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无疆》 第一章 大儒的白痴儿子 刚刚醒来,刘峰便没脸见人了,尴尬得想立刻去死。 他竟然被一条绳子套着脖子,挂在一个房间的横梁上,貌似舌头还伸得老长。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一丝不挂,赤身露体,被人围观……这到底是什么鬼? 我操!杀人了,救命啊! 刘峰很快就顾不上脸面问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处于生死一线之间。 顾不上思考和几个孙子喝酒断片之后,为什么醒来就成这样了,刘峰惊恐的抬起双手抓向绳子,光溜溜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 他这是在垂死挣扎。 正如很多上吊自杀的人在踢开凳子时后悔了,但却已经迟了一样,这种状态下的人全身都使不上力,而且越是挣扎,脖子上绳子便勒得越紧。 这死得太莫名其妙,太污、太丢人了。 刘峰的挣扎越来越弱,意识越来越迷糊。 就在刘峰视线也快要模糊时,围观的人群中,一名身形壮硕如牛,眼神有些呆傻的青年突然回过神来,一声大吼:“公子,我来救你。” 伴随着这声大吼,青年身体已经跃起,向刘峰扑了过来。 下一刻,刘峰便感觉自己脖子好似要被勒断了,因为这青年精准的扑在了自己身上,重量瞬间增加近两倍,受重力影响,脖子上绳子的反作用力也增加近两倍。 他不是救我,是想让我快些死。 刘峰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要勒断了,呼吸更是直接被阻断了。 壮硕青年看见了刘峰快要死的表情,愣了一下,一声急叫,猛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闪电般向绳子砍去。 啪! 长刀很锋利,绳子瞬间断裂,但这身手不错的青年好像缺心眼,就这样压着刘峰砸在了地面上。 而且……刘峰的脸着地……鼻子流血了。 壮硕青年听到刘峰凄厉的惨叫声,又愣了一下,赶紧从刘峰身上爬起来,粗壮有力的胳膊抓着刘峰的肩膀使劲的摇晃起来,一脸担忧和着急的喊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随着脑袋被剧烈晃动,刘峰明显感觉鼻子中的热流变多了,更多的鼻血四处飞溅。 “你快给我松手,虎头。”刘峰用尽全力吼了一嗓子,只是这一吼之后,他便愣了。 他的声音……他的口音……他明明不认识这个身穿古装的壮硕青年,但却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而且感觉非常的熟悉。 “是!公子。”名叫虎头的壮硕青年好似非常怕刘峰,而且非常听话,立刻就将上半身被扶起的刘峰松开了,只是他再次证明了自己缺心眼。 刘峰此时浑身无力,虎头一松开手,“砰”的一声,刘峰脑袋砸在地板上。 “你傻叉啊!” 刘峰说了一句口头禅,便昏了过去。 …… ……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西北边关军寨永远是那么的孤独和厚实。 大宋熙宁三年,西北直面西夏国最重要的军寨大顺城。 刘峰站在自家院落门前,负手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行人,神色中满是荒谬和落寞之色。 行人躲躲闪闪的打量着他,畏惧的神色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鄙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行人貌似压低的议论声传进了刘峰的耳朵中。 “父亲是大儒又怎么样,还不是白痴一个。” “可不是吗?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上吊自杀,自杀也就算了,还不穿衣服,真是白痴啊!” “多亏虎头对这白痴忠心耿耿,拼死救了下来。” “你们知道张公子为什么自杀吗?” “为什么?” “听说不举,被红月楼头牌月奴给讥讽了,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杀了。” “哦……不止是白痴,还是个废物。” “……” “……” 刘峰很无语。 无语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今天已经是他稀里糊涂来这个时代第七天了。 七天时间足以让他将这具身体的记忆和脑海中存储的信息消化吸收。 足以让他认清现实,接受穿越的事实。 特别是接受成为一个白痴的事实。 …… 如今的大宋经历了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五位皇帝,当今皇帝便是一度支持王安石变法的宋神宗赵顼。 对历史比较精通的刘峰与这具身体记忆一一对照之后,除王安石和神宗赵顼之外,脑海中又浮现司马光、苏轼、欧阳修、程颐、程颢这些名传千古的名字。 但记忆中最深刻和最熟悉的却是被尊称为横渠先生,甚至‘张子’,死后封先贤,奉祀孔庙西庑第三十八位的理学创始人之一的张载。 刘峰这般熟悉张载,不是因为张载留下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直挂在中学教室的墙上,自己初高中整整看了六年,而是因为张载是他这具身体的老爹,而他叫张斌。 “以后我就是张斌了。”刘峰神色复杂的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呜呜呜呜……公子,公子,你不要伤心,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张斌的思绪被一个少女哭声打断了,转头看去,十三四岁的少女紧紧抓着他胳膊,仰着头看着他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脸上的担忧让张斌心暖和感动。 “呜呜呜……公子,你没事吧!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两个时辰了,千万别再想不开……呜呜呜呜……” “竹娘放心,我绝不会想不开的。”张斌很想说七天前不是上吊自杀,而是被人谋杀和陷害,但看少女冰泉一般的纯净眼神,他还能说什么呢! 张斌的话语落在少女耳中,仿佛仙乐一般,小脸上瞬间转阴为睛,那一瞬间惊喜的笑容是如此的赏心悦目,让张斌禁不住眼前一亮。 他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发现少女的容貌虽然称不上是惊艳,却是个美人胚子。 应该是担忧他的缘故,少女看起来很憔悴,象征身份的双丫髻都有些凌乱,却不影响稚气未脱的小脸姿容。 樱桃般红润小嘴,小巧略微挺直的鼻梁,如月双眉,鹅蛋脸有些婴儿肥,却有两个明显的小酒窝,显得异常可爱甜美。 此时惊喜过后的少女又哭了起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少女双颊落下——喜极而泣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张斌知道,这个叫竹娘的少女是他的丫鬟,从其九岁起就照顾他的起居,与他的关系真比亲兄妹还要亲,脑海中浮现过往的一些事情,张斌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想擦去竹娘脸上的泪水。 “公子,老爷的家书,是送粮草的孙指挥使带来的。” 叫虎头的壮硕青年突然说话,瓮声瓮气的,眼神总是呆呆的。 即使过了七天,张斌依然还记得虎头救自己的过程,鼻梁骨到现在还疼,但看着虎头那呆滞、憨厚的脸,他实在是生不出半点气来, 张斌瞪了一眼虎头,顺手接过虎头递过来的一封家书。 虎头今年十九岁,和张斌年龄相仿,同样是在五年前成为张斌伴当的,充当着随从、护卫、书童和玩伴这四重身份,对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来说,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就是缺心眼…… “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家书上就这样一句话,张斌轻声念了出来,自然而然的就想起这句话出自《易经·系辞下》,也明白老爹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为了自保而怯战。 突然,张斌脑海中浮现一段后世史书上关于张载的信息,其中提到张载临终只有一个外甥在身边,其子有二,长子少年病逝,次子死于宋夏前线大顺城。 张斌脸色数变,自己如今所在不就是大顺城,心想莫不是按照原本历史,这一次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不对,若没有我……张斌已经死了。 张斌苦笑一声,心想史书记载也许会有错误,有意问道:“我爹有几个儿子?” 竹娘和虎头愣了一下,前者担心的看着张斌,一副公子是不是傻了的表情,回答道:“公子,大公子八年前就病逝了,如今老爷就公子这一个血脉。” 张斌无语道:“那为何爹一个劲的让我去拼命。” …… 第二章 鼠尾草 如今的大宋呈平百年,经济和文化已经非常繁荣昌盛,但在与北方辽国和西北夏国军事斗争中却一直处于下风,甚至战败之后被迫签订条约,每年向辽国、西夏国献上岁币,用钱来买一个安稳。 而张斌现在之所以在边关军寨大顺城,且按照原本历史要死在这里,也是大宋军力不振,屡受西夏相欺的结果。 张斌从小熟读儒家十三经,礼、乐、射、御、书、数这儒家六艺更是从小勤学苦练,特别是箭术颇为精通,但科举未中,便只能算是平庸,自谋出路。 事实上,张斌的努力和天赋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绝不能说是平庸。 在张载亲自严格要求和教导下,张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没有一日辍笔。 但北宋一朝就算苦读十年,要想金榜题名考中进士,也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后世高考进北大、清华还要艰辛困难很多。 在张斌的记忆中,大宋如今有两千多万户,子民更是史无前例的超过了一亿,如此多的人口,每三年才录取三百余名进士,平均一年只有一百,如此小的比例,让现在的张斌想想都感觉绝望。 更别说考中进士的一直是南多北少,福建、两浙、川蜀几路之地,每州一科出十几个进士都不稀奇,甚至某些儒学大族,一科出了六七个进士也时有发生。 而在西北诸路,五十多个军州,每次中的进士自大宋立国以来从未超过五个。甚至在西北的一些军州,连续三五十年都不出一个进士也是常有的事情。 总之,如此小的比例,张斌没有中进士实在不算什么,但因为他老爹是大名鼎鼎的关学张载,相映之下,便被世人感觉他平庸了。 而张斌自己也不争气,科举未中之后性情大变,由一个乖乖好学生,变成了一个纨绔废物公子。 好在张斌还有举人功名,张载想办法将他送到大顺城主将种谔身边充当参议,妄图让其在军中磨砺,走上正道,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张斌来到这大顺城已经有一年多了,种谔安排的军务虽然也没有拉下,但算不上勤勉,更不说出彩,反倒是成为了大顺城有名的纨绔公子,一有时间便去红月楼鬼混。 本来这年头,官宦子弟去青楼也不算什么,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还脱光了衣服上吊自杀,用丢人现眼和辱没家风都已不足以形容张斌干的事情,而且因为此事他有了“白痴”这个头衔。 ……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上天给了我如此奇特的际遇,若不改变一些东西,真妄为穿越人士,最起码也要让弱宋变成强宋,再之后……” 张斌接受现实后,便暗自憧憬开挂人生,但突然想起眼前还有一个大麻烦需要立刻解决。 “这个时代名声太重要了,这件事情足以毁了我的前程。” “更不用说什么开挂人生。” 张斌眸中闪过一抹寒光,他在后世并非是什么善男信女,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轻易从记忆中看出很多蹊跷。 此时他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个女人和一名青年男子的身影。 女人无疑是丰腴、艳丽和迷人的,让原来的张斌转碾难眠,爱得死去活来。 而青年男子却是一度吊死张斌,然后又扒光他的衣服,让他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 脑海里面念头闪烁,张斌转身回了院子,写了一封请柬,递给虎头,道:“去一趟监军府,将这封请柬交给吴府公子吴成杰。” “好的,公子。”一直站在门口发呆的虎头答应一声,走过来接过请柬,大步离去。 张斌沉思半响,离开书房,一路穿堂过院,来到后院的小花园,凭着记忆在花园一角,找到了五株相同的花草。 张斌在大顺城的宅子不大,花园长宽十来步,有哪些花卉,即使原来的张斌未曾关注过,但也是有印象的。 找到的这种植物茎直立,植株呈丛生状,茎为四角柱状,顶生总状花序,花序长达成人中指长,苞片较小,蓝紫色,颇为好看,有一定观赏性。 张斌不知道这种花草在宋朝叫什么,但却知道这种植物在后世一些领域内可谓是赫赫有名。 鼠尾草,张斌没想到在自家院子竟然有这种好东西,一想到鼠尾草的特性,他对今晚上的计划信心更足。 鼠尾草是为数不多可以让人心神失控,乃至于产生幻觉的神奇植物之一。 吩咐竹娘将五株鼠尾草小心的挖出来,张斌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厨房里面,将鼠尾草轻轻的折断,撕成小块,然后用浸水的布巾仔细塞满了自己的鼻子,紧紧闭起嘴唇,将鼠尾草放在火盆上面开始焙烤。 待鼠尾草烤得焦黄,张斌又小心的研磨成粉,找了一个有塞口的小瓷瓶装了进去。 …… …… 夜晚。 一身华丽锦衣,头戴冠帽的张斌带着虎头走进红月楼,嬉皮笑脸的对老鸨道:“十娘,准备一个雅间,本公子今晚约了吴公子。” 这十娘看着他,眼睛深处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讥讽,道:“哟!原来是张公子,您里面请,我就这给您安排。” 随着两人的对话,红月楼门厅内外陡然一静,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然后便又转过头,只是时不时还会往这边看几眼。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张斌依然被或明或暗鄙视的眼神和一些指指点点的讥讽议论声弄得面红耳赤,恼火之极,切身体会到了人言可畏的杀伤力。 面无表情的上了楼,进了老鸨准备的雅间,张斌便立刻对虎头吩咐道:“去门口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虎头答应一声,去了门口。 张斌拿出两片非常小的布巾,用茶水浸湿后塞到自己的鼻孔里面,确保外人看不见。 然后才拿出小瓷瓶,将里面鼠尾草粉末小心的倒进油灯里面。 张斌刚刚做完这些,便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赶紧将小瓷瓶收起来,随口道:“虎头,让吴公子进来。” “子玉,身体恢复如何,哥哥我正准备明日去府上看望你。”一名身形单薄,脸色略显苍白的贵公子走了进来,笑着向张斌抱拳打招呼,称呼张斌的表字,可见两人平时关系很不错。 “吴兄先请坐。”张斌一脸苦涩的笑着抱拳,又转头吩咐道:“虎头,你在外面看着,我和吴公子有要事要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张斌说话的时候有意呼气,不敢有半点吸气,说完之后便立刻紧紧闭嘴,通过塞有过滤布巾的鼻孔呼吸。 鼠尾草虽然神奇,但遇水便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其他无害之物,吸附在鼻孔里面的湿布巾上。 吴成杰眼睛微眯,挥手让自己的随从也退下了。 两人落座之后,张斌唉声叹气道:“吴兄,小弟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七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小弟好像喝多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吴成杰心想当日你被我灌了三坛酒,喝得跟死猪一样,当然记不清楚了,只是可惜了,这个白痴竟然没死,虽然已经身败名裂,但还是必须要死。 脑海中念头闪动,吴成杰却一脸歉意道:“子玉,不是为兄说你,一个青楼女子,你用不着这般痴情,当然这与你当时酒喝得太多,一时难以自控有关。只是当时为兄也喝多了,否则定会阻拦你的。” 张斌一边听着吴成杰胡说八道,一边暗自观察对方眼睛,见对方眼睛深处已经有了一些红血丝,瞳孔也有了涣散迹象,不由心中大喜。 “吴兄,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月奴。”张斌故作气愤的问道。 吴成杰本来打死都不承认的,但心底深处突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张狂之意,对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冷笑道:“张斌,我也不隐瞒你,月奴是本公子的老相好,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虫而已。” “这鼠尾草效果恐怖如斯,吴成杰此时的神色举止和所说的话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张斌心底暗惊,但却一脸怒色,道:“吴成杰,你别信口开河,我被你们利用什么了?” 吴成杰冷笑一声,看着张斌一脸的厌恶和鄙视:“你个白痴恐怕还不知道,我和月奴诱骗你将大顺城防守部署都说了,如今这大顺城防守部署西贼那边已经知道了。” 张斌脸色一变,咬牙道:“你和月奴都是西贼密谍?” 吴成杰骂道:“白痴,月奴是西贼的密谍,我只不过是有把柄在月奴手上,不得不帮她做事而已。” 张斌看着吴成杰双眼已经布满血丝,瞳孔涣散,知道此时不管问什么,对方都绝不会有半丝说谎,但随着时间推移,对方眼前就会出现幻觉,可能会变成疯子。 张斌的主要目标是证明自己的清白,吴成杰若是变成疯子,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他立刻冷哼道:“吴成杰,月奴现在何处?” 吴成杰轻视道:“告诉你这个白痴也无妨,月奴接到上面任务,去了横山中的黑罗部。” 张斌突然喝道:“吴成杰,你就是个懦夫。” 说完,张斌立刻站起,推开门走了出去。 吴成杰神色扭曲,紧跟在后面,吼道:“张斌你给我站住。” 虎头愣了一下,紧紧跟在张斌后面。 而吴成杰的随从看着自家公子,皱着眉头也跟了上去。 张斌和吴成杰一前一后来到了红月楼人最多的大厅,张斌目光如电,扫过全场,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同僚。 两人先后到来,吴成杰又大吼大叫的,早已惊动了所有人,无不向他们看了过来,议论纷纷,当然张斌免不了又被各种鄙视和讥讽。 走到大厅中间,张斌突然停步,转身对追上来的吴成杰大声问道:“吴成杰,我问你,七日前我被扒光了衣服上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想谋害我,还诬陷我的清白?” “哈哈哈……”吴成杰一声狂笑,大声道:“张斌,你说对了,七日前是我灌醉你,然后将你衣服扒光,又将你吊起来,想弄死你,还让你身败名裂,但没想到你没死,真是遗憾……” 全场早已哗然一片,炸开了锅,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看向张斌时神色已经大为不同,而看向吴成杰时神色更是精彩之极。 吴成杰的随从跑过来将吴成杰嘴死死捂住,大声道:“诸位不要当真,我们公子喝多了,刚才都是酒后之言,胡说八道。” 说完,这名很精干的随从便强行将吴成杰带离红月楼。 张斌今晚上的计划很顺利,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知道了月奴竟然是西夏国密谍,可谓是收获极大,但此时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个叫月奴的女人担心张斌反应过来,主动向宋军主将种谔认罪,导致城防部署重新调整,所以才让吴成杰杀张斌灭口。” “闯大祸了。”张斌和两名在场的同僚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告辞,神色阴沉的上了马车,额头的汗珠子潺潺而下,几乎倾刻间汗水就浸湿了薄裳。 “如今我没死,那个叫月奴的女人恐怕还会派人来杀我。” “但即使这样,消息泄露之后,我必定身败名裂,历史上关于张载次子之死语焉不详,死得蹊跷,事后种谔与张载交恶,多半是事情败露了?” 想清楚眼前自己的危局,张斌大汗淋漓,但一时间却苦思无策。 …… …… 第三章 疯子和刺客 吴成杰被随从强行带上了马车,在鼠尾草的奇特药力之下,他已经将心底最恶的一面彻底释放出来,自然是要激烈反抗,而且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 这名随从是吴成杰的父亲吴佩的心腹护卫,知道事情轻重,不得已将吴成杰轻轻打晕,强行带到了吴府。 吴佩是大顺城中的二号人物,是朝廷和皇帝派来的监军,朝中的御史,本身又是进士出身,在这边关军寨中可谓是清贵之极的人物。 看着即使被打晕,神色也异常扭曲的儿子,听了护卫汇报之后,吴佩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张斌只是小猫小狗,但其父张载是当世有名的大儒,辞官之前也是正四品的高官,比他正五品官职还要高两级。 而大顺城中他上面还有种谔,虽然他是文官,有着天然优势,普通武将不放在眼中,但种谔可不是普通武将,本身是正三品大员,官职比他高了足足四级不说,身后还有大宋顶尖将门世家种氏。 最主要的是,这大顺城不同于其他地方,是军寨,种谔才是主事之人,而张斌父亲张载与种谔颇有交情。 “这个孽子,给他身上泼一些酒水,我带他去见种太尉。”吴佩冷静下来,瞬间有了补救措施,好在张斌还活着,只要在种谔面前一口咬定自己儿子是酒后胡言乱语,又没有证据表明自己儿子谋害张斌,应该不会有事。 护卫答应一声,找来酒直接泼在了吴成杰的脸上,后者身体一个哆嗦,眼睛缓缓睁开。 只是吴成杰的双眼通红,瞳孔涣散。 护卫将自家公子扶了起来,不料吴成杰突然伸手将护卫腰间长刀拔出,嗤的一声,直接刺进了护卫的肚子。 “你敢敲晕我,简直是找死。”吴成杰神色扭曲,一脸疯狂之意。 “公子,你……”那护卫一脸难以置信,捂着自己的肚子,倒在了地上。 “你……你个孽子,敢在我面前动刀杀人。”吴佩只是一名文官,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吓的脸色发白,但也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吴成杰喝骂。 只是吴成杰好像压根就没有看见他老子,突然一声大叫,身体猛的向后面退了两步,且跌倒在地,一脸惊恐和不可思议的看着屋子一角,喊道:“陈小六,啊……鬼啊!陈小六你不要过来,你看见我和父亲小妾做那好事,不杀你不行啊!” 吴佩在旁边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气得恨不得吐血,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竟然与自己的儿子行那苟且之事。 唰唰! 吴成杰胡乱挥动着长刀,恐惧的看着屋子一角阴影处,身体颤抖着喝道:“你不要过来,啊……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即使你是鬼我也不怕。” 吴佩自然是恼火之极,但儿子跟疯子似的只能先制服了再说,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吴佩这一喊,顿时惊动了吴成杰,后者一边大喊“陈小六我要杀了你”,一边突然提着刀向吴佩冲了过来,速度极快,不等吴佩反应过来,便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一刀向他脑袋砍了过来。 “孽子,你敢!”吴佩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年龄本来就大,吴成杰此时手上力量又大的惊人,他硬是挣扎不开。 眼看着吴成杰手中刀就要砍在其老子的脑袋上,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突然从地上跃起,将吴成杰连同手中的刀撞飞了。 却是刚才被吴成杰刺了一刀的那名护卫,竟然还没有死。 吴佩在生死一线走了一遭,本来吓得半死,但此时却神色大变,大哭着向儿子扑去。 这护卫虽然受了重伤,但身体魁梧,又练过武艺,刚才一心救自家老爷,这全力一撞,力道不小,吴成杰被撞飞了,这也不算什么,可是其手中的那把刀也被撞飞了,而且好巧不巧的,落下的时候,刚好刀刃切在了吴成杰的脖子处。 本来即使这样,吴成杰也只是脖子受了伤,可吴成杰又抓住刀柄,想将刀提起来,只是他此时神智已经不清,随手这样一划拉,竟然当场将自己咽喉给割断了。 “我的儿啊……”吴府中传出吴佩凄厉的哭喊声,小半个大顺城都听见了。 …… …… 张斌本以为在回家的路上会遭受刺杀,一路和虎头暗中警惕,但直到他回到家中,都平安无事。 细细一想,这也正常,毕竟这是军寨,城中不到五万人,军队和官府的人就占了近半,晚上本来就有军队巡逻,只要稍有动静,便会引来军队,他若是西贼密谍,也不会选择在路上刺杀。 马车停在家门口,没有看见竹娘如往常那样出来迎接,张斌不由脸色微变。 他这个时候完全可以让虎头驾着马车离去,但那样的话……竹娘必死无疑。 想起关于竹娘的一些记忆,张斌犹豫再三,难以做到就此离去而不管。 张斌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深吸一口气,下马车时低声给虎头说了一句话,后者愣了一下,听话的赶着马车离去了。 张斌推开院门,刚刚跨进去,毫无预兆地,一柄钢刀悄然无声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刃闪烁着幽幽寒光,持刀的人是一名黑衣人。 “你若是现在杀我,必然会被你的上司杀了。”张斌强忍着心头的寒意,淡淡的说道。这个时候为了能够让刺客不立刻动手,什么话惊人便要说什么话。 张斌的话中说到了黑衣人的生死,虽然在黑衣人听来很荒谬,但黑衣人还是禁不住停手,没有立刻杀人,一边押着张斌往院子里面走去,一边说道:“你最好说出你的理由,否则我不介意杀你之前将你削成**,让你生不如死。” 成功的在第一时间让刺客没有动手,张斌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故作平静的一脸自若道:“我若是没有猜错,你是月奴派来的西贼密谍,想要杀我灭口。” 黑衣人冷笑道:“你知道了又怎样,反正你今天必死无疑。” 第四章 白虎堂议事 张斌道:“你们之所以杀我灭口,是担心我主动向种太尉认罪,从而改变大顺城防御部署,让你们之前从我这里得到的防御部署失去作用,这一点我没有说错吧!” 黑衣人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起来,张斌的话一针见血,他担心现在杀王君临已经迟了,那样的话他们前期的努力就报废了。 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将大顺城防御部署交给上面了。 察觉到黑衣人呼吸变化,张斌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他知道刺客的心思已经被他牵着鼻子了,叹气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们拿到的东西作废,因为我还没有告诉种太尉,毕竟这对我也没有半点好处,还会毁了我的前程,甚至有牢狱之灾。” 黑衣人寒声道:“既然如此,我现就杀了你刚好灭口。” 张斌轻声讥笑道:“想必有人经常骂你是蠢货,我现在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你还猜不到,只要我今天死了,我写好的认罪信就会立刻出现在种太尉的手上,到时候你们同样前功尽弃。” 黑衣人沉默半响,沉声道:“你这七天除了今晚上去了红月楼之外,其他时间都在这个院子,接触的人只有你的随从和婢女,我杀了你,再杀了他们,自然也就灭口。” 张斌嗤笑道:“这七天,我的小婢女上街买菜买米,我的随从出门好几次,他们做了什么,都见了哪些人,你又知道多少,就算你能够查到,你们难道有本事将这些人全部杀了,而就算将这些人杀了,他们这几天又接触了很多人,难道你们还要去杀不成。” 黑衣人这一次彻底沉默了,因为张斌的话无懈可击。 “你们能够以把柄要挟吴成杰成为你们的人,为什么不以同样的方法拉我下水,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你们随时杀我,而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找种谔认罪,坏了你们的好事。”张斌知道光是打消黑衣人的杀意不行,还要想必办法让黑衣人将自己和竹娘给放了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月奴说你太蠢了,拉你下水,容易坏事,现在看来月奴恐怕走眼了。只是拉你下水我做不了主,但就这样放了你,我又不放心,你说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难题,好在张斌进院子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道:“其实刚在院门外没有看见我的小婢女如以往那样迎接我,我就知道有刺客进了院子,但我还是走进了院子,你应该能够想到这是为什么。” 黑衣人想了一下,道:“你很在乎你的小婢女。” 张斌叹息道:“想必月奴也给你说过,我是个痴情的种,我最大的弱点或许就是太重感情了,而我的小婢女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黑衣人眸光闪动,道:“你是想让我暂时带走你的小婢女,这样就可以打消我的顾虑。” 张斌道:“没错,这是如今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办法。” 黑衣人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用绳子将张斌绑在门柱上,然后走到侧屋,将被敲昏过去的竹娘扛着向外走去。 但就在他跨出门的瞬间,一道人影如猎豹一般向他扑来,速度快如疾风,手中还有一把长刀向他脑袋砍来。 黑衣人一直没有见到张斌身边那名有些痴傻,可是武技颇为厉害的随从,岂能没有防备,冷哼一声挥刀切向虎头的腰腹,正常情况下,绝对能够将对方逼退。 只是下一刻,虎头的行为让他脸色一变。 虎头竟然不躲不闪,行那同归于尽之事。 嗤的一声,黑衣人的刀砍在了虎头腰上,入肉不浅,血水当场便流了出来,但虎头的刀已经将黑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溅了一脸血的竹娘连同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 “公子,我……我杀了他了。”虎头憨厚的一笑,眼前一黑,魁梧的身体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虎头那两百斤的身体砸在了竹娘的身体上。 透过门一直冷静看着这一幕的张斌再次无语了。 他吩咐虎头躲藏在门后偷袭,以虎头的实力偷袭之下,一击杀死这黑衣人的可能性很大,可这憨货是站在门外正面扑上来的,好在憨人有憨法,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硬是一招被砍了脑袋。 一个被绑着,一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好在竹娘被虎头砸的醒了过来。 …… …… 给虎头包扎完伤口,上了药膏,带着小脸惨白的竹娘将黑衣人尸体放在马车中,待第二天再送出城外找地方埋了,最后才清洗了门口的血。 忙完这些,已经是深夜,张斌和竹娘才沉沉睡去。 不过主仆三人并没有睡在各自房间,而是睡在存储冬菜的地窖里面,虽然对方同一晚上再派人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 第二天张斌是被虎头惊醒的,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特意补偿的缘故,有些痴傻的虎头体质明显异于常人,一晚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能够下床,让张斌称奇不已。 主仆三人爬出地窖,迎着灿烂的阳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禁不住同时长呼了一口气。 竹娘忙着去做吃的,虎头拖着受伤的身体如往常那样去开门,然后喂马。 看着竹娘和虎头忙碌的身影,张斌想着自己眼下的处境,暗自发狠。 “那个叫月奴的女人和吴成杰必须要死,否则这安稳日子没法过了,吴成杰好说,只是这个女人……昨天晚上听吴成杰说去了黑罗部……”此时此刻,张斌心中杀机如潮。 …… …… “公子,种太尉亲兵过来传话,让你半个时辰后去白虎堂议事。”刚刚吃过早饭,虎头跑进来禀报道。 “白虎堂……”张斌浑身一个激灵。 白虎堂为宋时军机重地,相当于后世的作战室,一般只有商议重要战事或者处理机密要事才会在白虎堂,如今西夏大军还没有出现在大顺城外,十天前才刚刚商议过战事…… 强压下带着竹娘和虎头立刻跑路的念头,张斌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马匹。” …… …… 第五章 太尉种谔 张斌心中发虚的厉害,骑着马硬着头皮前往白虎堂,一路上碰见不少和他身份相仿的参军、参议,才暗松一口气。 种谔若是已经知道他泄露重要军机的事情,肯定要单独先叫他问话的,不可能召集所有人军议。 “子玉,那吴成杰害你不成,如今酒醉跌死在自家茅厕,也是罪有应得。”一名青年驱马赶过来,和张斌并马而行,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 说话的青年和张斌一样,都是种谔身边的参议,曾经因违反军纪被监军吴佩整治过。 张斌却顾不上揣测这名同僚的心思,心中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吴成杰中了鼠尾草之毒,回家之后必然是要整出一些事来,但没想到直接将自己给整死了。 张斌神色如常,但心中却是极为欣喜,吴成杰死了,眼下就剩下那个叫月奴的女人了。 …… …… “拜见太尉。”一路和同僚说着废话,张斌进了白虎堂,向坐在正堂深处的种谔拱手行礼。 种家是大宋将门世家,种谔算是大宋新生代军中翘楚,但其实已经四十上下,而且看起来温文尔雅,言辞知礼,犹如饱学宿儒,实在不像是武将。 “子玉来了,年轻人做事要稳重,在男女之事上更不可孟浪。”种谔右手依然拿着文书,冲张斌点了点头,随口说道。 “多谢太尉教诲,卑职谨记于心。”张斌恭敬说道。他见种谔神色如常,还称呼自己的表字,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礼节性的对话之后,种谔继续看手中文书,张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营指挥使以上将官逐一到来,等最后种谔麾下两员大将燕达和刘昌祚也到来之后,吴谔看了一眼右边下首第一个位置,略一沉思,问道:“监军是否已通知?” 有亲兵立刻上前躬身道:“回禀太尉,监军已经通知了。” 大顺城就这般大,下面人都知道吴成杰醉酒跌死在自家茅厕的事情,种谔岂能不知道,略一沉吟道:“监军今日家里或许有事,我们先开始吧!” 说完便要开始军议,不料这时外面走进一名文官,神色阴沉,脸色苍白,双眼中还有血丝,不是别人,正是监军吴佩。 吴佩一进白虎堂,先是向种谔抱了抱拳,什么话都没有说,便向自己座位走去。 “昨晚丧子,今天便正常参加军议,这吴佩是个狠角色。”张斌心中暗忖。 突然张斌若有所觉,抬头看去,发现吴佩在坐下之前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之中的怨毒之色,让张斌心中凛然。 “该死,看来吴佩将他儿子之死算在了我头上。”张斌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微微一沉。毕竟他与对方官位相差太多,好在自己老子虽然辞官,但名望不小,朝中门生故旧不少,吴佩定然是有所顾忌,否则普通参议幕僚官即使有种谔护着,吴佩要弄死也有的是办法。 …… …… 种谔目光扫过全场,刚才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眼神犀利如刀,无人敢与其目光对视,沉声道:“根据探子传来情报,已经可以确定西贼的主力是在横山这边。” 正四品副都总管燕达神色肃然,道:“如此说来,我们大顺城首当其冲,这场恶战不可避免了。” 种谔摇头道:“我们大顺城是不是打头阵,还要看西贼具体的计划。” “数十年来,西贼都是从白豹城发兵,自范相公建了大顺城之后,西贼通常都会先阻断环庆和鄜延两路腹地之间的要道,然后要么是兵困大顺城,主力绕道攻打鄜延路或者环庆路,要么倾尽全力攻打大顺城。”接话的是从四品钤辖刘昌祚,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但张斌却注意到,种谔只是看着地图,没有吭声。 众人发现主将异样,神色一滞,全场安静下来,刘昌祚脸上有些尴尬和不服,盯着种谔,等着其解释。 张斌知道白豹城是西夏与大宋在横山边界的重要据点,白豹城往东南不到五十里,便是他们所在的大顺城。 三十年前,宋将任福带兵夜袭西夏白豹城,斩首一千,打出了白豹大捷,是大宋自三川口之败后,首次大胜,可紧接着好水川惨败,任福战死,白豹城得而复失,从次以后宋军再未接近白豹城三十里之内不说,大宋边地经常被白豹城中西贼骚扰劫掠。 为此在三川口之败的第三年,由范仲淹主持,在鄜延、环庆两路之间的边关建立了大顺城,极大的牵制了白豹城的西贼,使其骚扰劫掠减少很多不说,对大举南侵的西贼铁骑也能第一时间拦截。 不得不说,范仲淹虽然是文官,但是军事战略眼光极佳,一旦西夏骑兵自白豹城南下,能同时得到鄜延、环庆两路支援的大顺城防线,可以将其堵在国门之外,即便西贼绕过大顺城防线,但因为大顺城钉在后方,西贼大军也如芒在背,不敢在大顺城南面肆无忌惮,只能小股部队匆匆劫掠一番退回。 也正因为此,西夏人每次发兵进攻鄜延路或环庆路时,都会派一路大军攻打大顺城。 张斌暂时将吴佩的事情抛掷脑后,梳理脑海中大顺城的资料时,种谔指着简略地图上横山中的一条山道,沉声道:“西贼人马聚集在白豹城已经半个月,除了在筹集粮草之外,恐怕是想走子午道,直插鄜延路腹地。” 刘昌祚愣了一下,道:“太尉,黑罗部族长黑石与西贼仇深似海,绝不会给西贼让道,而且自范相公当年威逼黑罗部服软之后,已经向我大宋称臣多年……” “就在五天前,黑石已经死了,如今黑罗部由他弟弟黑格多说了算。”种谔毫不客气的将刘昌祚打断。 刘昌祚神色一凝,道:“但即便如此,黑罗部倒向西贼的可能性也不大。” 种谔看了一眼刘昌祚,眉头微蹙,燕达适时说道:“太尉,事关重大,不可不防,需要派人去一趟黑罗部。” 第六章 想要战功想疯了 张斌听了三位将军对话之后,心想种谔的猜想是对的,西夏人的确是想走子午道,绕过大顺城,直插鄜延路腹地,否则那个叫月奴的西贼女密谍也不会去了黑罗部。 而且算算时间,黑罗部前族长黑石之死很有可能与这个女人有关。 刘昌祚却突然起身,向种谔抱拳行礼,朗声道:“太尉,末将愿带领五千精锐,突袭黑罗部,将子午道彻底控制在我大宋手中。” “刘昌祚想要战功想疯了,如此冒险的事情,种谔怎么可能同意。”如今的张斌已经不是原来的纨绔子弟,后世丰富的阅历与这具身体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合,特别是消化了张斌苦读多年各种经册兵书,掌握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果然,种谔眯着眼看了一眼刘昌祚,摇头道:“风险太大。” 刘昌祚急声道:“太尉,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抢在西贼之前拿下黑罗部,甘受军法处置!” “要是不能一战而定,反而逼迫黑罗部彻底倒向西夏人,后果不堪设想。”种谔态度非常坚决,他如今是大顺城主将,任何事情都要通盘考虑,刘昌祚的提议太过冒险,分明是被军功冲昏了头脑。 刘昌祚心中暗恨,不甘心的就要坐下去,种谔突然喝道:“刘昌祚听令!” 刘昌祚心中一凛,连忙按照军中规矩,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听令。” “命你带三千精兵和五百民夫,即刻顺着子午道进入横山,寻找合适之处,修建简易军寨,堵住子午要道,以防万一,若有西贼大军顺子午道而来,务必死守子午道至少三日,三日时间大顺城援兵必到。” “末将遵命。”刘昌祚心中的怨气消去大半,慨然领命,双手接过令箭,转过身一阵风似的跨出厅外。 “刘昌祚虽然是一员猛将,但向来桀骜不驯,而种谔不愧是史上留名的武将,这驭下之道可见一斑。” 张斌心中生出感触,见种谔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字,然后向他们一众参议、参军看了过来。 张斌心中一动,不等种谔开口,起身拱手道:“太尉,卑职愿意前往黑罗部,为太尉充当使者,顺便打探虚实。” 全场所有人向张斌看了过来,一些人神色中大为意外,种谔也是有些愕然,张斌平时很少主动请缨,大家对其评价颇为平庸,不想今日猜到他的意图不说,还主动请缨。 “张斌难道不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事?” 有部分人心中冷笑,猜想张斌是因为与监军吴佩交恶,急于立下军功,好得官品,以应对监军的报复,所以才和刘昌祚之前一样,想要军功想疯了。 种谔见张斌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镇定,目光清澈,心想此子平时莫非韬光养晦,有意隐藏锋芒,还是在那红月楼经历生死,性情大变,亦或真是被吴佩所逼? “也是,关中两百多年才出了张载这么一个大儒,他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平庸,而且我的意图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够猜出的。”种谔心中暗道。 张斌抢在种谔说出意图之前请命,便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否则以之前张斌的表现,这个对他来说一箭双雕的差事怎么可能落到他手中。 至于这个差事在别人看来是九死一生,但他却知道这一趟不会有事,因为历史上在大宋和西夏国之间周旋了一百多年的黑罗部可是赫赫有名,从未倒向西夏国,直至北宋末期宋朝越来越积弱,才被西夏国所灭。 所以,他此去不但会立下一功,而且还可以顺便将已经去了黑罗部的月奴除去,否则自己的把柄始终握在这个女人手上,随时都可能身败名裂,下狱被囚,乃至被斩首示众。 种谔略一迟疑,点头道:“子玉既然主动请缨,这个差事便交给子玉去办,本将再给子玉一百精兵护行,带十车酒水和绸缎送于黑罗部算是慰礼,子玉将本将写的这封信交给黑格多时,要仔细体量敌情,凡事可临机处断,绝不可坠了我大宋声威!” 张斌心中一喜,正要躬身领命,一直阴沉着脸,闭目养神的吴佩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且慢。” 张斌心中暗骂,种谔眉头一跳,转头道:“监军有不同意见?” 吴佩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尉考虑周全,但张斌此去黑罗部便是我大宋使者,而且事关重大,必须要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或者有所差错,当受军法处置。”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张斌。 不少人眼神中充满怜惜,也有人对吴佩公报私仇行为看不惯,但除了种谔之外,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大宋监军权力不小,不说别的,每次战后定战功的时候监军的话语权非常大,违反军纪的相关处罚也是监军负责,而且他有直接上奏皇帝的权力。 张斌却神色如常,向吴佩拱手道:“正如监军所言,卑职此行事关重大,若耽误军机要事理应军法处置,但事成之后还望监军承认卑职的功劳。” 