异的外来观礼修士，目测至少也有千余。 楚云杉神色状似窘迫羞臊，低头不语。沐凡神态自若，举目环视一周，发现本家族人的修为没有一个超过元婴期的，大都处在金丹期和巩基期，也有少部分的炼气期面嫩少年。 反倒是外来的观礼修士，当中有数十人外显迷蒙烟霞笼罩，是典型的元婴期特性。 沐家族人修为境界达到元婴期，除去当代家主例外，其余必须外出远游，或者进入忘心塔潜修，不得沾染家族事务分毫。 即便是祭祀大殿亦不允许参加。 瞬间理清缘由，沐凡眸光微动，起身走下观礼台。 楚云杉见状急忙跟上，这一次她的动作神态更加夸张，直接拽着沐凡的衣角，楚楚动人到让人心生怜惜。 沐凡连甩两下没甩开，数千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也不好像上次一样直接出言呵斥，阴沉一张脸慢慢找寻他应当排列的区域位置，只能任由楚云杉在后面拽着衣角继续跟着。 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迎上一般无二的异样目光，耳听各式各样闲言碎语，就比如这是北狂风五爷的儿子…比如他对云杉公主做出逾越举动…比如他们二人早就暗结私情… 行走间，眼角余光瞥到楚云杉还在演戏，沐凡现在也懒得理会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广场上数千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都已经是认定的事实，现在光凭他一张嘴也说不清楚，只好静观其变。 至少他能肯一点，楚云杉对他没有恶意，必不会挖下陷阱坑害他。 一名家奴弓身穿过人群，来到沐凡面前，伸手示意道：“十七少爷随奴才这边请。” 沐凡点点头，回身语气尽量放缓，说道：“松开…” 楚云杉将头埋的更低，本来一只手拽着沐凡的衣角，闻言连忙换做两只手，好像是害怕沐凡单独扔下她一样。 现场气氛从沐凡和楚云杉出现变得安静，随后伴着他们二人在人群中移动，慢慢恢复一些轻微的躁动，再到此时又突兀的安静下去。 甚至连个别修士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云杉，快到皇兄这里来。”远处传来一声语气略带不满的呵斥声，于安静的广场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循着声音方向找人，沐凡都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楚云国太子楚子期，楚云杉的皇兄。 楚云杉使劲摇头，目光带着祈求的望向沐凡，使得沐凡浑身不舒服，实在是她演的太过逼真。 “胡闹，你这样子成何体统！”楚子期显然是动了真怒，若不是沐府内禁止修士御空，怕是会直接飞过来强行带人。 “沐公子可千万要答应云杉的请求！”楚云杉盈盈欠身，带着一副百般不情愿的模样碎步离去，还时不时回头张望。 沐凡才没兴趣配合楚云杉演戏，衣角前一刻被松开，下一刻他就对守在一旁的家奴说道：“前方带路。” 足足绕过半座广场，沐凡来到靠近祖祠正门的一片区域。 这片区域内全部是稚嫩少年，年纪皆在双十以下，他对其中一些人还有些面熟，但是具体叫不出名字，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他的同辈堂兄弟。 祭祀大典不允许沐家女眷参与，外来女修观礼大典是特例，不算在其中。 同时沐姓主脉和支脉也被分割开，沐凡属于根正苗红的主脉后人，所以站的位置前方就是一群主脉的上辈叔伯们。 沐凡发现九叔沐乘轩也赫然在列，现在正回头相望，远远朝自己报以微笑。 第三十四章 望乡 人群稠密，四目相对，同样以微笑回应，浓浓亲情跨越空间阻隔，滋润各自心田。 堪堪几天不见，沐凡发现九叔沐乘轩的神色又憔悴几分，心里估计他金丹初期修为正处在随时跌落的边缘。 不同于沐凡斩出分魂和抽出神魂魄力，一段时间的休养就会自动复原。沐乘轩的神魂是本源出现不可逆转的伤害，就连沐家三代老祖沐应情也束手无策，相比于他现在同时伴有的丹田道基受损，两者小巫见大巫。 神魂本源若是能痊愈，丹田道基的伤势自然会迎刃而解。 不过这对沐凡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至少他就知道一种丹药可以治愈沐乘轩，名叫生死无魄丹，源自于九死葬神鉴内的神奇丹方。 炼制生死无魄丹的辅助药材并不显珍奇，沐凡将比较难寻的几种药材罗列在此前赌斗的注码里面，他现已在赌斗中获胜，预料应该就在这几日就会收到。 剩下的辅助药材种类繁多，足足不下百余种，好在这些药材平平无奇，从寻常药铺就可以买到。 万事俱备，独欠缺一份药引，本源必须要由本源弥补，药引则就是神魂本源，而且是同根同宗的神魂本源。 “九叔还剩两年时间，在这期间我肯定要晋升至金丹境，只有这样才能碎丹剥离一丝神魂本源作为药引，以炼制生死无魄丹。”这般疯狂不为其他，只为沐凡心中此刻这份来自亲情的触动。 他在暗暗下定决心，忽然察觉到附近数十道怀有敌意的目光，左右转头一看，发现同辈堂兄弟们都在望着他。 各自长辈在前，不敢过于放肆，就好像能用目光杀死沐凡一样，也不试图靠近，就这样站于队列原位，侧头瞪着他。 沐凡只觉得莫名其妙和幼稚可笑，直接无视他们的存在，静静等待祭祀典礼的正式开始。 时值正午，冬日当空。 咣…悠扬纯厚的钟鸣自祖祠内传出。 咣…紧接着第二声钟鸣，占地十里的圆形广场上空，一道道绚丽彩虹在冬日暖阳下升起，颜色比之透白的阳光更加明亮，如梦似幻。 足足百道七彩长虹宛若天梯，一层一层铺展开来，横在众人头顶上方。 咣咣…总共连续九声钟鸣，天空倾斜下来的光芒被分割成一束一束，犹如置身在茂密丛林里面。 半空又呈现另一番情景，光束相互编织，化作一幕遮天大网，连绵起伏，仿佛汹涌的波涛狂浪。 彩虹天梯上层，慢慢显化出一尊虚幻的八角古塔，塔身遍布密密麻麻的门户，不下万余。塔基至塔顶总共九九八十一层，高逾千丈，仿佛欲要刺破天穹， 广场中央祭坛，一名身穿沐家礼袍的中年男子独立其上，他手捧一卷檄书，开始逐字逐句朗读祭文。 此人正是沐家当代家主，沐凡的大伯，沐乘博。 沐乘博发丝黑白相间，面庞棱角分明，神情深沉肃穆，高大挺拔的身躯自生一份傲然气势。 小半个时辰之后，长长一篇繁复祭文终于朗读完毕，沐乘博摆袖合拢抱拳，微微弯腰，道：“恭迎沐家列祖列宗望乡！” 恭迎沐家列祖列宗望乡… 三千多名沐家族人动作整齐划一，躬身齐声唱喝，音浪浩浩荡荡，直透天际。 虚幻八角古塔震动，塔身上骤然打开千余道门户，开启的门户只占一小部分，大多数仍是处于紧紧闭合状态。 一位接一位的沐家先祖走出古塔，沿着彩虹化作的天梯慢慢走下来，停留在光束编织的光束大网之上，与下方广场上的数千人仅仅相隔十余丈。 沐凡儿时见到过这一幕场景，当时心里着实惊诧万分，可换做现在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无非是沐家防护大阵和古塔内部传送阵相连通，将这些人从不知名的地方传送过来罢了，不值得惊奇。 下面就是自由望乡时间，上面千余名沐家先祖会隔着网幕看看自己的子孙后代。不能说话交流，不能外放神识沟通，至少也还能看上一眼。若稍大方富裕的还会赐予子孙法宝丹药之类的东西，算是聊表思念之情。 这就是每年一次惯例举行祭祀的根本动机，毕竟按照沐家的规矩，修为达到元婴境以上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回来，这是他们见到亲人的唯一机会。 若非要相互见面也不是没机会，离开东云岛，只要在楚云国之外，没人会加以限制。 沐家这种几乎不近人情的怪异做法，其实在很多家族中存在。修士活的太久，思想就会变得迂腐，为了修为境界和一己私欲，会极大可能做出有害家族发展的事情，倒不如直接交予后代照料，这样才能维持住家族的蓬勃生机。 然而后辈打理家族事物肯定也会发生上述事件，可正是因为他们的修为低，能造成的危害相对要小的多，隐居幕后的先祖们只需随便出手，就能很快的拨乱反正，将损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沐凡是沐家第九代子孙，他的父亲是第八代，此时出塔的沐家先祖大都属于第七代和第六代。 因为也只有这两代沐家修士还剩余直系子孙留在下面，再往上时间跨度已经超过五百年，直系子孙不是寿元枯竭坐化，就是同在忘心塔之内，完全没有此番望乡的必要。 一件件须弥储物法宝自空中落下，一声声激动的呼唤传入天空，甚至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和欢笑，祭祀大典在开始的肃穆气氛中恢复到噪杂状态，且会持续整整半个时辰。 广场上的队列早就散乱不堪，直系近亲家人相互聚在一起，人群有时还会发生流窜，其实这里都是沐姓族人，相互之间都沾亲带故，走动走动遥拜各位长辈也是正常事。 不知何时沐乘轩已经来到沐凡身边，将手搭在他肩头，柔声说道：“跟我走，去那边看看你祖父。” 祖父？闻听这两个字，沐凡想起一个老人，总喜欢穿一身素白长袍，发髻梳洗的一丝不苟，头上别一根白玉簪，极富仙风道骨之态。 他曾是第七代的沐家家主，修为甄至元婴期还能停留沐家一段时间，直到下一代家主成长起来为止。故而沐凡小时候与他见过面，深埋记忆最底层的童趣童真也有他的一份。 沐凡三世为人受他影响极大，单单是穿着装束就与其非常相似，在沐凡儿时的天真想法中，这个老人才是仙人该有的模样。 老人的名字叫沐怀心！ 第三十五章 篾言 沐凡跟随沐乘轩去往白玉广场的边缘，因为那里的人群相对要稀疏松散一些，不会遭到太大的外界干扰。 缓步前行，他远远看到跌宕起伏的光束网幕之上，凭空悬立一道无比熟悉的白衣背影，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半空中的白衣背影和记忆里的老人模样重叠，最终渐渐融为一人。 好像有所感应，白衣人影豁然转身，霎那间银白发丝飞扬，素白长袍鼓荡飘逸。双手齐齐背负在后，犹如悬崖峭壁上的傲立古松，自然生出能够承受狂风暴雨侵袭的浩然气势。 二人临近其下方止步，沐乘轩恭敬的弯腰行礼，神态动作一丝不苟，明知声音穿不透光束编织的网幕，仍旧说道：“乘轩拜见父亲大人。” 沐凡也跟着遥遥一拜，实际才过去区区几年时间，他发现沐怀心的外貌变化非常明显。 曾经黑白斑杂的发丝，现在满头银霜白发，曾经只是略带老态，现在迟暮之色毕露，曾经虽说也不苟言笑，还不至于现在眼神蕴藏哀伤。 防护大阵将内外相隔，双方不能神识想通，更无法作言语交流。 上方沐怀心五指张开，朝下方伸手示意，处于下方的沐乘轩见状缓缓摇头，神色黯淡。 无声一口深深长叹，沐怀心又隔空指向沐乘轩，面带关切。后者仍然摇头不语，神色由黯淡转变为洒脱，甚至还对前者还以微笑。 二人比划着心照不宣的手语，沐凡对其中的隐藏含义，心底一片通透。 他父亲在家中排行老大，在族中同辈排行老五，所以第一个五指张开的手势，是沐怀心询问长子沐乘风的近况。 得到长子还是下落不明的消息后，沐怀心又比划出第二个手势指向沐乘轩，则是询问他身上的神魂道基伤势如何。结果沐乘轩只是摇头表示无碍，完全摆出一副无惧无畏的洒脱模样，像是已经看破生死。 沐凡似有明悟，终于明白沐怀心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长子踪迹全无，次子命不久矣，而且在他此前的印象里，唯一的孙辈还火毒缠身生死不知，任谁遇到这些事都会深受打击，意志逐渐消沉下去。 沐怀心的目光转向沐凡，哀伤的神色恢复一丝生气，脸上浮现慈祥爱护之态。 不等他主动问询，沐凡自行撩开衣衫，露出莹莹带有水波流淌的胸膛。 在融合水灵之后，他原本缠绕在心脏部位的密集血线，已经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火毒彻底根除。 放下衣衫掐出三式印法，竖掌往前一推，一颗尺许大小的水球突兀生成，外放神识刻意的操控下，水球于半空拉伸蠕动，变化各种形态。 此番作为，无非传达短短两句含义，火毒消失，灵根已塑。 这时远远匆忙跑来一名家奴，小声提醒道：“十七少爷，祖祠外严谨施展术法…” 沐凡早就知道这项规定，不但是处在下方的沐家后辈族人，就连上方的沐家长辈们也不被允许动用法力，更不允许外放神识。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丝毫不把沐家制定的规矩放在心上，沐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归属感，他牵挂的仅仅是几位血脉至亲罢了，二者绝不相等同。 偌大的白玉广场之上，众人察觉到法力波动齐齐朝这边看过来，上方亦有不少沐家前代长辈侧目相望，沐凡神情自若的将术法徐徐收起，淡淡一笑，无视任何人的异样打量。 见此一幕，沐怀心眸光迸发出炙热神彩，脸上的惊喜难以抑制，他转头看向沐乘轩，神色明显带有确认真伪的意思。 待得到沐乘轩证实，他突然放声大笑，有形的音波涟漪扩散，震荡的光束网幕掀起层层皱褶，成为全场数千名修士的注目焦点。 好在肆意妄行的姿态没有持续太久，他抽出一直别在发髻上的白玉簪，握拳对着沐凡用力敲敲自己胸膛，把玉簪从光束网幕的缝隙间抛下，随后转身一步一步踏着彩虹天梯迈进忘心塔，直到背影最终消失，他都未曾回望一次。 沐凡接住下坠的白玉簪，入手水润冰凉，郑重将之收入怀中，望着沐怀心消失的那一座塔门，知道他是在教自己问道长生的至理篾言。 两次用力敲击胸膛，是告诫他时刻谨守本心本念，离去时的从容洒脱，是提醒他要有一往无前的决绝信念。 沐怀心料定沐凡肯定能看懂，因为同样的话他说过不止一次，沐凡在儿时就常常被他灌输这番道理。 可是他不知道，沐凡已然做到了，而且贯彻整整三世，时间跨度超过十万余年，造就令漫天仙神也为之变色的一代魔尊。 谨守本心本念，决绝问道长生。 回忆画面一幅幅掠过，一时间心头滋味百感陈杂。 沐乘轩察觉到沐凡在呆呆的望着忘心塔怔楞，还以为他孩童心性发作，留恋不舍自己的祖父，遂想岔开注意力，笑道：“这根白玉簪可是你祖父的贴身宝贝，他有两个儿子都舍不得给，没想到能白白送给你。” 听到沐乘轩的戏言，沐凡同样以玩笑话回应。“嘿…他有两个儿子，孙子却只有一个。” 发现沐凡状态很正常，沐乘轩心头稍宽，笑道：“半个时辰的望乡时间差不多快要结束了，后面的仪式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先去找个地方歇着，千万别急着离开，祭祀大典结束以后，你大伯找你还有事。” 不等沐凡回答，他又说道：“对了…你和云杉公主是怎么回事？” 忽然提起楚云杉，沐凡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随口答道：“她就是个神经病，谁知道在搞什么鬼！” 沐乘轩显然不喜欢神经病这个诋毁称呼，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楚云国公主，该尊敬的还是要尊敬的。” 沐凡被这一眼瞪的浑身不自在，有种自己被当做小孩子教育的错觉，他连忙顺着沐乘轩先前的交代告退走人，生怕堂堂一代魔尊被小小金丹修士训斥的无地自容，还不便还嘴。 沐乘轩说下面的仪式跟沐凡没太大关系，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此来祭祀大典还真不少事情要做。 第三十六章 报名 混在密集的人群当中，横穿大半座白玉广场，沐凡又回到祖祠的正门前，他去往东边一侧最靠近祖祠的观礼台，也不管台上一群外来观礼修士的异样目光，找个没人的位置直接坐下，旁若无人般闭目假寐，静等时间缓缓流逝。 对于台上的其他修士而言，沐凡今天已经闹出两次引人注目的事件，一件关系到楚云国公主的清誉，一件违背沐家制定的祭祀规矩。 两件事的性质都非常恶劣，可是奇就奇在没有人找他的麻烦，连最基本的质问和警告也没有，好像权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同寻常就会引起关注，他的身份早就被大多数在场修士知道，前朝皇族后裔左行秋和北狂风五爷的独子，沐家第七代家主沐怀心的唯一孙辈，天生火毒缠身、灵根缺失无法修行的沐家异类，沐凡。 但是他现在双目紧闭端坐一动不动，完全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不会有修士放下身段，刻意去和区区一名练气二品的修士攀谈。 咣咣… 宏大庄严的钟鸣连响九次，在钟鸣期间空中一位位沐家老祖与下方晚辈子嗣告别，陆续飞回忘心塔。 大阵衍化的光束网幕徐徐消散，百道彩虹铺就的天梯渐渐透明，虚幻八角忘心塔率先在一片白芒中了无踪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半个时辰已到，望乡仪式结束。 白玉广场上的嘈杂声音渐渐平息，重新恢复到原先的肃穆气氛，沐家当代家主沐乘博重新走上祭坛陈词，无非是歌颂列祖列宗的功德，为沐家繁荣昌盛做下多少贡献之类的赞美言辞。 紧接着又为已经仙逝故去的先祖，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祭奠仪式，沐家防护大阵在广场上空映射出数万道人像虚影，再配上具体姓名和大致平生经历，以供下方沐家后代晚辈瞻仰。 总之过程异常的繁琐复杂，足足耗费一个多时辰，才堪堪接近尾声。 直到此时，沐家祭祀大典进行超过两个多时辰，大日西斜，夕阳的余晖普照，给偌大的沐府披上一层淡淡金黄之色，美轮美奂。 “…我宣布，今年的祭祀典礼正式结束！”独立祭坛之上的沐乘博以漫天夕霞为背景，在一段长长的致辞末端说出这段话，诏示典礼的完美落幕。 坐在观礼台上的沐凡徐徐睁开眼睛，他等这么久，终于等来重头戏的开始。 “感谢诸位道友不远万里参加今年的沐家祭祀典礼，蓬荜生辉荣幸之至。下面会进行沐家适龄幼童的开灵测验，以及公布明年参加道生会的人选名单。若诸位道友感到身体乏累，可以先行回到迎宾楼休息，晚上会有一场晚宴招待大家，聊表沐家的诚恳谢意。”沐乘博颇有身为一家之主的风度，说话语气十分威严，亦不失谦和。 然而没有一人离开，观礼的千余名外来修士不是来看索然无味的先祖祭祀仪式，也不是来看一群有家不能回的老怪物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们是来记住沐家下一代的家主人选，是来摸清未来沐家可以修行苗子质量的优劣。 真实意图大家心知肚明，沐乘博说出这番话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剩的凸显出对方是来监视沐家的未来发展潜力，弄的双方难堪下不得台。 “道生会，是沐家按惯例提前两百年培养下一代家主的特殊试炼，沐家第九代子孙满足条件均可以报名参加。报名人数截止目前为止，主脉和支脉共计三百六十一人。”说着沐乘博从袖中掏出一束卷轴，交给台下的家奴展开念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皆为沐家第九代族人。 耗时整整一柱香时间，家奴这才将足足三百六十一个名字全部念完。 沐乘博继续说道：“沐家第九代族人当中还有报名者吗？若是没有的话，刚才念到名字的都上台来，在道生册上留下自己的血印，以便呈报忘心塔列祖列宗过目。” 其实这番话也是走个过场，但凡想要参加道生会的早就已经报名了，没人会一直拖到现在。沐家把报名截止期限定在祭祀大典后面，无非只是想显得隆重一点，算是对未来家主变相的表示尊敬和重视而已。 可意外总会发生，且不被常理和规则所左右。 沐凡慢慢起身，站在观礼台上，不疾不徐的清清喉咙，大声说道：“沐家第九代子孙，主脉同辈排行十七，沐凡，报名参加道生会！” 全场数千人的目光又一次齐齐聚焦沐凡，出现此类状况已经是祭祀大典的第三次。 广场上的沐家族人开始躁动起来，声音非常混乱吵杂，嗡嗡声连成一片，让身在观礼台上的千余名外来修士一句都听不真切，包括沐凡在内。 甚至开始有人动用法力喊话，依旧会淹没在轰鸣的声浪里面，现场的混乱程度可见一斑。 见此一幕，沐凡着实诧异万分，心想我不过是选在截止期限的最后时刻报名道生会罢了，你们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吗？ 祭坛上的沐乘博脸色一沉，眼中精光一闪，释放出实实在在金丹圆满修为的威压，让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他环顾一圈，语气严厉道：“有异议可以提，但扰乱秩序者，必按家法处置，严惩不贷。” 语落，人群中随后就传出一道声音，伴有法力加持，声音穿透力极强，传遍整个广场。“沐老五的儿子不是已经死了吗？灵位都在祖祠里面供着，怎么现在又回来了？有没有检查过他是不是被夺舍，或是有意图不轨的人易容冒充的！” 沐乘博转头相隔百丈距离看向沐凡，沉声道：“我本准备在典礼结束后通报全族知晓，五弟家孩子没有早夭身亡，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供奉祖祠内的灵位也会即刻除去。” “误会？当初你们沐家和我们枫家可为这事闹的很不愉快啊！现在一句误会就想撇清了？”东方观礼台上传来一声嗤笑，言辞语气讥讽之意明显。 因为沐凡也身处东侧观礼台，由于位置角度相同的缘故，他看不到说话者为何人，不过从话语内容中辨别，此人应该属于沐枫城另一修仙世家，同是楚云国太子生母的娘家，枫家。 沐乘博微微偏头，面朝这名开口讥讽的枫家族人，淡淡道：“今日于沐家而言具有特殊的意义，还请这位枫道友不要借机生事，至于是不是误会，两家日后可以慢慢商谈。” 第三十七章 联姻 沐乘博言语之间丝毫不给对方颜面，又好像已经给足对方颜面，不愧贵为沐家当代家主，仅仅几句话就让对方不得不就此作罢，为避免两家的矛盾升级，只能留待以后再说。 “原来沐家和枫家真的为我发生过一场冲突，起因估计是前朝皇族左姓后裔继承左相的争端。”沐凡对一直以来的疑惑似有明悟，心里认定这必是沐家刻意误导外人的表象行为，不能信以为真。 正当他结合已知消息，猜测出事实大概的时候，下方广场又响起质疑的声音。“他才练气期二品修为，没有资格参加道生会！” 没有顺着声音来源寻找质疑者是谁，沐凡遥遥面朝沐乘博，郑重其事的说道：“道生会规定族人达到巩基期以上才可以参加，却没有规定报名时的修为限制，只要我在明年道生会开始之前，将自身修为提升到巩基期即可，何来不具备报名资格的谬论。” 在一年时间内，自身修为从练气二品提升到巩基期以上，对于没有依靠的散修来说，或许是天方夜谭。然而对于世家子嗣和宗门弟子而言，并非没有可能，相反难度不是太大。 沐凡这一开口自辩，广场上的数千沐家族人再次群情激奋，好在有沐乘博的警告在前，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左右相邻的交头接耳，场面显得特别混乱。 轻咳一声，沐乘博抬手虚按压场，停顿片刻等气氛恢复安静，他徐徐说道：“道生会事关沐家一代兴衰荣辱，报名竞争者不但要有相应的修为境界，还要检验是否具有挑起家主大任的综合能力，最终亦要获得沐家十三支主脉半数以上的席位举荐，在层层缜密筛选下通过，才有资格报名道生会。” 沐凡闻言一愣，他完全不知道参加道生会还有这些复杂的限制，于沐乘风那里对道生会的耳闻目染，细节不可能面面俱到，可转念一想有此复杂限制，却也实属正常。 道生会优胜者会是下一代沐家之主，其人品、胆魄、潜力、心性…等等，肯定有着严格的要求。如果单凭谁能在试炼过程中侥幸获胜，就直接内定他为下一代家主人选，如此草率妄为的行径，定然无法长时间维持沐家的繁荣昌盛。 沐乘博言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即便沐凡现在的修为不是阻碍，他也没有资格去报名道生会，因为他没有通过综合能力的考核认定，更没有获得沐家十三支主脉半数以上的举荐。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腾空跃出人群，直直向沐凡飞来，下方响起一连串阴阳怪气的讽刺。 “沐府禁止施法飞行，小的不明白事理还情有可原，老的没想到也不守规矩，不愧是一家人…” “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你能拿他怎么样…” “他就仗自己命不久矣，肆无忌惮...” 沐乘轩落在沐凡跟前，脸上未带丝毫责备的神情，也不在乎别人的冷嘲热讽，柔声安慰道：“想要拿回原本属于你的祖产，这种迫切的心情九叔可以理解，下次牢记三思而后行，千万不可莽撞行事。” 拿回原本属于我的祖产？沐凡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瞬间一个念头划过心头，暗暗猜测道：“怪不得下面一群沐家族人对我报名道生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祖父身为第七代沐家之主，估计曾经也留下过不菲的产业，可在父母双双失踪和在九叔外出寻人的情况下，已经被他们瓜分一空，现在则是怕我若有机会成为第九代家主，会再将这些东西统统拿回去。” “嗯…不对！事情绝不止这么简单，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收敛繁杂不明的思绪，沐凡刚要问问沐乘轩真实缘由，突然发现楚云杉远远朝这边飞来。 楚云杉紧挨沐凡落下，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角，急急道：“你答应过我的？” 沐凡神色略带尴尬，他收过楚云杉两次卜卦作为定金，现在却没办法继续履行之间交易，辩解道：“我是答应过你，可是…” “没有可是！”楚云杉强行打断沐凡的辩解，转头面朝百丈外祭坛上的沐乘博，语气带有哀求，道：“沐家主，可否看在父皇的面上成全我们，求您通融一次。” 成全我们？沐凡诧异瞥向身旁的楚云杉，觉得这丫头用词很不恰当，同时一丝惊疑浮出心头，生出被人算计的错觉。 沐乘博脸色一沉，冷冷道：“这是沐家私事，由不得外人干预。” 楚云杉面色悲愤，反驳道：“沐公子甘愿为我参加极其危险的道生会试炼，就是想成为沐家的未来家主，我们二人情投意合，你们沐家为什么一定要狠心拆散我们？” 此言一出，全场总共数千人，只有沐凡一个人惊的目瞪口呆，其余皆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就连一旁的沐乘轩也不例外。 “将殿下许配给沐家下一代家主，这是陛下的决定，何来沐家拆散你们一说？简直荒谬…”沐乘博显然不想和楚云杉啰嗦，语气十分不耐。 “只要你们允许沐公子参加道生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云杉都认命遵循父皇的决定，可现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希望？”楚云杉表现的楚楚动人，说的好像确有其事一般。 沐凡从惊愕的状态回过神，繁杂的信息汇聚成一条清晰脉络，一切不合常理怪异之处，统统变得理所当然。 究其根本原因，在于楚云杉早就被其父皇楚无仙决定联姻沐家，目的是巩固两家关系，为自己破界飞升以后，埋下维护皇族利益的伏笔。 但是楚云杉不甘认命，她要成为晓天宗真传弟子，想依靠这层身份的保护，庇佑在势力不逊于楚云国的晓天宗之下，以此躲过当作棋子联姻沐家的悲惨命运。 她瞒住所有人从其娘亲那里得到十枚化婴丹，本想用来和沐家交换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奈何沐家愿不愿意交换她心底十分没底。 这时沐凡恰好闯入他的视线，她发现沐凡的不同寻常之处，为保计划的万无一失，又和沐凡私下进行一场交易。想付出一定的代价，诱惑沐凡参加道生会，变相为她达成最终目的。 在祭祀大典开始前，她自污名节不断的纠缠沐凡，也是确保现在的表演合乎常理，给外人造成一种她和沐凡早就情投意合的假象。 第三十八章 人屠 种种疑问豁然开朗，沐凡先是望向沐乘轩，亲情的暖流传遍全身，滋润十万余年岁月铸就的坚毅道心。 他现在才知道沐乘轩无视沐家祭祀规矩，直接御空而来不仅仅是为安慰几句，说他参加道生会的目标是欲要夺回祖产，只不过是在当着众人的面为他遮掩。 沐乘轩找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借口，想误导众人不往之前楚云杉纠缠沐凡的事情上靠，不朝楚云杉注定要成为沐家下一代主母的事情上联想。他这般良苦用心，无非是害怕沐凡成为别人眼中贪恋美色的狂妄之徒。 可楚云杉的突然出现，将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彻底粉碎。 沐凡又转头望着楚云杉的侧颜，若不是九叔沐乘轩的缘故，导致初衷发生改变，他此刻肯定会非常厌恶她。因为沐凡第二世的冤屈枉死正是被人设计陷害，那种绝望的滋味他铭记在心，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无法忘怀。 现在的心态却截然相反，沐凡需要楚云杉替他争取报名参加道生会的机会。 且他知道最终的结果必然会成功，楚云杉精心策划到现在，就是为得到晓天宗真传弟子的身份信物，怎么可能允许计划卡在半途寸步不前。 楚云杉在极力表演，看得懂的观众只有沐凡一个。 沐凡在赏析着她，也在利用着她，或许说二人在互相利用更为恰当。 他本不在乎什么道生会，不在什么未来家主，他只是想借机进入海底阴虚罢了。然而沐凡现在已然打定主意，他肯定要参加道生会，必须成为沐家下一代家主。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成就不予众人知晓，亲人何以为之骄傲？ 他也终于明白在场的沐家族人为什么会排斥自己，一方面因为占据着自家祖产怕被收回，一方面误以为沐家下一代主母楚云杉已经与他暗中苟且。 “真的就不能给我们一点希望吗？”楚云杉等半天未见沐乘博回答，状似不死心的追问道。 “还请公主殿下自持身份，不要无理取闹，这是沐家祖训的规定，无人可以更改，即便我身为家主也没有这个权利。”沐乘博原本懒得理会楚云杉，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再三追问，只好不耐烦的随口一答。 “沐家祖训是由沐应情老前辈制定的，是不是有他首肯就可以让沐公子报名参加道生会？”楚云杉眼睛一亮，拽着沐凡衣角的双手都紧上几分，动作神态表演的无比真切，让人分辨不出任何破绽。 沐乘博眉头一皱，楚云杉谈及沐家奉若神明的老祖，让他十分恼怒，语气生硬的说道：“若是三代老祖亲自示下，自然没有问题。” 话音未落，楚云杉突然松开一只抓住沐凡衣角上的手，从怀中摸出一颗拇指大的淡金色圆珠，说道：“当年父皇说要将我许配给沐家下一代家主的时候，沐应情老前辈当时也在场，他曾赐下一颗分神球给我作为见面礼，说是可以答应我一个沐家力所能及的要求。” “这…分神球！”沐乘博见到这枚淡金色的圆珠大惊失色，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看到楚云杉御使法力将圆珠甩手抛入空中，他下意识的喊道：“住手…” 圆珠滴溜溜旋转，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急速坠落，在距离地面还仅剩三尺高的时候，突兀悬停于半空，连续震颤三下爆裂开来，化作一片青色霞光。 青霞盘旋直冲天际，逐渐聚合出一袭青衣人影。 半空中的人影完全成透明状态，面貌模糊不辨，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强大威压，沐家三代老祖人屠沐应情，神识分身显化。 哗啦啦…顷刻间下方沐家族人全部跪下，就连观礼台上的外来修士也不例外，化神圆满境界的陆地神仙对他们而言宛若神祇，即便只是一缕神识分身降临，亦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敬之意。 全场只有楚云杉和沐凡还站着不动，跪在一旁的沐乘轩连连使眼色，沐凡权当看不见。 堪堪抵达修行第一步顶峰的化神期圆满修士，他区区一具与本体无法交流的神识分身，根本不配一代魔尊行跪拜大礼。 沐应情的神识分身青霞缭绕，犹如燃烧的青色火焰，他无视跪在下方的乌压压一大片人群，向楚云杉问道：“楚家小丫头，何故放出老夫的分魂？” “斗胆请沐前辈做主！”楚云杉盈盈欠身行礼，一字一句恭敬的说道：“云杉与沐公子情投意合，定下相伴万世不离不弃之约。沐公子亦不负云杉一片痴心，甘愿以练气二品的修为参加道生会，奈何沐家祖训限制，沐公子连报名道生会的资格都没有，云杉想请沐前辈通融，沐公子他真的非常…” “就这事？”沐应情神识分身徐徐消散，无薪之火难以为继，不等楚云杉说完，定断道：“若单纯求一次机会，老夫应允…” 说完，沐应情的神识分身瞬间溃散一空，他只是一具神识凝练的分身，根本无法维持太长的时间，就连这边获取的消息都无法传递给本体。 对众人而言，这场变故来的突兀，走的更是匆忙。 一个个起身后脸色不太自然，沐乘博的神色尤其阴沉，长袖一挥，示意祭坛下方手持道生册的家奴，说道：“让参加道生会的三百六十二名沐家第九代子孙按下血印，择日呈报忘心塔。” 原先参加道生会的人数为三百六十一名，现在增加一位，显然已经将沐凡算在里面。人屠沐应情的吩咐在沐家无人胆敢违背，即便是一具神识分身做出的决定，亦然。 手持卷轴的家奴不敢怠慢，第一个找的就是沐凡，老祖亲自过问的人选，当然要优先重视。 数千人眼巴巴的看着沐凡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浸透在道生册之上，再也没人敢出言讽刺，全场一片寂静。 楚云杉眼眸水波朦胧，拽着沐凡的衣角直到现在还没放开，她望着沐凡的眼光透着沁人心脾的甜蜜，不置一词，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沐凡不着痕迹的微微偏头，避开楚云杉予他看来略显做作的表演，心里却在疑惑另外一件事，为什么楚云杉拥有沐家三代老祖的分神球，却不直接索要晓天宗真传弟子信物呢？ 随后他自己就得出结论，因为沐应情绝不会答应她这个要求，她若这么做，只会提前暴露真实意图，让计划被扼杀在萌芽初始。 估计她此前想和沐家直接达成交换，可能都是找信赖之人代为转达意向，不敢亲自出面。 第三十九章 测灵 沐凡十三岁火毒发作暴毙而亡，复活重生在两年之后，所以现在的实际年龄是十五岁。 他修为迈入炼气期生命层次得以蜕变，从凡人正式转变为修士。须知练气十三品皆为洗筋伐髓的过程，仅仅几天时间他的外观发生巨大改变，天地灵气的时刻滋养下，身高增长一大截，体型也跟着壮实不少。 再配上一袭祭祀专用的明黄色长袍，以及俊朗精细的五官面容，自生一股不可名状的卓越气质，当真一位翩翩佳公子。 楚云杉今年芳龄十七，她要比沐凡大上两岁，眉眼如画，面若桃花，两侧唇线末端且微微上翘，自然显得笑意盈盈。顾盼间魅惑姿态流露，隐隐约约中还带有一丝稚嫩，将清纯甜美的韵味展现的淋漓尽致。 奈何不管二人有多么的出类拔萃和与众不同，却无法改变众人对他们仅仅是个孩子的概念。 可正是这般缘故，让这一场表演看上去更具真实性。 因为只有情窦初开年纪的孩子，才会相遇彼此两三天就私定终身，何况此前还有共同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的经历，作为合理掩饰。 假如同为成年人，这场骗局的基础就不存在，即便强行演绎下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必然适得其反招惹质疑。 日渐傍晚，夕阳于天际摇摇欲坠，侵染天地间的金黄色已经转变为橘红色，且还在逐渐暗淡。 楚云杉和沐凡静静端坐于观礼台，二人并排紧挨引来不少的目光打量。楚子期和沐乘轩也在一旁，沐乘轩神态如常的看着下方广场，后到的楚子期脸色却阴沉到极点，他远眺西方天边，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下方广场现在进行的是沐家适龄幼童开灵测试，两座青石巨碑高耸，其上铭刻密密麻麻的玄奥符文，百余名十岁左右的男女幼童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接一个轮流将手按在石碑之上，引发青色石碑散发出强弱不一的光晕。 修行天资的优劣直接取决于灵根和体质的品质，二者皆可以借助法器直观的展现出来，而这两座青色石碑就是测试灵根和体质的特殊法器。 一座测试灵根的石碑不时亮起青色光晕，守在碑下的家奴嘴里即刻报出相对应的灵根品阶，另一座测试体质的石碑丝毫没有动静，守在碑下的家奴同样沉默不言。 人群里响起一阵阵或喜或悲的惊呼声，观礼台上的一部分外来修士，手持玉简光明正大的记录着沐家幼童测试结果，这是他们赶来观礼祭祀大典的最主要目的之一，以预估出沐家未来的发展潜力。 此前报名道生会的三百六十二名人选，同时也被他们记录在案，因为这些人当中必有一位是沐家下一代家主，品性和资质自然要了然于胸。 沐家想借机展示实力和底蕴，外来观礼修士则乘机摸清底细，双方各得所需。 开灵测试接近尾声，现在仅剩十多名幼童还未接受石碑检验。 今年的开灵测试结果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差，虽说没有发现特殊体质的持有者，沐家也得到两个九品满灵根的修行苗子。这般成绩对于沐家来说在常理之中，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可对于外来观礼的修士而言，沐家一年之内就诞生这么多修行天资优异的族人，望之非常眼热羡慕，心里也无比的震惊。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关注接下来的测试结果会不会有意外收获的时候，沐凡缓缓离座起身，紧挨他的楚云杉率先察觉他的异常，连忙问道：“你去哪？” 沐凡都不待理她，直接走下观礼台，向祭坛下方竖立的两座石碑走去。 实在是沐凡今天的表现太过显眼，他稍有动作瞬间勾起周围修士的关注，又引发连锁反应，一道道诧异的目光汇聚，随着他在人群中缓缓移动。 在场数千名修士至少有一大半目送着沐凡走到两座石碑跟前，有人渐渐回过味来，传闻这名沐家少年的灵根是由后天塑造，现在应该是想测试自己灵根的优劣。 不出所有人的意料，沐凡老老实实排在测试灵根的幼童队伍后方，与十岁左右的幼童站在一起，身高超出一大截，格外醒目。 算上来时的耽搁，此刻队伍前面还只剩下最后一名测试幼童，现在这名不足沐凡胸口高的幼童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沐凡低头朝他笑笑，说道：“到你了…” 幼童纯真，神色一囧，回身跑到石碑下面，伸出小手按在石碑上散发朦朦微光，密密麻麻的符文宛若有灵般肆意蠕动。 一旁的家奴手持图录，对照石碑上的异象，唱喝道：“木土双系，七品灵根…” 木土双系灵根虽谈不上是巧灵根，却也可以相辅相成，况且七品灵根资质已经中等偏上，算的上是优异修行资质。 幼童显然早就知道灵根的优劣等级，他兴高采烈的大叫一声，下意识的就想跑回亲人哪里报喜，奈何被家奴拦住，告知还需进行体制测试。 特殊体质太过稀少，幼童没有引发相应石碑任何反应，不过他非但没有沮丧，还保持着一脸欣喜跑回人群中，典型的孩童心性。 沐凡是测试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他无视四周蕴藏着各种含义的目光缓步上前，抬手直接按在测试灵根的青色石碑上。 青色石碑猛地一震，青色光晕蜂拥瀑散，浓郁到已经化作青黑色，其上玄奥符文快速游离，就像是雷雨天极速划破夜幕的电光。 沐凡松手，走向另外一块石碑，身后响起碑下家奴惊骇的声音。“天品水灵根…”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沐凡又伸手按在测试体质的石碑上，当他手面接触石碑的刹那，一道青气冲出碑顶，在空中聚拢显化一尊丈许高的神像。 神像水雾朦朦，双足并立悬空，双手张向两侧，抬头仰望天穹。 其身穿流波长袍荡漾，背后水烟披风铺展丈许开外，空气中凝聚一粒粒水珠，淋湿附近众人衣衫。 沐凡放下按在石碑上的手，转身按原路返回，神色无波无澜，就像是在走一个过场。 碑下家奴怔怔望着半空的朦胧神像，抹一把脸上的露珠，口齿不清道：“沧澜…沧澜道体！” 第四十章 落幕 九品之上，谓之天品。 持有天灵根的修士没有任何瓶颈限制，只需充足的资源辅助，修为境界即会一路高歌猛进，修行速度比之寻常修士超出数倍，甚至数十倍。 其稀有程度已经不能用万中无一来形容，算上玄天大陆亿兆生灵，或许亦凑不足整百之数。 沧澜道体比之天灵根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低等位面玄天大陆的修士而言，这仅仅是上古典籍中记载的一行文字，根本就从未听说过，也从未亲眼见识过。 记载称持有沧澜道体的修士无比契合水系大道法则，修炼水系术法和水属性功法事半功倍，且青春永驻，寿元是同阶修士的数倍。 青春永驻暂且不提，特制丹药也可以达到同样的神奇效果。修炼水系术法和水属性功法事半功倍暂且不提，修士可以用双倍的努力来弥补差距。 可寿元是同阶修士的数倍，引用逆天这个词汇来形容无比恰当，就譬如普通金丹期修士的寿元是三百年，拥有沧澜道体的金丹修士寿元则至少会有六百年，或者九百年、更夸张的可能一千两百年… 堪堪六百年寿元已经比元婴修士的五百年寿元还要长，这意味着拥有沧澜道体的修士可以在问道之途上，具备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 活的越久，走的越远，此乃共识，且不管放到何处都适用。 现在纯一水系的天品灵根和传说中的沧澜道体居然共存于一人身，在场数千名修士集体惊愕的同时，皆生出一丝不真实感，宛若置身在虚幻梦境当中。更有部分修士直接否定亲眼见到的事实，觉得这应该是沐家刻意制造出来的惊天骗局，是为震慑住观礼大典的千余名外来修士。 这些人心理层面的想法，沐凡当然不知道，他神色自若的迈步登上观礼台，无视众人紧随的惊骇目光，面朝沐乘轩洒然一笑，在自己原先的位置稳稳坐下。 “你早就知道结果，又何必弄得人尽皆知？”沐乘轩脸上的惊喜无可抑制，言辞却带有少许责怪意味。 “他就是想人前显圣，不就是区区天灵根和沧澜道体，好像很厉害似得！”楚云杉本想扮演好角色，要说一些讨喜的话，奈何沐凡刚才狠狠的瞪她一眼，想说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思来想去气不过，决定出言报复。 楚云杉确实有打击沐凡的资格，因为她修行资质比沐凡展露的还要好。可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情人间的置气闹别扭，呈现出的效果比刻意演绎的效果，更加逼真几分。 “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本只是知道个大概，现在我想亲自证实一下。”沐凡随口一答。 他不想欺骗沐乘轩，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番含义模棱两可的话，说的也全部都是实情。事实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沐凡天灵根和沧澜道体统统都是伪造的，是融合水灵之后表现出的假象。 其真正目的是为引起重视，以获取沐家更多的资源倾斜。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在他们说话期间，沐乘博宣布祭祀大典后续的仪式全部结束，近五千名修士陆续散场。言谈离不开今天发生的事情，更不缺少沐凡二字，且时不时驻足朝当事人远远张望。 楚云杉开始装模作样死活不肯走，最后是被其皇兄楚子期严厉呵斥给拖走的。沐乘轩事先有交代，所以沐凡和他一起留下来等家主沐乘博。 也没让二人等太久，差不多一炷香时间，沐乘博施施然走上观礼台，他先是一阵仔细打量沐凡，笑道：“五弟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不痛不痒的话沐凡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干笑几声，略作行礼回敬。 “三天前你与枫家赌斗的事情我听说了…”沐乘博挥袖抛出三只储物袋，笑容亲和，继续道：“这是当时的赌注，伯父做主又加了三十万下品水灵石，凑足五十万之数让你修为直到巩基期圆满，也不为缺少修行资源而发愁。” 接过三只储物袋，沐凡记得当时参与赌斗的共有四方，太子楚子期的赌注在三天前已经给他了，还剩下沐枫城主裴本刑和元婴修士伍千秋，以及沐乘隆代表的沐家。 这三方的赌注分别是裴本刑的十万下品水灵石和三十种灵药灵材，伍千秋的十万下品水灵石，沐家原本承诺的赌注是二十万下品水灵石，现在沐乘博说他做主已经加到五十万下品水灵石。 现在收获下品水灵石共计七十万，以及三十种灵药灵材。 三十种灵药灵材当中有五种是沐凡用来炼制生死无魄丹，以治愈沐乘轩神魂本源损伤的，这对他来说远比灵石重要的多。 轻飘飘三只储物袋收入怀中，沐凡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他再次微微弓腰行礼，真诚道：“多谢家主赏赐。” “别急着谢我。”沐乘博抬手虚扶，脸上笑容收敛，语气严厉道：“云杉公主未来是什么身份，想必不用伯父再提醒你，若是你最终没有在道生会试炼中胜出，你让云杉公主以后如何自处？让下一代家主如何自处？让沐家和楚云国皇家如何自处？” 不等沐凡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不过以你今日的表现，证明你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并不是一时冲动的鲁莽行为，伯父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最终可以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沐凡的性格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沐乘博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恶意，这番话也更像是善意的提醒和期许，他自然领情，认真道：“沐凡决不让伯父失望。” “嗯…年轻人有信心就好。”沐乘博像是很满意沐凡的回答，脸上谦和的笑容恢复。 随后他又和一旁的沐乘轩闲聊几句，言谈间问询神魂伤势的恶化程度，在得知仍旧毫无变化以后，他语重心长的安慰几句，当场拿出不少有益于神魂的丹药，赠送给沐乘轩，用以延缓伤势的最终爆发。 身为晚辈的沐凡只能在一边老实看着，时不时还陪笑几声，堂堂一代魔尊着实有几分尴尬。 临走前沐乘博好像才想起还有事情没交代完，向沐凡说道：“五弟的老院子已经清理干净，你想什么时候搬进去都行。” 说着又抛给沐凡一面令牌，和蔼道：“手持这面令牌可以到万宝阁挑选一件法宝，你在外漂泊这么久难得回家，算是伯父私人给的见面礼。” 万宝阁是沐家专门盛放用作奖励族人法宝的地方，类似的还有灵丹阁、传法阁、玄纹阁…等等。 沐凡接过令牌，不管沐乘博对他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态度，现在这份情却已经记下。 第四十一章 玉簪 祭祀大典的当天，沐家会例行举办一场规格极高的晚宴，以招待外来的观礼修士，算是聊表回敬之意。 沐凡没有去参加，他急着去往迎宾竹楼取回藏于地底深处的分魂，想着自家的老宅院既已清理干净，就没有不搬回去住的道理，有点类似于思乡情怯的情绪。 屏退家奴，紧闭门窗，外面夜色深沉，隐隐传来晚宴喧闹，迎宾竹楼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沐凡独自站在一楼正厅大堂，从怀中摸出一根白玉簪，这是其祖父沐怀心临走前赠与他的礼物，由非常稀少的养心玉打造，具备静心凝神的作用。 养心玉能帮助佩戴者在修行过程中避免心魔干扰，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堪破幻术秘法，白玉簪仅仅三寸长，已然价值不菲。 养心玉还有一种最神奇的功效，制成法器以温养神魂。 阴阳衍化万物，万物皆分阴阳两面，神魂亦不例外。 九死葬神鉴是大道法则阴之属性的具象化奇物，其内记载的大多数功法密录在修炼之前，都必须隔绝阴阳神魂互通，否则根本无法修炼。 沐凡此前施展斩魂的秘术正是来源自九死葬神鉴，斩下的神魂也正是自身阴性神魂。 阴阳相互对立，同时也彼此相连相通，他正是利用这一点阴阳大道属性，想着假如本体遭遇不测，还可以将记忆和意志隔空转移到斩下的阴性神魂里面，以此变相的躲过杀劫，令自己复活重生。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若修士二者失去其一，在漫漫坎坷问道之途上，造成的弊端前期不会凸显，可到后期修为就会停滞不前，超脱永生更是遥遥无期的妄念。 不同于抽取一缕神魂魄力施展秘法，修养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复原。阴阳双性神魂不可或缺，想要弥补无比困难，耗费的精力需要用万年来衡量。 沐凡肯定要将这道阴性分魂回收，以之为退路只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考虑。不过在收取分魂前还要做一些适当的准备，他要将养心玉材质的白玉簪略作改造，使其可以容纳神魂暂居。 法力御使白玉簪悬停于半空，他单手掐诀凝成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薄薄冰锋，外放神识控制冰锋移动，一丝不苟的在白玉簪上精心雕琢起来。 想要在三寸长的物体上铭刻繁复的养魂阵法，修士要对神识具有极强的操控力，好在沐凡带有轮回三世的记忆，修为境界也曾甄至极高的境界，这点倒不会难住他。 堪堪一炷香时间，沐凡收回法力和神识大功告成，此刻白玉簪表面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符纹，体积足足纤细一圈，之前的圆润光泽统统消失，看上去略微带有一丝毛糙感。 动作不停，他一指点在眉心，抽出一丝神魂魄力打入白玉簪之内，指尖溢出一粒粒血珠，侵染在白玉簪表面，邪异的繁杂花纹立现。 双手结印，每个九道印法暂歇，打出一道青色光华没入白玉簪，连续九九八十一次，悬空的白玉簪猛地的一震，散落丝丝缕缕玉屑。随后血红妖异的光芒炙亮，一根红白纹路相间的玉簪呈现眼前，灵光时刻转动不休，宛若液体流淌。 沐凡见状会心一笑，五指张开朝脚下地面一伸，低喝道“起…” 一道淡白色的虚影应声浮出地面，似飘絮般缓缓上升，就好像被玉簪上的某种力量吸引，拉扯着投进玉簪之内，消失无踪。 已经收回阴性分魂，沐凡对这暂居的迎宾楼不再留恋，色泽红白相间的玉簪被他光明正大的插在发髻上，推门向外走去。 接下来要进行一次长时间的静心修炼，区区炼气期二品修为实在太低，他急着要将自己的修为境界提升上去，不过在正式闭关之前还要去一个地方，万宝阁。 万宝阁距离前些天毁掉的暖阁不远，沐凡凭着模糊的印象，很快找到万宝阁的具体位置。 这是一栋高约十丈的庞大殿宇，上下没有一扇窗户，外表看上去楼层也不分，由一块块漆黑条石堆砌，于黑夜里散发着微光，予人一种厚重坚实的感觉。 从大门进到里面，首先是一处回廊般的长形隔间，门口有一张雕花木桌，后方端坐一名面白无须的青年修士，可能是都去参加晚宴的缘故，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门边的这名青年修士双目紧闭，双手各紧握一枚灵石，看上去像是正在吐纳灵气。 沐凡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对方在修炼又不好直接出言询问，只好轻轻敲击桌案以作提醒。 青年修士闻听外界动静，徐徐睁开双眼，他先是随意瞟一眼沐凡，刚要偏头又猛地回转，眼神发直，问道：“你是五爷家的大公子，沐凡？” “正是在下，此来挑选一件法宝，不知该走怎样的流程？”沐凡一点都不惊讶对方的态度，语气和善的反问。 “哪里有什么流程，你进去直接拿一件走人就行。”青年修士怀着羡慕的目光看着沐凡，补充道：“但是前提是你要有解封令，不然进去什么都得不到。” 解封令？沐凡想起沐乘博给他的令牌，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回到沐家区区几日，对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多谢道兄相告。” “我可不是你的道兄，按辈分我还得喊你一声族叔。”青年修士连连摆手，脸色不自然道：“我是沐家旁系支脉的族人，我们没有主脉要求的那么严格，必须要按照祖训一代一代传承。” 修仙沐家的一代是整整两百年，一代人当中年龄最长者超过百岁，这代人才会被允许娶妻生子，且子女数量也有着严格限制。 沐凡是第九代族人，也就是说他必须要等到同辈老大，年龄在满足一百岁的时候，他才具备娶妻生子的权利。 若放在一般世俗人家，这完全是不近人情的规定，可放在人人寿命漫长的修仙世家，却显得十分正常。反倒是蕴藏着极大的智慧和决心，不至于引起后代子嗣的大量泛滥，需求的修行资源变成无底洞，始终无法填满。 修行资源匮乏就会肆意的发展势力，以获取足够的修行资源，此乃颠扑不破的因果关系。 奈何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实力底蕴不足以支撑无限度的扩张，堆砌的虚假天阙最终必会倾覆，不可避免的引发灭族之祸。 第四十二章 双剑 虽然身为沐家主脉子嗣有着很大的限制，可沐凡眼前这位半夜值守万宝阁大门的青年修士，显然非常羡慕主脉族人的优厚修行条件，他神色带着不甘，眼神略有飘忽。 沐凡没时间听他接下来的大倒苦水，轻咳一声，淡淡道：“道兄安心修炼，在下先行告辞。”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径直迈向万宝阁内部。 百丈长的回廊走到尽头，左右横向又出现一条回廊，沐凡站在路头随意挑选一边继续往里走，连续两次转折之后，他面前出现一道向上的石制阶梯。 登上阶梯转身，数百丈大小的空旷大殿出现在他眼前，一排排木架摆放的整齐有序，木架上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透明气泡凭空悬浮，放眼望去数量不下千余。 沐凡缓步穿梭在整齐的木架群中，没有出乎意料之外，这些透明气泡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法宝，下方相对应的木架上，还清晰标明法宝的种类和功效。 大致走上一圈，他发现万宝阁盛放的全部都是下品法宝，不说上品法宝和极品法宝，就连只高出一阶的中品法宝，也看不到半分影子。 好在沐凡正是冲着下品法宝来的，现在即便给他一件极品法宝他也无法御使，因为炼气期修士的法力只可以炼化下品法宝，更高等的法宝对他而言跟路边土疙瘩没有任何区别。 至于楚云杉可以同时御使四件极品法宝，无非是其父皇楚无仙的功劳，而且她的修为已经到巩基中期，足以承受一定程度的反噬。 然而这般大费周章，她御使极品法宝释放出的威力却小的可怜，还不到法宝全部威能的千分之一。 万宝阁琳琅满目千余种下品法宝，带有防御性质的法宝被沐凡直接排除，功效具有针对性作用的法宝也统统排除，他是直来直去的秉性，信奉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信奉进攻就可以破除一切鬼蜮魍魉。 足足一炷香时间过后，沐凡相中一柄青色飞剑，这是典型水系法宝，自带冰寒伤敌的辅助功效。 犹豫半响，最终他还是继续往深处搜寻，想着若是没有发现比这柄飞剑更合适的，再回头选这件法宝也不迟，现在无需急着做决定。 他本意是想找一柄剑，一柄真正的剑。 因为左行秋借由影楼刺客的口向沐凡暗示过，隐喻的要他去修炼沐家至高剑法，滴水剑经。 而且沐凡在第二世的时候认识一位剑道大师，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死仇，此人生前曾经说过一句话。 握在手中的剑，才能被称之为剑！ 怀揣这两种的想法，沐凡在万宝阁内耐心搜寻，剑形法宝他确实发现不少，可惜不是御空的飞剑，就是法宝的属性与他的水灵根不合。 时间缓缓流逝，功夫不负有心人，两柄一黑一白的长剑终于映入他的眼帘，且处在同一个气泡之内。 这两柄黑白长剑交叉相叠，三尺三寸，薄如蝉翼，剑柄造型似蛇首，剑格造型似鳞翼，阴邪妖异和祥和平静的气息离奇共存。 沐凡神色微动，目光移到透明气泡下方的标识，只有短短一行字的解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信息。 封玄斩离剑，无属性下品法宝，白剑封玄，黑剑斩离。 无属性下品法宝？沐凡眼睛一亮，暗忖道：“虽说不能完美的契合灵根属性有点可惜，可是也不会带有其他异种属性，导致在我御使法宝的时候发生排斥。” 他骨子里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几乎是顷刻间就作下决断，从怀中摸出沐乘博赠送给他的令牌，小心翼翼的将这面令牌按向透明气泡。 砰…令牌在接触气泡的瞬间，就爆散成一片飞灰。 朦朦胧胧的一层金色灰烬宛若有灵般蠕动分散，渐渐覆盖在透明气泡的表面。 啪…透明气泡腐蚀破裂，金色灰烬徐徐散落。 沐凡探手抓起黑白双剑，左手白剑封玄，右手黑剑斩离，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冲入体内，一股祥和平静，一股暴戾狂躁。 试着比划几式剑招，双剑同是轻若无物，在剑体黑白两色的光晕流转之下，发出切割空气的阵阵凄厉呼啸，荡漾出一层层宛若水波般的涟漪。 双剑法宝的威力出乎沐凡的意料，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欣喜，忽然神色一怔，察觉体内灵气消耗的非常剧烈，刚才仅仅简单的几式剑招，耗费的灵气量足足比之施展一式大规模的水系术法消耗还要多。 “怪不得这件成套双剑法宝无人问津，原来消耗的灵气这般夸张！”沐凡似有明悟，黑白双剑贴在眼前，倒影黑白二色的眉眼镜像，他暗自嘲讽道：“御使下品灵宝消耗灵气量比之中品法宝绰绰有余，这件下品法宝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根本就是无用之物，对敌斗法之时非但没有帮助，可能还会陷入灵气枯竭的绝境。” “不过...我最不怕的就是灵气消耗！”沐凡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自语道：“白剑封玄本尊使用，黑剑斩离给未来的魔道分身，正邪对立，黑白相克，简直为我量身打造。” 幽静的空旷万宝阁，回荡沐凡一人的自言自语，久久不息。 端详少顷，挥手将黑白双剑收入储物袋，沐凡拥有三世记忆眼界甚高，虽然不把区区下品法宝放在心上，但是能找到相对目前来说逞心如意的制敌兵器，一时间心情大好。 既已获取一件法宝，就没有必要继续逗留，他快步向外走去。 原路返回来到万宝阁正门口，沐凡发现守门的青年修士又进入闭目修炼的状态中，他没有出言打扰，直接离开。 阴云密布，夜风微凉，似有下雨的征兆，沐凡走在曲径通幽的碎石小径上，耳畔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晚宴喧闹，听到花木丛中的阵阵虫鸣。随着渐渐前行，又听到前方传来滋滋流水的轻微响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驻足抬头，前方由十数栋建筑组成的一座宅院，于夜色下若隐若现。 第四十三章 箱子 沐枫城坐落海边，深受海洋气候影响，时值寒冬，阴云卷动，细雨悄然而至。 夜色下，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般的溪水，曲曲折折蜿蜒穿过夜色下的老宅院，后山黛影身姿隐隐绰绰，轮廓边际线融于茫茫寒夜，全貌难以望之真切。 雨露吹打黝黑长发，汇聚成珠，顺着发梢垂落，沐凡一袭白衣置身漫天细雨寒风，孤立一座古朴门廊前，上面龙飞凤舞书写三个大字：无忧居。 无忧居，他曾经的家！ 彻骨的寒意让沐凡渐渐回神，他洒然一笑，自嘲在重生以后变得多愁善感几分。 轻轻一推，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相同的场景扑面，暖心的灯火入眼，熟悉的人影却迟迟未至，更何况梦里才能听到的呼唤。 宽敞的内院中只有几名家奴穿梭，好像是要抢在大雨降临前，匆忙完成各自的工作。 前院异常引起家奴们的注意，他们抬头看到门口突兀出现一名英气不凡的少年，略一怔楞，齐齐行礼，恭敬道：“拜见十七少爷…” 沐凡摆手示意免礼，一步一步缓缓前行，穿过前院前厅，侧方绕过中堂，越过内院小林花圃，走过后院居所，最终停在一弯溪水前。 这一路走的极慢，足足耗时两柱香，他沿途听到一道道恭敬的问安声，也唤起一片片深藏的回忆画面。 任由雨丝拍打面颊，掬起一捧溪水饮下，甘甜入喉，凉至心脾，自嘲道：“呵…是失去错过以后，才真正懂得珍惜吗？” 无人作答，忽闻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中年模样的家奴快步上前，距离丈许远就深深弓下腰，恭敬道：“奴才见过十七少爷。” 回忆被人打断，沐凡稍显不愉，皱眉问道：“有事？” 家奴弓着的腰弯的更低，回道：“奴才是五爷府上的管家，知道少爷回来的消息特地赶来拜见，若是少爷有个吩咐，也好有人随时候命。” “没什么可吩咐的，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听说对方是管家，沐凡特意多看几眼，发现毫无印象，意兴阑珊的继续道：“你忙你的，不用跟着我。” 撇开低眉顺眼的管家，沐凡循着模糊的记忆，来到一处隐于府内小林间的石屋，门楣上书写两个娟秀大字，求凡。 石屋丈许来高，长宽不过三丈，灰瓦爬满青苔，墙壁湿斑点点，周围的树木枝杈婆娑茂密，透着一股历经风雨的斑驳，显得有几分荒凉。 “求凡…沐凡…”心底反复默念，他儿时不懂为什么娘亲要在自己闭关修炼的场所，无缘无故写上求凡二字，现在已对这两个字的含义刻骨铭心。 推开门，屋内毫无陈设，两盏灯烛摇曳，一块块整齐方形青石砖铺地，一座座木架紧靠墙壁排列，剩下就是两块泛黄蒲团，依稀可见长年累月端坐，留下的浅显印记。 进到石屋内里，随手将门关上，沐凡深吸一口气，脸色露出疑惑神色，喃喃道：“七八与三九之间！” 他很自然的看向地面，心里默念着数字，目光随之移动，不消片刻就找到一块平平无奇的青石砖，对比横向和纵向，正是位于七八和三九之间。 何为七八与三九之间？沐凡的娘亲左行秋借由影楼刺客的口，曾经向他转达过三个暗语。 第一个暗语是雨落四季，水过年华，是为沐家滴水剑经的开篇总章口诀，沐凡认为这是其娘亲要他修炼滴水剑经。第二个暗语是白云隐于暗夜，沐凡认为是其娘亲刻意提醒他，不要信任见到的任何人。第三个暗语则为七八和三九之间，儿时玩耍的游戏，让沐凡认为眼前这块毫不起眼的青石砖，必有不同寻常之处。 没有迫不及待的去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先是观察墙壁上的阵法纹路，探出一丝法力测试是否具备防护功效，在得知阵法依旧运转正常以后，为谨慎起见，他又将神识毫无保留的外放，终于确定石屋还可以隔绝神识窥探。 缓步来到认定的青石砖跟前，沐凡探手直接按在上面，外放神识细细感应。眉头一跳，他察觉神识在接触这块青石砖之后，宛若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普通的青石砖都会传回讯息，神识唯独接触这一块青石砖出现异常，心中的猜测已经得到证实，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开秘密。 沐凡自小的性格就十分直爽，思忖着其娘亲左行秋肯定也清楚他的秉性，绝不会坑害独子留下太多的复杂机关。故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五指成抓张手一吸，青石砖裂开两瓣飞离地面，露出下面埋在沙土中的一个箱子。 长方形的箱子被他缓缓抽出沙土，材质似木非木似金非金，长三尺有余，宽高不足尺许，通体成暗黄色，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符纹，在神识感知下呈现一片空白，显然附加极其高明的隐匿禁制。 箱子没有锁扣，沐凡不敢贸然开启，他辨认其上繁杂的阵法符纹，转眼间至少发现含有五种封印阵法，且每一种都是若强行开启，就会自动损毁内部物品的特殊禁制。 同时他也发现一种奇异血禁，在耐心细致的琢磨这道血禁之后，心底似有明悟，他于指尖溢出一粒粒血珠，滴在血禁符文组成的一块圆形留白中心处。 精血被符文吸收，暗黄色的箱子散发出阵阵红色微光，等光芒逐渐暗淡下去，沐凡试着轻力抬动箱盖，却发现仍旧处于锁死的状态。 正当他准备再作尝试的时候，石屋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在传来开门响动的瞬间，沐凡甩手将长方形的箱子收入储物袋，他转头看到先前见过一面的府中管家正站在门口，脸色厉色毕露，质问道：“谁让你进来的？滚…” 中年模样的管家非但没有出去，反倒好整以暇的踏入石屋，脸上恭敬的神色消失，语气淡淡道：“左行秋铭刻在箱上的阵法禁制很复杂，其中不但有一式血禁，还隐藏一式法禁。就算你是她的直系子嗣，血脉符合开启的条件，也别妄想现在就能打开它，因为你的修为太低，估计要等到巩基期才行。” 第四十四章 死士 沐凡闻言缓缓起身，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直视堵在门口的管家，同样以淡淡的语气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七八与三九之间，通过这句暗语我们在两年前就已经找到箱子，因为里面储藏的物品太过重要，我们为确保万无一失，才没有选择强行开启罢了。”管家神态从容不见慌乱，继续说道：“老奴一直在等着十七少爷回来，好帮我们安全的打开它。” “你们是刺客组织影楼的人？”沐凡神色如常，内心真实情绪不形于色。 “哦？十七少爷既知道影楼的存在，这么说先前派出的三名一叶凡级刺客，非但没有完成任务，还愚蠢的暴露了身份。”管家言谈无忌，变相承认沐凡的猜测。 “箱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煞费苦心三番四次找上门？”沐凡状若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道。 他没说上次影楼派出的三名刺客，有两名刺客是被其同伴给间接害死的，更没说正有一股势力躲藏在暗处，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掉他，以误导影楼的视线。 “至于有什么东西，十七少爷以后会知道，不急于一时。”管家有问有答，不急不躁。 发现对方似乎有意在拖延时间，沐凡眸中杀意迸发，冷冷道：“以后的事情很难说，以后会是什么时候更难确定，不过我能肯定你绝对活不到那一天。” “老奴从没想要活着离开，十七少爷天资高绝，不惧同阶修士十人正面围攻，想来吞下这颗升仙极乐丹，从凡人化作练气士也绝不是对手。”管家摊开手掌，露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 “那…你就去死吧！“沐凡嘴角溢出一丝邪笑，语气闻之让人胆寒。 右手抹过腰间储物袋，纯白剑光乍现，沐凡体内的灵气在周天经脉中奔腾，他一步瞬间越过三丈距离，手持白色封玄剑平切，一道水波荡漾开来，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淋漓的头颅和血红色的丹药同时坠地，紧跟着一具喷血的无头尸体瘫软倒下，血腥气弥漫。 封玄剑下垂，鲜血滴滴坠落，叮咚有声，神识感应门外传来紊乱的灵气波动，沐凡神色淡漠的缓缓转头。 石屋外，树林中，夜色下，数十道血红色的眼睛与他对视，且四面八方人数越聚越多，尽皆血红双眼作家奴打扮之人，尽皆修为境界起伏在练气期二三品之间。 “升仙极乐丹？燃魂焚血获取修为？影楼死士！”沐凡垂剑而行，走出石屋，目光扫视一圈，心中似有明悟。 “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无论如何一定要拖住他…”一名家奴说完这句话，立刻吞下一颗血红色的丹药，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散发出来的气息节节攀升，最后实实在在的从一介普通凡人变成拥有炼气期二品境界的修士。 “半柱香时间？是升仙极乐丹维续他们炼气期二品修为的时间？还是隔绝沐家防护大阵探测法力波动的期限？不管代表着什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这一炷香时间内，必有不利于我的事情发生。”沐凡心底暗忖，眸中杀意越发的炽热。 白色封玄剑锋口转向，体外层层冰甲覆盖，率先冲杀过去，他信奉攻击可以破除一切鬼蜮魍魉。 贴地弯腰狂奔，黑色长发铺散宛若披风，当前一名影楼死士笨拙的举拳砸来，沐凡轻而易举的偏头避过，错身之际白色剑影骤亮，又是一颗头颅抛飞，空空荡荡的脖颈，鲜血直喷半丈多高。 