吴佩冷笑道:“本官在核算战功之事上向来公正。” 张斌向微微蹙眉没有说话的种谔恭敬行礼,道:“卑职愿意立下军令状,请太尉成全。” 种谔略一犹豫,道:“去吧!早去早回。” 张斌心中长松一口气,躬身道:“卑职遵命。” …… …… 张斌知道事不宜迟,回去收拾了一下,带着虎头,告别不舍的竹娘,精心挑选了五十民夫,领取了十车酒水、绸缎,在城门口等待护行的一百精兵。 虎头受了伤,张斌本来是不带的,但虎头是真的一根筋,他前脚走,虎头后脚跟上,不管他说啥,如何呵斥,就是不回去,张斌没办法,只好也带着,好在虎头体质特殊,伤势好的很快。 带着虎头亲自将骡车刚刚检查一遍,张斌就听见急如奔雷的马蹄声传来,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向城门处疾驰而来。 第七章 神弓飞虎将 “种谔没有虚言,的确是一百精兵。”张斌心中更加踏实,有这一百精兵,他目的才更容易实现。 “停!”一百骑兵距离张斌二十步时,带头武官一声爆喝,一片马嘶声中,百骑齐齐停下,一股杀伐之气却扑面而来,让张斌禁不住心中凛然,心想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百战精兵的风范。 带头的武官不待战马停稳,便飞身而下,向张斌抱拳道:“都头王舜臣奉命听侯张参议调遣。” 张斌却不等王舜臣身子拜下,便抢步上前,双手扶住后者肩膀,笑道:“王都头不要多礼,此行在下的安危便交给王都头了。” “张参议大可放心,只要卑职活着,就不会让张参议有损。”王舜臣为人豪爽,最是讨厌与那些装腔作势的文官共事,见张斌为人随和,便是心中一松,他只是最低级的武官,连品级都没有,虽然在军中也与张斌碰过面,但却没有资格相识。 大宋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太宗打压武将,真宗又说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之后,武将地位便远不如文官。 时至今日,同品级的武将见了文官下跪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张斌虽然没有官品,只有参议的官名,但却有举人功名。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个名扬天下的大儒老爹,这也是即使种谔这样的高级武将也称呼他表字,而监军吴佩也不能肆无忌惮欺辱他的原因。 ……这便是修文偃武的大宋朝。 张斌表现得如此随和,固然与他后世‘三观’习惯有关,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想起了王舜臣这个名字,是比种谔还要猛很多的名将,甚至有着‘神弓飞虎将’之称。 张斌记得有本书名为《中国上下五千年,谁为弓箭第一人》,其中说的便是王舜臣的事迹,而且相比北宋很多名将最后都是悲剧,王舜臣却一路通达,官至人臣巅峰。 “王都头叫我表字‘子玉’便可,都头以弓卦臂,神射之名在下也素有耳闻。”虽然名字一样,时代和年龄也大体吻合,但自古以来同时期重名之人也不少,不过既叫王舜臣,又是神射手便不会错了。 张斌嘴里面试探着,眼睛余光暗自打量王舜臣身形样貌。 王舜臣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一张大嘴和黝黑粗糙的脸面称得上是丑陋,但张斌注意到他的手很大,手臂明显比常人要长一些,垂下来竟然离膝盖也不远。 王舜臣听张斌如是说,却是精神一振,他如今只是管着一百人的小小都头,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冠绝三军的箭术,禁不住咧嘴笑道:“不想卑职些许名头,连张参议都有所耳闻。” 张斌心中汗颜,之前的张斌还真不知道王舜臣,见王舜臣依然不叫自己表字,知道拉近关系也要适可而止,便不再坚持。 公务要紧,两人相识寒暄之后,不敢拖延时间,张斌一声令下,队伍出城,向横山子午道南边入口赶去。 十辆骡车首尾相连,王舜臣的百名骑兵护送在两侧,张斌和王舜臣骑着马,并行在前,一来一回至少七八日,张斌有的是时间与王舜臣这个潜力股拉近关系,套上交情。 …… 就此行任务简单向王舜臣通报过之后,张斌随口问道:“王都头可是延州人?” 张斌能够说出自己籍贯,王舜臣心中甚为舒服,但却一脸羡慕的说道:“卑职祖上都是军户,在延州世代吃兵粮,卑职父亲临终时便在种老太尉麾下当营指挥使,不比张参议出自名儒之家。” 张斌知道王舜臣所说种老太尉是种谔的父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北名将种世衡,当年跟着范仲淹一直是对付西贼的主要人物。 但即使是种世衡的成就,在原本历史上也远不如王舜臣,张斌由衷道:“以都头勇武,立下军功,入了官品是迟早的事情,即使是如种太尉那般,成为我大宋军中翘楚也并不意外。” 王舜臣闻言,顿时红光满面,张斌将他埋在心底深处的远大理想说了出来,是真正的说到他心坎上了,咧着大嘴嘿嘿笑道:“借张参议吉言,等这次差事回去之后,西贼大军也多半会围攻大顺城,让卑职多砍一些西贼人头,好立更多的军功。” 张斌目光一闪,笑道:“说不定不用等回大顺城,王都头便可得一些西贼人头,立下不小的功劳。” 王舜臣闻言,眼睛顿时亮如灿星,急声道:“张参议此话何意?” 张斌道:“大顺城中有西贼奸细,我们此去黑罗部多半已经被西贼所知,路上说不定就会有西贼阻挠,而在黑罗部多半也会有西贼。” 王舜臣脸上顿时杀机闪现,长笑道:“本以为只是无聊的护送张参议去黑罗部,没想到还有军功可捞,张参议放心,只要在我等面前敢出现的西贼,脑袋就是我等的军功。” “不过刘将军带着两千人马已经提前进入子午道,在我们经过刘将军设下关隘之前,应该不会有贼人出现。”张斌见成功将王舜臣立功之心激起,心中大定,有王舜臣这样的猛人相助,他才能杀了那个叫月奴的西夏密谍。 …… …… 大顺城本来就在横山脚下,张斌一行下午时分,便已经到了子午道的入口处,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刘昌祚设下的简易关隘营地。 张斌带着王舜臣拜见了刘昌祚,后者态度冷淡,二人便告退,在营地中歇了一夜。 翌日,天蒙蒙亮,张斌等人便起来,吃了点干粮,再次启程。 相比昨日的随意,老于兵事的王舜臣在今天表现得异常谨慎,早上出发前便派出了一小队哨探,提前查探西贼可能藏身埋伏之处,随着他们前行,每隔十里便会有一名探子提前回来禀报。 此处相距黑罗部有百里路,王舜臣刚好派出了十名哨探。 事实证明,张斌的猜测和王舜臣的谨慎都是对的——行进到一半路程时,一名哨探急匆匆的返回,飞身下马,单膝跪在张斌和王舜臣马前,大声道:“启禀张参议,都头,前面五里外发现有西贼出没,人数两百左右。” 第八章 到底谁是狼 “张参议,让你说中了,西贼果然来了!”敌人是己方双倍没有让王舜臣有丝毫惊惧,反而一脸欣喜,摩拳擦掌,“哈哈哈……两百西贼人头,这份功劳不小,我王舜臣升官的机会来了。” 张斌本来还有些担心,此时见王舜臣的样子,心中大定,不过事关小命,他还是问道:“不知王都头要如何砍下这送上门的两百西贼人头。” 王舜臣眸露凶光,道:“前面五里处是两面陡峭的峡谷,西贼定会在那里埋伏,等一下我们兵分两路,由卑职带领五十人翻山越岭绕到西贼后面,等西贼在峡谷对车队袭击时,参议只要带着卑职五十名属下和五十民夫坚守片刻,待西贼放松警惕时,卑职带人从西贼身后突然冲杀而出,猝不及防之下,定会冲乱西贼阵型,到时候西贼便是我等猎物。” 张斌想了一下,道:“王都头此计甚妙,但以此战法击败敌军,战后我军死伤也会不少,在下有一补充,可减少我军死伤。” “哦!请参议指正。”王舜臣有些意外,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向来看不起朝廷的文官,也最讨厌文官在打仗的时候指手画脚,更不用说张斌纨绔废物的名头他也是听说过的。 事实上大宋与西夏和契丹人战场上输多赢少,在王舜臣看来,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主帅大多都是文官的缘故。 年轻的王舜臣显然没什么城府,心中所想,神色中便体现出来,张斌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这五十民夫都是我特意挑选的边民,弓马虽然比不上都头麾下精锐,但也弓马娴熟,可让他们与都头麾下五十人换了衣服和装扮,五十名精兵充当民夫到时候作惊恐状,躲藏在车马之后,待西贼放松警惕,接近车马时,可暴起杀敌,定能够将敌人杀个措手不及,此时都头再带五十精骑突然从身后杀出,西贼必会因为中计而心生恐慌,军心一乱,可任由我等猎杀。” 王舜臣早已眼睛发亮,看向张斌的眼神又有所不同,禁不住赞道:“参议妙计,卑职佩服。” …… …… 横山之中所谓的峡谷,就是被山洪雨水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黄土沟,大沟两侧必有乱七八糟的小沟,所谓千丘万壑正是如此,这也正是黄土高原的地貌特征之一。 所以,张斌一点不担心王舜臣带着五十人没有藏身之处。 子午小道越是往深处,越是高低不平,走起来跌跌撞撞,极易摔倒,张斌一行进入峡谷的时候,便显得十分难行,整个队伍都看起来疲惫不堪,隐藏在峡谷两侧的西夏骑兵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得心生轻视。 …… 军旗猎猎,在凛冽的山风中飘扬,张斌胯骑战马,手握强弓,头戴护耳铁盔,身穿鱼鳞甲,胸口卦护心镜,肩头睚眦吞肩兽,将自己保护的很扎实,此时表面放松,心中暗自警惕。 旁边虎头紧紧跟在张斌身旁,随时准备给自家公子挡箭挡刀。 不同于明清读书人双手只能翻书册和玩折扇,宋朝真正的儒生对于儒家六艺中排在第三的‘射’术非常重视,所以张斌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再加上关中一直受西夏侵扰之苦,张载从小便很重视对张斌骑射和兵法的学习培养,张斌骑射之术虽然比不过王舜臣,但也不比寻常边兵差。 某一刻,蹄声雷动,两队西贼从前方左右两边沟壑之中冲出,随着山风向队伍疾驰而来。 张斌一行队伍顿时骚动起来,但实际上却按照张斌在路上交待演练过的程序,每个人紧张有序的动了起来。 这两百西贼都穿一身灰色的狼皮袍子,头戴羊皮头盔,一脸凶狠,钢刀紧紧握在手中,马速甚快。 张斌呵斥着所有人依托十辆骡车,迅速的布下了三环阵,五十名大宋骑兵护在车阵外围,内围五十名民夫蹲在骡车之后,簌簌发抖。 两百西贼飞奔如箭,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在凛冽的山风中闪耀着嗜血的寒光,犹如一阵旋风般卷过一波黄尘。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准备!” “射!” 张斌一声爆喝,手中羽箭离弦而出,精准的射进了一名西贼胸口,西贼惨叫声中,跌落马下。 旁边虎头从小跟着张斌练习骑射,箭法准性差了一些,但胜在力大,一箭将一名西贼战马射倒,马上西贼跌飞一边,被同伴战马躲避不及踩个半死。 “绷绷绷绷………” 与此同时,装扮成士兵的五十名民夫,一脸惊慌的将手中弓箭射了出去,只是慌乱之下,准性便差了不少,这一蓬箭雨下去,除了张斌和虎头射落的两人之外,竟然只有四名西贼中箭落马,西贼骑队前进的步伐和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这样一来,这两百西贼心中更是轻视,已经将这些宋人当成了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不知不觉中已经放松警惕。 西贼的骑术精湛,速度飞快,张斌和虎头只来得及射两箭,其他经常打猎的民夫本来也有时间射出第二箭,但惊慌之下却没有射出去,反而吓得退到车阵后面。 距离车阵十步时,不少西贼已经开始狞笑,只要他们冲到近前,这场伏击战便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 然而,电光火石间,之前躲在骡车后面瑟瑟发抖的五十民夫,突然站了起来,神色中的惊恐早已被一脸杀意所取代,每个人手中准备多时的弓箭在第一时间射出。 王舜臣箭术超群,他麾下这一百人被他调教数年,箭术远超寻常士兵,再加上如此短的距离,西贼又猝不及防,五十支箭无一射空,或战马,或人身,惨叫声中,冲在最前面的近五十名西贼当场跌落马下。 四分之一的人手瞬间被杀,剩下的西贼大吃一惊,不等他们多想,如雷鸣般急促的马蹄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第九章 施加在灵魂上的酷刑 还活着的西贼无不脸色一变,‘中计了’三个字不由自主的浮现在每名西贼脑海之中,正如张斌所推断的那样,军心已乱,战意已失,少部分西贼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如何逃走,只是地处峡谷,一时无处逃去。 西贼两边受敌,带队的将官见识了正面装扮成民夫的五十名宋兵弓箭厉害,下令一半人咬着牙继续往车阵冲来,另一半人急忙调转马头迎向王舜臣带领的五十名精骑。 张斌首次面对这种情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两世为人,面上却一副淡定从容样子,指挥五十名精兵继续射箭,同时大声呵斥民夫鼓起勇气杀敌,五十民夫见已方占了上风,纷纷举起弓箭射击。 再加上有车阵阻挡,西贼一时冲不过来,向他们冲来的西贼大部分被射死,少数精悍之辈即使翻过车阵,也被五十精兵轻易围杀。 而王舜臣带领五十名骑兵分成两波,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能力,利用冲起来的速度,第一波骑兵以他为箭头,突击穿插,切割作战,慌忙转身的一半西贼马头还没有彻底调转过来,便被王舜臣带人直接凿穿而过,杀得西贼人仰马翻。 紧接着,第二波骑兵打击接踵而来。 不等西贼缓过神来,王舜臣已经绕了一圈,第二轮冲杀又开始了。 如此这般,几番冲杀之下,再加上张斌带人在一边放冷箭,西贼已经成了被剁碎的肉馅,抛下大半尸体,开始逃散。 如此一来,更轻易成为宋军的猎杀目标,而此处峡谷能逃走的方向不多,顺着峡谷肯定是跑不了的,必会被追上,有西贼想从旁边沟壑中逃走,却发现张斌已经带人将最近的两边沟壑堵住了。 …… …… 这场伏击与反伏击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小半个时辰后,战事已经结束,王舜臣看着一百九十五具西贼尸体和特意留下的五名俘虏,口水都流了出来,立即吩咐道:“快,快快,将西贼脑袋全部砍下来,哈哈哈……另外将那五个西贼带过来,我亲自审问。” 张斌却有些心有余悸,刚才带队的西贼看出他是领头的,在最后组织了一波人实施“斩首”,多亏虎头拼死抵挡,王舜臣带人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 之前的张斌这两年跟在种谔身边,早就见识过战场厮杀,但此时的张斌看着王舜臣麾下士兵熟练且兴奋的割着西贼脑袋,犹如在摘取熟透的大西瓜,依然让他有些不适。 只是为了不让王舜臣心生轻视,张斌强忍着不适,走过去看王舜臣审问俘虏。 刚才张斌见识了王舜臣悍勇和精通战阵冲杀的一面,此时却又目睹王舜臣狠辣的一面,就他走过去这点工夫,两名俘虏因为嘴硬已经被其下令虐杀,第三名俘虏被王舜臣亲手砍了一条胳膊。 当然这也是因为面对的是西贼,这些年西北军民早已与西贼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任何人面对西贼都不会手软,也不应该手软。 只是这几名西贼知道必死无疑,骨头很硬,王舜臣显然不精通逼供之法,只是以砍手砍脚相威逼,直至杀死,一连杀死两人都未能从俘虏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见第三人依然如此,王舜臣恼怒之下,一刀将其脑袋直接砍了下来。 张斌见这样不行,他还指望从俘虏口中打问出西贼在黑罗部有多少人,连忙阻止道:“王都头,在下倒是在书中看过一种逼供之法,不如一试。” 王舜臣愣了一下,心想书中能有什么逼供之法,但张斌既然已经开口,他自无法拒绝,毕竟此行张斌说了算,且张斌之前反伏击之计让他刮目相看。 他将刀上的血随手在第四名俘虏身上擦干,归鞘之后,咧嘴笑着拱手道:“张参议客气了,反正这会伤兵要救治,西贼的脑袋也要处理一下才能装车,刚好试一下参议的逼供之法。” 张斌此时脑海中想到了好几种北宋时期还没有的恐怖刑罚,比如在南宋时期才发明的酷刑“梳洗”,就是用滚烫的开水往犯人的身上淋,然后用铁丝刷子不停的刷,直到把犯人弄的血肉模糊,露出骨头为止。 还有一种刑罚叫做“披麻戴孝”,就是用鞭子把犯人打得浑身体无完肤,然后再把麻筋沾到犯人的身上。之后等血液干结之后,再一条一条的往下撕扯。 这些酷刑大多残忍之极,最主要的是需要道具,操作起来很麻烦,张斌决定试一下某种肉体上折磨非常温和,但精神上的摧残堪称是达到极致的酷刑——水刑。 水刑相比其他酷刑拥有很大的特殊性,它能够让被施刑者在感到极度痛苦的同时,却不会对其身体构成太大的损伤。 这样一来,施行者就可以无休无止,几乎是永无止境的把这种酷刑施展下去,据张斌所知,在后世一些黑暗领域中,持续的水刑还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 水刑的道具很简单,张斌告诉王舜臣之后,后者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吩咐人很快就准备好了东西。 王舜臣看着两名士兵在张斌的纠正下,将一名俘虏绑在一驾腾空的骡车上,又将其四肢身体和头固定好,心中充满了怀疑。 特别是当张斌在这名俘虏脸上盖上一块布,提着水壶准备往上浇水之后,王舜臣顿时一脸愕然,忍不住说道:“张参议,这种逼供之法是不是太温柔、太简单了一点。” 张斌一脸高深莫测,笑道:“王都头不要着急,越简单的东西往往效果越好,是否有效很快就知道了。” 说着话,他又亲自找了块石头将俘虏的脚垫高一些,直到比俘虏的头部高才停下。 “好了,现在可以往他脸上浇水了,中间不能停顿,直到这西贼求饶,说出一切为止。” 王舜臣依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吩咐军士照着张斌的吩咐去做。 而随着水刑继续,王舜臣脸上的怀疑变成了一脸的惊讶,甚至惊骇。 ……… ……… 第十章 黑罗部的西贼使者 当这西贼的脸上开始被浇水以后,他的呼吸立刻就被终止了。 脸上的布巾作用,就是为了让西贼难以吐出呼吸道里面的水,这会让他始终处于类似被溺水的状态。 这种刑罚的残酷之处,就是它会让人产生一种即将溺水而亡的痛苦感,这种直接作用在人心灵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是人在生与死之间,所面临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个西贼很勇敢,直接让他死,他也不怕,可是他却偏偏死不了。 随着水刑继续施展,这个西贼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挣扎和抖动起来,这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体内为数不多的氧气消耗完了,然后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王舜臣看向张斌,不等前者发问,张斌便说道:“弄醒来,继续。” 张斌知道,即使此时这个西贼昏迷了过去,可因为水刑的窒息特征,他在已经失去意识的情况下,那种精神层面的极度痛苦感觉依然不会消散,会始终在他的精神意识之中存在着。而等重新被弄醒,紧接着又继续施以水刑之后,还会进一步加深其心中的恐惧。 …… 如此这般,施以水刑——窒息昏迷——弄醒再施以水刑,一次次的开始了循环,这让西贼心灵和精神上的恐惧不断叠加,直到西贼的精神崩溃。 事实上,等做到第三遍的时候,王舜臣已经彻底不再怀疑张斌的话,因为这个西贼脸上开始出现恐惧,无尽的恐惧,之前他砍下西贼四肢情况下,对方的神色中都从未有过这种恐惧的表情。 人类对某种感觉有所判断,并不一定要亲身经历,有时候可以通过正在经历这种感觉的人神色举止感受到。 所以,包括悍勇无比的王舜臣在内,目睹整个施刑过程的人脸色都白了。 张斌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这种刑罚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极为有效,因为他是直接作用在人的心灵和精神上的,说是作用在一个人的灵魂上也不为过。 这个西贼虽然不怕死,但毕竟不是经过相关训练的死士或者密谍,直到循环了第七次的时候,他的精神便已经彻底崩溃,苦苦哀求众人将他杀了。 张斌和王舜臣大喜之下,与其谈条件,最后这个西贼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就是为了换得张斌能够下令将他直接杀了,因为他的手脚被固定着,想自杀都难。 所谓生不如死便是如此。 至于咬舌自尽,那纯属是某些小说家无稽之谈,所以眼下这名西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参议真是学究天人,之前让军士与民夫相换,让我等轻易败敌,如今连这种……别致有用的酷刑都懂。”王舜臣由衷的说道,神色之中首次有了敬佩之意,心想传言中张斌是废物纨绔,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张斌见终于让王舜臣这等骄兵悍将对自己产生佩服之意,也是极为欣喜,矜持道:“王都头过谦了,如今既然知道西贼派了使者意图说服黑罗部借子午小道,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前往黑罗部。” 王舜臣神色一肃,道:“张参议所言极是,只是以参议之意这人头怎么分?” 说到最后,王舜臣禁不住搓着手,神色有些紧张,自春秋战国以来,华夏历朝历代都是以斩首为主要依据核算军功。 张斌是主事之人,军功怎么分,最后全看张斌怎么上报。 而且按照大宋以往的惯例,这种仗不说主事的文官亲自参与杀敌,即使是在现场,也会分走一半功劳,有吃相难看的文官独占九成功劳也是常有之事,这也是宋朝军事积弱的众多原因之一。 张斌很清楚,大宋因为对辽国和西夏战事中输多赢少,对军功封赏极重,升官封爵最快的便是军功,这两百西贼人头他得一半,足以得官品,笑着随口问道:“以王都头之见,这人头如何分。” 王舜臣愣了一下,中规中矩的说道:“这两百人头,按照惯例,张参议占一半,另外这位虎头兄弟刚杀了六人,卑职建议再分他一个人头,剩余的便交由卑职等人细分。” 张斌却笑着摇了摇头,王舜臣顿时脸色微变,咬牙正要给张斌再多加一些,张斌却道:“我要四分之一便可,虎头刚才保护我居功至伟,可给他分十人,剩下的全部交给王都头处理。” 王舜臣闻言,禁不住怔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张斌少要五十个人头,即使多给虎头四个,也多出来四十六个人头,这些人头足让他升一级,成为营指挥使,而此次大顺城与西贼大战,战后必会有空缺,不愁升不了官。 王舜臣心中狂喜,向张斌深深一拜,感激之极的说道:“多谢张参议,此恩卑职没齿难忘。” 张斌将王舜臣扶起来,道:“王都头言重了,这只是我们此行第一战,黑罗部有西贼派来的使者,说不定是条大鱼,我们若是找机会将其脑袋带回大顺城,那才是大功。” 王舜臣闻言,眸中精光爆闪,笑道:“张参议放心,卑职必然会出死力。” …… …… 张斌做主将一骡车的美酒分给众人享用,顺便用来给伤者清洗伤口。 刚才那一战,王舜臣麾下死了十九人,伤四人,另外有十一名的民夫死伤。 两人商议过之后,王舜臣派出十人带着伤员和两百人头,折返回大顺城,反正过了这道峡谷,少半天时间便可到黑罗部,人多人少影响不大。 …… …… 黑罗山城。 没藏猁坐在黑罗部新任族长黑戈多府上待客厅中,心中暗自盘算宋国派来的使者多半已经被已方骑兵所杀,毕竟细作送来的情报中说的很清楚,宋使只有一百名护兵,他们派两百人过去即使未杀死宋使,也该能将其阻住。 没藏家是西夏国除皇族之外,最显赫党项豪门之一,而他没藏猁是当代没藏家主的亲弟弟,又是西夏朝中正四品的高官。 第十一章 黑罗城 不同于之前的黑石对西夏充满仇恨,黑戈多对没藏猁表现得颇为尊敬,好酒好肉奉上不说,还挑选最漂亮的女人供他享用,但就是不松口借子午小道让他们夏国大军通过的事情。 不过没藏猁也不着急,他自认为还有一个底牌没有用,只是这个底牌代价有些大,他心中起了贪念,若是能够不用底牌便可让黑罗部借道,岂不是更好。 打着这样的目的,没藏猁准备与黑戈多再周旋两天,继续封官许愿,反正给黑戈多封多大的官,都是他们夏国皇帝、丞相和太后的事情,对他们没藏家又没有任何损失。 只是黑戈多的胃口不小,也足够无耻,本身接了其哥哥黑石在大宋的官位,又面不改色的接受了他们夏国的官,可就算这样依然对借道之事不松口,又送来了族中一对双胞胎漂亮少女供他享用,让他一时间无法威逼。 黑戈多坐在对座,脸上带着笑意,与没藏猁说着废话,喝着酒,心想我们黑罗部夹在宋国与西夏两强之间,若不是先祖目光长远,在子午道必过之处修建了易守难攻的山城,任何一方势力想要灭了他们黑罗部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再加上两强互相忌惮形成微妙平衡,早就被西夏或者宋国所灭,哪有如今两边通吃的美事。 一名亲信匆匆走进来,在黑戈多耳边说了句什么,黑戈多神色一凝,但很快恢复正常,对着没藏猁端起酒杯道:“枢密先享用,我族中有点事情去处理一下。” “戈多族长不用客气。”黑戈多端起酒杯随口示意道。刚才黑戈多神色中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没藏猁的眼睛,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黑罗部原族长黑石死后,其弟黑戈多虽然成为新族长,但黑石另外一个弟弟并不服,后者在族中也有不少支持者。 只是待黑戈多离开之后,一名十八九岁的美颜女子走了进来,低声对没藏猁低声禀报道:“枢密,宋使已经到了黑罗山城外。” 没藏猁脸色微变,咬牙道:“野利麻是废物吗?两百人都没有拦住宋使,宋使是谁?” 美颜女子笑道:“枢密不用担心,宋使是张斌那废物,此子已经被我迷的神魂颠倒,之前本来派人去杀了他,出现了一点意外,让此子活到了现在,但此子既然是宋使,对我们却是有利,宋使进城之后,我会想办法见张斌,绝不会让他影响我们的大事。” 没藏猁神色一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办吧!” …… …… 子午道大体成“之”字形,沿着一条小河横穿横山,黑罗山城就位于横山深处,子午道最为险峻位置。 张斌一行人在将晚之时,抵达了黑罗山城前。 骑在马上,立在山道之上,张斌望着两百步外纵深不过五六百步的山城,对旁边王舜臣说道:“此山城夹山而立,垒耸立子午河东侧,寨墙西踞河岸,东接山壁,堵死了子午道必过之处,只有一条斜长近百步,宽不足一丈的陵直斜坡道通往山城正门,正常情况下没有十倍兵力,且付出不小代价,是不可能攻下的,怪不得这么多年朝廷和西贼都能够容忍黑罗部存在。” 王舜臣表示深以为然,点头道:“张参议所言极是,不过朝廷若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能够攻下黑罗城,可问题是西贼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而西贼若是不顾损失要攻下黑罗城,我们肯定也会派大军支援黑罗部的。” …… 山城墙高,又是仰望,之内的情形窥探不得,张斌将目光看向山城附近,发现山城不远处有一个溪谷盆地,大约有四五万亩水田旱地,心想到宋朝时,不管是辽人,还是西夏人,亦或是吐蕃人其实已经跟汉人学会了种植庄稼,只是务农的水平远无法和汉人相比罢了。 黑罗部名义上也是大宋所属,而且大宋在盐铁、美酒、丝绸等物资方面向来对黑罗部很是大方,所以黑戈多亲自出城,颇为恭敬的将他们一行迎进了山城中。 “戈多族长,听说你们部族有党项人来访。”互相见过礼,场面话说完之后,张斌突然问道。 黑戈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使者消息灵通,是有一个党项商队今天来部族交换盐巴和皮货。” 张斌冷哼一声,厉声道:“黑戈多,你莫非以为我是白痴不成,我大宋与西贼大战在即,怎么可能还有西贼商队在横山中出现。” 黑戈多心中暗叹,心想夏国那边多半也有宋国的细作,这种事情果然隐瞒不了,只好硬着头皮道:“还请使者体谅我黑罗部的难处,我黑罗部一直对大宋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但是党项人势大,我为族中数万人性命考虑,也不敢得罪党项人,只好让他们也进入山城。” 张斌眸光如刀,盯着黑戈多的双眼,寒声道:“戈多族长最好不要有多余的想法,我大宋虽然讲究仁义,但事涉边关安危,绝不会手软。这是种太尉给戈多族长的亲笔信,戈多族长不妨细看。” 黑戈多感觉这个长相斯文儒雅的年轻宋使目光犀利之极,心中有些发虚,双手接过信,转头错开目光,对左右吩咐道:“使者车马劳顿,请使者去客院休息,不可怠慢。” 张斌警告的话已说,种谔的信也交给黑戈多,但黑戈多依然没有立刻表决心,显然夏国那边筹码不小。 不管黑戈多是犹豫不定,还是想左右逢源,待价而沽,关键都在夏国来的党项人身上,而张斌心中早有定计。 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冷着脸带人跟黑罗部侍者去了客院。 安顿下来,洗漱干净,又享用过黑罗部不怎么美味的美食之后,张斌让虎头将王舜臣叫来密谈。 “王都头,东汉班超万里封侯定西域的事迹可知晓?”张斌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舜臣微微一愣之后,一脸崇拜的说道:“不瞒张参议,卑职此生最敬仰之人便是冠军侯霍去病和定远侯班超,毕生理想便是效仿这二位先辈,替我大宋灭了夏国,平定西北,乃至收服西域。” 第十二章 郁闷的王舜臣 张斌回忆了一下,原本历史上王舜臣的确一直向着这个理想去奋斗的,而且带兵打到了兰州,并且有生之年,带领大军驻守兰州从未失城,直至王舜臣死后,大宋军力一代不如一代,很快就失了兰州,乃至整个陇西和秦州。 至于后面各种耻辱……就更不用说了。 心中暗叹一声,张斌由衷道:“王都头绝非池中之物,未必就没有实现毕生理想的机会。” 王舜臣笑着抱拳道:“我等武将,以后还要靠参议这等治世文臣提携照应才行。” 张斌连忙谦虚道:“都头谦虚了,你我如今都未入品级,今日白天那一战,虽然得了二百人头,但也只能让你我入了品级,终是不入流的小官,眼下倒是有一机会效仿班超‘杀匈奴使节以定西域’,立下大功的机会。” 王舜臣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显然知道班超出使西域,在鄯善国中,以麾下三十六人,袭杀匈奴使节,逼得鄯善王彻底投向了东汉的千古事迹,禁不住浑身一震,眼睛亮得吓人,低声道:“参议是想要在这黑罗城中杀了夏国使者。” 张斌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道:“没错,只要杀了黑罗城中的所有党项人,才能断了黑戈多倒向西贼的可能性。” 王舜臣眸中闪过一抹决断,咬牙道:“既然如此,今晚夜深,所有人睡熟之后,卑职便带人摸到西贼使者住的地方,即使将卑职和麾下兄弟全交待在那里,也要杀了那西贼使者,以成大事。” 张斌对王舜臣的反应非常满意,但却摇头道:“王都头和兄弟们的命却比那西贼重要,岂能行那同归于尽之事。” 这话王舜臣听了心中甚为感动,武官和普通士兵在大宋文官眼中向来都是狗一般的存在,让将士成为完成大事的牺牲品,在绝大多数文官看来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多年来文官找借口杀死武将也是常有之事。 当今宰相韩琦官声非常好,对百姓和读书人非常大度,但曾经以一点小错,杀了一名战功累累的边将。只为了给他麾下的武将之首狄青一个下马威。 狄青为这位名叫焦用的边将去求情,并将焦用多年来立的功劳一一称述,言称焦用是好男儿,不料韩琦却说:“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男儿!” 言下之意如焦用这等武夫,不过是杀鸡给猴看的鸡罢了,算什么好男儿。 这件事情随着‘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男儿’这句话流传千年,张斌也是知道的,而在这个时代如王舜臣这样的武官更是印象极深,暗中不知多少次唏嘘暗恨不已。 事实上,这件事情只是宋朝文武殊途,重文轻武非常严重的一个缩影。 “参议莫非另有妙计?”王舜臣心生感动之余,连忙问道。 张斌脸上一副高深莫测之色,微微一笑,点头道:“我让虎头去山城中散布谣言,说我是一个贪婪钱财之辈,若是没有料错,今晚上有西贼来找我,意欲收买于我,到时候你配合我演一场戏。一起前往西贼住的地方,到时候你看我眼色行事,一起暴起杀人,当然兄弟们也要随后跟着过去,否则我们会被西贼围杀,至于后面的事情黑格多会帮我们完成的。” 王舜臣眸中闪过一抹惊疑,张斌的这个计划中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比如为何一定会有西贼来收买张斌? 若是没有一路过来张斌表现出堪称是惊艳的能力和手段,他定会问出来,但此时张斌既然没有说,他便认为张斌此举定然是有深意,或者有其他安排,毕竟他在吃晚饭时候的确见张斌派虎头出去了。 张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心中着实有些担心王舜臣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被西贼女谍欺骗,泄露军机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即使是他如今和王舜臣关系不错也不行。 …… …… 靠“装逼大法”模棱两可的打发走王舜臣之后,张斌一直在想月奴如何才能见到自己。 若是让王舜臣的部属放松警惕和防护,有意让其潜入,这样痕迹太明显。 若此女直接上门拜访,难免会让王舜臣等人心生怀疑,有些事情就更说不清了。 就在张斌想着要不要主动走出这院子,创造给月奴接触自己的机会时,外面王舜臣来报:“参议,院外来了一名黑罗族女子,自称是奉族长黑格多之命,前来给参议侍寝的,长得真他娘的漂亮。” 说到最后,王舜臣一脸羡慕。 “我今晚却没有心情行房之事,此女便交给都头对付了。”黑格多给没藏猁准备了侍寝的女人,自不能厚此薄彼,给身为宋使的他派来女子侍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他今晚上还要等月奴出现,以除去后顾之忧,哪还顾得上其他事情。当然,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毕竟真男人没有将送上门陪睡的美女让给别人代劳的道理。 王舜臣一脸惊喜,搓着手,嘿嘿贱笑个不停,明明心中欢喜得不行,还客气道:“这不太好吧!” 张斌摆手道:“一个女人而已,你我一路共经生死,王都头不要见外,若过意不去,等有机会请我去东京城潘楼吃花酒就是。” 王舜臣这才笑道:“既然如此,卑职就替张参议犒劳一下此女。” 张斌笑道:“别被蕃女给榨干了,留下体力还要做大事。” 王舜臣连忙赌咒发誓般的说道:“参议放心,正事我绝不会耽误,参议随时可让虎头来叫我。” 说完,王舜臣一抱拳,便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他长期在边关驻守,军中苦寒,虽然大顺城里面也有青楼窑子,但他军饷不多,红月楼去不起,其他窑子里面女人哪能跟外面那蕃女相比。 他刚刚接到看守院门的属下禀报,心中好奇,便跑去远远看了一眼,被此女容颜所惊,又知道张斌今晚多半没有心情,所以才亲自来禀报这事,其实就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染指此女,不料张斌做事如此大气,心中着实感激啊! 只是没过多久,王舜臣垂头丧气的又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本来该陪他一度春宵的蕃女。 ……… ……… 第十三章 互飙演技 之前王舜臣兴冲冲的让人将蕃女带到他房间,与其见面后便傻眼了。因为此女一看见他便说了一句话。 “我是安抚司密谍,赶紧带我见张参议。”蕃女说这句话时,一脸的郑重和肃然,而且声音压得很低,跟王舜臣印象中专司敌国军情的安抚司那些密谍很像。 自古以来,凡是密谍结构都很神秘,而且寻常官员都是敬而远之,一点都不想沾染,更不想得罪。 王舜臣虽然感觉扫兴之极,但还是带着自称是安抚司密谍的蕃女来见张斌,而且也不敢有任何多嘴。 张斌看见此女时,瞳孔微缩,不动声色的先让王舜臣出去在门外侯着,然后神色中流露出浓浓的焦急之色,三步并两步走到蕃女面前,低声道:“小草,你怎么会出现在黑罗部,你们家小姐呢?你们怎么突然离开红月楼了?我好伤心。” 那小草眸中深处闪过一抹得意,心想:这个白痴依然是白痴,派去杀他的人出了意外估计是折在了那个虎头的憨货手上,这个白痴显然没有怀疑过是月奴派去杀他灭口的。 心中这样想着,小草面上却仿佛见到了亲人般,红着眼睛哭泣的道:“张公子,那天因为我们小姐拒绝你过夜,你酒又喝多了,一时想不开,整出那般大的事情,我们小姐说愧对于你,本来是想第二日找你陪罪的,不料第二天来了一个客人用重金给我们家小姐赎身了,小姐本来是不同意的,不料那客人来头甚大,我们主仆二人是被红月楼强行绑给那名客人的。” 说到最后,小草已经泫然欲泣。 “好演技,此女只是小角色,放在后世,不弱于那些影后了。”张斌心中冷笑,但面上却开始和小草飚演技,他在后世混的是官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技其实比那些影帝、影后还要高一个境界,因为他的演技已经进入返璞归真的境界,是真正的融于现实之中。 张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变,一副吃了一惊的样子,急声之中有着浓浓的关切之意:“小草,你出现在这里,莫非你和月奴是被黑罗部的人赎走了?” 小草却已经梨花带雨般低声哭了起来:“公子,不是黑罗部的人,是西贼,就在黑罗部。” “什么,是西贼,还就在黑罗部?”张斌脸色大变,神色激动的将小草双臂抓住,说道:“小草,是不是西贼使者让你来见我的?” 小草心中冷笑:“这个白痴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愚蠢之极。” 面上却哭泣道:“西贼使者说让你现在去见他,否则就将小姐剥光了衣服,挂在黑罗城上,让所有人去看。张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小姐,小姐说了,只要你能够救她回去,她便伺候你终生。” “什么,月奴竟然同意跟我了……”张斌先是目龇欲裂,紧接着又欣喜异常,咬牙道:“我绝不能让月奴被西贼如此糟蹋,我现在就跟你去见西贼使者。” 小草见自己轻易便完成任务,心中得意之极,红着眼睛急声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小姐一个人在西贼身边肯定很害怕。” 张斌大声喊道:“王都头!” “卑职在。”王舜臣应声推门,走了进来,刚才张斌和小草都有意压低声音,他行事光明磊落,又想着牵扯到安抚司的人,所以没有多听。 张斌却给他使了个极为隐晦的眼色,然后对小草道:“小草,王都头是我心腹,任何事情都不用瞒着他,我带他跟你一起去,好保护你我的安全。” 王舜臣心中充满一堆疑惑,但张斌的眼色却是看明白了,当即道:“参议去何处,卑职便要跟着去何处。” 小草心想只是多一个人而已,只要去了他们的地方,这两个宋人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所以王舜臣身上的弓箭和腰刀也没有理会。 当即三人从房间走了出去,向院外走去,只是小草没有注意到的是,王舜臣给他麾下副都头使了个眼色,而虎头看见张斌出了门,便按照张斌之前的吩咐,悄悄去见黑罗部族长黑戈多去了。 黑罗部名义上只是宋国一属,即使是大顺城主将种谔派来的使者,在黑罗部人眼中也是宋使,在黑罗部自由走动,黑罗部的人哪敢阻拦。 张斌和王舜臣跟着小草进了夏国使者没藏猁所在客院,院中主厅门前站着一男一女,院子四周角落则站着近百名夏国武士,都流露出一种猫看着老鼠入围的神色。 张斌当然看见了那名身穿夏国官府的中年男子,但他一进院子,目光便全部在那名气质柔媚、娇嫩美颜的女子身上。 “张公子,救我。”此女看见张斌的瞬间,双眼便痴痴的看着张斌,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不错,此女的演技比那小草更胜一筹。”张斌心中冷笑连连。 “月奴,你没事吧!”张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关切之意让现场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对此女的真情实意。 “这个白痴对我真是用情致深啊!” 月奴心中有些复杂的感慨着,却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张斌自然是一脸心疼之极的说道:“月奴,你不用担心,今天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一定要将你救下。” 没藏猁心中大喜,说道:“张参议是吧!本官是夏国枢密院副使没藏猁,本官也不让你为难,只要你现在立刻离开黑罗部,本官便将月奴和小草主仆二人送于你。” 没藏猁本来是想杀了张斌的,但见张斌对月奴情深似海,且又如此愚蠢,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使命都忘记了,便想着等会将王舜臣这个知情人杀了,让张斌带着月奴和小草回大宋,然后设法让月奴彻底策反张斌,成为他们夏国在宋国的高级密谍,这样一来,又是大功一件。 “哼,即使我走了,黑罗部也不会给你们夏国借用子午道。”张斌好似突然才想起自己的使命,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好似自我安慰似的说了一句。 第十四章 死亡之吻 “宋使所言极是。”没藏猁随口笑着说道,但心中却暗骂张斌‘白痴’,只要宋使不在黑罗部,他自认为动用那个底牌,不怕黑罗部不让开子午道。 张斌一脸欣喜的往月奴和没藏猁所在快步走去,王舜臣紧紧跟在张斌身后。 没藏猁见张斌如此迫不及待,给月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哭泣着往前跑了两步扑到了张斌的怀中。 张斌紧紧将这位夏国美女密谍抱在怀中,感受到怀中美女香软温润之感,心中有闪过一丝不忍,但毅然将袖中准备多时的利刃从其后心插了进去,并且在此女惨叫声响起的瞬间,用嘴将此女嘴唇堵住,在此女惊恐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将其继续死死抱住,并且来了个法式深吻。 几乎在张斌动手的刹那,王舜臣也动了。 此时张斌和王舜臣距离没藏猁不足四步,这样的距离取弓搭箭动作太大,步骤太多,所以王舜臣直接拔刀,飞身而起,向没藏猁扑去。 ‘呛啷’声响之中,王舜臣的刀法显然不比他的箭法差多少,在飞身而起的同时,腰间长刀同时出鞘。 没藏猁还没有从狂喜的意境中反应过来,只见王舜臣突然持刀向他扑来,并且看刀势分明是向他脖子砍来,不由吓得一声尖叫,急忙躲闪。 没藏猁也是武将,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勇士,但随着这些年身份地位提升,身子却已经被酒色掏空,只来得及将脖子要害躲闪而开。 惨叫声中,没藏猁的整个右臂从肩膀处被王舜臣一刀砍了下来。 鲜红的血液从断臂处喷薄而出,没藏猁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跌在地上,王舜臣正要一刀将其脑袋砍下来,张斌突然爆喝:“先不要杀他。” 王舜臣反应过来,一把将依然惨叫个不停的没藏猁提起,挡在自己身前,将刀架在其脖子上。 而张斌却已经将月奴的美丽尸体丢在地上,跑过来站在了王舜臣身旁。 从两人突然暴起杀人,到此时一死一伤为人质,二人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碍,一方面是二人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二人心智和灵机应变能力的体现。 惨叫声中的没藏猁突然昏了过去,全场顿时一片死寂,院中近百名西夏武士瞠目结舌站在那里,一脸惊骇,早已将刀拔出,冲到半途,投鼠忌器之下,却不得不停下来。 小草同样吓的脸色惨白,但她突然咬牙说道:“你们的主子已死,若不能给主子报仇,你们回去都要陪葬。“ 近百名夏国武士略一迟疑,怒吼声中向张斌和王舜臣扑了过来。 “没藏猁给我。”张斌一声爆喝。 王舜臣瞬间明白张斌的意思,随手将没藏猁仍给张斌,早就准备多时的长弓已经到了手上。 下一刻,张斌终于明白为什么王舜臣的神箭术能够名传千古,载入史册。 张弓搭箭,弦飞箭出,寻常弓箭手两三秒才能完成的动作,王舜臣用了一秒就完成了,张斌甚至连整个过程都没有看清,便听到了羽箭破空声和弓弦颤动的声响。 而这两种声音出现之后,便接连不断,因为从第一支箭之后,后面连着六支箭都是首尾相接。 王舜臣刚才一次性从箭囊中抽了七支箭,在一眨眼的工夫全部射了出去,而且接连响起了七声惨叫,冲在最前面的七名夏国武士变成了七具尸体。 “轰!” 有了这一耽搁,王舜臣的副都头带着人也赶到,并且破门而入,和西夏武士开始厮杀。 紧接着脸色铁青的黑罗部族长黑戈多也带着一群黑罗部武士跑了过来。 不等黑戈多说话,张斌突然左手将没藏猁头发提起,右手用杀死月奴的短刃直接将昏迷中的没藏猁脑袋割了下来。 “住手。”黑戈多目睹此景,脸色大变,大声阻止,却已经迟了,事实上他阻拦也没有用,张斌绝不会听他的话。 “黑戈多!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选择,还不杀了这些党项人?”张斌强忍着第一次割人头的不适,将人头远远仍到黑戈多脚下,并且一声暴喝。 脸色变幻不定的黑戈多浑身一震,死死的盯着张斌看了一眼,咬牙,大声吼道:“杀了这些党项人。” 黑罗部大群武士一愣之后,悍然拔刀冲了上去。 有了大量黑罗部武士加入,王舜臣便挥手让自己的人退开,这个时候不是抢人头的时候,是让黑罗部沾染党项人血的时候。 数十息之后,近百具党项人尸体被仍到院外,黑罗部的武士正在割他们的脑袋。 为了鼓励黑罗部杀西贼,大宋一直允许黑罗部用西贼的脑袋到大宋换粮食、丝绸、美酒和瓷器。这近百具西贼尸体,可以给黑罗部换来不少好东西。 “可惜了。”王舜臣舔了舔嘴唇,看着这百个脑袋低声嘀咕。 张斌笑了笑,吩咐虎头将没藏猁脑袋捡了回来。 “王都头,没藏猁是夏国副枢密使,又是没藏家二号人物,我在种太尉麾下梳理过功劳之事,知道这一颗脑袋可抵千名普通西贼脑袋,而效仿班超旧事,逼着黑罗部断了投效西贼的后路,此功更大,这两功你我二人各占一半。”张斌低声道。 王舜臣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躬身抱拳道:“多谢张参议。” 张斌将王舜臣扶起,低声道:“你我兄弟共经生死,刚才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在西贼刀下。所以我们是生死之交,该是互相扶持,来日方长。” “参议放心,以后但凡需要我王舜臣的地方,绝不含糊。”王舜臣岂能听不出张斌言下之意,但心中却更加欣喜,以张斌身为大儒张载独子的身份,如今又立下大功,特别是表现出的能力手段又如此惊人,以大宋重文轻武的现状,若无意外,前途远在自己之上,如今结下这份生死交情,对他来说自然是好处极大。 至于张斌与那月奴、小草之间对话中所表现出来的关系,和背后存在的一些蹊跷,他隐隐有些猜测,但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话绝不能给任何人说。 …… …… 第十五章 借武三千(苦求收藏和推荐) 黑罗部招待贵宾的厅堂中,张斌座于上首,黑戈多神色中有着恐慌之意,躬身向张斌请罪。 张斌却笑着将黑戈多扶起来,道:“戈多族长是否有罪,还要我回去向种太尉和朝廷禀报之后,由我大宋皇帝陛下定夺。但如今戈多族长带人杀了近百西贼,特别是助我杀了夏国的副枢密使,没藏家主的亲弟弟没藏猁,却与西贼结下死仇。” 黑戈多心中暗骂不已,但毫不犹豫的立刻表态:“使者放心,我黑罗部以后绝不可能与西贼有任何勾结,必为朝廷死守子午道,不让西贼大军从子午道通过。” “死守子午道本来就是黑罗部的使命,但西贼重要人物出现在黑罗部,戈多族长若再不有所表示,恐怕我大宋皇帝陛下和种太尉都会多想,而且我听说戈多族长的弟弟对戈多族长甚是不服啊!” 张斌等的就是黑戈多的表态,但这还不够,因为他知道没藏猁任务失败被杀的消息隐瞒不住,此时消息多半已经在送往夏国白豹城的路上,而西贼大军走不了子午道,必然会立刻发兵,直接攻打大顺城。 大顺城的防守部署之前经由他的手泄露给了西贼,虽然月奴已死,但军情必然已经到了西贼主帅手中。 虽然即使知道大顺城防守部署,西贼也难以轻易攻下大顺城,但是让宋军多一些死伤却是可以做到的,这是之前的张斌犯下的错误,他总要尽全力去挽回才行。 黑戈多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张斌的眼睛,感觉这位年轻宋使的一双眼睛似寒潭一般幽深难测,禁不住心中一凛。 他如今没有了夏国的退路,绝不能得罪大宋,更何况他们在生活物资方面对大宋依赖极大,用后世的话来说,大宋即使不发兵,光是通过经济制裁就可以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若真发生那样的事情,族人对他必然会很不满,而他在族中并非拥有绝对的权威,盯着他位置的弟弟若在宋国的支持下借机挑事,他最后恐怕会落个身死权落的结局。 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凄惨结果,黑戈多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敢再与张斌对视,低头说道:“使者若有吩咐,我黑罗部绝不推辞,但若是族人不答应,我也没办法。” 黑戈多的话中给自己留有余地,却是担心张斌逼着他带领全族武士去和夏国大军拼命。 张斌见黑戈多已经被自己吓住,立刻温颜笑道:“戈多族长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顿了一下,张斌神色一肃,道:“黑罗部有带甲武士六千人,若动用全力,可凑够万名武士,我只要戈多族长出动三千骑兵跟我走就行了。” 黑戈多暗叹一口气,也不敢多问张斌带着三千骑兵去做何事,躬身道:“使者放心,三千骑兵明日一早便可随使者离开。” …… ……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和王舜臣一行便带着三千黑罗部骑兵离开了黑罗山城,顺着子午道往南而去。 傍晚时,一行人到达刘昌祚搭建的临时山寨。 听了张斌不卑不亢的说了黑罗部发生的事情之后,刘昌祚脸色极为精彩,笑着向张斌恭喜,也拍着大腿表示欣喜,但张斌却从其眼睛深处看出了阴郁之色。 对于刘昌祚的反应,张斌早有预料,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刘昌祚掩饰水平让他暗自鄙视不已。 刘昌祚一心想要立战功,本以为派到这里守着子午道,只要死死的将西贼挡住,就是大功一件,不料张斌这个自己平时看不起的白痴纨绔却效仿班超,不但彻底断了黑罗部借道给西贼的可能不说,还从黑罗部带来了三千骑兵。 他当然知道张斌和王舜臣立下的功劳不小,心中本来就嫉妒的要死,如今张斌又断了他立下功劳的机会,若不是顾忌张斌文官的身份和其大儒老子,他早已当场拉下脸,哪会强颜欢笑。 便在这时,刘昌祚大帐外面跑进来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单膝跪地道:“将军恕罪,西贼五万大军已经围住了大顺城,卑职给太尉的信未能送进大顺城。” 刘昌祚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他在张斌口中得知黑罗部事变的第一时间,便派快马往大顺城,向种谔请示,好尽快回大顺城,参加接下来的攻守大战,不料西贼速度如此之快,禁不住有些后悔没有先斩后奏。 “一晚上的时间黑罗城的消息足以传到白豹城,而白豹城距离大顺城不足五十里,西贼多是骑兵,所以即使钤辖不派人向太尉请令,也难以在西贼大军到来之前赶回大顺城,而且还可能在路上碰见西贼大军,落个全军覆没的结局。”张斌在旁边毫不客气的说道。 刘昌祚脸色数变,最后沉声问道:“张参议特意带了黑罗部三千骑兵,且没有抢着回大顺城,莫非是有其他计划。” 张斌心想,这个刘昌祚能够成为正五品的钤辖武将,除了立功心切之外,其实能力不弱,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能够立刻冷静下来,并且想到这一点,可见一斑。 刘昌祚表现出足够的能力是张斌乐见其成的,因为刘昌祚的能力越强,他完成后续计划的成算越大。 “钤辖明鉴,卑职的确是有一个计划,还需要钤辖主持大局。”张斌起身,向刘昌祚躬身道。 刘昌祚眸中精光闪动,道:“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张斌道:“卑职会将三千黑罗部骑兵交给钤辖统领,以六千骑兵偷袭西贼大营。” “以六千人偷袭五万西贼大营,我看你是疯了。”刘昌祚神色中顿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张斌在黑罗部所为让他对其充满期待,不料对方竟然说了这么一个愚蠢的计划。 对于刘昌祚的讥讽,张斌不以为忤,在路上他已经与战场经验丰富的王舜臣商讨过,对于他的计划虽然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他神色平静的继续道:“钤辖先不要急着下结论,不妨先听听卑职的具体计划。” ps:苦求收藏和推荐,虎郎拜谢诸位看客了———— 第十六章 西夏国相(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刘昌祚冷笑道:“张参议有什么妙计尽快坦言,我们这支偏军在此,西贼探子很快就会得知,若是派人过来围堵,后果难料,所以我要尽快下决定。” 张斌当下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说了出来,小半个时辰之后,刘昌祚脸上的不耐烦已经荡然无存,变得一脸振奋,再看向张斌时,神色已经大为不同。 之前张斌身为种谔身边的众多幕僚官之一,就是个能力平庸的纨绔,却不想此子一直在藏拙,黑罗部的事情可以认为是急智,但刚才所说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如此细致且环环相扣的偷袭计划,却可以反映出太多的东西。 …… …… 西夏国相梁乙埋骑着一匹河西骏马,身着紫花窄袖的圆领长袍,在一群人簇拥之下,远远看着大顺城,心想即使没藏家控制的密谍司弄来了大顺城的布防部署,但要想攻下这座坚城,也要死不少人。 党项人死的再多,梁乙埋心底上都不会有半点疼惜,但若因为死得太多而影响他在西夏国的地位就不好了。 梁乙埋是汉人,才三十来岁,却已经是西夏国的权臣,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是当今西夏太后的亲弟弟,是西夏唯一的国舅,而如今西夏国主年幼,梁氏以太后临朝,西夏被太后和国相把持朝政。 当然,被两名汉人把持西夏朝政,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身后没有野利家、没藏家这样可以威胁到夏国皇帝统治的豪族或者说势力,而且因为他们是汉人的身份,在夏国没人会担心他们能谋国篡位,而以没藏家和野利家为首的各个豪族当年被元昊欺负的很惨,反而乐见梁氏兄妹将国主弄成个废物般的存在。 总之,在西夏国各方势力彼此牵制和默认之下,再加上梁氏兄妹的确很有手段和能力,才会出现西夏国朝廷被两名汉人暂时把持的情景。 西夏国虽然占据着河套平原这肥沃的土地,也和汉人学会了耕种,但种地务农这种事情好似只有汉人才能做好,他们的粮产始终上不去,即使再加上打猎,也只能填饱一半党项人的肚子,另外还有四分之一党项人依靠宋国每年的岁赐换成粮食倒也能勉强不饿死,可是剩下的四分之一党项人便只能四处劫掠了。 夏国周边有吐蕃人、回纥人,还有北边的蒙人、东边的契丹人,以及南边的宋国。 契丹他们不敢招惹,吐蕃人、回纥人和蒙人比他们还穷,生存环境更加恶劣,以致于这三个族群的人都最能拼命,以夏国当今的武力这三族当然不是对手,可问题是打赢了抢不到多少东西,还损失不小,实在不划算,所以即使宋国每年有所谓岁赐送来,党项人依然要抢宋人。 好在抢了宋人之后,只要带着东西走人,不占了宋人的土地,再及时向宋国朝廷上书求和,抢来的东西也不用还回去不说,宋人每年的岁赐也不会少丝毫。 只是,自从范仲淹主持西北军政一段时间之后,党项人这个套路渐渐不灵了,抢东西越来越难不说,还损失不小,甚至还打了两次败仗。 当然以梁乙埋看来,死上一些党项人,粮食也勉强够用了,也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问题是去年冬天雪太大了,党项各部族牛羊冻死无数,而宋国送来的岁赐又故意多是丝绸、瓷器和酒水,去年甚至没有送来一粒粮食,而西夏国之前吃了败仗,强势不起来,这就导致开春之后,新粮没有下来之前,西夏国缺粮的厉害。 如今西夏有一半人已经断粮了,只能出动大军南下抢食了,甚至梁乙埋身为国相都不得不亲自统领其中一路大军南下。 考虑到大顺城的‘难吭’,又有种谔这等难缠人物镇守,梁乙埋便想借横山中的子午小道,绕过大顺城,在宋国腹地大抢特抢。结果没藏猁那个废物竟然失败了,梁乙埋只好带领大军来吭大顺城这个硬骨头。 说实话,若有其他办法梁乙埋决不想去啃硬骨头。因为死的人太多,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所以,梁乙埋准备攻打两日大顺城之后,若还不破城,便留下三万人继续攻打大顺城,另外两万人分批轮流着南下去烧杀劫掠。 “国相,各部众将已经在大帐中到齐。”梁乙埋正在打量大顺城,有下属来报。 梁乙埋深吸一口气,一想到等一下的军议时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便感觉有些头疼。 回到大帐,互相见过礼之后,梁乙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粮草不多了,在这里多待一天便少一天的粮食,所以事不宜迟,现在便商议攻城之事。” 梁乙埋说话时,目光扫视全场,帐中众将领目光躲闪,显然谁都不想第一个攻城,谁都想第一个南下去劫掠。 梁乙埋暗骂一声,继续高声说道:“攻城之时,约法三章,闻鼓角则进,闻金则退,违令者,斩!先登城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怯战懦弱者,斩!此外………”他稍稍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最先登城,并能打开缺口,使后军继进者,大顺城府库之财货,尽归此部,所获宋国大军之器甲,亦以半数赏予此部!破城之后,大掠三日。” 梁乙埋话音一落,发现帐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贪婪的气息,知道效果已经达到,便开始发布命令。 随着梁乙埋的每一道命令颁下,有人欣喜,有人失望,甚至有人心生怨恨。 …… 同一时间,大顺城中。 种谔早就召集众将,下达了作战动员和命令,各项防守任务,按照之前议定好的部署紧张有序的展开。 …… 半天后,大顺城墙上,种谔指挥着守军不断的以比强弩和硬弓攻击,根本不需要瞄准,箭矢如蝗雨一样飞落城下,总能射中几个西夏士兵。 几个要紧的口子上,各个营指挥使,冒着敌人的箭雨,带人不断的推下滚石擂木,有民夫在城墙上架上了铁锅,拼命的扇火,烧着油锅。 油刚一沸腾,立时有宋兵端着往城下浇去,顿时城下传来一片哀嚎之声。 但西贼士兵好像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攻势不断,厮杀不停。 ps:苦求收藏和推荐,这对虎郎很重要,给诸位看客鞠躬致谢———— 第十七章 大胜而归 西夏大军对大顺城的猛攻,从最开始便似暴风骤雨一般,猛攻了一个多时辰,仍然未见到丝毫的减弱,反而一波强过一波。 城头宋军以弓箭、八牛弩、火油、滚木等守城利器疯狂杀敌就从未停止过。 某一刻,东城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五千宋骑高举着战旗,如开闸的洪水从城门洞中冲出,杀向城外正在攻城的西贼,带队的正是种谔麾下头号大将,大顺城副都总管燕达。 种谔将他的反攻方向,定在了大顺城的东城门外! 随着骑兵冲出城,城头的宋军顿时士气大涨,挥舞着战刀,杀向爬上城头的西夏士兵。 但让站在城头统领调度的种谔意外的是,东城之外的那些西夏军队并没有溃败,更没有预料中燕达带领骑兵撵着攻城的西贼追杀的情景。 而且紧接着,他便听到东面传来的战鼓声与号角声,那是西贼骑兵冲锋的号角声,然后他便看到足足两万西贼骑兵,从四个方向对出城的五千宋骑围杀而来。 “该死,西贼知道了我的计划,提前在东面有了准备。”种谔脸色铁青,他不认为西贼能够猜到他的计划,显然他的作战部署泄露了。 在城头大挫西夏军队士气的情况下,种谔将五千养精蓄锐多时的精骑派出,便是想在西夏大军最疲惫,士气开始回落的时候来个突袭反攻,不料对方有了准备,他苦心保留的五千精骑,不但未能击垮攻城的西贼,反而让这五千精骑陷在了外面,估计回不来了。 梁乙埋站在搭设的望楼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东边的战局,只要能灭了这五千宋国精锐,大顺城内兵力减少一小半不说,对宋军士气也必然影响很大,两日之内攻破大顺城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这不可能!”梁乙埋目睹他们后方大营的突变,禁不住脸色大变,在他的视野之中发生了一件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西夏大军东边大营原有的战旗突然全部倒了下去,被数以百计的宋军战旗取而代之。 在梁乙埋视野之中,至少有五六千骑兵在西边大营中驰骋杀人,而在不远处东边那片树林的后面,军旗闪动,尘土飞扬,分明还有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朝这里急驰而来! “宋国的援兵?” “哪里来的援兵?” “怎么事先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梁乙埋不是没有想到被种谔派去子午道的刘昌祚三千骑兵,可那才三千人不是,他如今亲眼看见的便已经至少有五千了,显然这不是刘昌祚的那三千人,而是新来的援兵,是他们事先所不知道的援兵。 而宋国最不缺的便是军队,大顺城位于鄜延、环庆两路之间,来援兵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为了牵制鄜延、环庆两路之地的军队,他们西夏另外派了两支偏师,前往鄜延、环庆两路。 “现在看来,另外两路偏师牵制失败,宋人早就知道我们的主力在大顺城方向,所以提前派了援兵。” “也是,我们的细作能够打探到大顺城作战部署图,宋人提前打探到我们的主力所在,也不是不可能。” 梁乙埋念头百转,怀疑自己中计了,但一时间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先撤退。 城头上,种谔同样看见了那支突然偷袭西贼后方大营的援兵,他同样充满疑惑,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这个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援兵已到,随本帅杀出城,杀光西贼。”种谔大声下达着命令,很快他的命令便传遍全军。 “援兵已至,出城杀光西贼。”城内宋军爆发出震天欢呼声,鼓角之声大作。 望塔之上,梁乙埋听着城内宋军的欢呼声,看着城内种谔调动着军队向城门涌去,再也不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断。 不敢再犹豫,梁乙埋沉声下令:“传令,各军立即北撒!命野利雄率麾下人马断后。各部族撒军前,尽可能焚毁所有器械、粮草,列队而行,敢自相惊扰者,斩!” ………… ………… 张斌知道种谔的作战计划,知道在攻守最紧张时刻燕达会率领五千精骑从东面出城,也知道种谔作战计划被自己泄露,西夏人肯定针对这个计划有所准备,所以他将偷袭的时机选择在了这个时候。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西夏大营中留守的军队最少,且有燕达的五千精骑,加上他们的六千骑兵,即使不能将西夏人吓的撤军,也可以互相牵制不少西贼,或撤退或趁机回城。 所以,张斌待西夏大营几乎倾巢而出之时,派两千精锐轻骑直入,夺了西贼大营西营寨,插上大宋的军旗,又带领两千人散开纵马奔腾,在很大范围内做出兵力冲锋西贼大营的假象,同时又留下两千人在后面树林中大布疑兵,给所有西贼视野上宋国援兵很多的感觉,使得西夏大军以为中了埋伏,瞬间军心大乱。 而种谔展现出了一个老辣的主将临机果断的一面,带领城内剩下的一万多守军在第一时间杀出城,更是让梁乙埋再无怀疑,仓皇撤兵。 城外刘昌祚带领三千宋兵和三千黑罗部骑兵与燕达五千精骑合兵一处,纵兵追击,再后面是种谔带领的一万多主力。 一追一撤之中,西夏人更难弄清楚后面有多少宋军追击而来,被一路追杀十数里。 半天之后,宋军斩杀西夏大军一万多人,大胜而归。 梁乙埋北撤至白豹城,分析后来派出去的探子送回的情报之后,才发现自己中了疑兵之计,稀里糊涂败于敌手不说,且损兵折将,恼怒之极,想立刻重新发兵,但粮草全部丢失,还需要一段时间重新筹措。 …… …… “子玉简直是诸葛武侯在世,如此妙计让人叹为观止,竟然让西贼仓皇撤兵,我等追着西贼屁股杀了一万多人,真的是大快人心。” 回到大顺城之后,张斌和刘昌祚、王舜臣第一时间向还在疑惑的种谔汇报了黑罗部所为和偷袭之事,具体论功行赏,还要由种谔和监军吴佩核实认证之后,将战功报于西北三路宣抚韩绛,由其定夺,或直接赏赐,或上报朝廷。 刘昌祚对张斌的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他做梦都想立大功,此次终于梦想实现,这一次至少升一级,封爵也不是不可能,而这一切都拜张斌所赐。 “钤辖客气了,卑职虽然献计,但若非钤辖统兵有方,偷袭有力,最后追杀迅猛,太尉带领全军果断出城追击,效果如何还是两说的事情,所以卑职实在不敢居功……。” “哈哈哈……子玉过奖了,哈哈……”张斌的话让刘昌祚听了异常舒坦,他是一个喜形于色之人,禁不住长笑出声。 说完刘昌祚,张斌将旁边也在咧嘴直笑的王舜臣拉过来,又道:“若非王都头带人提前将西贼东边探子全部射杀,让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虚实,我们的计划肯定难以成功,所以王都头同样居功至伟。” 刘昌祚停止长笑声,看了一眼王舜臣,知道这个小小都头立下三次大功,若无意外这一次至少要升两级,直接跳过营指挥使,一举成为中级武官。 王舜臣虽然欣喜之极,但却是个聪明人,知道刘昌祚这个人嫉妒心强,连忙将喜色收敛,对刘昌祚躬身道:“恭喜钤辖,以后卑职还要靠钤辖提携。” “哈哈哈,好说,好说。”刘昌祚大笑一声客气回礼,他自认为下一步很可能接替种谔,镇守大顺城,如王舜臣这样的有勇能谋的属下却是自己最需要的。 笑过之后,刘昌祚神色一肃,对张斌道:“子玉在黑罗部所为和此次偷袭大功累积不小,又是身负功名的文官,估计韩相公都无权决定封赏,很可能要由陛下圣裁,而以陛下的性格,子玉又是大儒之后,多半是要亲自接见子玉的。” 刘昌祚所言张斌岂能没有想到,连忙谦虚抱拳道:“借钤辖吉言,希望卑职此次能有机会觐见天颜。” …… …… ps:苦求收藏和推荐票,这对我非常非常重要,虎郎鞠躬感谢诸位看客了! 第十八章 一切为了功劳(苦求推荐和收藏) 送走刘昌祚和王舜臣之后,张斌想起监军吴佩与自己的仇怨,神色中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忧色,仔细回忆了一下吴佩以往的为人,他心中的隐忧更重。 “以吴佩的为人,如今又认定其子之死与我有关,绝不会看着我顺利拿到军功封赏。”张斌心中暗忖不已,“为了保险起见,恐怕要做一些事情才行。” 沉思半响之后,张斌准备晚上去见见种谔,吴佩若是想捣鬼,很难绕过种谔,后者即使阻止不了吴佩,但至少是知情人。 当然,种谔也是老狐狸,虽然与老爹张载有些交情,但那交情也有限的很,要想让这老狐狸帮自己忙,恐怕也不容易。 …… …… 天黑之后,张斌便去拜访种谔。只是让张斌心中惊疑的是,种谔好似早就料到他今晚会上门拜访,守门的老兵没有通报,直接将他带了进去。 大顺城是军寨,种谔的府邸与白虎节堂相连相通,其实就是大顺城军事指挥中心,四周围墙高达一丈五,形制如同城墙,甚至还有女墙和雉堞,宽达五尺,这本身就是防止城破之后,守军退守最后堡垒继续杀敌。 “坐罢!”种谔唤了一名老仆给张斌上了茶,再指着下首的一把交椅,示意张斌坐下说话。 种谔神色平静,话语温和,但张斌心中却如临大敌,警铃大响,因为种谔今天看他的眼神蕴含着太多的东西,而这绝不止是他立下大功,让对方刮目相看的缘故。 张斌心中念头闪动,眸中闪过一抹决然,没有坐下,反而对着种谔直接跪倒,行礼道:“卑职有秘事还要向太尉禀报,也是向太尉请罪。” 种谔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但却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有让张斌起身,而是似笑非笑问道:“你还有何秘事要说?又有何罪?” 张斌一咬牙,道:“泄露军机之罪。” 种谔久久不语,但神色变冷,道:“说吧!” 张斌立刻道:“启禀太尉,红月楼头牌月奴与其丫鬟小草是西贼密谍,卑职之前被其美色所诱,对其倾心。半月前,吴成杰与月奴在红月楼将卑职灌醉,由卑职口中套取大顺城防守部署,后来担心卑职酒醒之后主动向太尉请罪,重新调整城防部署,所以便在卑职醉酒不醒时将卑职衣服脱了,并且欲吊死卑职,好在卑职随从在关键时刻将卑职救下。” 种谔闻言,神色更冷,他虽然从其他方面推断出是张斌泄露了城防部署,但却不知道事情经过,冷哼道:“你的确是犯了泄露军机的重罪。” 顿了一下,种谔又道:“那吴成杰后来为何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嫁祸杀害你的事情?事后回府又为何蹊跷死去?” “卑职知道吴成杰酒后容易失控,那晚上特意将吴成杰约出来,将其灌得酩酊大醉,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故意问他,以证明卑职清白。”种谔所问,正是这件事情中张斌最难解释的一点,好在张斌有所准备,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鼠尾草……一方面说出来太过匪夷所思,另一方面这是张斌一个秘密手段,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用,关键时刻用好了会保命,他不想轻易泄露。 种谔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斌,道:“吴成杰的死与你是否有关?” 张斌毫不犹豫的说道:“太尉,吴成杰之死与卑职绝无关联,但卑职猜测是因为吴成杰在红月楼酒后失言,说出了真相,西贼密谍担心被吴成杰牵连,将其灭口。” 张斌所言算然还有些许漏洞,但逻辑上却能够说得通,种谔看着张斌,目光闪动,但最后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只是半响没有说话,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斌。 不知过了多久,张斌在种谔目光下,禁不住额头见汗,某一刻他突然心中一动,眸中精光一闪,将头低下,低声说道:“太尉神机妙算,早就知道那红月楼月奴主仆二人是西贼密谍,所以派卑职故意接近,有意泄露军机给月奴,又打探到西贼派了使者去了黑罗部,故派卑职去黑罗部,行那班超旧事,断了西贼借子午道的可能,还带回三千黑罗部骑兵,这一切都是太尉指使卑职所为。” 说到这里,张斌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打量种谔,发现后者依然不言,但眉梢含喜,显然自己赌对了,种谔不想只得主将之功,他还想贪图张斌所得所有大功的主使谋划之功。 心中暗骂种谔无耻,张斌继续说道:“太尉整体布局,料敌在先,提前派刘昌祚将军带领三千骑兵藏在横山之中,与卑职带来的三千黑罗部骑兵汇合之后,又约定好在西贼攻城正酣之时,由城内燕达将军带领五千精锐出城偷袭,让刘昌祚带领城外门六千骑兵营造数万援兵杀到的假象。西贼中计,仓皇逃窜,太尉带领人马追击,斩杀一万多人,这是我大宋与西贼战争中十数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 张斌一口气将话说完,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看种谔,否则后者虽然正行无耻之事,但目光对视之下,面子上若是过不去,恼羞成怒的话就适得其反了。 种谔听完张斌所言之后,脸色数变,盯着张斌看了不知多久,才嘿嘿一笑,道:“关学张载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子玉,你很不错,你先起来坐下吧!” 张斌闻言,顿时心中大定,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赌对了,起身道:“谢太尉。” 种谔一脸和善,面带微笑的仔细打量几眼张斌,好似是要重新认识他似的,过了半响才说道:“三天后鄜延、环庆两路援兵就会到达,韩相公也会随大军亲临大顺城,到时候定会找你问话。” 张斌心中微微一震,种谔所说韩相公就是掌管西北秦凤、鄜延、环庆三路军政大权的宣抚韩绛,是当朝正二品大员。 而韩绛之所以被称为“相公”,是因为韩绛还是当朝参知政事,这是名副其实的副宰相。 不过,身份尊崇的韩绛亲自来大顺城虽然让人震惊,但细细想想也并不意外。 毕竟今日这一战是十几年以来大宋与西夏国交战中,斩获最大的一战,种谔即使事后才知道原委,但依然有他一份功劳。 因为他是主将,不管是张斌,还是刘昌祚和王舜臣,只要是他的部下,立下的功劳都会有一份是他的。 而韩绛其实也是一样,他在西北三路宣抚任上已经两年多了,其实一直想回京都中枢,但至今没有什么漂亮的斩获和大的功绩,便没有什么理由能够回朝廷中枢。 恰好今日这一战,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还会有功,甚至此次大捷的好处就数他最大,这便是当领导的好处。 当然,吃了败仗,皇帝和朝廷也会问责韩绛和种谔。 种谔说完便不发一言,张斌将这个震惊的消息消化之后,也明白了种谔的意思,当即从善如流,道:“太尉放心,韩相公问话时,卑职定会按照太尉吩咐如实禀报。” 种谔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去吧!吴佩那里老夫给你看着,不会让他耍出什么花样出来,不过吴佩可能会抢在韩相公之前做一些事情,他是朝廷和陛下派来的监军,一些事情我也无权过问,你小心点就是。” 张斌这才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恭敬道:“多谢太尉提醒,卑职告退。” …… …… ps:苦求收藏和推荐票,虎郎拱手感谢诸位了,这对虎郎真的非常非常的重要。 无题 吴佩的‘手段’来的很快,第二天监军府便发来的一纸文书,这是堂堂正正的手段,张斌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不得不去监军府衙。 进了监军府衙,走在通往正堂的石板路上,张斌的心中警惕异常,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大顺城这样长期驻军不少于一万的军寨,都设有监军府,自有一套官吏班子,吴佩手底下甚至还有五十多名小吏和两百名护兵,用来保障他行使监军之权。 张斌在一名长得慈眉顺眼的老胥吏带领下,向府衙深处走去,半道上突然看见王舜臣皱着眉头迎面走来。 王舜臣也看见了张斌,愣了一下,大步来到张斌眼前,二人问好行礼之后,王舜臣貌似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那名老胥吏,便欲言又止,只能离去。 王君临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更加警惕,只是他一时间还猜不到吴佩的手段是什么。 那名胥吏见王舜臣走远之后,笑道:“张参议,这位王都头昨晚上来找监军,与监军密谈至深夜,监军还让他在府中留宿,这不才刚刚离去。” 张斌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吴佩的手段,随口道:“原来如此……” 吴佩恐怕对其儿子与那月奴的事情知道一些,甚至可能知道月奴是西贼密谍的事情,所以今日恐怕也是要以此事作文章。 事实上如今张斌唯一的破绽也是这件事情。 而吴佩想要以这件事情谋害张斌,不能空口说白话,显然是想从王舜臣口打问一些事情,哪怕证据不全,甚至捕风捉影,吴佩都可以轻易整出一些事情,即使害不死张斌,至少也能搅黄了他的大功封赏。 两人走到正堂前,老胥吏没直接进去,而是让张斌自己进去。 正堂内左右各有五名带刀衙役直直站着,张斌一进来便凶狠的盯着他看,还手持刀柄作随时拔刀状,胆子小点的被这场面一吓唬都会失了分寸,张斌却神色如常。 在大堂深处桌案后面,一位四十多岁的文官端坐着,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张斌,正是大顺城监军吴佩。 张斌穿着参议的官服,因为没有官品,衣服上没有任何绣图,也没有官帽,但他身材高大,按照后世计量也有一米八左右,鼻正眉直,不知是不是因为灵魂穿越的缘故,双眼清亮而深邃,隐隐有一种气度不凡的感觉。 吴佩打量过之后,眸中闪过一抹怨毒之色的同时,却是心中疑惑,之前张斌在他印象中虽然一身皮囊不错,但是那气质就是一个废物纨绔,可是如今的张斌……别的不说,光是这气度,若不是身居一定官位多年,怎么会有这等气度。 吴佩心中疑惑,禁不住又仔细打量张斌。发现张斌外表上温文尔雅,有一股淡淡儒雅之气,这倒能够理解,毕竟是关学张载的儿子。可是刚进门时那凌厉的眼神……分明是双眉如刀,眼神如剑,即使是他也禁不住心中有阵阵寒意浮现。 “此子难道真是藏拙?”吴佩突然对他的计划有些怀疑起来。 张斌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道:“下官张斌,拜见监军。” “张斌,你可知罪?”吴佩神色冰冷,寒声问道。 张斌一脸讶异,道:“回禀监军,下官只知这些天先后立下三次大功,真不知有何罪责。” 吴佩板着脸,冷声道:“张斌,本官得到秘报,红月楼月奴主仆和西贼使者出现在黑罗部,她们分明是西贼密谍,你之前与她们勾结在一起,泄露军机,该当何罪?” 是了,那月奴和小草都是红月楼的人,王舜臣麾下骑兵和那五十个民夫中或许就有认识月奴和小草的,想必吴佩是从某个小兵或者民夫口中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至于王舜臣……张斌本来还有所怀疑,但刚才进来时碰见了王舜臣,反而让他坚信王舜臣绝没有出卖自己。 显然吴佩故意安排他进来时碰见王舜臣,并且让那个老胥吏说了那些话,这若是心智较差或者没有什么官场经验的菜鸟自然是被唬住了,认为王舜臣将一切告诉了吴佩。 可这在张斌看来分明是欲盖弥彰,甚至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暴露了真相。 而只要王舜臣没有出卖自己,又有昨晚上和种谔之间达到的交易,张斌便不用怕吴佩在这件事情上谋害自己。 脑海中念头闪动,张斌神色始终平静,一脸惊疑的拱手道:“这一切都是太尉指示下官所为,都是太尉神机妙算,早就得到消息,那月奴主仆是西贼密谍,所以让下官有意接触,随后才有了黑罗部所为和昨日的大胜,下官以为太尉已经给监军说过了,原来监军还不知道。” 吴佩闻言,顿时瞠目结舌,心中震惊的同时,脸色阴沉得能够滴下墨水来,他真相信了张斌的话,因为如此大的一个局,若没有种谔在后面指使谋划,以张斌一个小小参议,怎么可能取得这般大胜。 还有,那刘昌祚向来桀骜不驯,又身为正四品武将,怎么可能会听张斌一个小小参议指挥。 再之,那黑罗部,若没有种谔的面子,张斌能够借来三千骑兵? “只是……种谔费尽心机的瞒着我,多半是不想在这次大胜后给我分润功劳。”吴佩气得咬牙切齿,“种谔这个老匹夫无耻之极!” 心中暗骂完,吴佩脸色一变,因为他又想起另外一事,眸中禁不住浮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 “杰儿死的蹊跷,如此高明的手段,那张斌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多半也与种谔有关。” 抛开张斌穿越的这件事件,吴佩能如此想,其实才是合乎逻辑的,毕竟不说张斌之前表现就是一个废物纨绔,即使藏拙,也只是一个无品无权的参议,身边除个婢女和一个白痴随从之外,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力量。 …… …… “种谔,你既然想争我的战功,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从监军府走出后,张斌长呼一口气,自穿越以来压在心头的那片乌云彻底消散。 第二十章 副相韩绛(苦求推荐和收藏) 他刚才收获不小,将吴佩的大半仇恨转到了种谔身上不说,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吴佩在后面坏事了。 至于吴佩和种谔当面对峙……这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中吴成杰所扮演的角色一点都不光明,吴佩固然恨死了种谔,想着泡制一份奏折,找一些东西弹劾种谔给儿子报仇,这自然可行,但同时他也担心种谔拿他儿子与西贼密谍可能勾结的事情说事。 抬头仰望阴沉的天空,张斌暗叹,在这个封建权贵的世界中,要想依靠律法保护自己周全是不可能的,所以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官身,且官越大越好,还一定要是文官。 因为,这个时代,富裕的商人和强悍的武人都是卑贱之列,即使是武将也只是稍好一些而已。 …… …… 说起来,这几日大顺城上下都是在紧张、欣喜却又焦急的状态中度过的。 紧张是因为位高权重的大佬韩绛要来,这放在后世已经是副国级的领导,而且是实权人物。 即使是放在后世,地方上为迎接这般大的领导都要提前几个月的各种准备,更不用说在等级更加森严的封建王朝社会了。 至于欣喜自然是因为大家立了功,等着朝廷的封赏。 张斌和王舜臣、刘昌祚固然立下大功,但这一万多西贼人头可不是他们三个人砍下来的,这是大顺城的将士共同之功。 所以,这三天将士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板着指头算自己砍下的人头能够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砍的人头多的,或者人头够尊贵,够得着升官的在谋算着自己升什么样的官位。 而升不了官的绝大数小兵则是想着人头能够换来多少赏银或者田地。 至于焦急却是因为每次战后算功封赏都会多多少少有不公的地方,而宋时将士在朝廷和文官面前又没有什么人权,他们的功劳核算和最后的封赏恰恰是由这些从不上战场的文官说了算。 说起来,宋时的军人不管在战场上多么悍勇,杀了多少贼人,但对文官都有畏惧之心。 没办法,文官一动嘴皮子,就可能轻易让自己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而且这种伤害不同于战场上明刀明剑,是真正的暗箭,都无从防备啊!怎么能不让当兵的焦急担心。 至于西贼来犯,如今大顺城反而不担心了,甚至之前没有得到西贼人头的将士深切的盼望西贼再次来犯。 但事实上,短时间内西贼是不可能来大顺城了,因为谁都知道鄜延、环庆两路援兵就要到了,西贼肯定也得到了消息。 果然,城外大捷的第二天斥候就传来了情报,白豹城中的西贼转移了,一路往东而去,那个方向是鄜延路边境。 就在张斌猜想西贼不甘心,要走其它路线抢鄜延路时,又过了一日,从鄜延、环庆两路分别传来了快马加急军报,西贼都有劫掠,两路宋军有所准备,城都守住了,但边关一些村镇却被西贼劫掠一空。 不过因为失去了大顺城这边西贼的接引和呼应,西贼不敢深入,劫掠到的钱粮也有限,毕竟边关村镇都不富裕,越往大宋深处钱粮便越多。 说起来,这些天两路边军也有一些斩首,加起来斩首也有千余级了,这放在以往都是大胜了,甚至可以往京城报捷了,可是如今有了大顺城这边一万多斩首的大捷,这一比较就不算什么了。 …… …… 三日后,鄜延、环庆两路援兵各两万到达,大顺城的人马加起来不少于六万,大顺城固若金汤。 “可惜!”大胜之后的第三日,北风呼啸,大顺城楼上,刘昌祚得知白豹城的西贼撤退后,大为遗憾,“若是西贼再来攻打大顺城,定能再送我们一些人头的,怎么就去了鄜延路呢?” “钤辖这些年想要西贼人头想疯了?”张斌闻言,顿时无语之极,“那西贼知道鄜延、环庆两路援军到了,怎么可能还来送人头?” “子玉有所不知。”一旁的王舜臣嘿嘿笑道,“钤辖这是担心他这次的功劳不够,刚从大营过来的时候,钤辖还跟我盘算着这次大功能不能直接越过燕总管,成为大顺城主将。” 三人共经生死,一起立下大功,这两天张斌又请两人喝了两次酒,关系迅速拉近,熟络了很多,刘昌祚这人虽然性子差了一些,但其实也是豪爽之辈,至于想要军功想升官,是这个时代所有文武官员都具备的心态和最强烈的欲望,只不过刘昌祚表现得太直白了一些。 张斌笑道:“钤辖不要担心,这一次太尉立的功劳也不小,多半是要升官的,大顺城主将之位空缺之后,若是以往即使钤辖立下大功,毕竟上面还有燕将军,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韩相公亲临大顺城,显然对这次大胜极为看重,随之我们的军功也更会被重视。” 刘昌祚一听,顿时毫不掩饰的狂笑出声,道:“子玉算无遗策,所说的定是对的,我就等好消息吧!” “张参议。”就在众人站在城楼上说笑时,一名太尉府小吏匆匆跑上来,向三人一礼,道:“张参议,快去太尉的府上,韩相公要见你!” 张斌自然不敢耽搁,跟刘昌祚和王舜臣说了一声,便匆匆下了城楼,骑马往种谔的府邸跑去。 “可惜了。”看着张斌骑马离开,刘昌祚想起一事,道:“子玉真的是太可惜了。” “的确是太可惜了?”王舜臣也不禁摇了摇头,一脸替张斌可惜之极的表情,“子玉之父乃西北唯一的大儒,本身也是进士出身,子玉怎么就没考上进士呢!” “是啊!子玉要是有进士功名,这次大功所得赏赐和官位定会好于十倍,说不定直接进入朝廷中枢为官也大为可能。”刘昌祚替张斌遗憾的同时,眼神之中也有着羡慕。 ps:苦求推荐票和收藏,虎郎拜谢诸位看客了。 第二十一章 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 这年头,有着进士功名的人身上犹如加持了无数的光环,有着太多的特权和太多的优势。 在升官和仕途方面就不用说了,进士永远是首选,甚至一些重要位置必须是进士,立再大的功劳都不行。 宋时讲究所谓‘刑不上大夫’和‘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这里所说的大夫基本标准其实就是进士。 还有其他的特权就更多了,比如只要是进士出身,不管是面对宰相,还是皇帝,只要自己愿意,便可以不用行跪礼。至于进士的俸禄和钱粮方面的待遇就更不用说了。 甚至连‘好男儿’这个本来属于战功将士的头衔也因为韩琦当年一句‘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男儿’,莫名其妙的也成了进士诸多光环的一个。 此次张斌立下的功劳,对一直在西贼面前败多胜少的大宋来说,已经称得上是泼天大功了。 第一大功,行班超旧事,堵死了黑罗部给西贼借子午道的可能。 第二大功,便是西夏国副枢密使,夏国没藏家族二号人物没藏猁的脑袋,这可是值一千个寻常西贼人头的。 第三大功,也是最大的功劳,带回三千黑罗骑兵,与刘昌祚三千宋兵汇合,解了大顺城被围之危不说,还打出了一场大捷,斩首一万多西贼。 至于与王舜臣在去黑罗部路上反伏击胜利,分给他的那五十个西贼人头却已经是不值一提了 而且,张斌也不是普通人,他是关学张载的独子,即使是种谔也只有通过把柄相要挟且交易暗示的方法,分润他的功劳。 吴佩虽然是监军,若没有拿得出的理由和证据,也不敢收拾张斌。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张斌不是进士出身,这样一来,他泼天的功劳已经超过他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也就是说这三个大功中任何一个让他所升的官和三个大功累积相加所升的官相差不多,因为非进士出身的人,文官是有很大限制的,这也是张斌毫不犹豫的愿意和种谔进行交易的原因之一。 而张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这两天已经给王舜臣和刘昌祚多次表态,一定会在面见韩相公时,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功劳给两人多分摊一些。 …… …… 以韩绛的身份,亲上前线边城,又是在战后,自然是要有理由或者名义的,而视察城防和慰问有功将士便是最好的名义。 所以,张斌还没有到种谔的府邸,便碰到一名种谔亲兵传令,让他去军营见韩相公。 张斌赶过去的时候,韩绛已经视察完了军营,正在出军营。 显然种谔有所准备,军营中韩绛所看见的是其喜欢看见的,所以张斌给韩绛行礼时,后者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不错,点头示意,亲切的称呼张斌的表字不说,还讲了一件与张载的旧事,显得兴致很高。 种谔和吴佩在韩绛身后陪同,张斌拜见过之后,本想立刻退到后面去,韩绛突然道:“子玉,到本相身边来,有些话本相要问你。” “卑职遵命。”张斌在种谔惊疑和吴佩嫉妒的眼神中不卑不亢地走在韩绛身边,落后半步而立,整个过程沉静稳重,并没有因为被宰相的看重而表现得受宠若惊,这份自若和气度顿时让韩绛眼睛一亮。 