他一人冲向数十人，途径之处剑影连闪，在神识辅助下，攻击的位置精准无比，一颗接一颗的头颅飞起，影楼死士悍不畏死层层将他包围，全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欲想堆起人墙阻拦去路。 在连杀第十七个影楼死士的时候，沐凡胸口暴露被一拳砸中，纯粹的蛮力加身，周身穴窍逸散大量的朦胧水汽，以缓解力道的冲击。 同时他单手一式印法终于完成，止住退势立掌前推，一声气爆轰鸣，无数枚冰锥铺天盖地覆盖前方，五名影楼死士被笼罩，瞬间被射成筛子，硬生生清理出一条通道。 沐凡剑光左右连斩，纵身一跃钻出人墙，双脚猛地一踏地面，直升三丈多高，轻飘飘落在一间屋舍的瓦顶之上。 法力加持双目，在夜色下居高放眼望去，偌大的宅院外侧围着一圈人影，人数不下百余，且全部都是死人，各自一柄短刃插在心脏部位，地面流出一摊血水。 见此情景，沐凡心底泛起一丝不安，目光回转宅院内部，足足百余名家奴打扮的影楼死士，正双目血红的扑向他，各处建筑中还在持续不断的涌出，一时间根本难以辨别准确人数。 抬头仰望夜空，阴云滚动不休，他手面朝上伸出，嗤笑道：“雨停了？” 与此同时，二十多名影楼死士高高跃起窜上屋顶，沐凡不等他们站稳脚跟，朝正门方向的两名影楼死士掠去，封玄剑左右一切，两人转眼间就被腰斩，两段变作四截坠落。 后方一群影楼死士蜂拥赶至，沐凡回身一掌拍出，掌心爆发一片青蒙蒙的气浪，裹挟数十根锋利冰柱飞射，贯穿十多名影楼刺客，定死在屋顶瓦沿上，宛若木桩上的挂饰。 他一掌拍出顺势下落，可未等落地站稳，下方连续跃起三名影楼刺客，趁他身处半空移动不便，重重撞在一起。 四人翻滚落地，沐凡覆盖全身的冰甲破碎大半，他御使体内的水灵气剧烈一荡，周身爆发一股气浪，强行将三人弹开。 耽搁仅仅不足五息，空中陆续落下三十多名影楼刺客，再次将他重重包围。 动作不停，沐凡单手一拍地面借力翻身，依然朝向宅院正门冲去，他手中封玄剑白色豪光连连闪动，在漆黑夜幕下映照出一道道绚丽的白芒，伴随一片片热血抛洒，掀起一颗颗头颅跳跃。 砰…墙壁倒塌的声音响起，烟尘弥漫。 沐凡再一次被只知道使用蛮力攻击的影楼死士撞飞，他直接砸破一堵墙，陷入一间屋舍的内部。外面的影楼刺客双目血红，表情狰狞的全部紧追进去，顷刻间内部响起剧烈打斗动静，临死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墙壁洞口一束蓝色光芒大盛，呼啸的气流发出凄厉呜咽声，三名身躯支离破碎的影楼刺客如同败絮一般跌飞出来，碎成一地。 沐凡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满头黑发流淌滴滴血珠，他拖着一柄血色长剑缓步走出，双目淡漠无情，杀意燃烧已到极点。 唰唰唰…屋前屋后，院内院外，涌来一个接一个的影楼死士，络绎不绝。 第四十五章 血路 残破不堪的废墟，浓郁不散的血雾，一束电光张牙舞爪般划破夜幕，给天地增添几分银白色彩，然而诡异的是并没有冬雷该有的沉闷轰鸣传来。 沐凡眉头紧皱，在不安的情绪和躁动的杀意联合驱使下，法力在经脉内疯狂涌动，右手封玄剑斜斜一斩，两名并排冲在最前方的影楼刺客瞬间化作两截，左手掌心青色光华沸腾，直接拍在一名影楼死士的脑袋上，红色鲜血和白色脑浆混合四溅开来。 一击瞬杀三人，没有起到任何震慑作用，换来更多意识丧失的影楼死士填补空缺。 脚踏地面借力，沐凡贴墙游上屋顶，封玄剑连连闪烁白芒，抛洒出一串串细密的血珠，短短三息，屋顶上四名影楼死士身首异处。 双腿弯曲骤然发力，嘣的一声大响，震碎屋顶若干瓦片，沐凡在法力的加持下，持剑遥遥冲向高空，紧接着数十名影楼死士跃腾而起，相距不足半丈紧追不舍。 夜色下，血色人影，血色长剑，无数滴血珠飘浮，数十名双目血红的影楼死士紧随，画面定格，生出几分唯美之感。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沐凡腾空约有十丈，他看到头顶上方模模糊糊存在一层隔膜，当即灵气灌注封玄剑，一剑刺出。 耀眼白芒立现，封玄剑迸射三尺罡影，撞在透明隔膜之上。 剑罡轻而易举的穿透氤氲隔膜，足足超出大半截，超出的部分在当前消失，出现在隔膜上方的百丈开外，三尺剑罡诡异的被分成两段，空间错位。 宛若一根树枝插入水中，水面折射导致视觉上出现偏差。 见状，沐凡瞳孔猛地一缩，联想先前看到宅院外侧围着的一圈尸体，联想先前影楼死士所说的半柱香时限，一个令他无比惊愕的念头浮现心头。 大范围空间挪移阵法，影楼想要空间转移这一整片区域！ 来不及细想影楼是怎么屏蔽沐家的防护大阵感应，来不及考虑为什么沐府仆役里面会藏有如此多影楼死士，更来不及去猜测沐家是否有族人也参与其中，里应外合。他上升力道衰竭，持剑倒转身形，自上而下扑向同样开始往下掉落的数十名影楼死士。 左手摊开在后，掌心喷薄一**烟雨水汽，助他加速坠地。右手持剑在前，半空中的影楼刺客只要陷入攻击范围，必会被炫白剑光搅成碎块。 临近地面仅余三丈，左手前伸立掌一拍，一名影楼死士的胸膛极度凹陷下去，心肺尽碎，吐出的鲜血混合大量肉沫。沐凡借由这一掌的反震力道，越过正下方的屋舍，再次朝宅院正大门冲去。 与此同时，下方林间窜出两名影楼死士，二人双目血红毫无神智可言，借助升仙极乐丹压榨生机获取的法力高高跃起。 沐凡不避不让任凭对方二人双拳重重敲在胸口，他探手锁死其中一人的脖颈，五指骤然发力旋转一拧，脊椎断裂。甩出沾满鲜血的封玄剑，电闪般贯穿另一人的左胸，前后通透。遂裹挟着转眼间就沦为尸体的两名影楼死士落地，得以缓冲下坠的撞击力道。 影楼死士紧随其后纷纷坠落，一时间宛若天降巨型冰雹，屋舍倾塌，烟尘四起。 沐凡体外荡漾出大量迷蒙水雾，双拳加身的攻击力道和高空坠地的冲撞余波，被周身穴窍内隐藏的水灵气消解。他自知时间所剩无几，弹身而起一步跨过三丈距离，几步连踏撞破一扇窗户，闯入前厅。 因为沐府每一栋建筑都有隔离神识窥探的阵法，故而沐凡不知道前厅内部到底状况如何，当他置身于前厅的刹那，一群黑影齐头扑至。 好在他早有准备，将提前预备好的印法松开，伸手往前一推，体外白雾荡漾，一枚枚冰晶无序飞射，覆盖周身十丈。 虽然术法凝成的冰晶攻击威能稍显不足，没有造成有效的杀伤，却也让一群黑影的冲势略有停顿，为沐凡争取到三息喘息的时间。 堪堪十丈大小的前厅，拥挤不下四五十名影楼死士，厅门外的前院情形更是夸张，一直延续到宅院的正大门出口，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毫无感**彩。 沐凡在其中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有的是路边偶尔碰见带有模糊印象，有的是在祭祀大典过程中恰巧见过。更有甚者，还有一人就在此前暂居的迎宾楼当值，影楼死士渗透沐家的程度着实令他骇然。 不予他时间慢慢惊讶，一群影楼死士瞬间而至，沐凡抽剑横斩，纵然已经布满粘稠的鲜血，封玄剑依旧闪烁刺目白芒，刨开人体宛若掠过水面般简单从容，在连续切断五名影楼死士的身躯，又斜斜向上割掉两名影楼死士的头颅。 叮铃铃…传来扰人心神的铃声。 沐凡纵身跃起斩飞四五颗头颅的间隙，瞥到前院中有三名不同寻常的影楼死士，他们双目澄清有神，显然意识尚存，此时正在合力晃动着一只硕大的铃铛。 铃铛大小不下三尺，表面血色纹路密布，每一次震动皆散发出一圈水波般的血色涟漪，周遭的空间在血色涟漪下渐渐破碎，犹如一片片巴掌大的纸屑飞舞。 “布阵法器？”见此一幕，沐凡反应过来聚集此处的百余名影楼死士，并不是提前预知他必会选择这条路突围，而是为确保空间挪移大阵的顺利合拢。 想通这一关节，优先针对的目标不问自明，他纵身高高跃起，直到紧贴前厅梁顶，又猛地在房梁上一踏，倒转身形急冲直下，方向正对前厅大门。 下方影楼死士全部跳起拦截，四五十人拥挤在半空，封玄剑在三息之内连杀十多人，沐凡还是被淹没在人群当中，混成一团坠地。 一点黑芒迸发，沐凡从储物袋中抽出黑剑斩离，一手一剑，一黑一白，他在人群中持剑狂舞，没有任何剑招，没有任何花式，只为最快速度的杀人，只为以最快的速度清出一条通向前院的血路。 第四十六章 铃铛 黑白剑光闪烁，残肢碎肉抛飞，地面血水淤积淹没脚面，重重叠叠血雾弥漫，时不时响起一两声临死前本能的惨呼。 此情此景，混乱且惨烈。 砰…数十根冰柱集中飞射，影楼死士瞬间倒下一片，沐凡手持黑白双剑，硬生生清出一条空白通道。 正当他准备破门而出的时候，一层无形的光幕突兀显化，波光粼粼伸缩不定，阻挡在前厅正门口，隔绝内外。 顷刻间做出应对，双剑互叠交叉，映照黑白双色光华，倾尽全力的一斩让光幕极度凹陷下去，明显拉伸出两条剑形切线，然而光幕并未破碎，眨眼间又恢复如初。 当前的环境不容许沐凡去进行第二次尝试，虽然厅外的数十名影楼死士仍旧巍然不动，可是厅内剩余的十多名影楼死士再次合身扑来，先前落单的影楼死士也一个接一个从后窗户涌进来。 沐凡双眼一眯，黑白双剑掠出一道道绚丽黑白光华，与他双眸熠熠寒光交相辉映，神智不清的影楼死士就连他一击都难以抵挡，堪堪只需六十息，一群人被屠杀的干干净净，满地碎尸。 黑白双剑低垂，置身血水秽气当中，发丝沥沥血滴不断，沐凡蓦然回首看向门外，阵器铃铛还在继续的摇晃，空间已经破碎不堪，飘荡一片片空间碎片，露出一处处破损的漆黑虚空。 他收起黑剑斩离，伸手一抹脸上血污，取下发髻上红白相间的玉簪，嗤笑一声，仿佛自语道：“既然想死，成全你们…” 白剑封玄掷入地面，法力御使红白玉簪悬空，沐凡双手开始快速结印，足足千道印法在十息之内完成，蹲下一掌按在地面，低喝道：“抽魂，祭血…” 自掌心蔓延出无数漆黑如墨般的符文，铺散地面十丈方圆。 与此同时，他挥手抛出一只储物袋，倾倒足足三十万下品水灵石，起身又一掌拍在半空，低喝道：“禁术，血海天焚…” 砰砰砰…数十万下品水灵石接连爆裂，粉尘散落一地，渐渐与地面血水融合。 融合灵石粉末的血水在漆黑符文带动下开始蠕动，残肢碎肉自动分解，半空中出现一缕缕虚幻的白影，依稀可见面貌与先前亡去的影楼死士一致，此刻他们神魂在源自于九死葬神鉴的禁术作用下直接显化。 血水粘液聚拢不散，腾起吞噬半空一缕缕正在无声惨嚎的虚幻白影，同时窗外飞来一缕缕血水融入其中，逐渐壮大。 一时间殿内血海滔滔，宛若血色布匹随风飘扬，腥秽之气充斥满溢。 悬浮的红白玉簪剧烈一震，凭空生成一股巨大吸力，将这些多方混杂的血水统统吸扯进去，一滴不剩。 沐凡的灵气和体力都消耗的十分剧烈，嘴唇苍白，面无人色，他伸手接住下坠的玉簪，将之握紧手心，又抽出地上的封玄剑，缓步走到透明光幕前，语气冰寒的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神智清醒的三名影楼死士闻言均是一怔，原以为沐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要再次强行打破阵法的隔绝光幕。对此他们丝毫不在意，在付出百余名死士的代价后，已经成功拖住沐凡一段时间，得以让空间挪移大阵初步完成，现在即便是元婴修士陷入其中，也别妄想能够逃脱。 沐凡反常的举动让他们生出一丝困惑，一名影楼死士继续晃动手上的铃铛，语气生硬的吐出两个字。“百息…” “快点...”沐凡回复一句，言简意赅，更像是在催促对方。 说完，他回身走到前厅原本的首座位置，沿路扶起一个尚算完好的木椅，仗剑稳稳端坐其上，血腥气味还未散尽，地面一块块血斑累累，他神色从容淡漠，举止已然诡异到极点。 三名神智清晰的影楼死士呆呆的看着前厅内部场景，一直到外院数十名双目血红的影楼死士，各自取出一柄匕首插入心脏献祭生命的时候，他们才渐渐回神。 一柄接一柄匕首准确插入心脏，一个接一个的影楼死士倒下，血珠一粒粒飘向阵器铃铛，附着沾染在铃铛表面，让血色花纹越发的深邃。 三名神智清醒的影楼死士对视一眼，表情透着一股癫狂的决绝，他们齐力将手中的铃铛抛入空中，同时取出一柄匕首插入心脏，献祭自己卑微的生命，以供阵法运转的能量所需。 叮铃铃…铃铛悬浮在半空持续摇晃，空间开始大规模破碎，一道道纤细的血色火焰冲出铃铛表面，钻入隔绝内外的透明光罩之上。 铃铛表面的血色纹路渐渐暗淡，当它溢出最后一道血色火焰的时候，四分五裂化作废铁坠地。 透明光幕受到数百道血色火焰的刺激，亮起一阵阵刺目血光，密密麻麻的蝌蚪符文肆意游动，速度越来越快。 沐凡见状缓缓起身，将封玄剑搁在长袖上一抹，恢复原有的银白光泽，他望着剑体倒影出的自身镜像，喃喃道：“与我再杀一程，如何？” 语落，无法用词汇形容血色光芒亮起，吞噬偌大一片空间，吞噬一切所包容之物。 平平无奇的夜色下，细雨如丝如纱浇灌大地，隐约可闻远方传来的晚宴喧闹，隐约可闻冬雨润泽万物的奥妙天音。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血色光柱冲上天际，足足百丈宽阔，光芒照耀四方，驱逐重重黑暗，给天地染上浓浓一层红妆，给无尽雨滴染上凄厉色彩。 沐家防护大阵顷刻间威能显化，闪闪实质电光包裹围剿，无数青色光华凝聚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穿入血色光柱之内，疯狂搅动。 一道道人影飞天而起，一道道遁光划破夜空，短短不足十息之内，做出应急反应的沐家修士不下千余。尤其举行晚宴的场所，瞬间腾空不下三千余名修士，迅速向血光异变之处靠拢。 血色光柱宛若昙花一现，转眼间就黯淡下去，其内空空如也，不存在任何异物。 然，沐家本族修士和外来参加晚宴的修士，共计超过四五千之数，全部浮空目瞪口呆的看向下方一处空地。 整整三百余丈范围，地面深深凹陷下去十余丈，原本成群的建筑消失无踪，露出光秃秃的泥土，寸草不生。凹坑外围躺着数百具尸体，各自一柄匕首插在心脏部位，血肉被抽取一空，全身只剩皮发骨架，死相狰狞恐怖。 第四十七章 雨林 夜已深沉，湿风缱绻，沐枫城南三百余里，有着一片无边无际的茂林沼地。 风卷雨纷纷，激起水雾恰如氤氲烟霞，在夜幕下一层叠着一层，一片连着一片，为天地万物添上一件薄薄的轻纱外衣，几多梦幻妖娆。 就在这宛若诗画的场景里，一滴雨水自千丈高的云层中由无数水汽凝聚而成，它历尽千辛穿透厚厚的铅云，于坠落的过程中分解、重凝、分解、重凝… 如此反复循环超过百次，它幸运的砸在一片倾斜树叶上，终于溅射一片细小的水露，成为笼罩密林朦胧水雾的一部分。 夜色下，雨林中，在一块三百丈空地的边缘处，筑立五座丈许高的石台，石台成标准正方形，通体呈妖艳的血红色，其上一个火盆内火焰熊熊，完全不惧雨水的浇灌。 周边影影绰绰站立十六名黑衣人，其中十三人被密不透风的黑袍笼身看不清面目，为首三人掀开连衣帽檐露出真容。 两男一女年纪在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目清秀气质灵韵，天降雨水还没有接近半丈范围内，就被他们体外蒸腾出的一股奇异力量弹开，身上黑袍随风轻轻飘荡，半点雨丝未染。 微风吹拂宽松黑袍，袖口隐隐约约露出两片枫叶，身份昭然若揭，影楼刺客。 “约定的时间已到，阵台毫无反应，不会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吧？”一名影楼刺客抬头望望漆黑色的夜幕，皱眉问道。 “精心准备两年多时间，送进沐家的死士超过三百，我们耗费的代价难以估量，计划绝不可能失败，更不容许失败。”另外一名影楼刺客接话，语气异常笃定。 “此处离沐枫城太近，城中亦有化神期修士坐镇，影楼金丹期和元婴期修士的法力波动太明显，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前来，怕暴露行踪导致任务失败。可小妹认为再等一盏茶时间，若阵台仍旧没有反应，就算为我们的安全着想，也须得尽快撤离为妙。”唯一的影楼女刺客并不按原先话题讨论，说出内心的担忧顾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不懂吗？我们才区区巩基期修为，在化神期修士面前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要是被发现行踪必死无疑，想死千万别带上我…” 影楼女刺客的反驳言语还没说完，五座成圆形分布的血色石台骤然大亮，烈焰冲天足足十丈多高，空间裂开一道道缝隙，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 下一刻，一束绚丽的血芒乍现，涌入天际的火焰层层堆砌，包裹血色光芒不让外泄分毫，一座由十数栋建筑组成的宅院慢慢清晰，呈现三人眼前。 “无忧居…”血光彻底消退，影楼女刺客看着门廊上书写的三个大字，下意识将之念出。 语落，朱红色的大门被人从内部推开，一名模样恐怖的少年缓步走出，他行进步伐不疾不徐，衣衫发丝满是血污，脸色苍白如雪，手持一柄银霜长剑，眼神透着一股藐视众生的寒寂。 一名影楼刺客眼睛微眯，问道：“你是左行秋独子，沐凡？” 无视对方的问话，沐凡仰面迎接漫天细雨，任由雨水冲刷面颊上的血污，感受冬雨彻骨的寒意，心底一个猜测得到证实。 共存一片雨夜之下，空间转移的距离绝不超过五百里。 转头看向前方的一群黑衣人，目光在当头三人的袖口两片红色枫叶上略作停留，心底又一个猜测得到证实。 在场十三名神秘黑袍人和为首的三名巩基期修士，这样的阵容没有出乎沐凡意料之外，空间挪移阵法的供给能量来自于练气士，仅仅一百多名半伪练气士的血肉精气，所汇聚的能量根本就不足以驱使阵法，让空间挪移到太远的地方。 而且他知道金丹期境界以上的修士，在沐枫城近五百里范围内，稍有异动就会被沐枫城防护大阵感应。在原本的预料中，他估计影楼会有一名金丹期修士，现在却发现影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谨慎，宁愿派出三名疑是巩基期圆满的修士，也不敢冒一丝被沐枫城察觉的风险。 嘴角溢出一丝邪笑，心底杀意剧烈躁动，他不答反问道：“除了你们影楼，今晚发生的事还有谁参与其中？” 沐凡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性格，他既决心要报复，就会报复的彻底，一个都会不放过。 影楼女刺客看到沐凡脸上意味莫名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浓浓的不安，随即她就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宅院内部太过安静，且安静的有些诡异。 因为在影楼此番制定的计划里，至少会有一百多名死士的任务是缠住沐凡，可是最后走出这扇门的只有他一个，众多死士离奇的统统消失。 目光一闪，联想对方衣着外貌，她抢先问道：“你一个人杀光了所有死士？” 闻言，另外两名二叶影楼刺客立刻跟着反应过来，他们看向沐凡的目光隐藏几分骇然，虽说这些死士都是依靠丹药强推出来的二品练气士。但是以一己之力屠杀一百多名同阶修士，他们自问不做到，即便是以现在的巩基期圆满修为，想要在半柱香之内做到这一点，也得耗费一番手脚。 不过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总会给人坚决的自信，二品练气士和巩基期圆满修士之间的鸿沟，难以用远超同阶的实力来弥补，更难以用屠杀死士的数量来衡量。 一名影楼刺客嗤笑一声，不屑道：“任务内容是负责把人带回去，其他的事情我才懒得过问。” 目光越过当前三名巩基期圆满的影楼刺客，沐凡发现后方十三名神秘黑袍人自始至终未曾动弹一下，在外放神识的监控下，就连呼吸都不存在。 似有明悟，语气冰寒道：“再问一遍，今晚发生的事还有谁参与其中？” 先前开口的影楼刺客衣袖滑落一柄短剑，持剑随意挥动几下，带有调侃意味的说道：“老老实实跟我们走，我就告诉你。 “不说没关系，我抽出你的神魂，它会说…”沐凡摊开紧握的左手掌心，飞出一根红白相间的玉簪，悬停半空，震颤不止。 第四十八章 禁术 玉簪红白光晕流转，三名影楼刺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玉簪刺穿一粒粒天降的雨滴，在一片片细小的水雾下，化作一束电光射入沐凡的胸口正中心，于外不留半寸。 巨大的冲击惯性作用下，沐凡跌飞出去十丈有余，撞榻门廊去势仍旧不减，裹挟碎石木屑在泥地中不断翻滚，宛若跳跃在悬崖峭壁上的石子，完全不由自身做主。 双手成抓扒在地面，十道抓痕拉出丈许，沐凡堪堪止住身形，抬头双目泛出妖异血光，漫天黑发一缕缕染作血色，裸露的皮肤一根根青筋暴凸，喉咙发出沉闷的低吼。 张手一吸，遗落废墟中的封玄剑入手，他动作极其怪异的站直身躯，散发出的气势节节攀升，练气一品、练气三品、练气五品…练气圆满。好像没有跨越大境界的隔阂，水到渠成的直接突破到巩基初期、巩基中期，一直到巩基后期才终于止住。 借助九死葬神鉴记载的魔道禁术，沐凡从练气期二品的修为跨过若干个小境界和一个大境界，修为直接暴升至巩基后期。 “禁术，血海天焚…”沐凡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节，眉心血光一闪，浮现一道血色竖眼印记，中心线缝隙打开露出血色眼珠，一叶竖瞳青黑色无比邪异瘆人。 同时体外荡漾一条涛涛血海，将他原本的衣衫腐蚀殆尽，血水覆盖体表化作一件血色长袍，无风猎猎飘扬。 三颗血色眼珠转动，沐凡望向十丈外满脸惊愕的三名影楼刺客，鲜红的唇线上翘，封玄剑锋口转动，人影徒然于原地消失， 一道血色人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蔓延八尺剑罡，血色长袍在半空铺展似羽似翼，当头朝三名影楼刺客斩下，人还未至，腥味扑面。 一名影楼刺客轻哼一声，袖口飞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盾牌，迎风见涨瞬间化作丈许大小，粼光莹莹撞向头顶上方的沐凡。 另外一名影楼刺客闪身脱离剑罡笼罩范围，脚在地面踏出一个三尺深坑，咚的一声闷雷炸响，手持短剑激荡出百道虚幻剑影，御空直面冲向沐凡。 最后一名影楼女刺客纵身飞向后方，挥手牵引十三名神秘黑袍人腾空而起，置身一圈黑袍人防护中心，她双手开始快速掐诀，同时不忘提醒道：“依靠秘法提升修为肯定有时间限制，我们只需要拖住他一段时间便可。” 她下意识的不敢正面对敌沐凡，想要用最稳妥的方式获胜，以完成影楼交予的任务。 然而生死之间的搏杀，从不会因为个人意志改变走向，沐凡一剑斩在青色盾牌之上，一卷血色火焰在半空中肆虐开来，青色盾牌被切出一道深深剑形凹痕，灵光黯淡失色，朝下方急坠。 与此同时，左侧百道剑影忽至，沐凡三颗血色眼珠转动，摊开掐诀的左手，五指张开向左侧一推，语气淡漠无情，低喝道：“禁术，恕冥剑…” 掌心前方出现一幅血色十字架图案，中心一点拇指粗的血色光束迸发，所过之处百道剑影纷纷溃散，去势不竭射向后方的持剑影楼刺客。 动作不停，沐凡脚下一圈圈血色波纹扩散，周遭空间顷刻间碎为粉末，人影又一次消失，独留下一声沉闷低喝：“禁术，醉魔行…” 持剑影楼刺客眼见血色光束袭来，他秘技施展的百道剑影不能阻拦分毫，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容，短剑舞动成风，交叠一片眩光剑幕，想要挡下这诡异一击。 血色光束转眼便至，重重撞在剑幕之上，血色光束溃散，这名影楼刺客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足足被击飞百丈远。 不等他平复体内紊乱的法力，不等他止住后退的身形，沐凡突兀出现在他面前，二者相距不足三尺。 白芒映照，封玄剑斩下。 影楼刺客大惊失色，连忙同样持剑相迎，两剑相击，一股气浪瀑散，青色灵气和血色邪光一分为二，各自弹开。 沐凡在半空中仅退不到十丈，血色长袍鼓动，立刻回身一掌拍出，暴喝一声：“禁术，屠仙印…” 一枚丈许大小的血色手印凭空显化，掌心纹路分明宛若实质，跳跃丝丝黑色雷光迎上一尊紫铜大鼎，二者重重撞在一起。 噹…震耳欲聋的响动，音波清空百丈范围内的雨滴，传播十里开外。 远处一名影楼刺客刚要御空追来，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法宝受损遭到反噬。而影楼女刺客裹挟十三名黑袍人飞射而来，双手仍在不断的结印。 借由禁术印法反震之力，沐凡回身追向那名被他连伤两次的影楼刺客。 速战速决，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一道血色长影划过夜空，封玄剑亮白光芒再现。 持剑影楼刺客竭力挡下这一击，他体内的灵气越发紊乱，就连最基本的御空飞行都难以维持，只希冀能够撑到同伴的来临，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面对无力的格挡，传回的反震力道只让沐凡后退半步，轰的一声气爆，他再次御空冲上去，封玄剑急舞，招招倾注全部法力。 半空中，雨夜下，青色灵光微弱，血色邪芒大盛，一人一击后退百丈，一人一击紧追不舍。 再次追上满面死灰之色的持剑影楼刺客，沐凡左手一式印法完成，弃剑立掌前推，掌心距离对方头颅堪堪三寸不到，低喝道：“禁术，乱世煞…” 掌心分离一颗幽暗血珠，仿佛速度快到极致，又像是慢到画面定格，幽暗血珠龟裂化作粉尘，紧接着空间一缩一涨，血色气流成扇形喷薄而出，风声呼啸宛若万千厉鬼齐鸣，直接将这名影楼刺客淹没。 封玄剑挥动，白芒剑罡爆射丈许，切入弥漫十丈方圆的血色煞气，随即内里响起一声无力的惨嚎，沐凡临空一步前跨，紧随其后钻入血色煞气当中。 后方紧追不舍的影楼女刺客见状，裹挟着十三名黑袍人急忙悬空停下，她神识无法穿透前方一团血色煞气，不敢贸然闯进去，甚至连靠近百丈的勇气都没有。 双手包裹一层淡黄色光华，十三名神秘黑袍人环视守护，可是心底不安却越来越浓郁，渐渐有转变为恐惧的趋势。她不知道这份不安到底源自何方，更不知道身为影楼刺客最基本的坚实心性，现在为何会无缘不顾的崩塌。 第四十九章 妖炎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一名影楼刺客手托紫铜大鼎御空而来，他发现同伴怔楞在半空一动不动发呆，满面焦急怒斥一声，径直向前方血煞气团冲去。 影楼女刺客蓦然回神，双手淡黄色光华流转不息，五指连弹射出一缕缕细丝，与周围十三名神秘黑袍人后脑相连，低语轻叱：“十三尸渡法，起…” 语落，十三名黑袍人体外蒸腾大量黑霞，鼓荡衣袍露出真容，尽皆双目死灰面色惨白，完全不似正常活人，恰如僵化许久的尸魁。 抬手上下一摆，淡黄色细线一起一伏，十三尊尸魁全身黑气缭绕，向血煞气团方向飙射而去，脑后一根根淡黄色细线自动延伸，在漫天雨夜之下格外的醒目。 另一边，不等影楼刺客和十三尊尸魁赶至，血煞气团忽然向内塌陷，急速收缩消失一空，内里景象凸显。 半空中，沐凡满头血色长发飘扬，一袭血袍铺展半空丈许，整个人宛若熊熊燃烧的火焰，尤其是三颗血色眼珠看上去分外邪异，一柄霜白封玄剑低垂，一具干枯尸体提在手里。 这具尸体正是先前的持剑影楼刺客，现在却已经全身干瘪双目暴凸，四肢扭曲摆着怪异的姿势，脸上凝固着痛苦神色，死相极其狰狞。 “你用歹毒秘法吸干了他的气血？找死…”见此一幕，另外一名影楼刺客睚眦欲裂，掷出手中的紫铜大鼎向沐凡遥遥撞去。 后方十三尊尸魁悬停半空排成一线，面朝前方抬起灰白的双手，宽松黑袍袖口射出一柄柄飞剑，数十柄飞剑汇聚成一道，剑鸣连成一片，蜿蜒向沐凡刺去。 五指一松，尸体坠落，得到巩基圆满修士精血补充的沐凡体外血芒更加炽亮，三颗血色眼珠同时转动，无视十三尊尸魁和当前的影楼刺客，他看向避在后方的影楼女刺客，嘴角扯出一丝阴寒邪笑，不疾不徐立起一掌，低喝道：“禁术，囚龙锁…” 忽闻龙吟咆哮，声音慑人心魄，沐凡掌心血光剧烈沸腾，迸发足足百道手臂粗细的血色锁链，犹如一束束妖魔触手疯狂舞动，将他防护的密不透风。 数十柄飞剑被冲的七零八落，紫铜大鼎被缠绕的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沐凡一步跨过百丈距离，仅用三步来到御使紫铜大鼎的影楼刺客面前，封玄剑白芒一闪，当头斩下。 影楼刺客神识早就感知沐凡的动作，他挥袖抛出一个白瓷碗，碗内水波倒影出一幕水壁，挡在身前以作防护。同时又祭出一盏古灯，纤细灯火溢出三缕青色火焰，飘飘荡荡卷向沐凡。 全力以赴的一剑让水壁瞬间破裂，然而沐凡却没有乘胜追击，他看到三缕青色火焰越过破损的水壁，已经临近一丈范围之内，三缕青色火焰予他极大的危险气息，当即身形暴退。 沐凡在后退途中单手快速掐诀，一道厚厚的冰墙在半息内凝聚完成，可三缕火焰轻易的溶穿冰墙继续向他飘来，且速度越来越快，一式水系秘术丝毫未起到阻拦作用。 “居然是净世妖炎？”沐凡冷哼一声，血色长袍一摆，体外分离出一**血浪汹涌，旋转聚合成圆锥形，撞上三缕青色火焰，层层包裹。 嗤嗤…响起火焰灼烧的细碎动静，半空一团血球的形态伸缩不定，死死困住内部三缕青色火焰，冒出雾化青烟，腥气浓烈。 临空一步前迈，沐凡贴近影楼刺客一丈范围内，重新复原的水幕被他一剑斩破，见对方一手又丢出一面淡灰色的盾牌，一手正往古灯中疯狂灌输法力。他抢在盾牌法宝形成全面防护的间隙，抢在盾牌法宝有效防护范围即将覆盖古灯的前一个刹那，封玄剑霜白光芒一闪，一个抓着古灯的手臂冲天而起。 啊…影楼刺客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嚎，却没有换来沐凡的动作停歇，他左手一掌按在淡灰色盾牌上，倒持封玄剑，遥遥朝向后方伸出右手，低喝道：“禁法，通天引…” 右手前方生成一道血色光幕，光幕波澜起伏不定，宛若狂风暴雨下的水面。 恰在此时，十三尊尸魁在影楼女刺客的操控下，口中齐齐吐出一股股黑色烟霞，黑霞在半空中汇聚，组成一条体态怪异的蛇形鬼物，本准备悄无声息的偷袭，现在刚好撞进沐凡禁术生成的血色光幕上。 沐凡喉咙发出一声闷哼，右手臂上黑气蔓延，浓浓一层黑气掠过躯干，转眼间又转移到左手臂，这层黑气皆由他身体作为媒介，传入影楼刺客祭出的淡灰色盾牌之内。 淡灰色盾牌表面死气黑霞爆发，宛若一大团液体撞击坚实地面，摊开超过十丈方圆，比夜色还要幽暗。 盾牌法宝顷刻间四分五裂，露出后方一脸惊愕的独臂影楼刺客。 霜白剑光再起，沐凡顺势平切，直取对方头颅。 独臂影楼刺客连忙用白瓷碗法宝略作抵挡，仓惶向后逃窜，同时大喊道：“贱人你敢联合外人残害同门，影楼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还不速速与我一起诛杀…”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整，沐凡一剑击飞白瓷碗，长臂一转封玄剑再次斩下，抢得先手招招精准致命，绝不留对方喘息回气的机会。 “强行提升修为的秘术不止你一个人懂，我死你也别想活…”独臂影楼刺客连续三次命悬一线，他脸色惊恐的神色渐渐化作阴狠，九式印法一闪，抬手一掌拍在胸口，声嘶力竭般大吼道：“残血吞神咒...” 伤口溢出的血迹全部缩回体内，皮肉快速枯萎干瘪下去，独臂影楼刺客身体凸起一个又一个鼓包，他气息在逐渐攀升，隐隐有冲破境界隔阂，抵达金丹期的征兆。 秘法施展的中途无法分神闪躲，沐凡一剑划过他的胸口，切断一排排骨骼，扯出一丝丝鲜血，带出一片片碎肉。 动作不停，沐凡又一掌拍在他的心脏位置，心脉尽断，五脏全碎，七窍挤压出大量鲜血，溅至几丈开外。 第五十章 心性 受到如此严重的致命伤害，若换做寻常修士早已毙命，单单独臂影楼刺客非但没有死，他身体仍在继续干枯，修为还在不断的攀升，飘散半空中的血肉自动钻入体内，体表凸起的鼓包快速攒动。 独臂一把扣住沐凡的肩膀，嘶哑咆哮道：“我死也要你陪葬…” 影楼刺客现在的修为已经抵达金丹期临界点，施展的秘法急速吞噬血肉精气，却始终无法突破冥冥中的禁锢，神智癫狂的他拖着沐凡一头撞向下方雨林。 轰…倾倒数十株古树，二人互相纠缠着撞向地面。 雨林间的地面被他们二人犁出一道十丈长的深沟，沐凡体外血色长袍生成一**涟漪，卸去大部分撞击力道，他仍旧喷出一大口血，受到不轻的伤势。 沐凡甩手一剑贯入对方头颅，太阳穴两侧左右通透，察觉对方的微弱生机犹在，他满面厉色毕露，左手立掌成刀，血色光芒覆盖，硬生生切入对方脖颈。 左手刀，右手剑，骤然发力，一颗完整头颅被扯的稀烂，一块块碎骨纷飞，血红色和乳白色混杂，触目惊心。 神识穿透影楼刺客的身体，发现其丹田内金丹雏形已成，在秘术的维续下正在逐渐壮大，暗紫色的金丹雏形裂纹密布，离碎丹自爆为时不远。 单手掐诀，抢在金丹凝聚前，沐凡一掌拍在对方腹部，大喝一声：“禁法，梵天殛。” 咚…一声低沉闷响，大地为之颤抖。 一股无形的气流自沐凡掌心喷薄而出，瞬间在潮湿的地面荡出一道深坑，掀起几丈高的土浪翻滚澎湃，足足成圆形扩散出去百丈有余。巨大的冲击波呼啸肆虐，临近的大树纷纷断成两截，稍远些的匍匐倾倒一整片。 影楼刺客的无头躯干被震的四分五裂，丹田内的金丹雏形还未彻底完整，瞬间就化作粉末消散，且神魂俱灭。 体外血色长袍稍显黯淡，沐凡扶剑晃身站起，他抬手一挥，影楼刺客四散无序的血肉蜂拥来投，长袍血河渐渐又明亮起来。 缓缓抬头，三颗血色眼珠倒影天空影像，十三尊尸魁严密守护影楼女刺客悬浮于半空，他嗤笑一声，自语道：“炼尸？雕虫小技！” 影楼女刺客见到沐凡的三颗血色眼珠同时看过来，全身毛孔骤然张开，发自心底的恐惧无可抑制，她裹挟十三尊尸魁当即转身就走，心里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尽快脱离三颗血色眼珠的视线范围。 见此一幕，好像完全没有出乎沐凡的意料之外，他好整以暇结出一式式印法，脚下生成一圈圈血色波纹，人影突然从原地消失，徒留喃喃低语回荡雨林下。“禁法，醉魔行…” 倾尽全力的御空飞行，才短短片刻功法，影楼女刺客裹挟十三尊尸魁足足逃出十里开外，慢慢的她心底泛起一丝荒诞之感。想到自己修为甄至巩基期圆满所经历的坎坷，是执着无所畏惧的心性，促使她走过这一条漫漫长路。 然而这份心性突兀的消失无踪，区区一名依靠秘法强推出来的巩基后期小辈，现在就连正面对敌的胆量都生不出，一心只想着落荒而逃，她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对方眉心上的那颗血红色竖眼，奈何不等她继续联想下去，上方半空中一道血色人影乍现。 沐凡手持封玄剑急坠，人还未至，霜白剑罡已经率先斩下。 影楼女刺客已然似有明悟，此刻面容满是愤怒之色，心底更懊恼自己的犹豫不决，间接导致两名同伴的死亡。她双手淡黄色光华流转，十指张开向上一抬，十三尊尸魁冲天飞起，一柄柄弯月长刀滑落长袖，齐齐扑向罪魁祸首。 与此同时，她后脑冲出一道透明氤氲气体，无数粒土黄色的细沙浮沉其中，体内法力毫不保留全部灌输进去，随后抬手朝上空一指，细沙击破雨滴，在一片片水雾中密密麻麻的射向沐凡。 封玄剑荡开实际境界才堪堪巩基初期的十三尊尸魁，沐凡就连顺手废掉这些尸魁的兴趣都没有。他轻易穿透重重阻拦，看见一片土黄色的细沙当头迎来，涛涛血海幻化的长袍瞬间做出应对，将他裸露在外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一颗血色眉心竖眼在外。 二者相遇，血色长袍转眼间被抽打出无数个孔洞，却是始终不破不散，沐凡以最野蛮的方式闯过黄沙法宝拦截，距离影楼女刺客还只余三丈。 影楼女刺客面带惊慌之色，嘴里吐出一颗土黄色的圆珠，圆珠膨胀至成人头颅大小，表面光晕流转不息，直接撞向沐凡。 沐凡在土黄色的圆珠上面感受到土系法则厚重之力，包裹体外的血水徐徐褪去，露出他的邪异面容，露出他的一头红发，亦露出他左手早就预备好的印法，遥遥按向撞来的土黄色圆珠，低喝道：“禁法，逆星移…” 掌心前方三寸空间颠倒，土黄色的圆珠诡异的倒转而回，且去势不减反增若干，在影楼女刺客凝固的惊骇神情下，撞在其前胸正中心，喷出连串的鲜血染红一片雨滴，隐约还可以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 在浑厚的撞击力作用下，影楼女刺客势大力沉般朝下直落，上方十三尊尸魁一个接一个失去控制，跟着一同纷纷坠地。 位置处于中间的沐凡速度更是快过一筹，在影楼女刺客即将撞到地面的前一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挟持着遥遥冲向地面，又以她作为盾牌顶在前方，连续冲翻十数根树木，最后撞在一根成人腰身粗细的树干上，才得以冲势衰减停下。 脖颈被人死死扣住，影楼女刺客背贴树干双脚离地，嘴里不停的往外冒出血沫，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模样狼狈不堪。 沐凡左手卡住影楼女刺客的脖颈，右手缓缓举起封玄剑，剑尖抵在她的眼睛前方，距离近到锋口已经削下一缕缕颤抖的睫毛，语气淡漠的问道：“除去影楼，今晚的事还有谁参与其中？现在是你自己说，还是等会抽出你的神魂，让它说！” 第五十一章 山洞 “说…我说…”一股血煞气息在影楼女刺客经脉中横冲直撞，让她不能正常的运转法力，就连简单的说话都要耗费极大力气。 “打开眉心祖窍，放开识海防护。”沐凡保持紧紧勒住对方脖颈的动作不变，剑尖又向前挪移半寸，距离满是惊恐之色的眼珠，只余一条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语气冰冷的命令道。 发际线蜿蜒流下一条血痕，糊住影楼女刺客另一只眼睛，狭窄的视野独剩一柄霜白长剑，三颗血红妖瞳，一张邪异面庞，一抹嗜血笑容。 “你…奴印…影楼不能…”她艰难的吐字，断断续续难明其意。 她在费力的想要解释着什么，奈何却看到沐凡眉心竖眼内血色沸腾，映照出一枚透明的血瞳印记，同时耳畔听到冷漠无情的威胁。 “照我的话做，否则死！” 血瞳印记射入影楼女刺客的额头，没有受到丝毫阻拦钻入祖窍，目标明确的找到盘踞其中的神魂，附着在神魂眉心中央位置，消失无踪。 “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顺利在影楼女刺客的神魂种下奴印，沐凡甩手将她丢弃在一侧草丛里，冷冷丢下一句话，掠空而去。 他回到先前斗法的地方，外放神识细细感应搜索，找到两只储物袋和一盏古灯收起，剩余的各式法宝和尸体放出血色火焰，统统烧成飞灰。 置身在漫天细雨下，他凝望坐落在密林中的无忧居良久，最终深深一声长叹，连续拍出数十掌，丈许大小的血色手印从天而降，建筑群摧枯拉朽般被毁成一片废墟。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影楼女刺客还匍匐在草丛中，低声惨嚎全身颤栗不止。 血色长袖一挥，沐凡裹挟着她就往密林深处遁去，低空贴地飞行时沿路遇到十三尊尸魁，又将横七竖八倒在林地里的尸魁卷起，一同带走。 越过一弯溪水，绕过两座小山，跨过一条百丈宽阔的大河，前方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 足足飞遁两柱香时间，所过路途不下两百余里，沐凡体外的血色长袍已经消散大半，他眉头紧皱悬浮在峡谷上空，放开神识细细感应一遍，察觉外围没有高阶妖兽出没，心下稍安，一群人和尸往峡谷开始往深处坠落。 下潜超过千丈，周围环境变得漆黑一片，峡谷仍迟迟未见底，沐凡却已经先摇摇欲坠，体外血色长袍暗淡无光，临近溃散的边缘。 强撑着继续下潜百丈，神识范围内感应到岩壁上出现一处天然山洞，他不再妄想踏足谷底藏身，当即闪身钻入洞中。 峭壁山洞外口狭小，内里别有洞天，三丈高矮，十丈纵深，盘踞一头成人身长的多足蜈蚣，正在吐纳一股股青色毒雾，状似修炼。 这头相当于人类修士炼气期八品修为的妖兽，还没来得及发现有外人闯入，就被封玄剑轻易的切作数十块，化为一地碎片烂肉。 沐凡长袖一摆，腥风呼啸毒气溢散一空，妖兽残尸整齐堆砌在洞口。 他又一掌拍在外侧洞顶，大小不一的碎石纷纷塌陷，堵住唯一的进出口，也掩埋住一摊妖兽残尸，以此掩盖散发出血腥气味，避免附近妖兽和野兽的骚扰。 在漆黑的环境下，沐凡丢下十三尊尸魁和影楼女刺客，拿出清理战场时搜刮来的储物袋二者其中之一，因为原主人已经陨落的缘故，储物袋上的神识禁制成为无根浮萍，被他外开神识轻易冲破。 顾不得细看储物袋里琳琅满目的物品，他从中倒出十多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之施法嵌入石壁，青蒙蒙的微光立刻照亮山洞。 草草布置完洞府，沐凡又拿出自身所属的储物袋，此前施展秘法用掉三十万枚下品水灵石，储物袋里面的下品水灵石还剩四十万出头，现在被他一口气全部倒了出来，堆满整个山洞。 做完这些，体外血袍还剩薄薄一层，他连忙盘膝端坐，看一眼影楼女刺客，发现她正与十三尊尸魁叠罗汉般堆成一摞，呼吸短促，心跳缓慢，显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沐凡深吸一口气，双手捏出一式式繁杂的印法，屈指点在胸口正中心，表情无比狰狞的拔出一根红白相间的玉簪。 体外血袍瞬间消溃，满头红发恢复黝黑，眉心竖眼慢慢隐退，同时散发出来的修为气息也随之急落，直至跌到练气期二品尤不停歇，堪堪逼近破法的边缘重新化作凡人，最终停留在练气期一品境界。 与此同时，由于血袍消失，他现在全身上下不着寸缕，惨白色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道血痕，崩出一处处拇指粗细的血洞，秘法反噬的后遗症顷刻间爆发。 好在强行提升修为的秘法源自于九死葬神鉴，施展后的威力极为强悍，反噬的程度相对于其他类似秘法却要轻微的多， 沐凡早有心理预期，也早有应对之策，他从储物袋取出一件白袍披上遮体，融合水灵自带的修炼之法即刻运转，丹田溢出一丝水灵气息，沿着破损不堪的经脉快速游动。短短十息连贯成一幅玄奥的立体图形，体外顷刻间幻化出一道笼罩周身的吸力漩涡，散落在洞穴内的数十万灵石飘出一丝丝水灵气，蜂拥投入漩涡之中。 秘法的反噬在持续爆发，沐凡体表血痕和血洞接连出现，鲜血染红丈许方圆，沐凡体内水灵气也在不断的修补肉身伤害，滋润每一寸受损经脉，剔除每一丝异种血煞，骨骼和血肉的伤势都在逐渐弥合。 沐凡体内的情况就仿佛在进行一场生死竞赛，幸运的是破坏和修补针锋相对，一直保持着持平局面。 不胜不败就是一线生机，可是这并不值得庆幸，因为一切都在沐凡的预料之中。他拥有九死葬神鉴超过十几万年，里面记载的每一式术法他即便没有修炼，也对其功效威能知晓的清清楚楚。 有无数遗憾等着他去挽留，有心念羁绊等着他去守护，有一个未来等着他去重演，岂会为逞一时之快自寻死路。 倘若施展秘法之后必死无疑，沐凡宁愿被带去影楼另做他想，肯定也不会干这种蠢事。 第五十二章 奴印 滴滴答答…洞顶水珠坠落，溅射一朵朵雾花，花开花落一刹那。 土黄色的山洞石壁附着薄薄水汽，镶嵌十数颗夜明珠映耀青蒙蒙的微光。数十万枚灵石集体散发出淡蓝色泽，灵气呼啸成风于半空迷迷蒙蒙一片。 一道吸力漩涡急速旋转，映出淡淡的幽暗光晕，扯着水灵气层层叠叠形成一道道皱褶争相来投。 完全封闭的山洞内各式颜色汇聚，动和静相结合，平添几分玄奇之感。 十三尊尸魁木然的站在角落上，影楼女刺客抱着双腿坐在一旁地面，她目光怔怔的看着不远处闭目打坐的沐凡，心情无比复杂。 十天前影楼女刺客就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当时她身体状况十分糟糕，足足耗费三天时间，吞下数十颗各种功效的疗伤丹药，才勉强得以保住一条命。 稍微恢复行动能力，她心底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乘着沐凡尚未恢复伤势，出手制住对方完成影楼交付的任务，然而心里有这个想法不假，却不能控制身体去付诸行动。 至此，她终于确定自己被种下了奴印，还是一种超出理解之外极端诡异的奴印。 影楼为保证其隐秘性不被世人知晓，为防止外出执行任务的刺客可能会被生擒，从而将影楼的相关秘密泄露出去。每一名影楼刺客的神魂都会加持一道特殊的神魂禁制，无法强行搜魂，无法种下奴印。 可现在内心想法和实际行动不合，神魂眉心曾经映入一道血色竖眼，这统统都在告诉这名内心绝望的女刺客，她确确实实是被沐凡种下了奴印。 别说走出山洞逃跑，别说妄想擒下沐凡，她甚至连取出储物袋内的通讯符，尝试与外联系都不能自主，就和供人玩乐的提线木偶一般无二，无法做出任何威胁到主人安危的举动。 越尝试反抗越绝望气馁，最终无奈放弃的影楼女刺客不由的看向十三尊尸魁，忽生同命相连之感。 正当她沉浸在对未来无限迷茫中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沐凡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目光含义莫名的看着她。 影楼女刺客心底猛地一抽，泛起的畏惧心绪难以抑制，她吞吞并不存在的口水，嘴唇颤颤巍巍的浮动，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虽然知道答案再明显不过，但是她还是不死心，想从对方口中得到证实。 依靠水灵气自带弥补肉身创伤的功效，近十天的不间断吸收水灵气，让沐凡禁术反噬的伤势恢复八成，余下两成伤势在往后吐纳修炼，增进修为的期间就可以顺带完成，无需刻意为之。 过程有惊无险，结果也在预料之中，且得以解除影楼给予的又一次危机，沐凡现在的心情一般，至少没有郁结仇恨怒火，要发泄在眼前这位算作他奴仆的女刺客身上。 可同时也没有回答的兴趣，不答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千衣。”影楼女刺客心底不想告诉沐凡，奈何管不住自己的嘴，应答的非常顺溜，且说出的还是她许久不用的真实姓名，不是影楼赋予的代号。 她很想表露出愤怒的表情给对方看，却不由自主的露出讨好的媚笑。感觉到自己露出的下贱神态，她杀不了沐凡，沦为傀儡想要自杀，却是连驱使手臂抬起的动作都做不到。 “韩千衣？不错的名字？”沐凡重复一遍女刺客的名字，对之也略作点评，语气淡淡的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还没回答你？回答什么？名字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韩千衣神色一愣，呆了呆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快她一步做出反应，开口道：“十天前抓捕你的任务，确实有沐家族人作为内应参与其中，不过我不知道具体是谁，我只负责到指定的地点带你回去。” “影楼的总坛在哪？”沐凡对韩千衣的回答很满意，点头示意，甚至还露出一丝微笑赞赏，毫不质疑她的言辞真伪。 不要回答！千万不要回答！韩千衣就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心底疯狂呐喊，嘴上自然答道：“总坛在哪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处分坛设在松泉山，位于巫坟山脉临海东侧三百里。” 说完，韩千衣双眼一闭，毫无生气的瘫倒在石壁上，摆出一副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可怜模样。 可十息功夫缓缓逝去，影楼强行加持在她神魂上的禁制，并没有因为泄漏严禁外透的秘密而突然爆发，当场暴毙。 “我种下的奴印不会触动任何禁制，反倒会在影楼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帮你变相的屏蔽这些禁制。即便有化神期修士神识查看你的神魂，也不会发现奴印的存在。”沐凡见韩千衣摆出这幅造型，心底似有明悟，嘴角又扯出一丝笑意，作出解释。 “世间还有这么神奇的奴印？”韩千衣说出这番话又是一怔，随即有点反应过来，奴印只会阻止她做出有害奴印主人的举止，也只会在奴印主人提出问题或是下达命令的时候，她的身体才会不受自己左右，其余行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为印证猜测，她又尝试问道：“这么说影楼无法继续控制我了？” “非但不能继续控制你，而且影楼绝不会察觉到你神魂禁制的异常。”沐凡耐心回答，为尽量说的仔细，继续道：“不管是以前还是往后，任何控神一类的禁制对你都没有任何效果，你只听命于我一个人。“ 源自九死葬神鉴的奴役禁术，契合最本源的阴之大道法则，凌驾一切同类术法，高于一切同类禁制。 “这…奴印也是禁术吗？”韩千衣小心翼翼的问道，在此前沐凡以一敌三的斗法中，她见识过眼花缭乱的各式禁法，威力简直可以用逆天这个词汇来形容，根本就不是巩基期修士所能掌握的神通。 其实她心底原本是想大声的质问沐凡，奈何表现出的语气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更像是卑贱奴婢担心说出的言辞，会不会惹怒高贵的主人。 “对…”沐凡直言不讳的承认，在禁术奴印的控制下，根本就没有任何信息是不能透露的，他坦然的答道：“禁术，囚仙印…” 第五十三章 青冥炼狱经 “哪…让我心境失守生出畏惧的血瞳，也是一种禁术？”韩千衣目光转向沐凡空白的额头，外露表情恭敬的问道。 “禁术，惑心瞳…”沐凡苍白如雪的脸上笑意明显，说话好像稍有触动伤势，剧烈咳嗽几声。 “什么是禁术？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说过？”韩千衣刨根问底，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掩盖原本的绝望情绪。 闻言，沐凡低头沉默，脸上表情变的阴晴不定，半响之后答非所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韩千衣十分抵触话题突兀的转换，奈何身体却非常老实，回道：“初入修行界偶然间得到的一篇残缺功法，偏向尸鬼道，名叫十三尸渡法。” “玉简复刻一份给我看看。”沐凡直接开口索要。 在奴印的控制下，韩千衣规规矩矩的从储物袋拿出一枚空白玉简，贴在额头用神识刻下所知的全篇功法，甚至都没有甩手抛给沐凡，而是起身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接过玉简，贴在额头神识探查，沐凡发现这确实是一篇残缺的尸鬼道功法，全篇只有修炼到金丹圆满的部分，依他目前的眼光看来，这篇功法不但残缺不全，已有的部分也存在多处错漏，虽然附带的秘术威力颇大，可对往后的修行有着莫大的危害。 “你是土系灵根？”沐凡一边查看，一边随意的问道。 “纯土系四品灵根。”韩千衣安静立在一旁，听到问话连忙回答。 “才四品灵根？”沐凡拿开额头玉简，转头诧异的看她一眼，皱眉问道：“你实际的年龄是多少？” “二十二。” “十岁立道基正式修行，依靠四品灵根，短短十二年修为甄至巩基期圆满，这份坚毅问道心性着实不错。”沐辞略加褒奖，把玩着手中玉简，目光不停的闪动，忽然眼神一凝似有决断，他再次将玉简贴在额头，抹去原有的残缺功法，神识重新刻录一份新的功法在内，随后扔还给韩千衣，说道：“这是一篇供你修行直到化神期圆满境界的功法，你即刻试着参悟修炼，若有不懂之处可以问我。” 韩千衣接过玉简，心下将信将疑的将玉简贴在额头，首先呈现的是功法名称，青冥炼狱经。下面则是洋洋洒洒足足几万余字，且字字珠玑玄奥难明，不过大致还可以看的出练气、巩基、金丹、元婴、化神的细致划分，功法确实含有各个阶段相对于的练气口诀。 她尝试按照青冥炼狱经行脉法运转法力，外界的时间缓缓流逝，内心的怀疑渐渐化作惊骇，才堪堪小半个时辰，丹田内原先功法吐纳所得的法力，统统被青冥炼狱经过滤一遍，法力变得更加凝练醇厚不说，巩基期圆满的修为尽然奇迹般的增长一丝，虽然这一丝的法力增长可以忽略不计，可对于韩千衣来说却是凝聚金丹的契机。 取下玉简，暂停修炼，她不可置信的问道：“这功法是给我的？” 沐凡没有接话，伸手按在韩千衣的腹部，隔着衣物能够感受皮肤的温热，他放出微弱的法力探入丹田，察觉到青冥炼狱经特有的法力波动，淡淡道：“没想到你灵根资质不行，心性和领悟力都堪称上乘，短短时间就能做到如此程度。” 不等韩千衣接话，他又道：“以你的心性和领悟能力，这残篇青冥炼狱经估计已经被你全部记住，我还怎么收回？” “也是残篇？难道这功法还不算完整？”听懂沐凡的言外之意，韩千衣言辞和心理难得一致，语气带有满满的震惊。 “当然不完整，你现在得到的只有化神期圆满篇幅，问道长生之路极其漫长，青冥炼狱经的后续篇幅也还有很多。”沐凡的言外之意就是，这篇青冥炼狱经直指大道尽头，超脱永生。 奈何小小巩基期修士见识短浅，自以为这篇功法或许能维持破界飞升之后的修炼，不过即使这般也足以让韩千衣惊骇莫名。 沉默半响，她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给我功法？” 韩千衣原本是想质问沐凡给她这篇功法怀有什么目的，可悲的是实际说出口的言辞，所要表达的意思没变，态度和语气全变了味。 “你不是想要问何为禁术吗？这篇功法就与我之前施展的禁术同根同源，它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沐凡没有详细明说来自于九死葬神鉴，因为不能提及这个名字，但凡稍有提及相关，必会被九死葬神鉴感应到，无论相距多么远，哪怕亿万里，哪怕不在同一个位面。 不给韩千衣刨根问底的机会，沐凡继续说道：“我所施展的禁术，会压榨生机消减施术者的寿元，还会让肉身和魂魄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不过这些都可以后天弥补，无关重要。施展禁术对我来说有一个最大的危害，就是会留下一丝难以磨灭的烙印。” “什么烙印？”韩千衣见到沐凡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变得十分郑重，她无缘无故的也跟着紧张起来，奴印的控制效果可见一斑。 转头直视韩千衣，沐凡停顿半响，一字一句的说道：“傀儡烙印，只需施展一次禁术，就会烙下无法磨灭的傀儡印记。” 九死葬神鉴奴役宿主最根本的手段，就是它内部记载着众多功法密录皆自带类似大道法则般的烙印。宿主越是依赖它给予的功法禁术，就越会沉迷无法自拔，同时烙印淤积越来越多，到最后不管是甘愿或是被迫都会成为它的傀儡，以达到它凭借器物之身超脱永生的最终目标。 沐凡第一世和第二世没有修炼九死葬神鉴内的魔道功法禁术，第三世被九死葬神鉴内诞生的意志蛊惑，中途思想转变投入魔道。幸好他当时道基已成，无法随便做出更改，在主修功法不变的情况下，只是挑选一些威力强大的禁术用作对敌手段。 故而他那时的傀儡烙印不算太深，之后又他隐约察觉到施展禁法的弊端，就果断的摒弃九死葬神鉴一切相关。 也正是因为如此，沐凡在第三世临死前，才能做出毁去九死葬神鉴的举动，若不然就和现在的韩千衣一般，只能生出想法，不能付诸行动，宛若提线木偶。 第五十四章 千千系衣结 施展禁术会留下傀儡烙印，禁术和青冥诀同根同源来自同一个地方，也就是说刚才修炼青冥炼狱经已经留下傀儡烙印！理顺因果关系的韩千衣心底狂骂，什么恶毒的语言都被她过一遍，同时内视祖窍神魂和经脉丹田，想要找到所谓傀儡烙印的踪迹。 果不其然，她在眉心玄关内发现异常，神魂外缠绕一条透明无色的氤氲，若不是本人内视自我神魂更加通透，外人神识窥探根本就无法察觉分毫。 韩千衣满脸通红的瞪着沐凡，身体和嘴唇同时紧紧绷着，因为现在她想要杀人，因为此刻她想要诅咒，奈何奴印控制她无法抬起手来，奈何奴印抑制她无法恶毒的谩骂。 “为什么要给我这篇功法？”心理和身体斗争半天，韩千衣气馁的问道，想要找出症结所在。 “傀儡烙印难以根除，可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沐凡知道韩千衣现在的真实想法，不以为意的笑道：“傀儡烙印可以通过转移的方式清除，但是被转移的人必须也要是同根同源的烙印宿主。” “你大可以随便找一个人，传授他功法禁术，然后转移傀儡烙印。”短短十多息时间，韩千衣组织数十句各种言辞，最终只有这么不痛不痒一句能够说出口，脸色又涨红了几分。 “你说的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可是为保证绝对的隐密性，转移傀儡烙印只能找不会暴露我秘密的人。”沐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会透露秘密的人，眼前现成的就是韩千衣。 “你好像在躲一个人，是傀儡烙印的持有者？”韩千衣原以为这句话说不出口，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也算是关心主人的安危，不会引起奴印的抵制干预。 嗯？主人…我呸！韩千衣涨红的脸快要滴出水来。 “这你不用知道，以后也不许问！”沐凡语气冷冷的命令道，面色不愉。 “什么时候开始转移傀儡烙印？”韩千衣锲而不舍的追问道，语气一如既然的恭敬卑微，可心底实际的态度如何，不问自知。 “等你傀儡烙印淤积到足够的数量，才能将我的傀儡烙印吸引过去。”沐凡生怕韩千衣听不懂，又提示道：“青冥炼狱经你勤练不赦，估计要到二十日功夫。” “若我将青冥诀作为主修功法一直修炼下去，傀儡烙印越积越深，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韩千衣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青冥炼狱经的神奇她已经见识过，说是不动心那是肯定假的，区区残篇就可以供她境界提升至化神期圆满，更别说还有破界飞升的后续部分。且这篇功法的威能似乎非常厉害，沐凡施展的禁法与之同根同源，侧面可见一般。 其实韩千衣也着另有一番筹谋，想着她修为境界提升到化神期境界，没准可以破除被沐凡种下的奴印。因为一般的控神类禁制，都没有跨越太大的境界差距达到控制心神的效果。再说等她修为甄至化神期成为陆地神仙，即便无法自然而然的破除奴印，也能有足够的修为手段，去找到相应的破解之法。 奈何青冥炼狱经明显有着弊端，她若要凭借其继续修炼下去，就要弄清楚所要付出的代。不然还未熬到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隐患在半途就突然降临，结果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破灭。 另一边，沐凡也有怀有别样的心思，他确信现在九死葬神鉴的损伤还未复原，定然无法感应到他神魂上缠绕的一丝傀儡烙印，想着让韩千衣继续修炼青冥炼狱经，持续壮大傀儡烙印引起九死葬神鉴的注意，以此作为诱饵引它上钩。 不求能够毁灭九死葬神鉴，但求知道它和现任宿主的行踪，收集有关讯息，以便占据主动优势，为以后的打算做铺垫。 此时此刻，封闭潮湿的洞穴内，青蒙蒙的微光下，韩千衣和沐凡盘膝对坐，二人相距不足三尺，四目相对沉默不言，陷入各自盘算当中，都在浮想联翩。 滴答…一滴水珠坠落，溅起水花，发出轻微响动。 二人目光瞬间凝实，眼神不出意外的焦距在一起，神色同时不自然起来，心知都在算计着对方，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沐凡轻咳一声，二人之间他占据主导地位，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说道：“你刚才问的什么，重说一遍。” 他走神没听见，韩千衣却不会忘记，言简意赅道：“若我一直修炼青冥诀，最后结果会如何？” “很难说…”沐凡皱眉细细斟酌言辞，不想留给韩千衣太大的心理负担，怕她优等的心性和悟性不能正常发挥，修炼青冥炼狱经的进程太过缓慢，导致延缓引诱九死葬神鉴上钩的计划正常实施，耐心继续道：“如果你配合得当，进展一切顺利，不会发生任何事。如果…也没有什么如果，最坏的可能就是你再次沦为别人的傀儡，和现在身为我的傀儡没有任何区别。” “以我为饵，诱杀还是生擒？”韩千衣听出言外之意，又结合已知信息，得出与事实相去不远的猜测，可是因为沐凡之前明令禁止她提及傀儡烙印的持有者，所以言辞没有办法说完整，想要表达的意思也不全。 “不错！你悟性确实不错，至少比我预估的还要优秀几分。”沐凡坦然承认计划的一部分，同时不吝啬发自心底的赞美一句。 一代魔尊开始正视眼前这位长发瓜子脸的女娃娃，发现她的五官还算精致耐看，尤其一双眼睛特别有神，薄薄的嘴线形状倒与自己有些相似，即便现在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亦不能掩盖整体上的清秀。 可能是身为影楼刺客的缘故，眼眉间透出一股坚毅的气质，予人不屈不饶的感觉。又可能是常年修炼尸鬼道功法的缘故，她体型稍显瘦弱，隐隐带有一丝阴柔美态。 坚毅和阴柔并存，结合的毫无别扭生硬之感，呈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反倒增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韩千衣发现沐凡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且对她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瞬间全身汗毛根根炸起，心底颠来覆去暗忖一句话。 “他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吧？可是…我好像不能拒绝啊？” 第五十五章 长生十万年 正当韩千衣浮想联翩忐忑不安的时候，沐凡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只要你一心一意的配合我，事成之后不但还你自由身，还送你一个坐拥长生的未来。” 长生并不等于永生，沐凡都不敢肯定自己能够超脱永生，何谈给予韩千衣可以超脱永生的机会，不过他至少能够保证韩千衣长生十万年，对他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无非是帮韩千衣迈入修行的第三步阶段而已。 见到沐凡神色恢复正常，韩千衣暗暗松一口气，待听到沐凡说出这一番言辞，她心底又泛起浓浓鄙夷，直接无视所谓的长生未来，问道：“你拿什么保证事成之后会祛除奴印还我自由身？” “没有保证，也不需要保证，我承诺的自然会做到。”沐凡冷冷的回冲一句，说完发现已经背离初衷，补充道：“现在放开你真实想法的奴印限制，算是作为我们之间互信的基础。” “你的鬼话能信吗？外貌骨龄看着像是才过十五岁，实际表现像是活过万年的老怪物，更可笑的是修为仅到练气一品，这种修行资质…”韩千衣话还没说完，神情瞬间僵硬呆滞，她嘴巴慢慢合拢闭上，微微偏头错开沐凡阴沉似水的目光。 避开沐凡的目光注视后，她隐蔽着尝试做出几个古怪的表情，至此终于确定除了不能做出危害沐凡的举动之外，其余奴印带来的限制统统消失，基本拿回掌控身体的权利。 为保住这一份好不容易获取的自由，韩千衣一时间思绪千转，灵光一闪急忙问道：“你许下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是不是还有其他图谋？” “不错，我想让你继续留在影楼，顺便去帮我做一些事情。”沐凡看到韩千衣还怀有畏惧之心，对她威胁意味明显的冷冷一笑，直言不讳的承认道。 “此次任务失败，还被你杀掉两名二叶影楼刺客，我还怎么回去影楼？难不成回去自投罗网送死？”韩千衣嗤之以鼻，忽然发现能够痛痛快快的说话，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嗯？有奴印屏蔽影楼加持在神魂上各种禁制，你把事情的经过略作修饰蒙混过关，这应该不难吧？”沐凡根本不相信韩千衣的鬼话，语气严厉的质问道：“到底能还是不能？” “能…我能做到！”韩千衣表情怪异的信誓旦旦做出保证，其实她原本想要坚持到底矢口否认，奈何在奴印的控制下，她可以抱怨自身会存在危险，却不可以直接欺骗奴印主。 所谓尴尬莫过于此，她顷刻间满脸涨红，附着斑斑点点血迹污泥，蓬头垢面的显得有几分滑稽。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沐凡无视韩千衣可笑的落魄模样，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暗黄色的箱子，轻轻推到她的跟前。 “这不就是一只箱子吗？”韩千衣脸色恢复正常，低头瞥一眼，嗤笑着回道。 她本想要阐述的原话很长，里面还会出现幼稚、无聊…等等不良词汇，可结果不出意外的被奴印全部筛除。 沐凡开始后悔解除奴印某些方面的限制，好在韩千衣善于察言观色，一本正经的侃侃而谈道：“不过呢…这次影楼下达的任务内容很是奇怪，交代我们三人在制定位置接回左行秋的独子，也就是你。如果见到你的时候已经死了，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们三人就必须要找到一只箱子，安全的护送回去。可如果当时你也死了，箱子也损坏了，我们就要查看破损的箱子里面有没有一幅图，若能找到这幅图，就即刻启动远距离传送阵送回影楼。可如果当时你也死了…” “好了…”随着韩千衣的叙述，沐凡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摆手示意停下。 “我还没说完，如果你当时死了…”韩千衣说的正欢，难得有光明正大诅咒沐凡机会，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给我闭嘴！”沐凡厉色呵斥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邪笑，语气淡淡的威胁道：“如果把我给你的互信基础不当一回事，想要肆无忌惮的耍一些小伎俩，我会让你很难堪，全身不着寸缕在沐枫城闹市街道逛上一圈，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我被你种下奴印不假，可是你明显有求于我，这么做只会让我生出逆反生理，妨碍你的计划实施！”韩千衣完全不吃威胁，她对沐凡的真实意图有所猜测，笃定沐凡不敢拿她怎么样。 “我可以大可以找别人，你觉得自己无可取代？”沐凡眸光一闪，淡淡质问道。 “哼…傀儡烙印你可以找别人代替，报复影楼你可以找别人吗？”韩千衣哼的一声，直视沐凡毫不相让。 “我拿着这只箱子，还愁影楼不会自动送上门，生擒几名影楼刺客，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听到韩千衣头言辞中带有报复影楼的内容，沐凡心思微动，他有意引导，想看看对方在短短时间内，到底理顺几分彼此间的底细。 “他们确实可以帮你探查影楼总坛的具体位置，好让你…报复影楼。”不自量力这个词汇被奴印省略，韩千衣表情郁闷的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你不止要报复影楼，还要追寻左行秋的下落，这就需要一个细心且耐心的人作为内应。” “比如…我！”韩千衣惯性一捋胸前满是血污的发梢，大言不惭的补充道：“现在有青冥炼狱经的辅助，我的修为境界会逐步提升，自然在影楼地位也跟着提升，我能帮你很多，影楼所有的秘密我都能提供给你。” “影楼所有秘密都能提供给我？你知不知道影楼势力有多么庞大？知不知道影楼奉若神明的至高天主修为境界到底有多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沐凡一边说话打击着，一边用手指点点韩千衣的额头。 在奴印的控制下，韩千衣无法左右躲闪，她就想是个受气小女孩一般，被点一下就朝前矮一次头，最后几乎已经弓腰伏在沐凡的怀里。 第五十六章 疑仙入凡来 “少蒙骗人，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能比我更了解影楼？”韩千衣再抬头时脸色羞红，满腔怒火几乎将她撑爆，不能付诸实际行动，只能嘴硬反驳。 “你怎么不想想我何来问道长生的功法？何来各式各样威力超出寻常的禁术？”沐凡不方便透露自己重生的事实，只好变相提示。 奴印无法控制心念想法，同时奴印也不是万能的，如果韩千衣拒绝合作，且不畏惧死亡，她会有无数种方法摆脱奴印的控制，比如行动间无意暴露内应的身份，比如平时言语侧面透露异常讯息，比如修炼青冥炼狱经提升修为时根本不用心，比如敌对斗法时故意分神自绝…等等。 报复影楼倒是无关重要，沐凡真正目的就是想找到其娘亲左行秋的下落，他确实需要一个细心耐心的人帮助，且这个人也要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具备成为合格内应的条件。 韩千衣的灵根资质不高，区区纯土系四品灵根，奈何她的心性和悟性世所罕见，青冥炼狱经出自九死葬神鉴，与另外一部被现任九死葬神鉴宿主作为主修功法的万欲天经，二者不相伯仲之间。 在短短小半个时辰，韩千衣不但已经领悟玄奥的功法口诀，具体行脉方式也很快的连贯合成，而且还将原先丹田内的法力全部转换一遍，单凭这份心性和悟性，即便灵根等级稍有不足，修行速度也必定不会太慢。 再则，沐凡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提升灵根的品阶等级，可心性和悟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只有通过无尽岁月的沉寂才能逐渐养成，无法一次性弥补。 沐凡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更没有时间去寻找合适潜入影楼的内应人选，所以他才说出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从侧面表露出自己的不同寻常，想让韩千衣为自身利益心甘情愿的配合他。 功法何来？禁法何来？何以对影楼如此熟悉？何以知道所谓影楼至高天主？韩千衣也意识到不同寻常，目光闪动，猜测道：“你被人夺舍了？不对…你不是左行秋的独子，是你夺舍的这具肉身？” “算是吧…”沐凡表情十分古怪，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韩千衣，若说实话她肯定不会相信，还不如任由她误会，反倒有利于达成初衷。 “你难道是上界的仙人夺舍重生？”