张斌跟着韩绛上了城墙,一边漫步,一边根据韩绛所问,按照之前和种谔说好的,将他所立三件大功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中着重突出了种谔、王舜臣和刘昌祚的功劳。 当然,张斌得到不少韩绛的大力赞许,不过后者暂时没有提封赏的事情。 和后世大领导视察地方一样,转着看一圈之后,自然就到了进会议室听汇报和提要求的时候。 一众人进了白虎节堂,韩绛当先坐在了主帅之位上,种谔请示过韩绛之后,立刻命人敲响了聚将的鼓声。 这种鼓声颇为特殊,整个大顺城都清晰耳闻,很快连同四万援军在内,营指挥使以上的将官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至。 将官们依次进来之后,恭敬行了礼,然后便各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不同以往大家都是坐着,今天除了种谔和吴佩,以及两路援军的主将之外,其他人都不敢落坐,而是微微躬身站在自己位置上。 张斌目睹此景,心想这便是大宋宰相的威势啊! “这还是副宰相,而且是在朝中争斗处于下风,从朝廷中枢赶到地方上的副相啊!”张斌暗自腹诽,心想总有一天,自己也要达到乃至超过这一步,而且要权倾朝野。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或者说有资格让弱宋成为强宋,才能实现他强国强军,乃至更大的梦想。 事实上即使他当了权倾朝野的宰相,一些事情也未必能够推广下去,这从历史上一心想变革的范仲淹和拼死想变法的王安石的结局便可以看出。 大顺城内够资格来此的官员到齐之后,监军吴佩便当先对着众人道:“相公今日亲来大顺城,尔等当好生戒备,勿要让西贼惊扰到相公!” “吴监军这话说反了吧!本相如今可是盼着西贼来攻打大顺城,哪还怕西贼惊扰本相?”韩绛有些莫名的说道。 他其实说的实话,因为如今大顺城有六万大军,西贼即使倾尽全国之力,也很难攻得下来,而他在大顺城,即使什么都不做,所有斩首和战功都会被他占大头。 张斌见吴佩拍马屁没拍到点子上,尴尬的脸色涨红,不由心中暗笑,吴佩连韩绛到大顺城的心思都没有搞清楚,怪不得堂堂御史被派到西北边城这等苦寒之地当监军。 韩绛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说完之后,目光扫过全场,又道:“本相方才已经巡视过大营,战具皆备,军心可用啊!” 张斌一听,顿时神色一凝,心想果然人人都渴望战功,即使是位极人臣的韩绛都是如此。 这几天他已经感受到太多的人看着他时羡慕嫉妒的眼神,所以为了不招人嫉恨,他这几天表现得很是低调。 第二十二章 找一个背黑锅的人 张斌深知,此时调动大军便不是防守,而是进攻,而以大顺城的位置,准确的说其实就是要攻打白豹城。 自古以来攻城战最为辛苦且耗时,最主要的是攻下来也是伤亡极大,更不用说西夏大军这次入侵虽然吃了大亏,但一直以来面对大宋时,还是胜多输少的,总体来看西贼军队要强于宋军不少的。 此外,还有一个关键——韩绛所言多半不是朝廷的意思,虽然如今西贼还有兵马在鄜延、环庆两路劫掠,韩绛向白豹城发兵可以解释为围魏救赵之计,朝廷和天子不会说什么。 可若是败了,以韩绛的为人或者说以绝大数文官的德行,定会找一个武将背黑锅的。 显然,韩绛这句话就是想找一个背黑锅之人,一些聪明之辈,如种谔眯眼不语,两路的援兵主将也低头不言。 当然也有没看清其中凶险的跃跃欲试,只是三个主将没有吭声,很少有越过主将请战的武将,若是以往以刘昌祚的性格多半已经站出来抢着背这个黑锅,但这次刘昌祚已经立下了大功,略一犹豫便没有站出来。 韩绛脸上始终有着淡淡笑容,但张斌注意到这位副相眼睛深处有着浓浓的失望之色。 简单的说了几句勉励众将的场面话,又提了几点要求之后,韩绛便让众人退下,自己去了驿馆院落休息。 …… …… 张斌离开白虎堂之后,便心中有些担心,韩绛目的没有达到,恐怕会影响一些人的封赏。 他自己是文官,且有张载这样的知名老爹,即使是韩绛也不会轻易少了自己的封赏,更何况自己立的功劳足够大,已经能够上达天听。 但是刘昌祚和王舜臣就不一样了,韩绛未必就是贪墨他们的功劳,但两人的封赏只在韩绛一言而绝。 不管是为了培养两个军中臂膀,还是考虑到自己已经答应刘昌祚和王舜臣要帮他们落实封赏,张斌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单独见一下韩绛。 而就在张斌考虑去拜访韩绛时,后者却派了他的随从过来,叫他过去问话。 张斌心中一动,隐隐猜到韩绛可能要问什么,道:“这位兄台请先回,下官回去准备一份礼物便来。” 那随从眉头一皱,道:“张参议最好快点,这大顺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相公召见问话,这是何等殊荣。” 说完,随从便脸色不渝的转身离去。 “宰相门前七品官。”张斌突然想起这句话,心中感慨着,不再理会这名狗仗人势的随从,而是匆匆上马离去。 他自然不是真的回家准备礼物,而是去了城内一处独立的军营,那里是三千黑罗部骑兵的军营。 不知黑格多是有意还是无意,黑罗部带领这三千人马的正是与他有矛盾,且能够威胁到他族长之位弟弟黑木羊, 或许在黑格多看来,张斌带着这三千人是凶多吉少,盼望着自己弟弟黑木羊死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也说不定。 而在张斌有意之下,这些天他已经和黑木羊关系很不错,他现在要从其口中打听一些消息,且试探一下黑木羊的一些想法。 …… …… 半个时辰之后,张斌来到驿馆门外,看见吴佩正点头哈腰的给驿馆门口韩绛的一名属官说着什么,而那名属官摇了摇头,道:“吴监军,相公说这会儿不召人问话,你请回吧!” 张斌目睹此景,再一看吴佩身后压痕明显的马车,知道里面多半有不少金银重物,心想吴佩这是来送礼的。 宋时官场送礼这也不算什么,不管吴佩想调回京都,还是有其他目的,抓住机会给韩绛这样的大佬送礼再正常不过了,但显然送礼失败,连门都进不去。 这时,那名韩绛的属官看见张斌,却是眼睛一亮,不再理会吴佩,而是迎上来,客气道:“张参议,请随我来。” 说着话就要请张斌进去,吴佩在旁边看着顿时嫉妒两眼冒火,忍不住道:“为什么张斌一个没有官品的小小参议能进去,本官不能进去。” 那名属官其实也就是韩绛的幕僚,顿时神色一冷,道:“相公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 吴佩顿觉失言,脸色一变,连忙躬身道:“下官失言。” 那幕僚却已经不理会吴佩,带着张斌进了驿馆。 吴佩看着张斌的背影,暗恨不已,阴沉着脸上了马车。 …… …… “卑职拜见相公!”张斌步入房内,不敢先抬头乱看,直接拜倒在地。 以他如今的身份,相当于后世普通科员来见一名副国级大佬,不卑不亢没错,但该有的姿态一定要做足了,更何况从韩绛随从和幕僚的官僚作风来看,韩绛多半很在乎别人对他表现出的恭敬态度。 而且韩绛此人可是名载史册的名臣,虽然比不了王安石和范仲淹,但流传千古的事迹也不少,能够走到今天这高位,功勋、资历和赫赫事迹都是不缺的,总之是一位很有水平或者老奸巨猾的主,绝不是好糊弄的。 “子玉不要多礼。”韩绛声音很是温和。 “谢相公。”张斌起身看去,见韩绛捻着自己颌下的三缕长须,显得格外精神,且眼神犀利,看起来已经将先前白虎堂众将官不响应他的不渝之事给忘记了。 “坐吧。”韩绛看了一眼张斌,随口说道。 “卑职不敢。”张斌连忙说道。 大佬客气,那是人家要平易近人,自己若真的坐下那就是愚蠢了,毕竟两人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 果然,韩绛也只是客气了一句,接下来也不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道:“子玉这次立下功劳不小,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急智和大才,不愧是名儒子弟。” “多谢相公赞赏,这都是种太尉统领有方,王都头和刘将军奋勇杀敌的结果,卑职不敢贪功。”张斌连忙说道。 “你所立功劳太大,一些赏赐本相也无权决定,但自会如实向朝廷和陛下给你请功。”韩绛眼中赞赏更浓,以张斌这般年龄,立了如此大功,还能够稳住心神,见了自己从容应答不说,还将功劳推给同僚,实属罕见。 当然,韩绛更看重的是张斌竟然能够借来黑罗部三千骑兵,而这件事情让他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第二十三章 宰相的三个建议 “多谢相公,相公但有吩咐,卑职必定效死力。”张斌知道韩绛将他特意叫来,肯定是有事要问他,或者要让他去做,与其等领导主动说出来,还不如自己给领导铺设台阶,这样谈话才会更愉快,才能给领导留下更好的印象。 果然,韩绛眼中笑意更浓:“子玉这样一说,本相倒是想起一事,子玉在黑罗部行班超旧事,应该对黑罗部比较了解,本相对黑罗部很感兴趣,子玉给本相好好说说。” 张斌暗道,韩绛图谋白豹城不成,立下大功的心思并没有消停,显然又瞄上黑罗部了,好在他有所猜测,来之前有了一定的准备,立刻朗声道:“启禀相公,卑职正要向相公献策,可将黑罗部变成我大宋第二个麟府折家。” 韩绛顿时眼睛一亮,眸中闪过一抹惊喜,河东有名的麟府折家,虽然祖上也是党项人,但他们早在太祖赵匡胤时便归附大宋,这一百多年来为大宋效力,跟契丹、西夏打了不知多少仗,立下了赫赫战功,对大宋可谓是忠心耿耿。 折家军战力强悍也是大宋朝廷和民间所公认的,和西北种氏同为大宋两大将门世家。 若是他韩绛能够让黑罗部成为第二个折氏,这份功劳可就大了,甚至比攻下白豹城还要大得多。 “贤侄有何妙计,快快说来。”韩绛惊喜之下,对张斌的称呼都已经有了不同。 张斌立刻说道:“相公,卑职从黑罗部带来的那三千人马由黑罗部族长黑格多的弟弟黑木羊带领,而黑格多如今的族长之位其实并不稳当,黑罗部中支持黑木羊的人也不少,此次黑木羊又为我大宋立下了大功。” 韩绛眸中精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让本相扶持黑山羊取代他哥哥,成为黑罗部族长?” 张斌点头道:“相公目光如炬,卑职正有此意。” 韩绛若有所思,皱眉道:“要想让黑罗部成为第二个折氏,首先要黑罗部举族离开黑罗城,且搬迁到我大宋境内才行,此事难度太大,即使本相扶持那黑木羊成为黑罗部族长,恐怕也难以实现。” 张斌显然早有准备,立刻道:“相公,卑职前些天去黑罗部,对黑罗山城地势仔细观察过,有一个办法可逼迫黑罗部举族离开黑罗山城。” 韩绛精神一振,道:“什么办法?” “黑罗山城紧挨着子午河而建,且距离河面地势并不高,再过一个多月便是雨季,横山中的雨季连绵细雨很少,多为短时暴雨,但却容易形成山洪,子午河面必然会大涨,但这还不够。 相公可派得力人手,带着工匠民夫潜入横山子午河上游,找合适地形蓄足够多的洪水,待某日河面最高之时,开闸泄洪,到时候整个子午道都会成为山洪河道,那黑罗城卑职仔细观察过,看似坚固,但黑罗族的人并不懂修建城池,洪水一冲一泡,便会倒塌。 而这个时候,相公可故意找人假扮西贼大军突然杀来,黑罗部没有了城池庇护,根本不是西贼对手,而且妇孺难以保护。” 说到这里,张斌便故意停了下来,因为他相信韩绛已经明白,后面的计划让领导自己推断且说出来,才能更好的让领导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果然,以韩绛的城府此时都隐藏不住心中的欣喜,有些激动的笑道:“这个时候,本相便派去援兵,护送黑罗部妇孺撤出战场,并安顿在我大宋境内,事后有这些黑罗部妇孺为质,黑罗部壮丁兵马只能在本相安置的地方落足,本相甚至可以帮他们建立寨子,朝廷在适时以好处拉拢,以大军威胁,不怕黑罗部不成为第二个折氏。” 张斌笑着补充道:“而子午道黑罗城旧址相公还可以派人抢在西贼得到消息之前修建军寨,并驻守军队,从此让子午道彻底的控制在我大宋手中。” “哈哈哈……不错,此计若成,可不止是将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这一个大功,彻底将子午道控制在我大宋手中,同样是大功一件。”说到最后韩绛禁不住长笑出声。 “卑职推荐两名大顺城的将官,可帮相公做成此事。”张斌适时说道。 韩绛目光一闪,笑道:“你在本相面前多次提到刘昌祚和王舜臣,是不要是又要推荐这两人。” 张斌脸上恰到好处的闪现一丝尴尬,道:“相公恕罪,卑职虽然有私心,但这两人性格和能力非常适合帮相公完成此大事。” 顿了一下,张斌接着肃然道:“王舜臣胆大心细,且素有急智,对横山地形非常熟悉,可潜入横山子午河上游寻找蓄水之地,且事后带人假装西贼大军前锋。而刘昌祚立功心切,对相公命令不会有任何犹豫,相公可让他带领大顺城大军支援黑罗部,并将其妇孺老幼带到大宋境内安置,顺便以大军相威胁。” 韩绛想了一下道:“王舜臣只是一名都头,手中兵马太少,不足以完成蓄水泄洪和冒充西贼大军前锋的任务,不过此次他立下功劳不小,本相便做主让他升四级,成为从七品军都虞候,手中可掌两千人马,刚好能够替本相完成最重要一环。至于刘昌祚,此次种谔有大顺城大捷,一万多斩首,且资历足够,再有本相推一把,可升离大顺城,本相便运作一下,让刘昌祚成为大顺城主将,好帮本相做事。” 张斌闻言大喜,道:“多谢相公。” 韩绛摆了摆手,道:“至于你的封赏,本相有三个建议,你可以选择。” 张斌连忙拱手恭敬道:“请相公示下。” 韩绛捻着自己三缕长须,道:“第一,本相保你成为京兆府所属赤县从七品主簿、县尉或者县丞,你是关中横渠镇人,这样一来也算是荣归故里,你可愿意?” 张斌毫不犹豫的便摇头道:“卑职想听第二个意见。” 张斌拒绝这个建议并不是说这个封赏就小了,大宋文官可不比武职,王舜臣功劳不及张斌三分之一,便直接由无品越过从九品、九品、从八品和正八品四级,成为从七品的武官。 但文官却远没有这么容易,文官在通常情况下还是要讲究逐级提职的,最主要的是张斌只有举人功名,从七品的赤县副手,这已经是正常情况下举人一辈子能够达到的最高品级了,张斌不到二十岁便以举人功名得此官位,这本身就破了先例了。 而张斌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若真接受了这个建议,这辈子很可能就这样了,因为大宋有品级的官员不得再参加科举考试,而没有进士的身份,他的官位甚至永远高不过县令,除非他改成武职。 第二十四章 投桃报李(苦求推荐票和收藏) 事实上如今大宋即使是进士出身,发榜之后直接成为执掌一县的县令,通常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才有资格,少部分进士能够立刻被授官,但也只是县尉、主薄之类的小官,而绝大部分进士还要跑路子,找门子,或者使劲的表现自己才能,增加自己的名望,在会在成为进士之后立刻被授官。 没办法,虽然进士难考,每三年才中榜三百人,可问题是大宋就那么大,官位就那么多,每三年增加三百进士,这放在全国人口中自然是稀少得很,可是与有品级的官位比起来,多年下来积累的进士便是狼多肉少的局面了。 好在朝廷对进士实在太优待了,即使不当官,也会有一份不菲的俸禄,确保一家子小康生活是绝无问题的,若是稍微会经营自己身份的进士,成为富翁也是轻而易举。 张斌果断拒绝自己第一个提议,韩绛点了点头,一脸赞赏,又继续道:“第二,你去京都,本相举荐你进入朝廷中枢,成为一名小官,以你的才能在天子眼前自然是有大把上进的机会,即使没有进士功名,只要入了天子的眼,天子开恩赐你同进士功名也并非难事。” 所谓同进士,顾名思义,便是待遇等同进士,升官也不会受功名的局限,可问题是同等情况或者条件下,若选用升官,进士自然要比同进士优先的。 最主要的是,大宋朝自立国以来,除了开国宰相赵普之外,还从来没有同进士能够成为宰相的,事实上同进士在正四品以下文官升迁中不会被局限,但到了上面就不行了。 而张斌是想成为宰相,将弱宋变成强宋,然后还要让大宋无疆的人,所以张斌略一犹豫之后,依然摇了摇头道:“相公,卑职还想听听第三条建议。” 韩绛眸中赞赏之意越来越浓,道:“本相的第三条建议,便是让你不要任何官位,只要封爵和勋位,以及其他赏赐,然后备考明年的科举,成为我大宋真正的士大夫中的一员,而有了进士功名,以你才能,将来成朝廷柱石也不是不可能。” 张斌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卑职选择相公给的第三条建议。” 他虽然知道即使整合了他和之前张斌脑子里面的东西,要想考上进士难度依然不小,但别忘了他却是开挂之人。 他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却也隐隐记得神宗在位时科举考试题目的偏向,有针对性的刷题,再对皇帝和出题的大佬投其所好,考上进士的机会还是非常大的。 韩绛轻笑道:“很好,本相没有看错你,这才是我辈应该选择的路,本相这就亲自给陛下写一封奏折,陛下定会随了你的意思,而且陛下肯定会召见你。你如今只是种谔身边的幕僚官,不需要等朝廷离职文书,本相再特批你赴京文书,你今日就可以收拾东西,明日启程,直接前往京师。” 张斌知道,韩绛对自己的事情考虑如此周全,主要是自己刚才献策将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的缘故,要知道自己的献策环环相扣,以韩绛的经验和心智,一听就知道可行性极高。 而这事若成了,对韩绛好处太大,首先可以回到朝廷中枢,其次有了这个浓墨重彩的功劳,将来争主相之位的成算又高了几分。 当然,韩绛也并非只是投桃报李,从韩绛的眼神中也能看出,对方很看重张斌的才能,而如今大宋党争派系斗争异常激烈,韩绛同样需要羽翼帮手。 显然韩绛有想将他拉入其派系之中的意思,张斌这个时候若是来一句‘以后唯韩相公马首是瞻’之类的话,便算是入伙了,而韩绛所在韩氏在大宋根深蒂固,韩氏一党对如今的张斌来说也是一棵参天大树,大树之下好乘凉,可以想见他后面定然会飞黄腾达。 但对这段宋史比较了解的张斌却知道,韩党绝非他入伙的最佳选择,而且他也非常讨厌党争,更何况他老子所主张的关学虽然弱小,但也属于一个派系,要入伙也只能是关学。 只是如今关学这个派系更多的在学术方面,在官场上没有多少话语权,这当然是因为他老子主动辞官,且没辞官之前也只是四品官的缘故。 所以他装作不知道韩绛的暗示,感激涕零的躬身道:“多谢相公,卑职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便离开大顺城,奔赴京城。” …… …… 张斌从驿馆出来后,便去见了等他消息的王舜臣和刘昌祚,两人一听自己愿望实现,顿时惊喜之极,特别是王舜臣,他以为最多升两级,不想直接升了四级,欣喜之意可想而知。 张斌刚才也简单说了韩相公为何答应升二人官的原因,二人知道这是张斌的功劳,心中感激万分,刘昌祚扯着张斌的袖子,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子玉,你明天就要去汴京了,我们现在便去那红月楼为你饯行。” “没错,今晚上我们兄弟一定要喝个痛快!”王舜臣也在旁边大声嚷嚷。 …… …… 刘昌祚和王舜臣,再加上虎头和刘昌祚的八名亲兵,一大群人簇拥着张斌进了红月楼。 看着老鸨十娘和厅中各色人物看向自己时的敬畏之色,张斌想起上次来红月楼时被所有人鄙视讥讽和指指点点的,心中莫名舒爽的同时,也不由感慨不已。 不用张斌吭声,刘昌祚吆喝几声,十娘便恭敬准备好了一切,最好的包厢,最好的姑娘。 上了二楼,进了红月楼最好包厢中,美酒佳肴便摆满了三人身前长案,紧接着红月楼里两名头牌歌妓带着一群舞女也走了上来,行礼领赏之后,开始表演助兴。 考虑到之前红月楼出过月奴这等西贼奸细,张斌便出言推辞了身边陪酒的女子。 张斌是今天的主角,身边不要女人,王舜臣和刘昌祚自然也不便要,不过场中两名歌妓很有水准,玉手将琵琶轻拢慢捻,红唇小嘴便开始婉转而歌。 琵琶铮铮,歌喉悠扬,一队舞女翩翩起舞,身上的舞衣若隐若现,三人一边喝酒说话,一边被声色所迷,虽不至于如痴如醉,但也是有滋有味。 这时楼下传来噪杂声,然后便是“蹬蹬蹬”的一阵上楼声响,而且听声音有不少人冲着他们包厢走来了。 第二十五章 走马承受与刺杀 “我说是谁占了红月楼最好的包厢,又叫走了歌舞台柱子,原来是刘将军。”随着略有些夸张的声音传来,包厢门被人推开,呼啦啦的进来十多个人,带头的是两名官员。 其中一人是文官打扮,另一人却有些特殊。 也是一身官服,但样式和颜色明显和寻常官员不同,且此人面无白须,半眯着眼睛,下巴微微上扬,眼神之中有一种莫名的阴寒之意。 说话的人是文官,不是别人,正是大顺城的监军吴佩,他一进门,虽然是给刘昌祚说话,但却阴冷的看了一眼张斌。 张斌目光如电,眼皮子微微一跳,因为他发现以吴佩的身份,还有意落后另一人半步,再一细看,另一人有些眼熟,之前在白虎节堂议事时,此人坐在韩绛的右手第一个位置。 西北三路走马承受——张项南。 一个太监,但不是普通的太监,而是拥有五品官职的大太监。 按照大宋的规矩,即使是非战争时间,地方统兵武将身边也会有一位文官充当监军,这是朝廷所委派,当然也是奉天子之命,吴佩便是这样一个角色。 而地方统管军政大员的文官身边同样会有一个类似的人物,那便是走马承受,这是天子派来的,而且大都是曾经伺候过天子,深得天子信任的近侍太监。 所谓走马承受,全称是“诸路经略安抚总管司走马承受并体量公事”,一看这全称,便知道是监督地方大员的,具体来说,这位名叫张项南的大太监是负责监督韩绛的,当然韩绛以下的官员他也可以监督,甚至监察,权威不可谓不大。 张斌想起吴佩带着重礼去拜访韩绛未果,想必又带着重礼去找了张项南,只是以吴佩进士出身,竟然不顾气节,去求一名太监……此人做事果然是不择手段,要知道宋时太监可不能和明朝相比,在士大夫眼中,太监不管官当得多大,都是奴婢一般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吴佩是为了调回朝廷中枢,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还有为何这二人眼下找到自己头上来…… 张斌绝不相信此时与此二人碰上是偶然事件,心中顿时警惕万分。 “谁是张斌?”张项南突然说话了,声音有些尖细,但没有张斌想像中那么夸张,更没有后世电影中那般阴阳怪气,现实中不缺那块肉的一些男子声音也是这样的。 “下官张斌拜见走马和监军。”张斌依足了下官礼,给张项南和吴佩拱手施礼。 “本官接到线报,说你从黑罗部拿回来的西贼副枢密使麻藏猁的人头是假的,你谎报军功,该当何罪?”张项南神色冰寒,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 若是普通人,被一个三路大走马如此质问,早已吓的手足无措,然后被其牵着鼻子走,身陷牢笼而不知。这从旁边王舜臣和刘昌祚这两员猛将被吓得脸色惊惧便可看出,张项南这等大走马的威势。 但张斌两世为人,在后世国企和官场蹉跎多年,却不是这般好吓唬的,眼睛微微一眯,不卑不亢朗声道:“走马肯定是被小人蒙蔽了,若是不信可找安抚司的人求证,看那麻藏猁是不是去了黑罗部,如今是不是还活着。” 张项南眼睛深处闪过一抹讶异,以他的身份,特别是手中握有大权力,即使是一县的县尊被他如此呵斥,也已经吓得骇然变色,跪下回话,这张斌果然是个人物。 但张项南同样是个难缠人物,他冷哼一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问本官,本官既然敢来找你,当然是拿到了证据,本官也知道你必然会不承认,所以安抚司的人都随本官一起来充当证人。” 说着话,张项南摆了摆手,一名灰衣青年从张项南后面一众护卫中走了出来,向张项南抱了抱拳。 张斌脸色微变,以这个张项南的身份,找安抚司的人做一个假证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大宋军功封赏极重,但同样的谎报军功惩罚也重。 而且他不明白自己与这个张项南无冤无仇,对方为何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对付自己,至于吴佩虽然对自己肯定会有仇怨,但之前已经被他将大半仇怨巧妙转移到了种谔身上,也不至于耗费极大的代价求张项南报复自己啊! “将你安抚司的令牌拿出来,给张斌看一看,免得说本官随便找个人诬陷他。”张项南看着张斌脸色,心想你小子现在再不嘴硬了吧! 那灰袍青年很听话,应了一声,来到张斌面前,便从怀中掏令牌。 张斌死死盯着这灰袍青年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想从对方眼睛中看出一些端倪,或者逼视此人让其出现慌乱,然后找机会质问。 然而,他没有看出此人有任何慌乱,反而看到此人眼神中突然闪现出一抹惊人的杀机,不由心中警铃大响,拼命向后躲去。 而几乎就在他向后躲去的同时,眼角看见那灰衣青年竟然掏出来的不是令牌,而是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刃,并且闪电般向他心口刺来。 张斌发出一声惊叫,身体急速向后跌倒,灰衣青年的短刃擦着他的额头刺了个空。 必杀一击竟然被张斌这样一个书生躲过,灰衣青年大为意外,短刃在手中灵活的一抖动,已经竖着向张斌的咽喉割去。 张斌再次惊叫声中,就要彻底倒向地面,不料他身后是一把交椅,将他给撑住了,这样一来,他躲无可躲,眼看着就要被灰衣青年割喉。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酒壶“砰”的一声砸在了那短刃之上,力道极大,那短刃直接被砸飞了,酒壶破裂,酒水撒了张斌一身。 却是他左手边的王舜臣反应最快,随手抄起手边酒壶仍了过来,不愧是名留千古的神箭手,随手一仍便砸得很准。 灰衣青年必杀一击,在最后时刻没能得逞,但杀意不减,右手成鹰爪状,向张斌咽喉抓来。 第二十六章 金狼死士(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张斌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正要逃跑,左手边传来一声爆喝,却是刘昌祚已经踩在桌案上,一脚向灰衣人飞踹而来,灰衣青年没办法只好收爪,和刘昌祚打做一团。 “有刺客!” 而这个时候,场中歌姬和舞女们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四处奔逃。 另一边,张项南早已经瞠目结舌,而旁边的吴佩则是脸色异常难看。 就在张斌被韩绛召见的时候,有自称是安抚司的密探来找监军吴佩,并且拿着安抚司独有的黑铁令牌,吴佩检查过令牌之后,发现没有问题,然后便从这位安抚司密探口中得知张斌在黑罗部所杀的根本不是什么西夏国副枢密使没藏猁,而是一位不知名的小角色。 吴佩自然是欣喜不已,虽然害死他儿子的主凶多半是种谔,但是张斌无疑是帮凶,而且他可以用此事去讨好今天随韩绛而来的三路大走马张项南。 因为这本来是张项南的职责范畴,而对张项南来说,能够揪出这般大的谎报军功案,也是不小的一件功劳,传到天子耳中也会受到褒奖的,同时张项南便会欠他一个人情,然后便可通过张项南找门路想办法调回汴京。 基于这样的原因,在吴佩奔波之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不得不说,吴佩在短时间内能够将这件事情利用到这种程度,也算得上是急智,可惜安抚司的密探绝不可能刺杀张斌。 张项南在身边护卫的保护下,阴狠的看了一眼右边脸色难看无比的吴佩一眼,咬牙道:“将这刺客抓起来,本官要知道是何人胆敢冒充我大宋安抚司密探。” 灰衣青年很厉害,而且极为凶悍,刘昌祚和王舜臣二人联手竟然和其打了个平手。 虎头在第一时间跑来站在了张斌身前,看着二人拿不下刺客,便想也冲上去,被张斌赶紧拉住了,开玩笑,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谁知道还有没有同伴。 但随着刘昌祚和张项南的护卫加入,很快灰衣青年便不敌了,最终被打成重伤,然后活捉。 而众人在这灰衣青年身上除了搜出假的安抚司令牌之外,还在其身上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双狼头令牌。 “这是西贼没藏猁家的金狼卫士的令牌。”刘昌祚淡淡的说道,他在边关和西贼打杀多年,没藏猁家的人又多为武将,身边有金狼卫士充当亲兵保护,他们以往斩获西贼人头时,也从西贼身上搜出过这样的令牌。 刘昌祚的话落在吴佩耳中,后者脸色更加难看,而张项南看向吴佩时,神色更加阴沉,甚至有了一丝怨毒。 事情已经明摆着了,这刺客是给没藏家二号人物没藏猁报仇的死士,这进一步证明了张项南刚才质问张斌的行为是多么的荒谬和愚蠢,这要传到天子耳中,不知道还会怎么想。 “大胆吴佩,竟然与西贼勾结,刺杀我大宋功臣。”张项南突然转身对吴佩厉喝。 吴佩脸色一变,咬牙道:“走马,下官也是被……” “闭嘴!此人是被你带来见本官的,是你说他是安抚司的人,而且你也信誓旦旦的说张斌肯定是谎报军功,本官才被你蒙骗,回头本官便和韩相公商量一下,看如何处置你。”张项南厉声呵斥。 说完,张项南却已经不再理会脸色惨白的吴佩,而是转身向张斌走来,并且已经一脸和善微笑。 这位大太监变脸之快,让目睹此景的张斌暗自佩服不已。 张斌正想说什么,张项南却已经拉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吩咐红月楼重新准备包厢,上酒菜,而他亲自拉着张斌往准备的包厢走去,显得亲热无比,“是本官刚才听信小人,差点冤枉了子玉。” “走马不用自责,是这西贼刺客太过狡猾。”张斌看了一眼吴佩,并没有再趁机落井下石,因为他知道吴佩已经完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勾结西贼这事太严重了,必须要有个人背锅,而且不是张项南就是吴佩,不用他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情,张项南都非要将这个锅砸在吴佩身上。 不过张斌心中也是暗自佩服这阉人的养气和变脸功夫,不愧是伺候过皇帝的,之前还厉声呵斥自己,如今却这般热情态度,他当然知道对方是担心他去京都,可能面见皇帝时多说一些话。 只是被一位四十多岁的阉人拉着手,且这般近距离说话,张斌感觉整个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还好他演技和城府都是一流的,绝不会在脸上流露出丝毫。 眼见张斌刚才差点被杀,此时没有丝毫气急败坏不说,竟然如此沉着,且没有怨恨自己,张项南心中暗松,笑道:“是本官太过相信人了,子玉放心,本官一定会给你个交待。” 说着话,张项南拉着张斌进了包厢,并且招呼着刘昌祚和王舜臣一起坐下。 不多时,美酒佳肴重新摆满了四人眼前桌案,之前尖叫逃离的歌妓和舞女们又被叫来给众人表演。 张斌一想到和一名太监在青楼看艳舞便感觉怪怪的,禁不住好奇这张项南看着艳舞时心理活动是啥样的。 如张项南这样的地位显赫,且能够直通天听的太监,张斌又不是愣头青,若不是逼不得已,绝不想得罪的,既然对方有心和好,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刚刚经历身死,张斌脸上却始终保持淡定自如的笑容,而且对自己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张项南看在眼中,禁不住心中暗忖道:“此子这次立下连我和韩相公都羡慕的大功,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张项南的任务是在西北三路作天子的“耳目之总寄”,实司按察之职,他负责监察西北三路文武众官,有风闻奏事之权,其中便包括向天子举荐有大才的人。 而且因为他是天子近臣,他的话天子会更相信,而韩绛等臣子若是举荐张斌,反而会被天子容易怀疑是结党营私,毕竟皇帝又不是瞎子,下面几位宰相党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各自后面都有一群帮手,而几位宰相也经常会想法设法提拔自己派系的人。 …… ...... ps:苦求收藏和推荐票,虎郎给诸位看客鞠躬致谢———— 第二十七章 禁忌之事 张斌和张项南谈笑自如,毫无拘束,根本看不出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而且张斌所言并非敷衍了事,时不时一句话便令众人深思,偶尔提到的一些趣事典故,让众人惊奇不已,深感张斌知识渊博,不愧是关学张载的儿子。 张项南与张斌有说有笑,觥筹交错,刚开始本来只是想将其稳住,让其不要去汴京见了皇帝之后乱说话,但此时却觉得与张斌喝酒聊天是轻松愉快且很长见识的事情。 张斌前世可不光是有着丰富经历,十数年系统正规的学习沉淀,所学到的知识和培养出来的逻辑思维能力,再与张斌本身被张载打下的扎实儒学和经学理论基础融合,让他在这个时代面对任何人都充满自信,且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如鱼得水。 “下官明日便要去汴京,天子脚下,朝廷眼前,禁忌之事恐怕不少,借此机会正要向走马请教。”张斌特意站起来拱手道。 张项南对张斌虚心请教的行为非常满意,特别是在刚刚认识到张斌不凡之处后,更是给他精神和心理上极大的满足。 略一沉思,张项南挥手让红月楼的歌姬和舞女全部退下,看了一眼刘昌祚和王舜臣。 张斌连忙抢在刘昌祚和王舜臣主动提出告退之前,说道:“下官与刘将军和王都头肝胆相照,亲如兄弟,走马但说无妨。” 刘昌祚和王舜臣神色如常,但心中却甚为感动。 张项南点了点头,没有坚持,肃然道:“如今朝廷上下新旧之党明争暗斗的厉害,陛下自然是支持王相公变法,以图强国的。但旧党势力庞大,韩琦韩相公反变法,富弼富相公反变法,文彦博文相公一样反变法。即使是宫里面,太皇太后、太后和几乎所有的皇族宗亲都反对变法,无不竭力阻挠,已经有不少人因此丢官下狱,两年前子玉的父亲其实也是受此牵连才辞官。所以,子玉此去京城,若非逼不得已,切记万不可涉足新旧两党相争。” 张斌闻言,顿时心中凛然,他当然知道张项南所说的王相公是谁,连忙深深向张项南一拜,一脸诚恳的说道:“多谢走马提醒之恩,下官谨记在心。” 他这一拜的确是真心的,宋神宗时期围绕王安石变法,党争之激烈,堪称是空前绝后,就连史书都多有记载。 甚至可以说整个变法前后与变化之中都围绕着激烈的党争,而大宋在这段时间内也因此内耗的厉害,因为朝廷中枢的党争直接关乎大宋执政方针,必然会辐射影响到地方和民间,乃至军中。 这就导致历史上在宋神宗驾崩之时,大宋军队在辽军面前几乎已经没有任何胜算,被逼着加了几次岁币,就连西夏国也越来越打不过了。 甚至直到辽国被突然崛起的金国所灭,大宋也一直不是辽军的对手,至于后面“靖康之耻”更是空前绝后,中原朝廷被金军攻破都城东京,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及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三千余人被俘,东京城中所有财物几乎被洗劫一空不说,被俘的公主和嫔妃们遭遇甚至不如娼妓,被金人大大小小的官兵数万人随意淫辱,甚至明码标价,用来赚钱。 所以张斌对这段历史印象极为深刻,在后世时便曾经咬牙感慨不已,而且他还知道王安石的变法之争一直掺杂着学术之争,而他身为关学张载的独子,去了朝廷之后,很容易被人拿出来说事,以他如今的低微身份,稍一牵连,轻则丧失前程,重则下狱掉脑袋,所以张项南今天的提醒非常可贵。 …… …… 次日清晨,东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大顺城门外官道上,便有一群人上演送离之情。 张斌带着虎头和竹娘,主仆三人乘坐一辆马车,除了随身换洗衣物和盘缠外,再无它物。 所住的宅子连同里面的家具物什都被张斌送给了王舜臣,后者之前只是都头,必须要和士兵一起住在军营之中,而下一步成了从七品的军都虞候,便有了资格在大顺城置办一个家,张斌这宅子刚好留给他。 主仆三人来到城门口时,刘昌祚和王舜臣等十几人,已经守在了城门处等候。 张斌远远的让虎头停下马车,下车向刘昌祚和王舜臣等人拱手道:“张斌累各位久候了。” 众人也远远的在门洞下回礼后,刘昌祚带着众人迎了过来。 除了刘昌祚和王舜臣之外,还有七八名平时与张斌相熟的同僚,张斌也一一上前打招呼。 走到近前,张斌看见在城门一侧有八名背着包袱,腰跨刀弓,一脸精悍杀伐之色的老兵,不由惊问道:“这是……” 刘昌祚笑道:“想着西贼昨日竟然派来死士刺杀你,这一路上可能会不太平,虎头这憨货虽然悍勇,但恐怕难保你完全,昨晚上我去找了种太尉,经过种太尉准许,挑选了八名快要年满归乡的无妻无后的老兵,让他们充当你的护卫,以免你这年轻俊杰,被宵小之辈所乘。” “那小弟便多谢了。”以他和刘昌祚如今的关系,张斌也不客气,坦然收了这八名老兵。 见张斌答应收下这八名老兵,刘昌祚挥手将八人叫了过来,给张斌抱拳行礼,并一一介绍自己名字。 张斌认真的将八个人的名字记了下来,其中有一个人倒也算是熟人,是跟着他去了黑罗部,王舜臣麾下的一名斥候伙长,大家都叫他黄麻子,手底下管着十六名斥候,四十来岁,其实还没有达到退役的年龄,不过有刘昌祚和种谔发了话,提前退役自然不算什么。 “以后尔等八人便是我张斌的家将了,以后和竹娘他们一样,称呼我为公子便可。”张斌也不避讳众人直接说道,“竹娘,给每个先赏十贯钱。以后你们每个月俸钱都是十贯钱,期间有什么事情做得好了,还会有赏银。” 第二十八章 赴京(苦求收藏和推荐) 八名老兵一听,顿时一脸惊喜,他们每个月兵饷还不到一贯,这收入一下子提升了十数倍,而且还离开这边关苦寒之地,不用上战场随时死去,这让他们对张斌这个新主子顿时感激之极,互视一眼,同时单膝跪地,齐声道:“多谢公子,我等必会为公子效死。” 张斌对八名老兵的反应非常满意,钱不是问题,他毫不怀疑自己很快就会拥有很多钱,但能够得到八名百战老兵真心效忠却是很难得的事情。 而且他与这八名老兵之前没任何交情,说一些拉拢人心的话,还不如直接给钱,定下高工资,这是最快速度获得八名老兵一定忠心的最好办法。 见张斌初步收服了八名老兵,王舜臣便笑着上前将一把打磨非常精致的硬弓交给张斌,道:“子玉,这是我三年前亲自打造的硬弓,弓弦是用吐蕃老白牛筋泡了我王家独门药液所制,准性要比寻常强弓好一些,而且弓弦张弛轻松,却不会减力,刚好适合你现在的箭术,送给你一路防身。” “哈哈……多谢舜臣,有你这把弓,寻常贼人我必能一箭穿喉。”张斌直接了过去。 其他人也上前一一告别,不过没有赠礼,只有赠钱,大概是商议过的,每个都是五十贯,已经不少了,刚好是这些参议一个月的俸禄。 张斌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习俗,因为人们出远门极为不易,都会赠送盘缠。 所以他也不客气,感谢过之后,让旁边虎头一一收下。 这时有一名军士和一名四十多岁文士骑着快马先后从城内赶来,下马之后,向张斌大步走来。 军士是种谔派来的,给了张斌一百两银子赠礼,另外还有一封信,是种谔让张斌顺带给京城中友人的。 文士是韩绛的幕僚,竟然也送来了一包银子和一封信,还有一封印有韩绛公章的文书。 堂堂大宋副宰相的赠银自然要比种谔赠送的多,足足二百两。而那封信是让他顺带给京城中某位大佬的。 张斌知道,以种谔和韩绛的身份,随便派亲兵或者随从快马将信送到京城根本不算个事,但特意让他带信,显然绝不是单纯的带信,重点多半是想让张斌去见收信的人。至于这两人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张斌一时还猜不透。 宋时最重礼仪,相送友人可不简单的送到城门口,一众与张斌相熟的同僚告别离去之后,王舜臣和刘昌祚却要送他到十里之处,那里已经提前备下了酒席,张斌是要喝送别酒的。 其实古人比后世注重送别也是有原因的,想想古人交通不便,又没有后世那般快捷的通信手段联系,一别之后,再次相见不知猴年马月呢! 所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 …… 五月一日,陕北白水县。 上一刻万里无云,下一刻忽然之间乌云遮天蔽日,紧接着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打在烟尘陡乱的驿路上。 一个接一个的霹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伴随着一道道电光,撕裂了黑暗的天际。 水头镇驿馆的驿丞自屋门口伸了伸脖子,眼见雨水从屋檐、墙头、树顶,似泼水似的淋下来,从院子中顺着门缝和水沟流出去,不由得骂道:“这直娘贼的天气。” 甩了甩头,驿丞正要缩回屋里去,忽隐约听到驿路上传来几声马的嘶鸣声。这驿丞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一听声音便知道不是寻常的马,而是优良战马。他忙侧了侧头,向屋里面招了招手,骂道:“周老三,快找蓑衣,有官人来了。” 便听屋里有人骂道:“这天气,还来人………” 随着话音,一个二十多岁青年夹着一件蓑衣和一顶斗笠走了过来。 驿丞一把抢过蓑衣斗笠,披在身上,便冒着大雨走了出去。周老三忙探头出去,只见一辆马车裹着雨水,呼啸而至,停在了大门之外。 伴着马车而来的,是六匹骑着战马的骑士。 此时,这些骑士虽然早被大雨淋得湿透,但却都似丝毫不以为意,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驿丞呆了一下,猜想这些人是边军精锐,眼下冒雨给马车中的人充当护卫,不知道车中官人是谁。 那为首的一名骑士见着驿站才两个人出来迎接,眉头一皱,喝道:“你们谁是头?” 驿丞忙陪着笑,回道:“小的是这里的驿丞。” 那骑士用眼角睨了他一眼,喝道:“你这驿站才两个人?还不叫人出来招呼………” 他正骂着,忽听到身后有人喝道:“韩虎,说话客气点。” “是,公子。”那叫韩虎的骑士应了一声,掉过头去,驿丞透着大雨,见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那韩虎见那青年出来,快步走了过去,一面说道:“公子,这么大雨,你怎么出来了?” 驿丞看清楚青年的大体年龄,心中一动,想起早上从大顺城前往京兆府的驿卒口中听到的一些消息,心想莫非就是那一位? 一边想着,驿丞已经带着周老三招呼驿馆的人出来把车马牵入马厩,将这一行人迎入驿馆。 一阵忙活之后,安顿下来,那青年身边叫韩虎的骑士特意强调要将马匹照料好,驿丞不敢怠慢,便亲自去马厩看草料。 他才到了马厩,周老三就凑了过来,问道:“驿头,刚才来的这位官人如此年轻,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他身边六名骑士像是边军精锐。” 驿丞拍了一下周老三的脑袋,骂道:“你管这多做甚?小心侍候便是。” 周老三笑道:“关我屁事,我不过看他这么年轻,气度不凡。在驿站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 驿丞给马槽添了点草,说道:“你小子在驿馆待的时间久了,眼力倒是越来越准了,这一位还真是个厉害人物。” 黄老三越发好奇,嬉笑道:“驿头,你这样一说,我越来越好奇了,这一位年轻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驿丞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你道他是谁?最近大顺城传来不少捷报,都是拜他所赐,他便是效仿那班超,在黑罗部斩杀西贼使者的张斌!” ps:本书幼苗太需要诸位的支持了,苦求收藏和推荐票,虎郎鞠躬拜谢诸位了。 第二十九章 朝堂之争 周老三听到这名字也不禁一呆,说道:“原来是他,听说此次大顺城大捷,一万多西贼的斩首,除了种太尉之外,就属他出力最多。” “可不是嘛!上午过去的那驿卒说连韩相公都两次找他谈话,功劳大的连韩相公都决定不了,我刚看了驿用文书,这是要上京的,说不定是要面圣,肯定是要升好大的官。”驿丞一脸的羡慕,一边说着话,一边摸了摸厩中吃料的马。 …… …… “杀得好!杀得好!” 大宋京师汴京崇政殿中,天子赵顼看了从大顺城送来的捷报之后,直接从龙塌上跳了起来,连天子威仪都不顾了,毫不矜持的大声叫好。 殿中满朝文武无不吃了一惊,西北两路有西贼来犯,他们是知道的,今日大顺城有捷报送来,他们也是有所听闻的,但不知是何等的捷报,竟然让天子如此失态。 参知政事王安石出班拱手道:“恭喜陛下,大顺城大捷,得西贼万余斩首,这是二十多年来我大宋与西贼战争中从未有过的大胜。” “恭喜陛下。”提前看过捷报的王安石说出了捷报内容,殿中众臣顿时浑身一震,无不一脸惊喜,齐声拜下。不管他们平日党派之争有多么激烈,但边关打了大胜仗,心中都是极为欣喜的。 赵顼激动失态之后,已经恢复如常,又坐回龙塌,但此时连连点头,嘴角含笑,道:“韩绛和种谔做得好。” 上呈天子之前,同样有权提前看过捷报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魏国公韩琦道:“种谔提前料到那西贼会走子午道,派了使者去黑罗部,行班超旧事,斩杀私访黑罗部的西贼副枢密使没藏猁,断了黑罗部倒向西贼的可能性不说,还逼迫黑罗部出了三千骑兵。” “西贼走子午道无望,只能攻打大顺坚城,而在西贼攻打大顺城正酣之时,提前被种谔派出的刘昌祚带领三千骑兵与黑罗部三千骑兵突然杀出,又布下疑兵,西贼误以为我大宋两路援兵大举杀来,仓促撤退,被我军一路追杀逃窜,此战堪称是经典,即使是我大宋开朝一百多年以来,都能够排进前五,足以载入史册。” 赵顼脸上笑容更甚,点头道:“韩相公所言极是,此战之后,西贼嚣张气焰不在,岁币之事也可考虑有所改变。” 韩琦相三帝扶二主,是真正的定策元勋,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朝野内外无人可比。王安石虽然深得天子信任,但也自知暂时不能相提并论,单是资历、人望和权威更是差得太多。而韩琦众多官衔之一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实就是北宋时期的宰相,而王安石的参知政事便是副相。 王安石看了一眼韩琦,心想此老是变法最大的一块阻拦石,不将此老赶出朝廷中枢,变法之事恐怕是奢望,而要想将韩琦赶出中枢,自己一已之力太难,需要将远在西北的韩绛重新迎回汴京才行。 心中念头闪动,王安石说道:“陛下,此次大顺城大捷,韩绛运筹帷幄,功绩不小。” 如今天下有两大韩氏家族,分别被称为相州韩和灵寿韩。 相州韩代表人物正是韩琦,而灵寿韩代表人物有则是韩绛、韩缜等人,都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大族和官宦世家。而且不同于韩琦,韩绛向来支持王安石变法。 赵顼含笑点头道:“韩绛替朕执掌西北三路军政大事,此等大捷自然有他一份谋划运筹之功。” 天子言语之中对韩绛并没有特别褒奖,王安石心知还不够,正想再说什么,韩琦眼睛一眯,抢在他前面,道:“陛下,捷报中除了韩绛谋划之功和种谔主事统领之功外,还有一人功劳极大。” 赵顼眼睛一亮,道:“没错,张斌小小一个没品级的参议,竟然有如此胆识和急智,行班超旧事,杀了西贼使者,还借了三千黑罗部兵马,此功的确是不小,朕欲重赏他,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韩琦笑道:“陛下,张斌此子乃大儒张载独子,家学渊源,陛下不妨留在中书省为官,有陛下耳提面命,在将来或可成为我大宋栋梁之臣。” 王安石顿时心中暗恨,张载的为人和在学术方面的成果他也是颇为敬佩的,但张载却对他主张的变法多有微词,并且因为张载在北方士林中的威望不小,对他变法一事阻碍颇大,所以才逼迫其辞官,而其子肯定也是反对变法,岂能留在中枢,连忙道:“陛下,张斌此次立下大功不假,但只有举人功名,而中枢之臣,向来都是进士出身,臣以为可赐张斌赤县副官,以其之才,或能再立新功,为国效力。” 赵顼目光扫过韩琦和王安石,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悦之意,两位宰相在他面前政争,他岂能看不出,只是他虽为天子,一些事情也无法左右,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刚好可以不用理会两位宰相:“张斌不日就会来京,不如朕召见之后,当面问他有何意愿再做封赏决定。” 韩琦连忙躬身道:“陛下英明。” 王安石心有不甘,但也只好道:“陛下英明。” 韩琦神色如常,但眼角余光却一直观察着赵顼的神色变换。 他侍奉了三位天子,眼前这位算得上是聪明,做了两年的天子,政事上已经算是门清,寻常臣子一些事情倒也瞒他不过,最近又听说皇城司的人手增加不少,天子在京中的耳目消息也敏锐很多。 只是当今天子虽然一心想要当中兴之帝,却信任王安石这等直人,大宋弊端大家都清楚,可问题是一些事情牵扯太大,妄动之下,只会动摇大宋社稷根本。 因为侍奉过三位天子,甚至当今天子能够上位,都是他与当今太皇太后所扶持的缘故,韩琦对天子向来没多少敬畏。 寻常百姓眼中,皇帝是神一般的存在,普通臣子眼中皇帝是天子,是天威。但在韩琦看来,所谓天子其实也是普通人。只是拥有着天下最大的福分,所以才成为天下之主。 第三十章 贼人不简单 韩琦大逆不道的胡思乱想之时,皇帝赵顼又道:“种谔这些年在大顺城兢兢业业,如今又立下大功,或转一官,升为鄜延路经略安抚副使,赐田三百亩,赏钱万贯。” 右边下首靠边有一桌案,后面坐着的中书舍人连忙开始起草诏令。 “另,大顺城大捷中钤辖刘昌祚带领六千人马立下首功,可转两官,接任种谔之职为大顺城主将,赐田两百亩,赏钱五千贯。” “都头王舜臣同样功劳不小,便依韩绛所言,转四官,为军都虞候,赐田百亩,赏钱千贯。” 说完,赵顼看了一眼王安石,又说道:“让太子中允王雱担任朕的使臣,替朕去大顺城宣旨。” 王安石心中感动,天子驳了他刚才的建议,此时派他儿子为天使,这是一种补偿,连忙道:“陛下,犬子为官尚短,恐难当天使大任。” 赵顼笑道:“王相公谦虚了,王雱之才朝中谁人不知,只是缺少历练,派他去一趟大顺城,也算是历练。” 韩琦心中冷笑,天子对王安石的确宠信,但越是宠幸,等变法失败,引出乱子,便会越是失望,甚至对王安石心生恨意,到那个时候便是王安石大祸临头之时。 …… …… “驿头,又冒雨来了一名骑士,我看进去找那位去了。”陕北白水县水头镇驿馆中,驿卒周老三伸出脑袋看了一眼驿馆大门,又缩回来对驿丞说道。 驿丞低声呵斥道:“乱看什么,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凡是路过的官员,夜中有人来访,绝不可窥视,否则惹来祸事,我可保不了你。” 周老三脸色一白,连连认错。 张斌一直担心没藏家还会派人来杀自己,所以刚一离开大顺城,便让黄麻子带着另一名同样有着多年斥候经验的老兵离开主队,一方面让接下来可能暗中盯着的人以为他只有六名老兵护卫,另一方面刚好让黄麻子二人一直在暗中盯探。 果然,在离开大顺城二十里左右时,黄麻子二人便发现可疑人物暗中盯着他们一行。 “没藏家已经派了人要杀我,在折了一名金狼死卫之后,更不会善罢甘休了。”驿站厢房中,张斌听了刚刚到来的黄麻子禀报后,一脸的阴沉。 “对方盯梢的人有几个?”张斌沉思半响,心中有了一个大体计划。 黄麻子神色冷冽,道:“有两个人,小人正要向公子禀报,今天正午时分其中一个贼人骑着快马顺着官路往前走了十里地,小人让李四娃留下继续盯着另一个贼人,小人一路跟着那贼人,发现有六十多贼人藏在十里外的峡谷两侧,看起来像这一带绿林山贼。” 张斌寒声道:“绿林山贼既然掺和进来,想必是西贼悬赏不低,恐怕要杀一儆百才行,否则这一路到汴京还有两千里路,什么小猫小狗都出来拦路杀人,吓到竹娘这丫头,可就不好了。” 黄麻子也是一脸杀意,嘿嘿一笑,道:“公子打算怎么做?” “首先我们要知道想要拦路杀我的贼人来历和老巢所在……” …… …… 张斌叫来虎头、竹娘和另外六名老兵,仔细叮嘱他们明日推迟赶路后,便戴着斗笠,跟黄麻子悄悄离开了驿馆。 白水县白水河对岸,除了水草蔓长的河滩地外,更多的是山峦起伏,一条古道从低矮的丘山中穿过,虽然年久失修,但也有不少商旅经过,一座山神庙便坐落于古道旁边,不远处就是张斌一行人今晚落脚的驿馆。 张斌跟着黄麻子,冒着雨来到山神庙附近一间破土房子,见到了另一名老兵李四娃。 李四娃额头上有一块刀疤,看起来有些狰狞,在西北当了二十多年兵,上过不知多少次战场,是真正的百战精兵。 张斌和黄麻子来的时候,他正藏在土房子门后面,手中提着长刀,直到听见黄麻子约定好的暗号,才提着刀脚步无声咧着嘴钻出来,看见张斌也在,微微有些吃惊,连忙行礼:“公子咋亲自过来了。” “不要多礼,那名盯梢的贼人现在什么情况?”张斌挥着手,率先进了破土房子,发现透过窗户,刚好能清楚的看见四百多步外的山神庙。 “那贼人一直在山神庙里面,他要盯梢公子一行,不能走官路,翻山越岭的累得不轻,这会估计在休息。”李四娃看了一眼黄麻子,快速的说道。 “过去将这贼人活捉,不要弄出声响来,你们两个能不能做到。”张斌问道。 黄麻子笑道:“公子放心,这等毛贼,我们二人手到擒来。” “那就走吧!”张斌一挥手,三人冒雨率先走出破屋。 …… 三人自然不会从山神庙正门走,特意绕行到山神庙后面潜进。 只是距离山神庙四五步,正要潜入庙中时,黄麻子突然一摆手,三人连忙停下,黄麻子神色肃然,突然轻轻爬下,仔细观察半响,往前缓缓挪动了半米左右,右手一挥,猛的抓住一个铃铛,让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然后轻轻挥出一刀,那铃铛便落在了黄麻子手中。 张斌惊疑之下,发现山神庙正后方有一条细绳绑在两棵宽有三丈左右的树干之间,而捏在黄麻子手中的那铃铛便挂在这细绳上,大晚上的若非细看,或者如黄麻子这等经验丰富的斥候,通过蛛丝马迹发现端倪,肯定会碰到这细绳,让那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从而惊动庙中的贼人。 张斌赞赏的看了一眼黄麻子,但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凛然和疑惑,绿林山贼派来盯梢他的探子竟然如此谨慎,而且还会这样细微高明的手段? 黄麻子和李四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之前轻松的神色中多了一些凝重,只是三人此时不能说话,两人向张斌看了过来,用眼色请示下一步行动。 张斌一挥手,三人往后悄悄的退了十多步,藏在山坡后面,张斌才低声说道:“贼人不简单,也很谨慎,事关重大,绝不能让贼人跑了,计划变一下,我从正门出现,大晚上又是下着雨,他也看不清我,还以为我是路人,在我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你们从后窗潜入,一举将他制住。记住,一定不能整出响声来。” “小人明白!”黄麻子和李四娃一脸佩服,不光是佩服张斌的计谋,更佩服张斌的胆色。 …… …… ps:苦求收藏和推荐票,虎郎鞠躬拜谢诸位。 第三十一章 一窝肥鱼 张斌绕了一圈,来到官路上时,雨已经渐渐小了。 他一身白衣文士打扮,半低着脑袋,拿着雨伞顺着官路向山神庙方向走去,正常的脚步声,顿时惊动了山神庙里面的人。 一个黑影露出半个身子,透过雨帘,向张斌警惕的看了过来,门挡着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把刀。 这黑影见是一名白衣书生打着雨伞,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楚,想来是一名落魄书生,微松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身后庙中有声响,脸色变化中,就要转身,不料官路上的白衣书生雨伞突然落在一边,手上竟然拿出一张弓,弓上还有一支箭,且随手拉弓射箭。 这黑影大吃一惊,身体本能向一边躲入门内。 嗤的一声,箭射入了旁边破门上,但黑影却脸色异常难看,因为两把刀已经从身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 …… 山神庙中,见这贼人竟然不见慌乱和绝望,而是一脸恨恨的看着自己三人,张斌越加确定对方绝不是普通的绿林山贼。 看着这贼人,张斌若有所思,想起一些事情,眸中寒光闪烁,对黄麻子道:“上次去黑罗部的路上,我用来审问俘虏的水刑你可还记得?” 黄麻子眼睛一亮,道:“小人当时就在旁边看着,知道怎么弄,公子先在旁边休息,这贼人就交给我们二人,保证很快将他底细全部弄清楚。” 张斌点了点头,在旁边找了干净地方坐了下来,仔细回忆这几年大宋和西贼打仗时,困扰大军的一件事情。 每次大宋和西贼开战,若是时间一长,需要后方京兆府往前线运送粮草时,便会出现一股西贼袭扰粮道,神出鬼没的很难歼灭。 “这伙绿林山贼恐怕不是西贼悬赏所雇,而是听命于西贼的汉奸,这次说不定挖出一窝子大鱼。”张斌心中暗忖。 没过多久,另一边传来贼人求饶的话语。 不等黄麻子过来叫,张斌过去亲自问话,小半个时辰后,张斌三人都是一脸惊喜莫名。 正如张斌所推测的那样,这伙准备要劫杀他的绿林山贼就是以往袭扰大宋粮道的贼人,的确是听命于西贼,而且也不全是汉奸,而是由西贼派来精通汉语的党项武士和收罗的一些亡命徒组成。领头的是没藏家的人,所以没藏家刚好假公济私,动用这些人杀张斌,给没藏猁报仇。 如今大宋除了和西夏国、辽国战事不断之外,国内山贼、水贼、马贼虽说算不上泛滥,但也不少,只要不太过分,或者暗中给当地官兵上交‘保护费’,官府都是睁之眼闭只眼的。 所以,西贼用一伙不起眼的绿林山贼当遮掩,在大宋粮道附近深山中潜伏一支数量不多的精兵并非什么难事。 “去,将这贼人处理了,尸首不要让贼人同伙轻易找到,我们连夜去黄龙县城。”张斌略一沉思,便已经有了决定。 “公子,此地是白水县地境,而且距离白水县城也近。”黄麻子略一犹豫,主动建言道。 “很好,以后你们有什么建议随时都可以给我说,说错了没关系,说对了便会有赏。”张斌鼓励完黄麻子,但却摇头冷笑道:“我就怕去了白水县,县令不但不派兵剿匪,反而将我们给卖了。” 黄麻子和李四娃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是一脸冷笑。 这伙贼人骚扰粮道多年,狡猾异常,宋国派军队围剿多次,都未能得逞。 只是张斌记得韩绛两年前曾经下令让地方州县对这粮道附近绿林山贼进行围剿,不知道这伙贼人为何存活至今。 张斌何等人物,立刻猜想这伙贼人给这白水县的官兵好处不少,而若只是普通贼人也就罢了,但却是一直骚扰粮道,困扰韩绛和边军多年的一伙西贼,那这件事情就严重了,事情一旦曝光,韩绛眼里面可容不下一粒沙子,必然会追查到底,这白水县令肯定不止丢官,下狱都是最轻的。 张斌可不想主动上门被那白水县令狗急跳墙给杀人灭口。 将此事后面肮脏看了个通透,即使这伙西贼不来杀他,被他知道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只是,他手中只有八名老兵,外加一个虎头,又怎么对付得了数百名明显比寻常山贼要厉害很多的贼人,只能去搬兵。 而且这边盯梢的贼人失踪之后,贼人可能会有警觉,他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要让贼人猝不及防才行。 ………… ………… 五月份陕北的雨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的。 张斌带着黄麻子和李四娃,冒着倾盆大雨,摸黑赶了一整夜,虽然三人都淋得落汤鸡似的,可心里却只盼着这雨下再大一点,再久一点,好让贼人更迟的发现盯梢贼人失踪一事。 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第二日天一亮,那泼水似的大雨顷刻间就收住了,到了中午,竟又是一个艳阳高挂的大晴午。 白水县和黄龙县本来相临,从他们所在水头镇驿馆到黄龙县城相距不足五十里,但却只有一条简陋的官道相连,暴雨过后,道路泥泞不堪,这数十里的路,张斌三人竟走了五个时辰。 进入黄龙县城,张斌直奔县衙。 事情急迫,不能耽误,张斌拿出印有韩绛公章的文书,递给黄麻子:“速上前去,亮明我的身份,就说我有急事拜会县令。” 黄麻子答应一声,跃下马,向县衙跑去。 门口衙役远远看了一眼张斌,不敢怠慢,拿着张斌的文书匆匆跑进去向县令禀报。 县衙后面就是县令一家人住的宅子,此时已经是上衙时间,但黄龙县令杜仲鹏还抱着上个月刚纳的十五岁小妾睡觉。 被衙役在门外叫醒,杜仲鹏恼怒道:“到底什么事,敢打扰本官酣睡。” 那衙役连忙道:“县尊恕罪,来人拿着印有韩相公的文书,小的不敢怠慢,所以才敢叫县尊的。” 第三十二章 深山险寨(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韩相公,哪个韩相公?”杜仲鹏刚刚被叫醒,还有些迷糊,随口问道。 “县尊,西北就一个韩相公啊!”衙役回答道。 “啊!是……是韩……韩相公派人来了。”杜仲鹏做贼心虚,反应过来韩相公是谁之后,突然想起自己帮助县中豪族图谋一富户家产,将对方逼得上吊,其子失踪,县中传言是去京兆府告状去了,难道告到韩相公哪里了? 杜仲鹏越想越害怕,双腿一软,差点没有一屁股跌下床来。 但紧接着他一想不对啊!韩相公是什么人,那可是一国副相,西北三路宣抚,身份何等尊崇,即使知道自己这破事,也会随口让下面京兆府尹有司去查此事,绝不可能亲自派人过来。 杜仲鹏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心中恐惧消散大半,心神平复下来,赶紧在小妾伺候下穿好衣服,来不及洗漱,便往前衙奔来。 就在张斌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杜仲鹏终于出现了。 看着黄龙县尊亲自出门迎接,张斌暗松一口气,他虽然最近立下了大功,但还没有授官,也没有爵位,更不是进士,与进士出身的黄龙县令相比,身份差了不少。 所以,他刚才让黄麻子拿着韩绛给他的赴京文书去‘敲门’,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只是看那县令好像心有余悸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后面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有韩绛这面大旗在,再加上这本身是大功一件,黄龙县令杜仲鹏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下来,一边派人向京兆府报告,一边立刻调集了全县的一千厢兵,亲自带队,跟随张斌一行,杀向张斌之前从贼人哪里拷问的贼人老巢所在。 ………… ………… 昨晚下过大雨,由黄龙县通往贼人老巢又是山道,杜仲鹏不会骑马,坐的是马车,到山脚下时,马车便无法行驶,只好下了车,由一名厢兵牵着马,他骑在马上和张斌同行。 只是没走多久,原本的山路被昨晚上大雨形成的山洪冲过,虽然已经没有积水,却留下一地黄土高原最常见的黄泥,行走起来更是麻烦。 杜仲鹏是淮南书生门弟,三年前考上进士,年龄虽然不大,但之前很少骑马,一路被马颠簸着,屁股生疼,此时见又被黄泥挡住了路,顿时连连叫苦,以至于厢兵也懈怠起来。 张斌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低声对杜仲鹏道:“杜县令应该知道,在下为何舍近求远,没有去白水县。” 杜仲鹏一边在揉自己屁股,一边幸灾乐祸道:“这还用说,一窝西贼藏在白水县境内,那白水县令竟然不知道,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嘿嘿,他这次要倒霉了。” 张斌善意提醒道:“杜县令,那你说我们要是一路拖延,耽误时间,被贼人提前察觉逃走,韩相公会不会怀疑我们这一群人里面有贼人内应,甚至怀疑我们故意在路上拖延时间,好让贼人逃走。” 张斌话说得很含蓄,却将杜仲鹏吓得脸色一变,他只想着这是大功一件,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当场便出了一声冷汗,感激道:“张参议不愧是立下大功,连韩相公都看重的人,果然思维缜密,本官这就下令加快速度。” 后面再不用张斌说什么,在杜仲鹏呵斥和带头下,队伍踩着黄泥,加快前进。 在杜仲鹏一路催促下,一千厢兵用了整整一个白天,到傍晚的时候才来到了贼人老巢所在的山谷。 可能是昨晚上下了大雨,山谷中又爆发了小山洪,贼人想着不会有人进山的缘故,在山寨附近竟然没有派什么哨兵。 进了山谷,张斌让一千厢兵先爬着藏起来,他和黄麻子、李四娃,以及杜仲鹏和厢兵的营指挥使五人爬到了半山坡上,往谷中深处看去。 张斌看到一条被黄泥覆盖的曲折小路,通往三四里外一座山寨。 仔细观察半响,张斌才看出这座山寨的布局颇为高明。 在山谷中占据了一处颇为险峻的地势不说,除了通向山谷这边外,另外三面竟然都紧贴着陡峭的山壁,即使是面向山谷的方向也有一面高厚石墙环护住山寨。 显然这是一座易守难攻山寨。 陕北民风剽悍,自古山贼和劫道的刀客不少,但是老巢如这般高明的却不多,即使不知道这里面大半是西贼,光是看着山寨,便知道绝不是普通的山贼。 远远的,张斌一行人看见有一些人在寨门中进进出出,在附近找着干柴,也有一些人在清理山寨前山道上的黄泥和积水。 “黄麻子,李四娃,你们看一下贼人有多少?”张斌问道。 黄麻子和李四娃当了二十多年斥候,不用张斌吩咐,此时已经心中有数,黄麻子立刻回答道:“根据山寨大小和房屋数量,贼人应该在五百人左右。” 李四娃紧跟着说道:“小人认为不会超过五百人。” 张斌知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一定要相信专业人士,他选择相信两位老斥候的判断,道:“除去劫杀我的那六十多人,这山寨里面怎么着都不会超过五百人。” 杜仲鹏搓着手,兴奋道:“那还等什么,本官带了一千人马,灭了这些贼人轻而易举。” 张斌却摇头道:“杜大人,这些人中大半是西贼派来的精锐战士,这几年能够骚扰粮道,虽然从未阻断粮道,但以往被他们也烧毁不少粮草,或者迟滞粮队,可见这些贼人远比普通山贼要厉害得多,我猜想这些人战力不比大顺城里面精兵差。” 杜仲鹏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脸上有了迟疑和畏惧,反倒那厢兵营指挥使道:“张参议,我们陕北的厢兵远不是中原和南边的县中厢兵可比,很多人都是与西贼打过仗的,因为随时要应对西贼劫掠,甚至补充到边军里面,平时操练非常勤快,又是贼人两倍多的兵力,偷袭之下,应该能够灭了这股西贼。” “指挥使说得也是。”张斌看了一眼这位营指挥使,不想打击他的信心,心中开始筹划和衡量如何打赢这一仗,而且要尽可能的将这山寨中的贼人一网打尽。 ps:至今还没有网站的推荐,全靠诸位的推荐和收藏提升榜单排名,以增加本书的曝光率,虎郎给诸位鞠躬拜谢,求收藏和推荐票的支持和鼓励———— 第三十三章 死地 略一沉思,张斌转头又对杜仲鹏道:“若是杜县令能够下去给厢兵鼓舞士气,许诺重赏,并且告诉他们山寨里藏着的不是普通山贼,而是西贼,我想一千厢兵定会士气高昂,杀心稳固。” 那营指挥使和杜仲鹏顿时眼睛一亮,一脸佩服的看着张斌,后者由衷道:“不愧是在黑罗部斩杀西贼使者的张子玉,本官佩服。” 说着话,他便在两名亲兵帮扶下,下了山坡,按照张斌所说,低声开始鼓舞士气。 正如张斌所说,陕北汉子一点都不惧战,在县令许诺了不菲的赏赐,又得知这山寨里面竟然藏着西贼,想着西贼脑袋所值的军功,一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昂得很。 看着一个个杀机凛然的厢兵,张斌暗自衡量了一下,若是计划得当,这一千厢兵应该能够剿灭这伙贼人。 “不能硬攻,否则即使取胜,贼人拼死之下,我们也会死伤惨重。”不等一脸迫不及待的杜仲鹏说话,张斌抢先再次给他泼凉水。 “张参议的意思是怎么打?”杜仲鹏知道张斌在大顺城立下大功的事迹,今天又一番接触,知道张斌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不敢因为对方没考上进士而轻视。 张斌道:“用火功,山寨除了围墙之外,里面的房屋多是木质,虽然昨晚下了雨,但是暴晒了一整天,不会影响火攻效果。” “具体怎么做,张参议不如明言,本官若是认为可行,自会采纳。”杜仲鹏大方的说道。 张斌心中最后的担心放了下来,他还真担心杜仲鹏不按照他说的做,毕竟他如今身份还没法和对方相比,能够让对方听自己的话,主要还是扯着着韩绛的大旗,连忙胸有成竹的说道:“县尊也看到了,贼人山寨易守难攻,我们若是强攻,不说剿灭贼人,最后能不能走出这山谷都是两说,所以我打算用火将贼人逼出山寨。” 杜仲鹏精神一振,欣喜道:“火攻之计甚妙,张参议果然精通兵事。” 张斌矜持的笑了笑,道:“我这两名护卫是边军多年斥候,麻烦指挥使挑选三百擅长射箭的厢兵,待天黑之后,由他们带领绕道山寨左右两面和后面,在密林中居高临下抛射火箭,等山寨烧起来之后,贼人自然会被火逼出山寨。 之后,贼人肯定会派人上山去杀我们的人,此时再派三百人冲到寨门前射杀贼人,一番厮杀之后,假装不敌掉头逃跑,一是分散贼人兵力,以免贼人上山太多,山上的兄弟不敌,同时可将气急败坏之下的贼人引到我们设下的死地中。” “死地?”杜仲鹏一脸疑惑。 那位厢兵营指挥使看着附近地形,若有所思。 张斌仔细解释之后,杜仲鹏便一脸欣喜,看着张斌佩服不已。 ………… ………… 寂静的夜色笼罩着深山匪寨,也将山寨狰狞一面悄然掩盖,寨子里面的灯火和狗吠声让这片小山谷显得祥和平静。 看着平静的山寨,张斌自然是开心的,他们摸着黑准备了一个多时辰,一直担心被贼人提前察觉。 很快,除了两角的哨楼上还亮着灯火外,其他地方都陷入黑暗中。 站在山坡上,张斌隐隐看见环形寨墙的两角哨楼中有人影晃动,但人数绝不会超过三人。 “给信号,可以行动了。”张斌轻轻的说道。 旁边一名厢兵立刻用提前准备好的火种将一个火把点燃,并且按照张斌提前说好的,逆时针绕了三圈。 下一刻,山寨紧靠着山坡陡壁的另外三个方向半山坡上,有三个火把同样以逆时针旋转相回应。 接下来,三个方向半山坡上各抛射了一百支火箭。 半山坡到山寨中足足有一百多丈之远,单凭弓弦之力自然难以将羽箭射这么远,但若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势进行抛射那就不一样了。 正如张斌所说的那样,山寨中的房屋大多是木质,即使有石土所砌,但却都是晒干的茅草覆顶,极易引燃。 三百支火箭落入寨中,立刻便引燃一片房屋,而且山风吹拂之下,蔓延得很快,火势很快就窜了起来。 两角哨楼中的贼人反应很快,立刻吹响了一种号角声,张斌在大顺城待了一年多,岂能听不出来这是西贼常用的号角。 随着号角声响起,山寨中的贼人纷纷惊醒,待发现寨中不少房屋被点燃之后,惊骇之下,谩骂着开始灭火,寨中的大当家也立刻派出不少好手上山去找射箭的人。 黄麻子和李四娃带着三百厢兵自然不会只射一轮火箭,一连射了三轮才罢休,这样一来,贼人灭火根本来不及,很快整个山寨都点燃了,而且火势越来越大。 主事的大当家当即立断,下令众贼带着能够带走的细软逃出了山寨,除了十几个倒霉鬼被烧死之外,贼人并没有多少损失。 就在贼人冲出山寨的时候,三百厢兵突然杀到,一片箭雨射死二十多名山贼,并冲上来疯狂砍杀。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贼人岂能没有防备,打杀一阵,三百厢兵根本不用假装不敌,而是真的不敌,开始撤退。 贼人老巢被烧,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怎么会容许三百厢兵逃走,再加上自恃比官兵厉害,怒吼着追了上来。 ……… “县尊不要急,贼人还没跑到地方!” 山谷南边半山坡上一块大石后面,张斌半俯着身子,一边低语,一边将激动、紧张得想要下达命令的杜仲鹏手压了下去。 杜仲鹏点了点头,没有敢说话,他担心自己大嗓门将贼人给吓跑了。 其他人更没有回应,因为张斌要求他们嘴里含着衔枚,手中握着大宋厢兵配发的制式角弓。 夜色很浓,山风也有些冷冽,但山坡上每个人都能感觉自己身体内的血液热得厉害,呼吸也像着了火一般,滚烫滚烫。 脚下的山谷里,两百多厢兵在前面拼命的跑,后面四百左右的西贼狂追,从这些人的动作和杀意来看,果然要比寻常山贼要厉害强悍得多,张斌甚至看见不少人身上穿着铠甲,隐隐还能够听到他们身上的甲叶互相碰撞,不停地发出嘈杂的“叮当”声响。 第三十四章 读‘音石’为信(苦求推荐和收藏 “我看三百厢兵刚在山寨门口死伤不少,不知道能不能将谷口死死挡住,若是做不到将敌人一网打尽,回头跑到本官家中报复可就不好了。”杜仲鹏在兴奋紧张之余突然又担心起来。 “县尊放心,有我们这边袭杀,即使有两百厢兵都能够扎死谷口的。”张斌对杜仲鹏的镇定功夫暗自鄙视不已,堂堂一县主官,这种情况下竟然沉不住气,大宋委派科举选出来的进士直接当县令,显然很不合适,没有一定时间工作经历和磨练,学问再好,诗词再妙,放在主宰百姓生计的主官之位,只会让百姓遭殃,延误国事。 山谷里,贼人追着两百多厢兵不放,浑然没有发觉,他们已经正在冲向一个死亡陷阱。 正常情况下,主事的贼人多半会想到这里可能有埋伏,只是他们老巢被烧,刚才又被偷袭,一想到积攒几年的家当还没有来得及拿出,一个个气的都快要爆炸了,愤怒已经燃烧了他们的理智和警觉性。 “张参议,快了,贼人快到了,你说的那棵大青石!”经历了看似漫长,实际上非常短暂的沉默之后,杜仲鹏又用颤抖的声音低声给张斌提醒。 张斌点了点头,但没有吭声。 最前面的贼人的确马上就要到达预设的攻击发动点了,张斌用了半个时辰在大石上用找来的野枸杞红色汁液涂写了一竖行大字,此时大石和红色大字在山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异常的醒目,醒目到追杀厢兵的贼人立刻就发现了。 “西贼,此地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处。”张斌一字一顿,低声将他在大石上涂写的字低声念了出来。 “啊……不好,有埋伏,快撤!”带队的大当家看见这一竖行大字,立刻脸色大变,本能的便下达了回撤的命令。 山坡上,看见最前面的贼人突然停了下来,后面本来拉得很长的贼人迅速追上来,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张斌顿时长松一口气,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正如孙膑杀庞涓时读音木为信,每个安排都有着必要目的,他当然不是闲得蛋疼,涂写这一行字。 考虑到贼人肯定会将队伍拉得很长,他们埋伏的人手又有限,箭矢多半连一半人都难以覆盖,所以他才特意写了这一行字,目的就是为了让贼人自己聚集在一起,而且还是在最佳埋伏之处。 “射击!”看着贼人全部堆在一起,疑似贼人领头之人一边解释,一边吆喝着贼人往回撤,张斌终于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声音中蕴含着冰冷的杀机。 “射击,射死他们。”早就按耐不住的杜仲鹏以最大的声音重复了张斌的命令。 埋伏在山谷两侧制高点处的四百厢兵们,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举起角弓,瞄准谷底贼人,箭如雨下。 山谷里面贼人听到大当家说这里有埋伏,首先想到的便是数倍于已方的贼人将他们包围了,本来就陷入恐慌,随着箭雨的到来,同伴中箭惨叫声的出现,彻底的慌乱了。 他们一直潜伏在宋国,那块大石上红色大字写的很清楚,说这里是西贼的埋骨之地,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份暴露了,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有大批宋军来对付他们的,再加上山寨已经燃起大火,又是最能引发人心底深处恐惧的黑夜,而他们也看不见到底有多少宋军,这种种因素营造出来的氛围,让这些西贼立刻就相信来的宋军人数绝对很多,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迎敌,而是逃跑。 事实上,大当家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他让所有人四散翻山逃走,能逃走多少算多少。 一连四轮箭雨,贼人已经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终于冲出了宋军羽箭范围,摸着黑向山寨四周山上冲去。 “围杀,一个都不放过。”张斌大声下令,他旁边一个传令兵,用火把给谷口的厢兵和山寨四周山上的黄麻子、李四娃将命令传了过去。 近千厢兵,从四百八方钻了出来,一便大声喊叫“杀西贼”,一边向剩下的两百来名西贼围了过去。 若这个时候这两百来名西贼冷静下来,聚集在一起突围,以他们的强悍战力,宋军这个并不厚实和严密的包围圈很容易被他们突围而去,甚至反败厢兵,可惜他们被张斌营造的假象彻底迷惑了,认为宋军定然来了很多,特别是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杀西贼”的声音,更是让他们确信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只是一昧的四散逃走。 自古以来,当士兵在战场上只顾着逃走的时候,一身战力已经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而且很容易将最难防备的后背暴露给敌人,被人从后面轻易杀死。 这场“烧敌贼窝’、‘逼敌出寨’、‘聚敌之陷’、‘吓敌于心’、‘杀敌于散’的战术目前为止进展非常顺利,战事进行到这个时候,结局也已经注定。 一个多时辰之后,山谷里面一队厢兵已经兴奋的开始割西贼的脑袋,山寨四周山坡上,兴奋的厢兵们成群结队的在追杀残敌,黄麻子和李四娃已经来到张斌身边,战事已经到了尾声。 …… …… 追杀残敌的活动直到翌日凌晨,天光大亮,才彻底结束。 斩杀贼人四百三十七人,已方死一百四十七人,伤八十九人。 “与我们昨日拷问的那贼人所说差不多,贼人就算逃走也不会超过二十人。”张斌虽然知道难以做到将敌人一网打尽,但还是有些失望。 “还好子玉妙计连连,否则若是强攻山寨,不但灭不了贼人,多半会惨败啊!”杜仲鹏看着一百多具厢兵尸体和近百人的伤员,想着昨晚上计划那般慎密,自己带来的厢兵竟然死伤两百人左右,心有余悸之余,对张斌一脸的感激之色。 见识了张斌的厉害和不凡之处,又有韩绛这样的大佬赏识,老子又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杜仲鹏想着张斌恐怕前途不可限量,便有意拉近关系,连表字都叫上了。 ps:编辑要求上架之前每天只能更四千多字,所以实在抱歉,不能多更,等上架之日必然会疯狂爆更,之后每日至少也会有九千字。 第三十五章 难道是宝藏 “县尊客气了,都是县尊指挥有方,将士用命,才有如今的大胜。”张斌连忙谦虚道。 说着话,两个人上了山寨围墙上,发现上面远比想像中还要宽阔,马车在上面跑动都没有问题,杜仲鹏顿时又对张斌生出感激和佩服之意,这要强攻简直是找死啊! 张斌向山寨里面看去,大火已经彻底熄灭,而且因为早上山中水露较大,整个山寨中连一点烟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子玉,如今大功已经到手,我们赶紧撤吧!回去我立刻向京兆府报捷,子玉放心,你的功劳哥哥一定会在捷报里面写清楚的。”一想到自己这次立下的大功多半能够让自己升官,杜仲鹏便兴奋之极,也越发感激张斌。 但张斌却没有理他,因为他蹙着眉头,正死死盯着山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杜仲鹏发现了张斌异状,顺着后者视线看去,那是山寨中难得没有燃烧过的地方——一片三四亩大小的菜园子,虽然靠边上的一些绿菜已经被烧得焦黑,但大部分地方还是绿油油的一片。 张斌此时蹙眉盯着的那块地正是菜园子的最中间,因为距离房屋建筑最远,绿菜和杂草完好如初,山中一大早又有雾气飘动,水汽升腾,特别是早上初升的晨曦照在那片绿菜和杂草之上,显得格外美丽。 张斌自然不是因为发现了一处美景而蹙眉头,因为紧接着他脸上流露出了一些疑惑和不解。 杜仲鹏见张斌一副沉思的样子,知道多半是又有什么发现,可是他顺着张斌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张斌身体微微一震,一脸恍然大悟,惊喜道:“杜大人,我们现在回撤,或许会错过一些东西。” 杜仲鹏愣了一下,道:“什么东西?” 张斌笑道:“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要挖开才能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斌脸上带着笑容,死死的盯着菜园子中心某个位置。 “要挖开……”杜仲鹏越加疑惑了,“子玉是说这菜地里面还藏有东西?难道是贼人积攒的宝藏?” 杜仲鹏说到最后,眸中闪烁着贪婪之色。所谓“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杜仲鹏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他也是向这个目标努力的,甚至已经将其当成了最高理想和目标,但是陕北虽然也称得上地物肥沃,却远不能和江南相比,而且还要供应边关粮草,他距离这个目标相差太远。 张斌笑着解释道:“县尊,你眯着眼睛仔细看,阳光照射之下,那菜园子最中间的颜色是不是和别处有着细微的差别。” 杜仲鹏连忙眯起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响,可是眼睛都看酸了,依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县尊没有看见?”张斌有些无语。 杜仲鹏看张斌失望的神色,有些尴尬:“还真没有看见。” 这个发现可谓是很不容易,而且也是运气和凑巧,所以即使以张斌的心境也禁不住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可是杜仲鹏竟然看不见,让他大为失望。 “黄麻子,李四娃,你们来看,那菜地最中间与其余地方相比,是不是略有不同。”张斌转头对两名老兵说道。 这两老兵都是斥候出身,眼力方面必定是极为出众的,可是两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区别,让张斌颇有一种发现了难得的秘密,无法和别人分享的失望。 “算了,还是我给你们说吧!”张斌拍了拍额头,远远指着那片草地最中间,道:“你们看,菜园子最中间那片菜和杂草的绿色是不是与其他地方菜和杂草不一样?” 这一提醒,杜仲鹏和两名老兵顿时就有了发现,杜仲鹏跟个小孩似的,惊喜的喊道:“我发现了,我发现了,最中间的那片菜地没有附近菜地绿,而且还有些嫩黄。” 黄麻子和李四娃也紧跟着表示发现了这一点,但三人的神色越加疑惑了。 杜仲鹏看着一脸无语的张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子玉,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黄麻子略一犹豫,道:“公子,小人当兵之前是农户,这只能说明最中间那片地的地力不行,不够肥沃。” 旁边李四娃跟着点了点头,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张斌瞪了一眼两位优秀的斥候,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那片营养不良的淡黄色菜地刚好是一个正方形吗?” “子玉,什么是营养不良?”杜仲鹏傻傻的问道。 张斌苦笑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块颜色不够绿的菜地刚好是正方形。” “小人明白了,最中间那块地下面必然埋着什么东西?”黄麻子和李四娃恍然大悟之后便一脸羞愧,自己二人还自恃顶尖斥候,连这都没有想到。 杜仲鹏也是恍然道:“对,就算地力不行,也不可能如此凑巧的是一个正方形,所以肯定埋着一块正方形的财宝箱。” 张斌却还是不满意,感慨道:“难道你们除了财宝箱之外,再想不到其他东西?” 三人顿时沉思状,黄麻子反应最快,浑身一震,失声道:“还可能是一个地下密室。” “总算是说对了。”张斌却已经懒得理会他们,自顾向墙下走去,杜仲鹏兴奋的跟了上去,并且叫来一队厢兵。 黄麻子和李四娃敬佩的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一脸羞愧的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来到菜园子前,张斌没有急着走进,而是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片菜园子之所以没有被烧毁,是因为最近的房屋都在两百步之外。 “这个地下密室恐怕还不小。”张斌若有所思。 杜仲鹏一声令下,十几个厢兵在山寨中找了一些没有烧毁的工具,开始在菜地最中间位置挖了起来。 在杜仲鹏催促之下,很快就传来“叮”的一声,这是铁锹碰撞到硬物时发出的声音! “快快,将上面的土全部抛开。”杜仲鹏精神一振,心中对张斌的佩服简直了,自从昨日和张斌见面,后者所表现出的才能和本领几乎已经耀瞎了他的眼。 ……… ……… 第三十六章 地下密室中的女人(苦求收藏和推 事实上,不止是杜仲鹏,黄麻子和李四娃,以及一众厢兵看着张斌,都有着浓浓的佩服和敬仰之色。 “好大一块石板,这般平展,定是人工雕凿而成,哈哈哈……果然有密室。”众人都是一脸惊喜,但表现最夸张的就属杜仲鹏这位官位最高的人。 “赶紧挖,给我挖开。”杜仲鹏跳着脚冲厢兵吆喝。 “这杜仲鹏喜形于色,没有丝毫城府,倒也是个妙人。”张斌微笑着心中暗忖,站在自身角度,他更喜欢与杜仲鹏这样没有心机,好坏全部表现在脸上的人打交道。 石板很快就被掀翻到一边,一个四方四正,刚好能够容一个进出的洞口暴露在众人面前。 包括杜仲鹏在内,所有人都看向张斌,显然等着他指示。 “这里面或许会有危险,李四娃你带着一队厢兵下去先看看情况,拿着火把,中途火把要是灭了,立刻掉头出来。”张斌盯着洞口吩咐道。 李四娃答应一声,另一边杜仲鹏指示一名都头带着四十名厢兵跟着李四娃,一群人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地道。 张斌又向四周被烧成废墟的房屋看了一眼,对杜仲鹏低声道:“应该还有正常出入口,在某个房屋里面。” 杜仲鹏神色一惊,道:“子玉的意思,这地下密室中可能还藏有贼人?” 张斌想了一下,摇头道:“昨晚那般情况,贼人刚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只会往山寨外跑,不会想着藏进地下密室。” 杜仲鹏突然想起了什么,正义凛然的喝道:“这几年陕北各县常有少女消失,说不定被这些贼人劫掠来,藏在这地下密室中,日日淫辱。” “或许是吧!”说是这样说,但张斌心想贼人又不是隐藏在闹市中,如一些不良寺庙,经常将一下少女掳走,担心人发现,藏在隐秘的地下室中。 然而,接下来地下密室中却传来了女子惊叫声。 杜仲鹏立刻激动道:“果然如此,快下去个人,让他们将被害女子都带上来。” 不等有人下去,李四娃已经与部分厢兵,带着两位喜极而泣,哭哭啼啼的妙龄女子走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众人看着这两个女子,顿时眼睛一亮,即使是张斌也是感觉一阵惊艳——竟然是两位姿色不俗的美女。 张斌仔细打量之后,便发现这两个女子分明是一主一仆,乍一看,分明是小姐带着丫鬟的组合。 小姐二十初头的样子,身着白衣,脸上皮肤就如同透明一般白皙,吹弹可破,容颜更是艳丽娇美不可方物。 特别是此女身形火爆异常,即使是穿着宽大的白衣,在山风吹拂之下,也隐隐凹凸有致,全场所有男子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张斌甚至听见杜仲鹏吞咽口水的声音。 张斌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各种真真假假的美女不知见到了多少,但能与此女相比的还真不多,即使是其身边小丫鬟也是一小美女。 李四娃就站在此女身上,直到出了洞口,他才不舍的将目光收回,跑到张斌面前,禀报道:“公子,这个地下密室和这片菜地差不多一样大,另外还有一个进出口,是通往最中间那片大宅的。地下室中堆满了粮食,小人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万石,这两个女子……” 另一边厢兵都头也对杜仲鹏进行了汇报,不等李四娃给张斌将话说完,杜仲鹏者便迫不及待的转头说道:“子玉,这主仆两位女子果然是被贼人劫掠来,藏在这地下密室中淫辱。” 张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却始终在两女子身上,不知为何,他在这两女子身上隐隐感觉一丝莫名的熟悉,但细细一想,他绝没有见过两位女子,也没有见过与两个女子样貌相似之人。 两位女子却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来到张斌和杜仲鹏二人面前,二人同时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行了非常标准的士族女子之礼,小姐才道:“多谢两位官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此女的声音清脆悦耳,隐隐有股柔媚之味,但其气质却分明是大家闺秀,再加上标准的士族女子之礼,只要是读书人或者稍有见识之人便立刻会认为她出身儒家大族或者书香门第。 张斌盯着小姐没有吭声,杜仲鹏在察觉此女可能出身不凡后,眸中闪过一抹暴殄天物的可惜和遗憾,点了点头,道:“看小姐风范气质不似普通人家,敢问小姐姓氏?为何沦落至贼人手中?” 杜仲鹏这一问,两女又哭了起来,那小姐断断续续的说起自己来历,以及为何会沦落在贼人之手。 和所有人猜测的一样,此女果然出自书香门第,是河东栾城苏氏之女,名叫苏巧儿,七天前在栾城一家寺庙上香敬佛的路上,被贼人掳走,一路带到此处,并且关在地下室中。 “子玉,东坡居士苏官人的本家。”杜仲鹏低声给张斌说话的同时,脸上怜惜更重。 “苏东坡……苏官人不是蜀地眉山人吗?”张斌疑惑道。 “子玉有所不知,东坡居士的祖籍也是河北栾城,河东苏氏是有名的书香门第。”杜仲鹏低声解释。 张斌顿时明白杜仲鹏脸上为何有怜惜之意了,以当今大宋风气,不管此女是否被贼人糟蹋,但落在了贼人之手,名节已毁,河北栾城苏氏又是有名的书香门第,此女回到族中也会被逼着上吊,甚至此女自己不愿意死,也有人会将她吊死,然后对外说是不甘受辱而上吊自杀的。 若是出身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即使是被贼人坏了名声,以此女姿色,杜仲鹏都有心将其纳入房中当小妾,但此女出自河东苏氏,他却不敢染指,顿时没有了兴趣,让人将两女带到一边休息,他左右看了两眼,对张斌低声道:“子玉,这些粮食如何处理,去年关中收成不好,这一万石粮食价值不菲啊!” ps:非常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推荐票,虎郎给大家鞠躬拜谢了。 第三十七章 生死全靠演技(苦求收藏和推荐) 张斌目光始终在自称为苏巧儿的主仆二女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有着莫名之意,听见杜仲鹏含蓄的分赃之言,笑道:“这一万石粮食便由杜大人全权处理,在下没有意见。” 杜仲鹏顿时兴奋的搓了搓手,低声道:“这怎么好意思,子玉放心,等换成银钱,你的那一份我定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 张斌心想这杜仲鹏虽然钟爱钱财,但贪心有度,做人做事倒也大气,而且以其进士出身的七品县尊身份,对自己尊重有加,善意十足,略一犹豫,低声道:“杜兄,关于这一万石粮食,小弟有一个提议,若是事成,再加上此次灭贼之功,可保杜兄升官不说,还可以攀附上一位大人物。” 