韩千衣被自己得出的结论着实吓了一跳，她越往这方面想，越觉得合理，因为只有这样超出寻常的可能性，才能解释的通一切异常之处。 “也算是吧…”沐凡的表情由古怪化作别扭，也懒得纠正韩千衣对于仙人这个称呼的理解有误，并不是在玄天大陆位面破界飞升之后，就会成为拥有长寿十万年的仙人，二者有很大的区别。 下界小小巩基期土鳖修士的谬论，令万千仙神共沉沦的一代魔尊没心情与之计较。 “不对！传闻前朝暮云国覆灭在即，前朝皇族是乃上界左家的遗脉分支，曾经也有仙人想要隔界挽救暮云国倾覆的命运，奈何受敷于玄天大陆位面的天地法则，无法降临真身给予有力的帮助，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魔楚无仙取而代之，建立如今的楚云国。”韩千衣如数家珍般细细叙述，最后定断道：“仙人无法下界，你是怎么下来的？” “真身无法直接下界，难道不会斩下分魂隔界投送？说了你也不懂，眼前有最明显的例子，影楼是上界一个势力庞大的刺客组织，他们是如何在玄天大陆位面又建立一个影楼？”沐凡提及斩下分魂隔界投送，这话倒不是欺骗韩千衣，他曾经在第三世修为达到极高境界的时候确实这么做过，目的是想要找到父母游离在玄天大陆的残魂，想以通天手段将二人复活重生。 闻言，韩千衣又陷入深思，身为影楼的一份子，她对影楼相关隐秘也了解一些。 “你下界是为逃避仇人的追杀？”韩千衣看向沐凡的眼神开始渐渐变味，她结合已知傀儡烙印的相关讯息，一部分的内容自行脑补。 “恰恰相反，我想是要斩草除根，现在不过是修为不够，选择暂时隐忍。”沐凡完全是在阐述事实，至于韩千衣能否听懂，与他无关。 “可你为什么想要寻到左行秋？她和你实际上又没有任何关系？”韩千衣在尽量提出心中所有疑问，想编制一条清晰的脉络，印证猜测。 “承担一份为人子的因果。”沐凡仍旧在说着实话，言辞含义亦可以分两面理解。 “我相信你！我愿意跟你合作，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事成之后还我自由身。”韩千衣不愧为影楼刺客，具备一份果断的性格，当即语气郑重的做出决定。 “合作？”沐凡淡淡一笑，不去计较韩千衣有意偷换概念，模糊二人之间的主次之分，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我说到就会做到决不食言，不过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为什么会突然转变。” “很简单，我已经被你种下奴役根本没有其他选择，而且身为一名影楼刺客，同样受限影楼永无休止的操控，既然你有胆量报复影楼，你就绝不惧怕影楼，也必定持有相应的底气和信心，受制于你和受制于影楼，没有任何区别！”韩千衣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这番话算是为解开二人互不信任的隔阂。 “你善于权衡利弊，想要始终站在胜利者的一方，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就没有实力去报复影楼，立刻就会千方百计的倒戈相向。”沐凡似笑非笑的调侃道。 “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无需说出来增添猜忌，有损我们之间的合作基础。”韩千衣始终把合作挂在嘴上，先是重点强调平等关系，又问道：“现在能详细说说你的计划吗？” “没什么详细计划，你安心修炼青冥炼狱经，傀儡烙印淤积到一定程度，将我神魂上缠绕的傀儡烙印转移过去。做完这些你便可以自行返回影楼，往后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要潜心修炼，争取早日获得影楼的重视，找到影楼总坛具体所在位置。至于收集有关左行秋信息的事情，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可以顺带而为。” 第五十七章 净世妖莲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图？”沐凡伸手拍拍二人中间成暗黄色泽的箱子，表情郑重的问道。 “你认为影楼会告诉我吗？”韩千衣的回答非常干脆，显然已经接受合作者的身份，她一抿薄薄的嘴唇，诧异的问道：“箱子原本就是你的，连你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伸手抚摸在暗黄色的箱子上，韩千衣的好奇心被成功勾起，又问道：“难道是你现在没办法打开它？” 眉头一皱，沐凡重新将箱子收入储物袋，命令道：“以后不许和任何人提及此事，切记！” 不需要得到韩千衣的保证，在禁术奴印的控制下，她根本无法违逆自己的命令，沐凡甩手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盏黝黑色的古灯，问道：“这盏灯的原主人，你和他熟悉吗？” “不认识，连具体名字都不知道，上次任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何影楼的行事作风一反常态，突然将我们三个互不相识的二叶刺客，凑在一起执行任务。”韩千衣见过这盏古灯，源自于已经死去的影楼刺客，她眉头一皱，追问道：“不过是一件下品法宝罢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法宝没什么问题，只是其内承载的火焰有些特殊。”沐凡目光闪烁，指向一缕燃烧的青幽幽火焰，解释道：“此火焰名为净世妖炎，出自一种名叫净世妖莲的奇异灵株，对多数魔道功法和魔道秘术都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很稀有？岂不是说这件下品法宝的珍贵程度非同一般。”韩千衣双瞳倒影青色灯芯，她把自己位置摆的很正，没有表露出一丝贪婪。 “无薪之火难以维续，这盏古灯法宝里面的净世妖炎，最多释放两次就会彻底枯竭熄灭。”沐凡不着痕迹的把古灯法宝收入储物袋，说着惋惜的话，却没有表现出相应的惋惜神态。 “这…净世妖炎对你很重要？你想找到火焰的出处？”韩千衣锲而不舍的追问，颇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脱口的问题接连不断。 “区区异种火焰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可净世妖莲的伴生物颇为珍奇，是乃后天塑造肉身的极佳材料，对我现在而言有大用。”沐凡捻起手边黑白相间的玉簪，重新插在发髻上，想着安定下来之后，要细细翻查影楼刺客的储物袋，试试能不能找到有关线索。 “你想为自己重塑肉身？”韩千衣听到沐凡这一番言辞，她更加确信先前的猜测，认定沐凡必是仙人下界，夺舍的肉身不相契合，想要后天重塑一具更为适合本身神魂容纳的躯壳。 沐凡可不知道韩千衣的想法，摆摆手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你还是抓紧时间修炼青冥炼狱经，我还等着你将傀儡烙印转移过去。” 闻言，韩千衣翻个白眼，还撇了撇嘴，按照沐凡的吩咐，她回到原先的角落上盘膝而坐，挥手抛出一枚枚土系灵石，很快就进入深度修炼状态。 环顾四周，沐凡发现之前洒出去的数十万水灵石，至少还有一大半没被消耗掉，他双目微微闭合，仅仅十息不到，幻化出一道虚幻的漩涡笼罩周身，吸扯一缕缕水灵气钻入体内，滋润干枯的经脉，充盈空荡的丹田。 如果沐凡没有算错，影楼将他从沐府空间挪移至此，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十三天。他先前与沐枫城主裴本刑有一个赌注，约定在一个半月之内与枫家左姓后裔，以擂台正面比斗的方式争夺楚云国左相之位。 算上以前耗去的三天，加上现在白白消耗的十三天，就是说他还剩不到二十九天时间，堪堪不满一个月。 枫家的左姓后裔名叫枫季，沐凡在暮云峰山脚下曾见过一面，其当时的修为已经甄至炼气期十三品圆满。 在不动用九死葬神鉴禁术的情况下，在对方这段时间内不会突破到巩基期的情况下，沐凡可不敢盲目自大的夸下海口，说能够凭借现在的炼气期一品的修为，就能从容的够战胜对方，他估计做到这一点，至少也要拥有炼气期七品的修为。 二十九天时间修为攀升至炼气期七品，在借助融合水灵之后吐纳灵气的强悍修炼速度，沐凡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或许能够超出预期也说不一定。 与此同时，他还准备将夺来的古灯下品法宝祭炼一番，收为己用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因为有计划的赌斗最容易被外力敢于，不像毫无顾忌的生死战，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什么手段和方式都可以用上，只为能够快速杀掉敌人。 可正大光明的擂台赌斗，源自于九死葬神鉴的禁术显而易见不能用，他唯有封玄剑一件下品法宝，虽然拥有轮回三世累积的记忆和见识，各式水系术法他都无比精通，奈何水属性术法的威能很弱，对实际战斗力的增持程度十分有限。 就修行前期而言，水属性术法不如火属性、雷属性、金属性一类的术法攻击杀伤力大，又不像土属性和冰属性术法以防御坚固著称。 风属性术法在修行前期则大多偏向提高身法的移动速度，在遭遇生死危机，逃命的本事倒是无人能及。剩下的木属性术法虽然攻击力和防御力也很差，却拥有着极高的治愈效果，而且木灵根修士的寿元要比寻常同阶修士多出几成，是很多资质平平的修士梦寐以求的灵根属性。 至于特殊的阴阳两种属性，在没有做到阴极阳生和阳极阴生、阴阳相互交融的程度之前，根本就不能施展术法，此类修士只能依靠法宝来傍身，作为自保或是对敌的手段。 沐凡不知道在可以做前提准备的情况下，枫家左姓后裔为赢得这场事关楚云国左姓之位的赌斗，会接受多少外力的帮助，或许真如同楚云杉一般，出手尽皆极品法宝，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在赌斗正式开始之前，他修为越高胜算就越大，来源于影楼刺客的古灯法宝，可以放出杀伤力颇为可观的净世妖炎，自然成为增加胜算的不二选择。 滴滴答答…封闭的洞玄重回宁静，只有卷动的灵气和微弱的光亮，时刻伴随着两个对未来已有详细计划的合作者。 第五十八章 百药门 唰唰…冬日暖阳下，三名修士低空掠过连绵无际的茂密丛林，引起的呼啸气流摇曳树梢，飒飒作响。 领头是一名中年模样的修士，若单凭外貌判断，他年纪大概在五十上下，此人体型稍偏消瘦，身穿青色道袍，发系标准道髻，手持一面八卦盘，正表情略带焦急的御空飞行。 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修士，年龄大致都在双十出头，男修同样身穿青色道袍，可一身配饰却是十分讲究，腰间各式环佩迎风飘荡，头顶银白玉簪熠熠生辉，脚下锦绣步履纤尘不染。 另外一名女修身穿鹅黄连裙长衫，全身上下毫无配饰，高盘的发髻也是空空荡荡，整体打扮的非常素雅，几缕黝黑秀发随风洋洋洒洒。 一男一女修士脚下共踩一叶扁舟，丝丝灵光流转，显然是一件辅助修士御空飞行的法宝，也正是因为这件飞行法宝，才让二人的行进速度，能够跟的上前面的中年修士。 前方中年修士手捧的八卦盘，中央处有一柄尺许长的铜勺，铜勺持续震颤不止，似乎在指明某个方位。 小半个时辰之后，三人来到隐藏在密林间的一处幽深峡谷上空，中年修士覆手收起八卦盘，转头向两名年轻修士说道：“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下面，都好好打起精神来，千万要注意安全。” 说完，中年修士率先下降高度，神识毫无保留的外放开来，慢慢朝峡谷深处搜索。 男女修士对视一眼，男修满目兴奋之色，女修紧张忐忑，同时御使脚下的一叶扁舟飞行法宝，紧跟着中年修士朝谷底下潜。 往下一千两百余丈，四周环境已经变的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中年修士忽然止住持续下落的身形，抬手也示意后面男女修士停下。 青年男修好像意识到什么，眼中的兴奋之色越发炙热，急切问道：“师叔，是不是找到他了？” “前方三十丈有一处封闭的山洞，他现在正躲在里面。”说到这里，中年修士嘴角浮现嘲讽的笑意，语气带有戏谑意味的说道：“哼…好像我们来的时机颇为巧合，他还在行那男女苟且之事！” 轰…中年修士的话音未落，峡谷一侧石壁突然发出轰鸣巨响，大小不一的碎石向外集体喷射，烟尘在黑暗里弥漫，难以分辨真切。 与此同时，两道一黑一白的人影快速穿透烟尘，黑影临空悬浮，白影吸附在峭壁之上，二者相距不足五尺，状似互相依靠。 突兀现身的二人正是沐凡和韩千衣，至于为什么中年修士神识扫过封闭的山洞，在得知洞穴内部的情形之后，会认定他们在行苟且之事。则是因为韩千衣修炼青冥炼狱经期满二十天，神魂外淤积的傀儡烙印数量已经足够，他们当时正在转移傀儡烙印过程中，根本就没有中年修士认定的那样不堪，只不过是动作呈现出眉心紧贴对方眉心的样子，容易造成误会而已。 此时此刻，沐凡单手攀附于凹凸不平的峭壁，脸上表情阴沉似水，若不是最后关头顺利完成转移傀儡烙印，这突如其来的神识扰乱，或许能让他和韩千衣同时受到傀儡烙印的强烈反噬。 形同大道法则般的傀儡烙印反噬，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就连沐凡都不敢想象。 韩千衣倒表现的十分淡定，她单手一招，十三尊尸魁陆续飞出山洞，成一字排开挡在身前，同时一手按在沐凡的肩膀，缓缓朝地面上升，速度不快不慢。 神识察觉对方连续招出十三名外露气息皆在巩基初期的黑袍人，中年修士目光一闪，脸上的讥笑越发的明显，他紧跟着朝地面上升，始终保持着居高临下的态势，速度不疾不徐。 在距离地面还仅剩百丈的时候，中年修士重重一哼，声音宛若钟鸣回荡峡谷，厉色警告道：“再不停下，别怪老夫出手无情。” 环境恢复明亮，脚踩一叶扁舟的青年男修见对方一群人应声止住上升势头，他的目光最先落在沐凡的身上，侧头不屑道：“师叔，这人就是北狂风五爷的独子？怎么修为才炼气期六品？” 若是他知道沐凡在短短二十天时间内，就从炼气期一品连续跳跃五个小境界，直到现在的炼气期六品，估计他此刻就不会语气带有浓浓的嘲讽意味。 不等外人接话，青年男修又语气带有一丝酸味的说道：“呵…倒不愧是沐家北狂风五爷的独子，天生享受的命，有十三名巩基初期的修士做护卫，还有一名巩基期圆满的女修作侍女时刻伺候着，当真羡煞旁人啊！” 中年修士一抚颚下长须，面色不愉道：“这些黑袍人可不是什么修士，而是用魔道秘术炼制出的十三尊尸魁，这名女子也不是什么巩基期圆满，而是货真价实临门一脚就可以迈入金丹期的假丹修士。” 假丹修士通常是指丹田内已经凝聚金丹雏形，只需做到与眉心祖窍的神魂融为一体，再渡过一九天劫，就可以自然而然的迈入金丹期。 韩千衣在二十天期间，不出意外的凝聚金丹雏形，她甚至都没有刻意为之，源自九死葬神鉴的青冥炼狱经，其逆天神异之能可见一斑。 “老夫崔雪虹，区区不才添为百药门护法长老，想请北狂风五爷家的大公子随老夫走一趟，有故人邀约。”自称崔雪虹的中年修士相距沐凡不足十丈，说话语气中气十足。 “鄙人林逸，是为百药门掌尊第九子，沐兄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却大感失望。”青年男修嗤笑一声，摆手掸掸衣袖，呈现出一副鄙夷的模样。 “小女子秦可卿…”另一名青年女修慌慌张张说到一半，发现即将脱口的言辞十分不适合现在的对立状况，她窘迫的连忙闭嘴，且一双眼睛始终打量着不远处的沐凡，透着几分好奇。 沐凡稳稳立在一块突出峭壁山石上，天近傍晚，夕阳西下，因峡谷地势发生倾斜的霞光界线，刚好切割在他腰间。 上身一层金黄，下身略显黯淡，他含义莫名的嘴角扯出一丝邪笑，问道：“故人邀约？不知是哪位故人？可否方便说来听听。” 第五十九章 就此作别 百药门，是乃楚云国境内为数不多的门派势力之一，山门位置距离沐枫城足足超过千里，深处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当中，与世隔绝。 以炼丹技艺作为主要传承手段的百药门，声名斐然远播海外玄天大陆，几乎已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又因百药门恪守不参与任何纷争的立派宗旨，故而不受楚云国皇权的约束，中立性和自主性特征都非常明显。 沐凡根本不知道关于百药门的任何讯息，反倒是韩千衣似乎知之甚详，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后传音入密对他略作提醒，顺带的还点明对方三人具体的修为情况。 自称百药门护法长老的崔雪虹，他的修为已经甄至金丹初期，自称百药门掌尊第九子的林逸，他的修为尚在炼气期十一品，最后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修秦可卿，她的修为比之林庚鑫还要高出一线，处在炼气期十二品。 “故人邀约？不知是哪位故人？可否方便说来听听。”知晓对方的真实来意，沐凡如是问道。 “你随我们走一趟，到时候故人相见，自然一清二楚。”林逸抢话回答，丝毫不顾及一旁金丹初期修为的崔雪虹，貌似三人以他为主心骨。 “要是我拒绝呢？”目光始终落在崔雪虹的身上，沐凡直接无视林逸的存在，语气淡然的问道。 “老夫受人嘱托必须要带你回去一见，且生死勿论！”崔雪虹语气十分笃定，伸手一捋颚下长须，继续道：“所以老夫建议你还是乖乖配合的为好，这样你能少吃一点皮肉之苦，老夫也能剩下一番手脚，皆大欢喜。” 闻言，沐凡嘴角挂着的邪笑更加明显，他不再理会对方，侧头向悬空护在他身前的韩千衣问道：“别管两个炼气期小辈，你独自拦下对方金丹期修士以后，能够从容脱身的把握有几成？” “若是以前还真不好说，不过现在至少有七成把握。”韩千衣听到沐凡光明正大的问话，也坦然的用言语交流。 因为见识过沐凡以禁法魔化之后的绝强战斗力，又因为修炼青冥炼狱经实力增长后极度爆棚的信心，所以韩千衣在面对金丹初期修士的时候，心底连半点惧意都没有，反倒是兴奋的跃跃欲试。 身为影楼刺客的她也怀有弑杀性格，察觉沐凡言辞中带有放过对方三人的意图，她甚至都心生浓浓的惋惜情绪，恨不得和沐凡联手将眼前这三位不速之客统统杀光，一解心底长期淤积的怨气。 “七成？”沐凡低语重复一遍，眸光闪烁似在权衡利弊，遂语气淡淡的说道：“交予你的几式禁法，我允许在生死危急的情况下使用，切记自身安危放在首位。” 沐凡不但给予韩千衣主修功法青冥炼狱经，后来又耐心教会她几式来自于九死葬神鉴的禁法，不过为防止禁法外露引来不必要的觊觎，沐凡明令告诫她不允许随意使用。 切记自身安危放在首位！现在他的这一番特意嘱咐，算是给韩千衣明目张胆使用禁法打开一扇窗户，奴印不再有全面的限制，也将原来的七成胜算无限度拔高，确保她没有落败陨落或是被人生擒的可能性。 “不如…”韩千衣心思活泛起来，想要斩草除根，顺便发泄发泄不良情绪。 “闭嘴！”沐凡知道韩千衣想要说什么，完全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命令道：“若有什么事情我会联系你，不到事态紧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你不许主动联系我。” “今日我们就此作别…” 语落，霜白剑光一闪，封玄剑已然入手，沐凡轻轻一踏脚下山石，紧贴凹凸不平的峡谷峭壁，冲天而起。 上升势头稍有减弱时，他就伸出一掌按在山体岩石上借力，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影扶摇直上。修为境界攀升炼气期六品后，身法速度增幅不止一筹。 沐凡和韩千衣短短两三句的对话，实际才过去不到二十多息，崔雪虹还没从二人交谈言辞所隐藏的含义中反应过来，就看到沐凡突然撇下同伴女修，独自一人朝峡谷外逃窜。 “哼…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夫狠心手辣！”崔雪虹长袖一摆，射出一道青色飞剑，电闪般急速射向沐凡。 岂料韩千衣早有准备，腾空而起横在飞剑的移动轨迹上，体外弥漫漆黑色的烟霞，双手幽暗氤氲缭绕，徒手双掌一合，飞剑被精准无误的牢牢禁锢在中间。 青色飞剑时刻震颤不止，却始终不能挣脱束缚，且被幽暗氤氲腐蚀，发出嗤嗤的灼烧般细碎响动。 与此同时，十三尊尸魁口中齐齐吐出一股股黑色死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头蛇形鬼物扑向崔雪虹。 百药门护法长老崔雪虹冷哼一声，手中连连掐诀，弹出数十道灵光宛若实质剑气，将黑色死气组成的蛇形鬼物击的千疮百孔，溃散成烟。 动作不停，他脸色厉色一闪，又遥遥隔空一指被禁锢的青色飞剑，低喝一声：“分光剑，转…” 青色飞剑瞬间光芒大炙，分离出足足不下百余道剑光，韩千衣的双袖转眼间被绞成一片片碎布翻飞，若不是她提前闪身避让，双臂不保或许还是最轻的下场。 仅仅片刻功夫的耽搁，沐凡已然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崔雪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还未言语什么，一旁的林逸神色微动，急忙开口道：“师叔安心对付这个贱人，师侄去将那个小畜生给您擒回来。” 也不等崔雪虹有所回应，他就全力御使脚下的一夜扁舟飞行法宝，朝着沐凡消失的方向追去。 同在飞行法宝之上的秦可卿满脸紧张之色，她嘴唇绷的紧紧的，似乎有话不敢言。又频频回头看向崔雪虹，欲想要得到契合她想法的某些暗示，奈何直到最后二人驾驭飞行法宝折返地面，崔雪虹的人影彻底消失眼前，也没有得到她任何希冀的提示。 第六十章 发泄怨气 峡谷两侧，韩千衣和崔雪虹遥遥相隔百丈，一人体外黑气缭绕，一人体外清火苒苒，泾渭分明，杀意盎然。 “驱使鬼物的魔道修士？见你主修功法似乎颇为不凡，不知师承何处？”崔雪虹眉头微皱，刚才青色飞剑一气呵成的连续攻击，其威力到底如何，作为法宝持有者最为清楚，别说是修为低于一阶的假丹修士，就算同阶金丹初期修士也不敢徒手硬接。 可诡异的是眼前这名魔道女修，在徒手接下飞剑连击后，只不过是衣袖被剑气绞碎，几乎算是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奈何关于崔雪虹的疑问，韩千衣想老老实实的回答都不行，奴印根本就不允许她透露有关沐凡的隐秘，似乎也联想到这一层关隘，她脸色有些阴沉，没好气的质问道：“你身上若有若无带有属于我的法力波动，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闻言，崔雪虹眉头皱的更紧，手腕抹过腰间储物袋，拿出一颗被符箓包裹严严实实的土黄色圆珠，诧异的问道：“有符箓加持层层封印，你居然还能察觉到来源法宝上的法力波动？” “果然…”韩千衣察觉青魔炼狱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神异几分，有幸能以之位主修功法，不下于得到一场大造化大机缘，可再想到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一时间悲喜交加。 表面不露内心真实情绪，她淡淡说道：“用我的法宝为引，以天机秘术寻踪，原来如此！” “你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主人的安危，就这么确信他能安全的逃脱？”崔雪虹察觉韩千衣太过镇静，反倒让他心生疑虑，状若无意的打探道。 原本他是想拖延时间，拦住韩千衣不让其脱身，好让林庚鑫和秦可卿联手擒下沐凡。现在无由来的觉得事实或许恰恰相反，好像是韩千衣在刻意拖延着时间，以便沐凡安全逃走。 可区区一名炼气期六品修士，如何能够避开炼气期十品和炼气期十一品的两名修士拦截？他百思不得其解，隐隐还有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我的主人？”崔雪虹说出这个词汇彻底激怒韩千衣，杀意和怒气无可抑制，体外黑气剧烈沸腾，嗤笑道：“我担心他？我为什么要担心他？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何必担心他的安危！” “什么意思？难道他隐藏了真实修为！”崔雪虹眼睛瞪大须发飞扬，自以为已经明白心底的不安源自何方。 “什么意思你不懂吗？也就是说你的两个晚辈必死无疑。”韩千衣极尽嘲讽之能事，她本意就是想激怒崔雪虹，让崔雪虹将她置于生死关头，好叫她肆无忌惮施展禁法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以解淤积的怨气。 “你找死…”被成功激怒的崔雪虹，甩手撒出九柄青色飞剑，一柄柄飞剑青色光晕流转，且无序四散开来，从不同的方向射向韩千衣。 与此同时，崔雪虹祭出一鼎褐红色丹炉，顶盖溢出的熊熊火焰，灼烧的空气都发生扭曲。他手托溢火丹炉急速前冲，中途又张口一吐，一柄小巧弯刀将空间切割出一道黑色缝隙，率先挤入韩千衣眼帘。 “老东西，来的好！”韩千衣不惧反喜，双手快速结印，在她即将被四面八方各式法宝淹没的前一个刹那，盈盈素手立掌前推，低叱道：“禁法，梵天殛…” 咚…巨大的气爆轰鸣激荡峡谷，两侧岩壁震落碎石纷纷，回响久久不息。 另一边，无边无际的茂密丛林上方，沐凡脚面轻踏树梢借力乘风，一步跨越三四十丈距离，高高低低急速飞驰。 外放的神识感应范围内，发现后方传来异常的法力波动，沐凡对此早有预料，轻笑一声，当即沉入下方茂林。 双脚刚一接触林地，他双手开始快速结印，体外凝聚一根又一根的倒刺冰柱，悬浮半空起伏不定，瞬息数量不下百余，随后五指连弹，百余根冰柱相互盘旋着，朝向固定的位置飞射四方。 这般反复不停的施法，短短二十息时间，足足千余根冰柱分射出去，林间温度骤然下降，一层厚厚的冰霜蔓延开来，晶莹剔透霜白茫茫，宛若置身冰雪世界。 手中印法刚停，远方就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沐凡遥遥循着方向看去，皱眉自语道：“对方不过才金丹初期的修为，这么早就逼的不得不使用禁法了？” 若是沐凡知道韩千衣所作所为，知道她利用自己的命令漏洞，至始至终都在想着杀人，估计非得气的吐血三升不可。 要想杀人沐凡大可以伙同韩千衣开始就这么做，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再转移一次傀儡烙印罢了，反正傀儡烙印的容器现成就有，方便的很。他之所以留下崔雪虹的命，一方面是准备等以后再找他的麻烦，逼问出到底是什么人躲在背后，指示他前来欲要擒下自己。 另一方面他是担心自己失踪这么长时间，沐家很可能会派遣修士外出寻找，若斗法造成的动静太大，引起附近修士前来探查，发现他完全是一副魔道邪修的模样，到时候肯定会平添无尽的麻烦。 “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脱身！”沐凡想到此处眼睛微眯，暗自喃喃低语。 收敛思绪，目光又转到密林上方，恰在此时，林逸和秦可卿从天而降，二人衣玦翻飞，颇有仙途道侣的味道。 “这就是你提前设下的陷阱？”林逸落地先是环顾四周，看到不下千余根的冰柱深深嵌入林地，只余半截露在外面，随后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容，继续说道：“多谢沐兄摆下如此大的阵仗相迎，不过…你还是得死，带着尸体回去总归要方便一些。” 明知置身陷阱，他仍旧自信心十足，嫣然是具备足够的底气。 “你们受谁的指示？目的到底又是什么？”沐凡状似对之毫无察觉，神色淡淡。 “你死的不明不白，我才更高兴！”林逸语气透出极大的怨恨，他不知因何缘故对初次见面的沐凡怀有非同寻常的敌意。 第六十一章 漩光尽照 “林师兄，这好像是一式用于困敌的阵法，水系术法掩盖住阵法的灵气波动，若非我留心仔细感应，可能也会大意疏忽过去。”秦可卿从开始就在观察冰柱的排列顺序，直到现在似乎有所发现，她语气带有不确定意味的提醒道：“沐…他应该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提前布置的阵法逐渐完善成型。” “哦？是吗？”林逸状若诧异的反问一句，目光随之落在沐凡右手低垂的封玄剑上，收敛脸上微不可查的怨恨神色，意味深长的问道：“你也会用剑？” 不等回应，林逸腰间乍现赤红剑芒，一朵朵妖艳的火焰花绽放，花开花谢片片赤红花瓣翻飞，裹挟着赤红色剑芒直逼沐凡眉心。 赤红剑芒未至，率先一股灼热气息扑面，沐凡恰如早就预料对方会偷袭一般，他偏头侧移一步，险之又险的避过这一剑，缕缕发丝随风铺展开来，瞬间被赤红花瓣切成两截，于半空中燃烧化作灰烬。 顺势在厚厚白霜覆盖的地面滑出一段距离，沐凡瞳孔倒映花瓣璇空飞舞，火焰花朵生生灭灭，他双眉一凝，低语喃喃道：“居然是火属性剑诀？” 动作不停，他左手迅速掐诀，印法急闪残影连连，右手法力灌注封玄剑，拖地一次摆臂上撩，细若米粒的冰晶自封玄剑甩射出去，宛若长鞭般抽向林逸，且发出凛冽的寒风呜咽。 林逸冷哼一声，搅动手中赤色长剑，于身前叠出一幕花瓣屏障，轻而易举挡下沐凡毫无威胁的一击，随后他又持剑冲过花瓣屏障，搅出一朵朵火焰花骨朵再次冲向沐凡。 半空飞舞的赤色花瓣已然过千，且在持续不断的累积下，数目还在成倍的增长，层层叠得堆砌密不透风。显然林逸的这一式火属性剑诀，具备越战越强的奇异特性。 沐凡体外冰甲覆盖，现在的修为提升到炼气期六品，秘术冰甲的厚度反倒比之前要薄上很多，可防护能力却是远超以往。 霜白亮光大盛，他朝林逸当头一剑斩下，片片赤红花瓣被封玄剑削成两截，然而却有更多的赤红花瓣蜂拥围堵，好似无穷无尽，络绎不绝。 封玄剑势大力沉的一斩，转眼间就变得缓慢凝滞，甚至还未真正接触到稠密花瓣中央的那柄赤红色长剑。 毫无花哨的一击和绚丽精妙的剑诀，炼气期六品和炼气期十一品，直观的两相对比，孰胜孰劣一目了然。 好在沐凡丹田储存的灵气量要比同阶修士超出很多，二人的实际修为差距并不是太大，封玄剑在充沛的灵气支撑下，还是赶在赤红长剑贯入沐凡左胸的前一刻，终于相触在一起。 霜白与赤红遭遇，一点炙白光芒骤亮，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封玄剑被巨大的反震力道高高弹开，赤红长剑也斜斜下移三寸。 薄薄一层冰甲瞬间破裂，赤红长剑即将刺入沐凡腹部，扑面而来的赤红花瓣即将凌迟沐凡全身，就在此时，沐凡左手印法一收，面无表的一掌拍向林逸，心掌水汽烟云迷迷蒙蒙。 这是典型以伤换伤的打法，刺入沐凡腹部的一剑不是致命伤，在生死搏杀之中无关重要。有覆盖体表的冰甲和穴窍内隐藏的水灵气作两层防护，锋利无比的赤红花瓣不会对沐凡造成太大的伤害。 若林逸接下沐凡这一掌，反震力道会自动分开二人，沐凡的危机不解自破。若林逸任由沐凡已然近在咫尺的一掌拍实，没有外露丝毫防护的他，遭受的伤势肯定比沐凡还要重上几分。 在具备明显优势的情况下，林逸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根本就无需猜测，他脸上戾气一闪，手心赤色火云沸腾，迎上沐凡距离仅剩尺许的一掌。 赤色火云和蓝色烟云相遇，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顷刻间冲撞在一起，法力爆发疯狂的释放，形成两个颜色各异的倒扣碗状体，密集的赤红花瓣宛若惊涛骇浪中的无根浮萍，在激荡的气流下摇摆不定。 二人面对面不足三尺，一个面色狰狞凶恶，一个神情无波无澜，同时二人又响起心声，一个西斯底里，一个语气淡淡。 “给我去死…” “秘术，漩光尽照…” 双掌一触即分，沐凡体外溢出大量莹莹水汽，他宛若败絮一般向后跌飞出去，临空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且在白霜覆盖的地面翻滚不止，足足滑出去十多丈。 蹬蹬…地面踏出一排寸许深的脚印，林逸连续后退十多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刚要乘着沐凡遭受重创的间隙，持剑上前结束这一场战斗，他突然神色一怔，哇的一声，也吐出一大口鲜血。 林逸连忙神识内视，发现体内根本没有任何损伤，他满目惊异，欲要寻找自己吐出的那一滩血水探查究竟，却看到血水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粒粒血珠，射向沐凡手持的霜白长剑之上，此刻正缓缓融合进去，慢慢消隐无踪。 “秘术？”林逸眉头一皱似有明悟，心底的惊疑非但没有消退，反倒更添几分惶恐。他自认博览群书见识不菲，可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水系秘术，不对敌人造成丝毫伤害，只悄无声息的夺取一口血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逸手中赤红长剑一抖，漂浮在半空层层叠叠的赤红花瓣快速聚集而来，剑身上拳头大小的火焰花骨朵生生灭灭，不指望沐凡能够为他解惑，他只要沐凡能够死在自己的剑下。 沐凡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一瞥远处秦可卿，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法力毫无保留的全部涌入封玄剑，霜白剑身上水韵光泽一闪即逝，随后一朵朵拳头大小的冰霜花盛开，花开花谢一刹那，片片冰霜花瓣漫天飞舞。 见此无比熟悉的一幕，迎面冲来的林逸瞳孔骤然一缩，奈何前冲之势已成，二人现在相距只余三丈，他只好硬着头皮一剑刺出，稠密的赤色花瓣喷薄而出。 一道弧形霜白剑光划过，沐凡高举手中封玄剑，仍旧毫无花哨的一剑斩下，纷纷扰扰的冰霜花瓣朝下瀑降，霜白茫茫。 第六十二章 双色剑花 赤红火焰花与纯白冰霜花交织，炙热与冰寒相融，无声无息花瓣片片凋零，化为最原始的能量，重新归于天地间。 叮…双剑相击，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两柄颜色各异的长剑同时颤动，漂浮周边的两色花瓣溃散一空，四散无序乱弹的剑气，割破二人的衣衫长发，在面颊和手腕留下一道道浅痕血槽。 封玄剑锋口一转，沐凡顺势持剑横斩，剑身再次盛开一朵朵冰霜花，清空的花瓣转眼间又密集起来，宛若一群蹁跹的白蝶，随剑狂舞。 林逸悚然一惊，发现沐凡凝聚剑花的速度比他还要迅速几分，且一次性凝聚的数量也多出三四成。 生死关头容不得细想，赶在封玄剑快要将他腰斩的前一刻，手中赤红长剑终于及时绽放出一朵朵赤红火焰花，险之又险的挡下这一击。 顾不得平息体内稍显紊乱的法力，林逸抬手一掌拍出，掌心炙热气息沸腾，连续跃出三只形态无比逼真的火凤，齐头扑向沐凡。 三只完全由火焰凝聚的火凤迎面飞来，本准备递出第三剑的沐凡当即抽身急退，封玄剑朵朵剑花绽放，冰霜花瓣绞碎两只火凤，随后又一掌拍出，掌心迸发冰寒水雾，熄灭最后一只火凤。 二人暂时分开，沐凡伫立原地停下一动不动，封玄剑低垂，冰霜花生生灭灭，无数霜白花瓣飞舞，状若无穷无尽。他像是已经失去继续攻击的兴趣，眼睁睁看着林逸略显仓促的急退，获得一丝喘息机会。 失神的望着沐凡周身飞舞无数霜白花瓣，林逸嘴巴微张，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惊讶对方怎么会有如此雄厚的法力支撑，以释放出数量这般恐怖的剑花，同时又疑惑对方形似神不似的剑诀，何故施展的比他还要纯熟。 正当他茫然无措的时候，身后响起秦可卿的急切声音。“林师兄，他的阵法是依靠地势布置，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无法破除，这些冰柱也不是阵法节点，应该是用来改造地形…” 秦可卿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沐凡举起手中的封玄剑，狠狠插入白霜覆盖的地面，足足嵌进去半截剑身，且双手开始快速结印，她语气又焦急几分，抬手指着沐凡喊道：“这里不止一式阵法，还有两式阵法的阵眼就是他本人…” “阵起…”沐凡一声大喝再次打断秦可卿，同时一指点在剑柄之上，一股蓝色光华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掠过封玄剑传入地面，随后一层水波荡漾的半圆形光幕自地面升起，仅仅三息就合拢完成，笼罩足足三十丈方圆，隔绝内外。 外界的动静都无法穿透水波光幕，内里变得异常寂静无声，沐凡和林逸表情各异的看着仍旧一脸焦急的秦可卿，三人就这么僵持在水波荡漾的光幕内，气氛变得诡异。 沐凡看向秦可卿的目光带有浓浓疑惑，心里面的真实想法也与表情一致，其实他原本已经做好以一敌二的打算，想以游斗的方式拖住对方二人片刻功夫，好让提前布置的三式法阵逐渐完善成型。在他的设想中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复杂，还用水属性秘术复刻林逸实用性很一般的剑诀，以花里胡哨的方式去相互进攻。 造成沐凡中途想法转变的根本原因，就是秦可卿居然会主次不分，她没有配合林逸一起快速擒杀沐凡，反倒是傻乎乎的去毁掉一根根毫无作用的冰柱。 最让沐凡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是，秦可卿在阵法即将成型的前一刻，才急忙出声提醒林逸，岂不知为时已晚？ 若是秦可卿在最后关头发现阵法的古怪也就罢了，可沐凡在外放神识时刻关注她的情况下，知道她明明早就发现周遭地势的异常。 可她没有第一时间知会林逸，却愣头愣脑的试着破坏阵法，就这么胡乱捣鼓一大气，最后她才表情颓丧的确定阵法是依托地势而成，凭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毁掉。 一直到脱离阵法笼罩范围的最后时机已经白白错过，她好像才慢慢回过神来，面露焦急的出声提醒林逸。 沐凡对此无法理解，林逸也是半响无语，在外放神识毫无保留的覆盖下，秦可卿的所作所为也逃不过他的感知，为印证心中猜测，他一边时刻防备沐凡偷袭，一边怒不可遏的质问道：“阵法能不能破除，到底又有几式阵法，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秦可卿闻言明显一愣，她状似不明白为何林逸会突然朝自己发火，神色呆呆的回道：“是啊…我早就发现了，原来这里一共有三式阵法，全部都是依托地势建成，可以将山川地貌作为布阵的阵法节点，可以用修士本身作为运转阵法的阵眼，这种神奇的布阵手段已经失传很久了，也只有在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中，偶尔会提到一字半句。” 林逸和沐凡眼神含义不同的继续看着秦可卿，前者身躯微微颤抖，处于怒火爆发的边缘，后者淡淡一笑，封玄剑伫地，顺着秦可卿的话问道：“能看出我总共布下三式阵法不出奇，你能辨别出三种阵法的具体类别吗？” “贱人你是不是故意…”林逸怒吼一声，体外一丝丝火云蒸腾，赤色长剑火焰花朵累累绽放，却不知欲要针对的目标是谁。 “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沐凡语气冰寒的打断林逸，就像是在阐述事实，威胁言辞说的极其自然。 随后他又面朝秦可卿，语气放缓的说道：“别管他，你继续说。” 秦可卿转头两边看看神色各异的二人，也察觉到自己或许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语气弱弱的答道：“三式都是纯水系阵法，阵法的品阶估计特别高，与我所知的阵法特征都不相吻合，所以我叫不上具体名称，不过应该是一式困阵、一式聚灵阵、一式传送阵。” “而且…”说到这里，秦可卿小心翼翼偷瞄一眼正死死瞪着她的林逸，本就弱弱的小声再减几分音量，表情万般无辜的继续说道：“而且聚灵阵还在吸纳外界的水灵气，正时刻给予传送阵补充能量，估计再有半柱香时间，我们三人就会被阵法转移...” 第六十三章 蠢傻女修 “半柱香之后就会启动的传送阵法？”林逸霍然转头看向秦可卿，脸色阴沉到极点，他双目近乎喷出实质怒火，咆哮道：“你怎么不早说？” 一时大意之下深陷困阵当中，发现沐凡拥有超出常理的战斗力，这些始料未及的种种变故，对于林逸来说根本无所畏惧，他想来就算不能单独擒杀沐凡，做到自保无虞还是绰绰有余的，料定只需拖住沐凡一时半刻，师叔崔雪虹必会解决那名假丹女修，赶来此地收场。 可现在林逸却得知自己正处在传送阵法之内，且传送阵法再过半柱香时间就会发动。如此一来，他就不敢去赌师叔崔雪虹能否在传送阵发动之前赶到，是否来得及从外面破除水幕困阵，将沐凡抹杀。 他更不敢肯定是若被传送到一处陌生之地，在毫无后援的情况下，独自面对举止诡异的沐凡能否从容脱身。至于原先想要单凭自己一人杀掉沐凡的这个念头，已经被他下意识的遗忘。 赤红长剑一摆，火焰花骨朵接连绽放，凋零片片花瓣于半空卷动不休，林逸面向沐凡做好严密防护，又长袖一甩，抛出一柄拇指大小的墨色小尺。 小尺迎风见涨，化作七寸长一寸宽，表面一层层墨绿色灵光游动，在林逸单手掐诀的操控下，直接撞在一侧阵法水幕之上。 水幕极度凹陷下去丈许，周围一圈圈水波涟漪荡漾，隐约可以听到水浪起伏拍岸的哗哗声。 林逸外放神识感知到沐凡毫无反应，甚至还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操控法宝破阵，他心底忽然升起浓浓的不安，单手诀法不停，全力御使短尺法宝释放出最大的威能，水幕凹陷的也越来越深。 “林师兄，维持困敌阵法的能量来自于聚灵阵，有源源不断的水灵气补充，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破开。”站在一旁的秦可卿好心提醒一句，为增加言辞的可信度，继续说道：“不信的话，你看看阵法水幕的外面。” 闻言，林逸神识时刻关注沐凡的一举一动，他透过水幕放眼朝外望去，紧接着就是神色一僵。看到水幕外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死寂一片，在冬季亦可以绿意盎然的茂密丛林，此刻但凡视野之内全部已经灰败枯萎，一缕缕肉眼可见的蓝色水灵气蒸腾而出，正有条不许的融进阵法光幕。 大地干枯龟裂一道道缝隙，树木腐朽成一丝丝木屑，死寂的景象还在急速往四方蔓延，普通聚灵阵根本达不到以如此恐怖的速度吸纳水灵气，这简直就像是在掠夺天地灵气，与魔道歹毒的夺灵阵一般无二。 自知无法破除阵法水幕，林逸收回短尺法宝，将之悬停在头顶上方，向站在不远处的沐凡质问道：“你居然是魔道修士？” 不等沐凡回答，他又微微偏头面，对秦可卿蛊惑道：“身为正道门派的一份子，秦师妹速速与我一起诛杀此獠。” 这一本正经的言辞，也换来秦可卿一本正经的回答，她表情十分认真的纠正道：“虽然我不知道阵法具体名称，但是我能肯定这不是魔道阵法，聚灵阵之所以吸收灵气的速度不同寻常，缘由应该是在阵法的阵眼上，也就是沐…也就是他本人。” “你什么意思？难道等着他来杀光我们？”知道仅凭自己一人无法胜过沐凡，林逸蛊惑不成，再用以恐吓。 “他本人就是聚灵阵的阵眼，虽然现在的修为只有炼气期六品，施展一次法术或是御使一件法宝的威能，受限于自身修为境界的束缚，与以往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是只要聚灵阵始终存在，他的法力补充就会无穷无尽。”秦可卿保持满脸认真的表情，说着却是无比丧气的话，最后还作下总结，沮丧道：“没用的，若不能一招取胜，我们的法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怎么破除聚灵阵？”林逸在极力争取秦可卿入伙，尤不放弃的追问道。 “没用的，毁去聚灵阵需要破除阵眼，可阵眼就是他本人，我们要杀了他才行。”秦可卿表情认真的回答问题，说的有理有据。 “我拖住他给你争取时间，能毁掉传送阵吗？”林逸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快要冲出头顶的怒气，换另一条思路继续追问道。 “没用的，传送阵法布置在水系困阵之外，想要破除传送阵法就必须先要破除这一层阵法水幕，可他本人就是困阵的阵眼，还是要先杀了他才行。”秦可卿一字一句耐心回答，还不时的眨眨眼，像是在缜密组织言辞，想要尽量说的详细一点。 可秦可卿一句又一句没用的，彻底点燃林逸强行压制的情绪，他怒不可遏的大吼道：“贱人你一直在耍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还想卖弄自己那一点姿色，让他好放过你？” “林师兄你怎么能…”闻言，秦可卿的脸色涨的通红，为自己辩解到一半，后面的言辞实在是羞于启齿，她转头看向一直不言不语的沐凡，神色带有浓浓歉意，语气带有哀求意味，弱弱的说道：“沐公子，今天确实是我们不对在先，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放过我和林师兄，公子只需撤去困隔绝水幕，我们立刻就走，绝不会事后为难于你。”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急忙补充道：“我向公子保证，一定不会出尔反尔！” 沐凡目光对上秦可卿一双清澈的眸子，他听到现在，观察到现在，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修不是在装疯卖傻，而是真的非常傻。 无波无澜的眸光微微一闪，沐凡心底悄然升起一个别样的念头，他目光移到林逸的身上，嘴角的笑意慢慢荡漾开来，越来越灿烂。 “若沐兄能够海涵，林逸必定铭记于心，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与秦师妹绝不会出尔反尔。”林逸发现沐凡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且满脸笑容意味莫名，他还以为是针对秦可卿的提议，沐凡在询问他的意见，为了摆脱目前的困境，连忙模棱两可的作出保证。 第六十四章 火凤朝仙 二人此前短短十多个呼吸间的交手，让林逸终于认清目前的形式，他知道沐凡不能单凭修为的高低来论断深浅，他也知道胜过沐凡光靠自己根本没有可能，现在陷入困阵当中，能够自保无虞就已经是奢望。 促使林逸放下脸面向沐凡祈饶，上述的考量算是一方面原因，可他心里面始终认为假如秦可卿愿意一起出手的话，未必没有一举杀掉沐凡的机会。 奈何随着秦可卿的态度消极，大好时机被白白消耗殆尽，他这最后一点幻想也随之破灭，因为此时此刻，沐凡周身飞旋不下万余霜白花瓣。 层层叠叠的霜白花瓣充斥十丈空间，一片片花瓣互织密不透风，宛若滔天海浪汹涌澎湃，予人生出自身无比渺小不堪一击的错觉。 拥有聚灵阵无限制的灵气补充，释放数量骇人的霜白花瓣尚在情理之中，可林逸实在无法理解的是，沐凡何以拥有如此惊人的神识操控能力，驾驭如此数量剑诀衍生出的剑花。 他自认自己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不可力敌的念头，所以才用模棱两可的话敷衍沐凡，想要尽快逃出困阵的笼罩范围，想要尽快脱离传送阵的覆盖区域。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信守承若，他会适当的考虑是直接杀掉沐凡，还是费一番手脚生擒回去。 不管言辞和表情真假虚实，秦可卿和林逸二人都在既紧张又期待的望着沐凡，等待决定他们命运的回答。 “我想你们误会了…”沐凡邪笑一声，右手紧握封玄剑不动，左手缓缓抬起，随后猛地朝前一推，语气淡漠道：“我何时说过要放过你们！” 语落，铺天盖地的霜白花瓣宛若洪水决堤般倾泻，林逸瞳孔骤然一缩，手中赤红长剑一甩，不足霜白花瓣五分之一的赤色花瓣蜂拥而出。动作不停，他又单手快速掐诀，头顶上方的短尺法宝闪烁点点灵光，紧随其后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他一步迈过十丈，即刻来到秦可卿的身后，空荡长袖一摆，再祭出一道火气绕绕的盾牌，挡在秦可卿的前面。 半丈大小的盾牌后方，林逸的三尺正前方，处于中间的秦可卿一脸慌张之色，她毛毛躁躁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晶莹剔透的树枝，反复不断掐诀三次，才终于御使巴掌大的法宝升空，树枝表面青色光华流转，刷向翻滚而来的霜白花瓣浪潮。 纤细的眉头一挑，她好像是记起了什么，急忙檀口微张，吐出一串三连扣的圆环，连续结出九式印法，一指点在悬空的圆环之上。 拳头大小的圆环剧烈震颤不止，荡漾出一圈圈实质音波，让空间微微发生扭曲，变相形成一道防护。 她结印的速度和反应的速度太慢，若不是林逸出手在前，争取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估计她就连释放法宝的机会都没有。 林逸剑诀释放出的赤红花瓣率先被冲散，化为最纯粹的天地灵气消散，短尺法宝堪堪支撑不足十息时间，也被层层叠叠的霜白花瓣切割成无数碎块，冻结成一颗颗碎粒坠落。 秦可卿祭出的树枝法宝可能是因为材质特殊的缘故，最后连一丝碎末都没有留下，只抵挡十多息直接化为乌有。 法宝勾连神识，现在法宝损毁，二人的识海也因此遭受重创，他们同时喉咙一甜，齐齐吐出一大口鲜血。不过付出的代价亦有不菲的回报，原本聚拢有十丈大小的霜白花瓣浪潮，足足消减去一半有余。 吱吱…霜白花瓣浪潮重重拍打在圆环法宝衍生的音波防护层上，发出细碎且刺耳的摩擦声，薄薄寸许的音波防护层转眼间千疮百孔，一片片霜白花瓣也在急速消耗。 仅仅三息，音波防护层彻底溃散，三连扣的圆环还未来得及形成第二道防护即被淹没。再三息，秦可卿素白的喉咙一动，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圆环法宝已然损毁。 噹噹…响起类似于雨打芭蕉的密集敲击声，只余三丈体积的霜白花瓣浪潮直接撞上火焰盾牌，冰火相遇，蒸腾出一缕缕白色水气，弥漫丈许方圆。 躲在秦可卿背后的林逸眉心识海猛地一荡，体内五脏六腑皆是一震，涌至嘴边的血水被他硬生生咽下。 盾牌法宝的现状不问自知，林逸清楚现在只剩下秦可卿这一层人肉防护，脸上厉色一闪，他手中印法一收，伸手架在秦可卿的肩膀上，掌心朝外，大喝一声道：“火凤朝仙…” 掌心一团赤云沸腾，一束束焰火四溢，火系秘法显化五只体态逼真的火凤，齐齐仰头无声嘶鸣，挥动火焰凝聚的羽翼，扑向近在咫尺的霜白花瓣群。 与此同时，秦可卿双手也在笨拙的结印，拧着眉龇着牙，表情焦急万分，她甚至都无暇分心去看眼前冰火消融的景象，一心只顾着低头掐诀。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简单几式印法重复三四遍，任是一直无法完成。 当她终于结完手中的印法，刚要准备施展某种秘术的时候，抬头却发现迷迷蒙蒙的白色雾气里面，原先无穷无尽的霜白花瓣已经全部消失，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只残缺大半的火凤正在徐徐熄灭。 神色一愣，她惊喜道：“我们挡下来了…” 脸上的惊喜仅仅维续不到一息，秦可卿外放的神识传递回异常，双眸蕴含的欣喜瞬间凝固，倒影出一只五指张开的手，且还是一只急速放大的手，道道掌纹清晰可辨。 沐凡左手一掌按在秦可卿的脸上，掌心水汽烟云迸发，秦可卿满头长发全部向后铺展开来，一缕缕发丝狂舞飞扬，宛若天空瀑降的连绵暴雨。 摆臂一挥，将秦可卿直接甩向一旁，沐凡右手封玄剑一个横斩，冰霜花绽放凋零不息不止，衍生千余霜白花瓣，卷向躲在后面的林逸。 赤红长剑裹挟朵朵赤红色花瓣，林逸极其惊险的挡下沐凡这一剑，两次法宝损毁予他的识海受到极大反噬，现在又承受双剑相击不菲的反震力道，神色瞬间萎靡，脸色苍白如纸。 第六十五章 八方剑阵 敌人近在咫尺，林逸不甘只是被动防守，他双目泛出狠厉之色，强行压榨体内已经所剩无几的法力，抬手向前一掌拍出，掌心腾出一片炙热火云，直取沐凡心脏要害部位。 沐凡不避不让，同样拍出一掌回应，在充沛的法力支撑下，掌心水汽烟云缭绕，朦朦胧胧一片。 两掌顷刻间相遇，青红两色的狂暴能量四散喷薄，沐凡长发飞扬不曾后退半步，林逸苍白如纸的脸上涌起一阵潮红，仰头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向后跌飞出去。 落地连续翻滚几丈远，林逸趴在地上双腿无力的乱蹬，欲要拉开和沐凡之间的距离，他此时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毫无初始的俊朗形象可言，嘴里反复喃喃道：“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 封玄剑微微转动锋口，沐凡先是看向一旁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秦可卿，随后又转头看向趴在地上极力哀求的林逸，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笑道：“我没说要放过你们，可也从没说要杀人，保留你这具肉身的完整，我要夺舍！” “夺舍？”林逸的眼睛缓缓瞪大，他宛若神智已经被吓得疯癫，双手合拢作乞拜状，双膝跪地不断的向沐凡叩首，嘴里反复道：“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懦弱样子，你不就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再往前走一步吗？”沐凡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低垂的封玄剑流淌一道深蓝色光华，继续说道：“一步而已，你能奈我何？” 语落，沐凡毫不犹豫的抬腿一步迈出，脚下白霜覆盖的地面刚浅浅陷下去半寸，周遭突兀显化出一柄柄悬立的青铜长剑，剑身三尺三寸长，遍布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锈斑，蔓藤层层缠绕般的古朴花纹清晰可辨。 八柄青铜古剑占据八个方位，围绕成一个直径三丈许的圆形地带，沐凡站立的位置原本在是内侧边缘，可随着八柄古剑缓缓悬空移动，他被动的深入圆形地带正中央。 “这就是你最后的依仗？”封玄剑漫不经心的划过地面，露出脚下一座八角形的青铜台基，沐凡抬头向外望去，不屑的说道：“无非是一座可以快速布下剑阵的剑台而已，值得你低三下四的摇尾乞怜？” 五指张开甩手一吸，遗落的赤红长剑重新入手，林逸脸上的哀求弱懦神色一扫而空，他眼神冷厉的注视陷入剑阵当中的沐凡，一抹嘴角溢出的鲜血，皱眉问道：“你早就知道剑台的存在？” “何止是知道这么简单，置身于我布下的困阵之内，所有事情皆逃不过我的感知。”沐凡洒然一笑，丝毫没有落入陷阱的觉悟，恰似为林逸解惑道：“你躲在这女娃娃背后阻挡视线，又利用斗法的混乱灵气波动隔绝神识，自以为祭出这座剑台神不知鬼不觉，岂不知你鬼鬼祟祟的动作，在我看来与跳梁小丑一般无二。” “那你现在自投罗网，是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和信心破开这式剑阵？”林逸眼睛微眯，没有立即启动剑阵绞杀沐凡，而是一字一句的问出心中疑惑。 封玄剑深蓝色的光华终于流淌至剑尖，化作一滴无比晶莹的液体坠落，融入白霜覆盖的地表，侵染出一小滩湿斑，无声无息。 “有没有实力和自信，你完全可以试试。”沐凡转头环顾八柄泛出青铜光泽的古剑，目光随后又对上林逸带有冷厉寒芒的双眸，笑道：“还是说你法力枯竭无力驱动剑阵，亦或者是想赌一赌你的那位崔师叔，能否来得及赶来救你。” “哼…你也在拖延时间，何必故作镇定。”林逸像是被沐凡说中心思，表情阴霾的反驳道。 “现在之所以和你长篇大论的废话，是因为你的修为比我高，神魂比我更加凝练，我必须要让你绝望直至心性彻底崩溃，才能安全无虞的夺舍占据肉身。”沐凡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继续道：“我会再给你一炷香时间，让你慢慢去体会希望破灭的滋味。” 说完，沐凡站在剑阵中央，直接闭上双眼，他神识内敛长剑低垂，状若毫无防备。 林逸眸中寒光一闪，紧握赤红剑柄的手，指关节颤抖发白，他很想调运体内已经为数不多的法力，驱使剑阵将沐凡绞杀。 奈何潜意识提醒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一炷香时间完全有可能等来师叔崔雪虹，可是如果强行发动剑阵最终奈何不得沐凡，他知道自己的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不管是否真的会被夺舍，结局统统都是死路一条。 眼角余光瞥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秦可卿，林逸刚准备上前唤醒她，想着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助力，却听到站在剑阵中央双目紧闭的沐凡威胁道：“别去碰她，要不然你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别奢望。” 林逸动作一僵，神色阴晴不定的站在原地，先前装作贪生怕死哀求的模样不提，他现在真正体会到被人藐视和施舍的感觉，藐视他根本不敢豁出一切放手一搏，施舍他还能继续活在这世界上的时间。 岁月总是无痕，一炷香时间对林逸来说极其漫长，却又会在不知不觉中快速流逝，他隔着阵法水幕遥望东方天际，期待能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处忐忑不安之际，耳边传来沐凡不容置疑的声音。“时间到了…” “崔师叔乃堂堂金丹修士，区区一名假丹修士如何能够阻拦他，这根本不可能！”林逸闻言全身猛地一颤，他豁然转头向沐凡大声怒吼，表情略带狰狞，更多却是绝望。 绝望之后要么颓废放弃，要么就会不顾一切，林逸显然选择后者，他单手高高举起赤色长剑，毅然决然的一剑斩下，大喝道：“你给我去死，八方剑阵，开…” 围绕沐凡周边的八柄古剑应声闪耀炙亮青芒，同时发出连绵悠扬的剑吟长鸣，瞬间激射出一道道半透明的白刃，一时间剑气如潮，影影绰绰，淹没剑阵合围的三丈空间。 第六十六章 夜色星海 无神的双眸倒映白刃漫天纵横，倒映无尽剑气中巍然不动的白衣人影，林逸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赤色长剑，又抬头看看不远处诡异的场景，如此反复不下三四遍，嘴唇颤颤巍巍的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沐凡闲庭信步从剑阵笼罩的范围走出，凌厉的剑气但凡接近他周身三尺之内，统统被一层不断起伏的涟漪包裹，直接凭空消失。 长袖一摆，不断起伏的一层涟漪骤然朝外扩散，半空肆虐的剑气转眼间丝毫不剩，沐凡距离林逸三丈站定，淡淡道：“给你一炷香时间，也给你一次发动剑阵的机会，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把你的肉身交给我的时候到了。” 孤注一掷强行催动剑阵，让林逸丹田仅存的法力彻底枯竭殆尽，在接连的打击下，在等待死亡的煎熬下，他的神智也变得浑浑噩噩，此时下意识的胡乱挥动赤红长剑，不为进攻沐凡，只为给自己增添一份安全感。 “不是非要精神折磨于你，夺舍的想法实则也是临时起意。”沐凡缓缓抬起左手，动作极慢的屈起食指，他在刻意拖延时间，做出自己该有的保证，表情郑重的说道：“占据你的肉身，自然承担你一份因果，你未完成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完成。” 一指点出，半空荡漾一层起伏不定的涟漪，连连挥剑后退的林逸所在方位突然发生转移，他突兀的出现在沐凡正前方，距离近到林逸的眉心已经紧贴沐凡的指尖。 指尖一束蓝芒迸发，林逸瞳孔即刻涣散，在陷入永久的暗黑之前，他终于明白剑阵为什么会无故失效，因为传送阵法早就已经笼罩这一片区域，因为沐凡早就已经掌控这一方空间，因为他早就已经输了！ 单手拖着失去意识的林逸，沐凡先是张手吸出嵌入地底的八角剑台，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收入储物袋。随后又来到一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秦可卿跟前，伸出一手搭在她的背上，同时心念一动借由禁术奴印的控制，给韩千衣发出一道约定好的暗号。 环顾四周，察觉再无遗漏之处，他沉声低喝道：“洛云乱空阵，起…” 语落，地面厚厚覆盖的白霜消褪，露出密密麻麻的亮白色蝌蚪符文，阵法水幕顷刻间就被亮白色符文全部吸收，点滴不剩。 水系困敌阵法和水系聚灵阵法同时崩溃，地面游动的符文蒸腾出茫茫雾气呼啸成风，四周的空间开始一寸寸破碎，纯粹漆黑色泽的虚空显露。 白茫茫的雾气越积越多，互相交叠着剧烈翻滚，一丝丝一缕缕裹挟三人，缓缓投入漆黑色泽的虚空内，直至最后全部消失无踪。 在位面法则的浩瀚伟力之下，破碎的空间渐渐复原如初，只有足足方圆五里的死寂之地，以及异常紊乱的空间波动，证明此处曾经有过一场不同寻常的过往。 夜色悄然降临，东云岛西方三百里，星月漫天，湿风缱绻，无边无际的海面堆砌层层波澜。 海上起伏的浪头不大也不小，刚好还可以投影夜空景象，水中星辰和明月时刻变换形态，夜色被折叠拉伸，平添几分唯美意境。 一道流星划破天际，延伸一条弧形的绚丽彗尾，倒映一束曲折的银白掠影。 恰在此时，波澜起伏的海面上方百丈高空，足足十丈空间突然破碎，巴掌大小的空间碎片四散纷飞，揭开比之夜色还要漆黑的空间破洞，且跃出三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朝向下方海面急坠。 迎面潮湿的劲风呼啸耳畔，海水特有的腥咸气味钻入鼻翼，沐凡心有所感睁开双眼，他松开处于昏迷状态的林逸和秦可卿，腾出双手开始快速结印，且腹部一张一缩，口中连续喷出数百道黑色水箭。 一束束木筷粗细的水箭朝正下方急射，海面渐渐染成墨色，海水渐渐变得粘稠。 咚咚咚…三人坠海，粘稠的海水就像是一幅韧性极佳的网幕，深深凹陷下去十多丈，卸去不菲的下坠冲击力，复又高高弹起，上下摇摆不定。 迅速稳住身形的沐凡放眼望去，很快便找到秦可卿和林逸的落海方位，逐一将他们二人重新寻回，又抬头仰望夜空星辰变化，想要辨认现在所处的方位。 不消片刻功夫，他目光一闪已有明确判断，调动法力聚集包裹双足，一手各提一人快速向东方踏波而去。 星月夜色下，无垠海面上，白色掠影踏浪飞驰如履平地，一步越过百丈，速度快到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残痕，于水面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波纹。 三百余里的路程对于普通凡人而言，徒步需要耗费整整一天，可对于炼气期六品修为的沐凡来说，还浪费不到半个时辰。 当东方海平面出现一线白色沙滩轮廓的时候，沐凡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前行的速度又增加几分。 臃肿的一团黑影高高跃起砸落沙滩，荡出一道半丈深坑，密集的细沙呈圆形飞射出去，发出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动。 脚踏实地的美妙感觉让沐凡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传送阵法的挪移方位与预料中的相差不是太大，若不然传送的位置要是深入大海千余里，凭借堪堪炼气期六品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持返回陆地。 随手将秦可卿和林逸丢在沙坑内，沐凡为了安全起见，又将周围三里范围细细巡视一圈，在时刻外放的神识感知下，得知附近别说是修士和妖兽，就连普通的虫蚁也十分稀少。 一览无余的空旷沙滩正是最好的暂歇地，沐凡施法继续拓展沙坑，直到深度超过两丈，直径不下五丈，西方一侧连通大海，他才状若满意的点点头，停下手里的施法动作。 扶起如同一滩烂泥般的秦可卿，沐凡伸手按在她的头顶，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感应，确定对方仍旧处于昏迷状态，他尤不放心的手指点出数十道灵光，射入对方的眉心祖窍，以秘法封锁识海，隔绝神魂苏醒。 摒除目前唯一的隐患，沐凡抽出发髻上红白相间的玉簪，目光随之落在昏睡一旁的林逸身上，嘴角笑意浮现。 第六十七章 竹海遗梦 夏日炎炎，万里晴空，灼热的炙白阳光悬空普照，蒸腾厚厚一道氤氲吸附在山川大地的表层，望之宛若起伏荡漾不止的清澈水波，冷与热、水与火，形态迥异的界限已然模糊不清。 烈日下一片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相互毗邻的山涧有一处十余丈大小的水潭，周边苍绿竹海茂密，其内蝉鸣汇聚如潮，忽有一阵微风袭来，赋予一丝凉意，轻抚翠绿竹叶，发出哗啦啦悦耳的自然天音。 竹林中，绿荫下，水潭边，一名身穿无袖短衫的五岁小小稚童，呆呆坐在一块体积丈许的大青石上，青石一半埋在黑色泥土里，一半淹没水潭内。 稚童清澈双眸带有浓浓的惶恐，双手交叠在腹下紧握成拳，且微微颤抖，他眉宇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茫然感，一双赤足无意拨动纹丝不动的潭水，掀起一圈圈无序扩散的波纹涟漪，也模糊他在水中的倒影。 长长一声叹息，稚童好似终于想通了什么困惑，伸手一抹满头的汗珠，脸上的表情慢慢化作坚毅，他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欲要离开此地。 可稚童刚一转身，却发现潭边站着一名俊朗非凡的白衣少年，与他相距不足丈许，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模样狼狈不堪的爬上岸边，稚童顾不得湿漉漉的衣衫和头发，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谁？怎…怎么来的？我…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白衣少年用无比深邃的目光，幅度极缓的掠过四周环境，他神色微动，脸上浮出和熙的笑容，回道：“我名叫沐凡，你的名字是不是叫林逸？” “你认识我？”稚童明显一怔，状若认真的思考片刻，木纳的问道：“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等沐凡回答，他浅淡的眉头一挑，气呼呼的质问道：“是不是那帮坏人让你来羞辱我的？” 依旧不给沐凡回应的机会，他小手重重一挥，腰板挺直几分，佯装大人般粗声粗气的说道：“等着瞧，等我成为百药门掌尊的时候，一定叫他们好看！” “他们是谁？我不认识他们，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沐凡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十分柔和，语速也很缓慢。 “可…可我为什么不记得你呢？我们见过面吗？”个头还不足沐凡腰间高的林逸，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伸手绕绕头，神色讪讪，像是一个不懂礼貌被大人斥责的孩子。 “我们也不是太熟，只见过一次面。”沐凡轻笑出声，又是一阵微风袭来，撩起他的白衣长发，吹皱一潭碧水。 “我真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吗？咦…我觉的你的眼睛好熟悉，有一种…有一种…”林逸深深皱起眉头，额头溢出汗水，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却始终无能为力。 “我们还是说说他们吧？他们是谁？”沐凡连忙出声打断林逸的沉思，深邃眼神化作寻常，语气亲和的补充道：“今天对你来说应该特别重要，我们就聊聊今天发生的事。” “百药门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何必来问我，你还是想要羞辱…”林逸怒不可遏的用清脆的童声咆哮，可当他看到沐凡的一双眼睛，满腔怒气不知为何突兀的平息下去，神色渐渐转为黯淡，偏头看向一旁毫不出奇的枯黄竹叶，低声道：“我不想说，你想知道可以去问别人。” 一步一步走到林逸跟前，沐凡伸手按在他的头顶，五指动作轻柔的微微拂动，笑道：“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童心未泯，林逸抬头仰望眼前白衣少年，尤其看着那一双眼睛，浓郁的好感在心底疯狂滋生，希冀道：“明天我和娘亲就要离开百药门，你能把我们留下来吗？” “你的父亲呢？”沐凡双腿弯曲下蹲与林逸平视，好奇道：“你的父亲是百药门掌尊，难道他都不能留下你们？” “他不要我们了，就是他要赶我和我娘离开！”林逸稚嫩的笑脸露出悲愤神色，双眼隐隐泛出泪花。 “为什么？”沐凡顺着林逸的话追问，不多说一个字，不少说一个字，不让林逸产生排斥心理。 “我不知道…”林逸嘴硬着想要遮掩，奈何经受不住沐凡的灼灼目光，语气弱弱的补充道：“我听那些坏人说，是我娘和外面一个女人长得特别相像，爹爹才和娘亲在一起的，他们都说我是连爹爹都不想要的野种，不过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爹爹肯定是想维护百药门的名誉，才…才…” 童言无忌，却做不到自己欺骗自己，编造的理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你想成为百药门的掌尊，就是想让你娘回来？”沐凡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神色隐晦的浮现一丝哀伤。 “不…我要成为百药门的掌尊，是想让爹爹和娘亲能够有时间在一起，我不想看到娘亲伤心难过的样子。”林逸稚嫩的面庞上，表情极其认真，幼稚的以为只要达成这个目标，就能完成心愿。 “我能帮你。”沐凡不想揭穿林逸幼稚的幻想，表明态度后，叙说细节道：“我能让你成为百药门掌尊，不过你要付出一些代价。” “真的？”林逸清澈的双眸瞬间迸发神彩，待听到沐凡后面的话语，神色又黯淡下去，颓丧的说道：“我没有灵石…” “不要灵石，我只要你这副身体。”沐凡一边说着，一边屈指点点林逸的眉心，帮助林逸理解言辞的真实含义。 “我身体给你，那我呢？”不知林逸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神色茫然的追问道。 “你会沉睡很久，非常久。”沐凡表情郑重的回答，又像是给予承诺般的说道：“等你再醒过来的时候，你可能已经是百药门的掌尊，或者是你已经具备争夺百药门掌尊之位的实力。” “好，我答应你。”稚童林逸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你不再想想？”沐凡状若有些意外，笑着反问道。 “我相信你，因为你和我娘亲长得好像，尤其是你非常非常好看的眼睛，娘亲说让我看着这一双眼睛，我就不能撒谎，也要乖乖听话。”林逸给出幼稚的理由，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忽然他神色一怔，想了想又很小声的迟疑道：“在我睡觉之前，能不能让我去见一个人？” “想见一见你娘亲？”沐凡语气柔和的问道，林逸的天真言辞，让他脸上浮现出发自心底的浅浅笑容。 “不是，娘亲现在被他们给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见不到。”林逸眼角泛出泪花，滴滴蜿蜒流过面颊，他倔强的伸手一抹，继续道：“除了娘亲以外，百药门还有一个人对我特别好，她的名字叫秦可卿，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秦可卿？”沐凡目光微动，联想已经发生的过往，下意识的伸手帮林逸抚干泪痕，表情变得郑重，语气变得严厉，提醒道：“等你醒来，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谨守本心本念，决绝问道长生。” “谨守本心本念…本心本念…”稚童林逸嘴里不断重复着。 烈日炎炎骤然化为黑暗寒寂，连绵山峰、狭窄山涧、碧波水潭、茂密竹林、阵阵蝉鸣，一切统统在瞬间消失，幽幽暗暗中独留一句话语回荡。“你若醒来，我保证你一定能再见到她…” 第六十八章 豪言壮语 夜色微凉，无垠大海水天一色，沙滩深坑之内，红白相间的玉簪插入林逸头顶中央百会穴，沐凡与林逸面对面盘膝端坐，一手屈指点在他的额头眉心，一手屈指点在玉簪的末端。 神色一动，沐凡骤然睁开双眼，手下快速结出一式式印法，五指连弹，射出一束束灵光没入林逸的眉心祖窍。 时间缓缓流逝，足足一炷香过后，沐凡已经弹出数千道各色灵光，他满身大汗淋漓，法力临近枯竭的边缘，林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流满玄奥难明的符文，且渐渐向眉心祖窍的位置聚拢。 在法力即将耗尽之前，沐凡终于结完繁杂无比的印法，他右手掌心烟云沸腾，一掌拍在林逸的头顶，红白相间的玉簪彻底陷入其内，低喝道：“封魂…” 密密麻麻的符文融进林逸的眉心，他全身忽然猛地一震，紧接着宛若不受控制一般颤抖不止，嘴里吐出粘液白沫，双目眼白同时上翻，四肢痉挛摆出诡异的姿势。 沐凡五指张开一吸，红白相间的玉簪飞出林逸的头顶，此刻玉簪的外表毫无变化，莹莹灵光却已经黯然失色，内里也是变得空空荡荡。 林逸维持不正常的诡异状态不下小半个时辰，沐凡面色冷峻的站立一旁静静看着，毫无上前查探的意思，渐渐的林逸安静下来，他也随之会心一笑。 将玉簪重新插入发髻，沐凡轻咳一声，说道：“还不起来？” 瘫倒在沙坑内的林逸慢慢站起身，表情和动作很不协调，望之特别怪异，他偏头瞥过沐凡一眼，神色不自然的古怪一笑，不言不语仰望夜色星空，双腿缓缓弯曲下蹲，咚的一声直接跃上高空。 上升的势头耗尽，林逸开始往下坠落，甩手抛出一叶扁舟法宝，溢出断断续续的赤红色灵气，御使飞行法宝摇摇晃晃悬空，就这般上上下下起伏七八次，唰的一声朝西方大海飞射而去。 沿途差一点落入海中，他单手一拍水面复又升空，面朝一弧弯月扶摇直上。 当林逸御使法宝飞行的状态渐渐开始稳定的时候，手中弹出一柄赤色长剑，一朵朵火焰花绽放，片片赤色花瓣飞舞，裹挟着他向大海深处飞去。 留在下方沙滩深坑内的沐凡双目紧闭，嘴角同样扯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眉宇间显露出兴趣盎然的神色，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十分有趣的游戏。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从韩千衣口中听说沐家确实有族人与影楼勾结，为保留下一线生机和退路，沐凡就决定要将温养阴性神魂的玉簪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封印藏好，留待筹齐塑造肉身的各种灵材，准备妥当以后再回来取回玉簪。 即便是百药门三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也没有扰乱他既定的计划，顶多是疑惑到底是谁躲在背后指使这三人前来。 让他直接生出夺舍想法的关键人物则是秦可卿，她实实在在的单纯愚笨，是夺舍计划的重要一环。 阴之属性的神魂对于沐凡来说极其重要，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现在有时刻相伴的韩千衣作为人证，他不会遭到身份质疑，这是夺舍的基础条件。 林逸的火属性灵根和沐凡的水属性灵根，互相对立，犹如阴阳两面，这是沐凡联想到夺舍的最根本契机。 当他萌生夺舍想法的时候，刚好单纯蠢笨的韩千衣出现，刚好他要准备在回到沐家之前，妥善安置玉簪内寄养的阴性神魂。 根本动机和目标人物，以及相对客观的条件，三者同时呈现在沐凡面前，且还能够保证安全无虞，不能不说非常巧合。 可意外总会发生，就像沐凡原本的想法是直接杀掉韩千衣和林逸一样，他夺舍林逸的过程也出现变故。此前费尽心思去崩溃林逸的问道心性和求生希望，为的就是在夺舍过程中可以占据上风，得以抹杀林逸的神魂吸纳记忆。 奈何沐凡潜入林逸的记忆深处最脆弱之地，看到的却是一名水潭边孤独无助的小小稚童，他望着稚童单薄消瘦的背景，抬手轻易就可以抹除这道稚弱不堪的神魂，却离奇的和这名小小稚童相谈良久。 最后他决定暂时封印林逸的神魂，只读取神魂记忆，不去破坏分毫。夺舍变成控神，吸纳记忆变成读取记忆，也让沐凡在肉身契合上出现障碍，不如夺舍操控肉身来的便捷。 在以后的修炼过程中，还要供养两道神魂同时壮大，避免肉身以后会排斥林逸的神魂，或是神魂承受不住肉身强度和雄厚法力的反噬，平白给他增添不菲的负担。 不过耗费一段时间熟悉肉身之后，此类弊端就会消失，幸好沐凡自信多滋养一道神魂，对他来说无关大碍，若不然他绝不会对小小稚童做出保证，更不会同情心无故泛滥。 一代魔尊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恶人，秉持本心本念，做到至情至性就行，做到问心无愧即可。 小半个时辰之后，海面掠来一道人影，一阵强烈劲风扑面，林逸表情自然的站在沐凡面前，二人目光相对，各自觉得分外的别扭。 “剑台你留着，或许回到沐家用的上。”林逸率先开口，眼睛微眯，上下一阵打量沐凡。 “这只储物袋你收下，尽快在里面找找有没有净世妖莲的线索，夺舍不过是权宜之计。”沐凡向林逸抛出一只储物袋，语气淡淡的继续道：“斩邪剑我暂且留下，以防被外人看出端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先走，这里交给我。”林逸单手上下抛抛来自影楼刺客的储物袋，他看向一直躺在沙坑内昏迷的秦可卿，继续道：“禁锢神魂的时间过长，对她以后的修行会产生莫大妨碍。” 由于接下来的路途过于遥远，沐凡刚要跃出沙坑连夜赶往沐家，他表情突然十分怪异的说道：“以后别跟我说话，你难道不觉得别扭吗？” “现在是你在自言自语，怪的谁来？”林逸嗤笑一声回答，面露不屑。 语落，二人神色皆是一怔，齐齐仰天大笑，沐凡自重生以来还未如此放肆笑过，在有意的法力加持下，笑声远传十里之外，且掺杂两道恰似不自量力的豪言壮语。 “我是要直指超脱永生的沐凡…” “我是令诸天仙神颤栗的沐凡…” 第一章 他和她 嗒嗒嗒… 阴雨细如丝，半山腰湿滑的石阶上，十数对小脚丫狂奔着踩踏而过，一步落下掀起一朵水花，细密的水珠混乱四溅。 当先是一名年纪才五六岁的小小女童，怀中紧紧抱着一尊雕刻栩栩如生的瓷娃娃，她稚嫩的脸庞上涌现一股异样潮红，挂满一粒粒泛着莹莹之色的水珠，难以分辨是汗水或是雨水。 她呼吸急促的沿着石阶往山下疯跑，脑后一对长长的马尾辫左右摇摆，稠密的雨丝拍打面颊，步伐凌乱且虚浮，模样甚为狼狈。 一块用于山道拐向的石制平台在望，小小女童脚下一绊向前扑倒，在惯性的作用下连续翻滚三四圈，停下之后整个人已经蜷曲成一团缩在潮湿的石面上，她头发和衣衫同时侵染污泥，模样更显得狼狈几分。 与此同时，后方连续赶上十多名同等年纪的稚童，一个个气喘吁吁的将女童团团围住，一张张稚嫩的面庞肆意嘲笑着，极力讥讽着。 “哈哈哈，看你还往那跑，终于抓住你了吧…” “你个傻子，不会说话的哑巴，怎么就不摔死你呢…” “有娘亲生，没娘亲养的野丫头，就连你爹爹都不回来了…” 一滴雨露自发际线滑落，蜿蜒流过素白的额头，溶于微微颤抖的睫毛，与泪珠共坠。 恰如天地悲鸣的雨水和女童伤心欲绝的眼泪，在空中拉伸出一条细长的晶莹水线，滴落在四散一地的瓷娃娃碎片上。 女童低着头，垂着发，嘤嘤哭泣，忽来一脚踹在她的腰间，虽然力道不大，却也让瘦弱的身体再次跌倒，萦绕耳畔的辱骂声越渐混杂难听，她置若盲闻伏跪在潮湿的地面，表情木然呆滞，一块块捡起破成无数的瓷娃娃碎片。 可碎片还没收集到一半，忽又来一只手全部拍飞，破的更碎，散的更远。 苍白的嘴唇紧绷，女童不发一言继续闷头捡取碎片，弱懦没有换来怜悯，换来更加肆无忌惮的欺凌和嘲笑。 漫天细雨急落，天色越渐阴暗，此幕反复上演，好似会一直延续下去。 深陷自身营造的世界里，女童听不到雨声，感受不到寒冷，体会不到疼痛，眼里只有一块块好像正哀鸣的瓷娃娃碎片，她想要拯救它们，想要拯救自己破碎的幻想，幻想至少还会有一个人时刻陪伴着她。 无由来泛起一阵心悸，女童表情木纳的抬头，透过湿漉漉黏在前额上的头发缝隙，她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名体形单薄的小小男童。 她看到他扑打着他们，她看到他厮咬着他们，她发现他摔倒会再站起来，她发现他模样比自己还要狼狈，他们最后嘴里大声怒骂着落荒而逃，他最后却无所畏惧的抹去满脸血迹，站在自己面前笑的无比灿烂。 同时她又看到男童蹲下身，关切的问自己。“你还好吧，我帮你打跑他们了…” 这一刻，女童幻想的世界轰然破碎，犹如散落满地的瓷娃娃碎片，再也无法复原。这一刻，女童的世界骤然明亮，漫天细雨声声入耳，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说出一生中的第一句话。 她认识他，她说：“林哥哥…” 海风拂面，一场梦，秦可卿纤细的双眉紧锁，朱唇轻启，梦呓道：“林哥哥…” 梦中无人回应，现实回应者也已然物是人非，占据林逸肉身的沐凡闻听动静，缓缓睁开微瞌的双目，偏头看向一旁躺在沙坑内的秦可卿，问道：“醒了？你是在叫我吗？” 睁开惺忪的双眼，秦可卿早就泪眼婆娑，她看到一旁坐着林逸，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充斥心田，下意识的呼道：“林…林师兄。” 转头四顾，不着痕迹的擦拭眼角泪水，她表情略带窘迫的掩饰道：“我们这是在哪？” 不予沐凡回答的机会，她双眼忽然瞪大，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追问道：“沐..他人呢？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被传送阵转移…落到此处，他发现不是我的对手…就仓皇逃走了，为顾忌你的安全，我没有去追他。”沐凡不是直接夺舍林逸，操控肉身还略显生涩，所以说话断断续续。 “林师兄对不起，我是太笨，不但害的你落到阵法陷阱里面，还连累留下来照顾我。”秦可卿狠狠自责一番，对于沐凡说话的怪异，她也有自己的合理解释，关心道：“林师兄的伤势重不重？我这里有疗伤丹药。” 说着，秦可卿就开始翻找腰间的储物袋，沐凡连忙抬手制止她，安慰道：“不妨碍，皮肉外伤而已。” 沐凡倒不全是欺骗秦可卿，林逸这具肉身的伤势确实不重，主要是识海受到震荡，丹田法力枯竭殆尽，至于最严重的问道心性崩溃，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停止翻找疗伤丹药，秦可卿看着沐凡莞尔一笑，说道：“林师兄离开百药门二十年，可不能以现在这副样子回去？”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木梳，秦可卿跪移到沐凡身后，不由沐凡开口拒绝，就开始替他捋顺散乱的长发，细致的梳拢起来。 林逸被其父亲驱离百药门足足二十年，自小和其娘亲相依为命，十岁立道基发现拥有纯火系七品灵根，其父还算具备一点良心，百药门定期会送来修行资源，供给他日常修炼所需。 他认定自己的修为境界达到一定高度时候，就能完成儿时定下的目标，成为百药门至高无上的掌尊，得以母子二人风风光光的回归百药门。 可在三日之前，百药门突然传来讯息，命他们母子二人回到百药门，具体缘故没有细说，只提及其父交代让他们二人必须立刻动身。 护送林逸母子二人回归百药门的本来有十多名修士，二十年未曾见过一面的秦可卿也在其中，百药门护法长老崔雪虹乃是秦可卿的舅父，他中途不知得到谁的传讯，告知众人说要临时外出执行机密任务，且重点强调需要林逸一起行动。 至于为什么秦可卿也参与其中，那是她多年未见林逸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可诡异的是崔雪虹居然答应的异常干脆，半点没有外出执行所谓机密任务的谨慎态度。 沐凡之所以清楚其中缘故，则是因为他的神魂虽然不如林逸的神魂凝练，若是强行读取全部记忆，必会受到林逸神魂的反噬，奈何为了能够更好的隐藏身份，扮演好目前的角色，他还是浅显的读取过林逸近期的相关记忆。 第二章 长生代价 海浪层层叠叠拍打岸边发出的哗哗声，还不如耳畔显得紧张的急促呼吸声来的粗重，沐凡任由秦可卿紧贴后背，细心梳理自己的头发，为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没话找话的问道：“百药门这些年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秦可卿漫不经心的回答，现在的心思不在此话题上。 “百药门还有没有人欺负你？”感觉秦可卿的手下动作略显僵硬，沐凡无奈一笑，再次追问道。 “很久没有人欺负我了，舅父…崔长老十多年前修为甄至金丹期，他主动放弃内门弟子的身份，选择回到百药门任职战堂的护法长老，这些年都是崔长老在照顾我。”秦可卿语气带有浓浓的感激之情，因为过于靠近她思念的林师兄导致的紧张心态，也得以缓解不少。 “你父亲还没有回来？”沐凡状若无意的追问，同时抛出心中的疑惑，继续问道：“百药门掌尊现在如何？怎么会突然想起召我回去？” 林逸有关秦可卿的记忆很少，沐凡之前大致读取过一遍，得知秦可卿的父亲曾贵为百药门阵器堂首座，修为境界还是货真价实的元婴期大修士。 可在秦可卿刚刚出生不久，其父就于一次外出游历中再也没能回来，她的母亲日日夜夜思念成疾，五年后道心不出意外的崩溃，不受拘束的法力开始反噬神魂，其母先是神智彻底疯癫，随之积重难返丢下才不满五岁的她，撒手人寰自刎陨落。 “一直都没回来，供奉在百药门天命塔的魂灯也没熄灭。”秦可卿神色不见哀伤，显然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生活，已经习惯无依无靠的滋味，不去奢望，就不会悲伤。 手中动作一顿，她又贴在沐凡耳边小声说道：“我听说啊…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十天前百药门被天雷毁去差不多一半，好像就是林师兄的父亲在炼制什么丹药所致。” “炼丹居然引来天雷？你记得是什么样子的天雷吗？”沐凡连忙追问，紧接着眉头一挑，状若不愉的提醒道：“他是百药门掌尊，不是我的父亲。” “哦，我以后不敢了…”沐凡说出的实话，被秦可卿误会成气话，她吐吐鲜红的舌头，恰如做错事认真悔改的孩子，随后皱眉细思道：“我记得一共有四种不同色彩的劫云，云劫里面同时落下九道天雷，又连续反复九次，他们说是什么…是什么…” “四重九九天劫！居然是破界飞升才会出现的四重九九天劫！”沐凡眼睛微眯，心底泛起的疑惑，皱眉问道：“你确定是炼丹导致的？” 因为他知道只有炼制出一炉高于所在位面大道法则的丹药，才会出现类似于破界飞升的天劫，而且最不可思议的居然是数之极九九天劫。 修行分三步，求真、朝仙、问道，求真第一步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过程，炼气期和巩基期属于炼精化气的阶段，巩基期修士想要冲破阻碍凝聚金丹，就会正式迈入炼气化神的阶段。 在练气化神的过程中，法力凝聚金丹会落下一重天劫，金丹蜕变元婴会落下二重天劫，元婴化作元神会落下三重天劫，化神期圆满想要踏入修行第二步朝仙阶段，破界飞升之时会落下四重天劫。 每一重天劫的天雷数量不同，取决于修士本身的底蕴，渡劫的修士实力越强悍、法力越浑厚，落下的天雷数量就越多，最高就是数之极九九天劫，一般引来九九天劫加身的修士，尽皆资质逆天同阶无敌之辈。 现在百药门炼制一炉丹药，居然引来化神期修士破界飞升最高的九九天劫，如此只能说明一点，这一炉丹药不但高于所在的位面大道法则，且还要严重超出许多许多。 “有人风传是掌尊炼制丹药所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秦可卿不关心天劫的异常，只关心林逸名义上父亲的安危，忐忑不安的说道：“长期闭关的太上长老们全都惊动了，齐力动用百药门山门防护大阵，才好不容易挡下天劫，不过听说最后丹药还是被天雷毁了，掌尊也身受重伤，听说…听说不久以后就会坐化。” 秦可卿像是害怕沐凡经受不住噩耗打击，双手搭在沐凡的双肩，轻轻揉搓，恰似帮他放缓身心，以安然接受事实。 然而沐凡才懒得去管百药门掌尊的死活，他给予林逸的承诺十分有限，保证林逸醒来重获肉身后，有实力争取或是直接成为未来百药门掌尊，以及在不危机自身性命的情况下，保证秦可卿和其娘亲的安全。 “他身受重伤即将坐化陨落，这和让我回到百药门有什么关系？”沐凡状若十分无情的反问一句，其实这倒不完全是他的想法，实则已经成年的林逸也对这名义上的父亲，也没有丝毫亲情可言，心中蕴藏着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愤恨。 “天劫中…林师兄的五位长兄和三位长姐也…”秦可卿说的断断续续，她单纯的认为只要说的慢一些，沐凡就能接受的容易一些，最后语气弱弱的小声说道：“他们没能逃过天劫笼罩的范围全部陨落，现在掌尊只剩下三位直系子嗣。” “又不是楚云国皇族，还能子承父位不成，百药门可不单单只姓林。”沐凡明白秦可卿言辞隐喻的含义，直接提出质疑给单纯的秦可卿理清思绪，同时他更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问道：“只剩下两个了，其他人呢？” “林师兄的有一位兄长在楚云国皇城，现在也已经勒令他即刻回到百药门，还有林师兄的十三弟一直都在百药门，他因为年纪太小修为不够，所以没有参与炼制丹药躲过一劫。”秦可卿虽然真的有些蠢笨，不过话语的意思还能听懂，补充道：“其他没有了，因为各种意外，现在只剩下你们兄弟三人。” 问道长生乃是逆天之举，很少会有修士能够寿终正寝，绝大部分都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半途身死道消，一生辛苦掠夺天地间的灵气，最终还是要归还于天地间，什么都不会剩下。 而且还有一部分倒霉的修士，会连同丧失玄奇不可言的轮回机会，这就是问道长生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 知道秦可卿也不可能知道什么隐秘的内幕消息，沐凡刚要将话题引到崔雪虹的方向，忽然他眉头一皱，已经相距千余里之外的本尊出现变故，他双目缓缓阖上，提醒道：“我先温养识海修复伤势，天明之后我们再离开，不要打扰我。” 第三章 阴阳相通 冥冥中一束难以言喻的无形因果线勾连天地两端，贯通本属一体的阴阳两道神魂，无视空间的差别，无视距离的阻隔。 阴性神魂的分身在海边恬不知耻的享受着秦可卿柔情似水，不是沐凡已经卑鄙无耻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是在诠释该有的身份和角色，他对情窦初开的小女人没有想法，也绝不会做出任何逾越之举。 一代魔尊和潭边小小稚童有着一场双方都认真以待的交易，稚童奉献自己的肉身换取魔尊的一个承诺，可仅仅也只是肉身而已，并不涵盖他的所有。同时自命不凡的魔尊也不屑于失信小小稚童，更不屑于占夺他拥有的一切。 不会生出龌龊的心思，就不会纠结承诺的束缚，一代魔尊对秦可卿毫无邪念，兴趣缺缺也没有心情。 缺乏兴趣不再重复论述，没有心情则是因为此时此刻，沐凡的本尊遥遥看到三道长虹划破夜空，正往他这边急速飞驰而来。 广袤无垠的平原上，零零散散坐落着凡人农家屋舍，笼罩在朦胧薄雾下若隐若现。 夜深沉，不见炊烟，不见火光，星月微亮，细碎虫鸣，分外萧瑟。 立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土坡上，沐凡眉头紧皱的望着东方天际，脸上挂满粒粒汗珠，且呼吸略显粗重。 毫不停歇的直行千余里路程，即便是肉身和神魂在融合水灵之后，自带时刻吐纳灵气补充法力的奇异天赋，他的筋骨和识海也都承受不菲的负荷，现在已然疲惫不堪。 封玄剑刚弹入手中，强烈劲风即刻扑面，三道人影落在沐凡正前方五丈外，掀起烟尘弥漫。 渐渐消散的烟尘内同时走出三名修士，当前一位体型健壮的中年修士，身穿一套淡青色劲装，云纹步履紧绑腿弯，他眯着眼睛紧盯沐凡，尤其在低垂的霜白长剑上略作停留，语气冷冷的喝道：“此乃沐枫城五百里属地范围，本座城主府战龙司首座淳于枭，来人速速自报名讳。” 金丹修士？城主府战龙司淳于枭！自储物袋中摸出身份铭牌，沐凡随手抛给对方，回道：“沐家第九代族人，同辈排行十七，沐凡。” 淳于枭颠来覆去查看一遍沐家子弟身份铭牌，抬手又抛还给沐凡，语气带有明显的奚落，说道：“十七公子倒是有闲情雅致观赏夜色，岂不知我等将沐枫城周边千余里区域，几乎已经翻得个底朝天。” 奚落归奚落，不等沐凡回应，战龙司首座淳于枭又偏头对身后两名随从说道：“传讯出去，就说人已经找到，统统回沐枫城复命。” 两名巩基期修士闻言，连忙长袖甩出数百道符箓，弹指射出一束束灵光，符箓瞬间于半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一摊灰烬洋洋洒洒散落。 可偏偏有一张符箓非但没有燃烧殆尽，还反射出一道灵光没入其中一名巩基期修士的眉心，这名修士双目紧闭停顿半响，张口说道：“淳首座，巡视黎渊峡谷方向的队伍反应有状况发生，他们遭遇一名黑衣魔道女修大战一场，救下一名疑似百药门护法长老的金丹修士，询问首座该如何处理。” “百药门的护法长老怎么会跑到沐枫城境内？”淳于枭浓眉一挑，看向默不作声的沐凡，毫不掩饰面上的讥讽神色，问道：“十七公子可敢随本座走一趟？” “有金丹期淳首座和两位巩基期前辈陪同，有何不敢。”状若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敌意，沐凡一本正经的谦卑回答，可是他心底却又是另一番态度，想着只要豁出去这具肉身不顾，区区三只蝼蚁若是心怀不轨，保准神魂俱灭永消轮回。 “哈哈哈...不愧为北狂风五爷的大公子，倒是很有胆魄嘛！”淳于枭大笑着夸赞一句，言辞与神色极不相符，更像是连同沐凡的父亲沐乘风一起鄙夷。 随手摆手祭出一艘三丈大小的灵舟，淳于枭率先跳上去稳稳立在船头，说道：“黎渊峡谷路途颇远，我们要赶在天明之前回到沐枫城，即刻动身！” 跟着跃上飞行法宝的沐凡选择一处角落盘膝坐下，他双目紧闭恰似蓄养精气神，实则是在通过禁术奴印的联系，细细感应韩千衣的所处方位。 发现韩千衣已然远超千里之外，且双方的距离还在急速放大，他心下稍安，分出一缕心神戒备在外，真正进入冥想调息状态。 小半个时辰一晃而过，感知灵舟飞行的速度减缓，沐凡起身环顾四周，想要查看是否已到目的地，紧接着他的动作就是一僵，面色渐渐化作阴沉。 入目尽是火光冲天，峡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狼藉不堪，两侧悬崖峭壁上的山石崩塌大半，附近茂密的丛林被毁去十里有余。熊熊大火肆虐燃烧，向四周急速蔓延，浓烟滚滚高腾百丈灼热逼人，灰烬覆盖大地厚厚一层。 飞行灵舟法宝落地，沐凡又看到三名城主府穿着打扮的修士，由各自散发出来的的气势大致辨别，也是一名金丹修士带队两名巩基期修士的组合。崔雪虹正是被这三名修士围在中间，他再无此前不可一世的嚣张形象，此刻面色苍白如纸，独缺左臂鲜血淋漓。 感觉到外人目光的注视，崔雪虹咬着牙费力睁开双眼，待看到沐凡好整以暇的站在远处，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悲愤的张嘴刚要说话，却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 见此一幕，沐凡面色阴沉似水，心底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恼怒韩千衣借题发挥，擅做主张的将崔雪虹伤成这一副濒死惨样。升起的第二个念头居然事关单纯蠢傻的秦可卿，想到崔雪虹是她唯一的依靠，在百药门庇佑她足足二十年。 阴阳神魂共享一切外部触觉与感知，沐凡现在甚至可以察觉到双肩传递而来的酥麻，根本不用控制海边的分身去确认，定然是秦可卿在替他揉按肩膀，欲要帮他放松心神。 联想到此处，沐凡的脸色又阴沉几分，对韩千衣的怒火越加的炙烈，他轻咳一声，缓步走向崔雪虹，于五丈之外站定，眼神和表情瞬间同步起来，关心的问道：“崔长老？你怎么…魔道女修居然将前辈伤成如此程度？” 沐凡的安然出现，让崔雪虹最后的希冀彻底破灭，他本准备自绝身亡保守秘密，可待看到沐凡离奇且诡异的言行，一时间又有些茫然。 不予崔雪虹道破真实缘由的机会，沐凡截取重要部分，语速极快的提示道：“晚辈早来一步，想必秦师姐和林师弟天明之后就能赶至，前辈尽可放心。” 第四章 颠倒是非 不光崔雪虹心中茫然，在场六名城主府修士也同时表情疑惑的看着沐凡，淳于枭目光微动，语气冷厉的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十七公子难道不该给本座解释清楚吗？” “晚辈由空间挪移阵法传送此地，恰巧遇到崔前辈和百药门师兄师姐，崔前辈独自拦下黑衣魔道修士，百药门师兄师姐才得以护送晚辈脱身。”沐凡神色坦然一字一句的回答，最后还相隔五丈距离，双手合拢遥遥朝崔雪虹一拜，补充道：“若不是百药门崔长老仗义出手，想必晚辈定然已被魔道修士掳去，生死两难。” 一番与事实截然相反的言辞，既可以解释沐凡如何安然逃出生天，又算是给予沐凡无愧面对秦可卿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奠定往后从崔雪虹口中套出幕后主使的可能，一举三得。 “黑衣魔修是什么人？耗费如此代价只为带走你，他们目的又是什么？”淳于枭连忙顺话追问，表面上不动声色，眼神越发的闪烁异芒。 “不知道！即便晚辈知道也不会说，沐家的事无需外人操心。”沐凡神色一动似有明悟，知道淳于枭根本就没有知会沐家他已经安全脱身的消息，且还妄想从他这里套取并不存在的情报。 小小炼气期修士的无理狂言，令金丹期修士淳于枭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沐凡嗤笑一声，继续道：“诸位前辈不是说有和魔道女修交手吗？人没留下也就罢了，怎么就连对方身份都没弄清楚。” 好像是在回答沐凡，又好像是在自辩，在场六名城主府修士当中，另外一名金丹期修士神色尴尬的解释道：“魔道女修施展的术法绝非寻常，威力之大简直闻所未闻，当时我一时轻敌大意，让她施展一式诡异的远距离挪移术法逃走了。” 一名金丹修士伙同两名巩基期修士对付一名堪堪假丹境界的魔道女修，最后居然会被对方成功脱身，可能也觉得说出来太没面子，恐有失职的嫌疑，一名参与围捕韩千衣的巩基修士补充道：“不过我们已经收集到附近残留的法力气息，只需带回去刻入沐枫城防护大阵，所有相关人等但凡闯进沐枫城百里范围之内，皆无所遁形。” “哦？记得当时有九名假丹黑袍魔修，前辈收集来的法力气息给晚辈看看是否存在遗漏。”沐凡直接开口索要，像是十分关切。 “居然有九名魔道修士？还全部都是假丹修为？”闻言，淳于枭觉得这个数字很是夸张，心疑崔雪虹不过才金丹初期的修为，是如何挡下九名假丹魔道修士集体围攻的，一时间心底疑窦丛生，下意识把沐凡之前的无理顶撞遗忘。 见首座皱眉沉思没有出言表态，这名巩基期修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盏拳头大小的水壶，直接丢给沐凡的同时，又偏头向崔雪虹问道：“崔前辈，敢问其他八名假丹魔修何在？” 咚…用于储存法力气息的水壶法宝突然直冲天际，表面灵光闪烁不定，内里气息溢散一空，正下方沐凡张手朝天，掌心水汽烟云迷蒙。 上升力竭，水壶重新落入沐凡掌中，他甩手抛还给已经目瞪口呆的城主府巩基修士，说道：“我骗你的，其实就一个魔道女修。” 淳于枭率先反应过来，体外无形气浪鼓荡，双目喷火须发飞扬，他厉色呵斥道：“混账东西…” 斥责之言还没说完，沐凡自行走到他的面前，面露不屑的打断道：“你不敢杀我，若要是动我一根汗毛，我定要你尸骨无存，所有与你有牵连之人一并全诛，老东西你是信，还是不信！” “你…”淳于枭怒斥一声，抬手一掌拍向沐凡，掌心距离沐凡三寸堪堪停住，整个人全身颤抖不止，显然被气的不轻，奈何他确实不敢对沐凡下手。 停顿的掌心喷薄气浪，顷刻间劲风呼啸，沐凡白衣长发肆意狂舞，噼里啪啦作响，他蔑视的再次嗤笑一声，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手臂，四目相对，淡淡道：“就连你的主子，沐枫城主裴本刑都不敢光明正大的碰我，凭你也陪？哼…想要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你还得将在场众人全部杀光灭口才行。” “哼…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希望你能活过八日后的擂台赌斗。”淳于枭长袖一摆，跟着沐凡也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不与将死之人计较的样子。 “不劳挂心，希望赌斗当天你可以在场观看，别浪费最后一次站直腰板与我说话的机会，若不然淳首座隶属于城主府战龙司，以后见到我这位楚云国左相，按例该当行礼才是。”沐凡表情越发的不屑，语气平淡，饱含讥讽之意。 颠倒是非的目标已经达成，且还超额破坏最后的隐患，沐凡没有耐心再装作对明显的敌意视而不见，若不是目前的修为境界不够，淳于枭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转身回头，沐凡看向席地端坐不发一言的崔雪虹，笑道：“前辈在此稍后，秦师姐和林师兄天明之时必会赶来。” “他们在哪？现在是否安全？”崔雪虹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追问道，说话断断续续，关心的语气不似作伪。 他受伤极重，神魂和识海的伤势不提，外表上也是极其狼狈，嘴角下颚结满厚厚一层血痂，空荡的左臂还在不断往外溢血，脸上早已苍白无人色。 被众人直接晾在一边，他欣赏到一幕小小炼气期六品修士，戏弄一群金丹期和巩基期修士的离奇戏码，此时心中的古怪和震撼可想而知。因为城主府两名金丹期修士当中，随随便便挑出一位来，修为都要比他至少高出一阶，尤其是城主府为首的金丹修士，修为已经甄至金丹后期。 联想到之前魔道女修的言辞，说她也不是其主人的对手，自言何必担心其主人的安危，崔雪虹忽然明悟过来，越发的认定沐凡必然是隐藏了真实修为。 若是让韩千衣知道崔雪虹还将沐凡断定为她的主人，估计以她影楼刺客狠毒记仇的性格，绝对会千方百计的回头做掉这个只挨打却不长记性的白痴。 “秦师姐和林师弟在西方千余里之外的海边，他们毫发无损。”沐凡不知道崔雪虹心中的所想所念，刻意提及二人的安全状况，以让他继续安心等待。 “你确定？”虽然对沐凡的真实修为心中已有定断，崔雪虹尤不肯相信的追问道。 懒得继续理睬崔雪虹，沐凡只当没有听到问话，回头面朝满脸阴森的淳于枭，语气冷冷的说道：“即刻回去沐枫城，应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他回到沐家确实有事要办，比如杀人…又比如杀人… 第五章 杀人名单 星空稀疏，银河隐没，迷蒙晨雾徐徐消散，东方地平线微微染上红霞，朵朵白云褪去暗夜之黑，还原本该有的纯白色彩。 沐枫城南门外，一道长虹宛若流星般划破天际掠空而至，包裹的遁光在城门口轰然溃散，显现出一艘三丈大小的飞行灵舟。 正当城门口排队入城的路人抬头仰望的时候，处于百丈高空的灵舟忽然跃下一道白衣人影，衣玦飘飘，长发飞扬，落地轻盈，不染风尘。 沐凡神色淡淡的缓步走向城门口，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鄙夷的冷哼，神识感应到灵舟无视护城大阵的阻隔，直接冲入城内。他嘴角溢出一丝邪笑，心中模糊拟定的杀人名单，其上多出一个清晰的名字。 城主府战龙司首座，淳于枭。 不过排在杀人名单首位是一个名叫枫季的无名小卒，是枫家和前朝皇族左家的后裔，也是楚云国左相之位的唯一争夺者。 若换做平时，沐凡连看都不会看此人一眼，现在为了能够在八日后公开擂台赌斗中获胜，他必须要去做一些提前准备，以备赌斗的结果不会出现意外。 出示沐家子弟身份铭牌，无需排队就可以直接入城，再由沐枫城的外城兜兜转转来到内城，沐凡没有选择先回到沐家，却是直奔城主府所在区域，目标正是城主府辖内一处修真坊市。 沐枫城的内城偌大区域坐落三方势力，沐家占据的范围最大，城主府紧随其后，最后才留下一块比较偏僻的角落给予枫家容身，然而所谓的偏僻仅仅是相对其余两家而言，实则枫家整座府邸的范围也不下于方圆五十里。 持有沐家子弟身份铭牌，一路畅通无阻，沐凡通过关卡进入城主府区域，来到一条宽阔繁华的街道上。 街道纵深不长，两头相加还不到三里，肉眼目视就可以看到尽头。可两侧商铺接连毗邻，来往人流如潮如织，且没有一个是普通凡人，全部都是修士。 有可能是自持修士的高贵身份，又可能是城主府属下的修士成群结队不断巡视，所以街道上虽然人流量非常大，但是远没有外城繁华街道的喧闹，入耳皆是细语交谈声，甚至三三两两修士站在一起直接用神识传音，毫无动静可言。 脸上没有刻着沐家十七少爷的标识，沐凡穿梭在稠密的人群中无人关注，他不疾不徐的前行，无视道路两旁杂乱的席地摊位，目光掠过街道两侧一间间商铺，最后停在一处名叫无宝商盟的六层小楼前。 “无宝商盟？是自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称之为宝物的意思吗？口气倒是不小。”沐凡嘴里喃喃自语着，心底淡淡嘲讽着，拾阶而上。 刚一踏入商铺门内，一名长袍大褂掌柜般模样的老头迎面走来，他笑容满面，见人即弯腰，恭敬道：“这位前辈…这位公子里面请！” 感知沐凡的修为才炼气期六品，老头不动声色的改口，同时介绍道：“鄙人姓陶，乃无宝商盟驻扎沐枫城分部的掌柜，不知公子是有物品需要出手，还是想要购买…” 环顾空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闻听此地掌柜像是逢人就会说的一套言辞，沐凡直接打断道：“既然是无宝商盟的分部，这里应该有架设传送阵法吧？” “呃…”陶掌柜一愣，原本预备好的一连串介绍硬生生咽下，一边为沐凡引座添茶，一边语气颇为恭敬的回道：“确实有传送阵法与外界连通，不过也在沐枫城防护大阵的覆盖监视之下，公子何故问及此事？” “我要购买的东西比较偏门，怕掌柜的不一定有现货。”沐凡轻嘬一口茶水，浓郁芳香满溢，抬头看到掌柜满怀期待的眼神，笑道：“我要出手的东西更加偏门，也怕掌柜的难以估价。” “公子请随我到楼上细谈！”眼睛忽然一亮，意识到可能会是大买卖上门，掌柜可不管沐凡的修为看起来好像只有炼气期六品，阅人无数的他能从沐凡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气势，难以用语言描述，却又真实存在。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沐凡再一次转头四顾空荡荡的一楼大厅，别说其他顾客，就连伙计都没有。 “公子有所不知，无宝商盟主要营生都在玄天大陆，辅助修行的各类物品何止千万，一间小小商盟分部怎能囊括所有，即便是有一部分的存货，数量或许也不能满足顾客的需要，奈何传送阵运转一次的费用又不低，导致买卖的提成…”掌柜点到为止，先是解释生意冷淡的具体缘故。 随后列出优势，补充说道：“不过万宝商盟肯定可以满足顾客一切需求，至于价格方面和保密工作更不用怀疑，我们是玄天大陆数一数二大商盟，绝不对做出有损招牌和声誉的事情。” 从储物袋取出两枚空白玉简，沐凡将之贴于额头细细逐一刻录讯息，半柱香功夫过后，他随手抛出一枚玉简，丢给耐心守在一旁的掌柜，说道：“若玉简里面列举的三样灵药灵材，掌柜的都可以全部筹齐，我们再谈交易细节也不迟。” 掌柜玉简刚一入手，神识就已然涌入其中，随即他的神色明显一怔，诧异的说道：“水生花和忘香草都是寻常之物，各类百株的数量也不是太大。可是公子需要的无忧丧魂虫的虫卵千粒，却是不太好找。一来无忧丧魂虫属于天地精蛊，数量本就珍奇稀少，二来是虫巢一般都有妖兽…” “没有让你介绍，我是问你到底能不能筹齐！”沐凡神色不耐烦的再次打断掌柜侃侃而谈，直接追问结果。 “小老儿不打诳语，无宝商盟也绝非浪得虚名，东西肯定都能帮公子筹齐，数量上也绝不对出现任何差错。”见顾客表情不愉，掌柜连忙做出回复，同时讪笑道：“只是价格方面就有点…” “价格好说，如果用灵石结算的话…”沐凡把玩着手中另外一块玉简，神色自信的顿了顿，财大气粗继续说道：“具体需要多少灵石，你直接报个数字就行！” 第六章 无宝商盟 “望香草一百珠三万下品灵石，水生花一百珠九万下品灵石，无忧丧魂虫的虫卵千粒需要三百万下品灵石。”无宝商盟的掌柜感觉到沐凡一身淡然气势不似作伪，连忙分类报出具体价格，最后作出总结道：“共计三百一十二万下品灵石，灵石的属性没有限制，若公子想用高阶灵石支付，十二万下品灵石的零头可以抹掉。” 灵石分为四品，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灵石的品阶之间是以百倍递增。可由于高品阶的灵石矿藏太过稀少，且高品阶的灵石还可以相助修士用于冲破瓶颈，故而实际上倍差远不止整百之数。 奈何沐凡根本就没有灵石，更别提说什么高品阶灵石，此前他施展禁术秘法强行提升修为，足足耗去三十多万下品灵石，事后为了弥补禁法带来的损伤，又耗去差不多三十多万下品灵石，再加上期间提升修为的消耗所需，一场赌斗得来的七十万下品水灵石，现如今就连半块都没有剩余。 倒是源自影楼刺客的两个储物袋中还有一定数量的灵石，不过沐凡没准备来支付灵石，还想着带够一段时间修炼所需的灵石回去，他抛出另外一枚玉简丢给掌柜，淡淡道：“玉简内有一式空间阵法，你去找专门的阵法行家估价。” “水云封界阵？”接过玉简入手，掌柜下意识的报出阵法名称，随后停顿不下十息，神色古怪的说道：“可是阵眼部分缺失，公子要我如何去评估价值？” “精通空间阵法的修士，自然会知道这一式阵法的珍贵程度，至于缺失的阵眼部分，等你评估出价值来之后，我自然会填补上去。”沐凡脸上再次露出不耐神色，厌烦的摆摆手，继续道：“我时间有限，你快去快回。” 一代魔尊很反感蝇头苟利的做买卖交易，遥想当年纵横天地快意恩仇，随身各式宝物不计其数，基本上已经算是无欲无求，唯一剩下的目标就是超脱永生。 掌柜神色十分为难的去往楼阶，想提及如果最后的交易不成，启动传送阵送出玉简的费用，也应该让沐凡来负担。 可沐凡表现出的自信，也给予他不少信心，最终结果也让他的忐忑不安，化作突如其来的惊喜。 堪堪一炷香功夫，掌柜快步下楼，几乎是动用法力冲到沐凡面前，神情掩饰不住的激动，急忙说道：“总盟传下话来，公子单凭这一份残缺阵法，愿意直接用八百万下品灵石相赠，此外还特意嘱咐于我，若公子想要高阶灵石亦可，差价只按百倍计算，绝不多克扣半分。” 还没有结束，掌柜吞吞口水，目光隐隐带有异样，他直盯着泰然自若的沐凡，补充道：“假如公子能够补齐阵法的阵眼部分，给出的同等优惠条件不变，无宝商盟可以付出十倍酬劳，也就是八千万下品灵石。” “缺失阵眼部分的空间阵法，一次性就肯付出八百万下品灵石，你们无宝商盟也算是言而有信。”沐凡伸手接过掌柜已经快要塞进他怀里的玉简，在一对无比期待的目光下贴在额头，外放神识细细刻录阵眼部分。 水云封界阵源于一位极其精通空间法则的大能修士，沐凡在第二世的末期，也就是至少五万年以后，才渐渐的开始流传于世，换言之如果历史没有因为沐凡改变，这一式空间阵法其实还未真正诞生。 之所以选择公开水云封界阵，则是因为阵法不容易引起觊觎和怀疑，不像功法密录在修士心目中重要性极高，也不如法宝会引起修士追查具体来处的弊端，最重要的是这一式阵法沐凡早就已经用过。 二十多日前的沐府暖阁，楚云杉在卜卦寻找九死葬神鉴方位的过程中，导致两方不同的空间意外贯通，九死葬神鉴的现任宿主释放无数血愧来袭，沐凡就曾用水云封界阵企图切断两方空间的联系。 如果楚云杉当时有用心留意的话，沐凡布阵方式绝逃不过他的感知，即便是楚云杉由于当时的险恶状况没有刻意去观察，沐家防护大阵也可以凭借遗留下的空间波动，只需耗费一些时日，就能逆向推断出水云封界阵的具体布阵方式。 所以藏着掖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沐凡很快便补齐缺失的阵纹，彻底完善水云封界阵的阵眼部分，他递出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玉简，索要于他而言极其重要的报酬，说道：“扣除之前列下三种灵药灵材的费用，余下全部用中品水属性灵石支付给我。” 语落，他神色微动，若有所思的继续道：“如果有威力尚可的水属性攻击法宝，扣除相应的灵石，给我顺带一件过来。” “公子年纪轻轻就具备如此胆魄，令人叹服！”轻易拿到宛若承天之重一般的玉简，掌柜真心实意的夸赞一声，纵使身为修仙之士也不免眉开眼笑，语气恭敬的说道：“公子安心在此稍后，小老儿去去就来。” 望着掌柜直奔楼上的背影，沐凡嘴角扯出意味莫名的笑容，他可不是具备什么傻人胆魄，若是无宝商盟胆敢出尔反尔，拒不履行应该付出的代价。 那么即便沐家不能替他讨回公道，等以后修为境界提升至一定程度，也必定会踏平所谓的无宝商盟，将之从玄天大陆位面彻底抹除，绝不留半点痕迹。 小半个时辰过后，掌柜再次出现在沐凡面前，左手拎着一只白色小巧布袋，右手托着一具方形木匣。 微微高举右手示意，他介绍道：“水属性成套下品法宝，二十四颗水寒月影珠，其威力绝不亚于寻常中品法宝。” 见沐凡接过木匣，他又连忙送出白色布袋，补充道：“高品阶须弥袖袋，水火不侵，须弥空间三百丈，金丹期修士以下单凭法力不可破。若公子对这一套水寒月影珠满意，扣除相应费用余下的四十万枚中品水灵石，以及公子所需的三种灵药灵材都已经盛放其内，这只须弥袖袋权当无宝商盟的附赠。” 第七章 闭关潜修 揭开匣盖，二十四颗浑圆一色的蓝珠透出朦胧微光，溢出一丝丝冰寒彻骨的潮湿水汽，弥漫小小木匣方寸空间。 堪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珠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一层层纯白霜花，且有越积越多的趋势。 双眸异芒一闪，沐凡连忙合上匣盖，他发现这套名叫水寒月影珠的下品法宝，原来是直接采用水系妖兽的内丹炼制而成。 择取同类妖兽的二十四颗内丹炼制为一整套法宝，其威力必然远非普通下品法宝可比，可同时也有着极大的弊端。因为内丹没有法宝胚胎作为承载容器，蕴含的能量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逸散殆尽。 尤其是御使法宝用于对敌的时候，此类法宝几乎不去吸纳修士的法力作为能量补充，全部都是释放妖丹本体自带的灵气威能，如此一来法宝的使用寿命非常短暂，所以对于寻常散修而言，若没有充裕的修行资源支撑，自己炼制或是直接购买此类法宝，反倒得不偿失。 不过沐凡很是满意，他自认绝不会缺少修行资源，目前只欠缺光明正大的杀人手段，挥手将装有二十四颗水寒明月珠的木匣收入储物袋，他又接过掌柜手中的白色须弥袖袋，神识外放探入其中。 在外放神识感应下，三百丈须弥空间分毫毕现，正中央整整齐齐堆砌着一摞中品灵石，集体散发出盈盈蓝色光华，一旁还有数百株两类灵药，以及一瓦瓷盆血红色的虫卵。 神识细细掠过须弥空间，中品灵石的数量和灵药灵材的种类确认无误，沐凡将白色袖袋收入怀中，面朝掌柜淡淡一笑，抱拳略一拱手，不言不语向门外走去。 沐凡走的倒是异常洒脱，奈何掌柜拿着一块无宝商盟特有的令牌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现在匆忙追出去赠送令牌显得有失体统，而且还不知道沐凡到底肯不肯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总盟交代。 离开修真坊私，沐凡缓步走在内城宽阔的街道上，暗暗思量八天后的一场生死擂台赌斗。 至于对方会得到多少外力辅助沐凡不清楚，他盘算着自己现在有两柄威力尚可的封玄斩邪剑，一盏还可以释放两次净世妖炎的古灯，一座来自林逸可以快速布下八方剑阵的剑台，和刚刚到手的成套法宝二十四颗水寒明月珠。 随之又联想白色袖袋中无忧丧魂虫的千粒虫卵，以及两种数量绰绰有余的辅助灵药。 一念至此，沐凡嘴角渐渐扯出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若这样还能输掉擂台赌斗的话，直指超脱永生岂不是痴人说梦！” 不知不觉间，沐凡走到沐家巍峨的府邸正门前，这次无需出示沐家子弟身份铭牌，在守门家奴一片诧异的目光下，他径直去往迎宾竹楼。 置身其中，触景生情，记起自家老宅院彻底损毁的往事，心中杀意无可抑制的剧烈躁动。 脸色阴沉似水，沐凡快步来到此前曾经暂居过的迎宾竹楼，守在外面的家奴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安，他语气极其严厉的命令道：“本公子要闭关八日，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搅！” 依旧不等家奴回应，沐凡踏入竹楼之内，抬手长袖一挥，十数扇门窗几乎在同一时间轰然闭合。 半盏茶功夫过后，一道翩翩倩影伫立竹楼前，神色若有所思的凝望许久飘然远去。随后一位面带病态潮红的俊美男子，同样在竹楼前沉默着孤零零站立半响后离开。最后沐家当代家主沐乘博本人亲至，安排不下三百余名高阶修士蛰伏竹楼四周守护，且将足足方圆十里范围全部划为禁区，严令但凡擅闯者一律格杀勿论。 至此，竹楼终于得以清静下来，不见人影，不闻虫鸣，静静等待大门开启的一天。 ………… ………… 旭日东升，冬日艳阳普照大地，沐凡本尊处于幽暗的环境下闭关潜修，他的阴魂分身却踏着一叶扁舟般的飞行法宝，自由乘风遨游在苍茫天地间。 一个有小美人时刻相伴左右，一个孤零零的形单影只，两相对比之下，前者惬意非凡。 可能在海边算是已经有过肢体接触，秦可卿神情甜蜜的抱住沐凡左侧一边胳膊，二人同时输出法力御使飞行法宝，瞬息越过百余丈距离，急速向东方飞驰。 遥遥望见东方天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铺展天空宛若铅云堆积，秦可卿慢一拍的忽然联想到什么，甜蜜的神情瞬间化作浓浓担忧，不安的问道：“林师兄，舅父不会出事吧？” 原来你也记得自己有一个舅父生死难料啊！沐凡心中腹诽不已，不着痕迹的从秦可卿怀中抽出胳膊，同时维持住本尊的正常潜修，一心二用断言道：“胡说！崔长老乃堂堂金丹初期修士，对付区区一名假丹女修，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绝不会有事的。”秦可卿觉得沐凡说的非常有道理，语气弱弱的自我安慰，可是她不会欺骗外人，更不会欺骗自己，下意识的伸手重新抱住沐凡胳膊，小声嘀嘀咕咕道：“我就是怕…” 沐凡发现根本就不需要在秦可卿面前刻意演戏，这个小女人已经呆傻到令人难以理解的程度，误导她简直就是自找麻烦，他再一次抽出胳膊，隐晦的说道：“你放心，我敢保证崔长老必是安全无虞。” “嗯…我相信林师兄。”秦可卿很认真的侧脸看向沐凡，她的个头堪堪不足沐凡肩膀高，呈现出抬头仰望的姿势，在如此环境下竟然会神经大条的思绪飘忽，神色悠悠的说道：“有林师兄在我什么都不怕，师兄一定会打跑所有坏人，保护我…” 小女儿家的暧昧低喃徐徐融入风中，飘散很远很远，同时也冲入沐凡心田，唤起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眉头皱起，沐凡微微偏头，迎面劲风扬起秦可卿几缕发丝，撩拨他的鼻翼留下淡淡清香，也露出一张宛若酒后微醺般的浅红面容，看到婴儿肥未褪的胖嘟嘟下颚上面，紧紧抿着一条细长唇线，蜿蜿蜒蜒泛出莹莹光泽。又看到一双情意绵长的清澈眼眸，倒映一幕天地镜像。 镜像内，人已变，景色在变，蕴含意味却始终未变，恰如儿时雨中初识的那一瞬间。 第八章 绝世美玉 半空中黑灰色的烟尘宛若群山般重峦叠嶂，沐凡只好提前收起飞行法宝，带着秦可卿徒步前进。他没有故作姿态兜兜转转的假装寻找一番，而是径直去往本尊最后见到崔雪虹的所在位置。 当他们二人越过火海终于赶至目的地之时，却发现崔雪虹早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体表面堆积一层厚厚的烟灰黑屑，显然处于一动不动的静止状态已经很久。 沐凡曾经向城主府战龙司首座淳于枭提议，让他留下一位修士略加看护照应，至少保证崔雪虹别受到野兽的袭击，或是别被周遭的大火吞没。 犹记得当时淳于枭嘴上答应的倒是十分干脆，可现在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此刻沐凡的脸色十分难看，万万没想到淳于枭对他的敌意，会转移到百药门战堂护法长老的身上。 施法清空掉堆积的厚厚灰烬，沐凡探入神识细细感应，发现崔雪虹不但一息尚存，生机还在以急缓的速度渐渐复苏。 心下稍安，知道这是吞服疗伤丹药的明显征兆，他偏头看向僵立远处满脸泪水的秦可卿，沉声道：“崔长老的伤势并无大碍，只需稍作修养就能康复。” 安抚过秦可卿，沐凡从储物袋中再次取出一叶扁舟飞行法宝，他先是施法御使法宝悬浮半空，扶起崔雪虹将之移到上面，挥手向尤不敢上前确认事实的秦可卿示意，催促道：“我不知道百药门具体方位在哪，你还不快过来指路！” 闻言又见行，秦可卿意识到事态或许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她手忙脚乱的跳上飞行灵舟，大致替沐凡指明一个方向，就抱着独缺左臂的崔雪虹嘤嘤哭泣起来，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时不时还狠狠抽泣一两声，言辞模模糊糊，难明其意。 沐凡才懒得理会秦可卿的蠢傻神经质突然复发，他御使脚下飞行法宝化作一道遁光，速度提升到目前修为可以维持的极致，一路向南方飞射而去。 持续飞行四个时辰，期间调整方向不下十次，越过的路程超过两千余里，在夕阳即将落山之前，沐凡终于见到位于崇山峻岭中的百药门。 百药门所属境内竖立着百余座高约万刃的青色山峰，皆按照某种玄奥难明的规律整齐排列，青峰笔直冲入云霄，气势斐然。 富丽堂皇的宫殿群错落毗邻，奇巧雅致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小桥长廊之下亦有流水淅淅，幽深山涧之中亦有薄雾迷蒙。 可闻珍奇异兽呼啸山林，可见白鹤灵禽振翅翱翔，一朵朵彩云缠绕山腰间，犹如仙子娇羞掩面，山林繁花似锦，植被青翠成荫，恰似闺阁少女绿裙衣裳。 乃是一处不是仙境，而胜似仙境之地。 按照秦可卿的提示，沐凡按下灵舟的飞行遁光，直接落在一处碧水湖畔的岸边，碧湖之上有一座木质拱桥，相连两岸跨度不下十里，远远看上去十分壮观。 木桥靠岸一侧有着几名身穿青衣的守门小道士，察觉山门外有修士靠近连忙打起精神，还没来得及问明对方是何来路，随即就看到秦可卿抛出一块令牌直接开启山门防护大阵，他们神色肃然的赶紧迎上去，齐齐呼道：“见过护法长老…” 一层透明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沐凡和秦可卿凭借崔雪虹的护法长老身份令牌，轻而易举的进到百药门山门防护大阵之内。 清新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让沐凡下意识的深呼一口气，周身万千穴窍骤然开阖，宛若徜徉于灵气海洋，一阵清凉气息直钻腹下丹田。 他嘴角浅浅溢出一丝邪笑，知道能与这具肉身的纯火系灵根共鸣，当有品阶极高的火属性灵石矿脉深埋在百药门山门地底，心中暗忖变相的夺舍林逸肉身，来到百药门确实是极其明智的决定。 因为有百药门山门防护大阵的隔绝和监视，予寻常修士而言遥不可及的高品阶灵石矿脉，予一代魔尊而言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宝藏，还何愁修为境界提升不够快速。 沐凡在没心没肺的暗暗窃喜，一旁秦可卿满脸悲切的抛出手中令牌，连续捏出三式印法，打出一道灵光射向悬空的令牌之上。 噹…淡青色令牌猛地一震，一波有形的涟漪瞬间爆散，发出悠扬低沉的钟鸣声。 钟鸣响起仅仅不到十息功夫，远方陆续飞来数十名青衣老道，他们见到崔雪虹一副濒死的凄惨模样，无一人开口询问什么，其中一名青衣老道摆袖一卷，裹挟沐凡三人往百药门深处飙射而去。 沐凡只觉眼前突然一黑，等视觉再次恢复明亮的时候，发现已经置身于一处山巅峰顶，万丈悬崖外白云皑皑，头顶天空碧蓝如洗，放眼环顾四周，颇有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意境。 平整的山巅上白玉条石铺地，正中心处有一座飞檐彩瓦的雄伟宫殿，门楣上的牌匾书写两个狂草大字：战堂。 “林师兄，崔长老人呢？”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秦可卿，她发现唯一的亲人崔雪虹不见了，空旷的白玉广场只剩下她和沐凡二人，心中忽生惶恐，语气焦急的问道。 “崔长老即便伤势并无大碍，也需要细细检查医治，你不用太过担心。”沐凡本准备随口一答，想了想又觉得以秦可卿的秉性，或许会无休无止的一直追问自己，干脆坦然道：“崔长老伤势需要很一段时间调养才能逐渐复原，尤其是重塑断臂更是耗费时日，近期你肯定见不到他。” “哦…”秦可卿颓丧的回应一声，显得有几分无助落寞。 见秦可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沐凡无由来的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他刚准备要再安慰几句，谁曾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秦可卿满怀感激之情的碎步走过来，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腕，语气柔弱的说道：“若不是有林师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继上一次与秦可卿目光对视以后，沐凡就发现自己承受不住她的清澈眼神，不是别扭其中蕴含只针对真正林逸的绵绵情意，而是其中天然带有一股发自肺腑且深入骨髓的干净单纯。 秦可卿就宛若一块纯净无瑕的绝世美玉，或许这般比方有点言过其实，因为她的容貌和气质并不如何出众。但是就连活过万古岁月的一代魔尊都不忍留下丝毫瑕疵，可见她确实有独一无二之处。 第九章 青木堂 为防止秦可卿越陷越深做出更明显的暗示，也为避免无形中会剥夺本该属于林逸的东西，沐凡决心以后尽量少与眼前这个呆傻女修接触。 他表情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右腕挣脱秦可卿紧握的双手，淡淡道：“我自认也算是百药门的一份子，救助百药门战堂护法长老不过是分内的事情，秦师妹无需放在心上。” 唯恐秦可卿听不懂言外之意，他又语气郑重的补充道：“最好不太要执着于儿时的回忆，二十年足够沧海桑田，人和事都已经面目全非。” 秦可卿一脸认真的点头以示赞同，可说出的话却让沐凡无可奈何，她悠悠低喃道：“是啊…没想到与林师兄匆匆一别就是二十年。” 自闭的性格赋予秦可卿与众不同的天真单纯，也让她拥有远非常人可比的执拗秉性，只要外人的观点有悖于她的初心，就会下意识地选择无视。 沐凡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放弃改变秦可卿想法的意图。恰在此时，百药门战堂高大巍峨的宫殿正门外行来一名青衣老道。 老道已是须发皆白，可脸色却带有和年龄十分不相符的红润光泽，青色道袍胸口处绣着一幅阴阳太极，宽松的双袖也各绣有一鼎丹炉图纹，整体形象看上去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他步履不疾不徐的走到沐凡和秦可卿跟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沐凡，问道：“你是掌尊的第九子，林逸？” “正是晚辈当面，不知长老有何指教？”沐凡神色从容的回应，双手合拢微微行礼。 “修为怎么才炼气期十品？”直接外放神识笼罩沐凡，片刻后收敛神识的青衣老道眉头一皱，抬手抛出一块青色玉佩，冷漠道：“自今日起，你正式成为一名百药门外门弟子，即刻去往青木堂报备外门弟子的身份，暂且挑选一处洞府落脚。” 原来是金丹修士？沐凡接住丢过来的青色玉佩，老道通过神识感应出他的修为，他也通过神识波动察觉出老道的修为，不动神色的回道：“敢问长老，青木堂具体方位在哪？” 闻言，青衣老道眉头皱的更紧，目光移向呆立一旁的秦可卿，面上表情显得极其不耐烦的吩咐道：“秦家小丫头，老夫还要医治崔长老的伤势，你带他走一趟。” 青衣老道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脸阴郁的沐凡和一脸惊喜的秦可卿。 从青衣老道的口中得知崔雪虹果然还有得医治，侧面证明伤势确实并无大碍，秦可卿兴高采烈的挽起沐凡胳膊，欢快的说道：“我知道青木堂在什么地方，我给林师兄领路。” 心中疑惑青衣老道走得匆忙，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话题，沐凡从储物袋中祭出一叶扁舟飞行法宝，带着宛若跟屁虫般的秦可卿登上灵舟，循着她指明的方向，急速向西方飞掠而去。 灵舟乘风飞行，越过十多座山峰组成的天然屏障，沐凡的视野瞬间开阔，他注意到百药门南方有着偌大一片残破废墟之地，方圆连绵不下百里，还能隐约可见高腾的浓烟和时不时复燃的野火。 察觉到沐凡凝望的方向，秦可卿无比乖巧的介绍道：“十天前百药门被四九天劫毁去一半，林师兄现在看到的这一片废墟，已经被百药门隔离为禁区。他们说在天罚雷劫的残存余波还未彻底消除之前，即便是元婴期大修士置身其中也会很危险。” 收回远眺的目光，沐凡意味莫名淡淡一笑，不言不语专心御使脚下飞行灵舟，没有继续撩拨秦可卿这个话匣子，去自找麻烦。 半炷香功夫过后，灵舟又落在另外一处山巅峰顶，同样是用以精美的白玉条石铺地，可面积却要比战堂所在的峰顶足足超出十倍，且数十栋各式建筑错落毗邻，周边零零散散分布不下百余名年轻修士。 一眼扫过去，沐凡轻易找到悬挂青木堂牌匾的高大殿宇，掐诀收起飞行灵舟，跟随前方殷勤指路的秦可卿直奔目标建筑。 二人进入青木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偌大屏风，宽和高皆有丈许，其上遍布无数块星星点点闪烁的微小光斑。 秦可卿碎步走向屏风下方的雕花桌案，隔着桌案对后面的一名青年修士脆声喊道：“劳烦执事予我林师兄登记一下。” 闭目打坐的青年修士闻声抬头，待看到秦可卿神色明显一怔，下意识的说道：“你个傻子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就察觉一道凌厉的眸光瞬间锁定自己，他循着来源转头看到沐凡，眉头一挑，语气不善的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将白色玉佩按于桌面，沐凡缓缓推到青年修士的身前，淡淡道：“林逸，报备百药门外门弟子身份。” “林逸？”青年修士嘴里喃喃重复一遍，脸上露出分外嫌弃的表情，他只用双指捏起玉佩探入神识查看，半响过后随意丢下玉佩，嫌弃的表情化作意外和嘲讽，讥笑道：“我还当是哪一个林逸，原来真是二十年前被赶出百药门的野种啊！” 言语伴随法力加持，顷刻间传遍整座青木堂大殿，也扩散至整个峰顶近五里范围。 见成功引来众人的瞩目，青年修士嗤笑一声，继续讥讽道：“小野种你还认识我嘛？我名叫付心湖，当年可没少狠狠揍过你，我记得有一次打的连你娘都不认识你了，哈哈哈….” 沐凡脸上丝毫不见喜怒，收起桌面上的青色玉佩，他直接无视青年修士的放肆讥笑，目光随之落在丈许长宽的屏风上面，语气依旧淡淡道：“我要挑选一间洞府。” “挑选？呵…林大公子来的可不巧，青木峰外门洞府都已经有主，目前只剩下最后一间还没有归属，现在你就是想挑也没的挑啊！”付心湖佯装颇为惋惜般拍拍脑门，离开座位来到屏风下首，他指着屏风最贴近地面的一处光斑，嬉笑道：“就剩这个了，你要不要？” “无所谓，只要能够栖身就行。”沐凡神色不变，语气一如既然的淡然。 话音刚落，付心湖连忙张手吸出屏风之上的星点光斑，动作极其迅速的弹给沐凡，好像生怕沐凡会反悔一样。 抓住飞射而来的光斑，摊开手心是一枚小巧玉如意，沐凡宛若面瘫一样的淡然表情终于生出变化，一丝邪笑渐渐荡漾开来。 第十章 谁揍的谁 “林师兄，这间洞府处于青木峰山脚下，天地灵气相对而言要稀薄很多，长期居住会拖延修为提升的速度，我们绝不能要。”朝思暮想的林师兄被外人欺骗，秦可卿显的非常生气。 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瞪着付心湖，质问道：“我不信没有其他洞府空闲，你必须要给我们换，不然我肯定会找到执法堂去评理。” 秦可卿的善意提醒每次都是姗姗来迟，她上次直接害的林逸本人深陷绝境，现在又在木已成舟情况下告诉夺舍林逸肉身的沐凡，所挑选的洞府存有重大瑕疵。 付心湖面色一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我有说过只剩最后一间洞府空闲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一个傻子也学人栽赃陷害，可笑！” 不等秦可卿开口辩驳，他转头又环顾四周，遥遥对观望的众人说道：“是这位林大公子非要挑选灵气稀薄的下等洞府，就算一起到执法堂让长老们评理，想来大家肯定也会澄清事实，以证明我的清白。” 总是不缺起哄者，围观人群响起稀疏的回应，更多的选择冷眼旁观。 秦可卿气不过，执拗的性格立刻发作，嘴唇浮动刚要准备反驳，沐凡赶紧伸出一手搭在她的肩头，安慰道：“没关系，挑选的洞府我很满意，不需要另外调换。” 这话可不仅仅只是安慰秦可卿，沐凡对山脚下的洞府确实很满意，他意图染指百药门地底深处的高品阶火属性灵石矿脉，若是洞府处在半山腰或是山峰上半部分，如此会额外的耗费精力不说，还会增添被百药门发现的概率。 先前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正是沐凡为达成目标刻意为之，要是让秦可卿简单几句话直接给搅黄了，他非得气吐血不可。 “都怪我，应该早一点提醒师兄才对。”秦可卿习惯性的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她满怀歉意的看着沐凡，神色颇为内疚的说道：“我真的太笨了，老是连累师兄。” 沐凡嘴巴又张了张，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对上这么一个异类女修，一代魔尊照样没脾气，他佯装深深长叹一声，还佯装洒脱的说道：“没事，不过是一间暂居洞府而已！” 终于安抚好秦可卿，沐凡刚准备离开，却闻听不远处的付心湖冷哼道：“一个傻子，一个野种，倒是挺般配的。” 神色骤然一凝，沐凡缓缓转头看向付心湖，眯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有能耐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怎么？还想动手？二十年前你就是个小废物，现在回来也还是个炼气期十品的废物，你又能奈我何？”付心湖绕过桌案直接走到沐凡的面前，属于巩基初期的灵气波动外散体外，长发衣袍鼓荡。 他满目尽是讥讽之意的看着沐凡，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百药门上下皆知你是野种，难道非要别人一再提醒你？” 四目相对，二人距离不过三尺，沐凡极其缓慢抬起右手，动作幅度宛若慢镜头回放，最终遥遥停顿在付心湖的脖颈位置，嘴角扯出的邪笑大盛，语气森然道：“二十年前到底是谁揍的谁？” 对沐凡近在咫尺的右手置之不理，付心湖闻言像是忆起过往，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当然是我…” 可话还没说完，付心湖神识感应身前的右手成抓直取自己咽喉，他心底顷刻间泛起一阵浓浓鄙夷，起手速度快过沐凡双倍不止，抬起一掌拍在沐凡正胸口，自身危机不解自破。 巨大的力道冲击下，沐凡径直飞出青木堂大殿，胸前衣衫尽碎，片片于空中飞舞，露出一道清晰的血色掌印。 付心湖刚要开口羞辱状似不自量力的沐凡，奈何这次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脖颈忽觉一紧一涨，显化出一条纤细的红色火线，缠绕在他的脖颈数圈，分出一头延伸至青木堂大殿之外，准确的说是攥在仍处于横飞状态中的沐凡右手上。 强行压制住体内涌入的异种法力，沐凡在半空极力摆正身形，落地随即一个弓步，右手攥住红色火线长臂一甩，红色火线瞬间绷直复又松散，付心湖身不由己的被硬生生拖出青木堂大殿。 脖颈被死死勒住，付心湖眼珠暴凸，下意识的疯狂调动法力至右手，立掌成刀想要斩断红色火线以自救。 可这一次非但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动作速度也比之沐凡慢上一拍，掌刀还未靠近鄂下红色火线，一个火焰沸腾的拳头已然砸在脸上。 满头长发烧焦一片，他仰头吐出一口鲜血向后摔飞出去，紧接着脖子再次一紧，去势未竭重新被沐凡拽回来，又是一拳精准砸在他的面部。 粘液般的火焰四溅，混合同样粘稠的鲜血瀑散，付心湖整个面部凹陷坍塌下去，同时又被炙热的火焰点燃，化作一团火球再次飞射出去。 与此同时，沐凡也喷出一大口鲜血，体内紊乱的异种法力四处乱窜，五脏六腑仿佛被刚才的一掌拍的全部移位，腹中宛若翻江倒海般剧烈晃荡，已然受到不轻的内伤。 一念至此，他双眸厉色一闪，牵着手中以秘术凝聚的红色火线反向急迈三步，等红色火线又一次绷直，压榨经脉紊乱的法力蜂拥聚集右臂，沉沉大喝一声，重重向广场白玉条石铺就的地面上一挥。 红色火线于半空中猛地一荡，付心湖就像是断线风筝一般急速坠向地面，扑面而来的劲风一卷，包裹头部的火焰随即熄灭，露出一张惊慌失措且狰狞可怖的面孔。 一根竹笛法宝率先落地，未能及时御使它自救的法宝主人紧随其后，咚的一声闷响，大好头颅在白玉广场上开出一朵娇艳血花。 前后不过十息，沐凡仅凭自身炼气期十品的修为，将一名货真价实的巩基初期修士虐至不成人形，秦可卿呆立在青木堂大殿门外愕然，围观的数十名百药门外门子弟集体愕然。 众目睽睽之下，沐凡一步一步走到瘫软在地毫无动静的付心湖跟前，蹲下身伸手攥住他焦糊的头发。 拎起，砸下，砰的一声，鲜血四溅，地面一朵血色花儿更加娇艳。 