杜仲鹏浑身一震,向张斌拱手一礼,道:“还请子玉指点明路。” 张斌笑道:“韩相公如今在大顺城,正缺一批粮食,我若是杜兄,便会将这一万石粮食送到大顺城,交给韩相公处理。” “竟然是韩相公。“杜仲鹏惊喜之后,便有些迟疑,“只是韩相公最近为何会缺一批粮食?” “关于韩相公为何急需一批粮食,此事涉及韩相公的机密要事,小弟不便明说,但杜兄若是相信小弟,只要将粮食主动送给韩相公,必然会有惊喜。”韩绛要在接下来的雨季以山洪图谋黑罗部,这件事情是极为机密之事,张斌自然不会说出来。 只是韩绛要在边关大宋境内找一块地安顿黑罗部,不管是为了安抚黑罗部,还是确保黑罗部在自给自足之前不缺粮食,都要主动送一批粮食。 但去年西北三路收成都不好,这些天又动用大军抵抗入侵的西贼,三个方向动用军队有十数万,人吃马嚼,消耗极大,如今粮草已经非常紧缺。 杜仲鹏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便道:“好!我就相信子玉所说,直接派人将粮草送到大顺城,交给韩相公。” “杜兄,你会感激我的。”杜仲鹏选择相信自己,张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是两头得好的好事,不光是杜仲鹏从韩绛那里得到好处之后,会欠自己一个大人情,韩绛那里不用自己去说,也会知道这是自己暗中让杜仲鹏所为,岂能不记下这份人情,一位副相的人情价比千金,比这一万石粮食要值钱得多。 看着苏巧儿从山寨门走了出去,张斌又道:“杜兄准备如何处理这苏巧儿主仆二人?” 杜仲鹏道:“还能怎么样,安全送到山外,有人烟的地方让其自行离开,她们是想自杀,还是隐姓埋名活下去,我们就管不了了。” 张斌点头道:“不如让小弟将她们带走。” 杜仲鹏将脑袋伸过来,肃然道:“子玉,此女的确姿色出众,那婢女也长得不错,但是毕竟是失节之女,却又出自门弟大族,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利,而且还会与那河东苏氏结怨。” 张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杜仲鹏见此,略显猥琐的嘿嘿一笑,道:“刚才是为兄的提醒,但子玉若愿意将此女带走,为兄自不会阻拦,而且还会给下面人下禁口令,不让他们将此女的存在传出去。” 张斌拱手道:“多谢杜兄,小弟对这苏巧儿的确很感兴趣。” 杜仲鹏露出一副‘我懂’的神色,挤眉弄眼的嘿嘿笑个不停。 张斌又道:“小弟还要挑选两个俘虏带走。” 杜仲鹏大气的挥手道:“没问题,西贼悍勇,竟然没有一个投降,投降的贼人都是西贼笼络来的强人,脑袋不值钱,也值不了什么军功,子玉要是有用,为兄全部交给你处理。” “那倒用不上,小弟就要两个,等一下小弟亲自去挑选。回头最多再过三天,再给杜兄送去六十多个贼人的脑袋。”张斌一边说着,一边拱手感谢。 “还有六十多个贼人脑袋?”杜仲鹏愣了一下,疑惑道。 张斌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弟正要跟杜兄商量……” ……… ……… 杜仲鹏派人去调集民夫和大车,要运送一万石粮食,暂时还要带领厢兵留守山寨,张斌有些担心竹娘和虎头一行,不等休息,便向杜仲鹏借了一百厢兵,带着苏巧儿主仆二人,以及两名贼人俘虏告辞离去。 虽然一晚上没有休息,但出山也比进山要快得多,只是刚一出山,苏巧儿便来到张斌面前,躬身行礼道:“多谢官人的救命之恩,我们主仆二人在此别过,等回到家中之后,定然为官人和那位杜县令上香祈福,以报大恩。” 张斌似笑非笑的道:“回家?以河北苏氏的门第,苏小姐莫非以为回到家中还有活路?” 苏巧儿愣了一下,立刻眼睛一红,泫然欲泣道:“不想官人也是个明白人,小女子其实并非是想要回家,而是想找个地方自杀以明节的。” 张斌笑道:“此地山青水秀,两山夹着一小河,风水也不错,苏姑娘不如就死在这里,在下刚好将你葬在此处,也算死后有个好的安身之地。” “此地的确是山青水秀,但妾身却无法接受大人的一片好意,因为妾身的婢女却不用殉节,妾身还要帮婢女找个好人家安顿好才能死。”苏巧儿神色竟然没有多少变化,叹着气幽幽的说完,旁边婢女便扑到自家小姐怀中哭了起来。 “好演技。”张斌一脸赞叹,“你们二人的演技却比那月奴和小草还要好一些,想必在西贼密谍司里面身份地位要更……”张斌话音未落,异变突起,刚才还抱在一起哭泣的苏巧儿和其婢女突然从地上弹身而起,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刃,快如疾风的向张斌扑了过来。 此时,二女一脸冰冷杀意,哪还有半点幽伤之色。 但两女扑到半途时,却脸色大变,因为她们刚刚转身跃起,迎面便有三支利箭向他们射了过来。 张斌和黄麻子的箭射的是苏巧儿,李四娃的箭射的是其婢女。 第三十八章 奇妙的捆人之法(苦求收藏和推荐 如此近的距离,两女根本难以躲闪,但电光火石间,两女竟然挥动手中短刃,将箭矢拨打开了。 两女表现出如此高明的武技,让张斌瞳孔禁不住微微一缩。 但也仅次而已,因为等两女落在地上时,一百名厢兵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了起来,一百支箭瞄准着她们。 两女脸色顿时阴沉得能够滴下墨水来,但苏巧儿突然噗嗤一笑,瞬间笑颜如花,迷人之极,甚至还白了张斌一眼,媚声道:“张官人可真狡猾,人家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不知张官人是怎么看出人家身份的,你们抓的那二十多个俘虏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寨中。” 张斌却对苏巧儿迷人之姿视儿不见,也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对左右道:“去将这两位西贼的兵器收了。” 黄麻子和张三娃答应一声,走过去将两女的短刃收起,正要退回来,张斌又道:“搜身。” 黄麻子和张三娃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这是公子给咱的福利啊! 二位老**子嘿嘿笑着开始搜身,搜得很仔细,除了能够看得见的脑袋之外,没有拉下任何部位。只是‘搜’和‘摸’差别真的不是很大,至少黄麻子和张三娃是这样想的。 还别说,真搜出东西来了,两女身上各有一枚豌豆大小的药丸。 张斌拿着闻了一下,道:“是你们用来自杀的毒丸,可惜没有机会用了。” 两女刚才被两位老兵一顿摸身羞辱,脸色很难看,苏巧儿咬牙道:“你杀了月奴和小草,又杀了没藏猁,若是再杀了我们,便彻底将没藏家得罪惨了,这一辈子也别想摆脱没藏家的刺杀。” “如此说来,你们夏国密谍司这一块由没藏家掌控,怪不得此次没藏猁在黑罗部坏了夏国的大事,没藏家也没有受多大影响,不愧是夏国最顶尖的豪门巨阀。”张斌淡淡说道,心底还真有些担心没藏家没完没了的报复。 但他绝不可能放了这两个女人,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知道这两个女子在没藏猁家族眼中只是小角色,主要还是他杀了没藏猁,所以即使不杀这两个女子,也不会影响没藏家对他的报复。 “公子,杀不杀?”黄麻子见张斌在沉思,低声请示。 张斌微笑道:“先不杀,绑了。” 黄麻子和李四娃欣喜的答应一声,各自找了绳子开始绑人,绑的过程中不想摸都不行,不然怎么绑人。 “不行,你们这绑法不好看,我教你们怎么绑。”张斌脑海中突然浮现后世看过的一些小视频中美妙的情景,大声纠正。 不好看?绑个人还要好看。 黄麻子和李四娃一脸懵逼,看着自家公子。 张斌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道:“按照我的说去做,先将她们两手腕放在腰后交叉,捆好后,再贴在后腰将绳在腰上缠两圈捆住。” “然后……捆住双手的绳子再从胸脯的上围下围各绕两圈。” “这不行,太松了,一定要勒紧了。” “对,就这样,身体前面右手腕贴在左手肘关节,左手腕贴在右手肘关节,捆绑后,将绳子绕往背后固定。” “不错,你们两个老货很在天赋。” “绳子还有剩余没,有的话还有双腿……” ……… 黄麻子和李四娃的确是很有绑人的天赋,在张斌的指点下,十几息后便将两女绑成了张斌想像中的样子。 只是,一百厢兵看着两女时口水吞咽个不停,而两位强悍的女密谍却一脸羞恼之极的表情。 “还不多谢我们家公子,这是公子见大家辛苦,给大家的福利。”黄麻子嘿嘿笑着对一百厢兵说道。 “多谢官人。”一百厢兵笑着给张斌行礼感谢。 张斌大气的摆摆手,道:“大家辛苦了,举手之老而已,路上要是碰见找麻烦的人,谁表现得勇猛,我便让谁负责一路上押送这两个女西贼。” 众厢兵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忙活了一晚上有些萎靡的状态瞬间消失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左右扫视个不停,竟然盼望着有不长眼的贼人跑来找麻烦,好给自己贴身押送美女的机会。 可惜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什么不长眼的贼人。 ……… ……… 回到水头镇驿馆时,竹娘和虎头一行还在驿馆等着。 给驿丞一些钱,让其给一百厢兵准备吃食和休息的地方,张斌让有些意犹未尽的黄麻子和李四娃将两个女密谍关进了一个房间中。 门口竹娘和虎头伸着脑袋张望,虎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竹娘小脸羞红,对黄麻子和李四娃埋怨道:“黄叔和李叔也真是的,为什么将这两女贼绑成这样。” 黄麻子和李四娃看了一眼张斌,嘿嘿一笑,没有吭声。 张斌笑道:“竹娘,还不赶紧将饭菜端过来,你家公子我饿坏了。” “好的,公子。”竹娘吐了吐可爱的舌头,转身离去。 …… “杀了我们吧!”不等张斌问话,苏巧儿恨恨的看着张斌,咬牙说道。 “这么漂亮的美人,杀了那是暴殄天物。”张斌走过去,伸手捏住苏巧儿滑|嫩的下巴,盯着她漂亮迷人的眼眸,阴恻恻的说道:“怎么着都要好好利用一番,将你们的价值发挥出来才行。” 苏巧儿和婢女互视一眼,心想只要这姓张的贪图他们二人姿色,便有的是机会翻盘,所以二人不但没有吭声,脸上柔媚之色更浓了几分。 张斌看着两女神色变化,知道两女多半是想岔了,冷笑道:“我口述,你写一封短信,给前面在半路上等着劫杀我的贼人。” 苏巧儿将脑袋偏到一旁,咬牙道:“你做梦,我死都不会给你写这封短信。” 张斌却懒得给她再多说什么,对黄麻子和李四娃吩咐道:“用水刑,什么时候这女西贼答应写这封短信,什么时候停下。” 苏巧儿没有多少畏惧之色,甚至一脸冷笑,她从六岁时便被挑选出来进行相应的训练,其中便有抗审讯的内容,心想又不是落在了大宋安抚司手中,眼前这姓张的没有工具,一个文官和两外**能有什么手段,还水刑…… 很快,苏巧儿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 ………… ps:非常感谢收藏本书和投推荐票的看客,虎郎祝愿你们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工作顺利。 第三十九章 密谍蛇奴 三个时辰后,张斌进一步知道了自称是苏巧儿的女子真实身份——西夏国密谍司在大宋的高级暗谍,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一个类似于代号的称呼——蛇奴。 拿着一封蛇奴亲笔写的密信,仔细看了半响,确定没有多余的暗示,这才将信交给带来的两个俘虏中年龄较大的一个,道:“胡大郎,你只要好好完成这件事,本官保证给你们兄弟一条生路,你要是敢耍花样,你弟弟不会立刻死去,但却会生不如死。” 那胡大郎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般说道:“官人放心,小人兄弟也是陕北人,祖上也被西贼祸害过,只是我们兄弟得罪了镇子上的豪绅,被逼着没有活路才进山投贼,之前也不知道山寨中主事的是西贼,否则肯定会另投其他山寨了,总之即使官人不以小人弟弟为质,小人也不会再替西贼做事。” 张斌笑道:“那就好,本官说话算数,等灭了那些西贼余孽,便放了你们兄弟。” 张斌如此相信这个胡大郎,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特意挑选的这两个俘虏是亲兄弟,张斌略施展手段,便试探出两兄弟情深,而且又是陕北人,在这种情况下,再替西贼做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 ……… 带人在白水县通往京兆府的官路某处两侧密林中潜伏了一天一夜,没有等到张斌一行人出现,却等来了老窝被抄的噩耗,张虎在这一刻暗恨不已。 张虎是山寨中的二当家,自然只是化名,他真正的身份是没藏家的一名金狼卫,叫房当虎。 仔细看过短信,的确是密谍司蛇奴的笔迹,这些年一直是此女负责跟他们和国内联络,并传达国内的命令,他不会认错的。 但是送信的却不是他们西夏人,而是这个胡大郎…… “这信是谁给你的?”房当虎死死的盯着胡大郎问道。 胡大郎一脸愕然,道:“二当家,是大当家啊!” 二当家眼睛一眯,道:“你将整个过程详细的给我说一下。” 胡大郎一脸痛恨道:“昨晚上半夜,兄弟们都已经睡下了,突然有贼人从三面山坡上向我们山寨中抛射火箭,将兄弟们逼出了山寨,然后便出现大群官兵,向我们杀来,大当家护着两个戴面纱的女子拼死突围,小子和弟弟运气好,跟着大当家杀了出来,只是官兵太多,一路追杀,等我们逃到安全之地,就剩下七个人,大当家也受了重伤。” 二当家想像着当时的情景,咬牙道:“除了你们兄弟之外,跟着大当家逃出来的另外两人是谁?” 胡大郎道:“是刘铁锤和余胡子。” 二当家看着胡大郎的眼神中冷意顿时消散大半,因为这刘铁锤和余胡子是他们笼络的两名宋国的绿林大盗,武功高强,能够跟着大当家逃出来也正常,至于这个胡大郎虽然入伙还不到半年,但做事机灵,身手也不错,在混战中跟着大当家逃出来也不奇怪。 而派胡大郎送信也是合情合理,因为要留下刘铁锤和余胡子两位高手保护蛇奴她们,而且胡大郎还有个弟弟,大当家留下弟弟当人质,也不怕胡大郎有其他心思。 不过让他不怀疑胡大郎的主要因素还是蛇奴亲笔写的信,毕竟蛇奴有可能落在官兵手中,但他相信绝没有人能够让蛇奴背叛他们大夏国。 “走,立刻出发,走山路去黄龙县黄龙寺。”房当虎下令道。 蛇奴的那份短信中说的很清楚,让他们去黄龙县黄龙寺中躲一躲,那寺庙主持竟然是他们夏国的暗谍,有他庇护不用担心。 “二当家,小子还要替大当家给那白水县令捎个口信,所以跟二当家不同路,小子先走了。”胡大郎适时说道。 山寨这些年给白水县令送了不知多少好处,房当虎不疑胡大郎,让其自行离去。 …… …… 半天后,胡大郎和胡二郎兄弟跪在张斌脚下,张斌略一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没有杀这兄弟二人,一方面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另一方面这两兄弟刚加入西贼山寨不久,之前的确还不知道这是西贼的山寨,也没有跟着西贼抢过粮草。 “你们走吧!本官说话算数,但若是再让本官碰见你们兄弟做恶事,可别怪本官要了你们的命。”张斌淡淡的说道。 “多谢官人。”胡家兄弟向张斌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兄弟二人脸上有着浓浓的失望,他们其实是想让张斌将他们收下的,但张斌岂能什么人都收下,这兄弟毕竟是曾经在西贼山寨中待过的,而他迟早是要进入朝堂的,留这两人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拿出来说事。 路上没有了劫杀自己的贼人,张斌便将黄龙县的厢兵打发回去,也没有急着赶路,这一天一夜奔波杀人,累得够呛,他准备在这驿馆中休整一晚上,第二天再启程。 化名为苏巧儿的蛇奴主仆张斌也没有杀,而是打算一路带着。 不过他换了一辆大马车,除了他和竹娘之外,被绑着的蛇奴主仆也会乘坐马车,当然还是那样绑着,一路上赏心悦目…… …… …… “公子快些洗漱后好用膳,肉粥凉了就不好吃了……”一大早刚醒来,竹娘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洗脸用的手巾、漱口的青盐、张斌自己亲手用马鬃做的牙刷也一一准备妥当。 张斌揉着眼睛,应了一声,在竹娘的伺候下,更衣洗漱,然后刷牙。 “哎呀!公子我来。”竹娘平时伺候的非常周到,洗漱、穿衣、擦脸,小丫头干练非常,但今天却有些不专心,张斌洗完脸半天了,还没有将手巾递过来,直到张斌从其手中拿过来手巾放在水里面打湿洗干净才反应过来。 “竹娘啊!你看着有心事啊!”张斌擦完脸,坐在那里让竹娘给他梳理头发,关心的问道。 竹娘手上麻利的动着,小脸上却纠集了半响才道:“公子,那两个女贼长得真漂亮,公子要收了她们吗?” 第四十章 横渠镇的老爹(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谁说我要收她们了?”张斌笑道,知道小丫头是吃醋了,虽然小丫头也知道自己与自家公子身份有别,可对自家公子发自内心的爱慕之意让她禁不住的会吃醋,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情感影响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公子为何不将他们交给官府呢?”竹娘是张斌最亲密之人,自家公子在红月楼经历一场生死之后,性情变化太多她是第一个察觉到的,但小丫头也没有多想,只是为自家公子的变化而开心。 不过公子变得越来越随和,对自己明显表现出来的亲昵,犹如大哥哥一样,让她非常喜欢,不知不觉中她对公子说话也随意起来。 “你也说了她们长得漂亮,留着当然还有用。”张斌想起一些事情,若有所指的说道。 竹娘将张斌的发鬓用玉簪子固定好,又戴上布冠,蹙着光洁白皙的眉头问道:“听说漂亮女孩子在京城的樊楼很值钱,公子是想将她们买给樊楼吗?” 张斌笑道:“你家公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再说她们可不止是长得漂亮……” …… …… 用过早饭,一行人准备出发时,驿馆中的驿丞拿着一个簿册,恭敬的找张斌签字。 没错,就是签字,张斌带着人在水头镇又吃又喝的,花费可不少,这都需要他签名画押来确认,否则回头驿馆报账的时候拿什么当凭证。 “宋朝的行政制度其实已经非常完备,堪称是当世制度和体系最完备的封建帝国,可是却被西夏和辽国这两个半封建、半奴农、半奴牧制的野蛮国度欺负到这种程度,后面还被更为野蛮的金人大肆欺辱,又被蒙人直接灭国,实在是不应该啊!” 张斌自然不会难为驿丞,而且还打赏了一贯钱,只是禁不住生出感慨。 一贯钱可不少,是这驿丞一个月的俸禄,顿时感激之极的向张斌行礼,并低声道:“官人,昨晚上有人跑来找小人打听官人的情况,小人这双招子可不瞎,那人虽然穿着便装,但那做派却是一些官府小吏的样子。” 张斌目光一闪,又让竹娘给驿丞一贯钱,问道:“那人都打听了什么问题?” “多谢官人。”驿丞也不客气,收了钱之后,便立刻说道:“那人打听了小人两个问题,一个是官人的身份。另一个是问官人是不是昨天带了两个女子回驿馆。” 张斌眸中闪过一抹冷光,让竹娘又拿出一贯钱,递给驿丞,道:“待会我们走了之后,多半还会有人再来找你打探消息,你就说无意中听到我要将那两个女子带到京兆府,送给某个人去。” 驿丞双眼放光,没有任何犹豫又接过一贯钱,保证道:“官人放心,小人保证将官人的话传到打听消息的人耳中。” ……… ……… 张斌和三个大小美女乘坐马车,赶车的依然是虎头,黄麻子带领八名老名护卫在左右。 一行人穿梭于山峦县镇之间,白天赶路,晚上留宿驿馆。 第二天的时候,张斌收到杜仲鹏派人快马送来的消息,被他用一封信诓骗到黄龙县黄龙寺的六十多名贼人,已经被杜仲鹏带人一窝端了。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张斌看见了渭水河,横渠镇便位于渭水岸边。 横渠镇是关中有名的大镇,镇内屋舍重重,人口有一万之多,已经堪比西北一些偏僻小县城,但真正让横渠镇闻名天下的还是‘横渠先生’,而‘横渠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关学张载。 路线又绕的不远,张斌自然不能直接前往京兆府,然后前往汴京,他总要先去一趟家里,看看自己老子张载和母亲,否则旁人就会说他不孝。 这年头文人若是有了不孝的污名,便多了一个致命的破绽,政敌以此为借口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 …… 马车行走在镇子中间宽阔的街道上,张斌想着待会要见到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而这位父亲还是名垂千古的名人,甚至死后封先贤,被奉祀孔庙西庑之中,被尊称为‘张子’。 在张斌原本的记忆中,他老子是一个好学、好研、一身正气、一心为国,且对他要求极为严格的古板之人,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 但张斌却深知,他这位老子与孔子、孟子和老子这些圣人或者神人虽然没法比,但能够在死后被公认为‘某子’,绝对算得上是当世最顶尖的厉害人物。 所以,此时张斌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担心被张载看出一些问题,当然这也是他心虚的表现,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 …… …… “咦!赶车的不是虎头吗?”横渠镇上有街坊认出了虎头。 “书院的那个傻大个?” “他不是一年多前跟着张公子去大顺城了吗?” “这么说来,马车中坐着张公子。” “可惜了,横渠先生乃当世大儒,儿子竟然科举未中。” “谁说不是呢!那张公子本来从小勤奋好学,但科举未中之后,便成了纨绔浪荡子。” “没错,上个月还听人说,张公子在大顺城整天往青楼跑。” “咦!那八名骑士看着凶悍得紧,听说张公子只是种太尉身边没品级的幕僚官,这回乡咋还有这气势。” …… 一时间,张斌一行所过之处,众乡亲议论纷纷。 但很快一个劲爆消息从路过的一个商队传了出来,并且在很短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横渠镇。 “什么,张公子在大顺城立下了大功,这是要进京面圣,要封大官?” “竟有此事?” “我就说嘛!横渠先生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是平庸之辈。” 自古以来,人类社会就是这样,人们对某个人的议论和评价说变就变,很快镇上所有百姓对张斌的议论和看法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 张斌此时却顾不上理会镇上百姓对他的看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因为随着马车前行,他心中越来越忐忑,脑海中反复想着自己老子的信息资料。 …… …… ps:快十万字了,编辑竟然在下周还没给推荐位,伤心的简直没法说了。所以本书唯一曝光机会就是上榜单,而这需要大家收藏和推荐票的支持和鼓励,虎郎给大家鞠躬拜谢了———— 第四十一章 横渠书院 张斌首先想到的便是张载第一本著作《边议九条》。 当时西夏经常侵扰宋朝西部边境,大宋向西夏“赐”绢、银和茶叶等大量物资,以换得边境和平,此事对“少喜谈兵”的张载刺激极大。 宋仁宗庆历元年,张载二十一岁时,写成《边议九条》,向当时主持西北防务的范仲淹上书,陈述自己的见解和意见。 “相比张载,原来的张斌的确是平庸之极啊!”张斌又想起因为《边议九条》而引发张载与千古名臣范仲淹的一些交集。 康定元年,范仲淹在延州军府召见了张载,后者谈论军事边防,保卫家乡,收复失地的志向得到了范仲淹的极大赞扬,但范仲淹说:“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 范仲淹认为张载可成大器,劝他作为儒生一定可成大器,不须去研究军事,勉励他去读《中庸》,在儒学上下功夫。 张载听从了范仲淹的劝告,回家刻苦攻读《中庸》,仍感不满意。于是遍读佛学、道家之书,觉得这些书籍都不能实现自己的宏伟抱负,又回到儒家学说上来,经过十多年的攻读,终于悟出了儒、佛、道互补,互相联系的道理,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学说体系。 庆历二年,范仲淹为防御西夏南侵,修筑大顺城竣工,特请张载到庆阳,撰写了《庆州大顺城记》以资纪念。 “不过说起来,老爹当年考中进士年龄也不小了。”张斌脸上有着淡淡的讥讽,当然不是讥讽自己张载,而是对科举应试制度的讥讽。 嘉祐二年,三十八岁的张载赴汴京应考,时值欧阳修主考,张载与苏轼、苏辙兄弟同登进士,但张载却已经名声在外,在候诏待命之际,张载受宰相文彦博支持,在开封相国寺设虎皮椅讲《易》。 期间遇到了程颢、程颐兄弟,张载是二程的表叔,但他虚心待人,静心听取二程对《易经》的见解,然后感到自己学得还不够。第二天,他对听讲的人说:“易学之道,吾不如二程。可向他们请教。”二程由此在京中名声大震。 “老爹倒是谦虚,却成就了二程。”张载摇了摇头,对老爹这一点有些不认同。 张载进士登第之后,先后任祁州司法参军、云岩县令,著作佐郎、签书渭州军事判官等职。在作云岩县令时,政令严明,处理政事以“敦本善俗”为先,推行德政,重视道德教育,提倡尊老爱幼的社会风尚。 “在大宋,如老爹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虽然所占比例不会太多,但绝对不在少数。”张斌对宋时士大夫的气节还是比较认可的,但对他们做事的方法和手段,以及一些理念便不怎么认同了。 “怪不得老爹要送儿子去大顺城这等险地,老爹这是爱国忠君的典范,本身就对军事非常感兴趣。”张斌又想起一些事情,唏嘘不已。 张载曾创办“兵将法”,推广边防军民联合训练作战,还提出罢除戍兵换防,招募当地人取代。甚至还撰写了《经原路经略司论边事状》和《经略司边事划一》等,展现了卓越的军事才能。 前年,御史中丞吕公著向天子推荐张载,称赞张载学有本原,四方之学者皆宗之。 “这个老爹是真正有大能耐的人,但却未必会当官。”这是张斌对张载的评价。 天子召见张载,问他治国为政的方法,张载“皆以渐复三代(即夏、商、周)为对”。 神宗非常满意,想派张载到枢密院任要职。可张载认为自己刚调入京都,对朝廷王安石变法了解甚少,请求等一段时间再作计议,后被任命为崇文院校书,但却因为卷入新旧两党之争,受到牵连,直接辞官回到横渠,整日讲学读书。 结合后世所知道的信息资料,回想着原本张斌的记忆到这里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张斌深吸一口气,和竹娘下了马车,又交待黄麻子一番话,让其钻进马车中。 在横渠镇家中这几天,黄麻子等八名护卫要轮流在车中盯着蛇奴主仆…… 这当然……不是苦差事! …… …… 张斌看着眼前占地十多亩,与富丽堂皇沾不上边,甚至堪称是朴素的宅子,想着原来的张斌在这里出生长大,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特意没有提前派人给父母报信,所以家中并不知道他今天要回来。 张载不喜排场,关中的贼人也绝不会到横渠先生家中撒野,所以门口也没有什么人看守。 院子正门上方有个丈许宽的横匾,上面写着“横渠书院”四个大字。 对张斌来说,这既是书院,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家。 放眼打量一番,张斌发现大门两侧有两块石碑,各印刻一篇铭文,他记得原来的张斌在一年多前离开家中时还没有这两块石碑。 走近仔细一看,左手的是《西铭》,右手的是《东铭》,显然这是老爹最近新作。 张斌顿时想起,原本历史上,就是这段时间的辞官研学,让张载写下了大量著作,对自己一生的学术成就进行了总结,为了训诫学者,还作了名传千古的《砭愚》、《订顽》训辞。 他隐隐记得,也正是在这个期间,张载因为某事上书,差点下狱,很长时间都做不了官。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张斌带着人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一路进去,没有看到任何下人出现,隐隐听到中院讲堂传来熟悉却又陌生的讲学之声,张斌顿时明白今日是张载的讲学之日,按照府中规矩,不光是张载的学生和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听讲,府中下人也要去听讲。 “如今的大宋各家学派如百花齐放,老爹的关学其实只是众学派中的一个。”带着人缓缓往中院讲堂走去,张斌想起了很多事情。 王安石旧年以《淮南杂说》名世,英宗年间又在金陵教书育人,世人称之为淮南学派。 而随着王安石成为宰相,变举试,修文序,一整套举措下来,淮南学派的学说已经遍传天下。 第四十二章 竟然有人来砸场子(苦求收藏和推 等到天下的州学、县学都以王学为课本,淮南学派必然会在士林之中成为主流。 所以,任何儒家学派想要成为主流或者发扬光大,必要占据朝中主要位置,张载主动辞官不说,还在当官方面不求上进,一心研学,虽然不是本末倒置,但却是失了重点,关学能够发扬光大才怪。 而且张斌还知道,如今在横渠镇一心想教学育人的老爹所创关学,与其他儒家学派有着明显不同。 比如关学讲究文武之道要平衡,不能偏废,这一点张斌却是甚为喜欢,但张斌知道,就因为这一点,关学在文人掌国的大宋必然会被执政的文官所排挤,甚至所猜忌,前路也必然艰难。 不过正因为这一点,关学在西北武将中颇受推崇,如那关中将门世家种氏便有数名子弟拜在张载门下。 一进中院之门,张斌便远远看见讲堂门口站满了人,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张斌个头不小,隐隐看到讲堂里面的院子已经或坐或站满了人,没有后世大学上课时学生交头接耳……摸女生小手的事情,所有的学生都听得很认真,只是能有多少人真正的听懂了,或者听到心上去,张斌却很是怀疑。 还有这讲堂太过狭窄了一点。 因为张载为官清廉,在家乡又乐施好善,横渠张家并不富裕,若不是学生中颇有一些有钱人,这讲学之事未必就能撑得下来,毕竟学生要吃要住,要书册,要笔墨纸砚,这年头又不流行交学费,只要是被张载看上眼的,便收为学生,吃住学都给包办了,显然也没有多余的钱再修缮和扩建讲堂。 这种讲学模式,张斌自然是嗤之以鼻,但眼下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张斌一行人自然而然的放轻了脚步,没有惊动讲堂里面的人,站在最后面透过人群缝隙,向讲堂里面观望。 老爹张载盘坐在上首讲台硬塌之上,以不急不缓的语速说着什么,下面石板地正中间,有近百名儒生盘坐蒲团上,神色肃穆而又专注,认真倾听。 “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实则,恻隐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 “而学者之事,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 “《孟子.尽心上》有云: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张斌听到这里,禁不住暗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原来传世千古的“横渠四句”两句话就是老爹这样总结出来的,虽然听着很空泛,但若是细细品位,总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好牛叉。 张斌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在院子一角,有人朗声说道:“横渠先生所言只得一偏。” 全场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向说话之人怒视之去,特别是张载的近百名弟子,一个个怒目瞪眼,死死的盯着那说话之人。 “卧槽,这还有人来砸老爹的场子啊!”张斌同样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发现在讲堂的东南角,竟然放着一把交椅,一名二十多岁的白衣青年坐在上面,身体笔直,嘴角含着自信的淡淡笑容,略显讥讽的看着张载。 而在白衣青年身后站着四名腰间跨刀的青甲护卫和一名随从,将其他人隐隐隔绝在外。 “此人是何人?竟然敢质疑横渠先生的话。” “看横渠先生弟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人恐怕来历甚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此人是从汴京来的,是当今宰相王相公的长子王雱王元泽。” “哦!就是那位在十八岁前便已著书数万言,言称自己不能作小官,必当立绝世大功的王元泽。” 寂静之后,全场来旁听的书生们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是王雱,以此人狂妄秉性,年纪轻轻著有《论语解》、《孟子注》、《新经尚书》、《新经诗义》等书,对儒家圣典品头论足,恐怕除了其老爹王安石,天下之人没有被其放在眼里的。”张斌想起王雱的一些信息,眉头蹙了起来(注)。 说起来,王雱的确是个名传千古的人物,当世还活着的人物中,王雱“獐旁是鹿,鹿旁是獐”的轶事,与司马光“砸缸”,还有文彦博“树洞捞球”的故事,即使是张斌在后世的时候都听过的。 但流传到后世的往往只有一个故事,故事中主角性格为人往往与人们相像中大为不同。 “只是此子怎么会出现在横渠书院?”张斌隐隐感觉王雱来者不善。 很快身前两名书生的对话回答了张斌心中的疑问。 “你有所不知,王雱曾经放出豪言不当小官,必立绝世大功,但如今他除了著书立作不少,博得年少聪敏,擅长作书论事的名头之外,却没有立下什么大功。” “这事我知道,可这与今日来砸横渠先生的场子又有何关系?” “本来以王相公淮南学派的威势,自不会将偏居一隅之地的关学放在眼中,但横渠先生的独子张斌却立下了好大的功劳,种谔和王相公亲笔署名的大顺城大捷的捷报送到汴京之后,陛下一连说了三声‘好’,在朝会上传阅捷报,众人皆从捷报上发现,此次大顺城和黑罗部战事,张斌竟然立下了首功,陛下当场言称‘张斌’为天下少有的少年英杰。” “我明白了,以王雱的脾性自然是不爽得很,所以今天是来特意大老远找场子来了。” “那倒不是,他是太子中允,陛下派他去大顺城给种谔和韩相公宣旨,应该是顺道来横渠书院找晦气砸场子的。” 张斌听了身前两位衣着不俗的儒生谈话,顿时苦笑连连,心想自己立下大功,却给老爹招来这样的麻烦。 不提众人的议论,张载却始终神色平静之极,甚至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虚心请教道:“你说老夫所言只得一偏,作何解?” ps:继续苦求收藏和推荐票,虎郎给已经投票和收藏的看客拱手感谢,祝愿你们是最持久的———— 第四十三章 气的吐血 王雱一脸自信,淡淡道:“天地以生灵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 张载顿时眉头皱了起来,下面坐着的近百名弟子也眉头皱了起来,因为王雱说的这话立足点太高大上了,而且牵扯到了眼下大宋执政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若是开口否定,回头必定会被人弹劾,此事可大可小,张载因为这事而下狱也不是不可能。 “这王雱才智果然不俗,竟然能够在瞬间布下这文字陷阱,让老爹及其一众弟子陷入两难之境。”张斌暗叹,远远看着老爹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老爹的脾性。 果然,张载只是略一沉吟之后,便要张口反驳,而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留下话柄,被人弹劾。 “敢问王公子,何为儒?”不等张载说话,突然从门口方向传来一声轻喝。 张载顿时一怔,但听清楚是谁的声音之后,有些意外,但没有再说话。 众人皆是一愣,齐齐向门口看去,张斌身前几名儒生一脸愕然的赶紧让开一边,将说话的张斌示于众人之前。 张斌神色沉稳的从众人让开的通道走进,身后跟着六名老兵护卫。 他没有立刻去给老爹行礼,而是直直走到王雱面前,再次说道:“敢问王公子,何为儒?” 何为儒!张斌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太空泛,这跟‘什么是人”已经是一个层次,乍一听,每个人都知道答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王雱显然不知道张斌是谁,虽然张斌气质不俗,身后跟着的六名百战精兵,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但王雱依然没有放在眼中,他恼怒的是张斌这个问题直接搅乱了他给张载挖的陷阱,眼看着张载被逼着就要跳进陷阱之中,此人却突然跳出来,问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 但以儒者自居的王雱却不得不撇下与张载的对话,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以他的骄傲无比的性子,他也会立刻回答。 不得不说,王雱称得上是学富五车,略一沉思便道:“儒,柔也,术士之称。到了圣人横空出世,儒学独树一帜,成为一个春秋战国时的显学。儒就成了一家所用。而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就成了天下尊学,天下人必当尊从。” 张斌冷笑道:“卧龙先生曾言,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唯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如扬雄等以文章名世的小人之儒,虽日赋万言,为国为民未有寸功,亦何取哉!” “你……”王雱脸色大变,犹如被人当头狠狠一次重击,脑海中只有“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虽日赋万言,为国为民未有寸功,亦何取哉!” 不等王雱说话,张斌又冷笑道:“卧龙先生还言,“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王雱脑子嗡嗡直响,脑海中除了这句话之外,已经一片空白。 张斌引用诸葛亮这段话,可谓是一针见血,而且是‘心血’,直接说到了王雱的痛处。 王雱不正是笔下有千言,且日赋万言,可是如今于国于政上没有名声在外的策行,为国为民也未有寸功。 王雱虽然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总想着别人认为他正是“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雱又是天下间最好面子,虚荣心最强的那种人,这种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总认为自己是中心,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会感觉别人在看他,在议论他,在赞颂他,在讽刺他。 而此时此刻,他只感觉所有人在讥讽的看着他,所有人在议论他,所有人在嘲笑他。 “你是谁?”王雱脸色涨得通红,甚至双眼充血,却已经忘记了此时是在谈经说道,不管双方说了什么话,都应该通过经义驳斥对方,他这句呵斥,顿时让所有人感觉他恼羞成怒,且想要行报复之事。 张斌暗中摇头,但面上却一脸正气凛然的大声道:“在下张斌,表字子玉,请王公子指教。” “你………你就是张斌张子玉。”王雱脸色再次大变,犹如中了一连串的暴击,指着张斌,脑子里面嗡嗡直响,张斌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但他却感受到了最大的鄙视与嘲笑。 “噗嗤”一声,王雱突然吐出一口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金纸,毫无血色,身体一软,竟然昏死过去。 全场顿时一片惊呼,张载瞳孔一缩,立刻招呼几名弟子,与王雱的亲兵将王雱送到房中,并去请镇上的大夫。 张斌也是脸色微变,一脸愕然,他虽然恼怒王雱因为嫉妒自己立下大功,跑来砸老爹的场子,又看到此人竟然歹毒之极,给老爹设下语言陷阱,欲让老爹因言获罪,所以才出言反击,却是没有想到王雱心胸狭窄到如此程度,直接被气得当场吐血。 张斌这才想起,历史上王雱三十初头便因病而卒,一方面固然是身体有问题,另一方面多半是正如那三国周瑜一样,心气太高,太好强,却又没有相配的心胸,被自己给活活气死的。 但此时张斌看着这个欲害老爹下狱的王雱被吐血,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意,因为此子的背景太深,虽然知道历史上王安石为人刚直,应该不会因为此事而报复他们父子,但这毕竟是亲儿子一个,即使是圣人也难以做到不被亲情骨肉所影响。更何况历史记载与事实往往会有所出入。 而且韩绛让他给京城代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安石。 第四十四章 如此老爹(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情,去王安石府上去送信,会不会被人家打断腿,仍出来……”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张斌心中郁闷,他虽然没有想过加入新党,但稀里糊涂得罪了王安石这个大佬,实在是简直了…… …… …… “孩儿拜见父亲。”待张载亲自将王雱安排妥当之后,父子才在张载的书房相见,张斌自然要以大礼参拜。 “好!好!好!”张载看着张斌开怀大笑,亲手将张斌扶了起来。 张斌顺势起身,苦笑道:“父亲,孩儿也没有想到那王雱竟然会被气得吐血。” 张载却摇了摇头道:“说他作甚,为父是为吾儿在边关立下好大的功劳而开心,种太尉来信,那一万多西贼斩首,你当占三千。” 张斌愣了一下,他却是没有想到老爹对王雱吐血之事如此态度,没有放在心上不说,都不屑于谈论,这让他有些无语和愕然,讪讪道:“孩儿也是误打误撞,主要是种太尉领导有方。” “哈哈哈……你帮为父完成了当年的遗憾,若不是当年范相公让我去考科举,当文官,如今稀里糊涂的却创立了关学,为父的初衷是要在边关建功立业,为我大宋解决西贼之患的。”张载长笑一声,看得出来他此时真的是非常开心,望子成龙本是父母天性,更何况张斌完成了张载年轻时的梦想,了却了他的遗憾。 “都是父亲从小对孩儿严加培学,才有此次侥幸建功。”在张载面前,张斌表现得异常谦虚和老实,因为原来的张斌便是这样一个人,他可以在其他人面前突然性情大变,甚至最为亲密的竹娘面前都不用顾忌,甚至都不用解释什么,可是在老爹面前却不得不谨慎行事。 张载一脸欣慰,道:“子玉,这一年多,为父感觉你成长了很多,只是刚才你对那王雱言语之犀利,让为父大吃一惊,这或许是战场上磨砺的结果,但以后行事要牢记‘谨言慎行’四字。”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张斌学着记忆中的那样,立刻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张载点了点头,从桌案上拿起两本装订的书册,郑重递给张斌,道:“为父用了一年多时间,总结毕生所学,作了《钉顽》《砭愚》二篇学作。这是关学的关节要目,也是关学的大纲,你在家中这几天便将他们背熟了。” “是!父亲。”张斌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暗自叫苦,这咋刚一回来就布置作业,还背诵起课文来了,而且一背就是两本书,虽然这两本书不算厚。 不过记忆中,张斌从五岁时便是这样过来的,几乎每天都要学习背诵父亲布置的各种经义兵书。 这从张载递书过来,那随意和理所当然的样子,就知道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在父子二人之间在发生。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张斌的基础打得异常牢固,真的是堪称学富五车,只不过原来的张斌却并非才高八斗,但如今脱胎换魂,自然是大为不同了。 心中叫苦不已,张斌双手接过《钉顽》《砭愚》这两本即使是后世较大的图书馆都会有收藏的书籍,心想这几天没有好日子过了。 “父亲,孩儿见你眉头含有愁,不知为何事而忧?莫非是为王雱的事情而忧虑?”张斌关心的问道。 张载摇头道:“王安石虽然跟为父学术有别,但为人正派,品德无错,今天王雱吐血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王安石会找你麻烦。” “孩儿明白。”张斌虽然这样说,但却并非全信,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位老爹虽然有着大智慧、大学文,在一些领域也是有大能耐的人,但是在把控人心方面显然是弱项,王安石的评价自古以来褒贬不一,总体来说古时对王安石多是贬斥,后世反而多是传颂的话。 但张斌绝不会因为历史记载或者传颂的话就轻易对一个人下定论,因为他知道记载和传颂也会被利益所驱动,与事实出现偏差。 