提手再拎起，沐凡俯身贴在付心湖耳边，语气淡漠的问道：“二十年前到底是谁揍的谁？” 第十一章 迷雾重重 “我是…青木堂执事，你胆敢…”付心湖嘴角垂落一缕缕鲜红血沫，口齿含糊不清的作出威胁。 “让你回答问题，没让你炫耀身份！”沐凡双眸掠过寒芒，高高拎着付心湖的脑袋，猛地砸在广场石面上。 咚…沉沉一声闷响，宛若钟鼓长鸣敲击在众人心头。同时无数滴血珠四溅，恰似娇艳花朵盛开败落一刹那，花瓣凋零满地。 复又提起手中的脑袋，沐凡千篇一律的问道：“当年到底是谁揍的谁？” “住手！速速放开青木堂秦执事，若不然必要擒下你送至执法堂严惩。”亦如先前一般，在场众人有冷眼旁观置身事外者，也有无事生非起哄闹事者。 一名外貌看起来稍显年长的外门弟子厉喝一声，他跃出人群抬手指向沐凡，斥道：“小小年纪下手如此狠辣，百药门乃是正宗道门传承，岂容魔道贼子肆意猖獗，还不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沐凡脸上的邪笑越显妖异，他神色无比桀骜的嗤笑一声，淡淡道：“若再多说一个字，我立马捏碎他的脑袋，到时候执法堂追究起来，他的死也要算上你的一份，可别妄想置身事外。” 这般无耻的威胁被沐凡说得理所当然，众人闻言再次集体愕然，想要为付心湖出头的外门弟子僵立于原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看着手里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付心湖，沐凡有限的耐心彻底耗尽，冷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的问题，若答案不是当年发生的事实，你就带着真相一起入轮回吧！” “你…揍的…我…”区区几个字吐出口，耗费不下十息功夫。期间付心湖的嘴里还连续掉出七八颗断齿，落地乱弹，叮咚有声。 他塌扁的鼻梁和凹陷的脑门齐齐往外溢出鲜血，瞬间染红全身衣衫，又于地面积下半丈一滩殷虹血迹，已然临近死亡的边缘。 与此同时，火系术法凝成的红色火线消融殆尽，沐凡单手勒住付心湖的脖颈，将他从地面上直接拎起来，直接呈现出双脚悬空的姿势。 “以前你就是一个废物，现在还是一个废物，往后亦然！”一代魔尊有恩必尝有仇必报，即便是鄙夷和讽刺也会加倍奉还。 语落，沐凡抡臂一甩，烂泥般的废物脱手而出，直直飞入青木堂大殿，撞在屏风下首的桌案上。 付心湖重新回到他本该尽忠执守的位置，可惜精美的一套雕花座椅彻底散架，木屑翻飞。奈何他已经一动不动的蜷曲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抹嘴角血渍，沐凡遥遥向不远处的秦可卿招手，示意她过来。 不过秦可卿用她的脚下小碎步还没来得及走出三丈距离，远处一道长虹电闪般划过天空，眨眼间便化作一名青衣老道站在沐凡的眼前。 “弟子见过顾长老…”围观的数十名外门弟子齐齐躬身行礼，显然他们都认识这名青衣老道。 沐凡也认识眼前的青衣老道，之前秦可卿在来时的路上没话找话说，告诉他此人名叫顾长青，与崔雪虹同为战堂护法长老，修为境界同在金丹初期，且二人还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自战堂峰顶一别才不到两柱香时间，沐凡眸光微动心生疑惑，想着百药门对内的执法堂没来，理应对外的战堂过来凑什么热闹？ 表面上不动声色，行礼道：“晚辈见过顾长老。” 顾长青金丹初期的神识笼罩整个峰顶，白玉广场和青木大殿的一片狼藉景象，以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付心湖的凄惨模样，皆是宛若历历在目。 他面色温怒的准确找到当事人，向沐凡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居然让我来解释？沐凡心中泛起疑惑，他省略掉不利于自身正道形象的斗法过程，耐着性子叙述一遍事情的大概经过，最后不忘自辩道：“是他挑衅在先，也是他出手在先，晚辈一时气愤难当，才导致下手失了分寸。” “他之所言是否全部属实？”顾长青听完沐凡的一家之言，皱眉转头环顾四周，状似询问在场数十名外门弟子。 没有人出来作答，因为众人根本就不清楚应该偏向谁，顾长青粗厚的长眉一挑，目光直接锁定一名外门女弟子，不言不语。 这名外门女弟子知道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只好期期艾艾的回道：“林师弟言辞倒没有虚构的成分…” 外门女弟子其实还没说完，顾长青却像是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断言道：“身为青木堂执事不好好谨守职责，居然无端寻衅挑事，现在你等即刻带他去到春归堂医治，且命他限期二十日之内到执法堂自领责罚。” 在场众人终于明白应该偏向谁，没有一名外门弟子敢多说什么，心里臆想即便是连百药门掌尊都不肯承认的野种，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欺负的。 白玉广场上聚集的数十名外门弟子陆续散去，顾长青盯着沐凡审视足足百息，问道：“真的是他出手在先？你怎么做到的？” 沐凡清楚顾长青意指何方，不动声色的回道：“他出手在先不假，可晚辈早就提防。” 不等顾长青继续发问，为避过这个话题，也为证实心中疑惑，试探道：“晚辈娘亲现在何处？” 顾长青神色毫无变化，淡淡道：“夫人身处内门属地，等你什么时候晋升为内门弟子的时候，自然随时都可以见到。” “难道她不可以自己出来吗？”沐凡锲而不舍的追问。 “此乃掌尊家事，老夫无从得知！”顾长青状似不想和沐凡继续啰嗦，说完就化作出一道遁光掠空而去，他走之前毫无征兆，更像是刻意回避沐凡。 遥遥望着顾长青离去的方向，沐凡心中的猜测得以确定，同时却又更添无数疑问。 百药门掌尊在失去多位子嗣的情况下，在传闻自身即将重伤陨落的情况下，他招回以前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野种回来，显然并不是想上演一出人之将死，希望亲人齐聚身边的戏码。 那么百药门掌尊有什么预谋？百药门上下皆知的野种，何以会受到不同以往的眷顾？ 事出反常必有妖，四重天劫破灭后的百药门废墟上空，不仅仅只飘荡着滚滚浓烟，还弥漫着重重诡异迷雾。 第十二章 品茗会 秦可卿一脸心疼的模样无法用言辞来描述，待看到沐凡胸前触目惊心的血色掌印，就好像比她自己受伤还要痛苦数百倍，细声细语的询问道：“林师兄，是不是很疼啊？” 疼？收敛纷乱的思绪，沐凡偏头怪异的看向秦可卿，回道：“一点小伤不妨事，师妹大可放心回去，想来崔长老也需要你的照料。” 秦可卿压根就没准备要走，闻言傻楞的呆了呆，硬着头皮争取道：“我很勤快的，可以先帮师兄收拾一下洞府…” 如此蹩脚的理由无法改变沐凡的决定，他不忍说的太过直白，隐晦的打断道：“我需要静心调息养复内伤，师妹若在场不太方便。” “哦…”百依百顺的秦可卿语气弱弱应承一声，万般不舍数次回望朝思暮想二十年的人影，缓慢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飞剑法宝，缓慢的掐诀抛入半空悬浮，动作磨磨蹭蹭。 “师兄别忘了我可是住在清源峰上的，记得静心养伤千万不要留下隐患…”各种各样的嘱咐络绎不绝，秦可卿用最愚笨的方法，想要多逗留片刻功夫，对她而言仅仅只多出一息也是好的。 单相思莫过于此，可怜只有她的目光中蕴藏着浓浓不舍情意。 得以成功送走秦可卿，沐凡长长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如果林逸没有被他占据肉身，以林逸驱逐在外二十年养成的自私秉性，很难想象这个痴傻的小女人结局将会是怎样。 一念至此，沐凡开始认真考虑归还肉身的时候，要不要将林逸五岁以后的记忆全部抹除，直接还一个拥有赤子本心的林逸给秦可卿，不过是扶起一个幼稚无知的百药门掌尊罢了，毫无难度可言。 “难得林师弟还是一个痴情郎！”正当沐凡眺望翩翩倩影远去意外走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雅细腻的声音。 转身回头，一名容貌端庄的明媚女修出现眼前，沐凡微微皱眉，有点印象对方好像是刚才围观的众多外门弟子之一，他毫不客气的问道：“我认识你吗？” 言外之意就是，该干嘛干嘛去，别来惹我！ “年龄痴长几岁，所以修为高出一点点，自称一句师姐不为过。”女修一捋胸前垂落的秀发，透亮的双眸一闪，嘴角笑容荡漾开来，浅浅印出两弯酒窝，笑道：“现在不妨认识一下，师姐名叫安小涵。” 见沐凡不搭话，安小涵颇显大方的摆摆手以示自嘲，随后又向沐凡缓行几步，相隔三尺站定，恰如自我缓解尴尬般的笑道：“刚刚林师弟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以用右手五指掐诀凝聚火系术法的本事，当真是让师姐大开眼界。” 目光瞬间一凝，沐凡万万没想到用来偷袭付心湖招数，居然会被区区巩基期修士看穿，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小涵伸出洁白如雪的右手，五指就如同微风吹拂下的竹叶摇曳，她对上沐凡冷漠的双眸，依旧烂漫的笑着说道：“以五指结印，难以想象这需要多么精细的神识和法力操控能力，且二者还缺一不可。” 语落片刻，安小涵发现沐凡还是没有接话的意思，反倒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复，她笑容未曾变化一丝一毫，很自然的继续道：“可见林师弟天资聪颖，未来前途必不可限量，师姐想要前提打好关系，方便以后攀攀高枝，行不行啊？” 最后一句明明白白是在故意撒娇，然而安小涵表情和神态却没有任何媚态流露，显得无比的自然，很难让人心生抵触情绪。 “你的修为已经巩基后期，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若是想找寻未来的靠山，或许你一辈子都没有希望达成所愿。”听对方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沐凡又不是遇人皆视为敌人的疯子，脸色稍缓。 “谁刻意保证未来如何呢？我若能与林师弟成为朋友岂不是也挺好的！”安小涵细心察觉到沐凡都是用你我相称彼此，也随之改口。 同时她的袖中滑落一只褐色丹瓶和一块小巧玉如意，抬手齐齐递送到沐凡跟前，说道：“这一瓶上等疗伤丹药可以帮助师弟的伤势尽快复原，还有我知道师弟的洞府位置比较偏僻，刚好…” 不等安小涵说完，沐凡直接抢话道：“多谢安师姐的好意，这一份好意我会记住，至于这些东西，还是免了吧！” 一代魔尊特别喜欢打断别人发言，这源自于他曾经桀骜纵横天地间，足足无拘无束几万年从而养成的习惯。 没有意义的言辞不去听，平白的施舍和馈赠不接受，可别人的善意肯定要领，所以才不吝啬称呼对方一声师姐。 安小涵十分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坚持到底，清楚什么绝不能勉强，她收起褐色丹瓶和小巧玉如意，思绪一转，另起话题道：“前段时间栽种五年光景的紫檀茶彻底成熟，我准备在十五日后举行一场小规模的品茗会，参与者都是一些同道好友，现在我正式向林师弟发出邀请，可否赏下一点薄面？” 不等沐凡回答，她连忙又补充道：“可先别急着拒绝我，品茗会实际上也是一场修士之间的交易会，林师弟即便是不喜好茶道，说不定也可以在交易会上有所收获。” 修士之间的交易会？沐凡神色微动，联想到目前这具阴性神魂的分身，就连一件称手的法宝都没有，如果遭遇意外自保的能力十分堪忧。 同时也觉得如果一再拒绝安小涵的善意，显得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嫌疑，沉声道：“承蒙安师姐看得起，十五日后的品茗会我一定会去参加。” “好，一言为定…”安小涵莞尔一笑，浅浅一对酒窝立现，云纹朵朵的长袖又滑落一枚玉简，她手持玉简一直递送至沐凡身前三寸，笑道：“十五日后的傍晚时分，品茗会举行在禹桐峰天音阁，林师弟手持这枚玉简就可以开启外部禁制。” 见沐凡接过玉简，安小涵很识趣的说道：“林师弟二十年未归百药门，定然有很多事情要办，师姐可不能过多的叨扰，我们品茗会再见。” 说完，安小涵又对沐凡展颜出一张迷人的笑脸，她微微欠身行礼，直接化作一道长虹御空而去。 陆续目送三人离开，空荡荡的白玉广场上独剩沐凡，他手持隐隐带有温热的玉简，望着安小涵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一阵凉风袭来，发丝飒飒飞扬，似与心底的纷繁思绪同一般杂乱。 第十三章 昊炎真圣诀 遵循小巧玉如意之内标识的位置讯息，沐凡御使灵舟徐徐下降飞行高度，一直到距离地面还剩不足百丈的时候，他终于在青木峰巍峨的山体上找到一间破败洞府。 繁茂藤蔓层层叠叠的遮掩下，一扇朱红色的门户落隐落现，门前凿出一条丈许长宽的石阶以供踏脚，各竖立一尊神兽赑屃于两侧状似守护。 只是门前枯枝烂叶凌乱不堪，堆砌的泥土灰尘足足寸许厚，就以如此狼藉的场景为衬托，门楣上倒是不大言不惭的刻画着歪歪扭扭三个字符，逍遥天。 逍遥天？倒是会苦中作乐！沐凡淡淡一笑，掐诀收起飞行灵舟，径直落在洞府朱红色的石门外。 他弹出手中的小巧玉如意，精准嵌入洞府山体一旁的凹槽上，朱红色石门随即缓缓朝外开启，朦胧微光透射出来，内里情景顷刻间清晰可见。 洞府成极其规整的长方形，长有十余丈许，宽和高大致三丈，由一面山水屏风隔出内外两间。 外室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褐色木桌配套四支圆凳，以及两束用于装饰的喜阴植株。 收回嵌入凹槽内的小巧玉如意，沐凡进入洞府绕过山水屏风，发现内室比外室还要有所不如，一张孤零零的石床摆在内室正中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倒是头顶凹陷的圆形穹顶上，垂落一颗颗丝线系扣的夜明珠，宛若夜色下的繁星朦胧，颇具几分梦幻意味。 沐凡回到洞府唯一的进出门户，用小巧玉如意闭合朱红色的石门，外放神识略作试探，得知洞府自带隔绝神识窥视的阵法，心下稍安。 随后他又用以体内灵根感应游离在空气中的天地灵气，察觉洞府内的灵气浓郁程度，还不及青木峰上半部分的一半，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予寻常修士而言肯定觉得十分不公，门楣上铭刻的逍遥天三个字符，或许会有苦中作乐的意思，也未尝没有可能是洞府前主人在愤愤不平的发泄不满情绪。 不过对于沐凡来说无关紧要，他就没准备按部就班的提升修为，缺乏相应的耐心，更没有时间浪费。 盘膝端坐于内室石床之上，拿出源自于影楼刺客的储物袋，因为其主人已经神魂俱灭的缘故，所以封印储物袋的禁制被沐凡的神识轻易破开。 同样没耐心用神识细细翻找，盛放在须弥空间内的物品，一次性被他全部倾倒出来，差不多堆满小半个内室空间。 琳琅满目的杂物不下千余，寻找净世妖莲是沐凡当前的首要目标，为了能够得到净世妖莲的伴生物，重新塑造一具真正意义上的分身做准备，他只好强行耐着性子，摄取一件件物品仔细过目，可不想错过任何相关线索。 足足半个时辰过后，沐凡望着眼前数万枚各属性皆有的下品灵石摇头苦笑，堆满内室的千余件各式杂物中，也只有这些灵石还算有点用处，其他统统都可以称之为垃圾，至于净世妖莲的线索，仍是毫无头绪。 在此期间，林逸的储物袋也被他梳理一遍，里面有一件下品法宝飞行灵舟，一柄下品法宝赤色长剑，一些还未曾穿过的崭新衣物，火属性的下品灵石百十枚，另外生活杂物若干。 收起本属于影楼刺客的数万枚灵石，晃晃手中的储物袋，一代魔尊罕见的苦笑状若自嘲，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很穷。 目光转到内室一堆杂乱的无用之物上面，沐凡心底已有定断，神识内视腹部丹田，一团赤红色的火云弥漫，是乃林逸辛苦修来的法力。 林逸修炼的功法具体为何？沐凡就连读取记忆一探究竟的兴趣都没有，他要在赶在道基彻底定型之前，更换主修功法。 更换的功法名叫昊炎真圣诀，是沐凡第二世和第三世的主修功法，来自于一处上古大能坐化道场，是他第二世外出游历之时偶然间所得。 此功法包罗万象亦正亦邪，虽然比之九死葬神鉴内部记载的魔道功法略有不如，但是确实也有其独到之处，要不然他也不会沿用两世之久，时间跨度不下二十万年。 而且沐凡知道昊炎真圣诀是全属性功法，任何灵根属性的修士皆可以修炼。但是只需稍稍琢磨功法名称，就可以猜到功法其实最为契合火属性灵根修士。 然，他夺舍的肉身就是纯火属性灵根，不能不说是件非常巧合的事情。 重生至今不过才区区月余时间，沐凡运转昊炎真圣诀熟门熟路，自然毫不生涩。 才闭目运转功法一炷香功夫，他的体外就开始逸散出一**赤红色的灼热氤氲，足足蒸腾丈许来高，恰如一道人形火焰。 赤色氤氲宛若具备极高的灵智，一缕缕纤细如蛇般跃离体外，于半空中游荡盘旋数周，又重新钻入沐凡体内。 如此循环往复不息不止，逐渐将原有的法力统统转变为昊炎真圣诀特有的火属性法力。 ………… ………… 时间飞逝，洞府之内没有昼夜变化，当第二天的太阳悄悄高悬中天的时候，沐凡终于神色略显疲惫的睁开双眼，法力转换已然大功告成。 再一次神识内视腹下丹田，弥漫的赤红色火云出现非常明显的变化，朵朵赤云不是像以前一样松散无序，现已极富规律的全部聚拢到一起。 一层一层堆积，一片一片相叠，火云铸就一座造型磅礴祥瑞的赤红色天坛，是为予修士至关重要的道基。 本该晋升巩基期才会出现的修行道基，修炼昊炎真圣诀在练气期就可以提前生成，如此根基要比寻常修士牢固，法力也自然更加凝练。 因此沐凡的修为境界也从炼气期十品，直接跌落到现在的炼气期八品，连续锐减两个小品阶。 可他施展术法的威力肯定要远超以往，神魂魄力的强度也随之膨胀，眉心祖窍内的识海足足扩张倍许。 昊炎真圣诀辅助修士巩固境界确实玄妙异常，奈何比不过其包罗万象各式各样的秘法神奇。 由于修为境界的限制，沐凡暂时只有三式秘术可用，铸体秘术赤阳护体真煞，神魂杀伐秘技的洞玄惊神刺，御宝秘法的掠天夺灵术。 第十四章 赤阳护体真煞 对于洞玄惊神刺和掠天夺灵术，沐凡根本就不需要刻意的去重修，相伴二十余万年的主修功法，其内载有的所有秘术早就已经烂熟于胸。 洞玄惊神刺是神魂杀伐秘技，掠天夺灵术是操控法宝的偏门秘术，二者都要以昊炎真圣诀的特有法力为基础才可以施展。 至于赤阳护体真煞则是一式特殊的炼体秘法，修炼此秘法不直接作用于增长肉身的力量和强度，而是将修士的血气、法力、神魂三者共融，炼成一种功效十分奇异的血煞之气。 因为有化神期修士才可以参透虚实的神魂魄力参合其中，也因为血煞之气可以像法宝一般直接祭出体外以作防护，又因为脱胎和依赖于昊炎真圣诀的特有法力，故而此血煞之气才会被称之为赤阳护体真煞。 赤阳护体真煞的修炼过程可以细划为六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需要一种不同的火焰作为术引才能够修炼有成，分别是凡火、灵火、心火、仙火、天火、道火。 六种火焰分别对应三步修行之途的求真、朝仙、问道，所以赤阳护体真煞也是罕见直指大道尽头的炼体秘术。 沐凡在修为甄至化神期圆满破界飞升之前，他只需要收集两种火焰即可，凡火易寻遍地皆是，苦苦寻觅不可得的净世妖炎就属于灵火一类，且还在无数灵火中排名比较靠前，只可惜现在踪迹全无。 一念至此，他目光又移到内室的一堆无用废品之上，神色略作沉吟状，片刻后双手开始快速掐诀，连续弹出数十道纤细火线。 琳琅满目的千余件各类杂物瞬间被纤细火线点燃，沐凡不疾不徐褪去身上的破损衣衫，体外蒸腾出浓郁不散的火焰氤氲，直接迈入熊熊烈火正中心席地盘坐。 秘法赤阳护体真煞顷刻间运转起来，一片片橙黄色的火焰仿佛受到某种召唤，它们不再继续朝着上方恣意摇曳，齐齐倾斜朝向双目紧闭的沐凡，争先恐后般蜂拥钻入其体内。 置身于熊熊火焰中心的沐凡，满头长发在灼热气息中鼓动飘扬，裸露的皮肤溢出一粒粒鲜红血珠，额头眉心处一点幽光忽明忽暗，持续垂下丝丝缕缕的神魂魄力。 法力显化的火焰氤氲蒸发一粒粒鲜红血珠，又缓缓包裹住一丝一缕的神魂魄力，三者在特殊炼体秘术的驱动下发生共融，衍生出一片宛若水波荡漾般的血煞之气。 血煞之气的颜色渐渐化为鲜亮赤红色，体积也随之徐徐膨胀扩张，洞府自带的防护阵法应急启动，排出内里刺鼻的滚滚浓烟，吸纳外界清晰的空气以作补充。 若不是燃烧的火焰终有熄灭之时，若不是堪堪炼气期八品修为的沐凡也存在极限，或许可能会就这么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凡火为术引的炼体阶段圆满为止。 ………… ………… 不知不觉，已然入夜，寂静洞府内朦胧微光依旧。 沐凡盘膝端坐于一摊厚厚灰烬中心处，面色疲惫的睁开双眼，精血大量流逝和神魂魄力极度亏损，让他不得不暂停秘术的修炼。 探手触摸半空中的赤阳护体真煞，五指宛若拂过静止的水面，掀起一道道水波扩散，生出一层层涟漪相互重叠，美不胜收。 不消十息功夫，铺展开来半丈有余的赤阳护体真煞，再次恢复其原有光滑的流彩表面，犹如鲜红色的绫罗绸缎般迎风轻轻飘荡，上下轻轻起伏，大小伸缩不定。 目光微动，沐凡喃喃自语到：“这一点赤阳护体真煞虽说还非常稚弱，不过已经足够容纳我的神魂暂居，潜入百药门地底寻找高品阶火属性灵石矿脉，理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一边喃喃自语着，他又一边取出洞府密匙小巧玉如意，调转法力直接灌注进去，控制防护法阵清除内室堆积的一地灰烬。 小巧玉如意微光一闪，洞府防护阵法即刻作出反应，凭空生成连绵不息徐徐微风，一片接一片的卷起地面上的灰烬，直接穿透山体的阻隔，投送至洞府之外。 与此同时，沐凡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青色长衣穿戴整齐，抽出显得极度浮华的玉簪散开发髻，又将满头长发细细归拢于脑后，用以一根普通的青色布带简易系结。 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件繁琐挂饰，一袭青色长衣傲然挺立，满头长发束成一线垂至腰间，林逸原本追崇的翩翩佳公子形象，转眼间变作气质缥缈的避世隐士。 将半丈体积的赤阳护体真煞收入体内，凝成一轮赤阳悬浮在丹田道基的祥云天坛上方，沐凡准备先休息几个时辰，等蓄养充足精气神，再实施染指百药门灵石矿脉的计划。 可他还没来得及走到石床前，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半空被阵法席卷的灰烬里面，好似裹挟着一张淡金色的薄片状异物。 眉头一挑，急忙控制玉如意中断阵法运转，同时五指张开掌心迸发一股吸力，淡金色的薄片瞬间摄入手中。 正方形的淡金色薄片边长三寸，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发生折叠亦不会留下皱痕，一面模模糊糊勾勒出浅浅几根线条，残缺不全，根本无法分别真切。 沐凡神色微动似有明悟，目光随即移到内室地面的一摊灰烬上面，他抬手拍出一掌，扬起漫天灰烬淹没整座洞府。 外放神识时刻笼罩下却毫无所觉，偏是透过迷迷蒙蒙的灰烬，能够看到十数张淡金色薄片于半空飞舞，色泽一黑一金，在昏暗的环境下格外醒目。 双手连连挥动，掌心迸发一股股不菲的吸引力，将淡金色薄片全部摄取手中，沐凡反复确定无有遗漏，才重新启动阵法清空洞府的弥漫烟尘。 烟尘终会消散，空气终会清明，他低头望着手中一叠淡金色薄片，嘴角慢慢现出笑意，遂来到外室的石桌旁，一张张淡金色薄片在桌面上逐次摊开。 连续打乱循序三五遍之后，总共十八张淡金色薄片浅浅勾勒的线条，终于拼接无误绘成一幅完整的地形图。 第十五章 灵石矿脉 指尖划过一张张淡金色薄片，森森寒意由指尖沁入心脾，沐凡洒然自语道：“原来是由隔绝神识感应的寒漓庚金锻造，若非修炼赤阳护体真煞机缘巧合下得以发现，这些分别隐藏在各类杂物夹层里面的地图碎片，怕是都能够瞒过元婴修士的神识探查。” 语落，一朵赤红色火苗跃出沐凡的掌心，飘飘然附着在桌面拼凑的地形图上，淡金色薄片相邻的缝隙渐渐自动弥合，当恣意摇曳的火苗彻底熄灭之际，其上勾勒的线条已然变得清晰可辨。 仔细观摩平摊于桌面上的完整地形图，沐凡的神色也随之渐渐变化，他发现线条描绘的居然是一座临海小城，且重点标识的一处精确方位，竟然是处在城中心繁华街道的闹市区范围内。 目光又移到地图左下角空白处，出现三个指甲盖大小的字符，东临港。 “东临港？名字听起来倒像是位于东方海边，沐家天书阁肯定有完整的玄天大陆地理志，应该会有东临港的相关记载。”沐凡皱眉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 目前分身的周边环境尚且不明朗，为防止招惹有心人的怀疑，他准备让本尊去查明东临港的具体方位。 无意间得到净世妖莲的线索，既定的未来计划又向前迈出一步，沐凡此刻的心情着实不错，挥手将桌面上的地形图收入储物袋，他回到内室石床上盘膝而坐，取出数百枚火属性下品灵石，开始恢复之前修炼秘法消耗的法力。 昊炎真圣诀吐纳吸收灵气的速度，虽然稍逊于本尊融合水灵衍生的恐怖天赋，但是沐凡也只用短短不到两柱香时间，就已经让分身的丹田法力满溢。 操控阴性神魂分身暂停修炼，置于闭目假寐调息状态，他将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本尊方向，无忧丧魂虫的虫卵和两种辅助灵药，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处理妥当，接下来的炼制过程至关重要，会直接影响到几天后的擂台赌斗，容不得半分大意。 足足过去六个时辰有余，沐凡的分身才徐徐睁开双眼，脸上浮现的喜意更浓，显然本尊在炼制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十分顺利。 遂沉浸心神，沐凡御使丹田祥云道基上空的一轮赤阳，重新化作粘稠状血色液体，且开始沿着周身经脉缓缓游向眉心祖窍。 分身的眉心祖窍之内呈现透亮火红之色，犹如岩浆剧烈沸腾的识海上下，有着两具各自不同样的神魂。 岩浆如潮如浪翻滚的识海深处，肉身的原主人林逸神魂表面遍布蠕动的封印符文，他双目紧闭沉沉酣睡，一动不动，对外界毫无所觉。 宛若鲜红绫罗绸缎般的赤阳护体真煞，在沐凡的控制下径直钻入眉心祖窍，飘飘荡荡于识海上方一卷，裹挟沐凡的阴性神魂由头顶百会穴冲出，已然脱离肉身的禁锢和束缚。 赤阳护体真煞在半空中飘荡几圈，渐渐聚拢化为一尊巴掌大小的血色童子，全身裸露在外不着寸缕，小巧玲珑明显带有婴儿肥，神态长相与沐凡的本尊一般无二。 血色童子静止悬浮于半空仔细打量一遍自身，又看看对面呼吸均匀的林逸肉身，喃喃自语道：“现阶段的赤阳护体真煞还不够凝练，神魂离体的时间绝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不然阴性神魂会慢慢衰竭不说，就连肉身蕴藏的生机也会逐渐流逝。” 一念至此，沐凡阴性神魂化身的血色童子，即刻掠作一道赤色霞光撞入洞府地面，直接无视青木峰山石的阻碍急降十丈，模糊感应到洞府阵法的防护光幕，他下潜势头毫不停歇径直穿透而过。 赤阳护体真煞是直指大道尽头的炼体秘术，即便初生亦具备无视禁制阻隔的神奇属性，别说是简易的洞府防护阵法，沐凡继续往下深潜两百余丈，遥遥察觉到前方出现百药门的山门防护大阵，他同样无惧速度不减一头撞上去。 百药门地底深处的山门防护大阵，未曾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连续五道阵法光幕被一名小小血色童子接连穿过，悄无声息。 “阴阳两仪陷仙阵、十二都天太乙阵、大须弥正反九宫阵、九曲九连星河阵…”沐凡在毫无空间可言的地底深处急速下潜，现已距离上方地面足足超过三百丈，他每穿过一道阵法光幕，就在心里默念出一个阵法名称。 最后相邻在一道金色氤氲光幕前停下，暗忖道：“居然还有混元无极天辰阵，怪不得百药门能够挡下四重九九天劫，果然是正宗道门传承，底蕴颇丰。” 并不是金色氤氲光幕能够阻拦他继续下潜脚步，而是目标之物已然近在眼前，浓郁的木属性灵气充斥地底深处，即便是沐凡现在就宛若一摊粘稠液体般流淌于地底，也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不过木属性灵石矿脉对他而言有可有无，沐凡就连见识一番的兴趣都没有，略一思索五行分布的基本常识，化作一道赤色液态水流，穿梭在土石间的缝隙中快速向东方疾行。 平行越过不下三十里距离，过去差不多两柱香时间，沐凡终于察觉到火属性灵气的存在，且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灵气也越来越浓郁。 前方一层火焰光幕微微荡漾，沐凡穿过光幕忽觉地底山石的压力骤然消失，流水般的赤阳护体真煞重新凝聚化为血色童子。 深红色的偌大地底空间内，凭空悬浮的缩小版沐凡转头四顾，发现周遭全部都是如同树根般的晶体枝桠，浓密起伏不下绵延十里，最大的百丈粗细，最小的纤细如丝。 一枚枚寸许长宽的火属性灵石，时不时从略为粗壮的枝杈上坠落，拥挤的地底十里空间脆响声汇聚一片，像是正在演奏自然美妙天音。 徐徐拔高悬空的身形，沐凡位于在地底空间的上空，看到远处耸立有数十根擎天立柱，深红色火灵气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沿着擎天立柱往上传递，是为替百药门防护大阵持续提供转运的能量所需。 小小童子嘿嘿一笑，奶声奶气的说道：“林逸被你们驱逐百药门二十年，权当是为他收取精神补偿好了…” 第十六章 血色童子 无耻的言论没有听众，自然没有嘲讽和反驳，沐凡身形徐徐降落至空间地面，自知神魂离体时间已经所剩无多，他堪堪只有巴掌大的身体，激射出一缕缕赤红色火线，卷住一枚枚散落地面的灵石，迅速缩回体内。 小小童子的血色身躯宛若无底洞，赤红色火线宛若灵敏的触手，二者结合互补，百药门自初立以来，积攒至今的火属性灵石快速消减。 不过沐凡也很有自知自明，知道妄动灵石矿脉会引起百药门警觉，他单是捡取灵石矿脉自动褪下的成品火灵石。 百药门是中品火属性灵石矿脉，自然成熟褪下的没有一枚是下品灵石，几乎遍地皆是中品灵石，他甚至偶尔还能收取一两枚上品灵石。 数之不尽的灵石层层叠叠摞在一起，沐凡悬空缓缓漂浮着移动，成片成片的灵石凭空消失，填补空缺的灵石倾斜下来，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如此场景，如此妙音，换做化神期境界以下的任何一名修士前来，都会如痴如醉。 神魂离体时限还未到，赤阳护体真煞自带的须弥空间，却已经率先达到所能容纳的极限，或许直接踢出沐凡的神魂，还能再塞进去百十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沐凡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穿透一层接一层阵法光幕，游走在地底深处紧密的土石缝隙中，按原路返回。 半柱香功夫过后，一道赤红色霞光跃出洞府地面，在半空中悠悠飞旋一周，径直钻入林逸肉身的头顶百会穴。 神魂重新归位，端坐石床之上的沐凡睁开双眼，眸光带有宛若初醒后的惺忪，同时也面露出浓浓疲态。 少顷，稍作休息的沐凡一挥长袖，居于体内的赤阳护体真煞喷涌而出，他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储物袋，甩手抛入悬浮于半空中的赤阳护体真煞之内，同时双手开始快速掐诀，将灵石全部过继到储物袋里面。 赤阳护体真煞自带的须弥空间无法长时间维持，不然会极其消耗辛苦凝练得来的血煞之气本源，长此以往秘法不但难以有所精进，且亦有直接崩溃回到起点的可能。 因为有神魂魄力参与凝练赤阳护体真煞，所以若是彻底崩溃消散一空，那么沐凡受到的反噬难以想象，他的阴性神魂可能也会随之一起泯灭。 越是功效神异的功法秘术，越是伴随着极大的隐患和弊端，此乃契合天地法则的大道至理，参照九死葬神鉴内部记载的魔道功法禁术，既可以侧面佐证。 耗费盏茶功夫，赤阳护体真煞内的灵石已经全部转入储物袋，沐凡收起明显缩小一圈的赤阳护体真煞，重新将之化作一轮赤色骄阳，悬浮于丹田内的道基天坛上温养。 外放神识探进储物袋，内部须弥空间分毫毕现，半日前一代魔尊还嘲笑自己太穷，可他现在的身家却比之寻常金丹修士还要富裕。 中品火属性灵石足足超过五万，上品火属性灵石不下百余，现在全部拥挤堆砌在储物袋内，齐齐散发出透亮的火红色泽。 取出百余枚中品灵石，沐凡即刻运转主修功法昊炎真圣诀，吸收灵气补充之前施展秘法的消耗。 当丹田储存的法力再次满溢他尤不停歇，试图将自身境界提升到原来的炼气期十品，避免修为境界无端跌落，徒惹怀疑。 恢复修为没有瓶颈可言，不需要费力冲破境界的隔阂，且此时还有充足的修行资源辅助，沐凡仅仅才用一个昼夜的功夫，其修为就不出任何意外的恢复到炼气期十品。 接下来数日，他重点照顾火属性灵石矿脉，将百药门其余几座灵石矿脉也全都转悠一遍，收获颇丰自然不用多说，修为境界也在逐渐增长。 直到某个清晨，沐凡阴性神魂分身彻底安分下来，他不再以赤阳护体真煞化作童子小贼四处偷盗，开始专心于提升这具分身的境界修为，沉浸心神重点关注本尊方向，因为今天会举行一场决定楚云国左相之位归属的赌斗。 ………… ………… 东方天际朝霞如火，缱绻微风吹拂苍茫大地，碧蓝如洗的天空，宛若天梯般的层层白云肆意卷动，庭院幽深的沐府，一栋竹楼错落其中显得毫不起眼。 吱呀…迎宾竹楼的正门被人从内部推开，一袭白衣的俊逸少年步履从容踏出门外，柔和朝辉让他微微眯眼，且还伸出右手遮挡，显然是久处幽暗环境下的缘故。 沐凡本尊渐渐习惯明亮环境，看向前方院落中站立的一男一女，男子与他有几分相像，满脸病态潮红，是为其九叔沐乘轩。 一旁彩衣宫装女子则是楚云杉，她今日的一身装束打扮极其端庄，素雅妆容看上去也十分得体，楚云国公主之尊高贵气质形象，于此刻展现淋漓尽致。 望着缓步走来的沐凡，沐乘轩不言不语，脸上欣慰笑容已然说明一切。 楚云杉则不然，她精致细眉一挑，明亮眼睛一闪，诧异道：“沐公子当真是言出必践，现在修为晋升至炼气期八品，若要再给公子一个半月期限，未尝没有可能兑现三月巩基的豪言壮语。” 没有立即答话，沐凡走到二人跟前，先是对沐乘轩执晚辈礼，随后解释道：“由于时间比较紧迫，当日回到沐家没有及时告知，还望九叔见谅。” “无碍...”沐乘轩伸手虚扶，上下打量一遍沐凡，脸上的欣慰笑容越渐浓郁，感慨道：“你和五哥越来越像，他若能看到你今天的样子，肯定会很高兴。” 炼气期总共细分为十三品，每一品皆是洗筋伐髓的过程，沐凡于竹楼闭关八日，修为从炼气期六品直接甄至炼气期八品。 现在他的个头已经与沐乘轩齐平，重生初时的孩童稚气褪去大半，在天地灵气时刻滋养，让他瘦弱体型也壮实不少，真正散发出少年修士该有的灵韵和朝气。 第十七章 端倪初生 追忆过往的感慨可不好接，沐凡只能报以微笑回应其九叔沐乘轩，遂偏头看向一旁难得可以乖乖陪站，却始终不插嘴楚云杉，笑道：“想请公主殿下帮一个小忙…” “哎…别说出来，沐公子的忙本宫一概帮不起。”楚云杉似乎早有预料，直接开口打断沐凡，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为人秉性一贯如此，报复心和记恨心颇重，不但喜欢用同样的言辞反驳对方，更喜欢用同样的交谈方式回应对方。 本宫？好像你从来没有这么自称过吧！察觉楚云杉有意戏弄自己，沐凡不置可否的洒然一笑，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既如此，就不再强人所难。” 盈盈笑意爬上精致面颊，楚云杉宛若情人之间撒娇打趣般嗔道：“沐公子翻脸速度倒是挺快，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随之她不疾不徐抬起手腕，彩纹广袖滑落露出嫩白右手，五指灵活翻动一枚玉简，脆声道：“这就是公子所说的一个小忙，等公子赢得今天擂台赌斗，小女子自当双手奉上，算是给楚云国未来左相的一份贺礼。” 刚才还口口声声自称本宫，转眼间就已经变作小女子，她语气和态度转换的十分自然，演技一如既往的逼真。 沐凡本准备让她起卦卜算一次，想弄清楚沐府与影楼勾结的内鬼到底是何人，可现在看着楚云杉手中的玉简，听着莫名其妙的话语，皱眉问道：“你知道我想要问什么？” “什么你啊你的...”楚云杉状似不满沐凡对她的称呼，置气般收起玉简婀娜转身，一袭长袖宫装铺展于后，径直向院落门外走去，同时提醒道：“沐公子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擂台赌斗上面，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值一提。” “对自己有没有信心？”好像是在为沐凡化解尴尬气氛，沐乘轩病态潮红的脸上满是关切神色，语气颇为柔和的问道。 “呵…不值一提。”沐凡学着楚云杉的口气回答，也跟在楚云杉身后向外走去。 恰有一阵晨风袭来，扬起前后二人衣袍，凌乱前后二人发丝，脚步缓缓同频率，身形渐渐齐并肩，这一幕倒影在沐乘轩深邃双眸中，他嘴角莫名浮现出一丝笑意。 跟着楚云杉一起走出沐府，随之去往城主府所在区域，沐凡不清楚选定的赌斗场地位于何处，不过既有楚云杉心思细腻的主动负责带路，他也懒得过问。 如此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堪堪半盏茶功夫，他们遂来到一座宽敞的瓮城中央。 半封闭的瓮城四面围墙，青灰色城墙不下五丈高，合拢出一块长方形平整空地，青石铺就的空地长约二十丈，宽近十丈余，四方城门严严实实封闭三面，只留下一扇城门用于进出。 事关楚云国左相之位的归属，事关前朝皇族仅余的两名外姓后裔之间的争斗，有幸作为赌斗见证人自然是寥寥无几，就连沐乘轩都没有资格一同前来，其郑重程度可想而知。 心有所感微微仰头，沐凡看到正面城墙上一排站有八人，楚云国内官元婴大修士伍千秋，沐枫城之主裴本刑，沐枫城副城主弥向初，城主府战龙司首座淳于枭，楚云国当朝太子楚子期，沐家当代家主沐乘博。 余下一老一少前后而立，前面老者面孔陌生白发冉冉，沐凡估计此人应该是枫家的当代家主，身后少年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正是与他在暮云峰山脚下曾见过一面的枫季，他们二人同为左家外姓后裔。 楚云杉侧头对沐凡展颜一笑，再次拿出先前的玉简在他面前晃了晃，表面上不动声色神识传音道：“本宫现命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若不然本宫就永不公开玉简里面的内容，放任心怀叵测之人继续隐藏在沐家为所欲为。” 沐凡神色微动，心底惊叹于楚云杉的心思果然聪颖剔透，居然可以提前猜到自己的所思所想，可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只见楚云杉身姿翩翩的直接跃上城楼，同时又见到枫季一脸阴冷的从城楼落在丈许开外。 “陛下许诺前朝皇族左家世代为相，你等二人皆为左家外姓后裔，也是当世仅存具备资格争夺左相之位的修士，今日的赌斗不问生死只决胜负，胜者永享楚云国左相天地业位，福延子孙后代。”伍千秋见下方二人站定，语气淡漠的叙述道。 他着重声明二人是为当世仅存具备资格争夺左相之位的修士，是因为沐凡的娘亲左行秋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自愿放弃左相之位，不能算在其中。 另外又刻意点出修士二字，则是因为左相之位必须要由修士继任，否则冥冥中的天地业位加身，普通凡人缺乏灵根无法作出引导，必会暴毙身亡。 成功引到瓮城下方沐凡和枫季的注意，伍千秋语气淡淡的继续说道：“此番赌斗没有时间限制，一切神通手段都可以使用，唯独不允许使用飞行法宝故意拖延时间，为防止出现不必要的意外，斗法的范围也尽量控制在瓮城之内。 语落，伍千秋偏头向看副城主弥向初，后者似有明悟微微点头，当即抛出一面造型古朴的令牌，法力控制着令牌缓缓飞攀至瓮城上空。 呈现青铜色的令牌忽然猛地一颤，散发出幽幽暗暗的青色豪光，一层透明的阵法光幕立刻在瓮城外围升起，就犹如焰火上方的氤氲灼热气息，隔绝内外。 一面古朴令牌于众人头顶上方静止悬浮，半圆形的阵法光幕罩住整座瓮城，外界的响动无法传递进来，东方的晨曦也受到阻隔。 顷刻间瓮城变得寂静无声，环境也变得昏暗不明，恰似置身在荒无人烟的死寂之地，波澜起伏的水面折射月光剪影，投影于周遭所处的环境中，反倒让人生出几分凄凉萧瑟之感。 “枫季，前朝皇族左家后裔，炼气期圆满修为，望请指教！”明黄长袍裹身的枫季遥遥对沐凡一拱手，带着满脸蔑视的笑容，按例作出擂台对决前的自我介绍。 “沐凡，炼气期八品修为…”沐凡眸光微动，回复对方的同时，眉头也微不可查皱起， 不知因何缘故，沐凡总感觉枫季的笑容十分古怪，当说起自己身为前朝皇族左家后裔的时候，能够若有若无察觉到他的心绪略有起伏，神色透出隐晦的仇恨，亦有自豪掺杂其中。 第十八章 不情之请 提及已然倾覆的前朝暮云国，居然会让一名外姓皇家后裔心起波澜，尤其还是在争夺当朝左相之位的赌斗开场前，对此沐凡完全不能理解。 因为往事泯灭成烟已过几十载岁月，若是枫季经历过前朝鼎盛时期的辉煌，或许心存怀念还能勉强说得通。 可他现在的年纪才堪堪二十岁，前朝暮云国覆灭之际他还没出生，又何来的自豪与仇恨情感？ 藏于宽松长袖内的须弥袋，滑落一柄霜白色长剑，沐凡手持封玄剑随意挽出几朵剑花，感觉生涩渐去，他一伸左手，沉声道：“请…” 心中的疑惑无需透彻，因为事不关己，明悟与否没有任何意义！ 枫季的目光聚焦于沐凡低垂的封玄剑，他状似极度鄙夷的嗤笑一声，单手抹过腰间储物袋，一杆银白色的丈许长枪弹射而出。 冷漠的目光对上沐凡淡然的双眸，他一把抓住银白长枪，在一阵嘤嘤震颤枪鸣中，说道：“今日让你见识一下左家传承万年的枪法，刹那！” 离奇的是不等沐凡反应，他居然空门大开直接转身回头，长枪驻地面朝城楼方向，语气恭敬道：“若晚辈能夺得楚云国左相之位，恳请家主事后答应一件不算过分的要求。” “允了…”立于城楼之上的枫家当代家主，手抚颚下白须，问也不问到底是什么要求，直接满面和蔼笑容的应承下来。 见此一幕，沐凡神情一愣，随即心思一动，同样遥遥看向城楼上的沐乘博，说道：“小侄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家主能够成全。” 居于城楼之上的八名赌斗见证人表情都十分精彩，赌斗还没最终决出胜负，下方二人却先和各自家主讨价还价起来。 在争夺左相天地业位的赌斗开始前提出要求，且具体所求的内容还不曾公开，这自然与胁迫没有任何区别。 故而沐乘博的脸色稍显不愉，他很想问问沐凡想要什么，但是碍于前面枫家的爽快态度，只好答道：“若不受沐家祖训限制，且还在伯父的权利范围内，自当应允。” 得到满意的答复，沐凡越发觉得枫季有些古怪，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送来一个合理的借口，让他有机会图谋沐家的至高剑诀，滴水剑经。 脸上挂着嘲讽的讥笑，枫季同样一伸左手，冷声道：“请…” 语未落，字音依旧在空中回荡，一杆银白长枪已经挤入沐凡视野，枪尖幽芒连连闪烁，直来直去的出现，毫无花哨可言。 外放的神识早就捕捉到枫季的动作，沐凡疯狂往手中封玄剑灌注法力，脚下连续向前迈出三步，行进间骤然斜斜一侧身，险之又险避过银白色长枪的来袭，同时对携势逼来的枫季一剑斩下。 察觉试探的一击果然被沐凡轻易避过，枫季冷笑着上身往后一仰，强行抽回枪杆半截，挡下直取他头颅的一剑。 动作不停，他左手包裹一层浮动跳跃的土黄色灵气，一式土系术法早就已经提前结印完毕，直接一掌拍向近在咫尺的沐凡，满脸厉色的大喝道：“给我去死…” 掌心外三寸一圈圈土黄色涟漪瀑散，喷薄出一股呈现倒立圆锥状的滚滚黄沙洪流，顷刻间笼罩十丈空间。 几乎是处于同一瞬间，沐凡面色不变的立掌前推，一面氤氲缭绕的水波盾牌生成，其上九头虚幻蛟龙缠绕游离，状似仰头咆哮。 啪啪…滚滚黄沙洪流冲击水波盾牌，发出犹如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响动。 枫季的修为是炼气期圆满，沐凡的修为才炼气期八品，二人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眨眼间水波盾牌千疮百孔，沐凡见状瞳孔猛地一缩，意外对方的法力凝练程度竟然不逊于自己，果断一指点在眉心，一层透明水膜分出皮肤表面。 一层叠上一层，一重合上一重，短短一息间反复叠合二十多次，水膜的颜色由开始的透明淡青，渐渐变为纯黑。 下一刻，水波盾牌彻底溃散，滚滚黄沙洪流瞬间将沐凡淹没，昏昏暗暗中骤然亮起一抹霜白剑光，荡开枫季妄图用银白长枪偷袭的一击。 术法的冲击力道，一剑一枪相击的反震力道，于此刻直观显现出来，沐凡得以顺势高高跃起，脱离土系术法的覆盖范围，他横飞在半空手里的动作尤不停歇，抛出一只储物袋，双手快速掐诀一指。 完美演绎抛物线的储物袋随即四分五裂，足足万余枚中品水灵石朝向四面八方激射，分散于瓮城城墙合拢区域内的各个角落。 境界修为上的差距，亦可以用无限制的灵气来源作弥补，若沐凡没有被枫季一击致命，融合水灵拥有的恐怖吞吐灵气的天赋神通，将会是他最后的依仗。 然，也仅仅只是一种预防手段而已，沐凡从未想过以耗尽对方法力的方式取胜，在爆散的万余枚中品水灵石中，亦掺杂着二十颗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圆珠。 一代魔尊信奉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脚尖刚一点地，眼见枫季提枪急速冲来，他垂在袖中的左手诀法连闪，二十颗水寒月影珠膨胀至成人拳头大小，赶在枫季即将近身之前，齐齐喷涌一股股乳白色的阴寒气息，转眼间充斥足足十余丈空间，直接将枫季笼罩在内。 购自无宝商盟的成套下品法宝水寒月影珠，是乃罕见攻防合为一体的法宝，不过沐凡在炼化的过程中，发现其最实用的功效不是用作防御，更不是用于攻击伤敌，恰恰却是释放妖兽内丹的本源能量，用于限制敌人的身形移动速度和动作反应灵敏度。 同样深陷在水寒月影珠释放的寒气笼罩范围下，沐凡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挥手长袖一甩，祭出一盏古灯悬浮于头顶上方，右手霜白长剑锋口一转，主动向三丈外的枫季掠去。 源自于影楼刺客的古灯法宝，如影随形。 沐凡势大力沉的对枫季当头一剑斩下，霜白色剑光在半空中切出一道清晰的弧形剑痕。 与此同时，他的体外薄薄冰甲覆盖蔓延，形成一道严密防护，且左手用以凝聚水系秘术的印法一收，脑后当即冲出一片潮湿水雾。 迷迷朦朦的潮湿水雾越过头顶始终跟随的古灯法宝，发出如同海浪汹涌翻腾般的呼啸声，径直向前方丈许外的枫季席卷而去。 第十九章 黑剑斩邪 虽然限制于水寒月影珠的寒气影响，身法速度和反应动作已然慢上倍许，可枫季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抽出银白长枪，在他双臂巨大的力量加持下，枪杆扭曲成半弧形迎上斩落的封玄剑。 二人此时距离仅不到三尺，各自面部的细微表情，予对方眼中分毫毕现，沐凡的淡漠和枫季的蔑视，迥异神态形成鲜明对比。 噹…纯白长枪和霜白长剑相触，交击点顷刻间迸发炙白耀眼光芒，伴随着刺耳金属撞击响声，汇聚成一股实质气浪往外瀑散。 修为境界的差距和力道加持的弱势，使得封玄剑猛地一颤，间接导致沐凡右手虎口撕裂，且霜白剑体的表面灵光无序四溢，直接脱手而出。 封玄剑飞旋着撞上瓮城外围的阵法光幕，又被氤氲流转不息的阵法光幕给反弹回来，斜斜插入距离沐凡丈许外的青石地面，霜白色泽略显暗淡的剑体剧烈摇曳，宛若狂风下稚弱树苗濒临损毁的边缘。 与此同时，迷迷蒙蒙的潮湿水雾恰如山洪般倾泻而至，深受寒气影响的枫季虽然反应速度跟得上，可手里的动作却来不及收回银白长枪回防，不过他非但没有惊慌失措，还满脸的轻蔑之色越渐浓郁。 右手继续单臂回旋收拢银白长枪，为接下来的进攻做提前准备，同时左手电闪般结出三式印法，连续三张暗黄色的符箓飞出袖口，移动间完全不受寒气的束缚，横挡在汹涌而来的潮湿水雾正前方。 随即符箓无火自燃，灰烬凝聚三层明黄色的光罩严严实实扣住枫季，半透明的光罩上繁杂符文肆意游走，隐约可闻悠扬钟鸣阵阵。 动作不停，已然做好周全防护的枫季又祭出一个青瓷碗法宝，御使巴掌大小的青瓷碗滴溜溜飞升半空，他抬手掐诀一指，法力以肉眼可见的形式疯狂灌输其内。 另一边，腾空跃起的沐凡封玄剑已然脱手，虎口崩裂血如泉涌，他高举的右手五指连弹，转眼间一式秘术的印法结成，掌心升起朦胧寒气冻结逸出的鲜血。 纳入一粒粒血冰握拳，遂又摊开掌心探入朝前倾泻的潮湿水雾中，顺势一掌拍下，低喝道：“秘术，血寒印…” 一前一后施展的两式水系秘术，几乎同时撞上符箓形成的三层防护光罩，明黄色的光罩一层接一层溃散成烟，直到最后秘术凝聚的潮湿水雾彻底消散，唯独沐凡的血色掌印继续拍向枫季头顶。 时间仿佛暂缓，仅仅一息被放大无数倍，枫季都来不及作出惊讶表情，即刻中断输出法力驱使青瓷碗法宝，匆忙拍出一掌迎上沐凡的鲜红血印一击。 三道符箓形成的光罩居然都没有挡下沐凡，这完全出乎于枫季的意料之外，因为他精心准备的防御符箓品阶甚高，若按一般常理而言，绝对可以防护炼气期圆满修士的一击，可眼前发生的诡异一幕让他万分惊疑。 奈何目前可没有时间慢慢理顺因果关系，冲破符箓光罩阻隔的血色掌印，瞬间与他匆忙回应的一掌相遇。 砰…皱起沉闷炸响，汹涌气浪由双掌之间激荡迸发，二人的衣衫长发同时鼓动飞扬，沐凡神情依旧淡然的一步未退，枫季却是满脸惊骇的脚踏青石地面，连续踩出五道寸许深的脚印，一直退至丈许开外。 真正的生死搏杀可不会打打停停，更不会絮絮叨叨的进行口头威胁，沐凡乘着枫季手中的银白长枪还未来得及摆正进攻姿态，久存储物袋的黑剑斩邪终于乍现幽芒，代替灵光大失的封玄剑，紧随枫季略显凌乱的后退脚步，毫无花哨一剑斩下。 在迈动前行步伐追击枫季的短短瞬息间，沐凡左手一式诀法已然完成，外放神识一涨一缩，悬浮头顶的古灯法宝浓郁火光一闪，连续飘出三缕丝毫不起眼的青色火苗，状若不疾不徐的卷向枫季。 然，立足未稳的枫季也不会坐以待毙，几乎处于沐凡御使古灯法宝释放净世妖炎的同一时间线，一束土黄色灵光聚集在他指尖，遥遥一点半空中的青瓷碗法宝。 他强行御使青瓷碗法宝涌出一波漫漫金色沙粒，优先将三缕散发出慑人气息的诡异火焰淹没。 动作依旧不停，他挥动稍才高高弹起的银白长枪，在终于得以调整好进攻态势的间隙，却无可奈何的选择架开临近他头顶上方不足三寸的斩邪剑。 欲要伤敌，必先自救！ 从枫季银白长枪第一次荡飞封玄剑开始，遂立刻大角度回旋想要重新摆正进攻态势，到此时第二次出击迎上黑剑斩邪，期间才仅仅过去不到三息。 故而在城楼上方八名赌斗见证人的眼中，下方战斗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白热化阶段，二人初始一触即分，顷刻间复又撞在一起，各种法宝、符箓、秘术纷乱陈杂接踵而出，颇有不死不休的惨烈架势。 噹…纯白长枪又和漆黑长剑相触，不菲的反震力道使得两件下品法宝各自偏向一旁，且发出一如既往的金属撞击声响。 这一次产生的动静显然要比上一次小的多，沐凡和枫季二人非但一步未退，还恰似早就演练好的一般，同时向对方拍出一掌。 枫季目光闪现厉色，脸上乍现惊喜，心底断定凭借他炼气期圆满的修为，绝对可以轻易破开沐凡炼气期八品修为的一掌，且同时要将之重创。 可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却突然感觉识海猛地一荡，原本驾驭自如的法力瞬间变得紊乱不堪，导致寄予厚望的一掌反倒被对方轻易击溃。 沐凡淡漠的脸上终于生出一丝表情，他嘴角扯出淡淡邪笑，掌心水汽烟云弥漫，连带枫季显得软弱无力左手，一起拍到其胸口正中心，大喝一声：“破…” 一圈水汽烟云呈现圆环状在枫季胸口绽放，他胸前衣衫碎至残片翻飞，纷乱激射的法力切断一缕缕长发，在沐凡掌心蕴含冰寒气息的巨大力道冲击下，整个人盘旋着朝后抛飞出去。 第二十章 枪法刹那 识海遭到反噬！横飞半空中的枫季喷出一大口鲜血，心知此刻的内伤并不全是承受沐凡的一掌所致，真正原因则是之前祭出的青瓷碗法宝，突然无缘无故的断开神识联系。 眼角余光无意一瞥，发现青瓷碗已经被诡异青色火焰包裹的密不透风，现在正逐渐失去控制从半空中坠落。 这到底是什么灵火？不等枫季再过多联想，他横飞出去十多丈距离之后，终于撞上瓮城高大坚厚的城墙。 紧接着轰的一声炸响，大地也跟着微微颤动，青灰色城墙龟裂出一条条缝隙，宛若蜘蛛网般朝四面八方蔓延。 就在枫季紧贴城墙往地面滑落之际，他立掌朝下一拍，掌心迸发一股土黄色气浪稳住身形，从容轻盈的立在城墙脚下。 抬头望向不远处突然主动停止进攻的沐凡，他嗤笑一声左手撕碎上半身衣袍，露出里面一件淡金色防护内甲，单手摩擦驻地的银白长枪，歪着头讥笑道：“说说，你想怎么死？” 见沐凡非但不答话，且还御使二十四颗蓝色圆珠回防，摆出严阵以待的防御架势。 枫季脸上讥讽之意更浓，冷声道：“能够死在左家传承万年的刹那枪法之下，你也算死得其所。” 语未落，却已经被此起彼伏的震颤枪鸣淹没，一道道虚幻枪影自瓮城各个角落跃出地面，密密麻麻数量绝不下千余。 纵横肆虐的枪影来回游离穿梭，宛若杂乱飞射一道道白刃流光，占据瓮城防护光幕内每一寸空间。 立于城楼之上的楚云杉眉头紧锁，望着下方层层叠叠虚幻枪影，向一旁内官伍千秋问道：“左家刹那枪法是否真如传言中的神奇？” 伍千秋同样望着瓮城下方，他还没开口回答楚云杉，沐枫城副城主弥向初率先接话道：“前朝皇族左家覆灭之后，刹那枪法也因此变的残缺，如今只有小部分流传于世，习之无堪大用。” 枫家当代家主闻言白眉一挑，语气略带不满的说道：“虽然刹那枪法目前只有金丹期以下的篇幅，但是修士若能以之为主修功法，绝对是同阶修士中的佼佼者，更不妨没有越阶对敌的可能。” 眼看瓮城下方情势不妙，沐家当代家主沐乘博倒显得云淡风轻，顺话嘲笑道：“刹那枪法霸道异常，以之为主修功法便不可另行更改，枫道友居然让自家晚辈断绝未来前程，千方百计也要得到左相天地业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闻听阴阳怪气的讥讽腔调，枫家白发老者淡淡一笑，神情自若的回道：“若是老夫说是他自己选择的刹那枪法，诸位道友可信？” 没人接话，余下七名赌斗见证人表情各异，不置可否的态度已然说明一切，不信！ 发现楚云杉神色显得万般急切，且双手拢于袖中紧紧搅在一起，太子楚子期表情状似无奈的长叹一声，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于外表现出误以为楚云杉是在担心情郎，用以言辞安慰道：“皇妹无需太过紧张，这混小子之前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不然怎么会不顾一切的要想迅速分出胜负，即便是现在也没见他生出丝毫慌乱，估计心中早有应对之法。” 楚云杉眸光微动，偏头迎上楚子期深沉目光，她意味深长嫣然一笑，不言不语。 城楼上方八名赌斗见证人心思各怀，城楼下方二人的目标则要明朗许多，他们一心只想着杀掉彼此，成为赌斗最后胜利者。 悬浮半空二十四颗水寒月影珠，持续喷薄阴寒气息笼罩十丈余空间，沐凡置身其中慢慢抬起左手，眼睁睁看着一道虚幻枪影，于手心手背前后贯穿而过，低头又看到几道虚幻枪影，无视他的身体阻隔来回穿梭。 见此离奇一幕，沐凡渐渐凝起眉头，有点意外枫季原来早有准备，居然贴身穿着护甲类法宝，若不然就可以赶在对方枪法正式形成有效杀伤之前，结束这一场实则予他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的赌斗。 枪法竟然带有空间法则雏形，见识一番也未尝不可！沐凡无波无澜的脸上浮现莫名笑意，右手斩邪剑低垂，左手一伸，沉声道：“请…” 立于城墙下的枫季同样邪异一笑，抬脚向前迈出一步，双手持银白长枪朝前一刺，宛若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每时每刻每一瞬间，皆可称之为刹那，比如你眨眼的刹那…” 银白长枪遥遥相隔二十余丈的一刺，却让沐凡瞳孔缩至麦芒状，本来毫无威胁的虚幻枪影，顷刻间一道枪影凝为实质，且还是距离他额头三寸外骤生变化。 根本就没有时间作出反应，沐凡只来得及微微侧头，化作实质的枪影就已然电闪般掠过，他额头随即皮开肉绽，露出头骨也翻向两边，切开一道寸许长浅槽。 远处枫季的脸上笑容越来越盛，再次遥遥刺出一枪，喃喃自语道：“比如你躲避攻击的刹那…” 恰巧一道虚幻枪影横在胸前，凝成实质后亦呈现弯曲状态，枪影瞬间绷直后抽中沐凡，他额头上翻开的皮肉还未来及时溢血，就已经率先口中吐血跌飞出去。 不远处连续传来喃喃自语声，宛若催命音符，无休无止。 “比如你腾空的刹那…你转换念头的刹那…自知必死无疑的刹那…” 相比于枫季不紧不慢从容缓步前行，沐凡则是每一个瞬间都在生死边缘徘徊，他只能极力避免自己不受贯穿性致命创伤，隐藏于周身万千穴窍内逸散出的迷蒙水汽，尚能抵御无处不在的实质枪影抽击。 可融合水灵之后拥有的特殊天赋神通，却只能消弭大部分力道冲击而已，即便是轻微伤势也会在长此以往累积叠加下，导致五脏六腑破裂全身骨骼尽碎而亡。 噗…堪堪十息功夫，不出众人意料之外，沐凡临空又吐出一口鲜血，已然危在旦夕。 与此同时，一道虚幻枪影瞬间变的凝实，终于在伤势累积爆发下，前后通透贯穿他的左腹，于半空中挥洒一大片殷虹血迹，触目惊心。 第二十一章 血色虫云 脚尖一点青石地面，沐凡对腹部贯穿性伤口不管不顾，他纵身穿过稠密的虚幻枪影缝隙，同时左手印法一收一放，已然施展出一式水系秘术。 其匪夷所思的掐诀速度，让城楼上方观战的八名赌斗见证人都为之惊愕。 秘术的效果直观显现，沐凡伤口溢出的鲜血和嘴里吐出的鲜血，尽皆漂浮在半空中还未来得及坠地，就于顷刻之间一粒接一粒的溃散泯灭，随即形成一片连一片的深红色浓雾，层层叠叠弥漫十余丈空间，隔绝神识和视线的探测。 轮回三世，经历十余万年岁月，见识斐然的一代魔尊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明悟左家刹那枪法的玄妙之处。 所谓左家传承万年的刹那枪法，不过是以时间刹那因果为引，又以提前释放的特殊法力为辅，达到无视空间距离的攻击而已。 当中涉及到虚无缥缈的因果缘法，而且还蕴含空间和时间的大道法则雏形，这状似无可违逆的神奇枪法，其实也存在着不小的弊端。 刹那枪法在彻底具备杀伤力之前，必要有一段时间做前奏准备，而且有效攻击范围还有区域性限制，若是针对的目标离开虚幻枪影覆盖区域，遂不攻自破。 也因为刹那枪法是以时间因果为引，故而施术者须得牢牢掌控目标一举一动，不然同样无法通过因果联系，施展跨越空间阻隔的攻击。 于是置身在重叠弥漫的深红色浓雾的笼罩下，无处不在的虚幻枪影终于失去威胁，沐凡随即神识勾连外界的成套法宝水寒月影珠，置于头顶上方继续喷薄寒气，确保秘法凝成的浓雾能够尽量维持的更久。 随后他又收回还可以释放最后一次净世妖炎的古灯法宝，毫不犹豫直接将之收入储物袋，现在既不能离开深红浓雾覆盖的十丈范围之内，所以也就无法牵制对方的行动，仅凭净世妖炎无比缓慢的进攻速度，根本起不到任何用处。 等一切准备妥当，沐凡这才运转法力聚集在腹部伤处，控制血液不再继续流失，他右手黑色斩邪剑低垂，闻听着正前方的沉重脚步声渐渐临近，拢在长袖内的左手印法急速连闪起来。 当弥漫的深红浓雾感应有外人踏入疯狂搅动之时，沐凡手中的繁杂印法恰好完成，他立掌遥遥向正对前方一按，冷漠低喝道：“八方剑阵，开…” 语落，前方三丈突兀显化八柄悬立的青铜长剑，剑长三尺三寸，虽然剑体上锈迹斑斑，可古朴蔓藤状的花纹光晕冉冉，线条清晰可辨。 动作不停，沐凡略显苍白的脸上厉色一闪，屈指虚点半空，一圈蓝色涟漪荡漾开来，宛若水波般急速扩散，转眼间就已经掠至外围的阵法光幕，充斥在瓮城空间内回荡不止。 此前分落四面八方的万余枚中品水灵石，足足千余自地面缓缓浮起，一枚接一枚化作粉末状洋洋洒洒飘散，露出里面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飞虫。 通体血色的飞虫头部除去一根长长口器，余下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虫眼，纤细的躯干上生有三对薄翼，末端一线尾针反射血色光泽，望之分外邪异。 “居然是无忧丧魂虫！”高居城楼上的战龙司首座淳于枭，见到下方半空中乌泱泱一片飞虫肆虐飞舞，眯着眼睛道出来历。 “是无忧丧魂虫不假，可现在已经被炼制为精蛊！”沐枫城主裴本刑脸色阴沉，偏头看向沐乘博，意有所指的笑道：“没想到沐家还有炼制无忧丧魂虫为精蛊的秘法，底蕴之深厚确实不容小觑。” 沐乘博神色自若不置可否，立于一旁的楚云杉同样在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血色虫群，她紧抿的唇线渐渐分开一条缝隙，笑意难掩。 不等深红浓雾自行消散，沐凡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行进间抬手随意一摆，忽起强烈劲风席卷，吹散浓郁红雾。 空间顷刻间恢复清明，枫季手持银白长枪已然深陷八方剑阵中心区域，他的头顶起伏一层厚厚的血色虫云，薄翼震空嗡鸣声连成一片，闻之乱人心神。 在血色虫云的上方，还有二十四颗水寒月影珠齐齐喷薄阴寒气息，完全笼罩八方剑阵合围形成的三丈空间。 沐凡无视枫季的存在，像是无惧虚幻枪影的偷袭，他抽起深嵌地面的封玄剑，动作不疾不徐收入储物袋，缓步来到八方剑阵外站定，状似提醒道：“看在你能伤到我的份上，还有什么手段尽快使出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知何时枫季已经收敛嚣张的神色，他看看沐凡左腹沾染血迹的伤口，低头看看脚下隐藏于坚冰中的四方剑台，又抬头看看汹涌翻滚的虫云和二十四颗水寒月影珠。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回转目光对上沐凡深邃的双眸，表情居然变得无比郑重，用以自豪的口吻回道：“我只懂得刹那枪法，若不是想试试到底能不能取代你，枫家特意准备的法宝和符箓我都不会接受。” 如此古怪的言辞，让沐凡心念随之一动，赌斗开始前枫季予他的古怪感觉再次泛起，且此刻体会要比先前明显太多。 奈何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枫季状似解脱般的落寞喃喃道：“刹那枪法，生死刹那…” 银白长枪遥遥向前一刺，纵横穿梭的无数虚幻枪影全都为之颤抖，顷刻间尽皆合拢归一，凝聚出一杆宛若实质的三丈长枪，表面银白雷弧四溢闪烁，化作一抹雷痕直取沐凡眉心。 啪…沐凡面色略带惊疑的打出一个响指，枫季头顶汹涌翻滚的血色虫云，不下千余无忧丧魂虫几乎在同一瞬间爆裂成灰，一股无形的血色波纹乍现，转眼间就已经覆盖瓮城每一寸空间。 八方剑阵也应声闪耀炙亮青芒，发出连绵悠扬的剑吟长鸣，激射一道道半透明的剑气，宛若漫天狂舞的花瓣雨涌向囚困其内的枫季。 下一瞬，雷光长枪突兀停顿在沐凡的眉心前，枪尖刺破皮肤蜿蜒留下鲜血，雷弧跳跃切断一缕缕被劲风扬起的黝黑发丝。 第二十二章 百味陈杂 剑气影影绰绰，无序肆虐纵横，从未离手的银白长枪遗落在地，枫季双手抱头撕心裂肺的惨嚎，周遭旋空狂舞的剑气彻底将他淹没。 另一边，一杆雷光长枪横在沐凡眼前，他面无表情的迈动步伐，随着他的缓慢前行，雷光长枪一寸寸溃散，直至泯灭无影。 八方剑阵同时也能量干涸，稠密的剑气随之消弭殆尽。 枫季双膝跪地披头散发，喉咙持续发出沉闷低吼，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部位，法宝贴身内甲破碎，皮肤遍布道道血槽，已经完全不成人形。 可能是感觉到沐凡的靠近，嗅到死亡气息的降临，他抬头用无神的双眼四处张望，极力想要对焦视野里模糊的人影，奈何眉心祖窍识海崩塌，神魂薄如残烟，浑浑噩噩。 血色波纹还在来回激荡，沐凡徜徉其中却毫无影响，他从容不迫走到双目无神的枫季跟前，抬起封玄剑抵在枫季的咽喉下，皱眉问道：“我想你应该有话要说？” 枫季一系列古怪的举动和言辞，让沐凡心底生出浓浓的疑惑，在彻底结束对方性命之前，不妨碍他想弄清楚具体原因何在。 或许是听到声音传来，枫季无神的双眼终于聚焦在沐凡脸上，连续吐出三大口淤血，他才得以理顺气息，不答反问道：“白云隐于暗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沐凡闻言神色猛地一怔，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知道他与其娘亲左行秋之间的暗语，一时间愕然僵立当场忘记作出回答。 “白云隐于暗夜，是告诫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不等沐凡及时反应过来，枫季神色凄然的自问自答，他浑噩的眼神恢复一丝清明，宛若回光返照般重重喘息几下，语气郑重的提醒道：“切记谁都不能信，千万要保护好箱子。” “什么箱子？”沐凡神色恢复平淡，仅是眸光微微闪动，语气冷漠的追问道。 “对…事关重大，你也不能相信我。”说话间，枫季又咳出一摊血，继续道：“副城主弥向初是自己人，在不涉及箱子安全的情况下，你可以选择相信他。” 自己人？副城主弥向初？沐凡闻言眉头紧皱，随即联想到笼罩瓮城的阵法就是由此人控制，也就是说阵法光幕外的八位观战见证人当中，现在只有此人可以获悉他们二人的交谈内容。 “你到底想说什么？”为防止枫季是出自影楼，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道。 “水过四季，雨落年华。”奈何枫季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这段口诀自出沐家滴水剑经的前篇总纲，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机会，一定要得到滴水剑经。” “在赌斗开始之前，是你在刻意创造机会让我向沐家索要滴水剑经？”枫季知道这一句暗语，对此沐凡也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同样不能排除他来自影楼的可能，遂再次抛出问题略作试探。 “你能活着回来，证明你已经得到古镜，我知道自己肯定会输，但是我不甘心还想放手赌一赌，想着未尝不能取代你成为左家的道子！”枫季布满血丝的双瞳重新变得浑噩，刚才只不过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他的理智也在沦丧消退，颤抖着握住脖颈前的黑色长剑，神色痴呆的喃喃道：“聚齐一幅古图和一面古镜…” 临死前的疯言疯语顷刻间撼动沐凡心神，几乎让他十几万年修成的问道心性失守，也导致处在百药门的分身于修炼途中差点走火入魔。 因为枫季口中多次重复的古镜，必是令诸天仙神都无比垂涎的混沌至宝，九死葬神鉴！ 正当沐凡惊疑何为古图的时候，他忽觉手中的斩邪剑猛地一颤，回神发现枫季的脖颈已经被黑色长剑前后贯穿，仰头倒下之际又顺势抽离，血如泉涌。 枫季的瞳孔神光徐徐涣散，不断往外冒血的嘴巴仍在开阖，内容依旧是一面古镜和一幅古图。 不知何时，混合死亡气息的低喃终于停歇，沐凡望着脚下趋渐冰冷的尸体，目光随之移到泛着血光的斩邪剑上，他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辞详尽描述，可谓之百味陈杂。 啪…骤起若瓷器破碎的声响，紧接着周遭的空间剧烈一震，笼罩瓮城的氤氲阵法光幕消融溃散，昏暗被东方晨曦填充，寂静被细碎噪音淹没，已经内外相通。 “弥向初，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枫家他日必定百倍讨还！” “是诸位道友事前定下的生死赌斗，阵法必须侦测其中一人真正死亡才能开启，这也是生死擂台赌斗的合理规则，若是枫道友非要强词夺理归罪到老夫头上，亦无话可说。” 无视一个接一个自空中落下的人影，沐凡正对东方天际火红的朝霞，闭目感受晨风徐徐袭来，带走满身刺鼻血腥气味，不言不语。 距离沐凡最近的是楚云杉，她察觉沐凡的反常表现，语气关切的问道：“公子可还安好？” 战龙司首座淳于枭外放神识感知残存的法力波动，片刻之后神色变得极其阴沉，大声怒斥道：“用无忧丧魂虫炼制的精蛊，果然是泯灭神魂断绝轮回的歹毒秘法，这绝非我等正道手段，与邪门歪道无异！” 沐枫城主裴本刑目光一闪，不着痕迹偏头面向枫家当代家主，耐人寻味的自语道：“若不是枫贤侄的神魂和识海在关键时刻遭受歹毒秘法严重毁坏，就以刹那枪法最后倾力而为的一击，老夫估计当有诛杀巩基初期修士的威能，现在想来颇觉惋惜。” 枫家当代家主自持身份神色未曾表露出异样，他仔细查探一遍倒在地上的枫季，发现确实已然生机全无，遂看向沉默不言的沐乘博，问道：“沐家主难道不该说点什么？” 收敛纷杂的思绪，沐凡转头直接向伍千秋，抢话问道：“到底怎么说！” 楚云国内官伍千秋上下打量一遍沐凡，无视众人的各色反应，淡淡道：“还能怎么说？你现在是唯一有资格继任左相的人选！” 第二十三章 古图惊现 昏黄灯烛摇曳，浅淡光斑流动。 赌斗结束的当天正午时分，简单处理过腹部贯穿性创伤的沐凡，独自一人出现在沐家祖祠深处的一间幽暗密室之内。 此刻，他面色略显惨白，神情晦暗不明，正眼神飘忽的凝望泛黄密室墙壁，细细回想上午种种出乎意料之外的变故，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 遂念及自己三世轮回，横跨十数万年岁月，偏是第一世仅仅年过十三载，语气落寞的叹道：“我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情…” “错过不要紧，怕只怕再也没有机会挽回。”空荡昏暗的密室骤起应答，语气同样显得有几分寂寥。 闻声回头，沐凡看到一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密室门外，他收敛繁杂的思绪抱拳执晚辈礼。“劳烦传法长老亲至，晚辈感激不尽。” 白发老者是为沐家传法长老，且专职守护沐家至高剑诀，滴水剑经。 他以迟暮般的浑浊眼神，上下仔细打量一遍沐凡，轻笑道：“不愧是风老五家的孩子，确实有几分从容气度，勉强算是有资格讨要本属于你母亲的东西。” 知道对方是意指楚云国左相之位，察觉对方也是在真心实意的称赞自己，沐凡刚要略为表达谢意，只闻传法长老继续道：“既然家主已经吩咐下来，你就随老夫来吧！” 说完，白发老者转身就走，密室内的沐凡神色一动，急忙跟上。 二人缓行于幽暗的长廊，时不时路过两侧一排排壁灯，纤细如豆的火苗微微晃动，寂静的半封闭空间里面，响起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亦掺杂一老一少细碎交谈声。 “听说…你不但身具罕见的天灵根，还拥有延寿数倍的沧澜道体？” “确有其事！” “听说…初春之际，你就要赶赴皇城继任楚云国左相？” “还有三月又七天。” “听说…是你以胁迫家主的方式，索要观摩滴水剑经的机会？” “纯属妄言，晚辈自幼于父亲处耳闻目染，对滴水剑经的倾慕由来已久。” “听说…外面有很多人想要除掉你，而且你也已经遇到过两次有预谋的暗杀！” “前辈有没有听说到底是何人想要除掉晚辈？不知是否有沐家族人参与其中？” 随着毫无实际意义的一问一答，一老一少曲曲折折来到一扇灵光流转不息的殿门前，走在前面的白发传功长老突然回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凌厉，问道：“你知道老夫为什么要问这些吗？” 沐凡坦然迎上对方的目光，淡淡笑道：“晚辈不知，愿闻其详！” 传功长老伸出满是皱褶的手，动作轻缓的搭在沐凡肩头，溢出元婴期境界特有的慑人气势，冷声道：“因为老夫知道你怀有杀意，不单是针对某个人的杀意，而是针对所有人的杀意，也包括沐家在内。” 不等沐凡回应，他继续道：“你不但修行资质远非常人可比，言谈间老夫还发现你年纪轻轻，问道心性更是世所罕见，若等你他日修为有成，或许会成为沐家的祸害。” 嘴角扯出一丝洒然笑容，沐凡在白发老者元婴期威压之下，衣衫长发向后鼓荡飘扬，可他仍旧神情自若的回道：“晚辈现在没有任何恶念被激发出来，入这一扇门之前的考验算是通过了吗？” 话音刚落，摄人心魄的气势也随之消失，传法长老收回按在沐凡肩头上的手，松弛的眼皮眯成一线缝隙，透出咄咄神光恰似重新审视眼前少年，片刻过后他转身直接按原路返回，临行前交代道：“只容你观摩滴水剑经三个时辰…” 望着传法长老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沐凡心中觉得十分荒诞，祖祠内部曲折复杂的长廊布局陈设，以及空气中始终若有若无飘来的清淡檀香，无一不在提醒他正置身于宏大的惑心幻阵当中。 在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至少在玄天大陆这样的低等位面，已经没有任何幻术可以影响到沐凡，拥有十数万载岁月磨砺修来的心性，几乎可以支撑他修为直至超脱永生。 不过他也能理解沐家的谨慎态度，假如滴水剑经落在对沐家心怀叵测的族人手中，必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收回目光，沐凡伸手按在灵光时刻流转不息的殿门之上，他几乎都没怎么用力，高达三丈的厚实殿门就已经自动缓缓开启。 进入光线比之外面长廊还要昏暗的殿内，在身后殿门重新徐徐闭合的期间，沐凡也将暗殿内部情形尽收眼底。 一盏盏长明灯晃动碧绿色的火苗，迭次有序的架设在两侧墙壁边缘，一尊高约丈许的透明弧形晶状体，陈列于他的正对面暗殿上首。 在靠近呈半弧形的透明晶状体前方地面，摆有一块孤零零的白色蒲团，空旷的暗殿除去上述种种以外，再也别无他物。 自然而然的盘膝端坐蒲团，沐凡发现丈许外的弧形晶状体，其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干净透明的以至视线都可以前后通透。 难道是需要血脉为引才可以激发的传承晶？沐凡眸光微动心底似有明悟，他驱使法力在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对准前方屈指一弹，径直射向半弧形的透明晶状体。 一朵殷虹血花绽放，堪堪维持不到三息功夫，就被半弧形的透明晶状体顷刻间吸收殆尽，其表面骤起朦朦胧胧的乳白色烟霞，宛若森森寒气般蒸腾缭绕。 乳白色烟霞凝而不散，一丝一缕相互纠缠融合，渐渐在暗殿半空中编织出一幅纯白画卷。 随着下方逸散的乳白色烟霞越来越多，悬浮半空的纯白画卷上也开始慢慢勾勒出线条，一个接一个的玄奥符文生成，一尊接一尊持剑模糊人影显现。 半柱香功夫转瞬而逝，乳白色烟霞终于停止逸散，半空中纯白画卷也彻底成型，奈何却不知因何缘故纯白画卷只得半幅，且缺口毛边处错落不齐，犹如遭受外力破坏被硬生生的撕毁一般。 下方，盘膝端坐于蒲团的沐凡正一脸惊愕神色，他凝望着悬空静止的半幅残图，心底响起上午枫季临死前的反复低喃。“聚齐一幅古图和一面古镜…” 第二十四章 滴水剑经 如果仅仅是印证枫季临死之前的遗言，心性弥坚的沐凡还不至于惊愕失态。究其主要原因则是半空中悬浮的纯白画卷之上，出现予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道则法符！ 沐凡曾经是九死葬神鉴宿主，其内承载的一切魔道功法禁术，全部都是用以道则法符铭刻，他与之随身相伴十几万载岁月，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九死葬神鉴又为阴之大道法则具象化混沌奇物，所以相关的功法禁术尽皆属于魔道范畴，就连道则法符也蕴含着邪异凶残的气息。 但是纯白画卷之上浮现的道则法符充斥正气阳刚的意味，与九死葬神鉴内部铭刻的道则法符，蕴含的邪异凶残气息截然相反，这也是沐凡为什么会看到眼前的道则法符，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的根本原因。 冥冥中大道法则转运的痕迹直观显现，既谓之道则法符。 道则法符极端稀有，一代魔尊纵横苍茫天地十数万载，也仅仅只在九死葬神鉴上见到过，罕有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事实已经呈现眼前，由不得沐凡怀疑虚实，他心底骤然升起一个令他惊骇莫名的念头，瞳孔猛地一缩，喃喃自语道：“混沌有阴阳至宝，阴者九死葬神鉴，阳者浑天通神图…” “难道这会是浑天通神图？”一时间沐凡的心绪宛若惊涛骇浪般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半空中悬浮不动的纯白画卷，逐一掠过其上用以道则法符勾勒出的图案和符文。 每一个玄奥的符文都要仔细确认，每一尊持剑模糊人影都要辨别许久，直至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徐徐收回目光眉头紧皱，回忆前世从没有听说过浑天通神图现世的传闻，心中开始怀疑是否正如眼前所见的这般，因为浑天通神图早就严重损毁，遗落在下等位面玄天大陆，始终无缘重见天日。 可是纯白画卷的严重残缺，导致沐凡不敢妄下断言，他根本无从判定与九死葬神鉴齐名的混沌至宝浑天通神图，是否真的近在眼前！ 不过他也发现上面刻画的数百尊持剑模糊人影，倒确实是一套精妙非凡的剑诀。 另外占据残缺画卷大半篇幅的玄妙符文，也不需要彻底明悟符文的具体含义，就能琢磨出一套辅助剑诀的主修功法。 大道法则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浅显和深奥并存，故而沐家奉为至高诀法的滴水剑经，其实仅仅是粗通这套玄妙剑法的皮毛而已，若让真正精通道则法符的修士来习炼滴水剑经，绝对会生出天差地别的变化。 沐凡反复确认纯白画卷上的内容再无遗漏，且将全部的道则法符熟记在心，他当即从储物袋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贴在额头，外放神识开始细细刻录道则法符。 堪堪不足十息功夫，玉简毫无征兆的突然四分五裂，细碎成一摊玉屑划过他的五指缝隙，洋洋洒洒飘落。 见此离奇的一幕，沐凡的脸上反倒浮现笑容，他法力聚集于指尖凝成一束水汽烟霞，抬手屈指一弹，直接射向悬浮于半空中的纯白画卷。 水汽烟霞蜿蜒越过三丈距离，毫无阻隔的于纯白画卷穿透而过，激起一圈圈涟漪波纹扩散，久久难以平息。 无视半空中明显是投射虚影的残图，沐凡起身走到半弧形传承晶跟前，他直接伸手按在其表面探入法力，模糊感受到内部正有一股暖流在急速攒动，暗忖道：“道则法符无法复刻拓本，最多也就是依靠言传身教的方式流传于世，若是真的存在浑天通神图，必定藏在这块暖玉里面。” 可是能被沐家用作承载至高诀法的容器，绝对具备坚不可摧的基本特性，即便是沐凡无惧惊动守在外面的传法长老，以毫无顾忌的态度施法肆意破坏，估计单凭他现在才堪堪炼气期八品修为，就连一道明显的划痕都难以留下。 自知事不可为的沐凡洒然一笑，神色没有表露出半分不舍，转身就往殿门方向走去，他目标是象征大道尽头的超脱永生，绝不会因为贪恋一件器物而犹豫不决。 曾经拥有完好无损的九死葬神鉴，一代魔尊都可以毅然决然的将之毁去，更何况眼前已经残缺不全浑天通神图！ 不曾回望一眼，不曾踌躇一步，沐凡出门之后沿着曲折的长廊原路返回，等他一直走到沐家祖祠的前门正厅，也没遇到此前领路的传法长老，反而在门外看见一道熟悉的女子背影。 好像是听到身后临近的脚步声，一袭华美宫装的女子蓦然回首，娇艳明媚的面颊明显带有几分焦躁，待见到沐凡向她快步走来，忽又升起几分忐忑不安，神态丰富至极。 沐凡已然察觉到楚云杉的异样，不过他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率先开口问道：“可以给我了吗？” 楚云杉当然知道沐凡想要什么，彩云广袖间滑落一枚玉简入手，她将玉简乖巧的递给沐凡，同时凝起精致的细眉，状似万般无奈的说道：“本宫来之前获悉一个意外的消息。” 话说一半，保留一半，她在小心翼翼的观察沐凡反应，谨慎的动作和本宫的自称形成鲜明对比，高贵的公主如同小心侍奉主人的低贱婢女。 眼神怪异的一瞥楚云杉，沐凡接过玉简贴在额头，在外放神识的感知下，玉简记录的内容分毫毕现。 其实也只是一条简单的讯息而已：沐家第九代主脉族人，沐熙。 怎么可能会是与我同辈的主脉族人？沐凡眉头紧皱捏碎玉简，随后顺着楚云杉刚才的言辞问道：“是什么意外消息？” “三个时辰前他已经离开沐府，极有可能是派去监视的人行踪暴露，让他有所警觉。”楚云杉耐心作出解释，不但勇于包揽责任，还不忘自贬身份为我，只为融洽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 她在亲眼目睹上午的赌斗过程以后，对沐凡能够帮她成为晓天宗真传弟子，摆脱沦为联姻工具悲惨命运的信心倍增。 “就这事？”沐凡知道楚云杉意指林熙已经逃离沐府，可是他丝毫不担心，因为只要楚云杉在，何愁摸不清对方行踪，他心里更关心另外一个疑惑，追问道：“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吧？” 第二十五章 潮生阁 无怪沐凡会质疑楚云杉卜算出来的结果，因为和他同辈的沐家第九代子嗣当中，年龄最大者不超过三十岁，修为最高者也绝不会迈入金丹期，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能够悄无声息的安排三百余名影楼死士潜伏沐府。 祖祠门前的空旷广场显然不是细谈的场所，楚云杉眼神略作示意转身向外走去，察觉沐凡心领神会紧随其后，她神识传音道：“照卦象显示沐家确实不止一人参与其中，但是却只有沐熙没有扰乱天机，所以我怀疑这是对方刻意设下的陷阱。” 以巩基期修士的神识凝练程度才能传递讯息，沐凡与楚云杉并排前行言简意赅的问道：“他现在何处？” 楚云杉行进脚步不停，继续传音道：“沐枫城向西一千八百余里有一座的海外孤岛，卦象显示沐熙现在就藏身其中，这座海岛好像也是他一脉上的祖传产业。” 二人于交谈间已经离开祖祠前的白玉广场，前方两条分叉路口遥遥在望，沐凡突然驻足向楚云杉笑道：“殿下又两次出手仗义相助，沐凡铭记在心，先行告辞。” 楚云杉闻言欲言又止，她很想再次提醒沐凡，目前看似唯一的线索，或许正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可最后看着沐凡从容离去的背景，自觉即便说出口也是多余。 区区几次接触，足够让心思细腻的楚云杉摸清沐凡的脾性，她今日特意前来示好的目标已经达成，自然知道多说无益，过犹不及。 沐凡没有直接回到暂居的迎宾竹楼，差不多一炷香功夫过后，他穿过大半座庭院幽深的沐府，来到尚处炼气期的沐家子嗣常来常往之地，潮生阁。 潮生阁类似于宗门的演武堂，教导初入修行的沐家子弟基本常识，也提供修炼功法秘术的相符静室。 他的到来引起潮生阁内外不少炼气期族人侧目，不提他即将继任楚云国左相，加身的天地业位亦福衍沐家全族所有修士，就说祭祀大典暴露的天灵根和沧澜道体，就足够让他在沐家上下人尽皆知。 无视众人的各色目光，沐凡走进实则是由一片连绵建筑群组成的潮生阁，他连续拐过两道弯，遂见到一处倾斜延伸至地下的门户，又沿着蜿蜒的石制阶梯深入地底百丈，狭窄空间重新变得宽阔起来。 数十条不下百丈长的走廊呈现眼前，两侧毗邻一间间单独隔离的密室，空气干燥且灯火通明，让人很难想象已经置身于地底百丈深处。 走下石制阶梯，寻到此地的值守人员，沐凡按照简易的相关流程，轻松获得一间修炼滴水剑经的专属静室。 过程勉强算是顺利，至于值守人员听闻他要修炼滴水剑经从而引发的诧异目光，照旧选择无视。 静室的开启密匙是一块方形令牌，其上亦标明静室的具体方位，按照方位讯息沐凡很快便找到目标位置，他法力灌注手中的令牌，成功开启静室古铜色的石门。 滴滴答答…细雨稠密如丝，水汽朦胧如纱。 足足三十丈方圆的静室内部毫无陈设，地面淤积寸许深的水滩，平整穹顶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且孔洞内还接连不断垂落一丝一缕的水滴，充斥静室的每一寸空间。 借由密匙令牌的控制，沐凡重新闭合静室石门隔绝内外，环境骤然变得昏暗一片，镶嵌在静室墙壁上的一颗颗夜明珠凸显，齐齐散发出青蒙蒙的微光。 疑似出自浑天通神图的滴水剑经，前期修炼的精髓只在于越快越好，倘若置身在大雨滂沱之下，不依靠法力和神识护持，修士单凭手中一柄长剑，最终做到滴水不沾身，这才算是修炼剑经初窥门径。 不过沐凡明白道则法符的具体寓意，所以他准备修炼的滴水剑经，与沐家视为传承基础的滴水剑经，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区别。 封玄剑在上午的赌斗中遭到重创，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才能逐渐复原，所以沐凡此刻袖中滑落一柄纯黑长剑，封玄斩邪剑之斩邪！ 挥手抛撒数千枚中品水灵石置于静室各个角落，同时体内的水灵气息自动运转，体外随即幻化出一道漩涡虚影。 缓步来到静室的最中央，他置身在连绵细雨笼罩之下，驱使游离经脉内的灵气徒然分出一半，随之按照修炼滴水剑经的行脉方式急速运转。 下一刻，手中的斩邪剑宛若不受沐凡控制般极速狂舞起来，一道道纯黑色的剑光掠过，一滴滴坠落的水珠削作两瓣，半空中留下一丝丝漆黑妖邪的剑痕。 稠密雨落不沾身！ 在数千枚中品水灵石给予的灵气补充下，阵法形成的漫天雨幕越来越大，斩邪剑舞动的速度也随之越快越快，三世累积十数万年铸就的见识和悟性，注定沐凡修炼滴水剑经的速度异于常人。 堪堪小半个时辰功夫，只见急坠的雨滴猛地悬停半空，滴滴水珠恰似珍珠般晶莹剔透一动不动，立于中心处的沐凡黑色长剑低垂，深邃的眼眸从左自右掠过一抹青芒。 下一刻，他口中吐出一粒闪耀莹莹青色光泽的水滴，同时静室内无数粒水滴顷刻间溃散成烟，化作一缕缕氤氲水汽蜂拥融入青色水滴。 青色水滴光泽越渐炙亮，伸缩不定浮游半空将氤氲水汽吞噬一空，随之又被沐凡重新吸入腹中，置于丹田内法力凝成的一片雾海中继续温养。 哗啦啦…倾盆暴雨复又滂沱，沐凡不闻不问任由雨水拍打面颊，侵透衣衫长发。 他闭目感应丹田内青色水滴和自身的神魂联系，半响过后徐徐睁开双眼，想到沐家虽然没有人懂得道则法符，修炼过程中也不需要凝结实质剑气，但是天差地别的滴水剑经又都是同根同源，若是贸然在沐家施展滴水剑经表现出明显的差异，势必会引起无穷无尽的麻烦。 “滴水剑经以后还是在沐家少用为妙…”沐凡喃喃自语一声，随即手中纯黑色的斩邪剑再次旋舞起来，不为刻意的去击溃坠落水滴，只为契合冥冥中玄妙的大道法则。 第二十六章 实质剑气 经脉内的水灵气息按照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快速运转，二者互融互通却又相安无事，因为沐凡修炼的滴水剑经根本就不是什么主修功法，所以不会排斥水灵吐纳灵气的天赋神通。 沐家先祖自残图上悟出最浅显的滴水剑经，这才需要一套主修功法加以辅助修炼，大道法则具备浅显和深奥的共性，同时也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任何人在道则法符上都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奈何沐家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一套可以辅助剑诀修炼的主修功法，故而在先入为主的前提之下，也只能悟出似是而非的主修功法。 可沐凡认识所有的道则法符，也明悟具体蕴藏的玄妙含义，他知道滴水剑经其实类似于出自九死葬神鉴的禁术，不但比之更具威力，且反噬微乎其微。 施展禁术会衍生傀儡烙印，修炼滴水剑经同样也有傀儡烙印，但是修炼滴水剑经衍生的傀儡烙印，只存在短短不足三息，即会无缘无故的烟消云散。 至此，沐凡终于确定沐家的残图正是混沌奇物浑天通神图，也由此判断出浑天通神图确实已经残缺损毁，现在就连最基本的傀儡烙印都无法维续。 时间缓缓流逝，半个时辰过后，静室内阵法散布的倾盆暴雨再次突兀悬停半空，沐凡则张嘴吐出一粒与上次别无二样的青色水滴，在吸纳外界的水气作为固形能量补充之后，置于丹田法力雾海中持续温养。 同样一幕在反复上演，凝聚青色水滴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足足两个昼夜时间一晃而过，当沐凡丹田法力雾海内累积到十粒青色水滴之时，他再也触及不到冥冥中的法则规律，迫不得已只好暂停修炼。 细思用以道则法符记述的滴水剑经总纲，沐凡知道已经遇到瓶颈，再也无法依靠单纯的修炼提升剑诀阶段。 他虽然可以凭借十数万年铸就的见识和悟性，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提高滴水剑经的修炼阶段，寻常修士凝练十粒青色水滴状的实质剑气，需要耗费的时间绝不下于三年，他却只需几个昼夜的功夫。 奈何轮回三世从来不曾接触剑道，对水系大道法则也是粗通皮毛，这让他具备的优势彻底消弭，只不过是入门滴水剑经比较容易而已。 修行瓶颈的出现往往不可能通过闭死关的方式解决，剑道阶段的提升通常需要刹那间的明悟。 如此一来，外出游历增长剑道相关见闻，明显是打破桎梏的最好选择，可是沐凡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放在修炼滴水剑经上面。 首选则是提升自身修为境界获得自保的能力，故而修炼滴水剑经被沐凡暂且搁置，体外幻化的虚幻吸力漩涡徒然扩张倍许，散落周边的中品水灵石齐齐逸散出一缕缕深蓝色水灵气，蜂拥投入吸力漩涡被直接炼化为纯净的法力，同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提升其修为境界。 与此同时，沐凡在修炼过程中，借由禁术奴印的联系，他给远在万里之遥的奴仆韩千衣，发出一道颇为繁杂的指令。 幽暗静室内，蓝色灵气飘荡，细雨连绵不息，一道白色人影盘膝端坐，一道吸力漩涡急速旋转，滴滴答答的落雨声，荡漾起伏的积水滩，状若安逸的环境其实在压抑着剧烈躁动的杀意。 ………… ………… 可能是沐家传法长老真的已经洞悉沐凡内心，也可能只是在胡乱编造借助幻术试探沐凡，可是他并没有说错，一代魔尊确实想要杀人，且还要杀光一切忤逆他的人，亦包括沐家部分同族在内。 赌斗过程中发生的种种变故，影楼之前处心积虑的设伏暗杀，以及遭遇另一股势力驱使百药门介入其中。 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险恶事态，导致沐凡淤积满腔怒火，他信奉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更信奉进攻可以破除一切鬼蜮魍魉。 三日后，沐凡在百药门的阴性神魂分身骤然睁开双眼，摇曳升腾的火光收敛入体，深邃的双眸隐隐杀意寒芒闪烁。 他神识内视腹下丹田，火云堆砌的祥瑞祭坛更加凝练，十多日不间断的潜心修炼，又在充沛资源的保障和昊炎真圣诀的辅助下，修为从炼气期十品越升至炼气期十三品圆满。 修为提升的太过骇人听闻，为不至于引起怀疑招惹觊觎，沐凡当即运转昊炎真圣诀附带的敛气秘术，将外显的境界转变为炼气期十一品。 挥袖收起石床上散落的中品火灵石，沐凡走向洞府唯一的出入门户，驱动阵法开启朱红色的石门，绚丽晚霞也随之透射进来，柔和的光辉照耀在他脸上，却不能化解满脸的阴郁神色。 借由奴印的控制，察觉韩千衣正向这边飞速赶来，他嘴角渐渐溢出一丝邪异笑容，取出飞行灵舟直接掠空而去，原地徒留冰寒言辞悠悠回响：“既然有胆量招惹我，就要做好永消轮回的准备…” 不消半柱香功夫，飞行灵舟表体遁光溃散，沐凡来到百药门东侧禹桐峰，在正式实施报复计划之前，他要赶来玉桐峰天音阁参加一场品茗会，不为来此装高雅格调，只为来此搜寻杀人工具。 天音阁是一栋十三层的华美楼宇，高高跃起的盘龙角檐彰显飞天寓意，琉璃彩瓦在晚霞照耀下熠熠生辉，其上美轮美奂的缕空雕饰，以及周边盘旋缭绕的绵延白云，让天音阁恰如凌波仙子降临人间，亭亭玉立。 山巅之上渺无人迹，倒显得有几分清冷，沐凡取出安小涵此前赠与的玉简，注入法力屈指弹向天音阁。 原本记载天音阁具体方位的玉简，在半空中骤然溃散化为灰烬，洋洋洒洒一摊飞灰向前继续飘散，遇到一层突兀显化的阵法光幕直接吸附其上，渐渐腐蚀出一个丈许大小的空白通道。 掐诀收起飞行灵舟，穿过阵法光幕拾阶而上，恰似感应有人靠近天音阁大门缓缓打开，涌出悦耳的乐器声混合细碎的交谈声，略显嘈杂。 沐凡驻足停在门外，发现天音阁一楼正厅已然聚集数十名百药门修士，且全部向他投来审视的目光，诸人群中有着一名身段曼妙的长裙女子，正笑颜如花的款款走来。 第二十七章 交易会 安小涵的装束打扮一如既往端庄得体，就连满面笑容都表现的恰到好处，她距离沐凡三尺外站定，脆声道：“林师弟果然守时，也不枉师姐费心结交一场。” 未等沐凡回应，她又上下一阵打量，诧异道：“师弟的变化倒是不小，气质与形象相得益彰，颇具闲云野鹤隐士风范。” 在昊炎真圣诀附带的秘术遮掩下，沐凡外显修为境界是炼气期十一品，从十数天前炼气期十品修为突然晋升一品境界，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可林逸本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潇洒姿态，沐凡在夺舍他肉身后的改变确实很大，现在身穿一袭青色布衣长衫，干净利落的以至散发几分飘渺之感。 他满头黝黑的长发全部披散于后，仅用一根蓝色布带简易略作束缚，全身上下毫无累赘挂饰，与安小涵青木峰初见时的形象已然天壤之别。 称赞的言辞不好接话，沐凡微笑回应安小涵，后者善解人意的抢先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师弟请随我来。” 跟随安小涵来到一处靠近大厅首座的席位坐下，即刻有凡人婢女奉上举行品茗会的必要之物，紫檀茶。 在安小涵笑意盈盈的目光下，一代魔尊只好给予薄面略作品尝，且说出几句灵茶颇为不凡的违心点评，权当回报对方之前的称赞。 品茗会完全是由安小涵一人操持，随后她语气万般郑重的告罪一番，继续去招呼其余参加品茗会的百药门外门弟子。 独自端坐席位之上，沐凡一边悠闲自若的品茶，一边环顾四周观察众人，昊炎真圣诀附带的望气术自行运转，足以横跨一个大境界探查修为虚实。 双眸隐隐火光流转，天音阁一楼正厅数十名修士的修为境界尽收眼底，他发现参加品茗会者尽皆处于巩基期境界，高一个大品阶的金丹期修士一个都没有，低一个大品阶的炼气期修士也就他一个。 虽然望气术没有神识和法力的波动，可在场诸人都身为修士六识敏锐，自然能够察觉到探视的目光。 有人皱眉面露不愉神色，有人无所谓微笑相迎，亦有一名巩基初期的中年修士，用恶狠狠的警告目光回应。 在天音阁数十名外门弟子当中，就是这名看上去差不多已经五十出头的中年修士，沐凡还算有点模糊印象。 十多日前沐凡初临百药门，他在青木峰山巅曾和故意找茬的付心湖发生过一场冲突，结果是青木堂执事付心湖几乎被虐至不成人形。 当时也正是眼前这名中年修士要为付心湖强行出头，污蔑沐凡为魔道邪修人人得而诛之，还放言欲要擒下他送到执法堂接受惩处。 沐凡突然举起手中茶盏，以茶代酒向不远处的中年修士作邀杯状，他随之仰头一饮而尽，予外人感觉好像是在化解彼此间的仇怨，实则他心底深处却在暗忖：“最好你能不开眼无事生非，好让我毫无顾忌的送你入轮回，以此试探百药门的水到底有多深。” 本尊的生存环境确实十分恶劣，可是阴性神魂的分身处境也不容乐观，他迫切需要一个契机闹出大动静，让百药门对他持有诡异态度的具体缘由，直接显现出来。 “此人名叫封于修，二十年前依靠丹药强行推至巩基期，一直到如今修为仍是毫无进展，修行之路恐怕已经彻底断绝。” “虽然他性格偏激心胸狭隘，但是其父却是百药门青木堂首席长老，林师弟目前尚算青木堂外门弟子，所以还是尽量少与之交恶。”沐凡眉心祖窍内响起安小涵的两句神识传音。 传音的神识波动非常明显，在场数十名巩基修士已然有所察觉，而作为其中一方的当事人，安小涵对沐凡光明正大的展颜一笑，神情自若毫不掩饰的行为，反倒不会招惹的厌恶。 随后她又缓步来到大厅正中央，轻击双掌吸引众人目光，不疾不徐的说道：“问道长生万不可一昧的闭门苦修，今日在此举行品茗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个契机将大家聚拢在一起，可以互通有无各得所需。” “在接下来的交易会正式开始前，我们首先要感谢一下封于修师兄，正是通过他的极力游说，才能让青木堂长老们同意借用天音阁。”说完，安小涵向封于修微微欠身行礼，神态和动作无比自然。 可能是碍于封于修是青木堂首席长老的独子，也可能是真心实意的表示感激，在场诸人齐齐向封于修道谢，唯独沐凡一人稳稳坐在席位上不言不语。 对此封于修状似毫无所觉，头发已见斑白的他，现在正满怀自豪神色的拱手四面回礼，不断客气道：“大家快请入座…” 屏退毫无修为的侍奉婢女，五十多名巩基修士依次入座，安小涵的修为境界已到巩基后期，且又是此次交易会的唯一举办人，故而理所当然的居于首座。 她等众人全部入座，挥手连续抛出三十多种灵药灵材，在法力的御使下悬空浮沉，自贬身份道：“师妹先来抛砖引玉，这里三十三种炼丹药材，诸位师兄师姐若是有需要，同等价值以物易物也可，想用灵石直接交易亦可。” 沐凡瞥一眼就收回目光，虽然他第二世就是一名品阶极高的炼丹师，但是目前的状况不允许他按部就班的通过炼丹，以供养日常修炼所需。 他参加品茗会的目标只有一个，搜寻威力尚可的杀人工具，法宝！ 奈何百药门是以丹道作为传承根本，外门弟子的炼丹风气也是十分浓郁，在安小涵列出数十种交易物品之后，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虽然场面气氛热烈，但是所展示的法宝却是渺渺无几。 可是威能一般的寻常法宝，沐凡就连关注的兴趣都没有，正当他准备待会直接公开收购法宝的时候，坐在最下首边缘的一名粉衣女修，甩手抛出一尊巴掌大小的丹炉。 第二十八章 三寸殇魂 通体纯紫色的丹炉表面光泽黯淡，造型古朴到予人生硬的感觉，现在滴溜溜的悬浮在女修身前十数株灵药当中，显得格外扎眼。 沐凡神色微动，心底似有猜测，他没有急不可耐的开口询问，却是好整以暇的静看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不急不躁。 一炷香功夫过后，粉衣女修仅仅只交易出去几株灵药，剩下品阶较低的药材再也无人关注，至于纯紫色的古朴丹炉根本无人问津。 女修怅然若失的准备收前余下物品，以留给下一位外门弟子展示的机会，沐凡察觉到她的神色细微变化，抢先问道：“敢问这尊丹炉价值几何？” 交易会进行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一直沉默不言的沐凡初次开口询问，在场数十名外门弟子的目光齐齐被引动，重新聚焦到看似毫无特别之处的紫色丹炉上。 “这尊丹炉是我于一次坊私间偶然所得，辅助炼制丹药的效果极佳，唯一弊端就是法力消耗异乎寻常的厉害。”女修神色一喜，细致介绍丹炉的来历和功用，就连存在的弊端也毫无保留坦然公开。 “用中品灵石交易，你报个数字吧！”沐凡语气无波无澜的回道。 “我现在比较拮据，若是中品灵石的话…”女修说到此处顿了顿，她仔细观察沐凡的神色，奈何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语气不确定的继续道：“只需三百枚木属性中品灵石。” 如果不算额外多出来的差价，三百中品灵石相当于三万下品灵石，这对于一般巩基期修士而言，肯定是一笔不菲的修行资源。 可沐凡储物袋里面唯一不缺的就是灵石，百药门地底深处的五行灵石矿脉全部被他洗劫一遍，现在拥有的灵石多到他已经懒得去计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沐凡单手抹过储物袋，接连涌出三百枚深青色的中品木灵石，浓郁的木属性灵气顷刻间充斥天音阁正厅，淡淡草木清香闻之心旷神怡。 他刚准备法力御使中品木灵石隔空投送给女修，坐在主位下首的封于修把玩手中茶盏，似笑非笑道：“我出三百五十中品灵石。” 封于修现在相互竞价的行为，就是沐凡放心最后出手的底气所在，即便有人抢先一步想要交易紫色丹炉他也丝毫无惧，因为自信在场所有人的修行资源加在一起，还不及其全部身家的零头。 根本无视封于修，沐凡看都不看他一眼，对满面诧异表情的粉衣女修说道：“一千中品木灵石，若还有人出价更高者，你大可以卖给他。”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出价从三百五十中品灵石直接涨到一千中品灵石，一尊看上去毫无特别之处的丹炉居然价值十万下品灵石！ 巩基中期修为的粉衣女修目瞪口呆，从来没想过能够得到如此数量的灵石资源，她木纳转头看向脸色无比阴沉的封于修，见对方没有丝毫再加价的意思，当即起身摄回紫色丹炉，亲自递送到沐凡跟前，语气感激的说道：“承蒙师弟大恩，师姐不敢或忘。” 几乎算是白捡来的灵石，任谁都会说几句场面话。 对此沐凡自然也不会太当真，他伸手接过通体纯紫色的丹炉，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收入储物袋，随后又从储物袋中倾倒七百枚中品木灵石，与之前拿出来的三百枚木灵石筹足一千之数，交付给粉衣女修。 粉衣女修对沐凡盈盈一拜，未等她回到原先的席位坐下，沐凡已经起身来到天音阁大厅正中央，环视端坐两排的五十多名外门巩基修士，沉声说道：“最近想入手几件威力尚可的法宝，诸位若有适合的法宝不妨拿出来一观，至于价格方面则无需担心，绝对不会让诸位吃亏便是。” 这是沐凡来参加品茗会的根本原因，本尊需要法宝可以从坊私轻松购得，可分身初临百药门人生地不熟，就连附近的坊私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再则，接下来会有一场危险性极大的报复行动，时间也不容许他慢慢搜寻合适的法宝。 沉默不下十息，场面寂静的落针可闻，随后不下三十余名外门弟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祭出各种各样的法宝，齐齐悬浮至半空中展示于沐凡眼前，每个人心中怀有同样的念头。 难得遇到一个身价丰厚的冤大头，万万不能错过！ 勿怪在场众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沐凡买下紫色丹炉太过阔绰，拿出一千中品木灵石眼睛都不眨一下，然而他们身为百药门的外门弟子，十年月俸相加都达不到这个数字。 足足近百件各式各样的法宝悬浮半空，攻击法宝、防护法宝、飞行法宝等等，应有尽有。 巩基期修士所能拥有的也只会是下品法宝，沐凡不去刻意关注法宝的品阶，只以十数万年累积的眼力见识，逐一辨别法宝的威力强弱。 片刻过后，他抬手摄取一串火气绕绕的锁链入手，也不问价值具体是多少，直接神识勾连储物袋，涌出一千中品土灵石给予法宝原主人。 一尊纯紫色的丹炉，一串火气绕绕的锁链，前者沐凡十分满意，后者勉强符合要求，至于半空中余下的百余件各种法宝，要么灵根属性不符，要么就是毫无用处的垃圾。 可入手两件法宝远远达不到预期，沐凡再次环顾四周，沉声道：“难道就没有威力稍好一些的法宝？” 端坐上首的安小涵目光一闪，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一柄黝黑色的小巧飞刀，她法力御使飞刀隔空送到沐凡面前，笑道：“刀长三寸，故取名三寸殇魂，其威力凌驾诸多中品法宝之上，唯一缺陷就是以巩基初期修士的法力，最多也只能驱动三次。” 双指捏起静止悬浮面前的三寸殇魂刀，冰冷凌厉气息顺着指尖直透祖窍识海，沐凡眉头一挑收入储物袋，问道：“不知安师姐需要何种属性的灵石？” “无所谓！说来不怕师弟笑话，师姐是五行共存的杂灵根，不过是恰好精通炼丹技艺，得以将修为强行推到现在的巩基后期罢了…” 第二十九章 青铜战舟 哗啦啦…五行混杂的三千枚中品灵石，汇聚成一股翻滚的洪流涌向端坐首席上的安小涵，灵石相互交击碰撞发出悦耳清脆声响，予在场巩基期修士而言宛若演奏美妙天音。 见此一幕，安小涵神色猛地一怔，她连忙挥袖收起三千枚中品灵石，盈盈笑意爬上面颊，语气调侃的说道：“林师弟出手还真大方，就不怕师姐动了歪心思？” 安小涵是在变相提醒沐凡财不外露的道理，奈何当事人要的就是达到这种效果，想以巨大的利益作为诱惑，套出在场众人自己使用的法宝，或是轻易不外露的压箱底法宝。 然而沐凡万万没想到上钩的第一人居然会是封于修，只见他从储物袋中拖出一具三丈大小的战舟，直接横在天音阁两侧席位的正中间，显得十分拥挤。 青铜战舟的外貌造型也是极其夸张，没有丝毫美感可言不说，其上还锈迹斑斑血痕累累，隐隐蕴含的杀伐气息完全不加以收敛。 封于修端坐原处不动，体态从容的端起灵茶细品一口，似笑非笑道：“可攻可守的飞行法宝，只要你有十万中品金灵石，尽管拿去！”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的脸上全部浮现古怪神色，尤其安小涵面沉似水，淡漠道：“这是攻防合为一体的法宝不假，但是必须要借助特定的通宝诀才能驱使，林师弟是师妹请来的客人，还望封师兄切莫故意刁难。” 上古年间，玄天大陆位面初成，修行资源异常丰富，几乎可以算是遍地天材地宝。修士从不愁缺乏修行资源，法宝也因为材质品阶甚高的缘故，释放的威能极端强悍。 奈何上古年间的修真文明比较落后，远不如像现在已经形成固定的体系，探索问道路途百花齐放之时，自然炼宝手段也是多种多样。 每一种炼宝体系特有一种固定的通宝诀，修士只有知晓固定的通宝诀，才能成功御使相对应的法宝。 上古法宝所用材质惊人，少部分得以一直保存至今，奈何相辅相成的通宝诀泯灭历史长河，即便还有几则通宝诀流传于世，可想要找到相契合的古宝，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沐凡倒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分身现如今的主修功法是昊炎真圣诀，他以目前的修为尚可以施展三式主要秘术，分别为铸体秘法赤阳护体真煞、神魂杀伐秘技洞玄惊神刺，御宝秘法掠天夺灵术。 掠天夺灵术是可以御使世间一切法宝的偏门秘术，且无需耗费精力刻意去炼化，各类法宝入手便可以直接使用。 暗暗运转掠天夺灵术，沐凡搭手在青铜战舟的边侧护栏上，他能感觉到往其内灌注的法力被一层无形隔阂阻拦，同时也能感觉到这一层无形的隔阂，却不能阻挡掠天夺灵术的渗透。 嘴角溢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赶在心胸狭窄的封于修即将和仗义执言的安小涵翻脸前一刻，沐凡挥手将无法自行伸缩大小的青铜战舟收入储物袋，既然有言在先也不怕封于修会突然反悔。 他转头看向一脸惊愕的安小涵，笑道：“不过区区万余中品灵石而已，安师姐何必与小人置气。” 挥手间储物袋涌出整整一万枚金属性中品灵石，橙黄一色哗啦啦坠地作响，堆砌在地面足足半人多高。 接连得到四件法宝，沐凡此来的目标已经超额达成，他再也没有心思继续逗留，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抱拳环视一周，最后又向安小涵说道：“外面还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先行告辞。” 安小涵目光一闪，以为沐凡是想急着提前离场，以避开众人交易会结束后的觊觎，她本准备起身相送，无奈只看到沐凡快步走出天音阁的背影，讪笑道：“林师弟是真性情，诸位道友莫要介意，我们继续…” 可事实并非安小涵所思所想的那般，实则是韩千衣已经赶到预定的汇合之地，沐凡本尊也已经做好事先的准备，现在只等阴性神魂的分身到位，就可以实施既定的报复计划。 走出天音阁，毫无阻隔的穿透阵法光幕，沐凡发现外界的天色早已擦黑，夜色星河一轮银白明月高悬，淡淡薄雾笼罩山川大地寂静无声，偶尔有修士化作长虹掠过，偶尔有仙鹤灵禽振翅翱翔。 一阵夜风袭来，天地万物齐齐拂动共鸣，百药门是为正宗道门传承，其信奉道法自然的宗旨，于此刻演绎的淋漓尽致。 奈何沐凡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夜色美景，他御使灵舟法宝径直飞向百药门的山门方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普通凡人才会遵循的自然规律，问道长生的修仙之士当然不能算在其内。 直接出示证明外门弟子身份的玉佩，沐凡没有受到丝毫阻拦，更没有受到任何怀疑，轻松走出百药门山门防护大阵的笼罩范围，随即他再次取出飞行灵舟，朝向正北方一路疾驰而去。 星月漫天之下，连绵山林之上，沐凡一边全力御使飞行灵舟赶去和韩千衣汇合，一边利用掠天夺灵术快速祭炼到手的四件法宝。 紫色丹炉、火红锁链、三寸飞刀，若是想让三件法宝引为己用，寻常修士祭炼通透绝不下月余时间，借由掠天夺灵术祭炼通透才堪堪盏茶功夫。 最后当祭炼到得自封于修的青铜战舟之时，沐凡神色突然一怔，随之嘴角扯出一丝弑杀的邪异笑容，他继续将青铜战车祭炼彻底收入储物袋，遂放缓灵舟飞行速度，徐徐降落在附近一座低矮的山丘顶上。 掐诀收起灵舟法宝，放出宛若鲜红绫罗绸缎般的赤阳护体真煞，沐凡连续抛出数百枚中品火灵石置于其中，作为后续灵气消耗的补充。 等一切准备妥当，沐凡转头遥望百药门方向，不消半柱香功夫，夜色下两道流光急速飞射而来，法力凝聚的遁光在正前方十丈开外骤然溃散，显现出两名黑袍修士悬空浮浮沉沉。 第三十章 洞玄惊神刺 两名黑袍修士掀开连衣兜帽，露出一张阴沉怨恨的脸，和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来人正是旧伤未愈的青木堂执事付心湖，以及别过才不足两个时辰的封于修，二人修为同为巩基初期。 冬夜寒风来袭，撩起黝黑发丝，卷动青色长衣，沐凡先是借由奴印联系给韩千衣发出一道稍候的讯息，随后看向半空中的二人，嗤笑道：“你们想要报仇？” 封于修右手搭在左肩，哗的一声，自下而上掀去身上的黑袍，他抬手轻扬，黑袍随风飘向远方，状若潇洒的淡淡道：“是这位付道友想要找你清算旧账，我来只为取走你的储物袋，仅此而已。” 付心湖悬空快速移动，直至二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他才自觉沐凡已经无处可逃，怨毒的大吼道：“当日若不是你耍诈在先，我又怎么会一败涂地，今日定要将你抽魂炼魄，一雪前耻！” “一个要将我抽魂炼魄，一个要夺我的储物袋。”沐凡置身二人中间神色从容不迫，他面朝正前方的封于修说道：“想必你们二人联袂而来只是临时起意，青铜战舟留下追踪印记也是无心之举，封道友应该是意外发现我身家颇丰，才想到可以伙同付道友前来发一笔横财。” “现在理清前因后果是不是太晚了。”封于修目光一闪，脸上浮现讥讽笑容。 “不晚！至少教会你们轮回转世之后不要诸多废话，不但让我有时间施法结印，还将神识彻底锁定住你们。”沐凡拢在袖中的双手印法一收一放，抬手向前方遥遥一推，沉声道：“秘术，炎龙舞…” 他脚下的低矮山丘应声崩塌，探出两头由岩浆凝成的独角蛟龙，在提前锁定的神识精确指引下，足足延伸至十丈长迅捷扑向封于修。 在山丘倾覆的同一时间，在四散翻飞的土石群中，沐凡体外涌出一片赤阳护体真煞，裹挟着他腾空而起。 直接无视封于修，沐凡施展一式火属性秘术只为争取片刻功夫，他长袖一摆祭出一道火红色的锁链，电闪般卷向位于后方的付心湖。 动作毫不停歇，沐凡双手结出繁杂的印法，前世让满天仙神颤栗的洞玄惊神刺再临世间，他眉心中央乍现一枚妖艳刺目的黑色太阳印记，边缘荡漾朵朵漆黑雾花，幽幽暗暗摄人心魄。 双方修为上的差距不提，人数上也存在着差距，优先解决掉旧伤未愈的付心湖，自然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且速度要越快越好。 眼见火气缭绕的锁链飞射而来，付心湖冷笑一声，不慌不忙抛出一支竹笛，单手掐诀准备释放法宝威能。 奈何正如上次青木峰遭遇沐凡的情况如出一辙，他就连御使法宝的机会都没有，眉心祖窍骤然轰鸣如雷，突兀显化万千缕漆黑色的火焰疯狂肆虐，原本平静无波的识海顷刻间汹涌翻腾不止。 付心湖御使法宝的动作徒然僵直，双手抱头撕心裂肺惨嚎，不过他也只仅用三息时间，就以神魂魄力平息识海震荡，肃清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火焰。 修士之间的斗法瞬息万变，更何况整整过去三息时间，等付心湖渐渐恢复意识，神识重新感知到外界情形之时，他已经被火红色的锁链缠绕的严严实实。 对巩基初期修士施展洞玄惊神刺，以沐凡炼气期圆满的修为而言，二人之间足足相差一个大境界，肯定会产生不小的反噬。 他重创付心湖识海的同时，面色也紧跟着一白，双眸瞳孔一阵涣散，若不是付心湖之前重伤未愈，所受到的反噬还要更强烈。 好在付出代价终有回报，沐凡神识覆盖百丈范围，感知对方二人的动向，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厉色，单手抹过腰间储物袋，又祭出一尊纯紫色的丹炉。 巴掌大小的丹炉滴溜溜旋转，于顷刻之间膨胀至丈许大小，其表面紫色豪光异常炙亮，十里之外清晰可见。 付心湖受敷于火红色锁链法宝，法力和神识全部龟缩体内，他失去御空能力开始往地面坠落，渐渐恢复的意识希冀封于修能够解决掉沐凡，变相的助他脱困。 幻想破灭的是如此突然，付心湖尚且没有时间去懊恼会被沐凡连续偷袭两次，就已经被一团刺目的紫色豪光吞没。 他下落的势头突兀停顿，复又重新缓缓升空，直至最终彻底消失无影，半空中只剩下一尊紫色豪光已经收敛的丹炉，正滴溜溜快速旋转着，喷薄出一股股灼热气息。 前一刻刚御使紫色丹炉将付心湖收入其内，下一刻沐凡当即回身拍出一掌，轮回三世十数万年的优势于此刻毕露无遗，他不但一心二用控制本尊和分身，还兼顾心神御使法宝的同时，单手又结出一式秘术印法。 掌心火云燥动，成扇形迸发，腾出半丈开外重新凝聚，层层叠叠堆积化作一面火焰沸腾的盾牌，足足丈许大小横档在沐凡前方。 恰在此时，一柄三尺宽、八尺长的巨剑横扫而来，秘术凝聚的火焰盾牌刹那间被巨剑切成两瓣，几乎没有起到任何阻拦的作用。 十息之前，封于修轻易破除沐凡以秘术释放的两头岩浆蛟龙，他随即祭出土黄色巨剑法宝，想要趁着沐凡与付心湖斗法的间隙出手偷袭。 奈何偷袭还未付诸行动，付心湖却率先被紫色丹炉收走，目前生死不知。 因为不少人知道他们二人一同离开百药门，所以付心湖若是突然失踪，肯定会受到执法堂的问询引来麻烦，故而封于修在全力御使巨剑法宝，只为尽快斩杀沐凡救下付心湖。 巨剑击溃火焰光幕，剑体外朦胧的三寸剑罡略有消弭，沐凡神色一动，萦绕体外的赤阳护体真煞大部分堆积在胸前用于防护，小部分汇聚在双手直接迎向斩来的巨剑。 赤阳护体真煞包裹的双手和三寸剑罡包裹的巨剑相遇，赤阳护体真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沐凡的掌心瞬间被凌厉的剑罡切出一道血槽，就在他的双手即将被削作两截的前一刻，掠天夺灵术成功扰乱巨剑法宝与封于修的神识联系。 第三十一章 炼人炉 若不是封于修的修为要比沐凡足足超出一个大境界，同时外放的神识也更加凝练，掠天夺灵术绝对能够彻底切断神识联系，直接将巨剑法宝据为己有。 即便现在只是暂短的扰乱神识相连，法宝表面的朦胧三寸剑罡也骤然溃散，只余下一股不菲的惯性冲击力，撞上沐凡身前用作防护的赤阳护体真煞。 宛若绫罗绸缎般的赤阳护体真煞极度凹陷下去，继续向前延伸出一道清晰的巨剑轮廓。 其流光溢彩的表面激起一**涟漪，引起周遭的空气发生共颤，响起凄厉的呜咽声。 借助赤阳护体真煞的缓冲卸力，沐凡摊开双手顺势倒飞出去，被剑罡割破的掌心溢出一粒粒殷虹血珠，于半空漂浮，形状伸缩不定。 突然失去对巨剑法宝的控制，导致沐凡从容避过倾力而为的一击，见此一幕的封于修满脸惊疑神色，他一步横跨十丈距离来到巨剑法宝跟前，一指点在巨剑法宝之上，重新建立起神识联系。 可未等他率先发动攻击，沐凡已经收敛赤阳护体真煞聚集在双掌之上，提前放置其内的数百枚中品火灵石全部消融，化作一摊灰烬洋洋洒洒飘落。 以瞬间榨取的火灵气作为持续法力消耗，沐凡双手印法残影连连，赶在封于修御使巨剑法宝冲进十丈范围内之前，单手立掌前推，低喝道：“秘术，火凤朝仙…” 稍才掌心溢出的一粒粒殷虹血珠应声溃散，一粒血珠显化一尊火凤，不下百余尊由火焰凝聚的火凤振翅起伏，炙亮的火光驱散黑暗，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本想趁胜追击的封于修，恰好御使巨剑法宝冲入火凤群中，他见状脸色猛地一变，倒不是秘术衍生的火凤威能有多么强悍，却是火凤的数量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疑惑仅仅炼气期的沐凡，何以拥有如此雄厚的法力释放百余尊火凤，封于修只来得及抛出一张暗黄色的防御符箓，就已经被拖着细长焰尾蜂拥而来的火凤彻底淹没。 砰砰砰…响起接连不断的冲撞轰鸣，百余尊火凤前赴后继的撞上一层暗黄色的透明光罩，无序四溅的赤炎宛若瞬间绽放凋零的花火，绚丽与毁灭共存。 沐凡刚准备驱使紫色丹炉将封于修也收入其中，焰火肆虐的正中心爆射出一柄八尺巨剑，顷刻间横跨三十丈距离，直接斩在紫色丹炉的顶盖上，咣的一声巨响，远传十里之外。 时间已经拖的太久，封于修意图先行救出付心湖！ 纯紫色丹炉摇摇晃晃开始往地面坠落，借助赤阳护体真煞悬停半空的沐凡脸色也跟着一白，若不是掠天夺灵术居中消减反噬程度，识海已然遭受重创。 他脸上的厉色越渐冰寒，先是极力稳住纯紫色丹炉的下坠势头，随后挥袖撒出数百枚中品火灵石，祭出一柄黝黑色的三寸飞刀。 在掠天夺灵术的作用下，数百枚中品火灵石全部消融，生成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火灵气钻入三寸飞刀，在徐徐飘落的灵石粉末当中，三寸飞刀表面乍现浓郁黑芒。 与此同时，秘术凝成的百余尊火凤终于泯灭殆尽，封于修抬手撕裂还仅余薄薄一层的符箓防护光罩，御使巨剑法宝悬浮于头顶上方，呈现可攻可守的态势。 他随即就察觉到紫色丹炉竟然丝毫无损，依旧在半空滴溜溜旋转喷薄一股股灼热气息，遂眉头紧皱的看向沐凡，质问道：“这难道不是一尊炼丹炉？” 无怪封于修会疑惑不解，因为紫色丹炉源自于交易会上的粉衣女修，当时粉衣女修只介绍紫色丹炉的炼丹功用，并没有提及可以用作修士之间的斗法。 “说是炼丹炉也不错，不过丹却是人丹，炉也是妖修以本命真火锻造的炼人炉。”沐凡脚踏赤阳护体真煞悬空浮沉，他与封于修遥遥相距三十余丈，语气淡淡的解释道。 妖修的炼人炉和普通的炼丹炉极其相似，别说是见识浅薄的巩基期粉衣女修，就是不精通此道的化神期修士，都很难将二者分辨仔细。 不等对方回应，他掌心朝上缓缓抬起右手，现出一柄三寸飞刀震颤不止，邪笑道：“此刀名曰三寸殇魂，是为鬼道邪修炼制之物，望封道友笑纳。” 语落，半空中扩散一道比夜色更加漆黑的波纹，犹如风平浪静的水面骤生一圈圈涟漪，一柄三寸飞刀于涟漪正中心掠出一束漆黑色泽的线条，眨眼横跨三十多丈的距离，瞬间出现在封于修身前三尺外。 源自于安小涵的三寸殇魂刀，在掠天夺灵术的辅助之下，又以沐凡丹田一半法力为引，终于绽放出其应有的威能。 速度快到封于修都来不及尝试闪避，只能驱使严阵以待的巨剑法宝用作格挡，威力强到被前后贯穿的不止是巨剑法宝，还有位于后方的封于修。 三寸殇魂刀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弧线轨迹，重新飞回沐凡的手中，一前一后，离手绝不超过三息。 另一边，封于修满脸惊容，仰头吐出一口大鲜血，伴随损毁的巨剑法宝一同向地面坠落，其背后鲜血和骨肉的混合物瀑散，于夜色下铺展一大片殷虹，妖艳刺目。 巨剑法宝表面灵光黯淡无光，剑体前段出现一个拇指粗的窟窿，周边遍布密密麻麻细小裂纹。 虽然封于修的左肩前面只有一个细小的孔洞，可左肩后面却是直接爆出一处碗大的缺口，他神识与损毁的巨剑法宝相连，识海也遭受不菲的震荡。 在即将砸落下方山林的前一刻，封于修终于抚平翻腾不息的识海，他果断舍弃已经损毁的巨剑法宝，自储物袋中又祭出一片树叶状的飞行法宝。 浅红色的树叶甫一出现立刻化作丈许大小，方形叶片临空一卷，裹挟封于修向百药门方向飞射而去。 “想逃？这样你只会死的更冤。”沐凡见状嗤笑一声，收起三寸殇魂刀的同时，招来炼人炉单手托在头顶，又祭出的青铜战舟运转掠天夺灵术，化作一道迅捷的流光向青铜战舟原主人追去。 第三十二章 刻意为之 一道浅红色流光在前，一道青铜色流光在后，一追一逃之间，距离在急速的拉近。 青铜战舟三丈大小，造型极端生硬古朴，三面护栏竖立一根根狰狞的锥形尖刺，剩下一面前挡的两侧微微上斜，从战舟底部探出两头不知名的上古妖兽头颅，作怒吼咆哮状。 其表面青铜光华时刻流转不息，行进速度绝不下于金丹初期修士的御空飞行，沐凡手托炼人炉稳稳居于其上，可以闻到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味，以及听到若有若无的杀伐战歌。 借由掠天夺灵术的控制，青铜战舟的运转规律分毫毕现，沐凡脸上露出一丝怪异之色，他挥手撒出百余枚中品金灵石，落入青铜战舟中央处的圆形凹槽内。 灵石霎那间消融，位于青铜战舟前端的两尊兽首，齐齐喷出两道橙黄色的纤细光束，在距离封于修御使的树叶状飞行法宝百丈外掠过，直接射入下方山林，切断数百株古树。 虽然青铜战舟的光束攻击角度偏差太大，没有对前方飞行法宝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可是封于修却是已经吓的魂飞魄散，他对种种不合常理的事情都可以选择无视，唯独沐凡可以驱动青铜战舟完全不能理解。 因为驱动古宝需要相契合的御宝诀才能运用自如，否则他也不会傻到将青铜战舟交易给沐凡。 奈何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对方不但能够驱动青铜战舟，而且飞行速度快的离谱，时不时还能释放怪异的能量光束作为攻击手段。 就连后悔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知道再继续下去自己必死无疑，对于死亡的恐惧迫使封于修做出妥协，他满身上下鲜血淋漓，趴在树叶状的飞行法宝上大喊道：“我父亲是青木堂首席长老…” 然而似哀求似威胁的言辞还没说完，惊现两道手臂粗细的橙黄光束，近在十丈外电闪般掠过，径直射向正前方的一座低矮山丘。 橙黄光束蕴含的能量瞬间爆发，低矮山丘也随之彻底崩溃，四溅的土石激射百丈高远，冲击波抚平附近里许山林。 青铜战舟的飞行速度和攻击威能，取决于置入的灵石品阶高低，沐凡为了能够解决掉封于修，扼守住自身秘密不会外泄，他一口气洒出百余枚上品金灵石。 释放两道相当于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橙黄光束，只不过是附带效果，缺少足够范围的神识辅助，基本上算是可有可无。 主要是青铜战舟的速度徒然暴增好几倍，二人前后相差的五里距离，几乎在转眼间就彻底弥合。 神识察觉出异样，封于修下意识的转头回望，又惊觉青铜战舟早已近在咫尺，上面手托炼人炉的沐凡，其面部表情清晰可见。 同样是下意识的反应和动作，封于修舍弃飞行法宝纵身跃起。 下一刹那，青铜战舟就于他脚下横扫掠过，树叶状飞行法宝被撞的四分五裂。 飞行法宝损毁，识海遭到反噬，封于修飞临半空双瞳骤然变得涣散，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不等翻腾的识海恢复平静，在同一时间跃出青铜战舟的沐凡，已经挤入他的视野之内。 一手托着纯紫色的炼人炉，沐凡体外赤阳护体真煞环绕，他抬起一手盖在封于修的头顶，掌心炙热火云迸发，封于修全身腾起熊熊火焰，宛若一颗从天而降的火球急速坠向下方山林。 轰…火球落地，荡出丈许深坑，朦胧烟尘弥漫。 衣玦翻飞的沐凡徐徐降落高度，长袖一挥驱散烟尘，他将回旋归来的青铜战舟收入储物袋，又放下炼人炉置于一旁的地面，随后五指连弹数十道凌厉火线，射在一动不动的封于修身体各处。 满身血洞齐齐往外溢血，封于修双眼无神的望着沐凡，他嘴里还在反复喃喃道：“我父亲青木堂首席长老，你不能杀我，你也不敢杀我…” 根本不理会封于修毫无逻辑性可言的威胁，沐凡走到丈许高的炼人炉跟前，自顾自说道：“既然敢惹我，就要做好永消轮回的准备。” 遂抬手一掌拍在炼人炉的炉壁上，顶盖应声高高弹起，炉内滴溜溜飞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 血色丹药堪堪只有拇指盖大小，沐凡五指张开吸入手中，偏头向封于修说道：“这就是妖修锻造的炼人炉，这就是可以直接服下增进修为，也可以用作对敌斗法的人丹。” 见到封于修的眼睛渐渐瞪大，他又特意补充道：“对了，这同样是付心湖。” 好像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封于修放弃威胁沐凡，转为哀求道：“让我转入轮回…” 一缕赤色烟霞缭绕指尖，沐凡皱眉看着瘫软在深坑内的封于修，想到即将开始的报复行动，若得到两颗威力不菲的人丹相助，平添一份助力。 可是又再想到青铜战舟的因果关系，以及迎上对方临死前的希冀哀求眼神，他最终还是状似冷漠无情的说道：“念在青铜战舟的份上，你就安心去死吧！” 赤色烟霞蜿蜿蜒蜒跨过丈许距离，轻飘飘落在满身浸透鲜血的封于修身上，熊熊烈焰蒸腾而起，封于修未曾发出一声惨嚎，就已然烟消云散，堕入轮回。 就连捡取储物袋的兴趣都没有，沐凡挥袖收起炼人炉，放出寻常飞行灵舟，按之前既定的路线飞驰而去。 因为距离百药门不过才六七百里，为防止遇上百药门察觉动静赶来巡查的修士，他将飞行灵舟的速度提升到目前修为的极致，且不断的取出火灵石补充法力消耗。 至于付心湖和封于修二人的死，势必会引起百药门的怀疑，他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林逸其父是为百药门掌尊，他在自己即将坐化陨落前，召回林逸必然事出有因。 虽然沐凡尚不清楚具体缘由何在，不过百药门持有的诡异态度已经让他心生疑惑。 事前主动和付、封二人大战一场是刻意为之，事后没有抹去残存的法力波动也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等他回归百药门之后，以此作为问路石子，一探虚实。 第三十三章 黑色棺椁 雾似霓裳，晨霜如黛，染上淡金朝晖的锦绣林海，宛若一幅恢弘磅礴的山河画卷。 江山绚丽多姿，奈何勾勒的也并不全是尽善尽美景色，亦有一处破败疮痍之地。 距离沐枫城尚不足千里的黎渊峡谷，在十数日之前，曾有两方修士大战一场。 导致周边十里方圆的山林全部被大火吞没，造成鬼斧神工的一线天峡谷山石大面积崩塌。 若非百年时光的沉浸，绝难以复原如初。 晨风袭来，扬起满地灰烬，一名孤立于断崖边沿的黑袍女修，纤细柳叶眉微皱，随意长袖一摆，荡清百丈范围尘埃。 作为罪魁祸首的韩千衣，她满脸厌烦神色的掸掸黑袍，继续凝眉眺望南方朦胧天际线。 不消片刻功夫，韩千衣流转幽暗光华的双眸骤然一亮，视野内出现一道模糊遁光，正向她所在的方向飞速而来。 遁光在近前丈许外溃散，来者正是沐凡阴性神魂的分身，他掐诀收起飞行灵舟，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去到峡谷底部！” 在禁术奴印的控制下，不问韩千衣心底的想法到底如何，她已经服从命令挥袖卷起沐凡，跃身投入身后的悬崖，朝下方急坠。 足足耗费一炷香时间，下潜深度超过七百余丈，二人终于抵达漆黑潮湿的谷底。 外放神识感知周边环境，沐凡状似满意的点点头，他指向一侧山体岩壁命令道：“去凿一处简易洞府！” 轰隆隆…骤起持续一柱香时间响动。 迈入韩千衣施法开凿的简易洞府，沐凡挥手掷出十多颗夜明珠嵌入洞顶，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去巡视周边有没有金丹期以上的妖兽！” 半盏茶功夫过后，韩千衣满脸涨红的去而复返，不等她回禀探查周边环境的具体情况，沐凡好像已经看出虚实般的再次命令道：“去布置洞府防护阵法。” 无奈遵循沐凡的命令行动，韩千衣脸色涨的更红，她抛出百余杆阵旗隐入墙壁，祭出十多块阵盘隐入地面，随后不断掐诀施法，逐渐弥合洞府门户的岩石，使得洞府在外界看上去浑然一体。 察觉防护阵法的品阶颇高，沐凡给予韩千衣表扬，称赞道：“很不错，至少可以屏蔽金丹期圆满修士的神识探查。” 没有命令下达，韩千衣拿回身体控制权，她对沐凡的态度很不满意，感觉受到极大的侮辱，涨红着脸强调道：“我们是合作关系！” “不需要一再重复，我知道。”沐凡嘴上回答的一本正经，却又语气淡淡的吩咐道：“去把提前准备的青冥炼狱棺招出来！” “不需要施法，我随身带着…”韩千衣心底一如既往的狂骂不止，奈何她不但语气恭敬的作出回答，还乖巧的一拍腰间储物袋，取出两具一人多高的黑色棺椁。 黑色棺椁材质不祥，表面铭刻繁杂的阴邪符文，萦绕一缕缕淡灰色的死气氤氲，甫一出现，既有一股寒气充斥略显狭窄的简易洞府。 居然能将青冥炼狱棺实质外显？沐凡脸色闪过一丝讶然，目光从两具棺椁转至韩千衣的脸上，问道：“你修炼青冥炼狱经已经达到第三阶段？” “勉强第三阶段圆满！”韩千衣脸上露出浓郁的傲娇神色，如果没有禁术奴印的限制，她绝对会挑衅的回望沐凡一眼。 勉强？沐凡眉头一挑，懒得理会韩千衣在变相的卖弄，追问道：“我现在看不穿你的修为境界，你何时凝丹成功的？” 昊炎真圣诀附带的望气术，可以跨越一个大境界窥探别人修为，沐凡分身的修为现在是炼气期圆满，如果他看不穿韩千衣的修为境界，只能证明她已经甄至金丹期。 “就连天劫都没有出现，在一次闭关参悟青冥炼狱经过程中，无缘无故的就突然凝丹成功了。”韩千衣语气悠悠十分困惑，显然有让沐凡为她解惑的想法。 修行之路统分为三步，求真、朝仙、问道，也被修士称之三重天梯和三重生死劫。 源自九死葬神鉴的魔道功法在境界突破的时候，全部都没有天劫降临，只会在迈过三重天梯生死劫的时候一同爆发。 不过源自九死葬神鉴的魔道功法极其强悍，即便是超乎寻常的天劫降临，亦不会对修士造成太大的性命威胁。 说来话长，沐凡没有耐心细细解释，跳转话题追问道：“既然青冥炼狱经第三阶段圆满，你的修为应该也会随之增长到金丹期圆满才对，我看你的外露法力波动，怎么还在金丹初期？” 至于韩千衣能够在短短十多天之内，将青冥炼狱经领悟到第三阶段圆满，沐凡丝毫不觉的意外，因为韩千衣的修行资质虽然非常普通，但是却拥有连他都为之惊讶的超高悟性。 九死葬神鉴的魔道功法涉及大道法则，提升修为境界的速度快慢，只取决于修士悟性的高低和充足资源的保障。 韩千衣的脸色刚恢复正常，闻言又泛起一阵潮红，表情扭捏的回道：“我积攒的修行资源全部被青冥炼狱经给耗光了，若不是你传讯在先，我还准备主动承接影楼的外派任务，以维持日后的修炼所需。” 见韩千衣故意装出一副娇羞的神态，沐凡心里觉得十分好笑，他单手拂过储物袋，不断涌出中品土灵石，语气淡淡道：“既然是合作关系，此次行动就要有报酬支付给你。” 呈暗灰色的中品土灵石接连出现，韩千衣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即刻消失，她神采奕奕的挥袖收起一波又一波的中品土灵石，连忙碌的动作都透出一股子喜意。 随着收获的越来越多，她欣喜的表情也越来越浓郁，前后持续不下六十息，总共获得中品土灵石不下于五十万之数，标准的瓜子脸已经笑颜如花。 心情好，胆量自然也更大一点，韩千衣口无遮拦的问道：“据闻化神期修士尚且只能斩出可有可无的神念分身，你现在不过才炼气期修为，就能拥有一具与本尊心念相同的分身，肯定是有修炼某种逆天的秘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沐凡的反应，切入主题道：“能不能教给我…” 第三十四章 琅花水榭 斩魂秘术同样源自于九死葬神鉴，韩千衣现在主修青冥炼狱经，她的阴阳神魂其实早已分离，只不过时间未到修为不够，还没有察觉到而已。 意味深长的瞥韩千衣一眼，沐凡再次跳转话题，淡淡道：“以后有机会你自然会无师自通，现在我们办正事要紧。” 无师自通？信你才有鬼？韩千衣心底腹诽不止，同时也知道沐凡在意指什么，这是取出两具青冥炼狱棺的原因所在，她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撇，双手开始快速结印。 随着双手繁杂印法的迭次进行，她的体外升腾出一蓬蓬死气氤氲，宛若有灵一般勾连青冥炼狱棺表面铭刻的繁杂符文。 半响过后，她手中的印法骤然一收，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扯出一缕神魂魄力弹向其中一具黑棺。 不等韩千衣示意，沐凡同样一直点在眉心，扯出一缕神魂魄力弹入另外一具黑棺之上。 两具青冥炼狱棺萦绕的死气氤氲剧烈沸腾起来，浮现一颗颗黑烟状的骷髅，同时响起凄厉的鬼啸声。 与此同时，韩千衣闪身来到沾染沐凡神魂魄力的黑棺背面，她屈指往前一点，射出一束混合鲜血的幽芒，娇叱道：“禁术，界轮引…” 嗡…整个洞府突兀震颤起来，空间即刻荡漾出一层层波纹，洞府内一切事物宛若晃动的水面般上下起伏不定，连沐凡和韩千衣二人也不例外，就像是纸片人一样扭曲出一道道皱褶。 空间异常波动只持续短短不到三息，沾染沐凡神魂魄力的黑棺死气氤氲彻底收敛，随即棺盖砰的一声砸落在地，扬起的尘埃中，走出一名白衣俊逸少年，沐凡本尊！ 韩千衣有一个天真美好的盼头，他希冀沐凡教他斩魂夺舍分身的秘法，殷勤的邀功道：“沐家防护大阵果然非同寻常，若不是我的修为已经晋升金丹期，怕是不能悄无声息的把你本尊挪移过来。” 一袭白衣少年模样的本尊，一袭青衣青年模样的分身，面对面四目相对，面容各异，神色一致，同时带有邪意凌然的笑容。 本尊回头看向韩千衣，言简意赅道：“继续…” 闻言，韩千衣乖巧的掐诀启动青冥炼狱棺，沐凡本尊又扯出一缕神魂魄力配合施展禁术，重新恢复青冥炼狱棺时刻待命的状态。 两对深邃的眼眸同时望着两具死气氤氲缭绕的黑棺，沐凡分身当即取出一堆中火灵石席地端坐，不言不语直接调息修炼，本尊则一边漫步往洞外走去，一边语气冰寒的说道：“这边让分身守着就行，我们去杀人！” 看看沐凡的分身，又看看沐凡的本尊，韩千衣眉眼尽是羡慕之色，她眼珠子一转，急忙跟上沐凡的本尊，颇为自信的提议道：“待会不需要沐公子出手，全部让我来解决便好…” 简易的洞府门户荡漾起两道水波涟漪，沐凡本尊和韩千衣穿透实质岩壁一同离去，独留席地而坐的沐凡分身居于其内，伴随两具沸腾死气氤氲的青冥炼狱棺，以及循环不息不止的厉鬼嘶鸣声。 ………… ………… 出得洞府，沐凡本尊和韩千衣沿着东西横向的黎渊峡谷一路往西，临近中午时分来到峡谷尽头遂升至地面，二人继续向西方飞驰。 中途飞行灵舟交予金丹期的韩千衣驱使，终于赶在天色即将擦黑的前夕，二人来到东云岛西面海边。 一路往西的方向始终不变，二人又深入大海足足一千八百余里，一座只有方圆十余里的海上孤岛遥遥在望。 自楚云杉口中得知暗中勾结影楼的沐家内鬼，目前正是藏身于这座海外孤岛上之时，沐凡就已然打定主意，不管是不是陷阱，不管是不是同族，只待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他都必杀之。 即便藏身于楚云国皇宫之内，亦然。 胆敢招惹于我，就要做好永消轮回的准备！这是一代魔尊纵横天地十数万载的处世准则。 整整一个白昼不停歇的赶路，韩千衣和沐凡法力都消耗的十分厉害，好在二人都不能以常理度之，远远停在海岛百里外略作休整，补足精气神收起飞行灵舟，韩千衣裹挟沐凡径直朝海岛方向飞射而去。 十余里海岛呈现圆环状，拱围出一面十里平湖，沿湖一条蜿蜒水廊，湖中心一座八角凉亭，海岛南方区域修建一群亭台楼阁，水岸门廊上书：琅花水榭。 黑袍韩千衣和白衫沐凡直接从天而降，夜色下黑白二色的衣袍飒飒飘扬，二人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防护阵法的阻隔，身形轻盈的落在平湖水面之上。 韩千衣神识外放探查四周环境，双手秉持已经掐好的印法，半跪俯身于水面，做好应对一切突发变故的准备。 黑剑斩邪自长袖滑落，立于一旁的沐凡随波微微起伏，他冷眼望着百丈外的一群亭台楼阁，心知此地是为陷阱的可能性再也毋庸置疑，双眸渐起弑杀寒芒。 十里平湖叠影灯火通明的琅花水榭，数十名仆役端着美酒佳肴来往如织，恰如未曾察觉有外人闯入一般，夜宴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依旧。 韩千衣神识毫无顾忌的横扫整座海岛，她细细探查一圈也证实沐凡的猜测，提醒道：“一名金丹中期修士，三名金丹初期修士，十六名巩基期修士，炼气期修士不下百余。” 封玄剑划过水面，切出一道浅浅的水痕，沐凡右手抽剑掠起，左手印法一放，沉声道：“送点见面礼给他们助助兴。” 唰唰….波光粼粼的平湖剧烈躁动起来，千余枚冰锥刺破水面，无序射向岸边的浪花水榭。 奈何千余名冰锥还未飞出百丈距离，浪花水榭顷刻间窜出二十多道人影，人影绰绰，劲风呼啸。 最当头一名麻衣老道抬手一按，水系秘术凝成的千余枚冰锥全部溃散成烟，一时间水汽弥漫百丈方圆。 二十余名修士对立于平湖水面之上，中间朦胧水雾徐徐消散，人数和修为的差距直观显现，然而诡异的是双方都毫无畏惧。 第三十五章 上下颠倒 麻衣老道面色阴霾，凌厉目光从俯身水面的韩千衣转至沐凡，状似责备道：“几日前老道与诸位道友打赌，就赌十七少爷绝没有胆量踏出沐枫城半步，没想到结果会是老道输了！” 不等对方回应，麻衣老道语气变得鄙夷，继续道：“认赌服输罚酒三杯，刚才与诸位道友正在履行赌约，十七少爷不懂礼数贸然打断老道，是不是缺少父母教养。” 口口声声不离十七少爷，却在暗示沐凡的父母现在杳无踪迹，有人生没人养！ 闻言，沐凡脸色依旧无波无澜，他一边看着麻衣老道，一边对身旁韩千衣说道：“待会抽出他的神魂，我有用！” 望着百丈外二十多名巩基期和金丹期修士，韩千衣丝毫不认为沐凡的提议夸张，还理所当然的问道：“三名巩基初期修士似乎在里面保护什么人没有出来，需要我扩大禁法覆盖范围吗？” 至于琅花水榭内剩下的百余名炼气期修士，她直接选择无视，就连顺便提及的兴趣都欠奉。 几日功夫的不间断吐纳灵气，以融合水灵之后的恐怖修炼速度，沐凡的修为也随之谨晋升一个小品阶，目前已经炼气期九品。 虽然他的修为还是诸人当中最低，不过口气倒是比之韩千衣还要大，非但无视百余名炼气期修士，三名巩基期修士同样没有放在眼里，沉声道：“如此禁法的威力势必会受到影响，剩下全部交给我，你不用管！” 根本不需要借由奴印的驱使，想要百般讨好沐凡的韩千衣心领神会，她手中提前掐好的印法徒然展开，一掌按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上，娇叱道：“青冥炼狱天，开…” 毫无特异之处的一掌拍在普通至极的水面，对面二十多名修士刚准备要抢先动手，却愕然的发现主要目标沐凡突兀消失，只留下本是俯身水面的韩千衣缓缓起身，动作不疾不徐。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天空顷刻间变得赤红一片，虽然夜色依旧，可原本皎洁的银月已经变为一轮血色残月，就连漫天星辰都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周遭一切事物都在寸寸化作飞灰，亭台楼阁、长廊水亭、花草树木...漫天齑粉游荡。 龟裂干枯的地面涌出腥秽的脓血，枯骨腐肉掺杂，断枝骷髅漂浮，泛起一朵朵淡灰色的气泡破裂，溢出无尽死气氤氲弥朦。 正当二十余名修士惊愕茫然之际，麻衣老者抬手一指平湖水面，厉声喝道：“不过区区幻术而已，诸位道友何以惊慌失措。” 水面倒影和环境现实截然不同，镜像内画面如故，就连之前凭空消失的沐凡，此刻立于水面的投影也清晰可见。 