张载叹了口气,道:“为父最近的确为一件事情而发愁。” 张斌关心道:“何事,孩儿或许可以帮父亲解忧。” 张载一脸郑重的说道:“为父要亲自带领学生恢复古礼和井田制的实践之事。” 张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了历史上张载做的一些事情,彻底将张载自己推向深渊的事情。 虽然自汉以来,所谓“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的话便出现,总有儒教弟子大肆标榜复古制、从周礼,甚至是很多大儒和无数真正有信仰儒生最大的心愿。 可是,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代,上古周时天下有多少人,现在又有多少人。 上古周朝社会状况和现在的社会形态更是相差不知多少。 周朝一里之地九百亩,刚好以“井”字一般分割土地,将土地平均分给九户人家。以如今大宋的人口和田地数量,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田地平分给百姓。 而以大宋的实际情况,掌控土地的都是地主阶级,而地主阶级又包含所有官宦人家,所有贵族世家,而这些人又掌控着整个国家,恢复井田制便是要将这些掌权的官宦和贵族的土地分给平民,而这怎么可能,而且地主阶级的土地也并非都是巧取豪夺,通过剥削劳苦大众而来。 有不少小地主的田地也是人家辛辛苦苦积攒经营而来,有些是为国有功获得的赏赐,比如一些立下军功的将官,那都是用命换来的赏赐,凭什么让人家将多余的田地分给平民百姓。 “父亲,这恢复古礼的事情可以试试,但这恢复井田制还是要慎重啊!”张斌知道老爹心中是有信仰的人,而有信仰的人在一些事情上固执得难以想像,但还是试图说服老爹,因为这件事情简直就是超级拉仇恨啊! 张载看了一眼张斌,斩钉截铁的说道:“为父知道这件事情会得罪太多的人,会让为父此生再无望涉足官场,但有些事情总有人去做的。” 张斌一听就急了,道:“父亲,你这是教条主义,你要具休问题具体分析,要与时俱进,要实事求是啊!” 第四十五章 娘亲的眼神 张载皱眉道:“子玉,你的用词很古怪,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天下土地兼并越来越厉害,而历朝历代走向覆灭,根本原因便是土地兼并民害,百姓没有了田地,朝廷和天子便没有了民心,国家就会动乱。” 张斌叹气道:“父亲所言孩儿也知道,只是恕孩儿明言,除非父亲在宰相之位,否则做再多所谓实践都于事无补,只会将父亲推到整个朝廷对立面,让父亲做任何事情都越来越无力。” 张载固执道:“为父心意已决,你不用多说了。为父准备这几日便撰写《井田议》主张,上奏天子,并筹钱买三千亩土地,然后按照《周礼》的模式,划分为公田和私田,分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并疏通东西二渠为公渠,以证明井田制在我大宋也是可行,必能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张斌突然想起在后世关中眉县横渠镇和扶风午井镇、长安子午镇仍保持着张载推行井田制的遗迹,并流传着“横渠八水验井田”的故事。 他顿时明白,老爹并非是理想主义者,而是奉献主义者。 老爹不是看不透这件事情后面牵扯到的巨大利益纷争,也不是看不到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各种堪称是灾难性的祸患,而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和毕生理念奋不顾身。 这样的人若是别人,或者站在后人的角度看先贤,自然会敬仰,会传颂。 可当他来到这个时代,又成为张载独子之后,张斌却一门心思的只想如何阻止这件事情。 因为老爹若是做了这件事情,不光是老爹此生再别想当官,即使是他在仕途上也会困难重重,更别说当什么宰相,将弱宋变成强宋了…… 因为,别人会担心他继承老爹的意愿,上台之后推行井田制。 “父亲,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件事情不能这样,必须要有个两全的办法,否则父亲就这样推行井田制,根本没有任何结果。”张斌不甘心,还试图将父亲说服。 “你别说了,去后院看看你娘亲吧!”张载一脸失望的看了儿子一眼,摇了摇头说道。 张斌苦笑一声,向张载躬身一礼,道:“望父亲三思,孩儿告退。” …… …… 站在后院门口,张斌想着要见这具身体的娘亲,便心有些虚,暂时将顽固的老爹抛之脑后。 当娘的往往比当父亲的更细腻……自己鸠占鹊巢,虽然躯壳没变,但灵魂却不是原装货了!也不知道老娘能不能瞧出来? 回忆了一下张斌以往见母亲时的过程,他站在院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往里面大步走去。 “公子,夫人听说你回来了,半天不见你过来,便让奴婢去叫你呢!”张斌没走几步,便碰到母亲的丫鬟,后者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张斌仔细看这丫鬟,比竹娘大两三岁,也更丰满,姿色差了一些,想起这是母亲身边侍女小红,点了点头,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娘还好吧!” 小红叹气道:“公子,夫人最近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张斌关心道:“这是为何?” 小红埋怨道:“这事奴婢不敢说,公子去问夫人吧!” 张斌猜想多半还是他老爹的原因,心中一动,有了一个阻止老爹施行井田制的办法。 不说别的,光是娶妻娶妾这件事来看,张载就是这个时代官员里面的异类。 不说男人本身的欲望,即使考虑到血脉后代的问题,当官的都会有妻和妾,少则两三个,多则二三十个,可张载也是当过四品高官的人,却只有一位夫人,这也是张斌如今是张家独苗的原因之一。 张载的夫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中原名门冯氏,也是官宦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张斌见到冯氏时,后者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眸里面还有血丝,分明是最近没有休息好过。 冯氏听说儿子来了,惊喜之余便想给儿子诉苦,但看着儿子进来的那一刹那,她愣了愣,明明进来的就是她儿子,可是恍惚间感觉进来的不是她儿子,走路姿势有些不同,特别是那眼神…… 以前儿子的眼神几乎和她老子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有一股执拗的傻劲,可如今却充满了灵动,而且隐隐有一股深邃之意。 这一年多吾儿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变化如此之大,想起从大顺城传来的消息,冯氏慈爱的目光中,充满了疼惜。 张斌注意到这位娘亲神色变化时,心里面本是咯噔一声,心想当娘的果然心细一些,对自己儿子更加了解,但感受到这位娘亲眼神中慈爱和疼惜之后,却暗松了一口气。 显然不用他解释,这位娘亲已经将一些东西脑补上了,这是自古以来人们最惯用的技能之一。所以才会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说法。 “孩儿拜见母亲。”张斌一板一眼的行礼。 但冯氏不等儿子拜下,便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抓住儿子的手,在其脸上摩挲了一下,神色越加疼惜:“吾儿这一年多受苦了,晒黑了很多,又瘦了不少,都是你那狠心的爹,竟然要将你送到大顺城那等危险的地方,我还听说你差点被那监军吴佩的儿子害死,还一度让吾儿身败名裂,你不知道这事娘听了哭了好几天,你爹不为你出头,娘已经写信给你舅舅了,那吴佩父子娘一定饶不了他的。” 冯氏比张载小了十二岁,如今才三十四岁。不算小妾,夫妻之间年龄相差如此多,这种情况在后世或许还不少,但在古代反而不多。 没办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百善孝为先’,古代有人若是如张载之前那样二十七八岁才结婚生子,早就被世人的唾沫淹死了,但张载是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而且视信仰和理想重于生命,乃至重于一切而不顾一切的人,之前发下宏愿,不立业不成家,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异类。 第四十六章 母子合谋(苦求收藏,求推荐票) 不过这也有好处,那就是在二十七岁的时候还能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萝莉。 而且冯氏本身是个美女,也很是注意保养自己,即使跟着张载这个败家子,但因为自己带了丰厚的嫁妆,在衣食用度上也没有吃过任何苦。 此时她只是化了淡淡的妆,这放在后世已经算是素颜了,但在张斌看来,却是姿色有九十分的漂亮少妇了。 感受到冯氏对自己浓浓的疼惜,那种传承于之前张斌的母亲之情也渐渐出现在他心中。 冯氏拉着张斌坐下,让婢女上了茶水和糕点、水果等吃食,张斌也饿了,便大口吃了起来,冯氏在一旁看着便落起泪来:“吾儿在边关受苦了,想来吃也是吃不好的,竹娘本是为娘特意挑选,做事干练勤快,又善长烹饪,竟然将吾儿瘦成这样,小红你去将竹娘叫来,我要问罪于她。” 张斌连忙将嘴里面的一块糕点吃了,说道:“娘,竹娘服侍孩儿一直尽心尽力,只是边关军寨之中本来就苦寒,怪不得竹娘的。” 冯氏挥手让小红退下,又道:“为娘听说吾儿在大顺城总是去青楼之地,还差点惹出祸事出来,为娘回头还要问罪竹娘的,为娘当时给吾儿挑选姿色最好的婢女当暖床丫头,看起来没什么用。” 说到最后,冯氏瞪了张斌一眼,显然是训斥他了。 “咳咳咳咳……”张斌差点将嘴里面的茶水喷出来,这漂亮娘亲果然是体贴,或许是因为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的原因,这体贴的太细致了。 对竹娘张斌自然是要回护的,连忙说道:“娘,竹娘还是很……尽责的。” 冯氏白了一眼儿子,道:“看来竹娘一个暖床丫头还不够,要不为娘将小红也派过去,给你也当暖床丫头。” 张斌这才明白,是漂亮娘亲在教训自己之前在大顺城太浪荡了,只是这娘亲太温柔了一些,让他都没有听出其意来,连忙站起身,肃手站立,摆出一副受教挨训的样子,还不忘记看了一眼旁边脸色羞红的小红,心想这丫头十六七岁,姿色比竹娘差了一些,但身材却很不错,小小年纪,胸部竟然鼓鼓的。 “怎么样,小红也跟着娘多年了,让她跟着你,娘也放心。” 张斌连忙道:“娘,都是孩儿之前太浪荡了一些,如今经历生死,却已经改了,小红与娘最是贴心,娘平日里面待在后院,父亲又忙于书院之事,有小红陪在娘身边,孩儿在外面也放心。” 一边小红低下头,眼神之中掠过一抹失望和幽怨。 冯氏笑了笑,道:“坐下吧!算你还有孝心。” 顿了一下,冯氏秀眉蹙了起来,叹气道:“你爹一直忙的脚不沾地,从来没有在这些细微处关心过为娘,你之前跟你爹一样,如今却是懂事了。” 张斌连忙抓住机会道:“看娘眉头蹙着,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冯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顿时又哗哗的往下流,哭哭啼啼的说道:“吾儿,你不知道,你爹要把咱们家几百亩地送给那些没地的百姓,这不不够,还想逼着为娘将嫁妆卖了,再买几百亩地,然后又分给那些百姓,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氏眼中有了一丝怨气,继续道:“自从你爹不听娘的劝,辞官之后,除了他的进士俸禄之外,家里面用度便全靠那几百亩地,可全部贴进了书院之中。结果全府上下全靠娘的嫁妆过活,如今他又不知道发什么疯,把田地和为娘的嫁妆也要送给别人,还说要让娘过那清贫苦日子,你说他咋就这么狠心呢!” “爹这事的确是太不像话了。”张斌连忙站在娘亲一边,数落自己老爹的不是,虽然这完不不符合这个时代伦理,毕竟‘儿不言父之过’,但看漂亮娘亲都哭成这样了,谁还顾得上这。 “吾儿,娘听说你这次立了大功,等到了京城面圣之后,圣上给你封官之后,你安顿下来,娘便去找你,不在这横渠书院待了,一个好好的家,被你父亲都折腾什么了。”冯氏的眼泪说来就来,说停就停,这会又不流泪了。 “娘放心,等孩儿在京城安顿下来之后,便接娘去享福。”张斌连忙表态。 冯氏顿时又笑颜如花,欣慰道:“还是吾儿贴心。” 张斌眨了眨眼,道:“娘,孩儿有办法阻止父亲行那井田制,如此便可以阻止父亲将田地送给别人。” “真的可以吗?你父亲执拗起来,皇帝的话都不会听的。”冯氏显然对张载性子很是了解,可怜巴巴地看着儿子。 “娘亲放心。”张斌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娘只要按照孩儿说的去做,定能阻止父亲。” 张斌阻止老爹败家行为的原因自然和漂亮娘亲不同,他是担心老爹大肆实践井田制,一下子就走到了几乎所有官员贵族的对立面上,几乎断了老爹官路不说,还可能断了自己的宰相之路啊! 张载简直是吭媳妇吭儿子的典范啊!怪不得历史上死的时候身边连个送终的至亲都没有。 “吾儿快说,有什么办法,娘一定听你的。”冯氏惊喜的说道。 “娘只要做两件事情就行了,一是将娘的嫁妆看好了,不给父亲用来买田。二是将家里五百亩良田的田契给孩儿就行了。”张斌暗松口气,有漂亮娘亲的配合,他的计划成功的机率更大了。 冯氏一边吩咐小红去拿地契,一边咬着牙狠狠的说道:“娘的嫁妆娘肯定会看好的,但吾儿是想将这地契藏起来,还是想直接带走。” 张斌道:“自然是直接带走才保险一些。” 冯氏想了一下,一脸担忧道:“这也不失是一种办法,但就怕你父亲派快马追你,到时候你若是不给地契,事情传出去恐怕对吾儿的名声不好。” 张斌摇头道:“娘放心,孩儿还想入朝为官,岂能背上不孝的名声,自有妥善办法。” ……… ……… 第四十七章 天圆地方 张载曾经身为正四品的高官,但府邸却只有三进,这在朝官中是极为少见的,而且前两进已经成为横渠书院,只有后宅才是居家所在。不过在心中委屈的冯氏打理下,后宅收拾得颇为精致。 时值初夏,后宅花颜树色正艳,再加上几丛翠竹点缀其间,一口七八步狭长的清澈浅池,立了一方圆形小湖山,藤萝缠绕,浅池有各色锦鲤游动。 小小后院,竟然处处是美景,张斌一边赞叹漂亮娘亲的手笔,一边心想父亲整天忙于学术研究,娘待在这后院,一个人孤独寂寞,恐怕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后宅打理上。 走过花园,张斌看到了张载的书房灯还亮着,父亲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上,正提笔伏案书写着什么。 “这个时间不知道抱着漂亮娘亲去睡觉,还加班搞学术,怪不得娘亲好大的怨气。” 张斌心中暗叹,让旁边竹娘掌灯,随他往书房走去,在门外两步处站停,说道:“父亲,孩儿有事来见父亲……” “进来吧!”窗纸上人影姿势未动,但话声传了出来。 张斌推门而入,一边恭敬行礼,一边随口问道:“这么晚了,父亲还不休息。” 张载抬起头,将笔搁在一边,道:“今天你劝我不要涉足井田制,我想了一下,朝中如你这般想法的人比比皆是。” 张斌一听,顿时一喜,道:“父亲改变主意了?” 张载瞪了他一眼,肃然道:“我绝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只是想着给天子的《井田议》奏折非常要紧,字字真知灼见才行,所以想将这几年所思所得全部写出来,然后再整理归纳,开成奏折,力求能够说服天子。” 张斌顿时头皮发麻,心想今天自己的劝阻不但未能将父亲想法改变,反而貌似让其态度变得更加坚定,这份《井田议》的奏折一旦送到京城,不光是父亲遭受几乎满朝文武的排挤,复出再无望不说,自己的宰相仕途之路恐怕也要提前终结了。 “父亲,孩儿下午与父亲谈话之后,细细想了一下,井田制推行虽然极为艰难,父亲所为能否有效也是希望渺茫,但此行乃儒家大义,孩儿也是支持的。”张斌知道以他父亲的性格,他站在对立面上任何劝说都没有用,只有被其认同,成为其同伙,有些话说了父亲才能够听得进去。 果然,张载一脸欣喜的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子玉能够幡然醒悟,为父很欣慰。” 张斌趁机走到桌前,看了看张载所写内容,道:“父亲所创关学向来重实证,轻言语,怎么在此事上要本末倒置了。” 张斌说到这里,见张载脸上露出愧色,连忙继续道:“孩儿以为奏折必须要在父亲推行井田制实践,有了实实在在的实例成效之后再写给天子才行,否则天子不会轻信不说,且在朝廷中枢反对井田制的重臣说言之下,很可能直接下旨禁止父亲实践井田制,到那个时候……” 张斌将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效果也很好,因为张载脸色已经变了,紧蹙着眉头沉思半响,叹了口气,道:“子玉言之有理,以我对天子和朝廷诸公的了解,子玉所言的可能性是有的,只是我们家只有五百亩田地,井田制实践至少也要有两千亩田地才能见效,你母亲又舍不得嫁妆之财,家中也无余财,实在是让我头疼。” 张斌心中一松,又道:“父亲,孩儿倒有一个办法,可得两千亩田地。” 张载闻言大喜,道:“子玉快快说来。” 张斌道:“孩儿听闻商州镇安县土地便宜,孩儿此去京城,正好路过商州,可用家中五百亩上等良田淘换成镇安县的两千亩下等田地,这样一来,两千亩田地也有了,而且远在横渠镇五六百里之外,推行井田制只要有了成效,到时候在朝廷面前更有说服力。” 张载沉吟片刻,点头道:“子玉言之有理,我若是在横渠镇推行井田制,成效不管多么明显,朝中那些人的若是说横渠镇百姓受我影响所以才见成效,我还真无力辩驳,放在外县且距离横渠镇远一些也好。” 顿了一下,张载道:“事不宜迟,你明日便带着五百亩田契出发,尽快到商州镇安县,帮为父淘换至少两千亩田地。” 张斌心中无语,但却也欣喜,神色如常道:“那父亲布置给孩儿背记《钉顽》《砭愚》的课业……” 张载摆手道:“井田制之事关乎大宋能否传承千年的大计,你明日将这两本书册带上,路上再背记,为父便不再考问了。” …… …… 次日天光初亮,张斌还没有睡醒,便被张载派人叫醒,催促着上路,张斌在眼含不舍泪水和期盼之色的漂亮娘亲目送之下,出了宅门,张载一脸严肃的等在这里。 张斌上前,大礼参拜道:“父亲,孩儿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家,父亲保重。” 张斌摆手道:“为父的身体你不用操心,淘换田地之事一定要想办法做成。” 张斌道:“父亲放心,孩儿必定不负父亲所托。” 顿了一下,张斌又道:“父亲,孩儿最近一直再思考天地至理,有一至理一直不明白,还望父亲解惑。” 张载愣了一下,欣慰道:“吾儿倒是勤勉,你说何至理想不明白,父亲或可为你解惑。” 张斌一脸严肃的说道:“父亲,自古以来,天圆地方被世人公认,可是为何船在水中航行之时,人们是先看到远处归来船只风帆的顶部,然后才慢慢地看到船身?孩儿以为这地或许是圆的。” 张载陷入沉思,一时无言。 张斌又道:“这件事情困扰孩儿多日,如今已经成为心中魔障,望父亲能够解惑,否则孩儿无心学业,定会影响明年科举。” 张载神色凝重,郑重说道:“为父记下了,你先自去,为父定会弄清楚此事缘由,到时候以书信告知你。” 第四十八章 那段黑暗历史(求收藏和推荐票) “多谢父亲,孩儿在京城等待父亲的书信。孩儿告辞。” 张斌向张载深深一拜,和竹娘上了马车,八名老兵护卫在马车两侧,虎头一甩马鞭,一行人向横渠镇外行去。 横渠书院门口,张载皱眉沉思:“是啊!为何船在水中航行之时,人们是先看到远处归来的风帆的顶部,然后才慢慢看到船身?难道地方之说是谬误?大地真的是圆的?” 张斌此举当然是为了转移老爹的注意力,但能有多大的效果,张斌没有多少把握,不过并非是无的放矢。因为历史上张载的关学又称为气学。 张载认为世界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一部分是看得见的万物,一部分是看不见的,而两部分都是由“气“组成的。只不过“气“有两种存在方式,一种是凝聚,一种是消散而已。 这个学术观点相比其他儒家学派一昧围绕思想理论搞事情,本身已经很务实,很贴近自然万物了。 而且关学向来“重实证,轻言语”,张斌相信他抛出的这个问题,多多少少会有一定效果,至少张载一定会感兴趣,不奢求一下子就能够将张载的注意力从井田制上吸引过来,至少也能分散张载的不少注意力。 ……… ……… “公子,小人已经打听过了,张载要推行井田制,但田地不够,便让张斌拿着家中五百亩良田的田契到商州镇安县换买一千亩下田,用来实践井田制。”横渠书院客房中,刚刚服用过药汤,但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王雱阴沉着脸听一名随从汇报。 “我以为张斌将会是我的对手,没想到和他父亲一样愚蠢,竟然在自掘坟墓。”王雱一脸冷笑,想起昨日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张斌羞辱,而且还气得吐血,他恨不得将张斌碎尸万段,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和怨毒之色,咬牙道:“你带着我的名帖,去那商州镇安县,不管张斌看上了哪块地,你都提前去找地主,帮张斌完成愿望。” 那随从虽然心中不明白为何自家公子要帮张斌,但不敢多问,接过王雱的名贴,匆匆离去。 ……… ……… 张载多年来乐善好施,镇上百姓向来对其敬仰,王雱跑来砸横渠书院的场子,镇上百姓都是同仇敌忾,而张斌几句话让王雱吐血之事已经在一夜之间传遍全镇,镇上百姓无不大快人心。 所以,张斌一行穿过横渠镇,人们再看向马车时,神色与昨日又有所不同,赞誉之声自然是一片一片的。 马车中,张斌听着镇上百姓赞誉之声,躺在竹娘的怀中,感受着后脑处的些许柔软,闻着幽幽的清香气息,一双纤细白净的小手轻轻揉着他脑袋两边的太阳穴,舒服的将眼睛微微闭上,禁不住暗忖道:“这贵族老爷的生活果然舒服啊!” 张斌让人又准备了一驾马车,蛇奴主仆二人被绑了手脚,放在另一驾马车中,由八名老兵轮流进去看着,也算是给八名老兵的福利。 这时黄麻子纵马从后面追了上来,来到张斌马车旁边,低声禀报道:“公子,王雱的一名随从走小路离开了横渠镇,看方向正是商州镇安县!” 张斌依然眯着眼睛,道:“王雱是皇帝陛下和天下人都公认的年轻俊杰,不可轻视,你没露出什么破绽被对方怀疑吧!” 黄麻子连忙说道:“公子放心,小人没有露过面,王雱的随从是通过第三个无关之人的口中知道此事的。” ……… ……… 张斌一行出了横渠镇,一路往东南京兆府方向行驶而去, 京兆府便是长安城,数千年的古都,也是西北诸路的重心和中心所在,当然也是西北最富庶之地。 八百里秦川平原,举目无垠,张斌一行所过,官路两侧的良田和村庄望不到边,行商的车队也是络绎不绝。 傍晚时分,绵绵细雨从天空中淅淅沥沥落下,京兆府的城墙,也终于出现在了张斌一行人的视野之中,城墙看起来并不是很古旧。 张斌知道,如今的长安城,其实是宋初时重建的。 隋唐时的长安城规模甚至比如今大宋的东京城还要大,不管是城池大小、还是人口和商业都堪称是当时世界第一。 但是经历唐末五代十国乱世摧残,历经战火硝烟,被吐蕃大军三进三出,最后被朱温一场大火化为瓦砾。 而如今大宋的京兆府,其实是在瓦砾之上重新建造而成。 不过,虽没有了隋唐时的繁华和规模,但依然是关中乃至整个西北的中心,张斌一行距离城池还有五里时,官道便已经变成了街道,路边满是商铺和商贩摊位,商铺后面房屋建筑更是鳞次栉比。 随着人流从西门而入,喧闹的声音和场景便扑面而来。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孩童追逐打闹,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好一个繁花似锦。”尽管之前的张斌来过京兆府,甚至去过汴京城,但记忆与亲身经历自是不同,张斌特意下了马车,骑马漫步而行,心中感慨连连。 大宋立国百年,边境虽然与西夏和辽人战乱不休,但国内却一直呈平,这几年随着大小贵族和官员土地兼并加重,普通百姓的税莫名其妙的越来越重,但比起五代乱世时秩序崩溃,却称得上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 但只有张斌知道,若是按照原本历史轨迹,再有四十多年,大宋的百姓会经历比五代乱世还要黑暗苦难的日子,而不同于秦、汉、隋、唐覆灭于内乱,大宋的劫难却是来自北方游牧异族。 比起西夏国和辽国,崛起于东北白山黑水间的女真族更加野蛮和残暴,而在女真人之后,蒙人的残忍和嗜杀更是让华夏百姓长时间处于猪狗不如的生活之中。 想起历史上金和元蒙统治华夏的那段黑暗历史,张斌禁不住浑身颤栗,暗忖道:“弱宋若是不再弱,自然就不会有这段历史,但任何朝代都有变弱的时候,或许只有提前将女真和蒙人,乃至其他能够威胁到华夏的异族变成华夏的一份子,才能真正的避免那段黑暗历史。” 第四十九章 鱼儿上钩 “为万世开太平嘛!好大的野心……”张斌脑海中突然浮现老爹还没有‘出世’的横渠四句中的最后一句,莫名的长笑一声,在八名老兵和虎头、竹娘愕然的目光中,用力一抖缰绳,加快速度向驿馆行去。 只是没有行多远,便在当街被一群人给拦了下来。 “就是他们,抢了我女儿和婢女。”说话的是一名四十多岁,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他一脸愤怒之色,身后跟着十多名家丁护卫,甚至还有二十多名官差。 黄麻子带着四名老兵迅速将张斌护在中间,另有三名老兵则围着载有蛇奴主仆的马车,李四娃此时正贴身看守着蛇奴主仆。 “尔等何人,竟然敢强抢民女,快快束手就擒,跟本官去衙门走一趟。”那群官差后面走出一名绿袍官员,盯着张斌冷冷的说道。 张斌目光如电,看了一眼这名官员和四名官差,以他的眼力,可以确定官差和官员都是真的。 但他没有理会官员,主要观察那名锦衣中年男子,最后又仔细打量那十多名护卫家丁,发现一个个脸色冷冽,眼神冰冷,刚刚拦路时身形矫健,脚下沉稳,分明是好手。 “本以为会是在寻常县城,没想到竟然在京兆府,西贼好大的胆子。”心中这样想着,张斌给旁边黄麻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来到后面马车窗户旁边,低声给里面的李四娃说了一句话,又回到了张斌旁边。 “公子,要不要亮明身份?”黄麻子也看出那十多名护卫家丁难缠,右手紧握腰刀,如临大敌。 张斌摇了摇头,对那绿袍官员抱了抱拳,道:“这位官人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若是怀疑在下强抢民女,可以让人过来查探,我绝不会阻拦。” 说着话,张斌一挥手,后面马车中钻出一名护卫,连同旁边的三名护卫一起退开。 那位官人这才发现张斌气质不俗,目光如刀如电,犀利之极,说话也是不卑不亢,不由目光一闪,看了一眼那锦衣男子,道:“王员外,你带人去看看,马车中是不是你女儿。” “好的,刘县尉。”被称为王员外的锦衣男子嘴里面答应着,只是见张斌将载有蛇奴的马车直接让开,反而有些惊疑不定起来,旁边一名家丁低声道:“人就在那辆马车中,我的人一路盯着,绝不会有错。” 锦衣男子心中一定,带着十名护卫将那辆马车围起来,挥手让一名护卫揭开车帘,里面坐着两名姿色艳丽的妙龄女子,正是蛇奴主仆二人。 “就是她们。”那名家丁又低声说道。 锦衣男子立刻惊喜道:“我的女儿,终于找到你了。” 锦衣男子说话的时候,那名家丁已经给蛇奴主仆使了眼色,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两女神色有些恍惚,眼睛中有着血丝,瞳孔有些涣散。 “刘县尉,这正是老夫的女儿和丫鬟,老夫这就带他们走。”锦衣男子转头对绿袍官员拱手道。 绿袍官员看了一眼张斌,见后者神色始终如常,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也想不明白,皱了皱眉,对王员外挥手道:“既然王员外找到了女儿,便赶紧带回家吧!这些贼人交给本官处理就行了。” 王员外答应一声,便带着蛇奴主仆二人自顾离去。 张斌的目光始终在王员外身上,其身边家丁两次对其低语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那名家丁也被他盯上了。 蛇奴主仆二人眼看着被带走,张斌也没有让人阻拦。 “尔等强抢民女,罪证确凿,来人,给本官拿下。”绿袍官员一挥手,二十多名官差便要动手。 “这位官人若是不想有牢狱之灾,最好先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话,张斌从袖中拿出韩绛签署的赴京文书,让黄麻子给绿袍官员送了过去。 绿袍官员挥手让官差先停下,惊疑不定的拿过文书打开,看着文书上面韩绛的印章之后,当场脸色大变,失声道:“你便是张斌?” 张斌微笑道:“没错,我是张斌,白水县潜藏的那窝西贼的事情想必刘县尉知道吧!” 刘县尉一脸羡慕的点头道:“这等大事,本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白水县令已经打入大牢,黄龙县令却是好运,听说韩相公都亲口嘉许,升官在即啊!这都是因为碰上了张参议这等年轻俊杰。” 张斌却不再看刘县尉,而是盯着已经走出两百多步远的王员外一群人,冷笑道:“刘县尉既然知道白水县西贼的事情,那为何要帮助西贼放走两名西贼密谍。” 县尉愣了一下,脸色大变:“………” …… …… 张斌一行和县尉带领的二十多名官差刚一跑动,另一边王员外等人也突然开跑,这让刘县尉脸色更加难看,身上汗水如雨,不是累的,而是吓的。 贼人速度很快,而且突然改道,向旁边一个巷子跑去,刘县尉顿时心急如焚,今天若是被贼人逃走,他难逃牢狱之灾。 但张斌却气定神闲的追在后面,心中默算着时间。 当张斌和刘县尉一行人追到巷子口时,巷子中突然传来惊呼和惨叫声。 “啊……” “住手……” “蛇奴,你们疯了。” “蛇奴,你……你竟然敢背叛大夏。” “既然如此,杀了她们。” 张斌冲到巷子口时,看见的便是一群人围杀已经发疯的蛇奴,她的那名婢女已经倒在了地上,浑身是血。 刘县尉顿时愣在当场,带人停了下来。 张斌低声道:“刘县尉,还愣着干啥,这两女子是我找人假扮的诱饵,还不抓西贼戴罪立功。” 刘县尉惊喜过后,连忙咬牙喊道:“给我上,杀一名西贼,赏五十贯,还会立下大功。” 二十多名官差听说这些人竟然是西贼,本来是有些畏惧的,但听到五十贯的赏赐,咬着牙冲了上去。 张斌一挥手,黄麻子带着八名老兵也冲了过去,只留下虎头在原地护着已经拿出硬弓拉弦上箭的张斌。 第五十章 你是魔鬼(求收藏,求推荐票。) 之前给那王员外低语的家丁恨恨的看了一眼蛇奴,喝道:“撤退。” 话音未落,他便丢下蛇奴和数具尸体,带着十名身形矫健的家丁向巷子另一头逃去,另有七八名家丁一脸惊慌的护着那王员外却是被拉到了后面。 “嗖”的一声,张斌一箭射出,王员外惨叫一声,大腿中箭倒地,有这一耽误,王员外连同七名家丁被官差活捉。 刘县尉见如此轻易便活捉了八名贼人,精神大振,带人追出了巷外。 黄麻子带着七名老兵却没有去追人,而是围在了疯狂对着空气挥动兵器的蛇奴身边,一时间根本难以近身。 张斌这才发现,这蛇奴武技颇为厉害,手中抢来的一把刀挥动如风,身形竟然还蛇一般诡异扭动,滑溜异常,刚才在那些人围攻之下只是受了轻伤。 “黄麻子,你们不要近身,等她力竭。”张斌喝道。 …… ……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对着空气厮杀个不停的蛇奴累的脱力,倒在了地上,被黄麻子带人绑了,又装进了马车中。 张斌也不等那刘县尉回来,便上了载有蛇奴的马车,并吩咐众人向驿馆行去。 此时鼠尾草的药性已经过去,蛇奴已经恢复正常。 张斌进了马车,发现这一路上一直对他冷眼相对,似乎毫无畏惧的蛇奴此时看着他时,神色中有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恐,被绑着手脚的身体甚至本能的往车厢一角缩去。 显然,刚才她虽然失控发疯,但事后记忆还在。 张斌这种诡异恐怖的手段,吓到了这个经过一定专业训练的女密谍。 张斌露出冷酷的笑容,抓住她的下巴,盯住她的美眸,漠然道:“怎么,终于害怕了。” 蛇奴眼眸中有着怨毒和惊恐,咬牙道:“你个魔鬼,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张斌笑道:“对你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已经背叛了夏国,成为了我的人。” 蛇奴浑身一震,眸中多了一抹迷茫,但嘴上却道:“你个魔鬼,你杀了我吧!” “夏国密谍司如你这样的女密谍还有不少,而且个个都是姿色艳丽的女子,你们都是从小被他们训练出来的工具,但是样貌漂亮的女子始终是少数,而夏国密谍司不可能找到这么多既长得漂亮又是孤儿的女孩,所以你们其实并非是天生的孤儿,而是有人让你们变成了孤儿。”张斌幽幽的说道,并没有用什么劝说和诱导的语气,但更让人感觉他在陈述一种事实。 张斌知道,要想真正的将此女策反,变成自己的人,首先要击溃对方心里所坚信的东西,让其心生迷茫和怀疑,最终让她对之前所效忠的对象产生仇恨。 但张斌知道,这种事情过犹不及,每次说的话,每一次对其心灵上的敲打都要适可而止,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所以张斌说完这些话之后,便停了下来,且暗暗盯着神色变幻不停的蛇奴,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 ……… “官人,长安县的县尉求见。” 京兆府的驿馆规模是县镇上驿馆十数倍不止,张斌得益于韩绛亲自签署通行文书,也分了一个独立小院,只是不等张斌品尝驿馆提供的一桌酒菜,便有不速之客登门。 “这姓刘的县尉倒是来的很快。”张斌听了驿吏禀报之后,笑道:“让他进来吧!” …… 刘县尉谄媚着脸进屋给张斌行礼时,他身后两名仆从抬着一个体积不大,但重量不轻的箱子放到了一边屋角。 “刘县尉这是何意?”张斌指着箱子,眯着眼睛,故作一脸讶异的问道。 “张参议,之前在下被贼人蒙蔽,险些酿成大错,在下这是赔礼道歉来了,还请张参议笑纳。”张斌如今还没有官身,这刘县尉可是京兆府下辖的长安赤县的副官,有着从七品官身,但此时姿态放得很低。 有人上门送礼,而且看样子礼还不轻,张斌顿时笑容满面,热情邀请刘县尉坐下,又让竹娘上了茶水,这才说道:“看刘县尉也是明白人,不知为何会被西贼蒙蔽。” 刘县尉顿时一脸暗恨,道:“那王员外是本县有名的豪绅,平时与在下素有交情,他上衙门报案,说是闺女被贼人劫掠,并在街头找到了贼人,所以才有后面的事情。” 张斌点了点头,这与他猜想的差不多,但这却不是他想要听到的消息。 这刘县尉也是知情趣的人,一看张斌的脸色,便赶紧接着说道:“不瞒张参议,在下刚来之前已经让人严刑拷打那王员外,他也是被西贼蒙骗。” 张斌一听,便对这件事情不再感兴趣,即使这刘县尉有所隐瞒,也无关紧要,道:“刘县尉放心,今日之事我权当没有发生。” 刘县尉一听,顿时大喜道:“多谢张参议,多谢张参议。” …… …… 张斌在京兆府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便继续赶路,不过不再将蛇奴绑成那羞人的姿势,而是找那刘县尉借了脚镣将其双脚分开拷住,并且不再乘坐马车,让其骑马而行。 而且张斌特意让蛇奴梳洗过,换上漂亮的襦裙,纱罗之下,隐隐透出肉色如玉,抹胸之上更是露出一片波澜起伏的雪白。 不比竹娘这个黄毛丫头,蛇奴已经二十一岁,身体该长开的地方也都长开了,不仅脸蛋明艳动人,臀圆胸挺的身姿更是充满了诱人韵味,惹得张斌和八名老兵频频回头看个不停,即使是虎头都呆呆的盯着,还流下了恶心的口水。 马背上装上侧鞍,蛇奴身手高明,带着脚镣乘马,只要不快马奔驰,也能正常赶路,而且张斌特意找来长裙将脚链遮掩。 蛇奴自然明白张斌此举的深意,想想暗中盯着张斌一行的夏国密谍司的同伴看见她与张斌骑马同行,只会进一步坐实她背叛夏国的事实。 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相比昨天她一心求死,此时的心态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还没有生出投靠张斌的心思,但却对夏国密谍司有了一股莫名的仇恨和厌恶之意。 第五十一章 百吨金矿所在 “从现在开始,夏国密谍司的人不但不会再救你,还会想办法杀你。”张斌脸上带着温和笑容,对和他并马而行的蛇奴轻声说道。落在行人眼中,男俊女俏,分明是一对神仙眷侣在说悄悄话。 蛇奴骑在马上,沉默无声,任由马儿载着她前行。 深处大宋腹地,只要行走在官路之上,张斌并不担心西贼敢肆意妄为。 而有虎头和八名百战老兵护行,再警惕一些,贼人寻常手段他自问还能够应付得了,更何况他手中有着韩绛亲自签署的赴京文书,随时可以扯大旗,调动州县厢兵。 ………… ………… 路上不紧不慢的行了两天,张斌一行来到了商州镇安县。 “公子真的要替老爷换买千亩下田?”看着镇安县多是山地,竹娘忍不住问道。 张斌想了想后世陕西省商洛市镇安县在2007年发现的百吨大金矿所在之处,莫名的笑道:“或许连下田都不是,而是一片荒地也有可能。” 竹娘小脸上越加担心,小声道:“公子是想阻止老爷推行井田制,但是横渠镇的五百亩上等良田换成千亩荒地,这买卖太不划算了。” 张斌一边辨别着地形样貌,与记忆中曾经去过的金矿所在一一对应,最后看着东南边那片山脉,眼睛一亮,笑道:“这买卖将会是天下最划算的买卖。” ……… ……… 一个时辰后,张斌站在一片荒山之上,看着远处那条小河,进一步确定了脚下的荒山就是后世镇安县在2007年发现的百吨大金矿所在之处,神色激动的有些难以自制,连忙道:“黄麻子、李四娃,你二人快去附近人家打听一下,这片荒地是谁的地,速度要快!” 除了虎头依然一脸呆滞外,竹娘和八名老兵顿时一脸惊讶,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家公子这般兴奋和激动。 黄麻子和李四娃骑着快马奔下平缓的荒山,各选了附近一个村子疾驰而去。 “难道这里是某种风水宝地?”旁边被张斌饿了一天一夜,浑身无力的蛇奴目睹此景,也是一脸惊疑不定,一双美眸仔细观察这片占有两三千亩的荒山,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黄麻子和李四娃的速度很快,两人带来的消息一样,但张斌听了之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还看了一眼旁边神色有些古怪的蛇奴。 “竟然是苏轼,没想到这位东坡居士在商州镇安县还有家业。”张斌为难起来,“再去打探一下,苏家是否有人在镇安县守着这块荒地?” 黄麻子和李四娃答应一声,再次快马离去。 张斌本来已经做好等好长时间的准备,不料二人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又回来了,而且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跟着十来名仆从。 黄麻子快速下了马,不等张斌问话,便快速说道:“公子,来的是苏轼的三子苏过,刚才我们顺道打听了一下,苏轼在西北任凤翔府判官时在关中一带置办了不少家业,在商州便有一座宅子和千亩良田,宅子位于商州城内,良田位于这荒山西侧,苏轼三子苏过科举未中,便被其父打发到关中,经营家业。” 张斌点了点头,道:“只是这苏过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黄麻子连忙道:“公子,我们是在半道碰上他的。据他自己所言,听说有人要他们家这块荒地,所以跑来看看。” “呵呵……”张斌一听,差点没失笑出声,“王雱的面子果然很大,听说苏轼有两个儿子都考中进士,这个苏过和我一样却未考上进士,定是难受得很,想来是想通过王雱谋个官职。” …… …… 两个老子都是牛人,但自己都未能考中进士的年轻人互相见过礼之后, 苏过便率先沉不住气了,指着脚下荒山道:“听说张兄想要买这块地?” 张斌笑道:“苏兄消息倒是灵通。” 苏过脸上有些不自然,与张斌错开目光,道:“不知张兄想要出多少钱买这片荒地。” 张斌道:“我没有想过用钱买这块地。” 苏过愣了一下,急声道:“张兄,虽然这块荒地不值钱,但面积足有三千多亩,你怎么着都要给点钱意思一下吧!” 张斌摇头不语。 苏过顿时急了,咬牙道:“就三百贯,怎么样?这要是买上等良田最多二十亩,可问题是这足足三千亩地啊!” 张斌继续摇头道:“我不想给三百贯。” 苏过一咬牙:“两百贯,不,一百贯,不能再少了。” 张斌从袖子中拿出横渠镇五百亩良田的田契,递给苏过,肃然道:“苏兄将我张子玉当成什么人了,这片地足足三千亩,区区一百贯钱怎么能买得下,在下用这五百亩良田换你们苏家这三千亩荒地。” 苏过又愣在当场,看着张斌一脸正气,嘴里面喃喃道:“这怎么好意思。” 张斌摆手道:“苏兄不用不好意思的,此地看似是荒地,但山川地形蕴藏着富贵,等从苏兄手中买来之后,我便在此地盖一座本命宅,定会保佑我飞黄腾达,所以此地绝对值得上五百亩良田。” 苏过被张斌说得一愣一愣的,转着走了一圈,仔细看了自家这片荒地,除了后山有个小湖,旁边有片竹林,景色非常不错之外,只能用‘荒芜’两字来形容。 说是荒地,但即使耗费极大的人力和财力开垦成田也引不来水,只能是靠天收成的旱地。 得出这样的结论,苏过越加不好意思,略一犹豫说道:“后山小湖竹林边上有一座宅子,五年前我父亲曾经在此地作过一首《咏竹》诗,后来有位豪商为讨好我父亲,便出资建了这座宅子,便一并送给张兄好了。” 张斌立刻摇头道:“这怎么行,在下只要地,不要宅子。” 苏过梗着脖子,叫道:“张兄,你要是不要宅子,这地我就不卖了。” 说完,苏过突然想起王雱派人递过来的话,便有些后悔了,万一张斌真的不买了,岂不是得罪了王雱,自己还想着走王雱的路子谋个官呢! 第五十二章 黄金屋(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张斌虽然知道王雱的人肯定见过苏过了,但事关一百吨的黄金,他哪敢冒这个险,连忙道:“既然如此,那这宅子和地,在下都收下了。” 说着话,他将五百亩良田的地契直接塞进了苏过的手中,又道:“这是横渠镇五百亩良田的地契,请苏兄过目。” 苏过看都没有看,随手将地契递给旁边一名随从,又从随从手中接过另一份地契,递给张斌,道:“这是我们脚下以山头为中心的三千亩荒地的地契,这片宅子因为是建在自己地头上,当时还没有报备官府,所以也没有房契,张兄放心收下便是。” 张斌却显得很小气,接过这片荒地的地契之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而且还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苏兄,这块地不小,那宅子估计也值不少钱,苏兄要不要请示一下令尊?” 苏过摆手道:“张兄大可放心,我苏氏在天下各州县良田不下三万亩,这样一片荒地在下便可做主,至于宅子我父亲估计早就忘记此地还有一处宅子了。” 张斌一听,顿时心中感慨,怪不得历史上苏轼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甚至成为王安石的死对头,被王安石逼着自请出京,贬官数次不说,还牵扯到了著名的“乌台诗案”中,差点掉了脑袋。 王安石的变法是因为北宋眼下存在着严重的财政危机和深重的外患,变法改革已经是势在必行,只有通过变法立制,富国强兵,才能改变积贫积弱的现状。 但大宋这块蛋糕就这么大,王安石想要富国强兵的关键是增加大宋财政收入。 而农民有着沉重的税收和劳役负担,王安石又有着传统儒家局限性,看不见商业税收的巨大潜力,便一门心思的想要将大贵族、大地主和大官僚手中以土地为主的一些利益抢过来为国用,比如遏制土地兼并,取消官宦和贵族所属土地不用上税的特权等等。 苏轼自己显然正是大地主、大贵族和大官僚于一身的强势群体中的一份子,站在王安石的对立面,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 ………… 在一副惺惺相惜之色的苏过陪同下,张斌带着人围绕新得手的这片荒山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后山小湖边上的竹林。 走近竹林,张斌才明白当初苏轼为何要将这片荒山弄到手了,敢情都是因为后山这个小湖和竹林,荒山是顺带的而已。 小湖不大,一亩多点,与荒山中间夹着竹林。 所以竹林是依山傍水,再加上这个季节青竹翠郁,真是景色怡人。 而那拍苏轼马屁的豪商显然也是个知情趣的人,以翠竹为墙,使得整个竹林,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庭院,在竹林中间则是拔地而起一座非常精致的竹楼。而正对着竹楼还铺设了一条小径,直通小湖。 “竹林幽然,小楼挺秀。此地景致优美,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张斌嘴里面赞叹着,心想这样的好地方苏试却已经忘记了,估计要不是他今天来此,就连苏过都忘记了,因为苏家的产业太多了。 “公子,这小楼真好看,还没名字呢!你起个名字吧!”因为自己名字中有个‘竹’字,所以竹娘向来喜欢竹子,此时穿着花裙四处打量个不停,犹如林中四处飞舞的蝴蝶。 苏过也笑道:“这竹楼修建好之后,我父亲便高升去了汴京,留下在下打理这一带的产业,也懒得理会这里,所以这小楼的确没有名字,张兄不妨起个名字。” 张斌转身看了一眼荒山,眼中闪过莫名之意,笑道:“名字嘛!就叫黄金屋吧!” 苏过顿时若有所思,张斌看在眼中心中咯噔一声,不由自责得意忘形了。 