少顷，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来，倒影镜像内的沐凡手持黑剑斩邪，踏浪急速冲向琅花水榭。 虽然上下颠倒，二十多名修士还是下意识的严阵以待，奈何现实与虚幻直接错身而过，没有产生任何交集。 一面平湖分割阴阳两界，不辨真假，无有上下，是为青冥炼狱天。 眼前超出认知范围之外的一幕，让麻衣老者脸色一变，他瞬间做出判断和反应，急忙提醒道：“诸位道友速速随我擒下这名女修，幻术必会不攻自破。” 说完，他率先朝向韩千衣掠空而去，余下诸人神色一动紧随其后，顷刻间紊乱法力波动吹散漫天齑粉，数十件法宝齐齐散发出各色豪光，照亮幽暗邪异的赤色天空。 一抹青气如同花纹般爬上韩千衣的面颊，她舌尖舔过鲜红的嘴唇，脚下生成一圈圈血色波纹，周遭空间即刻碎为粉末，人影于原地骤然消失，徒留喃喃低语：“禁术，醉魔行…” 下一刹那，二十余名修士的各式攻击呼啸而至，爆起水花四溅百丈高远，十里平湖浪涛澎湃，比之外围汹涌的海浪更甚。 外放的神识察觉有异，众人豁然抬头仰望，只见天空悬浮一道黑色人影恰好重合血色残月，漫天红光星辰为衬托，邪异凛然。 韩千衣沉浸心神运转青冥炼狱经，她双目紧闭无喜无悲，恰如无意识的屈指朝下一点，低喃道：“青冥炼狱天，阴阳判生死…” 悠远空寂的声音在血色天地回荡，赤色星月邪芒大盛，血水沼泽剧烈沸腾，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厉鬼嘶鸣声。 忽现数千尊满身污秽的普通尸鬼，宛若急坠的陨石般从天而降，一尊接一尊砸落地面爆为一摊血水，不消片刻功夫，复又蠕动堆砌完好如初。 血水沼泽爬出百余尊比之尸鬼高出一阶的铁甲尸魁，尽皆散发出属于巩基期独有的法力波动，它们双目血红无神，全身上下严重腐烂，晃动着双臂一步一步踉跄前行。 炼气期数千尊普通尸鬼迅捷爬行在地，金丹期百余尊铁甲尸魁则缓缓升空，他们体外尽皆突出一根根惨白色的锋利骨刺，模样极其狰狞的将居于平湖中央二十多名修士层层包围。 可是在生死搏杀之间谁都不会坐以待毙，根本就不需要互相警醒什么，二十多名巩基期和金丹期修士同时窜上高空，径直扑向契合于血月轮廓内的韩千衣，一时间各式各样的术法和法宝混杂不堪。 人数的优势早已发生逆转，零散二十多名修士互为依靠直冲天际，他们心知只有尽快杀掉韩千衣，才是摆脱目前困境的根本解决之道。 奈何一群修士稍有异动，一群鬼物也随之做出反应，它们先是爆射出体外数以千计的骨刺，迫使修士御空上升的势头暂缓，随后趁着对方手忙脚乱抵挡骨刺的间隙，嘴里凄厉嘶鸣着齐齐扑向目标，宛若一张网幕般兜底朝上合拢。 人与鬼遭遇，没有任何前奏缓冲，双方即刻厮杀起来，修为和灵智上的差距直观显现，鬼物几乎不堪一击，残骸和尸水犹如瓢泼大雨般瀑降。 可数量的优势足以弥补修为的差距，二十多名修士要想杀掉似乎已经进入深度冥想状态的韩千衣，就必须要在数以千计的鬼物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奈何青冥炼狱经源自于九死葬神鉴，其神异之能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显现，炼气期普通尸鬼死而复生化作巩基期铁甲尸魁，巩基期铁甲尸魁死而复生化作金丹期铜甲尸魁，如果不是碍于韩千衣本身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这种诡异的晋升衍变还会无休无止的继续下去。 血色星月下，跌宕碧湖上，蔓延起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第三十六章 前朝遗藏 水面倒影之下，二十余名修士在与数千尊鬼物浴血厮杀，为自我保命也好，为守护某人也罢，他们都必须脱离目前的困境才行，所以交战的场面异常惨烈，绝不负青冥炼狱天之名。 水面倒影之上，沐凡手持斩邪剑纵身一跃，身形轻盈的立于岸边石制门廊顶端，他凝练一股神识撞向琅花水榭，察觉并无防护阵法存在，脚尖一点横跨十丈距离，进入通往琅花水榭前厅的沿水回廊。 前一刻沐凡刚落地，下一刻突兀显化防护阵法，琅花水榭外表染上一层淡淡金辉，内外彻底断绝，神识不透，视线受阻。 根本不去理会骤然开启的隔绝阵法，沐凡神识外放俯身疾行，感应前方回廊拐角处传来异常，他脸色厉色一闪，手中斩邪剑黑芒乍现。 三名劲装修士率先冲出回廊拐角，头顶各自悬浮一件严阵以待的法宝，最当前一名炼气期九品修士刚要御使法宝对敌，一柄黑色长剑已经他的贯入眉心，前后通透。 急速沦丧的意识独留一个念头徘徊：好快的剑！ 丹田雾海十粒青色水滴状的实质剑气剧烈躁动，沐凡手中斩邪剑猛地一震，顷刻间激荡出十道虚幻剑气纵横，当前一颗头颅炸裂开来，后面两名修士惊愕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同时被激荡的剑气搅成残肢烂肉。 顺势越过回廊拐角，沐凡又是一剑刺出，剑尖恰好顶在一个撞来的铃铛法宝之上，十道虚幻的水波剑气再现，切割空气留下一条条白痕，笼罩前方三丈。 唰唰…毫无规律乱弹的水波剑气，没有任何法宝和术法能够阻拦，切割肉躯和法宝宛如抽剑断水般简单从容。 各式法宝化作齑粉飘散，血肉之躯化作满地碎块，十多名炼气期修士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堕入轮回。 一剑清空三丈空间，继续涌来的炼气期修士前冲势头齐齐一顿，他们又不是影楼毫无理智可言的死士，自然懂得畏惧死亡。 然，沐凡不会停下，他只为杀人。 眸光无波无澜，点滴鲜血不沾身，纯黑剑光骤起三丈外，最终又收敛于三丈前，一如既然的贯入一名修士眉心，炸开十道剑气，溅起血肉翻飞。 忽来两道人影，穿透层层叠叠的血肉，硬抗无序纵横的剑气，四手共持一柄光华流转的铜锤砸向沐凡。 两道人影体外瞬间遍布稠密血槽，外显的巩基期法力波动紊乱不堪，他们拼命御使已经被水波剑气消融大半的铜锤法宝，以迎向再一次斩落的黑剑长剑。 二者刹那相触，迸发劲风呼啸，铜锤法宝彻底消弭，两名巩基期修士同时抛出防御符箓，形成两道防护光罩阻挡剑气来袭。 奈何肆虐的剑气根本无视防护光罩，两名巩基期修士见状同时大惊失色，极力鼓荡法力抵消剑气临身。 不等他们熬过第一波剑气，其中一名巩基期修士忽然发现一粒晶莹的青色水滴，此刻正凭空悬浮在他近前三尺外。 这名巩基修士神色一愣，奇异的青色水滴予他难以言喻的凌厉之感，心底突生警诏的同时，青色水滴也骤然消失，原地却凸显出一道白色人影。 沐凡以青色水滴状的实质剑气为引，实现短距离之内的空间跳跃，他直接插入两名巩基修士中间，手中黑色长剑横向一切，两颗凝固茫然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两具无头尸体脖颈处喷薄热血倒地。 浑天通神图载有的滴水剑经，其真正逆天之能初露端倪，比之青冥炼狱经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动作不停，沐凡裹挟稍才释放的剑气继续向前冲去，一群炼气期修士眼见两名巩基期修士居然在眨眼间就身首异处，惊骇之下纷纷仓皇后退。 恰在此时，百丈回廊每隔十丈凭空跃出一粒青色水滴，一道白色人影手持一柄黑色长剑不停的闪烁，一名炼气期修士正式开始屠杀一群炼气期修士。 剑气如虹，人影绰绰，离奇的一幕上演不到五息，沐凡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踏入琅花水榭前厅，留下身后宛若人间地狱般的百丈沿水回廊。 地面血肉混合物淤积尺许深，一颗颗头颅和一段段残肢上下浮沉，法宝和衣衫的齑粉飘荡，浓郁的腥气和血雾弥漫，临死前的惊恐惨叫声犹在回响。 推开琅花水榭闭合的前厅大门，一场戛然而止的隆重夜宴呈现眼前，数十名凡人仆役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两侧四排席位空无一人，只有首座一立一坐着两名老少修士。 老者面容僵硬无神，低头紧守在少年身侧，双手拢在宽松长袖中，隔着一层衣料捧着一方暗红色木盒。 少年二十出头模样，长相英俊不凡，他稳稳端坐于首席之上，一手提着酒盅，一手握着酒盏，自斟自饮。 滴答滴答…剑尖砸落一滴滴殷虹血珠，沐凡垂剑距离老少二人三丈外站定，他目光聚焦在巩基初期修为的白发老者脸上，眉头忽然一皱，沉声道：“是你自己去主动轮回，还是我让你神魂俱灭？” “想来是十七少爷还认识老奴，记得当年在五爷府上任管家之时，您才七八岁年纪。”白发老者神色悠悠的回忆从前，放下手里捧着的木盒，继续道：“十七少爷的勇武令老奴大开眼界，若让五爷和夫人知晓，必会深感欣慰。” 沐凡鼻翼微动，闻到空气飘有异香，他嘴角渐渐溢出莫名笑意，不疾不徐的问道：“百药门是不是受你们指使？” “不错…” “也是你们送影楼死士潜入的沐家？” “顺手而为…” “两个月前在暮云峰，也是你们让一名影楼刺客背叛影楼，想要直接除掉我？” “他本就是我们的人，不过是受命潜伏在影楼罢了…” “为什么？” 白发老者沉默不再接话，一旁的少年停下送到嘴边的酒盏，洒然笑道：“自然是抽出十七弟的神魂，开启前朝皇族左家遗藏。” 不等沐凡接话，他一杯酒水仰头一饮而尽，继续道：“因为左行秋是上一代左家道子，所以只有她的直系子嗣才能揭开遗藏的阵法封印。” 被阵法封印的前朝遗藏？沐凡心底疑窦丛生，表面不动声色的追问道：“你们与影楼合作，也准备与影楼共享前朝遗藏？” 第三十七章 无知蠢货 放下雅致小巧的杯盏，少年重新续上灵酒，意味深长的笑道：“我们与影楼不过是各的所需而已，难道十七弟也想入伙？” 少年正是楚云杉此前提及的沐熙，在沐家第九代子嗣当中同辈排名第十三，沐凡则是同辈排行第十七，所以他称沐凡为十七弟其实也不为过。 各得所需？影楼谋取的可是浑天通神图！沐凡心底觉得十分荒诞，同时也懒的去点破将死之人，问道：“凭你们二人根本就没资格和影楼合作，是你们主动说出沐家其余参与者，还是我抽出你们的神魂，让它慢慢说！” 抽魂炼魄的恐吓之言入耳，沐熙依旧满脸的灿烂笑容，他伸手按在暗红色的木盒之上，感慨道：“看来我们兄弟二人的想法一致，就是不知道这一方养魂盒最终会盛放谁的神魂。” 不知何时，始终萦绕鼻翼间的异香悄然消失，沐凡颤臂一震低垂的斩邪剑，抖落一缕缕殷虹血珠，纯黑色的修长剑身表面，十粒青色水滴状的实质剑气恣意游走。 他恰如做好准备般的笑道：“算算时间，想来蛊毒应该已经发挥作用，你们要等的人也应该到了！” 巩基初期的白发老者闻言瞳孔一缩，僵硬的脸上生出惊疑之色，他双手十指成抓猛地朝前一推，指尖一丝丝血线凝成一枚枚符文，低喝道：“蛊术，千蛇缠丝…” 既然真实意图被对方轻易识破，继续拖延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数十枚悬浮半空中的玄奥符文应声溃散，伴随每一枚血色符文的骤然消失，蜷曲在角落上的凡人奴仆即刻爆体一个，**炸裂的闷响声此起彼伏。 顷刻间，蜷曲角落里的数十名凡人奴仆绽放出数十朵妖艳血花，且射出数十条手臂粗细的血色蛊虫，各自顶着一根锋利的口器迅捷扑向沐凡，所过之处升腾邈邈青烟，发出腐蚀空气般的嗤嗤声响。 与此同时，白发老者抽出一根白须拂尘，抬脚用力一蹬木塌，电闪般冲向沐凡，一旁的沐熙则祭出一柄阵器玉如意直接跃上半空，欲要开启隔绝内外的防护阵法。 琅花水榭空荡的前厅动静之间鲜明对立，数十条体态狰狞游动的血色长虫，手持白须拂尘急冲的白发老者，掌托阵器玉如意跃上半空的沐熙，唯独沐凡一人默立原地无动于衷。 他闭上双眼心念一动，一滴青色水滴突兀出现在白发老者背后，纯黑剑光乍起原地，最终收敛在丈许外。 斩邪剑毫无征兆的直接贯穿白发老者左胸，空间跳跃至白发老者背后的沐凡，立起一掌拍在他的后脑之上，淡漠道：“谁说我会阻止你们解除防护阵法？区区障眼法也敢献丑，你死的一点都不冤。” 白发老者承受沐凡按在后脑上的一掌，喷出一口鲜血顺势向前栽倒，他体外瞬间荡漾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慢慢显露其本来面目，却是炼气期修为的沐熙。 原本手托阵器玉如意飞升半空的沐熙，体外也跟着荡漾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却是巩基初期修为的白发老者。 在幻术形成的障眼法之下，他们二人的外表模样互换，只为给予沐凡形势上和心理上的压力，让他无暇分心利用诡异的空间身法，优先选择去阻扰防护阵法的解除。 就在白发老者成功解除阵法的同一时间，数十条血色蛊虫也冲进沐凡三丈范围之内，虫躯前端的锋利口器齐齐裂开四瓣，射出一根根泛着血色光泽的纤细针芒。 滞留半空的沐凡依旧紧闭着双眼，他身不动头不动，抽出斩邪剑侧身一斩，不过才是炼气期修士蕴养的蛊虫，连同其射出的稠密针芒，尽皆被乱弹肆虐的十道水波剑气淹没，惨绿色的汁液喷洒一地。 滴水剑经初期阶段，更适合用于群杀！ 当沐凡身形轻盈落地，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发现先前笼罩琅花水榭的防护阵法已经消失，白发老者悬浮半空嘴巴微张，正在吸入一股穿透屋顶降下的淡金色氤氲入体。 他冷眼旁观诡异的一幕继续进行，丝毫没有出手干预的念头，沉默着借由禁术奴印的联系，从韩千衣处获悉没有修士闯入的迹象，心中一些猜测得到印证。 十息过后，白发老者吞下最后一缕淡金色氤氲，浑浊的眼神变得深邃，痛苦的神色变得冷漠，他悬空而立俯瞰下方白色孤影，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似乎很自信？” 知道对方在意指自己没有出手阻扰，沐凡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淡淡道：“若不放你进来，我怎么抽出你的神魂？” “哦？这么说你早有预料？”白发老者徐徐落在沐凡丈许开外，遥遥四目相对，眼神皆深邃。 “你是谁？”沐凡从不会顺着别人的话题节奏，尤其是必杀之人。 “本座步凤辰！”一边回答沐凡，一边打量自身，接话者眉头微皱，面露嫌弃之色。 “远隔千里之外分魂夺舍，也只有当自身修为冲破化神期飞升生死劫之后才可以办到，所以你不可能是玄天大陆位面的修士。”沐凡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可说出的猜测足以让玄天大陆修真界震动。 不等沐凡继续追问，步凤辰自顾自的解释道：“在四十多年前，上界左家意图挽救暮云国倾覆的命运，当玄天大陆位面空间出现缝隙之际，有不少道友自愿舍弃肉躯投身下界，本座也是其中之一。” 惊天秘闻贯入耳畔，沐凡神情依旧淡然，主动引导话题问道：“玄天大陆有什么珍宝具备如此诱惑力，值得你们甘愿舍弃一身修为！” 步凤辰体外腾起一缕缕漆黑色的火焰，对夺舍的肉身掌控程度越渐纯熟，沐凡在不断的抛出问题，他也乐得拖延时间回答问题，说道：“上界所有修士都在疑惑到底是何物具备如此大的诱惑力，值得左家不惜付出惊人的代价打破位面阻隔，若说只为挽救毫无意义可言的暮云国，本座万万不肯相信。” 居然不知道九死葬神鉴和浑天通神图流散在玄天大陆！怪不得你能傻到将浑天通神图拱手让予影楼！现在还敢在我面前自称本座？沐凡脸上露出极其明显的鄙夷神情，先前准备要抽出对方神魂一探究竟的心思彻底熄灭。 他懒得继续废话下去，不屑的讥讽道：“我还当你是个人物，原来是个无知蠢货！” 第三十八章 剑气分化 居然会被一名初入修者行列的小小九品练气士鄙夷，投身下界之前已经迈过第一重天梯的大能修士，双目泛起森森寒光。 奈何受限于夺舍肉身的束缚，步凤辰目前的修为也尚处于巩基初期，他悄无声息的运转法力，残影一闪横跨丈许距离，立掌直接拍向沐凡的面门，垂在袖中的左手印法徒然一展，喝道：“秘术，霜灼印…” 毫无事先迹象的结印，毫无事先征兆的出手，千年岁月赋予他杀伐果断的心性！ 掌心迸发一片片纯白霜花，刹那间凝聚一道清晰的手掌印，十丈空间宛若液体般粘稠生涩，就连游荡的灰尘看上去都变得沉重万分。 若寻常炼气期修士置身其中，只能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等死，可沐凡绝非寻常九品练气士可比，他融合天地之灵，修炼滴水剑经，同阶无可匹敌自不用多说，即便超出一个大境界对敌，亦毫无畏惧。 十粒青色水滴状的实质剑气凭空浮现，混乱散布在沐凡神识笼罩范围之内，正有一粒青色水滴恰好处在步凤辰背后。 前一刻沐凡于原地骤然消失，下一刻霜白手掌印呼啸而过，掌印继续朝前横飞十丈距离，撞上琅花水榭前厅一侧墙壁，轰的一声炸响，木屑混合冰屑纷飞。 与此同时，黑色剑光骤起于步凤辰背后，在空气中切出一道纤细的剑痕，直取他毫无设防的脖颈。 察觉体外法力生成的黑色火焰，丝毫不能起到阻拦剑光来袭的作用，步凤辰心中豁然一惊，夺舍肉身没有趁手法宝使用，只好一边避过剑光，一边单手快速结印。 在险之又险的避过黑色剑光的瞬间，他顺势矮身一掌拍在地面，沉声喝道：“秘术，寒泉凌霄…” 木质地面以掌心为中心点，亮起一条涵盖丈许方圆的环形线条，湛蓝色的圆形区域内泛起一颗颗透明水泡，地底深处响起水泉澎湃的惊涛声。 刚刚收敛十粒青色水滴入体，沐凡刚准备释放十道水波剑气肢解步凤辰，神识却察觉脚下传来异常法力波动。 水系秘术？他神色微动似有明悟，放弃轻而易举就能抹杀步凤辰的机会，脚下一点倒转跃上半空，手中斩邪剑遥遥朝下一刺，十道水波剑气乍现。 如果不管不顾选择同归于尽，对于沐凡来说肯定得不偿失，因为步凤辰失去的不过是一道普通分魂，而他则是神魂本源分裂出的阳性神魂，二者的重要性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就在十道水波剑气分离出斩邪剑的同一瞬间，下方湛蓝色的环形区域内忽然溢出一股清泉，又仅在眨眼之间化作丈许粗的水柱，携带无可违逆的气势冲天直上。 修炼滴水剑经初时的瓢泼大雨，和现在秘术凝聚的惊涛水泉对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沐凡闭上双眼，外放神识沉浸心神，每一滴逃过稠密剑气绞杀的寒气水珠，都被他手持斩邪剑击溃，虽然算是已经布下两层防护，但是在连绵不断的泉水冲击之下，他的身形也随之往高空扶摇直上。 同样置身在水系秘术覆盖范围内的步凤辰丝毫不受影响，眼见沐凡被水泉冲至百丈高空仍旧丝毫无损，他脸上闪过阴狠之色，体内法力急速流失，双手再次快速结印。 三息过后，他左手握住右手腕，右手朝天一指，低喝道：“秘术，冰玄蛰…” 动作尤不停歇，步凤辰十指翻飞恰如结印，张开双手往上一抬，随后又向下一沉，十指印法骤停，双手再朝天一推，低喝道：“秘术，浊龙舞…” 依仗滴水剑经的神异之能，沐凡堪堪挡下冲天直上的冰寒水泉，可他还没来得及平息经脉内躁动的法力，冲天势头耗尽开始往下坠落的水泉，突兀溃散凝为一枚枚冰晶。 炼气期修为的沐凡置身在百丈高空，目前还做不到自由御空飞行，所以下方重新涌来的三十丈冰晶浪潮，不出任何意外的将他淹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下方轰的一声闷雷炸响，雕梁画柱的琅花水榭彻底坍塌，蜿蜒暴起十三尊昏黄液体汇聚的怒龙，仅在顷刻间就横越百丈距离，分列各个方位撞向陷于冰晶浪潮正中心的沐凡。 然，当事人双目紧闭心神如水，神识清晰捕捉到每一丝秘术引起的法力波动，且模拟出施展滴水剑影该如何挡下四面八方涌来的攻击。 可最终却无奈得出一个结论，仅凭现阶段的滴水剑经根本办不到，仅凭现在的修为就连想逃也不可能。 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黎渊峡谷底部，沐凡的阴性神魂分身，双手已经按在两具死气氤氲缭绕的黑棺之上，他只需心念稍动，两具青冥炼狱棺就能将沐凡本尊和韩千衣传送回来。 生死悬于一线间，阴魂分身垂下双手，双眸泛起坚毅的神光。 几千里外的海外孤岛，铺天盖地的冰晶浪潮席卷而来，十三尊秘术凝聚的浊龙紧随其后，沐凡本尊脸上的神色与分身一般无二，他遥遥向前递出斩邪剑，毫无烟火之气，看上去软弱无力。 可丹田雾海十粒青色水滴齐齐一震，一粒青色水滴骤然一分为十，其余九粒青色水滴尽皆仿效，百粒青色水滴状的实质剑气同时震颤，引动外界游离在空气中的水汽产生共鸣，一道道淡白色的剑痕凭空显化。 右臂伸直，不疾不徐的一剑已到极致，沐凡双目紧闭，心若平湖，宛若梦呓般低喃道：“百水…” 轰隆…寂静的夜里忽生水浪咆哮，滔天巨响远传百里之外。 十三尊浊龙撞进冰晶浪潮，恰如催生一朵白黄二色的水花，四溅无序的水浪像是片片花瓣，疯狂搅动的水气像是飘扬花粉，此刻正于漫天星月的夜色下娇艳绽放。 少顷，大小百丈的水花中心位置兀起一束纯黑剑光，又在须臾之间化为整整百道青色剑气，白黄二色的水花即刻枯萎凋零，肆虐纵横的青色剑气继续清荡八方，水浪被搅成水滴，水滴被搅成水雾，水雾被青色剑气吸纳殆尽，天地瞬间恢复清明。 随之露出一道白衣人影手持一柄黑色长剑，衣玦飒飒飞扬，长剑寒光闪耀，点滴水雾不沾身。 第三十九章 百水千痕 沉浸的心神犹未苏醒，沐凡依旧紧闭着双眼，他状似毫无知觉的朝地面急坠，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动作，自上而下再次迭出朴实无华的一剑。 丹田雾海之内百粒青色水滴，足足分化为整千之数，劲风呼啸也遮掩不住惊雷般的喃喃低语：“千痕…” 语未落，斩邪剑一点幽芒炙亮，生成不下千道水波剑气，以漫天星月夜色为背景，犹如璀璨星河倒灌直下。 滴水剑经怎么会具备如此威能？步凤辰见状瞳孔猛地一缩，气息被对方神识锁定逃无可逃，他脸色泛起厉色一指点在眉心，直接扯出肉身原主人的神魂。 根本没有时间去疑惑滴水剑经的怪异之处，他双手动作不停前后一撮，白发老者的神魂溃散成点点荧光。 继而将细碎的神魂吸入口中，步凤辰快速结出三式繁杂印法，双手合拢对急落的沐凡遥遥一指，同时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用以沙哑的嗓音低喝道：“道法，青漓寒炎，现世焚天…” 以血肉和神魂为引，高于玄天大陆位面法则的道法初显峥嵘，一朵青色火苗凝练于步凤辰指尖，霎那间化作滔天寒焰卷向临近十丈外的沐凡。 与此同时，天地轰然震动，漫天星月齐齐一暗，冥冥中的法则之力被被青色烈焰触动，玄天大陆位面最高的四重九九天劫突兀显化，大道气机锁定已经干枯瘦瘪的步凤辰，他若不死，天劫不休。 仍然状若毫无知觉的沐凡裹挟纵横的剑气，径直切入透着阴冷气息的滔天寒焰之中，千道剑气乱弹旋舞，场景画面蔚为壮观。 由巩基期修士勉强施展的道法，在滴水剑经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一缕缕青色火焰四散开来，无薪之火徐徐消散，一束束青色剑气越渐凝练，叠成残影徐徐斩落。 轰…黑剑低垂，沐凡独立，地面被切出一道百丈长的剑形深槽，朝前一直延伸到十里平湖之中，掀起两道水浪翻滚，激起朦胧水雾弥漫。 四重九九天雷来得快去得也快，步凤辰眉心中央划出一条清晰的血线，身躯一分为二，内脏流淌一地。 独自站在琅花水榭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上，沐凡终于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深邃的双眸隐隐青色光华流转，他深吸一口气回转寂静的心神，感应丹田雾海千粒青色水滴，低喃道：“滴水剑经炼精化气阶段，百水千痕万雨无泪，以后的路还有很长…” 不等他自语结束，沐凡外放的神识感应背后尺许外传来异动，因为距离实在太近，没有足够时间作出反应，所以他只能极力避开要害部位，让一只手掌成抓穿透他的右胸，前头通透，鲜血淋漓。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状若调侃道：“路是很长，不过你已经没有走下去的机会了…” 沐熙？法力和神识被异种法力禁锢，沐凡通过声音判断出对方身份，同时他低头咳出一大口浓血，扯动右胸伤口也开始往外溢血，若不是还有一只手臂前后贯通堵住伤口，定然血如泉涌。 在冬夜寒冷的环境下，垂落地面的血迹升腾起淡白色的热气，沐凡刚要侧身转头，沐熙立马伸出另外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嬉笑道：“哎…哎…哎…别动！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敢再动一下，就别怪我一紧张现在就把你给宰了。” 沉默十息，沐熙俯身贴近沐凡的耳边，命令道：“去联系你的小情人，让她立刻解除幻术。” 沐凡没有随之望向前方百丈外的平湖倒影，目光却是转到步凤辰已经分成两瓣的尸体上，他嘴角扯出一丝邪笑，语气淡漠道：“偷渡下界的无知蠢货精通炼蛊邪术，统统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倒是相得益彰。” 语落，两瓣尸体的血肉开始快速蠕动，渐渐凝聚成一只三寸长的带翅蛊虫，同样能够瞒过沐凡的神识探查，与沐熙死而复生如出一辙。 表面汁液横流的蛊虫振翅飞临半空，一股暴怒的意识横扫而出，道：“别去管什么其他人，你速速抽出他的神魂立刻离开，本座无法一直屏蔽神魂气息，四重九九天劫还会再降临。” 不等沐熙做出反应，沐凡抹去嘴角血迹，淡淡道：“步凤辰，从现在开始，你的本尊开始逃命吧！逃的越远，藏的越深，能活命的时间越长。若让我找到你，直接投入青冥炼狱天，予你永生去慢慢享受无尽炼狱煎熬。” 什么是青冥炼狱天？诡异的言辞让一人一虫齐齐一愣，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沐凡于原地离奇消失无影，沐熙前伸的手臂上砸落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色泽通体赤红的丹药微微弹起复又落地，滴溜溜滚出丈许远，撞上一块瓦片停下。 一人一虫关注赤红色的丹药沉默三息，随后悬浮半空的带翅蛊虫，突然横扫出一股焦急意识，道：“快走！这是妖修炼制的人丹！” 炼化付心湖凝聚的人丹，在步凤辰提醒沐熙尽快逃命的间隙，渐渐溶解为一摊粉末。 忽有一阵夜风袭来，恰如引信一般，骤起冲天火光。 狂暴的橙红色火焰覆盖三百丈方圆，置身人丹爆炸中心的步凤辰和沐熙，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瞬间就被炙热的能量风暴蒸发成烟。 恰在此时，水面平湖之上接连跃出十多道狼狈身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逃脱青冥炼狱天的残存修士，还没来得及发现周遭的环境变化，即刻被肆虐的橙红色火焰风暴吞没。 或许他们在自己临死之前，还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摆脱无穷无尽的鬼物包围。 轰…海外孤岛炙亮的火光，驱散百里漆黑夜色，远远倒影在海面之上，与翻滚的浪花共起伏。 四重九九天劫散去，冲天肆虐的火光熄灭，本是环境雅致的海岛孤岛已然面目全非，独留一片狼藉的废墟，以及浓郁不散的血腥气味。 第四十章 水火阴阳 黎渊峡谷深处的简易洞府内，两具沸腾死气氤氲的青冥炼狱棺，其铭刻着玄奥符文的弧形棺盖，轰的一声闷响砸落在地，弥漫的尘土中走出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沐凡本尊的伤势极其严重，胸口前后贯通，内脏全部移位，一袭青衣的分身神色冷漠，等本尊踉跄走出青冥炼狱棺，刚要上前施法控制伤势恶化，却被同样走出青冥炼狱棺的韩千衣抢先一步。 经历一场大战依旧跟没事人一样的韩千衣，还指望沐凡能够教他斩魂夺舍分身的神奇秘法，她殷勤的扶住摇摇欲坠的沐凡本尊，先是施法止住伤口继续流血，又取出丹药碾成粉末敷在伤口周围，随后施法引导沐凡已经紊乱不堪的法力趋于顺畅。 前前后后差不多持续一炷香时间，韩千衣手里的动作当真是一丝不苟，面部表情更是复杂到极致，焦急、担忧、心疼、愤恨、后悔…等等。 只要能够增添沐凡好感度的神态表现，都可以在她脸上看到，且完全不加以掩藏，最后还语气关切的嘱咐道：“我帮你护法，你安心养好伤再走。” 沐凡无暇理会作怪的韩千衣，本尊席地盘坐控制伤势保持稳定，分身抛出万枚水火两种属性的中品灵石，并操控灵石按照某种玄妙的规律迭次分布。 半盏茶功夫过后，终于布阵完毕的分身盘膝于本尊面前，相距不足三尺的本尊和分身对视一眼，双手同时快速结印，散布周边的灵石一枚接一枚开始炸裂，溢出红蓝两色的火水灵气，严严实实将二人包裹的密不透风。 一时间，流转红蓝两色光华的球茧滴溜溜旋转着，外表附着一层黑白两色的氤氲迷迷蒙蒙，映照的洞府狭窄空间内如梦似幻。 韩千衣突然发现自己外放的神识，已经探查不到沐凡本尊和分身的气息存在，她眉头微皱，有点气愤一番付出居然没有得到回报，喃喃道：“一式水火双属性阵法，一式阴阳双属性阵法，水火相冲，阴阳对立，这怎么都是辅助修炼的阵法？” 主修青冥炼狱经让韩千衣的见识也随之增长，奈何却没有改掉唯利是图的坏习惯，她直接将阵法怪异的疑惑丢弃一旁，哀声埋怨道：“好歹也交代清楚，我到底是走啊…还是留啊…” 现在韩千衣嘴上的哀声埋怨，实则就是在表露内心不满的腹诽。 可是在禁术奴印的限制下，她目前也只能做到翻翻白眼撇撇嘴，以及百无聊懒的收起两具青冥炼狱棺，紧挨沐凡身旁席地坐下，状若守护。 也许是觉得太过无聊的缘故，她挥手抛出数百枚土属性中品灵石，亦进入修炼状态中。 相比韩千衣提升修为的简便，沐凡却要困难的多，虽然本尊融合水灵吐纳灵气的速度丝毫不比韩千衣逊色，但是他分身的灵根资质只能算是一般寻常，现在若是想凝气巩基的话，至少还需要百日的沉淀才行。 再则，本尊的伤势十分严重，现在若是按部就班的调理伤势，也至少需要百日的修养才行。 奈何沐凡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布下水火和阴阳两式辅助阵法，就是想让本尊和分身彻底融合贯通，先以分身炼气期圆满的法力相助本尊恢复伤势，再继续带动本尊快速提升修为直至炼气期圆满。 等做好提前准备，最后则依靠本尊融合水灵之后的恐怖修炼速度，顺带分身一起聚拢丹田散乱的法力，铸造予修士而言至关重要的道基天坛。 这般看似简单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十天时间，当韩千衣的修为境界顺利迈入金丹期中期的时候，洞府内的法力波动开始剧烈紊乱，一**红蓝两色的灵气氤氲肆意流动，一股股冷热不同的气息相互交杂。 心有所感的韩千衣睁眼看向尺许外的沐凡，紧接着她的神色就是一僵，眼睛缓缓瞪大，脸色渐渐泛红，扭头狠狠啐了一口，暗骂一声无耻混蛋。 此时此刻，沐凡本尊和分身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离地三尺静止悬浮于半空中，他该露的和不该露的，都直观呈现在韩千衣眼前，实在是有伤大雅。 两式辅助修炼的阵法持续运转三十天，在水火相冲阴阳对立之下，不但将蓝白二色的长衫全部磨成灰烬，也将本尊和分身的修为统统提升至巩基期，期间没有遇到任何瓶颈阻隔，全部都是水到渠成的自然破境。 本尊的伤势早在十多日之前就已然恢复如初，现在正泛着盈盈水波光泽的胸口，看不到丝毫贯穿性伤害留下的疤痕。 分身丹田内的火红道基天坛越发的伟岸，本尊丹田内的湛蓝道基天坛，始终萦绕一层迷迷蒙蒙的水波雾气，显得飘渺虚无。 火系灵根的祥瑞磅礴，水系灵根的虚无缥缈，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红蓝两色的光华掠过两双眼眸，光华收敛之后蕴藏着同样的深邃，沐凡本尊和分身相视一笑，法力御空轻飘飘落地，各自捡起落在地上的储物袋，迅速取出白蓝两色的衣衫蔽体。 感应到极度羡慕的目光投来，分身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语气淡淡道：“我要先回百药门，本尊暂时不回沐家，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办，你如何打算？” 再一次见证沐凡本尊和分身相辅相成的逆天功效，韩千衣越发想要得到斩魂夺舍分身的秘法，她现在就如万千虫蚁挠心，难受的不行。 吞了吞口水，她嘴巴干干的回道：“我修为境界提升的太快，若是现在回到影楼，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是无所谓的，就怕暴露你的秘密不是…” 韩千衣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留下，意图继续套取斩魂夺舍分身的秘法，沐凡本尊和分身则在为分开做提前打算。 本尊准备专修滴水剑经，温养千粒青色水滴状的实质剑气，消耗修行资源难以想象，所以分身将盗取百药门的数百万枚水灵石，丁点不剩全部留给本尊。 第四十一章 婆娑泪眼 数以百万计的水灵石陆续过继完毕，沐凡的分身将储物袋收入怀中，似笑非笑的瞥一眼韩千衣，不言不语径直走出洞府。 韩千衣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不自在，察觉沐凡本尊好像也有要离开迹象，她连忙拽住本尊的下摆衣角，关切的说道：“你伤势初愈，我不放心你走，要不就先让我保护你一段时间吧！” 低头看看韩千衣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抬头又看看她满怀留恋神情的脸，沐凡突然想起蠢傻女修秦可卿，这二人的动作何其的一致，都喜欢拽住别人的衣角不放，就是有真心留恋和刻意演戏的区别。 “松开…”沐凡对秦可卿能够好言好语，对韩千衣却没有好脸色，皱眉斥道：“早就告诉过你，等你修炼青冥炼狱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懂得斩魂夺舍分身的秘法，根本不需要我来教你。” 信你才有鬼！韩千衣始终认为沐凡在托词敷衍，她按照命令无奈松手，同时也不敢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得插科打诨般的问道：“你接来下有什么打算？” 沐凡闻言心思一动，遂取出一张淡金色的地图递给韩千衣，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东临港？” 仔细端详相关净世妖莲线索的地图，韩千衣语气惊疑的问道：“东临港位于东云岛最东方的望海角边缘，是东云岛三大邪异死地之一，你这张地图哪里得来的？这中心处的标识又代表什么？” 东临港居然是邪异死地？难道不该是一个临海小城？沐凡心底同样泛起疑惑，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东临港在什么地方吗？” “我从没去过，不过若想找到望海角东临港，应该不会太难。”韩千衣是指名气大的地方自然好找，末尾不忘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去东临港呢？” “路上慢慢说…”沐凡眸光微动，一边向洞府外走去，一边着重提醒道：“做好长久的防护措施，先将洞府保留下来，说不定以后还用得上。” 封闭的门户荡漾起一层涟漪，洞府内还独剩韩千衣一人，她目光环视一圈，注意到地面上堆积的一摊衣料灰烬，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红，面露尴尬。 瓜子脸上坚毅的神情搭配羞臊的潮红色，隐隐急切和无奈并存，明显尴尬和愤恨混杂，难以揣测的复杂心机小女人，亦有一番别样韵味。 ………… ………… 临近晌午时分，冬日暖阳高照。 和熙微风浮动无垠山林，朵朵白云翻滚如海似潮，白色与青色上下皆动，静静置身于天地间，也会渐渐错觉生出畅游之感。 百药门山门之外，一道青色遁光急速飞掠而至，眨眼间遁光于近前溃散，露出一袭青色长衫的青年修士，他凭空悬立微微浮沉，显然修为已经甄至巩基期以上。 守门的炼气期杂役弟子好似认识来人，他们主动开启仅供一人通过的山门防护大阵，面色异样的齐齐拜道：“见过林师兄…” 修为的高低分出身份的贵贱，此乃不论正道魔道，皆为共通的准则。 衣玦翩翩漂浮在数名杂役弟子头顶上方，沐凡阴魂分身神情自若的问道：“你们可知清源峰的具体方位？” 沉默三息，其中一名杂役弟子指出一个大概方向，沐凡则随手抛出数百枚中品灵石作为奖励，不等这名杂役弟子惊喜道谢，恰如非常着急的御空离去。 清源峰隶属于百药门战堂，距离沐凡居住的青木峰不远，山峰高度也相差不大，山体上没有开凿洞府，只有高低不平的山顶上，错落几座平平无奇的屋舍。 半盏茶功夫过后，沐凡来到清源峰山巅一颗高大的紫花树下，嗅着怡然心脾的淡淡清香，他法力加持音波，喊道：“秦可卿….” 呆傻女修住在清源峰，不是沐凡没事找事想要招惹秦可卿，却是他目前遇到一件很棘手的问题。 沐凡现在的修为已经突破至巩基期，可夺舍占据的肉身主人林逸，其神魂强度还停留在炼气期境界，急速壮大的识海和浑厚的法力，逐渐开始侵蚀他相对稚弱的神魂。 如若不采取措施，不消月余功夫，林逸必然会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一代魔尊和湖边少年有过一场各自都认真以待的约定，既然是约定，就必须遵守。 他准备向秦可卿询问附近的修真坊私何在，如果不能直接购得滋补神魂的丹药，也要购得相应药材回来自己开炉炼丹，务必要壮大林逸的神魂强度，使其跟得上肉身修为的快速攀升。 再则，沐凡也可以顺带提升自己的神魂强度，神魂越浑厚越凝练，施展洞玄惊神刺的威力也会随之成倍提高。 秦可卿…可卿…卿… 法力刻意加持的音波，在千刃高空持续回荡，无处不在的微风轻抚，也不能消弱分毫。 语还未落，山巅一座简陋的屋舍门前，现出一道鹅黄长裙的纤弱身影，她手扶门栏远望紫花树下的青衣修士，渐渐婆娑泪眼。 不等泪珠滑落坠地，秦可卿已经冲进沐凡怀中，二人直接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冲击惯性使得没有防备的沐凡连退三步，靠上身后的紫花树干，震落片片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花骨朵，如雨瀑下。 沐凡本以为秦可卿会在自己面前站住，万万没想到她会表现的如此夸张，听着耳边蕴含欣喜意味的抽泣声，清晰感受顶在胸前的柔软饱满，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换做其他人，沐凡必然会心生反感，然而怀中的呆傻女修却是个特例，秦可卿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举动，他都不会觉得离奇，现在发生的夸张一幕反倒理所当然。 秦可卿低头埋在沐凡怀中，感觉泪水已经打湿衣衫，她神色一僵急忙分开，就好像做错事般垂首乖乖站在原地，绞着双手不知所措。 尴尬沉默十息，秦可卿用以细弱蚊蝇的声音，忐忑不安的说道：“我去过林师兄洞府好多次，每次师兄都还没有回来，我特别担心，所以…所以…” 所以半天没有个所以然，因为她找不出理由当借口，而且她也不会撒谎，尤其不会欺骗朝思暮想的心仪之人。 由于二人距离实在太近，沐凡能嗅到秦可卿散发出来的处子清香，气味比之紫色花骨朵的花香更为醉人，他知道秦可卿只当他为林逸，故而心中无波无澜，皱眉问道：“秦师妹可知道附近的修真坊私位于何处？” 第四十二章 地底鬼市 百药门以南一千三百余里，连绵无际的山脉深处，藏有一处方圆里许的天坑洼地。 垂直上下巨大的落差，截断一条本该横贯南北的河流，因为水量异常充沛的缘故，形成一道银白瀑布飞溅，蔚为壮观。 由于地形比较特殊，参天古木郁郁葱葱的天坑底部常年湿热，处处可见绚丽多彩的瘴气烟霞弥漫。 暗紫色、青红色、墨黑色…等等，只观色彩，就已然知道瘴气蕴含剧毒。 百里翠玉，苍古树木浮刻，朵朵彩花装饰，一道玉带相连，远观无疑视为人间仙境，世外乐土。 然，如此美丽的地方，其名：鬼市。 天坑环形峭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溶洞，就像是腐朽枯木上的虫眼，触目惊心。 山体外部还有木质栈道相连，宛如蜘蛛网般稠密繁杂，条条道道盘踞蜿蜒，犹如吸附在悬崖峭壁上的多肢异兽。 时值正午，一道青色长虹由远方掠空而至，遁光收敛轻盈落在木质栈道上，是为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男修身材略显魁梧，女修体型凹凸有致，二人正是从百药门远道而来的沐凡和秦可卿。 沐凡本不想带着磨人的秦可卿，奈何抵挡不住哀求目光，同时也不认识鬼市的方位，在百般纠结之下才勉强答应下来。 不过前提条件是必须要有的，就是严禁秦可卿说话！ 木质栈道上人影稀疏，被禁言的秦可卿拽拽沐凡的衣角，伸手指指峭壁上的溶洞，用眼神示意沐凡走进去。 溶洞非常浅，入得内里即看到一扇门户镶嵌在岩壁上，秦可卿拉着沐凡来到门户跟前，可怜兮兮的继续给沐凡使眼色。 打量门户石制边框上的符文半响，沐凡心底似有猜测，解除禁令问道：“现在允许你说话，这是不是一式土系隔绝防护阵法？” “林师兄真聪明，鬼市其实就是由土系阵法聚拢而成，来者必要交纳三百枚下品灵石开启阵法，才能够下到地底百丈深的鬼市。”秦可卿一边细心解释着，一边脸色泛起窘迫神态，结结巴巴的补充道：“可我…我没有灵石…” 三百下品灵石你都没有？沐凡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怪异的瞥一眼秦可卿，单手抹过储物袋，取出六枚泛着青色光晕的中品木灵石。 悬空的六枚灵石甫一出现，随即一枚接一枚的凭空消失，镶嵌在岩壁上的门户缓缓向内开启，涌出一股清凉的微风，透出忽明忽暗的幽芒。 一条曲折的石窟甬道出现在沐凡眼前，秦可卿状似十分熟稔的前方带路，二人连续拐过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隐隐嘈杂喧闹声传入耳畔。 此刻，他们二人正立在一处悬崖的边缘，下方百丈则是一座占据百里方圆的地下城池。 城中通体暗黑色的楼阁毗邻而建，凸显出白石街道纵横交错，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就像平原的伤口，将占地颇广的地下城池一分为二。 裂谷宽的地方远超里许，窄的地方也过百丈，由数十座巨型木质拱桥连接裂谷两侧。 发现周遭陆续走出石窟的零散修士，都是直接御空飞向下方的鬼市，沐凡确定此地居然没有禁空阵法，他长袖一挥卷起秦可卿，纵身跃入悬崖下方。 秦可卿和沐凡徐徐降下身形，相拥着落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鬼市内来往如潮的修士对二人视而不见，顶多就是附近沿街摆摊的商贩，加大叫卖声以吸引新客。 可能是知道沐凡不喜欢自己的喋喋不休，秦可卿乖巧的跟在沐凡身旁不言不语，性格严重自闭的她走着看着，脸上渐渐浮现不自然的神色，若不是有朝思暮想的心仪人陪着，估计早就已经落荒而逃。 察觉到秦可卿的异常变化，沐凡前行的脚步一顿，转身说道：“记得上次你在黎渊峡谷毁掉两件法宝，现在既然来都来了，我送你两件法宝防身，权当对你的补偿。” 不等慢人一拍的秦可卿反应过来，他又严词警告道：“我送给你的法宝一定要用，别当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大难临头还舍不得拿出来。” 对于别人来说是极其荒诞的提醒，可对于秦可卿来说完全切合实际，因为她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说完，沐凡见秦可卿一脸感动的看着自己，且楚楚动人的大眼睛还泛出泪花，他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知道不能再让秦可卿陷入自己的世界自我感动下去，主动攥住她的手腕继续朝前走去。 足足小半个时辰，二人拐过几条街道，终于驻足停在一座三层木楼前，紧靠城中央裂谷边缘的古朴木楼，上书四个规规整整的大字，无宝商盟。 在沐枫城仅有的一次接触，让沐凡对无宝商盟的印象颇深，他不缺灵石资源，只求保密快捷，无宝商盟在这一方面，显然无可挑剔。 不出所料，无宝商盟依旧冷冷清清，当沐凡和秦可卿联袂进来的时候，前厅只有一名掌柜模样的金丹修士值守。 鬼市来往人员混杂不堪，比不上沐枫城来往皆富贵，修为已到金丹期的掌柜抬头看一眼来人，随之又低头俯在桌案上继续盘账，语气不冷不热的问道：“不知两位道友所谓何来？” 沐凡对掌柜怠慢的态度不以为意，他直接挑一张木椅坐下，指着秦可卿说道：“你先给我师妹挑选一套契合灵根属性的法宝防身，再给我拿一份具备壮大神魂功效的丹药名录。” 中年模样的掌柜闻言仍旧不曾起身，他看看气势斐然的沐凡，又看看娇羞怀春的秦可卿，以为是高门子弟在哄骗无知女修，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们无宝商盟的抽成比较高…” 未等掌柜的说完，沐凡截断道：“无宝商盟我不是第一次来，你可以省去无关紧要的套话，灵石绝不是问题。” 一边语气淡淡的说着，沐凡一边示意秦可卿坐下，要不然秦可卿一直乖巧守在他的身后，像小心伺候人的丫鬟一样，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第四十三章 九尘彩凤衣 灵石不是问题？倒是好大的口气！掌柜耷拉的眼皮睁开一条缝隙，目光隐隐流转淡蓝色光华，仔细观察正扮作淑女状坐在沐凡身旁的秦可卿。 少顷，他双目蕴藏的淡蓝色光华熄灭，不着痕迹的试探道：“土系灵根为主，炼气期十二品，无宝商盟契合她境界修士和灵根属性，最上成的一套下品法宝名叫九尘彩凤衣，价值一千八百万下品灵石。” “一千八百万下品灵石…”不等沐凡答话，秦可卿目瞪口呆的重复一遍，她神态愣愣的木纳转头，心底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害怕沐凡负担不起如此夸张的灵石数目，会当场失掉颜面。 能够第一时间念及沐凡，已经是蠢傻女修的思维极限，她想要圆话不让心仪人丢脸，却笨拙的说道：“林师兄，不买没关系，我不稀罕的…”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沐凡神色也是一僵，感觉秦可卿在以言语相激必须买下这件法宝，好在他熟知秦可卿的为人秉性，若不然绝对会生出自己是冤大头的错觉。 沐凡轻咳一声化解尴尬气氛，面向俯身桌案后面的无宝商盟掌柜，语气淡淡的问道：“传闻每一界下等位面，都会衍生一件土属性的通天灵宝，修士为其冠名为千尘彩凤衣，难道掌柜所说的九尘彩凤衣会是通天灵宝仿制品？” 你们居然知道通天灵宝千尘彩凤衣？掌柜心念一动，察觉自己可能小觑了面前二人，他起来来到沐凡和秦可卿跟前，挥袖抛出两杯茶盏，又取出一尊白玉茶壶。 金丹修士亲自为后生晚辈奉茶，欲想弥补之前的怠慢印象，他用双方互为平等的语气态度回道：“公子能够知晓千尘彩凤衣的来历，想来也应该明白即便是通天灵宝的仿制品，释放的威能也不能再以普通下品法宝论之。” 法宝分四品，下品、中品、上品、极品，极品法宝之上为之灵宝，由于灵宝大都天生天养，且涉及一方位面大道法则之力，故而亦被称之为通天灵宝。 通天灵宝曾在纵横诸天万界的一代魔尊眼中，基本上与路边的土疙瘩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此一时皮一时，现在那怕是仿制通天灵宝的普通下品法宝，在他看来能够直接用灵石换取，不论价值高低与否，都是一件极其划算的买卖。 讨价还价的兴趣欠奉，灵石的品阶差距无视，他挥手抛出黄橙橙一片金属性中品灵石，提醒道：“记住带上一份温养神魂魄力的丹药名录。” 掌柜眼见一堆橙黄色的中品金灵石乍现，他赶在浓郁灵气外溢的瞬间，连忙挥袖将灵石收入储物袋，低声道：“楚云国虽然默许鬼市存在，可这里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地方，修为境界高人一等的狂妄之徒不在少数，公子身处鬼市切莫要行事谨慎。” “我上次来鬼市没遇到这种情况啊？”蠢傻女修完全无法理解掌柜的言外之意，继续傻傻的说道：“听闻鬼市是南相隋无舟的私产，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会有修士强抢不成？” 南相隋无舟，北狂风五爷，二人同为上一代东云岛当世人杰，其赫赫威名绝不下于昔年的东云三圣，人皇左暮云，人屠沐应情，人魔楚无仙。 风五爷是为沐家上代家主沐乘风，亦是沐凡三世轮回唯一认可的生父。 沐凡思绪渐渐飘忽到东云岛三大秘境之一的海底阴虚，念及父亲还囚困在黄泉浊龙阵中饱受煎熬，他心情随之变得沉重阴翳，也没有兴趣遮遮掩掩，为秦可卿解释道：“他的意思是鬼市没人敢撒野，我们走出鬼市则另当别论。” “啊…”秦可卿本就呆傻的表情，加上几分紧张担忧神色，平添几分逗乐喜感，她双手抓住沐凡的右手腕，一脸认真的提议道：“先让我去引开他们，师兄再回百药门！” 无知幼稚的言辞，若是放在平时，沐凡或许会一笑了之，可现在心情沉重，导致杀心炙热，还巴不得遇到几个不开眼的发泄一番。 殊不知他的念头已经和韩千衣的一贯做法相同，类似为所欲为魔道心性，不咸不淡的回道：“就怕他们不来…” 沐凡储物袋收有一尊古宝青铜战舟，要是置入上品灵石御使青铜战舟，打得过就打，假如打不过，寻常元婴修士也只有望尘长叹的份。 试想元婴修士怎么会贪图区区灵石资源？ 百药门？难道是出自正宗道门传承的百药门修士？可是怎么言辞态度带有魔道邪修的意味？掌柜目光一闪心起种种疑惑，不过他身为无宝商盟鬼市分部的掌柜，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表面不动声色的外放神识，仔细查看收入储物袋的一堆中品金灵石，在确定灵石数量准确无误之后，心底的疑惑更加浓郁，有点不敢相信对方会拥有如此庞大数量的灵石资源，强行在脸上堆起笑容道：“启动传送阵法需要时间，二位小友安心在此稍候。” 沐凡闻言微微点头示意，暗自盘算着还不足一年期限的海底阴虚试炼，他将心底早就拟定的计划重新梳理一遍，确定并无明显错漏之后心情稍缓，逐渐收敛纷杂的思绪沉浸心神，不言不语。 一人饮茶，一人添茶，二人心思重重，就是忧心的方向天差地别，一个实际，一个懵懂。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秦可卿发现茶壶内茶水已尽的时候，无宝商盟的掌柜快步走下二楼阶梯，现在他手里已经多出一具暗红色的方形木盒。 稳稳放置两尺长宽的方形木盒于沐凡右手边的茶案上，掌柜挥手闭拢无宝商盟大厅的沿街正门，又在收手摆袖间一楼大厅内变的灯火通明。 他是一个商人，只问做生意，不问灵石来路，更不问来者何人，掀起盒盖便介绍道：“上古典籍记载，千尘彩凤衣是一方天地位面千种尘埃汇聚而成，全套含有一衣、一簪、一镯、一带、一针、一镜，六件法宝合一，不但攻防皆备，增进吐纳灵气的速度，也涉及神魂防御和识海杀伐。” 第四十四章 古怪错觉 “虽然九尘彩凤衣是后天仿制品，只取用九种异种尘埃作为炼制主材，释放的威能强弱难以比拟真正的通天灵宝，可商盟既然敢标价一千八百万下品灵石，这件九尘彩凤衣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 掌柜侃侃而谈，随之从方形木盒中取出一条挂坠，奉送到沐凡跟前，继续介绍道：“一套九尘彩凤衣由六件法宝组成，现全部收纳在这条九尘同心坠之内，两位小友不妨小住几日，先将法宝彻底祭炼通透，在确认无误后离开也不迟。” 沐凡接过九尘同心坠，细细端详片刻又转交给秦可卿，轻轻点头道：“炼制者此宝者匠心独运，足够师妹一直使用至金丹期，还留下日后收集天地异种尘埃，继续提升法宝品阶的可能性。” “可以一直使用至金丹期！”喃喃重复别人的言语，是秦可卿一贯的蠢傻作风，等毫无意义的重复过后，才会说到实质性的内容，她一脸受宠若惊的神色，窘迫道：“这…这…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根本不容秦可卿拒绝，沐凡直接将九尘同心坠晒进她的怀里，遂转头向掌柜问道：“我要的丹药名录呢？” 无宝商盟的掌柜自袖中摸出一块玉简，递给沐凡的同时，语气无奈道：“公子指明要温养神魂的丹药，可知此类丹药有价无市，根本就不会在市面上流通，一般都是大势力垄断自用的修行资源。” 玉简接入手中，神识已然涌入其内，一列列丹药名目清晰可辨，紧接着沐凡眉头就是一皱，发现里面全是一些副作用极大、品阶还非常低的神魂补药，意有所指的问道：“难道我出高价收购也没有？” 笑呵呵的收回玉简，掌柜丝毫没有金丹修士的该有的架势，解释道：“温养神魂的丹药炼制困难，实际需求量又非常大，所以各方势力不管底蕴有多么雄厚，一样的供不需求。” 言外之意就是，无宝商盟即便有温养神魂的丹药，也不会直接拿出来买卖，只会截留下自给自足。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会让沐凡失落，他刚想退而求其次，购买相关的灵药灵材，不求人自己回去开炉炼丹，却又闻掌柜说道：“不过公子来的倒是非常巧，鬼市的主家正要举行一场规模颇大的拍卖会，温养神魂的稀缺丹药一般是举行拍卖会的必备之物，公子倒不妨去试试运气？” 提及鬼市的主家之时，掌柜抬手指指南方，提醒沐凡拍卖会牵扯南相隋无舟，规模不会小，出现温养神魂的丹药几率也非常乐观。 蠢傻女修秦可卿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满头雾水，沐凡则神色一动，问道：“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他等不起太长时间，林逸的神魂每时每刻都在消减，如果不及时补救，会造成永久性伤害。 或是部分记忆永久性丧失、或是直接变为痴呆都是轻的，若是补救时间拖的太久，亦可能神魂俱灭，永消轮回。 “拍卖会于明天清晨举行，参与者有严格的限制。”掌柜先道明障碍，随后再解决障碍，卖人情卖的恰到好处。 他状若与沐凡非常熟络的说道：“小友可在三楼客房暂歇，无宝商盟也分得几位拍卖会的参与资格，现在拿出两位相赠也无妨。” 能随随便便拿出一千多万下品灵石的修士，那怕看似只有区区巩基期修为，亦值得无宝商盟大力重视，不花代价的顺水人情，轻易相送。 然，这只是掩盖事实真相的一种手段。 不等对方回绝，掌柜取出两道紫黑色令牌，凭他阅人无数也摸不清沐凡的脾性，所以将两道铭刻鬼面图案的令牌，不由分说塞入秦可卿手中。 伸手作邀请状，笑道：“两位小友楼上请…” 沐凡眼睛微眯，心底泛起异样的感觉，淡淡道：“多谢掌柜好意，我们还是在外投宿比较方便。” 无宝商盟诡异的态度，已经让他生出戒备心里，当即唤一声秦可卿联袂离去，本准备给阴性神魂的分身，自无宝商盟再添几件法宝的念头彻底打消。 紧闭的大门开启，一男一女离去，独留掌柜目光闪烁立于原地，他抛出一张传讯符箓，神识刻入讯息，双手掐诀结印，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摊灰烬。 不知位于何处，不知距离多远，在某一处暗室之内，一面丈许来高的铜镜上骤然浮现几段字符。 暗黑色的字符清晰可辨：继沐家参悟滴水剑经知晓神魂可分阴阳之后，百药门历经九九天劫炼制的阴阳分魂丹，大有可能已然成功。 沐家上代家主沐乘风独子沐凡，百药门当代掌尊第九子林逸，此二人神魂一阳一阴，故不排除沐家和百药门已经暗中联合，更也不排除这二人实际同为一人的可能性。 另，前日楚云国皇家暗探传来消息，人屠沐应情和人魔楚无仙即将回归东云岛，鬼市分部建议目标人物舍弃沐家子嗣沐凡，优先选择百药门掌尊第九子林逸。 鬼市无宝商盟之内，纸屑黑灰洋洋洒洒飘荡落地，掌柜袖中滑落一支玉质蔑签，脸上渐起意味莫名的笑容。 尺许长短的蔑签，流转纯粹黑芒，随着沐凡的越走越远，隐没在混杂的人群当中，纯粹的黑芒也逐渐变淡变浅。 地下鬼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便于修士暂居的洞府自然很多，沐凡和秦可卿徒步闲逛半座地下鬼市，最终选择一处靠悬崖边缘的外租洞府住下。 拍卖会举行在明日，为低调和安全，沐凡和秦可卿支付稍许灵石，置身同一间洞府之内。 租用的洞府很空旷，装饰陈设异常简陋，深陷山体之内七八丈，空间大小略显局促，虽然也配有聚灵阵，但是灵气的浓郁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能和心仪人同居一室，蠢傻女修非常兴奋，紧挨沐凡坐着叽叽喳喳不停，眉飞色舞。 清脆的噪音萦绕耳畔，沐凡一脸无奈神色，心里还在思量着先前发生的事情，拥有十几万载岁月累计的见识和经验，让他察觉到无宝商盟掌柜状似极其正常的行为表现，却是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第四十五章 只求念及 给秦可卿再下禁言令，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在地底鬼市没有昼夜之分，掐指算算时辰无误，沐凡带着秦可卿走出洞府，无宝商盟掌柜赠予他的鬼面令牌之内，亦承载拍卖会举行的具体方位。 一道青色遁光骤起冲天，斜斜上升百余丈高，突然临空一个倒则，坠入将鬼市一分为二的地下裂谷。 持续下潜千余丈深，出现一块静止悬浮的石制平台，直径丈许的圆形石台之上，孤零零的耸立一座白玉门廊，空洞的白玉门廊流转土黄色光华，宛若薄薄一层泥流翻滚。 身形轻盈的落脚圆形石台，沐凡一手揽着秦可卿，一手抛出鬼面令牌，在鬼面令牌触及土黄色泥流光幕的瞬间，他裹挟秦可卿径直迈入其中。 眼前一黑，神识一空，待二者重新恢复时，沐凡发现已经置身于一间雅致的密室内，灯火幽暗的密室布局分外怪异。 没有出入门户，只有两套桌椅，还有一扇由透明晶体打造的窗户，肉眼视线可以越过窗户观察外界景象，可外放的神识却直接被反弹四散开来，显然透明晶体具备隔绝神识窥探的奇效。 见到外界成下凹椭圆形的大殿，密密麻麻围着一扇扇土黄色的窗户，沐凡收回浮沉半空中的两道鬼面令牌，知道现在已经处在拍卖会的会场当中，也知道只要捏碎手里的两道鬼面令牌，就可以直接传送出去。 秦可卿茫然的东张西望，双眸渐渐闪烁起亮晶晶的光芒，欣喜道：“太好了，全部都是土系阵法…” 她是土属性灵根修士，沉迷各种各样的阵法禁制，若不是沐凡尚在一旁，她绝对会趴在密室墙上，如饥似渴的琢磨阵法符文。 不过在二者之间，秦可卿显然觉得心仪人更加重要，她从储物袋取出一大堆灵果摆上桌，真正像一个小女人般，伺候自家男人坐下，侍奉自家男人喝茶，还去皮去核灵果，送到自家男人嘴边。 对此，沐凡神情别扭浑身不自在，可又不忍心拒绝秦可卿，更不忍心告诉她事实真相，只好意有所指道：“师妹以后还是要将心思放在修炼上，儿女私情如过眼云烟，不及问道长生来的逍遥自在。” 生怕秦可卿听不懂，沐凡又说道：“在我成为下一代百药门掌尊之前，我须摒弃情念一心修炼，所以…” “我相信师兄肯定能成为掌尊，还会破界飞升长生永存，师兄飞天遁地逍遥自在不要管我，只要师兄偶尔能念及我就行。”秦可卿手里拨着果皮的动作一顿，眼神执拗的看着沐凡。 她是蠢，也很笨，可在某一方面特别敏感，她知道不能陪他至永远，自认卑微没有资格，但求他偶尔闪过的一念，关于她。 第一次，估计也是唯一的一次，沐凡说话被人强行打断没有恼怒，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娇艳如花的青涩面颊，近在咫尺的让心底泛起层层波澜。 沐凡几近无意识的探手前伸，轻轻抚起秦可卿额头散乱的发丝，一边帮她缕至耳后，一边洒然笑道：“如果有一天你能原谅我，我定给你一次长生，万载不陨。” 修行三步三天梯，修真、朝仙、问道，诸天万界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长生承诺，予秦可卿而言可有可无，她希冀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只求他能记住自己。 无欲无求自然豁达，秦可卿苦恼道：“十万年太久，我经常做错事，这样很不好，到时候师兄想起我的时候，会非常生气的。” 当真是三岁孩童般的思维逻辑！ 秦可卿支支吾吾还待继续说什么，由透明晶体铸造的窗外骤然光芒大亮，一名白衣老者缓缓落在下凹椭圆形会场的中央。 他面带微笑，目光扫过数百扇外表看上去呈土黄色的晶体窗户，随后双手抱拳环顾一圈，朗声道：“感激诸位道友参加鬼市拍卖会，在正式开始之前，老夫还是简单强调一下拍卖会的规矩。” “一来拍卖会场有防护阵法笼罩，诸位道友的神识会受到隔绝，所以拍卖会举行期间只允许出声竞价，至于那位道友想要施法变换声音，则不在限制范围内。” “二来为避免有人恶意竞拍，诸位道友在竞拍报价之前，必须先要取出等量的灵石数额，由拍卖会场的阵法自动清点数额无误，才算是报价有效。” “三来诸位道友切莫施法破坏拍卖会场分毫，若是有言在先，某位道友还胆敢公然违背，能够从容离去是他神通盖世无双，若不然只要鬼市存在一天，他的神魂就会被点灯炼魄一天。” 回荡的话音未落，身穿素青长袍的白发老者信手一挥，数百扇土黄色的窗户右边一侧，迭次亮起相应的字符，从数字一号自三百号顺序排列。 字符在密室内外都有显示，沐凡和秦可卿二人正好处在九十九号。 白发老者紧绷的脸皮稍作放松，笑道：“既然没有道友出声反对，老夫现在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道土黄色的光华自地面跃起，冲入半空中迎接一片托盘徐徐下落，上面盖的一面鲜红绸缎，被白发老者一把扯开，露出一尊拳头大小的黑色瓦罐。 语气僵硬，丝毫不含情感，白发老者淡淡道：“拍卖会亦如往常，一共展出九百九十九件竞拍品，此第一件为三只潜血蛊虫，修士自养腹下丹田之内，可以恢复三次消耗的气血。” “潜血蛊虫对于炼体修士而言功效斐然，故而底价设为一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千灵石，灵石属性不分，灵根品阶不问。” 沉默少顷，一扇窗户边缘的数字泛起淡淡光泽，同时传出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一万一千下品灵石…” 随着第一声竞价的响起，后续接连不断有人加价，因为不限定加价只能是一千下品灵石，所以在短短盏茶功夫之后，三只潜血蛊虫的竞拍价，已经暴增到九万下品灵石，总共三百号密室错落响起的竞拍声此起彼伏。 第四十六章 拍卖会 一 拍卖会的举行方式，确保参与者身份绝对隐秘，所以第一件拍卖品到底花落谁家，众人也只能获悉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字代号，具体是谁最终拍的三只潜血蛊虫，无从得知。 时间缓缓流逝，一件接一件拍卖物品流水般陆续呈现，鬼市拍卖会的规格显然不低，连续百件琳琅满目的拍卖物品，未曾发生过流拍的尴尬状况。 九十九号密室之内，秦可卿不去关心外面拍卖会的进展，她只想要尽善尽美的伺候好沐凡，完全把自己当做丫鬟婢女，小心翼翼的侍奉着。 收回探入储物袋的神识，沐凡长舒一口气，他自拍卖会开始到现在，终于点清储物袋内到底有多少灵石资源，虽然已经分给本尊和韩千衣很大一部分，却还剩各式中品灵石超八千多万枚，各式上品灵石过九十余万枚。 储物袋内并没有下品灵石，不过将之全部低一阶兑换的话，也须要用“亿”来作为计量单位。 有钱心不慌！至少修士在踏入第三步问道之前，此种心理状态与普通凡人别无二样。 一直在清点灵石数量的同时，沐凡也在关注外界拍卖会的进程，这期间别说是温养神魂的丹药，就是能让他稍有心动的拍卖品，也一件都没有出现过。 窗外又是一片托盘落下，白发老者立于空旷的拍卖会中央，扯开托盘上遮盖的鲜红绸缎，朗声道：“第一百七十六件拍卖品，是为天罡分玄剑一套，总数九九八十一柄飞剑，自带一套天罡杀伐剑阵，底价八百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下品灵石…” 一道道无形的目光透过一扇扇窗户，焦距在托盘上两方暗红色木匣之内，一方木匣静静躺着一柄手指大小的纯白小剑，而另一方木匣整齐摆放八十柄黑色绣花针般的小剑。 总共八十一柄黑白小剑映入沐凡眼眸，深邃的目光隐晦闪烁，他神识勾连储物袋，中品灵石如潮水般倾泻涌出，连绵灵石触及构筑窗户的透明晶体，随之消失无踪。 当灵石潮水中断，沐凡沉声道：“我出下品灵石，两千万…” 原本底价才八百万的一套天罡分玄剑，现在沐凡却一次性出价两千万，住持拍卖会的白发老者神色一怔，循着声音看向沐凡所在的密室窗户，语气带有几分疑惑道：“现在九十九号出价两千万，若十息之内没有道友…” “那么，我出两千三百万下品灵石试试…”第七号密室窗外的字数亮起，传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数百道无形的目光锁定九十九号密室，至少没有让众人失望，堪堪时过三息，九十九号字符再次亮起，传出异常沉稳的声音：“五千万下品灵石…” 超过双倍，弥补领头，整整五千万下品灵石竞拍一件中品法宝，虽然无法外放神识传递讯息，可陆续响起轻笑声和嗤笑声，在空旷的拍卖会场连成一片。 沉默十息，白发老者凝眉笑道：“恭喜九十九号道友，天罡分玄剑定能给道友增添几分助力。” 语落，白发老者伸手一拍盛放八十一柄飞剑的托盘，轻飘飘飞向九十九号密室窗户。 尺许大小的托盘无视土黄色的晶状体，悄无声息的穿透隔绝视线内外的密室窗户，直接悬浮在沐凡和秦可卿跟前。 秦可卿乖巧的起身接下托盘，刚准备要转交给沐凡，只听沐凡语气淡淡的说道：“送给你了。” 蠢傻女修思维比较跳跃，抓不到主题，神色木纳的说道：“我才炼气期，现在还用不上中品法宝。” “留着以后用的上。” “我不能要，太贵重…” “闭嘴，得不到我的同意，不允许你再说话。” 再次被禁言的秦可卿神色茫然，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话说错惹怒了沐凡，她忐忑不安的坐下，乖乖依言收起八十一柄飞剑。 与此同时，外面在竞拍一件画轴状的飞行法宝，法宝品阶同为中品，开始底价七百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同样不低于十万下品灵石。 伸手一挥，密密麻麻的灵石乍现，前面一个出价者才不到两千万，沐凡还是超出其双倍，且弥补其零头，沉声道：“下品灵石四千万…” 犹如冤大头一般的加价，让拍卖会场顷刻间变得寂静，一直沉默到第九息，就在白发老者刚要宣布飞行法宝最终归属的时候，会场响起试探性的报价，十四号密室道：“四千零一十万下品灵石…” 两个呼吸过后，九十九号不出意外的传出在众人意料之内的报价，其内之人用以无比沉稳语气说道：“六千万下品灵石…” “前辈倒是大方的紧...”一百三十七号亦传出清脆的女声，明明是调侃之言，却毫无烟火气，让人难以生出排斥。 安小涵？她怎么也在这里？沐凡眸光微不可查的一闪，知道自己能听出安小涵没有变音的声音，对方也能通过他没有刻意施法变音的声音认出自己。 修士的感官记忆何其的精准，无论声音、气味、触觉、以及记忆画面等等，都能牢牢铭记许久。 或许是之前发生过一次类似事情，众人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许是安小涵顺带的转移众人注意力，拍卖会场没有像上次一样，齐齐泛起嗤笑声和嘲笑声。 主持拍卖会的白发老者佯装轻咳，语气淡漠的说道：“望一百三十七号的道友慎言，请不要说出与拍卖会无关的言语。” “下面拍卖会继续！”白发老者一抬手，地面一道土黄色光华冲天而起，迎接一片尺许大小的托盘徐徐下落。 同样的动作反复百多遍，他扯去遮盖的鲜红绸缎，显露出一尊褐红色的精巧丹瓶，白发老者中气十足的朗声道：“凝法破障丹十粒，可相助金丹期修士突破当前的小境界，底价一千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万下品灵石。” 一粒凝法破障丹就能够让金丹期境界的修士，在准备冲击金丹期下一个小境界的时候，平添几分成功几率，此丹不可谓不珍贵。 然，竞价声再起，参与拍卖会的众人都若有若无的关注九十九号密室，包括拍卖会主持人白发老者，包括一百三十七号内几名百药门修士，其中也正有一位眉眼含笑，两腮浅浅酒窝的艳丽女修。 第四十七章 拍卖会 二 接过盛放托盘上的卷轴状飞行法宝，秦可卿绷着嘴唇不敢说话，不等她用神态和眼神请示沐凡，就听到沐凡语气淡淡的说道：“也是拍给你的，以后记得要用。”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秦可卿表现的就自然很多，脸上泛起浓浓的甜蜜，悻然将卷轴状飞行法宝收入储物袋。 她认为是心仪人刻意买来送给自己的，然而沐凡却是在通过这样夸张的方式，向参与拍卖会的众多修士传递一个讯息。 但凡我要拍的东西，定然是势在必得，绝不论代价高低! 虽然算是已经搬空百药门应对灭门惨祸的储藏灵石，可沐凡储物袋内的灵石总归有个极限，他也不能经常肆无忌惮的胡乱花费。 现在传递态度的目标既已达成，就无需继续作众人眼中的冤大头，接下来拍卖会连续拍出数百件物品，沐凡再也没有出手。 时间流逝的飞快，沐凡垂下眼帘假寐大半日功夫，拍卖会已经临近尾声，压轴的拍卖物品也即将露出真颜。 与此同时，反复忙碌的白发老者动作一顿，他扫视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瞥过九十九号密室，语气严肃道：“按照鬼市拍卖会往常惯例，最后压轴的九件拍卖品，分别是三种灵丹妙药，三式功法密录，三件奇珍异宝。” “现在竞拍的第一种丹药…”白发老者朝上方抱拳一拱手，半空中陆续落下三名身着灰袍的蒙面修士，气息内敛含而不露，因为众人无法外放神魂，所以仅凭肉眼目测，难以辨明三人的修为境界。 自其中一名灰袍修士的手中接过一尊巴掌大小的丹瓶，白发老者双手高高上托摆出进献状，一字一句的朗声道：“九九八十一粒上品奉神丹，全部皆有八品以上的灵药炼制而成，具备快速恢复神魂伤势的逆天奇效，若巩基期以上的修士在无伤无患之时服用，亦会有明显壮大自身神魂魄力的显著效果。” 语速顿了顿，白发老者继续介绍道：“因为炼制奉神丹的代价甚大，故而底价设为三千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万下品灵石。” 修行三步三天梯初始的求真阶段，炼制丹药的灵药和炼制法宝的灵材，都被细致划分为一至九品，灵药和法宝的高低品阶，则被修士划分为四品，分别是下品、中品、上品，以及极品。 话音未落，快被众人遗忘的九十九号密室外的字符亮起，传出众人皆为熟悉的沉稳声音道：“我出六千万下品灵石…” 六千万下品灵石实在是令人骇人的数字，即便是全部折算成中品灵石，也需要六十万中品灵石，如此多的灵石拥挤堆砌在一起，估计已经相当于一座超十丈许的小山。 修真界诡谲多变，拿在手里真实的修行资源，才能让修士真正的安心，所以像世俗界一张纸代表金钱数量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 好在鬼市拍卖也会举行不止一届，自有其方便参与者的支付灵石的设置，沐凡早就将身上全部的灵石，点滴不剩的投入鬼市运转的阵法之内。 间接坐拥百药门地下宝藏，一代魔尊根本就不缺灵石，同时他也不怕鬼市会吞没他的灵石，预料中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吃亏上当一次，劳烦自己要以后出手抹平鬼市，百倍讨回罢了。 九十九号密室之内，沐凡在思量着并不会出现的变故，而此番参与鬼市拍卖会的诸多修士，都在猜测九十九号密室到底是何方势力，居然财大气粗到如此程度。 勿怪别人猜测有误，却是沐凡出手这般阔绰，根本就不会是寻常个人修士所能拥有的身家资源。 象征着陆地神仙的化神期修士或许会有可能，可是化神期修士根本不会来参加鬼市拍卖会，因为对只求破界飞升的这一群稀少修士而言，这里展出的所有拍卖品都毫无吸引力。 杂念千转之间，已经时过五息，百药门修士所处的密室外，代表数字一百三十七号灵纹骤亮，里面传出一道焦急的声音道：“百药门出六千五百万下品灵石，还望道友给予薄面…” 还望道友给予薄面成全！似央求、似威胁的言辞还未说完，拍卖会场即刻响起一群施法变音的嘲讽，混杂在一起勉强可以辨别几句。 “可笑…百药门以炼丹传承于世，居然会外出收购丹药？” “传闻果然不虚，支撑百药门根基的众多太上长老，在协力抵挡四重九九天劫的时候，尽皆受到大道天音波及，已经严重伤及神魂本源，离集齐坐化不远矣。” “百药门掌尊林玄信陨落在即，可见并不是空穴来风。” 拍卖会突然变得嘈杂不堪，主持人白发老者眉头一皱，呛声道：“若是诸位道友拒不执行拍卖会惯例，那老夫只好宣布拍卖会提前结束了…” 语落，拍卖会场顷刻间寂静无声，任谁都不想好不容易熬到最后时刻，连拍卖会的压轴竞拍品都没见到，就直接提前离场。 例行举行此次拍卖会，只不过是鬼市聚拢人气的一种手段，实际对于鬼市而言可有可无拍卖会，提前结束自然毫无损失。 可对于参与拍卖会的修士来说，不为将压轴拍卖物品收入囊中，也是难得一次增长见闻的机会，提前结束会不会产生损失难以论断，生出淡淡的遗憾却是难免的。 在参与拍卖会的众多修士当中，沐凡显然相对急切几分，言简意赅的催促道：“我出八千万下品灵石，道友切莫忘记计时。” 拍卖会主持人白发老者还没来得及重复报价，百药门再次加价，可同样没让他们把竞价的灵石数字报全，沐凡语气淡淡的打断道：“一亿下品灵石…” 一亿下品灵石是何概念？足以让元婴修士也为之眼红，若说灵石的数字过分夸张，其实也不然，沐凡的灵石源自于百药门地下灵石矿脉，试想百药门在玄天大陆名声赫赫，底蕴之深厚对之沐家也毫不逊色。 区区灵石积累不过是底蕴显现的冰山一角，不值得惊奇。 第四十八章 拍卖会 三 奉神丹，归属上品丹药序列，是为辅助元婴期大修士凝神合一，修为甄至化神期的不二首选，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至于极端罕有的极品丹药，因为必须要由化神期修士才能炼制成功，所以根本就不会在市面上流通，就是此次规格极高的鬼市拍卖会，亦然。 整整一瓶奉神丹，足足九九八十一粒，现在的竞拍价达到一亿下品灵石，实则并不为多。 “一亿一千万下品灵石…”百药门。 “两亿下品灵石…”九十九密室。 “两亿一千万下…”百药门。 “四亿下品灵石…”九十九号密室。 四亿之数让满场寂静，虽然这还不是奉神丹的实际最高价值，但是目前参与拍卖会的诸位修士，都已经知道九十九号密室必取之心。 没人会想得罪一个财大气粗的疯子，尤其是在参与拍卖会的竞价期间，毕竟谁又能确定疯子会不会记恨在心，在自己竞拍的时候故意捣乱。 白发老者眼神阴翳的瞥过九十九号密室，心里默数时间一息接一息流逝，尚希冀百药门或是其他势力能够再加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然，十息瞬过，他只得暗藏不满情绪的朗声道：“八十一粒奉神丹现已归属九十九号道友，希望能予这位道友增添几分助力。” 一丝涟漪波纹皆无，一瓶丹药穿透土黄色的晶状体窗户，直接悬浮在九十九号幽暗的密室之内。 沐凡神色一动伸手接过白玉丹瓶，他打开瓶塞轻嗅丹香，眸光闪过一丝明显的喜意，遂径直收入储物袋。 林逸神魂的隐患既已得到解决之法，他心底稍定生出提前离场的念头，心里想着要尽快回到百药门炼化奉神丹，弥补林逸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的神魂魄力。 恰在此时，秦可卿望向窗外，惊喜道：“居然有断续丹…” 断续丹同为上品丹药，具有修士生机不灭，服之必恢复肉身伤势的奇效，秦可卿的唯一亲人百药门护法长老崔雪虹，若是他能得到一瓶断续丹，必然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断臂重塑，伤势尽去。 奈何沐凡根本就没有帮崔雪虹尽快恢复伤势的想法，他能顺手相助秦可卿，却不可能去搭理崔雪虹，他恩怨分明，不千方百计的除掉崔雪虹，已是莫大幸事。 秦可卿眼神满怀希冀、神色忐忑不安，沐凡一如既然的神情淡然，没有任何表示，不言不语， 与此同时，鬼市拍卖会规格之高，已然促使生出离去之意的沐凡，决心见识一番接下来的几件压轴拍卖品。 九十九号密室一直没有参与断续丹的竞拍，让参与拍卖会的诸位修士生出一种假设论断，认定沐凡是有备而来，只对某几件拍卖品感兴趣。 少顷，断续丹在秦可卿失落的叹息下有主，接下来竞拍的丹药名为生明丹，在上品丹药序列之中名气极大，服之梦回世间百态，提升心性境界。 对于急着提升心性境界的修士而言，遇之不亚于意外获得一场大造化，可对于沐凡来说丝毫没有用处，他三世轮回十几万载岁月的沉寂，心性境界已然临近超脱永生的边缘。 修行第一步求真阶段，修士只要凝炼神魂即可，最终达到无谓肉身皮囊，塑造归一元神，以凸显真正的本我。 可心性境界越高，就越不会不食人间烟火，更不会无喜无悲。 临近修行第二步朝仙阶段的顶峰，修士就能明白四字大道篾言，若凡成仙！ 触及修行第三步问道阶段的顶峰，修士就可明悟冥冥大道法则的真谛，闻朝夕短暂，获无限永生，知晓人性七情六欲，才能挣脱天地桎梏。 同理可证，接下来拍卖的三式功法密录，沐凡根本就看不上眼，就在一片激烈的竞价氛围之下，静静渡过小半个时辰，白发老者宣布最后一部功法的归属以后，朗声道：“下面压轴竞拍品是一件攻击型极品法宝…” 立于白发老者身旁的一名灰袍修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杆紫红色的长戈，造型简单质朴的长戈被他信手一挥，清晰的红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半弧形线条，久久不散。 接过紫红色长戈法宝，白发老者双手上托，面无表情道：“战戈血陇，底价一亿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下品灵石。” 极品法宝能够公然拍卖，就已经是一件稀罕事，至于具体的高低显然无人理会，白发老者话音未落，拍卖会场足足三百间密室，陆续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 底价一亿下品灵石的战戈血陇，最后成交价一直攀升至十亿下品灵石，期间三番四次有修士提出向拍卖会举办方，以自身物品套取灵石继续加价，所以拍卖这一杆紫红色长戈，堪堪耗费大半个时辰。 算算时间，拍卖会已经延续一天一夜，沐凡心底渐起不耐，白发老者也加快拍卖速度，接过灰袍修士手中的布囊，取出一座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塔，语气淡淡道：“此塔为上古法宝，经阵器大师和法器大师反复测试，确定为防御型古宝。” 白发老者又取出一枚玉简，继续道：“奈何存世只有半篇通宝诀，无法凭之正常御使古宝，不过这件古宝的价值则在于，若是有那位道友凭借逆向寻踪的手段，找到余下类似的塔状古宝，鬼市愿意用十倍的最终拍卖价回收。” 由于拍卖品过于特殊，白发老者详细介绍道：“古宝浑然一体无法切割重炼，可通体仍是由异常稀缺的阳髓宝金锻造，所以仅凭其材质就可以将底价定为一亿三千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亦不得少于两千万下品灵石。” “上古佛修寓意三千大千世界的三千禅明塔之一，无相古塔？”古宝黑塔甫一出现，沐凡见之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玄天大陆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勿怪沐凡对玄天大陆的根底起疑，九死葬神鉴和浑天通神图统统都于玄天大陆现世，沐凡储物袋里的青铜战舟是为人皇统御诸天的战器，眼前的焚天古塔则是为上古佛修汇聚掌中佛国的法器。 其他低等位面万般难以寻觅的异宝，在玄天大陆居然恰似完全不甚稀罕。 第四十九章 拍卖会 四 由于见识和眼界的局限，身处玄天大陆的本土修士不知不觉，可对于转世重生之后的沐凡来说，已然是诡异到极点。 玄天大陆只不过是区区下等位面，所能容纳的修为最高境界也只能是化神期，可浑天通神图和九死葬神鉴，是混沌阴阳法则具现化奇物，漫天仙神亦趋之若鹜。 然，阴阳至宝齐齐现世于玄天大陆，伴随上古人皇治世之时统御诸天的战器，以及上古佛修凝练掌中佛国的法器，玄天大陆不同寻常之处频出，已经不能单用巧合来解释。 无相古塔是为三千禅明塔之一，若没有化神期修士破解飞升带离此界，三千禅明塔余下的各式宝塔肯定还流落在玄天大陆！ 眸光隐晦闪烁，沐凡心底似有猜测，沉声道：“我出两亿下品灵石…” 他率先开口竞价，也是唯一的竞拍者，半幅通宝诀和古宝无相宝塔，异常顺利的落入他的手中。 端详无相宝塔一阵，沐凡将之收入储物袋，一旁的秦可卿好像已经忘记禁言令的存在，期期艾艾的提醒道：“没有相契合的通宝诀，古宝一点作用都没有。” 未等沐凡回应，她又伸手指指窗外，小心翼翼的继续道：“你看，都没人竞拍！” 蠢傻女修尚且能想通的关隘，沐凡何尝不明白，他甚至怀疑鬼市拍出无相宝塔，就是想以无相宝塔作为诱饵，调出怀有三千禅明塔其余宝塔下落的修士。 不过他并不为此担心，若真能在玄天大陆集齐全部的三千禅明塔，赶在修为境界甄至化神期圆满破界飞升之前，那么对他本尊融合水灵受到的天地桎梏，有着莫大的好处。 沐凡本尊虽然提升修为的速度非常惊人，但是却有一个冥冥中天地封禁的桎梏存在，在本尊修为达到化神期圆满的时候，水灵的成长会受到大道法则的限制，即修为会止步不前。 正常情况下，水灵需要吞噬同类来圆满自身，以期生命层次发生蜕变，可是沐凡在融合水灵之后，这种方法已然不太适用。 因为玄天大陆是低等位面，不可能有相当于修行第二步朝仙阶段的水灵，以供其吞噬，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沐凡原本还想着等以后修为提升上去再做打算，万万没想到会碰到佛修凝练掌中佛国的三千禅明塔，若全部得之既可以再去诱捕一只水灵培育，假以时日绝对可以在掌中佛国之内，避开玄天大陆天地法则的限制，孕育出一只迈过第一重天梯的水灵。 “下面是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卖品，料想诸位道友大都也是为此而来。”在沐凡沉思期间，拍卖会仍在继续，白发老者神色带有几分疲惫，语气淡淡道：“闲话自不必多说，觅缘灯共有一百八十盏，每一号密室最多只能竞拍五盏，底价一亿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三千万下品灵石。” 沐凡飘忽的思绪平复，皱眉问道：“什么是觅缘灯？” 九十九号幽暗的密室里，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一旁安安静静的秦可卿，蠢傻女修露出诧异神色，回道：“东云岛三大秘境，海底阴虚，海角东临港，荃渊佛冢。” “海底阴虚和东临港没有进出限制，可筌渊佛冢却需要持有特殊的法器才能进入，若不然必会受到佛冢无处不在的佛音侵蚀，神智渐消道心失守，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佛冢？佛音？沐凡神色一动，追问道：“这荃渊佛冢是不是由来已久？” “对呀！古籍早有记载，里面稀缺的灵药灵材不计其数，偶尔还会有上古灵丹出现，运气好还能得到一两颗佛舍利，比之炼化丹药增进修为功效百倍。”能为沐凡解惑，秦可卿很高兴，不过脸上的疑惑神色也越渐浓郁，弱弱道：“这些...难道林师兄不知道嘛？” 林师兄肯定知道，沐师兄却不清楚，为防止伤及林逸的神魂本源，沐凡自问若非必要，很少会去探查林逸的过往记忆。 察觉到秦可卿起疑，沐凡连忙终止话题，施法沉声道：“我要两盏觅缘灯，六亿下品灵石…” 代表密室的九十九号字符毫无反应，沐凡见状神色一僵，知道先前储存的灵石已经不足六亿下品灵石，外放神识探查还剩余的灵石数量，当即改口道：“一盏觅缘灯，三亿下品灵石。” 语落，沐凡自己都觉得十分庆幸，刚才居然顺口就要拍两盏觅缘灯，他下意识的把秦可卿也算在内，好在剩余的灵石数目不够，大错没有铸成。 能被称之秘境的荃渊佛冢，其危险性自不必多说，若是时刻带着蠢傻女修秦可卿，这跟主动去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奈何还是小觑了诸多修士对于荃渊佛冢的重视程度，三亿下品灵石的报价没有掀起丝毫涟漪，顷刻间被此起彼伏的竞价淹没，一直到觅缘灯进行第五轮竞拍，沐凡一次性提价至五亿下品灵石，才终于获得一盏觅缘灯。 收回储存阵法之内还为数不多的灵石，接过透窗而来的一盏手掌大小长柄油灯，不等鬼市拍卖会正式结束，沐凡手搭秦可卿肩头，当即捏碎两道鬼面令牌。 幽暗的密室，忽起灵光流转，二人被拍卖会场的防护阵法瞬间排斥出去。 眼前一暗，复又明亮，沐凡察觉自己正在坠落途中，遂运转法力御空，拉起秦可卿入怀，迅速稳住身形。 目力配合神识，发现正处在鬼市地下裂谷深处，周遭突兀闪现一群群衣着各异的修士，尽皆四周略作观察，结伴快速离去。 这些都是参与鬼市拍卖会提前离场的修士，所以沐凡现在混在稀疏的人群中，他曾代表拍卖会九十九号密室的事情，自然无人知晓。 鬼市之行收获颇丰，沐凡准备回归百药门，想着尽快提升林逸神魂的强度和自身的修为境界，还想着等本尊和韩千衣一起探过海角东临港，搜寻净世妖莲的下落线索之后，再集中心神让分身也去探寻一趟荃渊佛冢，尝试能不能找到三千禅明塔其余各式宝塔的下落。 第五十章 荃渊佛冢 三千禅明塔和荃渊佛冢到底有没有关联，仅凭其中之一的无相古宝巧合现身于拍卖会，主办方鬼市的真实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沐凡甚至怀疑无相宝塔极有可能留有寻踪印记，不过也只能留待回到百药门以后，再施展掠天夺灵术仔细探查。 距离本尊加冕楚云国左相之位的时限，仅剩不到五个月，距离沐家道生会的海底阴虚试炼，只有不足十个月。 在这段时间尽可能还要去一趟荃渊佛冢，由于时间的紧张和修为的欠缺，让沐凡迫切想要让分身回到百药门闭关潜修。 一道青色遁光自裂谷下急速掠出，直接飞临鬼市位于峭壁上的地下出入口，进来的时候还要缴纳灵石，出去的时候毫无阻碍。 嵌入山石内的一扇土黄色门户灵光一闪，二人出现在一处狭窄的溶洞之内。 外放神识笼罩三百余丈范围，沐凡察觉提前离场拍卖会的众多修士，也是不言不语的陆续离开，他当即挥袖裹挟才炼气期修为的秦可卿，骤起一束青色遁光朝百药门方向破空而去。 大半日功夫过后，隐藏崇山峻岭中的百药门遥遥在望，沐凡时刻戒备的心神稍才放松些许，迎面就飞来三道色泽各异的遁光。 四道长虹同时溃散，沐凡手扶秦可卿脚踩树梢细枝上下浮沉，丈许外三名男女修士凭空悬立，尽皆显露出巩基期以上的修为境界。 一名容貌明媚的女修居中，她两腮凹陷浅浅酒窝，满面笑容叫人如沐春风，正是比沐凡还要提前离场拍卖会的安小涵。 其左手边一名中年男修，头戴素冠衣装质朴，面部肌肉十分呆板，不苟言笑眼神淡漠，在沐凡望气术的探查下，显露出巩基期圆满的修为。 另外一名男修年纪大概在二十出头，身穿百药门制式服装，左手袖口阳鱼图案，右手袖口阴鱼图案，正胸前有一轮完整的阴阳太极，外观容貌倒是与林逸有几分相似，修为尚处在巩基后期。 察觉到沐凡的目光紧盯着自己，这名身上散发淡淡药香的青年男修，洒然笑道：“说来惭愧，为兄自幼久居楚云国皇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九弟本人。” 一阵冬日寒风袭来，拂动沐凡青衣长衫的下摆，卷动安小涵及腰的一头长丝，无人答话，没有回应，气氛尴尬。 “为林师弟介绍一下…”安小涵露齿一笑，目光瞥过一旁神情呆愣的秦可卿，伸手示意右手边笑道：“这位是掌尊七子林斐，添为楚云国御用炼丹师，也是林师弟的至亲兄长。” 语落，继续沉默三息，安小涵满面灿烂笑容不变，又伸手示意左手边笑道：“这位是执法堂李执事，我们二人与李执事在山门前巧遇，都是等待林师弟归来有事相商。” 山门前巧遇？沐凡略一思索，就已然明白安小涵的言外之意，无视林逸的至亲兄长林斐，微微转头面朝执法堂李执事，言简意赅的问道：“找我什么事？” 好像完全不在意沐凡敷衍的态度，执法堂李姓执事语气淡淡的问道：“林师弟可认识付心湖和封于修？” “封于修？付心湖？”问及被自己分身斩杀的两个死人，沐凡神色如常的重复一遍二人姓名，波澜不惊的继续道：“见过一两面，也算是认识他们。” “传闻这二人与林师弟有些过节，可否属实？” “至于过节倒谈不上，他们还不够资格。” “一个多月前，付心湖和封于修联袂离开百药门，林师弟是否在外遇见过他们？” “他们离开百药门，难道需要我时时看着？” “这么说，也就是没有遇到了？请林师弟正面回答问题，不要让师兄难做。” “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们二人。” 执法堂李姓执事眉头一凝，拢在袖袍内的左手印法徐徐松开，他抱拳一拱手以示歉意，语气婉转道：“李某是例行问询，望林师弟能够理解。” 好像不给予沐凡追问缘由的机会，他对余下三人微微点头，笑道：“诸位请便，李某先行回去复命。” 见李姓执事毫不拖泥带水的径直掠空离去，安小涵迎上沐凡深邃的双眸，意味深长的提醒道：“他刚才居然在暗中施展执法堂刑讯逼供的伎俩，真是不知所谓。” 执法堂刑讯逼供的伎俩，其实也就是类似于佛门神通的他心通，只不过现在施展的是缘起道门的惑心术法，且相对而言要低级的多。 历经三世轮回十几万载岁月的沐凡心性弥坚，对他施展任何惑心术法都是白费功夫，张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是张嘴就来，且根本不用会引起心神异常波动，让印法惑心术法生出异常反应。 其实并不需要安小涵的提醒，沐凡神识感知何其敏锐，最浅显的法力波动，亦会引起他的警觉，执法堂李姓执事甫一出现，他已经心有猜测。 然，也不能完全否决安小涵的善意，沐凡对之报以微笑，问道：“不知二位又是所为何来？” 沐凡本以为安小涵会提及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鬼市拍卖会，却没想到安小涵临空虚渡至秦可卿跟前，拉起秦可卿的手，笑道：“如果师姐没有记错，师妹应该名为秦可卿，林逸师弟与林斐师兄有事相商，我们就先回山门前等着就行，可好？。” 秦可卿简单的思维跟不上复杂的逻辑，他远眺还仅剩几里距离的百药门，呆呆道：“难道不能回去再谈吗？” 夺舍占据林逸的肉身，不代表承担他的一切，一代魔尊对湖岸边小小稚童许诺很多，但是并不包括认可百药门掌尊为其父，更何况眼前自称长兄的林斐。 奈何层层叠叠迷云笼罩的百药门，正需要一个突破口荡清阴霾诡谲，之前不避讳付心湖和封于修的死，试探百药门的态度已然失策。 百药门追查这二人的死因，犹如例行走走过场一般，毫无深究刨根问底的态度。 因而，沐凡也想知道林斐此来的原因，侧头向秦可卿嘱咐道：“你先走一步，我待会就来。” 第五十一章 纤手安家 恰如遵循沐凡的命令，一脸盈盈笑意的安小涵，手牵一脸茫然的秦可卿相伴离去，还留在原地的林斐以眼神示意沐凡，率先降落在枝叶茂密的林间地面。 见沐凡紧随而至，站立于半丈开外，林斐挥袖抛出一道符箓，双手快速掐诀施法，暗黄色的符箓无火自燃，形成一道黝黑色的能量光罩，隔绝内外。 做好预防神识窥探的提前准备，林斐开门见山的说道：“九弟比为兄早一步回归百药门，不知可曾见到过父亲大人。” 闻言，沐凡毫无顾忌的嗤笑一声，语气淡淡的说道：“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没有任何意义的称谓，大可以直接省略。” 莫名其妙的开场白，涉及沐凡本人和对面的林斐，以及传闻神魂遭受重创的百药门掌尊，沐凡直言三人之间毫无瓜葛，同时试探的问道：“我没见过他，有什么问题吗？” “何必明知故问，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蠢人，现在百药门诡异不明的态度，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联想和怀疑？”林斐眉头紧皱，面带几分忧色，低声喃喃道：“父亲可是元婴期圆满大修士，如果…我说如果，他不甘心坐化陨落，想要逆天篡命，会怎么做？” “自然首选夺舍！”沐凡作出回答，面色不改，似笑非笑道：“神魂受创的元婴修士，若元婴夺舍同根同源的至亲肉身，而且以至亲的神魂魄力作为滋养补品，非但能助其重获新生，还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既然有机会逃过一劫，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林斐目光一闪，追问道：“可知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内，百药门人人都以为你已经外逃避祸，永远不会再回来。” “百药门根本就没有阻拦我离去的意图，现在你在这断言夺舍的猜测根本就不成立。”沐凡察觉林斐知之甚少，已经失去继续谈下去的**，不耐烦的问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恕不奉陪。” 神识感应到沐凡正准备运转法力御空而起，林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愤，急切道：“十三弟林权，于昨日暴毙而亡。” 见沐凡神色微动，奔腾的法力骤停，他继续道：“十三弟尸体现在盛放于百药门宗主峰，为兄与九弟的各自生母，现在也都变相囚禁在宗主峰，好在我与家母尚有隐秘的传讯渠道，昨日得知林权肉身完好无损，却是神魂俱灭。” 虽然林斐意有所指，可前后还有种种矛盾之处，沐凡不置可否的跳过话题过程，模棱两可的追问结果道：“既然你能直接找上我，估计已经有应对之策，不妨说来听听。” 跳跃性极大的交谈方式，让林斐感到十分别扭，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问道：“九弟可知百药门失传多年的无极炼神鼎？” 沐凡当然没听说过什么无极炼神鼎，不过他知道被封印的林逸肯定知道相关讯息，当即暗暗沉浸心神，驱使眉心祖窍内的阴性神魂，去搜寻林逸神魂蕴藏的海量记忆。 仅仅沉默三息，他神色自然的接话道：“先天灵宝无极炼神鼎，是为百药门创门祖师遗留之物，可是在三千多年前已经不知所踪。” 林逸对无极炼神鼎的记忆十分浅显，仅存在只言片语的传闻当中，故而沐凡并没有搜寻到任何实质性的相关讯息。 “世人皆知无极鼎炼神是杀伐神魂的先天灵宝，却不知其还有另外一种逆天奇效。”林斐目光意味深长的紧盯沐凡，眼角微眯继续道：“修士还可以寄养神魂入无极炼神鼎，复制一道与本尊别无二样的分魂。” 乍一听，似乎和沐凡斩魂分阴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且更具实用性和安全性。 可沐凡知道二者天差地别，状似无意的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极炼神鼎复制本尊的分魂，应该会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无极炼神鼎的弊端被沐凡一口道出，林斐神色坦然，丝毫不以为意，沉声道：“每一道神魂只能借由无极炼神鼎复制一道分魂，复制的分魂存在时间也受到修士本身境界的限制。” 见到沐凡若有所思，林斐抬手竖起一根手指，笑道：“我们二人同为巩基期，复制的分魂可以维持月余时间，只需藏好本尊神魂，备好夺舍肉身躯壳，此后但凡身处百药门之内，皆以分魂驱使本尊肉身行事。” 顿了顿，林斐最后不忘总结道：“如此这般，即便是遇到意料之中的突发变故，我们也可以为自己留下一条生路。” 符箓形成的隔绝光幕徐徐变淡，视野内外渐渐变得透明，沐凡外放的神魂亦有穿透光幕的迹象，他一舔嘴唇，笑着问道：“无极炼神鼎已经不知所踪三千多年，你难道知道在哪？” “我不知道，不过却有人知道。”林斐状若附合沐凡浅浅一笑，自以为已经勾起沐凡的兴趣，微微转头面朝百药门方向，说道：“安师妹的曾祖父是百药门第七代掌尊，三千年前无极炼神鼎和百药门第六代掌尊一同消失。 说到此处，见沐凡居然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林斐心底泛起诧异之感，当即直指核心的说道：“百药门传承有序，第七代掌尊是第六代掌尊的唯一传人，若问世上还有谁更清楚第六代掌尊的最后去向，必是第六代掌尊的本家宗族，纤手安家。” 纤手安家？凭空扯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修仙家族，依旧不能掩盖林斐言辞和逻辑上的漏洞百出，沐凡懒得多费口舌与之计较，顺口问道：“无极炼神鼎到底在哪？” 不知是刻意表演，还是自然心情流露，林斐显得有几分激动，说道：“纤手安家代代谨守隐秘，百药门第六代掌尊实则是在一次外出探寻上古修士洞府之时杳无音讯，根据仅有的几条线索，三千年时间的苦苦寻觅，安家终于在百年前找到这处上古洞府的具体方位。” 第五十二章 觅缘佛灯 林斐语速加快，显然心情并不像表面般平静，沉声道：“人人都向往长生，人人都有自私异心，百年前纤手安家想要独占上古修士洞府，结果却在探寻过程中族人陨落大半，现在传至安小涵这一代人丁稀薄，具备灵根可以修行的安家后代族人，更是渺渺无几。” “安小涵的灵根资质非常普通，为自己未来也好，为家主振兴也罢，她想要得到上古修士洞府之内，极有可能蕴藏的大量修行资源。” “奈何她孤身一人能力有限，我们为无极炼神鼎与之合作，正是各得所需。” 越是阐述详细，越是漏洞百出，为什么安小涵会选择与堪堪才巩基期境界的修士合作？为什么让百药门第六代掌尊和众多纤手安家的族人，尽皆陨落其中的上古修士洞府，现在仅凭几名境界略显低等的修士，就能够有资格联袂探寻？ 最重要的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临门，他们为什么单单会找上自己？沐凡心底生出浓郁的嘲讽之意，他知道只要自己问出这些问题，林斐肯定会有合理的理由去一一解释。 不过，疑问越多越显虚假，沐凡就连问出真实缘由的兴趣都欠奉，察觉符箓形成的隔绝光罩彻底消弭，嘴角上扬淡淡一笑，拱手道：“无极炼魂鼎，我不感兴趣，上古修士洞府，我也不感兴趣，告辞。” 语落，脚面轻踏地面，沐凡长身御空而起，不顾林斐已经抬起挽留的手势，穿透一层层林间繁茂的枝杈阻隔，急速远遁百药门方向。 仅仅十多个呼吸之后，沐凡按下飞行遁光，落在百药门山门前方，同时见到安小涵和秦可卿二人，正俏生生的立于百药门山门前的木质拱桥上。 山门防护大阵处于开启状态，沐凡穿过只容一人通过的光幕通道，走过秦可卿身旁的时候脚步一顿，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自己回去吧！” 瞥见秦可卿沉默不言，神色带有几分不舍，沐凡鬼使神差的补充道：“有事可以来青木峰找我。” 说话间，落后一步的林斐也紧随而至，安小涵与其交换一个眼神，顾忌守在百药门山门前的杂役弟子，她随即向沐凡神识传音道：“我虽交友甚广，可信任之人却不多，短短的几次相处，让我断定林师弟秉性极其讲究，值得坦诚安家谨守千年的秘密。” 见沐凡动作不停，化作一道长虹径直掠空离去，安小涵面色如常，最后传音道：“我向林师弟保证，上古修士遗留的洞府之内，生长着数量不菲的七品灵药，凝神草。” 无需繁琐炼化，修士直接吞服，便可以提升神魂强度的凝神草？沐凡神色一动，确定安小涵果然已经在鬼市拍卖会中认出自己。 然，他一气呵成的御空动作丝毫不受其影响，眨眼间已经飞出百余丈距离，安小涵短短几句解释来龙去脉，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和决定，甚至心底生出安小涵和林斐这二人，好像势在必行也要拉他入伙的念头。 半柱香功夫过后，沐凡来到位于青木峰山脚下的暂居洞府，挥袖将门前悬浮的三枚玉简吸入手中。 外放神识，略一查看，发现两枚玉简是秦可卿之前留下的寄情留言，余下一枚玉简则是青木堂定期指派给外门弟子的门派任务。 任务的内容倒是非常简单，就是到百里外的一处凡人聚集小镇，例行清除附近游荡的低阶妖兽，以防影响到普通凡人的日常生活。 刚要捏碎对沐凡而言毫无意义的三枚玉简，秦可卿在玉简内烙印下的相思情话，却莫名其妙的逐字逐句浮现心头，他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遂将三枚玉简统统收入储物袋。 回到陈设异常简单的暂居洞府，沐凡操控小巧玉如意般的阵法密匙，开启阵法闭合门户，他盘膝端坐于洞府石床之上，微阖双目渐渐沉浸心神。 半响过后睁开双眼，探知林逸封印的神魂无什大碍，沐凡心下稍安，又念及安小涵和林斐的怪异表现，喃喃自语道：“依附于百药门的纤手安家？难道是以术法神通命名的家族称号？” 他眉头紧皱，继而自语道：“上古修士洞府？难不成会是上古修士的坐化道场？若不然怎么会生长有对灵气浓郁程度极端苛刻的凝神草？” 并不是沐凡心有畏惧，不敢与安小涵和林斐二人共探上古修士遗留洞府，不提安小涵道出的七品灵药凝神草，就说下等位面异常罕见的先天灵宝无极炼神鼎，对他而言也极具诱惑力。 奈何其本尊已经赶至东云岛三大秘境之一的海角东临港外围，净世妖莲是他重塑阴性神魂肉身的关键之物，容不得半分闪失，必要集中精力对待。 沐凡准备让分身进行一次历时长久的闭关潜修，计划要赶在不足十月期限的海底阴虚一行之前，至少也要让分身的修为境界提升至巩基后期，以便相助本尊一直潜入到海底阴虚的最深处，救出深陷黄泉浊龙阵之内、饱受蚀骨煎熬的其父沐乘风。 念及家父北狂沐乘风，自然想起南相隋无舟，沐凡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盏巴掌大小的独柄油灯，毫无花纹装饰的底座，耸立一支笔直细长的黑色独柄，上面拖着一片直径寸许的灯盘，其内燃油泛出淡淡青黄色，正中心处还低垂一根尾指长短的灯芯，一直延伸耷拉到灯盘的边缘，整体看上去毫不出奇，甚至有几分土气。 将古灯靠近鼻翼，沐凡长嗅一口气，眸光异芒一闪，邪笑道：“果然有佛门众生愿力的味道，取名为觅缘佛灯才更恰当。” 灯盘内的灯油数量有限，沐凡自然不会施法点燃，无端浪费。 不过在安心以之进入筌渊佛冢之前，事先探查一番有无追踪印记必不可少，沐凡运转分身主修功法昊阳真圣诀自带的掠天夺灵术，分出法力和神识渗透至觅缘佛灯之内。 第五十三章 寻踪印记 足足耗时一个多时辰，沐凡额头浮现一粒粒汗珠，他不言不语将觅缘佛灯收入储物袋，又取出三千禅明塔之一的无相宝塔，同样运转掠天夺灵术分出法力和神识探入其中。 洞府寂静大半日功夫，沐凡长舒一口气睁开双眼，他仔细打量堪堪只有三寸高的无相宝塔，一节叠一节棱角分明的塔身倒影在深邃的双眸，配合洞府幽幽暗暗的环境，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阴沉。 觅缘古灯和无相宝塔已经彻底祭炼通透，结果也没有出乎沐凡的意料之外，这一件法器和一件古宝都留有寻踪印记。 若不是依仗掠天夺灵术的神异，沐凡自认修为即便甄至元婴期圆满境界，也绝不可能察觉分毫。 鬼市刻意留下的神识寻踪印记，根植在无相宝塔和觅缘佛灯的核心深处，已经与繁杂的阵纹禁制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对于化神期境界以下的寻常修士而言，除非极其精通阵法和炼器之道，要不然也只能懵懂不知的平白遭人算计。 虽然沐凡能够依靠掠天夺灵书的神异察觉端倪，但是目前的修为和神识都不足以抹除寻踪印记，他再三权衡利弊，还是决定留下无相宝塔和觅缘佛灯。 嘴角微微上扬，扯出莫名笑意，林逸的肉身本是十分俊朗的外表，却凸显浓郁的阴森和邪异之感。 收起无相宝塔不作理会，挥袖抛出一大堆上品火灵石，沐凡徐徐闭上双眼，开始致力于提升这具分身的修为境界。 ………… ………… 轰… 是夜，星河璀璨，寒风呜咽，极度荒凉的沙漠骤起炙白光芒，震颤轰鸣的声浪传递十里开外。 东云岛的至东方，陆地向大海深处延伸出一块偌大的海角区域，整体看上去形似葫芦状的东云岛，海角就像是半弧状的葫芦嘴。 三大秘境之一的海角东临港三百里之外，隐约可闻远方阵阵海浪澎湃，一名黑袍女修伸手朝前一按，一束耀眼刺目的炙白光芒乍起，掀起地面层层叠叠的黄沙，铺天盖地成半扇形翻滚。 呼啸的寒风和轰鸣的声浪混杂，亦不能掩盖黑袍女修的娇叱：“禁术，梵天殛…” 黑袍女修掌心前方丈许外，一名手持三尺长刺的金丹中期修士，僵硬着怒目前冲的动作骤然爆体，瀑散的血肉碎骨也受到禁法的波及，如泼水一般朝后挥洒，点点滴滴混入漫漫黄沙之内，无迹可寻。 动作不停，黑袍女修柳叶双眉一挑，左手印法一收一放，凭空悬浮的脚下突兀生出一圈血色涟漪，其窈窕的身段于原地诡异消失，直接出现在百丈之外，横挡在一名白衣似血的少年正前方。 “禁术，醉魔行...” 神识感应白衣少年眉头紧皱，好像在危急关头走神，黑袍女修面露诧异神色，她伸手朝前一点，直指俩名齐头冲来的金丹初期修士，咬牙娇叱道：“禁术，乱世煞…” 指尖当即飘离一颗幽暗血珠，仿佛速度快到极致，又像是慢到画面定格，幽暗血珠渐渐龟裂化作粉尘。 空间一缩一涨，扭曲丈许外的三名修士身影，数件法宝径直失去控制坠地， 与此同时，血色气流自黑袍女修指尖喷薄而出，气浪呼啸宛若万千厉鬼齐鸣，顷刻之间便将已经全身骨骼折断错位的三名修士淹没。 肆虐的气浪继续激射远方，余下三具体躯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地。 血腥气味还未逸散，神识感知沙地下方传来异常法力波动，黑袍女修只来得及向下摊开手掌，凝聚出一面死气氤氲缭绕的虚幻盾牌，即刻被两名从黄沙地底冲出的金丹修士，联手合击的一式术法撞入高空。 尚在横飞的状态当中，黑袍女修的面色越发显得焦急和气恼，她强行平复经脉内无比紊乱的法力，合上双眼，徐徐展开双臂，恰如梦呓般喃喃自语道：“青冥炼狱天，开…” 起伏连绵的沙地化作一面平镜，映照出尸山血海的炼狱景象。 虚幻的镜像内，黑袍女修身融一轮血色弯月，下方接连闪现满目茫然五名修士，警惕着四处张望。 就在数之不尽的尸鬼和尸魁陆续爬出地狱深渊的时候，独立黄沙平镜上方的白衣修士蓦然回神，他心有所感眺望左前方天际，看到三道遁光扯出长长虹尾，急速而至。 以御空遁速辨别修为境界，知道来者三名修士才处于巩基期境界，白衣修士冷哼一声，运转法力加持音波，沉声道：“胆敢踏入千丈范围者，死…” 察觉对方三人丝毫不尊其警告，白衣修士袖中滑落一柄漆黑长剑，嘴角上扬扯出邪笑，脚尖轻踏黄沙地面，爆射而出。 来者三名巩基期修士早已严阵以待，切各式术法和各类法宝早已就绪，奈何双方还未重叠神识覆盖范围，就见白衣修士居然距离五百多丈开外，轻飘飘刺出一剑，毫无烟火之气。 一剑黑芒骤生，刹那间分离千余道青色剑光，白衣修士低语道：“千痕…” 闪烁无序的青色剑光纵横交错，犹如漫天璀璨银河横空倒灌，每一道青色剑痕即是一点闪烁星光，画面唯美至极，不似凡间景象。 前一息，膨胀至千丈大小将三名凝固惊愕神情的修士包围合拢，下一息，收缩至丈许大小将三名徒劳抵挡的修士搅成碎末。 星河彻底消弭，剑光急速黯淡，白衣修士前冲的势头不歇，自爆散的血雨中急速掠过，顺手捞起抛飞三只储物袋，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弧线，重新飞临黄沙平镜上空。 恰在此时，隐约响起镜面破碎的响动，白衣修士下方的黄沙平镜徐徐透明，接连吐出残肢碎躯，亦跃出一名面目含煞的黑袍女修。 滴水剑经炼精化气阶段，细分百水千痕，万雨无泪。 青冥炼狱经第三阶段金丹期，幻化青冥炼狱天，自主阴阳判生死。 黑衣女修正是影楼刺客韩千衣，白衣修士正是沐凡的本尊，这二人昼夜不歇一路风尘，前后足足耗时三日，终于来到东云岛海角外围。 第五十四章 蛊修遗宝 三个时辰之前，沐凡发现无相古塔和觅缘佛身藏有寻踪印记，便命令韩千衣为本尊原地护法片刻功夫，以集中全部的心神和精力，意图抹除鬼市留下的寻踪印记。 然，分身万里之遥外的隐患没有彻底解除，本尊和韩千衣长时间的停留原处，却引来附近几名散修的觊觎。 倒不是沐凡和韩千衣二人看起来好欺负，事实正恰恰相反，巩基初期的公子少爷和金丹中期的护卫侍女，以这样的组合游历在外，寻常散修见之最为忌惮。 过往先例无数，贸然杀人夺宝，目标人物指不定会是大家子弟或宗门高徒，必引起一方庞大势力无休止的报复，即会招惹杀身之祸，得不偿失。 双方之所以爆发一场生死血战，完全归咎于一种海角东临港独有奇物，燃胭脂。 东云岛三大秘境之一的海角东临港，其内生有一类名为孽虱的奇异蛊虫泛滥成灾，一点颗粒状的孽虱蛊虫如同烟尘般稠密，又宛若绵绵阴雨天，雨露朦胧激起的层层薄雾，充斥整个海角东临港。 由于孽虱蛊虫具备无视修士法力罡气的古怪特性，又因为阴虱蛊虫的数量无穷无尽杀之不竭，故而化神期修士的陆地神仙也不敢久留东临港，唯恐抵御孽虱蛊虫侵蚀之时，自身法力枯竭，被吞噬一空。 众所周知，东云岛共有三大秘境，而形成最晚则就是海角东临港。 传闻前朝暮云国倾覆之际，整个玄天大陆位面空间破碎不堪，上界左家大能修士跨界施展神通手段，状似挽救前朝暮云国延续万年的基业。 高于位面大道法则的各式道法和各种灵宝，于那一日徒然降临低等位面玄天大陆，可由于种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前朝暮云国最终仍是泯灭历史长河。 上界左家大能修士损失惨重，位面法则之力绞灭神魂的大能修士似雨急落，尸体数量足足超过千具，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 亦有一座百里方圆城池状的神异法宝，被位面法则切断与上界的联系跌落尘埃，位于东云岛至东方的海角区域，化作东云岛三大秘境之一的东临港。 海角东临港实其实就是由上界的法宝衍化，孽虱蛊虫则是源自上界的天地精蛊，修士若想探秘东临港搜寻上界资源，只能遍寻城池法宝坠地初时震散的法宝残片，燃胭脂。 燃胭脂具体是何种灵材，玄天大陆修士翻遍古籍也无从得知，只知具备可燃性，施法燃烧可避孽虱侵扰，是为探秘东临港必备之物。 韩千衣和沐凡久立原地一动不动，让占地自居为主的几名散修生疑，还以为他们二人发现体积可观的燃胭脂。 几名散修想法倒是十分谨慎，只欲检查储物袋搜走燃胭脂，再以变相交好的方式口头威胁几句，双方相安无事。 八名金丹期修士和三名巩基期修士，对上金丹期和巩基期的一男一女，他们原先的想法和打算还没正式开始，就被黑袍女修极端恶劣的态度扰乱。 黑袍女修的态度简直嚣张到无以复加，摸爬滚打数百年至今，艰难甄至金丹期的几名散修，他们自然也有狠辣果断的性格，双方仅仅简单交涉几句，还没谈及检查储物袋，一言不合已然直接生死相搏。 韩千衣在斗法过程中显得尤为急切和恼怒，她一路风尘跟随沐凡赶至海角东临港，期间不管怎么委曲求全百般哀求，都没有得到想要的斩魂夺舍分身的秘法。 心情烦躁，导致态度恶劣，等大战骤起心境趋于平复，韩千衣才念及沐凡此刻正凝神在分身方向，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和莽撞。 基于同样的原因，沐凡又不是杀人如麻的疯子，等他蓦然回神之后，见到三名巩基期散修联袂而来，才会出声警告对方不要踏入千丈范围内。 可事态发展往往不由其中一方的意愿改变，结果就是一场误会导致满地残尸碎块，浓郁的血腥气味萦绕鼻翼间，沐凡手提夺来的储物袋凭空悬浮，脸色阴沉的看着像是孩童做错事般低头不语的韩千衣。 他抛出三只储物袋，语气森冷的说道：“只此一次，倘若再犯，自绝！” 接过飞来的三只储物袋，韩千衣难得心念和言辞一致，没有强词夺理，摇头摆手道：“不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种下禁术奴印，成为沐凡的奴役，韩千衣一开始心底确实十分抵触，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自我开导，期间又得到种种予她而言，不亚于惊天造化的机缘，现在别说是责罚自绝，就是让她离开沐凡，亦舍不得可期的未来前程。 做错事之后，就要努力表现，在影楼控制下成长的韩千衣，对此尤为熟练顺手，她降落身形搜寻一遍，捧着余下几只储物袋回到沐凡跟前，乖巧的一一冲开储物袋的禁制，又外放神识逐一查探。 半响过后，韩千衣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石块，向沐凡汇报道：“这几名散修储藏的燃胭脂数量不菲，已经足够我们往返东临港中心来回。” 海角东临港中心街道，正是金箔地图标注净世妖炎的确切位置。 红茴石？目光落在韩千衣手捧的红色石块上，沐凡眉头微皱似有明悟，继而远望百里外、夜色下、虫云笼罩的东临港，面无表情道：“蛊修的本命法宝，品阶当在修行第二步朝仙阶段顶峰。” 修行第二步朝仙顶峰阶段的大能蛊修？现在经由沐凡的确认，韩千衣尖尖的瓜子脸露出向往神色，语气幽幽的问道：“传闻不虚，果真是上界仙宝遗世。” 可知修士迈入修行第三步问道阶段，才可算是元神炼凡成仙，铸就寿元逾万载的仙骨道躯。 沐凡懒得纠正韩千衣的思维误区，以为化神期渡劫飞升之后就能羽化成仙，以为上界修士所用的法宝就可统称为仙宝，他不置可否道：“刚才这里的斗法动静，势必会引起附近修士察觉，此地已不宜久留。” 第五十五章 正道四宗 语未落，一艘飞行灵舟由远及近，行进速度不疾不徐，三名装束各异的修士冲出飞行灵舟，径直向沐凡和韩千衣二人所在御空而来。 许是怕引起误会，三名修士距离千丈外止住身形，率先自报根底和身份。 “青阳宗内门子弟沈一海，金丹初期修为，见过两位道友。” “道一宗内门子弟欧阳禄，金丹中期修为，两位道友有礼。” “唯剑宗内门子弟黄奕尘，金丹中期修为，望与两位道友见面一叙，有事相商。” 玄天大陆共有四大正道宗门，分别是晓天宗、唯剑宗、青阳宗、道一宗。魔道亦有三教两阁，分别为血魔教、尸阴教、冥神教、**阁、阎罗阁。至于修仙家族则不计其数，势力和底蕴也大小不一，没有细致排名划分。 望着千丈外悬浮半空的三颗人影黑点，沐凡眉头微皱，心底渐起不耐，对方既已自报根底和身份，行为和言辞也都在传达善意，他也不好直接回绝，向韩千衣神识传音道：“如果对方来者不善，在事不可为的时候，允许你可以先走。” 正道宗门修士可不比寻常散修，主修功法和傍身法宝绝非等闲，现在三名金丹期的宗门修士有备而来，沐凡自认若不施展九死葬神鉴内的禁法，绝无可能安然离去。 闻弦歌、知雅意，韩千衣深深看过沐凡一眼，暗自抿唇做好应对变故的防备，施法回应道：“我家公子有请三位道友。” 横跨千丈距离不过几个呼吸间，三名来自玄天大陆的正道宗门修士，已然出现在沐凡丈许开外，这三人并肩而立，似乎不分主次。 居于正中间的是唯剑宗黄奕尘，年龄大概在二十出头，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背负一柄带鞘长剑，拱手笑道：“鄙人黄奕尘，此番冒昧造访，还望两位道友海涵。” 没有接话，沐凡细细打量对面三人，发现他们的根骨十分年轻，年纪最大者也不过二十五岁。 察觉到审视的目光，黄奕尘左手边的道袍修士拱手笑道：“鄙人欧阳禄，出自道一宗。” 青阳宗沈一海目光落在韩千衣的脸上，面色掠过一丝隐晦的惊艳和讶然，遂回转目光至沐凡无波无澜的脸上，同样拱手道：“青阳宗沈一海，不知二位道友师承何处？” 韩千衣侧身悬空于沐凡左前方，角色扮演的十分到位，她低垂目光不言不语，一旁的沐凡心念一动似有决断，淡淡笑道：“沐枫城沐家，第九代子弟沐凡，见过三位道友。” 发现韩千衣不作介绍，沈一海手缕披散肩头的长发，追问道：“先前有幸见到道友孤身一人对敌七名金丹修士，亦不落下风…” 沈一海话还没说完，唯剑宗黄奕尘发觉沐凡正目光远眺，望着后方迫近的飞行灵舟面色越渐阴沉，他连忙抢话道：“结伴游历玄天大陆不止我等三人，稍候还有两位晓天宗的师妹，引荐给沐道友相识。” 少顷，飞行灵舟外部遁光溃散，陆续又跃出两名粉衣女修，二人虽然面容十分寻常，不过自有一份清雅意味，且身段婀娜，凹凸有致。 她们容貌极其相似，就连高矮胖瘦都没有任何差异，其中一女收起飞行灵舟，另外一女徐徐欠身道：“晓天宗陆莹、陆璃见过沐公子，望沐公子帮忙转达家师对沐应情老神仙的问候。” 人屠沐应情和晓天宗素有渊源，若不然沐家也不会持有晓天宗真传弟子身份信物，沐家每一代家主都必须进入晓天宗，直到修为甄至元婴期才能返回沐家，以继任家主之位。 双生子？主修双生功法！沐凡暗自诧异晓天宗的底蕴繁杂，无视陆家姐妹明显是用作开场客套的问候，他不动声色跳转话题，问道：“不知几位道友所为何来？” 对面五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瞥向韩千衣，实在是之前窥见过韩千衣的神通手段，尽皆发自内心的生出几分忌惮之意。 奈何韩千衣明显是以沐凡为主，就好像侍女一般守在沐凡身旁，沉默不语寸步不离，迫使他们先前设想好的言辞，人物目标须得做出改变。 唯剑宗黄奕尘率先打破尴尬气氛，笑道：“想来沐公子也是要一探海角东临港，里面的险恶环境自无需多说，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道一宗欧阳禄顺话道：“至于孽虱蛊虫的伴生尸膏，我们不以人数均分，可以直接分为两份，双方各取一半。” 伴生尸膏是由孽虱自然死亡之后堆积生成，外敷具有提升肉身炼体阶位的效果，内服具有精纯法力、增持碎丹结婴的成功几率。 正是有此奇效，以至于孽虱蛊虫的伴生尸膏，对于意图肉身成圣的炼体修士，和欲要结婴的金丹期圆满修士，尽皆有着莫大的诱惑力，于玄天大陆修真界有价无市。 沉默不语的韩千衣目光低垂，她心底知道沐凡其实对东临港一无所知，遂语气淡漠的问道：“传闻海角东临港会有上界大能修士的尸体和法宝，若是…” 还不等韩千衣把话说完，青阳宗沈一海肆无忌惮的看着她尖细精致的瓜子脸，灿笑道：“若真发现上界大能修士的尸体和法宝，属于我的一份就是直接赠予师妹，又有何妨？” 韩千衣目光骤冷，她缓缓抬头，瞥向满面笑容的沈一海，淡漠道：“再打断我一次，再多看我一眼，我让你永世不得轮回。” 玄天大陆正道四宗的五名内门弟子，之所以会想要和沐凡二人结伴共探海角东临港，就是因为先前见识过韩千衣恐怖的神通手段，若换成寻常的金丹中期修士，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现在韩千衣明显有翻脸的迹象，道一宗欧阳禄和唯剑宗黄奕尘，连忙横挡在青阳宗沈一海身前，阻止双方敌意加剧的同时，也有互为依靠戒备的想法。 欧阳禄老成持重一些，没有去安抚韩千衣，直接向沐凡问道：“还请沐道友早作决断，假如真没有合作的想法，我们退去便可，若是非要生死相见，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一番话，似恳求，似威胁，沐凡闻之淡淡一笑，伸手按在韩千衣的肩头，回道：“联手倒无有不可，不过在中途我们会离队单独行事，还望诸位道友莫怪莫怨。” 第五十六章 初入东临 古老城墙破败萧瑟，漫漫黄沙寸草不生，稠密虫云似浪潮般汹涌卷动，填充天地遮蔽星月，稠密嗡鸣扰乱心神。 幽幽暗暗的诡异环境之下，神秘城池南门外亮起一抹摇曳的火光，暗红色的火光映照之处，狂舞的虫云纷纷退避，现出一行修士四男三女，共有七人。 七人分为两组，五人一队和两人一队，他们虽并排前行，却也保持着丈许距离，且各自头顶上方悬浮一颗赤红色的石块熊熊燃烧，散发着冰寒冷色的红光。 缓行至城门口站定，七人同时抬头看向门上的褐色牌匾，其上述两个如同细柳般恣意飘动的古怪字符：东临。 “不管从哪个方向进入东临港，好像都只能见到此门，事实也只能由此门入内，传闻是暗藏源自于上界的幻术阵法，谓之东临港亦由此得名。”唯剑宗黄奕尘偏头望向沐凡，刻意试探道：“沐道友身为东云岛本土修士，又为人屠沐老神仙的后代子嗣，想必知晓其中隐秘？” 见沐凡抬头凝望匾额皱眉沉思，丝毫没有理会和应答的意思，晓天宗双生姐妹之一的陆莹接话道：“家师曾经提及过，东临港可能是上界大能修士用于养蛊的通天灵宝，现在内面游荡的众多蛊虫和蛊妖，只不过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仍处于封印状态。” 海角东临港是通天灵宝确是不假，不过已经蕴藏天地乾坤，迫近孕育器灵化作仙器的临界点，说是仙器雏形其实更为恰当。 收回目光似有判断，沐凡对应金箔地图的方位，法力御使一颗燃胭脂于头顶上方悬浮紧随，他迈步向城中走去，语气淡漠的提醒道：“若有人脱离视线范围之后再出现，诸位切记不要轻易相信他，必要的时候直接抢先动手杀之。” 显然四宗子弟都有心理准备，见沐凡和韩千衣联袂入城，余下五人对视一眼，神情戒备着紧随其后。 穿过坚厚的城墙，苍凉的景象呈现众人眼前，笔直萧瑟的街道上满地尸骸碎骨，造型奇异的各式建筑毗邻，宛若海浪翻滚般的虫云呼啸东临港上空，显得格外压抑。 十丈开外匍匐一头生有肉翼的独角异兽，身长体粗比之寻常成年人有过之，此刻正啃食一具已经没有多少皮肉的修士尸骨，兽躯血洞和疮斑累累的它警觉有外人闯入，煞白无神的双瞳直接锁定最前方的沐凡。 忽起一声犹如尖细蝉鸣的嘶吼，独角异兽嘴角流淌着粘液弹射起身，挥动一对肉翼加持奔跑速度，顷刻间就扑至沐凡跟前。 一指点出一道青色水波剑气，独角异兽刚欲张口撕扑，就被剑气搅成一摊碎肉，沐凡弹指收回水波剑气，一边快步急行，一边淡淡道：“二品蛊妖地蝥吼，品阶相当于修士巩基期，具有群居习性，地蝥吼蛊王的品阶一般来说只相当于修士的金丹期，不过也有堪比修士元婴期地蝥吼蛊王出现的先例。” 就在沐凡叙述地蝥吼习性的间隙，化作一摊烂肉的地蝥吼先前犹如蝉鸣般的嘶鸣，已经引动游荡附近的地蝥吼警觉，一双双惨白无神的兽瞳出现在街道两侧各个角落，数量不下百余。 黑剑斩邪滑落自袖中滑落，沐凡手腕一朵朵黑痕剑花，行进的速度化作弯腰狂奔，补充道：“地蝥吼还有自主地盘的兽类习性，在引来更多的地蝥吼和蛊王之前，尽快冲过它们的栖息范围。” 地蝥吼？眼见韩千衣和沐凡脱离队伍快速前冲，原地余下的五名宗门修士心底齐齐惊疑，因为玄天大陆根本就没有此种蛊妖的详细记载，以前进入海角东临港探秘的修士，予此种蛊妖的命名也并非称之为地蝥吼。 五名宗门修士即刻做出决断，做好防备跟随沐凡快速前冲，可他们心底的惊疑还未散去，却发觉前方的沐凡手持一柄黑色长剑，不闻不顾直接闯入数十头地蝥吼群中。 一朵朵黑色剑光接连乍现，一道道青色水波剑气纵横，数十头地蝥吼但凡近身沐凡丈许范围，尽皆被青色水波剑气搅成碎块，无序四溅的地蝥吼紫色脓血，亦不能沾染衣衫点滴。 百余头地蝥吼由沐凡一人屠杀大半，余下的零散落单的地蝥吼被五名宗门各施手段清除，反倒是秦可卿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她唯一的任务就是紧随沐凡身旁，警惕一切突发的偷袭和变故。 似有禅鸣阵阵，汇聚一道声浪扰人心神，五名正道四宗的内门弟子已经追上沐凡前冲的脚步，他们头顶一颗颗散发冷色红光的燃胭脂，周身飞舞着各种各样的防身法宝。 唯剑宗黄奕尘和沐凡手持长剑冲在最前列，韩千衣相差一个身位紧贴沐凡，晓天宗双生姐妹位于中间，青阳宗沈一海和道一宗欧阳禄断后。 堪堪距离东临港城门百丈，前后不过才三五个呼吸间，于下一个刹那，高矮不一的城中建筑骤然跃出至少千余头地蝥吼，就宛若一张无形的网幕逐渐趋于合拢，且外围一片接着一片的地蝥吼蜂拥而至。 正前方还有一头全身毛发紫黑的地蝥吼踏空狂奔，体长足足超过三丈，周身足有丈许来粗，头顶一根独角分段三层，每一层的色彩各不相同，直接反应出蛊妖的品阶，相当于修士金丹期，是为地蝥吼蛊王。 尚距百丈外开，地蝥吼蛊王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嘶鸣，一圈圈有形的音波涟漪骤然扩散，面朝一行七人的队伍当头罩下，周遭的寻常地蝥吼恰似受到某种刺激，毫无理智可言的扑向对它们而言，无异于大补血食的人类修士。 “队伍不要乱，更不要停…”位于队伍最后方的道一宗欧阳禄，外放神识传音提醒众人的同时，挥袖抛出一张暗黄色的符箓，且继续传音道：“黄兄速战速决地蝥吼蛊王，剩下的普通地蝥吼让我们解决。” 暗黄色符箓于众人头顶上方悬浮的燃胭脂缝隙间化成灰烬，忽起一道宏大天音讲解自然道法，地蝥吼蛊王口中释放的音波攻击，还未临近即刻一圈圈溃散于无形。 唯剑宗黄奕尘目光厉色一闪，手中银白长剑激荡层层叠叠的剑影，脚猛地一踏地面，凹下三尺深坑，纵身跃起一剑斩下，暴喝道：“一剑诀，形剑…” 第五十七章 界限无形 不知曾几何时，人族于诸天万界繁荣昌盛，天地初生之万物被人族命名为两大类，一类为灵，一类为蛊。 灵可吸纳天地精华，渡劫蜕变以衍化人躯，期间的修炼过程异常艰辛，相比较人族修士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蛊可吞噬万物肉食，以人和灵无法企及的速度快速成长，可蛊也有大道法则强加的冥冥桎梏存在，即便成长至修行第三步问道顶峰，亦不能具备健全完善的灵识和神智，也不能衍生最契合大道法则的人族肉身形态。 奈何世上本无绝对定律，修行第三步问道顶峰的大能修士，即可以有幸窥见一类奇异生灵，其成长的速度不亚于蛊，吞噬同类能增益成长速度，甄至相当于修士的第三步问道阶段，同样会衍化虚幻的人族肉躯。 灵和蛊的特性共存，其名：天地之灵。 水灵属于天地之灵，地蝥吼属于蛊妖，沐凡巩基初期修为，地蝥吼二品阶位，奈何二者相遇毫无可比性，肆虐纵横的青色水波剑气肢解地蝥吼，完全视若无物。 甫一接触，碎肉似雨狂舞，在无序纷飞的血肉中，唯剑宗黄奕尘领先众人，高举一剑骤然斩下，生成数十道恰如实质般的剑形虚影。 剑形虚影先是朝四周爆散开来，随后又于刹那之间凝为一束纯白剑光，直接将灵智尚且浑噩的地蝥吼蛊王彻底淹没。 纯白剑光消弭，地蝥吼蛊王斜刺前冲着坠地，庞大的兽躯上下丝毫不见伤痕，外露的气息却已经趋于泯灭边缘。 相当于金丹期的地蝥吼蛊王，在唯剑宗黄奕尘手下连一招就无法抗过，且不论各自修为都处在金丹期水平上，只说黄奕尘主修功法一剑诀的神妙，四大正道宗门之一的唯剑宗，雄厚底蕴已可见一斑。 唯剑宗内门弟子？沐凡手中黑剑斩邪一荡，又肢解一头扑来的地蝥吼，他心底渐渐泛起惊疑之感，诧异黄奕尘的剑诀神妙以及法力浑厚，即便是置于诸天万界的同阶修士当中，整体实力估计也能徘徊在中上流水准。 道家所言的诸天万界和佛教意指的三千世界，虽然称呼不太一样，各自寓意却基本相同，不能仅仅从字面上的千和万，去理解位面的准确数量。 浩瀚混沌宇宙，位面何止亿万，放眼无穷无尽的金丹期同阶修士，一代魔尊评价黄奕尘当处于中上流水准，可知玄天大陆不过是低等位面，有此潜力者当属一方位面的佼佼者。 与韩千衣一前一后疾行，沐凡毫无烟火的挥动手中斩邪剑，他余光瞥过重新归队的黄奕尘，刚暗忖要重点关注此人，神识就察觉位于队伍最后方的道一宗欧阳禄，挥袖间又抛出一张紫黑色的符箓。 紫黑色的符箓上面符文玄奥难明，忽起刺目紫霞，渐渐燃烧殆尽，位于队伍最前方的沐凡面色闪过一丝惊疑，无声暗叹道：“居然是符修？还是上品符箓，定界符！” 大道殊途同归，剑修、符修、蛊修、灵修、体修…分门别类，不一而足。 因为注重方向不同，导致修行道路有别，符修尤其依赖神魂的强弱，能够从容御使上品符箓，标志神魂魄力至少已经媲美元婴修士。 道一宗欧阳禄不过才金丹中期修为，大境界的落差暂且不提，可知他的金丹期境界还尚未圆满。 定界符彻底化作灰烬，足足百丈空间骤然变得异常粘稠，凭白出现一缕缕紫色丝线纵横交叉，比之人体的毛细血管还要复杂千百倍。 数百头作势飞扑的地蝥吼僵直在半空一动不动，而外围一圈接连不断涌来的地蝥吼，但凡闯进空间异常的百丈范围之内，行进速度尽皆被放缓到至极，恰如一帧一帧播放慢动作画面。 诡异景象的正中心，一行七人丝毫不受空间异常的影响，他们为减少一面方向的防御戒备，所以都默契的选择贴地迈步前行。 就在定界符发挥功效的前一刻，晓天宗双生姐妹突兀跃至半空，左手掐诀立于胸前，右手同时屈指向天，齐齐低喃道：“红莲业火，焚罪…” 双生姐妹落地，空间恢复正常，百丈范围内的一头头地蝥吼，体外忽起暗红色的熊熊烈焰，数百头地蝥吼统统于无声无息之间化作尘埃徐徐飘散，漫天的尸骨灰烬混杂在似浪潮般翻滚的孽虱群中，让蛊虫连绵的振翅嗡鸣声显得更加沉闷。 晓天宗双生姐妹的联手一击，瞬间清空百丈范围内所有的地蝥吼，沐凡朝前挥剑的动作一滞，目中的惊疑渐渐化作阴沉，只因这一击的法力波动绝不亚于金丹期圆满。 紧随其后的韩千衣，似乎察觉到沐凡神色异常，当即神识传音道：“晓天宗专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姐妹二人好像同修双生功法，应该具备某种相互关联的特殊体质，估计是可以叠加施展的术法威能。” 两名金丹初期修士堪堪相比于一名金丹期圆满修士，又岂止是相互叠加，简直以百倍暴增。 正当韩千衣神识传音沐凡的间隙，一道闪烁金色豪光的人影掠过众人头顶，正是沐凡此刻神识重点关注的青阳宗沈一海。 他体外隐约显出一尊金甲神人虚影，速度快到已经在身后扯出一道丈许长的人形残影，临空脚步一顿一踔，朝向街道尽头的一面丈许厚的黑色照壁，且覆盖十数头零散冲来填补空缺的地蝥吼，重重击出一拳，打在空处。 响起一声气爆轰鸣，拳头后方的空气仿佛被直接抽干，汇聚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成扇形笼罩拳头前方十丈。 十数头地蝥吼顷刻间成为一滩肉酱爆散，丈许厚的照壁和街道两边的建筑，瞬间倾塌成一片废墟。 呼啸的气浪尤不停歇，掀起三头地蝥吼越过倾倒的照壁，被密密麻麻涌下来的孽虱吞噬殆尽。 街道尽头的照壁宛若地蝥吼可以自由活动的规定界限，一行七人接连越过这道无形中的界限，留下数以千余的地蝥吼齐齐发出蝉鸣般的尖细嘶吼，却不敢逾越分毫。 第五十八章 双生姐妹 可危机仍未彻底解除，沐凡一行七人无视不断嘶鸣的地蝥吼，神色都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凝目望向丈许外一片伸缩不定的孽虱虫群。 诡异的一幕正在上演，三头被孽虱蛊虫吞噬一空的地蝥吼，现在由差不多黑点大小的孽虱快速堆砌凝聚，等大致形体组合完毕，密密麻麻的黑色孽虱色彩徒然一变，三头栩栩如生的地蝥吼呈现在众人眼前。 惨白色的兽瞳缓缓扫视四周，流淌青色粘液的兽鼻微动，喉咙发出宛若蝉鸣般的尖细嘶吼，三头极其逼真的地蝥吼缓行来回穿梭，因为有燃胭脂燃烧之后散发出来的冷色红光，它们即便时不时驻足一行七人的身旁，亦毫无所觉。 沐凡事先曾言，若有人脱离视线范围再出现，告诫众人切记不要再轻易相信此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抢先动手杀之。 之所以有此古怪的前言警醒，正是由于孽虱具有离奇的超高模仿天性，若单凭眼力和神识查探，化神期圆满修士也不能分辨真假。 别说是灵智浑噩不健全的蛊妖地蝥吼，孽虱就是模仿拥有极高灵智的人族修士，一言一行和一瞥一笑、过往记忆和本有性格、尽皆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吞噬血肉和神魂，吸纳其中的携带信息和记忆，这是孽虱蛊虫独有的天赋神通。 燃胭脂则是上界大能修士用作养蛊的通天灵宝碎片，能够囚困住孽虱，亦具备屏蔽孽虱感知的神奇效用，三头由无数孽虱凝聚而成的地蝥吼，在十丈范围内仔细巡视一圈，随之逐一溃散成无数粒黑点，重新回归上空如同浪潮般汹涌翻滚的虫云当中。 青阳宗沈一海体外幻化的金甲神人虚影徐徐消散，或许是之前韩千衣给予的警告在先，他神色稍显阴沉的略过沉默不语的韩千衣，环顾众人道：“海角东临港的地形时时刻刻都在变换，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各类蛊妖蛊虫盘踞区域的间隙空白地。” 他目光最终停留在道一宗欧阳禄身上，继续说道：“除去后方已知的地蝥吼，余下三个方向到底藏有何种蛊虫蛊妖，品阶高低又是如何，我们现在都是一无所知，我认为与其盲目的乱闯，还不如分成三队快速探明三个方向虚实。” 欧阳禄二十出头的年纪，面相和气质却异常沉稳，他顺着沈一海的提议总结道：“我们三队各自选择一个不同的方向，之后不管发现何种蛊虫蛊妖，又会遇到何种复杂的环境，必须尽快脱身回到此地汇合。” “我与两位陆师妹一队，黄兄和沈兄结成一队，沐兄你们二人…”欧阳禄察觉沐凡好像正处于沉思状态，话说到一半只好面色尴尬的止住，他轻咳一声，语气友善的问道：“沐兄若有什么好的提议，不妨直接说出来一同商议！” 神游物外的沐凡，可不是在思量接下来该如何打算，而是因为眼前正道四宗的五名内门弟子，给予他极大的惊艳之感，以他轮回三世十数万载的阅历，当知晓世间惊采绝艳的修士犹如漫天星辰般，无可计数。 可现在一次性遇到五名金丹修士，尽皆属于顶级天才修者的行列，这根本不能单凭巧合二字来解释清楚。 望着问道心性让自己也为之骇然的韩千衣，念及拥有阴阳双灵根和大衍道体的楚云杉，回想浑天通神图和九死葬神鉴同时现世，瞳孔又倒影正道四宗放眼诸天万界无数位面，亦可称得上是同阶佼佼者的五名内门弟子的身影，沐凡心底渐渐生成一个结论。 没有确凿根据，却不容置疑的结论：看似寻常的低等位面玄天大陆，必有其不为人知的特异之处！ 若不然何以钟天地之灵秀，孕育出这般多的天才修士，又何以让阴阳大道法则具象化奇物，双双共存于区区一方下等位面。 至于到底原因何在，现在自然无从得知，沐凡只能留待日后慢慢发掘，他目光一闪，偏头看向欧阳禄，回道：“你们的想法不错，就是太过消耗时间和精力。” 不给对方五人反问的机会，沐凡又示意韩千衣道：“世间蛊虫蛊妖无穷无尽，记得要录下画面信息。” 因为被种下禁术奴印的关系，韩千衣和沐凡已经算的上是心意相通，她闻言瞬间做出反应，三式印法一闪而逝，抬手朝前隔空一按，动作干净利落。 无声无息之间，其掌心陆续飞出三道尺许大小的虚幻幽魂，轻若无物的飘向三个不同的方位，又延伸出三根纤细的黑色丝线连接三道幽魂，末尾则缠绕在韩千衣双手五指间。 源自于青冥炼狱经用作探路的低级幽魂，其实也就是一团模糊不清的白影，三道白影飘飘荡荡远离众人视线范围。 晓天宗双生姐妹目含惊疑之色对视一眼，妹妹陆璃眉头一挑，语气不善的质问道：“怪不得你一直不曾出手，果然是主修尸鬼道功法的魔道修士！” 姐姐陆莹看向神色淡然的沐凡，同样质问道：“身为沐家主脉第九代子嗣，道友怎么能与魔道修士为伍，岂不是有损沐老神仙的威名？” 唯剑宗黄奕尘和道一宗欧阳禄，脸上齐齐浮现出古怪神色，就连与韩千衣有过言语冲突的青阳宗沈一海，也是摇头苦笑，不置可否。 晓天宗双生姐妹思维有些僵化，将正道和魔道区别的太过分明，先前她们在海角东临港之外，之所以最后走出飞行灵舟与沐凡二人照面，就是因为质疑韩千衣对敌的手段太过于阴狠毒辣，不愿与其合作的想法所致。 缓解气氛的还是老成持重的欧阳禄，他洒然一笑，意有所指道：“陆师妹可别忘了世人赠予沐老神仙的人屠尊号，可即使这般，晓天宗以及令师本人还不是对沐老神仙推崇备至？” 双生姐妹哑口无言，喏喏半天欲要组织言辞反驳，却惊觉韩千衣操控的三根法力丝线，其中正前方的一根纤细丝线骤然崩断，相对应的方向随即传来一声惊天兽吼，激起地面上散落的碎石无序乱弹。 第五十九章 抉择方向 一根法力凝聚的丝线崩溃，意味一道幽魂已经泯灭，也导致双方无谓的争执骤然停止，在场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至韩千衣，欲想通过韩千衣脸上的神情变化瞧出端倪。 然，韩千衣神色无波无澜，对正前方传来的暴虐兽吼也是充耳不闻，她五指连弹拨动余下两根法力丝线，片刻功夫就将剩下的两道幽魂收回。 尖细精致的瓜子脸上渐渐泛起阴沉之色，韩千衣屈指点在半空，指尖连续射出三束幽暗黑芒，瞬间凝聚成三幅黑色氤氲缭绕的虚幻画卷。 左侧画卷显示出疮痍不堪的景象，直径大小不一溶洞的遍布褐色大地，一条条流淌紫褐色粘液的长虫蠕动出入，空气中充斥五颜六色的剧毒瘴气。 本无处不在的孽虱蛊虫，好似也忌惮多彩瘴气蕴含的剧毒，尽皆距离地面百丈的高空盘旋飞荡。 右侧画面显示出古怪和普通共存的街道景象，普通则是街道两侧商铺和摊位毗邻稠密，来往的人流如潮如织，且各个面带友善的喜色，谈笑有声。 古怪则在于每个人都头生短短双角，和尺许长的灰色虫类口器，以及六对同根在肩膀上的短粗手臂。 位于中间的画卷直对众人正前方，显示出一片方圆三十余里的空荡平地，正中心耸立一座百丈高的巨石山峰，半空翱翔数以千计的三头四翼怪鸟。 由于之前探路幽魂突然消亡，所以在场众人连同沐凡在内，全部紧盯位于中间的虚幻画卷，根本就不用刻意去寻找，很快就能发现画面显示的山峰脚下，正聚集着十多名装束统一的人族修士。 或许是探路幽魂惊动半空自由翱翔的三头四翼怪鸟，又或许是这十多名修士察觉有外人隐于暗处窥探，其中一名修士单手拂过挂在腰间的小巧竹篓，放出一头三丈多高的黑色巨兽，嘶吼咆哮着扑向透明画卷展示的视角起始处。 景象随之终止，画卷溃散无形，意味当时幽魂已经被黑色巨兽一口吞没。 似乎外放法力耗尽殆尽，余下两幅画卷陆续消弭，在场七人沉默不语神色各异，唯剑宗黄奕尘看向若有所思的沐凡，笑道：“沐道友好像对蛊虫蛊妖的种类知之甚详，还请沐道友不吝赐教，好为我等逐一解惑。” 根本没有必要藏拙，沐凡不过才巩基初期修为，他想要在组合队伍里获取足够的话语权，就需要让自己具备一定的利用价值，抬手指向左手边，沉声道：“长虫色成紫褐，吐纳剧毒瘴气，续绒蚕无疑。” 话语骤然一顿，沐凡环视众人，语气郑重道：“每一种蛊虫蛊妖都有其独有的天赋神通，续绒蚕的天赋神通注重繁衍和自保，你们现在看到的数千条紫褐色长虫，其实就是一只已经化身千万份的续绒蚕。” 续绒蚕？天赋神通注重繁衍自保？欧阳禄目光一闪，追问道：“沐道友可能辨别续绒蚕的品阶高低？” “不好说…”沐凡神色淡然，语气不确定道：“只有等续绒蚕彻底融为一体，才能准确知晓其具体品阶，受到玄天大陆位面法则的限制，最高不过五品蛊虫，相当于化神期境界。” 事实确实如此，若让续绒蚕成长至巅峰，能够横跨修行第一步求真阶段和第二步朝仙阶段，足够等同于寿元逾越万年的问道大能修士。 奈何续绒蚕成长空间极其广阔，天性却是十分怯弱和懒惰，蛊修之所以饲养续绒蚕，都是作为其他蛊虫和蛊妖的肉食，无堪大用。 沐凡目的地是藏有净世妖炼的东临港正中心区域，续绒蚕所在的方向完全与之背道而驰。 他目光微动，侃侃而谈道：“刚才诸位见到的一幕异族市井景象，其实是一种名为蚩麋兽的蛊妖天赋神通衍化，蚩麋兽无形无相，天赋神通衍化的虚假幻境，就是其外显的真实躯壳。” “无形无相？世间居然有如此神奇的蛊妖！”晓天宗尤其喜好钻研稀奇古怪的东西，陆姓双生姐妹一人惊疑自语，另一人语带急切的追问道：“若修士置身其中，到底会生成何种幻象？” 轮回三世，经历十数万载岁月，沐凡问道心性弥坚，无惧玄天大陆位面法则限制下的一切虚假幻象，神色自若的应答道：“幻由心生，因人而异。” 若选择一条前进道路，沐凡首选蚩麋兽幻境，可是也不想间接的去坑害对方五人。 他目视前方继续叙说道：“三头四翼的怪禽同为二品蛊妖，其名为三首燕鹫，蛊王有雌雄之分，族群一般有数头三品雄性蛊王，至于雌性蛊王品阶则更高，具体是否堪比四品元婴期，目前还不好妄下定断。” 似乎察觉到沐凡的所想所念，韩千衣顺话补充道：“先前山峰脚下的那些个修士，应该出自东云岛南方驭兽斋，驭兽斋精通控灵秘术，带队者有两名金丹期圆满修士。” 她的言外之意是对方人数众多，各自还有兽宠作为辅助，不好招惹！ 语未落，青阳宗沈一海跃至众人前方，他目光带有询问意味的回头看向欧阳禄，见欧阳禄隐晦点头确认沐凡言辞的可信度。 遂沉声道：“续绒蚕品阶不明，绝不可贸然前往，同时沈某又是一介体修，自认神魂魄力寻常的很，闯入蚩麋兽幻境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我决定去会一会驭兽斋的诸位道友。” 同样忽略蚩麋兽幻境，欧阳禄瞥过续绒蚕所在方位，最终还是移步至青阳宗沈一海身旁，以表明决定和态度。 唯剑宗黄逸尘倒是十分随意，笑道：“你们决定，我无所谓。” 若省略沐凡和韩千衣二人，该做如何决定已然非常清晰，晓天宗双生姐妹本想见识一番蚩麋兽幻境，现在也只得悻悻作罢。 姐姐陆莹凝目望向沐凡，状似惋惜道：“我们一致决定去会一会驭兽斋的诸位同道，若是与沐公子的想法不合，就此分开也未尝不可。” 驭兽斋是同道？区分我为邪门歪道的意思？沐凡眸光泛起寒芒，他一边径直去往蛊妖三首燕鹫的所在方向，一边毫不掩饰的嗤笑道：“若是现在中途退出，倒真随了你的想法，继续让你不痛快，我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