不料苏过突然双手一拍,大声道:“张兄大才,我大宋真宗皇帝曾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张兄想必是想将这里布设成藏书楼,这黄金屋正适合不过了。” 张斌:“啊………哈哈哈哈……” “苏兄,你我果然一见如故,在下心中之意,苏兄竟然这般了解。”张斌打着哈哈,心中暗松一口气。 “当初父亲在商州城的宅子里面留下不少藏书,回头我便派人送过来,让这黄金屋名副其实。”苏过热情说道。 张斌想着将来这里挖出一百吨黄金时苏过和苏家人感受,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要推辞苏过的好意,但这苏过却是个执拗的人,最后竟然急眼了,张斌只好盛情难却的答应下来。 此时忽有山风吹来,风摇翠竹,沙沙响…… ……… ……… 地下埋有百吨黄金,张斌自然不能就这样走了,想着让黄麻子和另外一名年龄最大的老兵留了下来,再留下百贯钱财,让他们住在黄金屋中,看守这片‘黄金山”。 这还不放心,张斌又通过驿站给刘昌祚和王舜臣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将大顺城中退役后,家中没有亲人的老兵和身残无法继续服役的老兵都送到这里来,当然是要自愿而来。 张斌知道,在他身份地位还没有成长到一定地步之前,这里有超大金矿的事情绝不能说出去。 一百吨黄金,这是什么概念,足以让皇帝和宰相动心,生出贪念。 财帛动人心,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使加上他父亲,不但保不住地下埋着的百吨金子,还会惹来杀身灭族之祸。 ………… ………… 将苏过送走之后,天色已经不早,张斌打算今晚上就留宿这黄金屋。 派几名老兵去附近村镇采办一些生活物资,张斌带人游览小湖,看着围绕小湖一圈的平整地面,有了一个美妙的想法。 等刘昌祚那边将更多的孤寡老兵送到这里养老之后,这帮杀才一直闲着估计会闲出毛病来,他想着围绕小湖给每个老兵设计建造一个独立的小院,雇一些工匠过来,同时让老兵们自己参与动手,回头再想办法给老兵们找上婆媳,再生一堆娃娃,将这里形成一个小小村落,就更完美了。 当然,不能一直靠着他的救济过活,还得给这帮杀才找一个长久的活计才行。 第五十三章 狼与猞猁 “啊……”本来跑在前面的竹娘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小脸惊恐的跑了回来,紧紧抓住张斌的胳膊。 张斌思绪被打断,停了下来,三名老兵和虎头已经将他护在了身后,死死盯着小湖右边斜坡上冒出来的三只四条腿的犬科动物。 这是三只和哈士奇长得有些相似的动物——这是三只狼。 张斌这边两个老兵去采办物资,三个老兵在打扫房间,他身边只有三名老兵和虎头,另外就是一直沉默走在一边,身体踉跄虚弱,脸色苍白的蛇奴。 在张斌有意之下,蛇奴每天的食物只维持在不会饿死的状态,几天下来,已经饿得身上没有多少力气,看起来随时可以昏倒。 不过即使看见三只狼,蛇奴也只是略微一惊,便恢复如常了。 三只狼看见这群人类之后,前肢下俯,龇牙咧嘴,瞬间进入了随时攻击状态,但显然察觉到这群人类不好惹,便没有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为何也没有转头离去。 虎头跃跃欲试,瓮声瓮气的说道:“公子,我去打死他们,今晚吃肉。” 张斌摇头道:“狼肉可不好吃,你省点力气,等会下到湖中捉鱼,今晚上我们吃烤鱼。” 说到这里,张斌转头看向蛇奴,笑道:“你去杀了这三只狼,今晚上让你吃饱饭。” 蛇奴无神的眼睛顿时一亮,而且亮得吓人,隐隐和对面三只狼一样,眼中有着绿光,同时嘴里面不由自主的吞咽着口水。 那是饥饿到感觉快要死的人,听见可以吃饱饭时正常的生理反应,这种生理反应甚至不受思想意志所控制。 “好!”蛇奴虽然知道张斌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一切都不怀好意,甚至知道张斌想要收服自己,心中自然是强烈抵抗,但却扛不过生理饥饿的驱使,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便嘶哑着嗓音答应下来。 但蛇奴在仔细衡量了自己此时的身体状态与那三只狼的战力对比之后,又道:“给我一把刀,然后你们退开。” 张斌没有拒绝,而且将自己的那把非常锋利的短刃交给了蛇奴,并带人立刻退到远处。 他的目的可不是让蛇奴死在狼口之下,即使蛇奴不开口要兵器,他也会主动将刀给她的。 张斌带着人特意退到四十多步之外竹林之中,原地只留下蛇奴一人。 远远看去微风吹拂,蛇奴身体踉跄摇晃,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美丽女子,正常男人都会生出怜惜之意,即使竹娘都心生不忍,拉着张斌的胳膊,仰着小脸,恳求道:“公子,她会被狼吃了,公子救救她吧!” 张斌心中很清楚蛇奴从小经历远超众人想像,而且对方是一度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却是没有半点怜惜之意,毫不犹豫的摇头道:“竹娘放心,她没有那么容易死,只是我很好奇她此时的状态下,怎么杀死这三只狼。” 独自一人与狼相对,人类占优势的有两点——大脑和会使用武器,若是不能在那瞬息之间充分利用这两点,自然是必死无疑,反之一切都有可能。 而张斌相信蛇奴能够成为西夏国密谍司的佼佼者,肯定是能够充分利用大脑和武器的典范。 在张斌等人的注视之下,蛇奴突然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而且一动不动,引来竹娘低声惊呼,想要继续恳求自家公子,但抬头看了自家公子神色,欲言又止。 蛇奴身体一动不动,眼睛看似微微闭着,但若有人靠近就会发现,她眼帘留下一条缝隙,而在狼看不见的身体下面,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把短刀。 三只野狼看着蛇奴突然倒在地上,略一迟疑,其中一只狼便缓缓向蛇奴逼近,在距离蛇奴一米左右时,见蛇奴依然一动不动,果断向蛇奴扑了过来,并且精准的向蛇奴咽喉咬去。 这是一只猎杀经验非常丰富的恶狼,并没有因为蛇奴倒在地上,且一动不动而彻底丧失警惕。 蛇奴眯着眼睛死死盯着狼头脖颈处的软肉,腥臭味扑面而来,狼嘴距离自己咽喉还有一手之长时,蛇奴突然动了。 “啊!”蛇奴一声尖叫,用尽全力挥出蓄势多时的锋利短刀。 根本来不及看挥出短刀的战果,蛇奴拼命的往右边翻滚,虽然身体饥饿,虚弱得不行,但用尽全力之下,依然矫健。 “砰”的一声,这只狼哀鸣一声,爬在了地上,身体蠕动,脖子位置开始往外大股大股冒血。 另外两只狼见同伴被杀,嚎叫声中,同时向蛇奴扑了过来。 蛇奴貌似力不从心,刚才那一刀耗尽了她最后的一点体力和精神,头一歪,好像真正的昏了过去。 张斌心中一惊,一挥手,三名老兵准备多时的弓箭便射了出去,在两只狼扑在蛇奴身上之前,将其射死了。 张斌带着人走过来,嘴角有着一丝冷笑的蹲下仔细查看蛇奴的身体,他怀疑蛇奴假装昏迷,以试探自己会不会救她,这是与他斗智斗勇呢! 但张斌仔细检查过之后,发现蛇奴是真的昏迷了,不由喃喃自语道:“难道是给饿过头了。” 不管蛇奴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张斌都准备继续他的计划——“熬鹰”。 不容张斌多想,旁边又传来竹娘的惊疑声。 张斌抬头看去,顿时愕然,他竟然在刚才那三只狼站的斜坡顶上看见了一只小猫。 呃!不对,这好像是一只……猞猁。 四肢较长,尾巴短粗,尾尖呈钝圆。 张斌一眼能够看出是猞猁,是因为这小家伙耳朵尖端耸立着长长的深色丛毛,其中还夹杂着一簇白毛,很像戏剧中武将头盔上的翎子,可爱之余为其增添了几分威严的气势。 此外,小家伙的两颊有下垂的长毛,腹毛也很长,小小爪子上包被着长而密的毛茸茸的兽毛。 张斌知道猞猁多活动在北方,冬天寒冷的时候,这样的爪子在厚厚的积雪移动,相当于提供了雪靴的效果。 “猞猁虽然和狸猫非常相似,但体型是寻找狸猫的三四倍,和豹子差不多,战力也堪比猎豹,看这小家伙的体型和走路都还不太稳的样子,显然出生不到一天,估计连娘是谁都没弄清楚。” 第五十四章 三步熬鹰(求收藏和推荐票。) 竹娘在确定这个小家伙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之后,便双眼冒星星的跑了过去,张斌担心竹娘有失,连忙带人跟了上去。 一群人上了斜坡,这才发现在斜坡另一边还有两具动物的尸体,一具是狼尸,另一只看起来像猫,但是身体明显比猫大得多了,即使比刚才他杀死的那只狼都要大一些。 这分明就是一只成年猞猁,而且看样子是一只刚刚产仔的雌猞猁。 张斌隐隐明白,这只雌猞猁多半刚刚产完仔,身体正虚弱的时候,被四只狼盯上,拼死杀了一只狼,自己也死了,而就在另外三只狼准备享用自己猎物或者咬死小猞猁时,他们一群人出现了。 “好可爱。”竹娘已经双眼冒光的蹲下身子,小心的将小猞猁拿起来放到手上。 猫科动物小的时候都很可爱,这小猞猁同样如此。 小猞猁在竹娘手中动来动去,不断发出细细的叫声。 “公子,它好像饿了,我要给它喂什么东西呢?”竹娘一脸着急,像极了一个刚有了娃的母亲。 张斌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竹娘,若是这小家伙到了能吃肉的时候那还好办,这里还有两具狼尸,但是这小家伙需要吃奶,而它‘娘’已经为了保护它被狼给咬死了。 这就让张斌顿时发愁了,这到哪给这小家伙找“奶妈”去,不得已张斌只好又派了一名老兵去附近村子,买了一只刚生过崽子的母羊给小猞猁当奶妈。 竹娘看着那只母羊,急着不知道怎么做,张斌让虎头将母羊压住,接过小猞猁,将其小嘴放在母羊的**上,后面不用他再做什么,小猞猁本能的开始吸允起来,很快就看着小猞猁的肚子慢慢胀了起来。 只是被食肉动物崽子吸自己的奶,将这只母羊吓坏了,叫个不停,但被虎头一只手死死压着,动弹不了,过了一会儿便认命了,即使虎头松开,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小猞猁吃奶。 ……… ……… 傍晚之前,竹林宅子里来了一位信使,是刘昌祚派来的,朝廷的旨意由王雱送到了大顺城。虽然王雱对张斌恨得要死,但在圣旨事情上不敢动手脚,种谔、刘昌祚和王舜臣各自升官不提,天子正式召张斌进京的旨意和相应文书也送了过来。 按照旨意,张斌在二十五天之内到达东京城就行了,而从镇安县到达东京开封最多七天,时间很宽裕,张斌便准备在这竹林宅子中住十来天。 一方面进一步看着给黄麻子二人安排一下看守这‘黄金山’的事情,毕竟此事太过重要。 另一方面,便是将蛇奴的事情解决了,总不能让其一直戴着脚链,而且不将其收服了,放在身边也是个炸弹。 张斌收服蛇奴的办法是类似于熬鹰,总共分三步。 在京兆府引诱西贼来救人,并利用鼠尾草让西贼误以为蛇奴已经背叛,由救人改成杀人,断了蛇奴的退路,然后利用话语摧毁蛇奴的信仰,这是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这些天让蛇奴处于快要饿死的状态,张斌她利用来自身体本能求食的极度需求摧毁其意志,让蛇奴首次服从他的命令杀狼,打开其心防,这是第二步。 接下来便是第三步——彻底摧毁蛇奴的意志,让其对自己产生极度的恐惧和依赖。 在张斌的吩咐下,李四娃带着五名老兵轮流实施,蛇奴已经足足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了。 不让人睡觉,在后世有一个专业的名称——疲劳审讯法,这是比水刑还要更为残酷的一种刑罚。 但说起来和做起来却是比水刑还要简单——就是不让蛇奴睡觉,不管是泼水,还是针扎,或者其他奇葩的办法,总之就是让蛇奴眼睛不要闭上,始终处于清醒状态。 两天两夜之后,蛇奴的身体和大脑已经极度疲惫,最主要的是她的神智开始变得迷糊起来,这种迷糊与中了鼠尾草的毒性不同,而是身体和大脑处于一种即将崩溃的状态。 第三天的时候,蛇奴已经被折磨的主动说出了她知道的一切夏国机密之事,而且为了能够睡上一小会儿,毫不廉耻的利用身体色诱看守她的老兵。 只是张斌对此早有预料,对一众老兵有过严厉的交待,所以即使是蛇奴脱光了衣服,老兵们也只是吞咽着口水,继续用各种办法不让蛇奴睡觉。 对张斌来说,蛇奴不同于月奴,后者欺骗之前张斌的感情,又掌握有张斌的把柄,所以张斌想法设法杀了月奴。 而这个蛇奴只是夏国密谍司中众多美女密谍中的一个,充其量只不过是较为优秀的一个,她伪装的功力甚至一度瞒过了张斌的眼睛,三天前在浑身无力的情况下利用头脑杀狼的一幕,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而张斌深知,他要想在大宋有所作为,要想执政天下,要想将弱宋变成强宋,要想做成历史上范仲淹和王安石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让大宋这艘快要下沉的大船重新找准方向,然后走向富起来,再从富起来走向强起来,甚至让大宋军队灭了西夏,收回燕云十六州,乃至灭了辽国,在应对强势崛起的女真族和蒙人这两大强敌时能够屹立不倒,乃至灭了对方。 而这一切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成的。 他需要各种各样的得力帮手,而且因为他的手段和方法会不同于这个时代,他更需要毫不犹豫执行他命令的人。而蛇奴这等人才却也是必不可少的。 第三天的晚上,张斌来到了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已经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精神彻底崩溃的蛇奴面前。 蛇奴被挂在竹墙上,身体软的跟面条似的,脸色煞白,眼睛中布满血丝,乌黑的眼圈更是骇人,绝色美人却是已经变得跟个鬼似的。 看见张斌的身影,蛇奴的反应很激烈,先是流露出浓浓的惊惧之色,然后便是嚎啕大哭:“求求你了,你让我睡一会觉,只要让我睡一会,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张斌相信此时蛇奴说的话绝对没有骗他,但他更相信这还不够,等蛇奴睡足了觉,精神恢复正常,一些想法又会变回去。 所以……这还不够。 第五十五章 地狱和天堂 “好,我答应你,让你睡一炷香的时间。”张斌说这句话时,眼神中充满怜惜之意。 蛇奴顿时欣喜若狂,甚至比大难不死还要让她欣喜,而这种极度的欣喜让她不由自主的对张斌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色,甚至比救命之恩还要让她感激。 看守蛇奴的老兵立刻将其身上十几根针拔下来,并将其放了下来,几乎在瞬间蛇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炷香之后,蛇奴又被弄醒,并强制性的让她不合眼,而张斌却已经不见了。 半天后,就在蛇奴精神再次崩溃,对睡觉的渴望超过一切时,张斌又出现了,蛇奴看着张斌出现,立刻惊喜之极,再次哭着求张斌让她睡一会儿。 张斌又一脸怜惜的允许她睡一炷香时间。 蛇奴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比上次更加浓郁的感激和感恩之情。 而等蛇奴再次被强行弄醒时,张斌又不见了。 又等了半天,张斌第三次出现了……… 如此这般过程,重复了十几次,蛇奴不知不觉中对张斌形成了刻骨铭心的依赖之意和无比的感激之情。 但是,张斌知道这依然不够。 …… …… 第十七次时,张斌将蛇奴轻轻的抱在怀中,答应她让她睡个够。 蛇奴当场感激涕零,感动的嚎啕大哭,在哭泣中睡了过去。 张斌没有食言,蛇奴这一觉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只是等她饥肠辘辘的醒来时,眼前是一片黑暗,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她所在的空间中没有任何光线。 蛇奴此时却还顾不上理会黑暗,因为她好饿,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左手有半个馒头,右手有一个水囊。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半个馒头吃完,又将水囊里面的水喝完了。 再之后,四周便恢复了寂静,是真正的鸦雀无声,除了自己发出声音之外,她听不见丝毫的声响。 一片死寂,安静的瘆人。 某一刻,蛇奴被自己呼吸声吓了一跳,因为这种环境下,她的呼吸声落在她耳中好似雷鸣一般。 心底深处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蛇奴开始动了起来,很快就发现所处的空间很小,长宽刚好能够容许她躺下,而且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蛇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静的坐在那里。 这里还很潮湿,分明是最近才刚刚挖过的地窖之类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在蛇奴的感知中好似只过了一刻钟,但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某一刻,她发现呼吸声和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清晰,而心底的恐惧和烦躁越来越浓。 ……… ……… 今天是个大睛天,在竹宅后院,张斌躺在竹椅上,身侧是毛茸茸的小猞猁,一人一兽闭着眼睛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竹娘在旁边一只手给自家公子轻轻揉着腿,另一只手稀罕的轻轻摸着小猞猁的柔顺的毛发。 黄麻子等几名老兵站在一旁,盯着不远处一块圆形凸起的地方,旁边插着一根竹管。 李三娃将耳朵贴在那根竹管一头上,听着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地窖中动静, 黄麻子在旁边忍不住轻声问道:“公子,之前不让这个女人睡觉,小人还理解,可是如今将此女关在这地窖里面,虽然不见光,没有声音传进去,但却有吃有喝的,这是不是太温柔了一些。” 张斌眼睛没有睁开,只是笑了笑,低语道:“极度的安静和极度的黑暗会给人带来极度的恐惧和无比的痛苦,甚至比不让睡觉还更容易让人精神崩溃。” 黄麻子和一众老兵,以及竹娘听了之后,依然一脸懵逼,显然还是不明白。 张斌却不再进一步解释,在后世西方一些针对恐怖分子和重犯的监狱里面,最严重的惩罚便是关小黑屋,而且那还是多少有些光线和声音的禁闭,但即使是最残忍、意志最坚强的暴徒,也很少有坚持七天以上而不疯狂或者崩溃的。 一个人在极度安静和黑暗的封闭狭小环境中,对时间的感知会越来越漫长,明明是过了一分钟,却感觉过了一天乃至几天几夜。 而一些心灵脆弱的人,甚至用不了几天直接会变成疯子。 “啊!公子,有声音了,她开始……嚎叫,听着很瘆人。”李四娃将耳朵贴在竹管上,一脸吃惊的低声说道。 张斌依然没有睁开眼睛,笑道:“她既然开始嚎叫,便快要精神崩溃了,估计快要求饶了。” 果然,张斌说完话没多久,李四娃便听到竹管中传来蛇奴的哭喊求饶声:“张公子,我求求你了,快将我放出去。” 蛇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对张斌充满了本能的依赖。 “等她第一千次向我求饶的时候,再给我说。”张斌直接起身向前院走去,虎头准备随手抓起小猞猁,被竹娘抢先轻轻的抱起,一蹦一跳的跟着张斌离开,虎头挠了挠头,憨憨一笑,也跟了上去。 一天一夜之后,李四娃跑来向张斌禀报道:“公子,蛇奴已经第一千次求饶了。” 张斌算了算时间,道:“还不错,坚持的时间很长了。” …… 黑暗中,蛇奴已经喊破了喉咙,声音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她最渴望听到的那个声音,最依赖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将她救出地狱。 那种度日如年,极度的黑暗带来的恐惧,极度的死寂带来的疯狂,让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若不是心中一直想着那个男人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让她心中始终有着希望和依赖,她早已经坚持不住了。 就在蛇奴精神恍惚,眼前出现幻境,几乎已经变成疯子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声音。 厚厚的盖子揭开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堪称是刺耳,但是听在此时的蛇奴耳中却是世界是最动听的声音,也可能是她今后记忆中最美妙的声音。 而在这声音之后,她的世界中出现了一丝光线,这丝光线瞬间驱散了她眼前的黑暗。 恍惚间……让她感觉从地狱变成了天堂。 第五十六章 到达京城(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我带你出去。”声音和光线之后,她听到了那个期待之极的话语声。 几乎在听到这话语声的瞬间,蛇奴便嚎啕大哭起来,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因为这个声音给她带来了极致的温暖和安全感,这中间是浓浓的依赖。 ……… ……… 黄麻子等老兵对蛇奴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不知不觉中,蛇奴竟然已经将他们的公子当成了最感激和最依赖的人。 张斌自然不会告诉他们,有一种病症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更不会告诉他们这种病症形成的原因。 当一个人处于最绝望,最痛苦,精神已经崩溃的状态时,只要给此人带来这种极致痛苦的人对其稍微表现出一点点的善意,这个受害者就立刻会对他非常非常感激,而且还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心理依赖。 比如斯德哥尔摩著名的劫持人质案件里面,几乎所有被释放的人质,他们虽然都被残酷无比的折磨过,但是被营救出来以后,这些人质却都联名给那个劫持者讲情,要求政府宽大处理。 甚至还有一个少女被一个变态男囚禁,从最开始用铁索绑住,各种往死里的变态折磨,到最后一点点的对她减轻折磨,用了数年时间,让她可以在院子里面自由散步,结果终于有一天少女得救了,可她竟然不愿意离开,爱上了这个变态男。 听起来感觉不可思议,但人的心思就是这般奇妙和诡异…… 眼下张斌做的事情就是极大的提高了强度,但将这个过程缩短了而已。 这些天张斌一直重复着将蛇奴从极致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不知不觉中,张斌已经成了蛇奴心目中的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 ……… 在黄金山黄金屋生活了十二天,张斌再次启程,只是队伍中少了黄麻子和另外一名老兵,但却多了一只小猞猁和一只母羊。 小猞猁被竹娘一路抱在怀中,呆在马车中,稀罕得不行,母羊则是栓在马车后面,只能靠四条腿走路,好在张斌一行速度不快,否则羊的速度怎么能跟得上马速。 镇安县位于商州城西边,张斌中午的时候到了商州城,本来准备进城用饭,不料苏过热情的过份,早派了人在城门口等着张斌,特意将张斌邀请到商州城里面的宅子中做客。 张斌有些心虚,但却没有理由推脱,只好跟着苏过去其家里吃大餐。 苏过本来是因为王雱的原因才认识张斌,只是十二日前一番相识相谈,只觉得与张斌意气相投,后者谈吐风采竟然是他生平仅见,所以这些天每日都特意派人在城门口等待,邀请至家中做客。 苏过其实是苏轼三个儿子中混的最差的一个,本身是第三子,又没考上进士,被苏轼打发到关中打理家业,但款待张斌的排场之大,依然让张斌有些吃惊。 二十几个菜轮流着端上来,各种水果和糕点、美酒更不用说,场中唱曲的姑娘和舞女也是水准极高。 反正这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今天也赶不了路了,只能住在苏家。 晚上酒后席散,苏过还意犹未尽,又硬拉着张斌去秉烛夜谈。 直至后半夜,张斌困得不行,睡着之后才作罢。 次日清晨,太阳晒到老高,被拉着谈天说地大半夜的张斌,才被苏过给送了出来,而且苏过还感觉不够,提议二人交换通房丫鬟。 张斌知道,文人贵族之间交换侍女丫鬟在这个时代是一种雅俗,甚至在江南还有交换侍妾,以表示交情深厚的。 说实话,若不提张斌与竹娘兄妹般的感情,苏过这个提议,他是占了便宜的,因为苏过通房丫鬟的样貌身形一点都不比竹娘差不说,还是两个,且是一对双胞胎少女。 当张斌毫不犹豫拒绝了用竹娘交换苏过双胞胎丫鬟时,苏过是颇为失望的,只到张斌暗示竹娘与他感情不一般,苏过才释怀。 苏过之所以这样,却是昨天一下午和大半晚上的二人相处交谈,他被张斌的才学见识给折服了,从心底深处对张斌佩服敬重。 ……… ……… 被恋恋不舍的苏过送出城门,带着苏过相送的一车礼物,心中越发愧疚的张斌一行继续启程。 接下来一路,便是无惊无险,经过三百里潼关道,路过西京洛阳。十日后,张斌一行终于来到了开封府地境上。 自古以来,京城所在便是天下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长安和洛阳曾经便冠绝天下,如今的东京开封同样是盛世繁华。 北宋历史上名传千古的那些名臣贤相和大儒、诗词大家,大多都出自京城,或者曾经在京城为官,至少也留下脚印。 如范仲淹、王安石、欧阳修、张载、苏轼等人都在开封城任职当过官。 距离东京城还有五十多里时,官路两旁便布满了熙熙攘攘的街市,鳞次栉比的屋舍,比一些边远之路的州城貌似还要繁华。 李四娃等六名老兵在边关当了大半辈子兵,就没去过其他地方,之前在京兆府时便大开眼界,此时更是频频转头,对行人商铺打量个不停,而抱着小猞猁的竹娘则是好几次怀疑他们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已经穿过了东京城的城墙。 很快,张斌一行便看见了东京城的外城墙,远远看去犹如一头盘卧在大地上的庞然巨兽。 随着人流缓慢的行到近前,张斌发现护城河足有三十步之宽,河面上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船只航行,河边是一排粗大的柳树,树干千条万枝,翠柳如锦。 护城河对岸青黑色的墙体如波浪般的曲折,高达五丈,两边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张斌知道,东京城墙全长足足有五十里长,也是当今天下城墙最长的城池,不愧是当世排名第一的巨城。 离着城门越来越近,周围行人也越来越多,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几乎是一点点往前挪步,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撞倒行人。 城门前的最后三里路,张斌一行走了大半个时辰。 而当他们终于抵达城门下的时候,早已是汗流浃背,感慨不已。 第五十七章 前倨后恭 “京城好大,人好多。”竹娘的注意力都暂时从小猞猁身上转移,发出惊叹。 虎头一直保持瞠目结舌的状态,傻傻的样子,但就是不说话。 六名老兵吃惊之色更是难以掩饰,反倒是张斌虽有感慨,却没有多少吃惊,这与原来的张斌曾经来过开封参加省试有关,但更多的是因为眼前的东京城虽然雄伟,但与后世明代重新修筑的万里长城相比,还差了不少。 就在城壕内侧,城墙根下,还有一圈五尺左右的羊马墙。 “公子,这些羊马墙现在看着是放置要贩卖的牲畜,但若是到了战时,城中的士兵都可以下到羊马墙后,与城头上的守兵组成上下两重防御,城中十万精兵,足以抵挡百万敌人。”李四娃在大顺城守了大半辈子的城,这方面经验极为丰富,此时忍不住对张斌低声感慨。 “这话没错。”张斌说这话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满是讥讽。 四十多年后这座城池的城墙比现在还要高还要厚,城中的守军和百姓比现在还要多,但却被几万不擅长攻城的女真族骑兵轻易破城,酿成华夏中原王朝千古之耻辱。 所以说还是毛爷爷那句话是真理——决定一切的终极奥义是人,而掌控这座城池的那些人若是出了问题,防御再强大的城防都守不住。 心中一边感慨,张斌带着众人随着人流抵达城门口,自然是有人来检查,不过不是检查是不是带了危险品,而是要求身上带着大包小包,或是押着车辆的商旅要缴税。 张斌有苏过送的一辆财物,检查的兵丁一看就知道是值钱的东西,双眼放光的上前,但不等他们盘问,李四娃已经将张斌的赴京面圣文书拿了出来,表明了身份,那兵丁立刻恭敬的放行。 进了城,眼前的繁华自然比城外还要胜过很多,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总之就是人多、车多。 张斌一行一边游览,一边来到了城北的驿馆。 城北驿馆门前有几名小吏坐在桌案后面,犹如后世的前台,主动上前验过他们身份之后,便将张斌一行迎了进去,整个过程中根本没有丝毫其他地方驿馆小吏见到官人时的谦卑之色。 京城驿馆之大,再次让一行人惊叹一番,即使是张斌也是感慨不已,因为这驿馆太大了,占地足足有两百多亩,为屋百楹,光是院落足有二十三余座。 张斌连官品都没有,进了驿馆,驿丞甚至都没有出现,一名小吏便给他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轻视之意甚为明显。 张斌自然是不以为忤,因为他知道京城天子脚下的官员太多了,走在大街上碰见四五品的官员乃是常事,即使是看见一二品宰执大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而他如今连官品都没有,能够住进这驿馆,还多亏了韩绛那份赴京面圣的文书。 “面圣?”当张斌按照程序向驿馆登记册上填写了赴京公事之后,一直懒得没有抬头的小吏吃了一惊,重新拿过张斌的文书看了一遍,脸上终于没有了轻慢之色,并且将张斌带到了驿丞面前。 “既然有韩相公的签署和印章,又有朝廷的旨意,你来京的消息我们驿馆会按照规矩上报政事堂,由他们上呈天子,但是能不能面圣却是两回事情。”不同于地方州县的驿丞是吏,京城驿馆驿丞可是从八品的官员,派头很足,即使知道他是来面圣的,话语中依然有着不屑之意。 “咦!你叫张斌,是大顺城的参议。”驿丞忽然想起前些天轰动朝野的那场大捷,传言大捷中除了韩绛韩相公和种谔之外,就属一位没有品级的幕僚官功劳最大,只是这位幕僚官的名字他却没有记住,难道就是此人。 驿丞微微吃了一惊,重新仔细打量眼前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发现张斌虽然年轻,但眼神深邃,神色从容,不说没有品级的幕僚官,即使是他见过的一些四五品的高官也没有这风采。 能在京城驿馆里做驿丞,能力先不说怎么样,这份看人的眼力却是顶尖的,再一想从大顺城而来,除了捷报中被韩相公和种谔推崇的那位之外,还有谁能有资格面圣。 此子立下让所有人羡慕的大功,这次定是要被直接封官,而且肯定是有实职差遣的,而以此子的年龄,即使没有进士功名,日后仕途也不会差了。 “原来是张参议,久仰。”心思电转,驿丞神色中有了和善的笑容,这是身份平等对待的一种态度。 驿丞当即重新调整了张斌一行招待规格,住的地方虽然没有独立院子,但也换成清净上房,吃的和用的也提了两个规格,并且还安排了一个小吏,专门听侯张斌使唤。 在驿馆里安顿下来,张斌没有在房间用餐,特意去了驿馆前楼。 和后世一些单位招待所一样,驿馆前楼同样是对外开放的,不过在这里用饭的主要还是住在这里的官员。 张斌特意在这里用饭,自然是想打探一些消息。 驿馆前楼其实是一座三层酒楼,人很多,但场子足够大,一楼是官人们的随从用餐之处,张斌只带着竹娘和蛇奴,外加小金子上了二楼,两女权当是婢女,李四娃和虎头带着六名老兵在楼下用餐。 张斌的规格之前那驿丞已经定下了,是按照低品官员的标准,但端来了的酒菜着实不少。 张斌尝了一下,菜品味道不错,酒水也是上品。 竹娘和蛇奴这大小两美女再加上可爱萌萌的小金子,这种美女与可爱宠物的组合,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大家自恃身份,都是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当然看美女时,顺便也会打量一下是何人有这艳福。 而张斌可能是因为魂穿的缘故,眼神深邃,气质迥异顿时让不少人暗自猜测不已。 张斌却对众人的眼光视若无睹,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邻桌两人对话吸引。 第五十八章 天下宗亲(苦求推荐票和收藏) 这两位官人和张斌一样,一身儒服便装,看不出官品身份,都是三十多岁样子,聊天非常专注。 “王相公本来就是急性子,前年一上任便立刻推出宗室任官法和均输法,那个时候便已经彻底的将所有宗室推到了旧党那一边。” “大宋立国一百多年,宗室越来越多,如今已经有十数万人,俸钱和各种开销已然占了朝廷财计一成之多。 可是西贼和辽贼寇边不断,调动大军所耗费钱粮不说,还要给贼寇岁赐,以致于朝廷财政紧张,钱粮从未够用过。 王相公推出宗室任官法,规定五服之外便不再归入皇亲,不列宗谱玉牒,也就不用再给他们发俸禄和钱粮,虽然这些皇亲国戚恨死了王相公,但的确是给朝廷省下了不少钱粮。 只是均输法针对的是大商人,与宗室和外戚又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那些宗室和皇亲国戚自然不会出面做买卖,陛下那里也不容许他们丢这个人,但王相公推出宗室任官法,大半宗室和国戚没有了朝廷供养,是表面风光,我听说不少宗族将祖宗的宝贝都卖空了,甚至有不少宗室不顾脸皮,将女儿嫁给豪绅富商。”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开封七十二家正店的东家有不少都娶有宗室家的县主,聘礼最低的都是一千贯,有些老子娶了,儿子又娶,而且还不是正妻。” “花钱都算少的,万家楼张家先后娶了高密侯一系五个县主,听说是写过契约的,万家楼分给了高密侯两成干股。” “两成干股而已,那都算是少的,那些豪商娶了宗亲,按照朝廷立国以来的规矩,少不了一个官身,虽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官身,但从此以后,却不用再给朝廷上税,又可以随意酿酒,还多了一个靠山,不知道多大好处。” …… …… 听到这里,张斌禁不住心生感慨,他记得王安石先后推出的每一样大的改革,也就是所谓变法,其实质都是从贵族、地主、豪商手中抢钱,然后为国所用,目的自然是富国强兵。 可问题是这些人已经包含了所有的皇亲国戚和几乎所有的官员,即使王安石有皇帝的一力支持,其实也已经注定会失败。 更何况按照历史记载,王安石的团队实在是不怎么样,其中身居高位但其实是猪一样的队友还不少。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也清楚‘没有国哪有家’的道理,可当涉及到切身利益时,又有几人能够像张载和王安石这样,先国后家的。 即使是宋朝秉持着‘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治国理念,可皇帝真心想法未必就是这样的,而绝大多数士大夫也只想着自家的地,自家的宅子,自家的金银财宝和自已的俸禄待遇。 ……… ……… “本朝可不同于汉唐,宗室和国戚在朝堂上可没有多少话语权,只要陛下能够顶得住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压力,推行均输法虽难,但终是推行了下去,庞大的发运使司已经运转快两年了。” “这倒也是,陛下对王相公的宠信,实所罕见,那王雱虽然颇有才名,但才当了几年的官,便被钦点为天使,到西北传天旨,可见一斑。” “韩兄难道没有听说,王雱此次去西北可是丢人显眼,回到京师之后,恐怕也是羞于见人。” “哦!我差点忘记王雱去横渠镇踢关学的讲堂,结果和横渠先生之子张斌辩经不过,恼羞成怒当场吐血的事情。” “这恐怕也不是张载父子的本意,毕竟那张斌此次在大顺城立下大功,听说要面圣听封,如今得罪了王相公,恐怕会有变数。” “王雱小子狂妄无德,但王相公只要不阻碍新法推行,却不会做这等假公济私的龌龊之事。” “那可说不准……” 张斌心中正自感慨,又听到那两名官人说起王雱的事情,最后还提到了自己,心中却多了一丝隐忧,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行止。 虽然韩绛说以张斌此次的功劳,按照惯例肯定是要被天子召见的,事后大顺城那边刘昌祚特意派人送来消息,旨意中也的确有这一条,但张斌知道一国天子日理万机,每天想见天子,等着被天子见的重臣高官不知有多少,自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略一思索之后,张斌决定先去拜访几个人,首先是帮韩绛和种谔各自代送信件,免不了要拜访收信之人,否则会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只是韩绛的收信之人正是王安石,而他又将对方的儿子弄得吐血,最主要的是让王雱丢人丢大了。 文人向来注重名声,这件事情固然让王雱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恐怕王安石那边对自己也是极为恼怒啊! “不管怎么说,韩绛的信总是要在第一时间送过去的,大不了不让进门,递了信便转身离去就是,这样韩绛回头也不会怪罪我。”张斌回到驿馆房间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毕竟可能见到一国副相,又是名留千古的牛人,张斌特意换了干净的衣服,梳洗一番,将自己整利索之后,才带着韩绛给王安石的信,乘坐马车去拜访王安石。 只是来到王安石府上街道入口处时,马车便难以前行了。 这还是张斌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见马车堵车,准确的说是在排队等候。 如今旧党领袖人物韩琦虽然还在朝中当宰相,但因为天子一心变法,又极为信任王安石,所以王安石这个副相的权势甚至比韩琦还要盛上一筹,特别是一些人的升迁任职,王安石的话语权很重。 所以,王安石这两年以来,日日门庭若市,每天跑来拜谒的官员一大堆。 张斌见此,反而暗松一口气,说实话,他虽然敬重王安石为了富国强兵而变法的初心和努力,但因为对原本历史的了解,对新党自然是不看好,特别是对新法推行过程中一些方法实在是不敢苟同,乃至嗤之以鼻,所以若非必要,他不想沾染新党。 但是韩绛的信总要送到,而且写信和收信之人都是宰相,他肯定要亲自登门送信的。 只是眼下插队是不可能的,只好老实排队,挨个上前。 第五十九章 世态冷暖 这一等便是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前面终于没有了马车。 小睡了一觉的张斌被小金子的叫声给吵醒,接过竹娘递过来的湿布巾,擦了一把脸,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上前给王安石府上的门子抱了抱拳,道:“在下张斌,替韩相公从大顺城带来了信函,特意登门送上。” “你就是张斌。”那门子一听,神色顿时一冷,但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淡淡的说道:“张公子请稍等。” 说完,这门子便不再理会张斌,接过信件,转身进府。 门子一路穿堂过院,半路上碰见夫人带着一名端着茶水的侍女,夫人见他拿着一封信,便随口问道:“是谁给老爷的信?” 门子连忙说道:“回禀夫人,是那张斌从大顺城捎带韩相公的信。” “张斌……”王夫人脸上有怨毒之色,“此子害得我儿吐血,又被别人嗤笑,竟然还敢登门攀附,莫非以为有韩绛的信,雱儿的事情就可以过去。” 门子连忙说道:“夫人,张斌还在门外侯着。” 王夫人寒声道:“赶他走,告诉他,若是再靠近我王家府门,就打断他的腿。” “是,夫人。” 门子领命而去,王夫人带着侍女来到书房,书案后面正在奋笔疾书的王安石抬头看了夫人一眼,停笔道:“有劳夫人亲自沏茶。” 王夫人亲自将茶水端给王安石,后者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王夫人将信递过去,道:“韩绛让人送了信过来。” “韩绛的信这会儿还顾不上,晚些再看。”王安石接过信随手放在一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薛向不知道怎么弄的,各个转运使司每月上交给朝廷的利银一月不如一月,而且下面官吏推行过程中扰民之事时有发生,如今韩琦带着旧党纷纷上书反对均输法,我要一条一条的将他们所说驳斥回去,否则陛下那里若是犹豫起来,均输法能不能再坚持下去不说,后面我准备向陛下献策的其他新法便再难推行下去。” 王夫人担忧道:“老爷心忧国事,旧党气焰强盛,妾身不敢多说什么,但老爷要注意身体,切不可如雱儿那样被宵小之辈气得吐血。” 王安石叹了口气,道:“雱儿的事情却不能怪那张斌……” ……… ……… “我家主人说了,你若是再靠近我王家府门,就打断你的腿。”门子一脸厌恶的对张斌喝道。 张斌顿时神色一冷,却没有理会这狗仗人势的门子,而是深深看了一眼宰相府大门深处,冷哼道:“如此气度,焉能执宰天下。” 说完,张斌转身就走。 张斌上了马车,脸上的阴沉之色瞬间荡然无存,蹙眉沉思,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刚才一幕传出去之后,他便算是与注定成不了事且结局惨淡的新党划清了界限,但却还不至于被归为旧党。 忧的是如今新党势大,他担心新党从中作梗,影响天子对他的封赏。 ……… ……… 因为在王安石门前耽误时间太多,张斌带人回到驿馆时已经是傍晚,这些天车马劳顿,有些疲惫,便早早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依然是去驿馆前楼用餐,路上碰到那驿丞,互相见礼,对方竟然一改昨日的客气,变得一脸冷淡。 皱眉走进前楼,张斌便感受到了不少官人异样的目光。 有冷笑,有讥讽,也有遗憾,而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他还看见一名年轻官人想过来和自己攀谈,被同伴神情严肃的拉住,低声说了一些话,便一脸心有余悸的重新坐了下去。 张斌心中愕然之余,顿时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被驿馆中众位官人所知,而昨日自己在宰相府门前被其下人呵斥一事多半是传开了。 想清缘由,张斌便对异样目光和低声议论视若无睹,用过饭之后,便自顾离去,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用过早饭,张斌又去替种谔送信。 种谔的收信之人是“三种”之一的种诊,也就是种谔的弟弟,官职为从四品的殿中丞。 只是种诊府上的门子收了信之后,直接说道:“我们家主人不见客,官人请回。” “呵呵……”张斌冷笑道:“我只是替种太尉带封信而已,却没有想过要拜访你们家主人。” 说完,张斌直接转身离去。 对于种诊的态度,张斌是有所预料的,对于种氏这种将门出身的官员,是绝对不敢对当政的宰相有丝毫得罪之处的。 ……… ……… 将两位大佬的信送到位置,接下来所见之人才是张斌真正想要拜访之人。 老爹张载的弟弟张戬,乃当朝六品御史,比那已经被夺职待查的五品御史吴佩还要低两级。但是张戬却始终在朝廷御史台待着,是可以直接上朝,乃至议论朝政之人。 张斌急于了解当前朝堂上一些信息,好对一些事情有一个准确的判断,若新党真的对自己面圣之事作梗,抹杀自己的大功,他好做一些事情应对。 而御史台是大宋朝廷诸衙门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因为按照大宋规矩,上至军情和信报,下至民情舆论都是他们查询过问和弹劾找茬的范围。 相比王安石的宰相府,张戬的家就偏僻多了,门前是一条小巷,占地三四亩的三进宅子,门前更没有什么访客,这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城已经算是不错了。 据张斌所知,一些官品较低或者清水衙门的官员在京城还在租房住。 “子玉是真的长大了,大顺城立下大功,书院中让那王雱吐血,如今只差一进士功名,便可展翅腾空。”张戬站在客厅门口相迎张斌,等后者恭敬行礼之后,便毫不吝啬的表扬。 张斌连忙谦虚道:“多谢叔叔赞誉,小侄这次来京城,除了面圣之外,便主要是准备明年科举之事。” “我正要说起这事,不管天子此次封赏何等本官和差遣,都要推脱换成其他赏赐,绝不能断了进士功名的大道。” 第六十章 王雱的报复(求收藏和推荐票) 相比张载,张戬少了一些饱学鸿儒的气质,不过张戬二十多岁便中进士,这在西北极为少见,所以少年得意,便多了一些锋芒,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着一种犀利之感,却也符合御史气质。 “叔叔所言极是,小侄也是这样打算的。”张戬语语中明显是自家人的关切让张斌心中一暖,也放松了许多。 说着话,叔侄二人进了客厅,下人上了茶水糕点,张戬又拍着桌子冷笑道:“王雱自取其辱,气量狭窄,在你父亲书院吐了血,王介甫堂堂宰相,竟然将你这个送信之人拒之门外不说,还让下人说出那等丢人之言,却是让天下人看轻了。” 顿了一下,不等张斌说话,张戬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否则你拿着韩绛的信进了王介甫的府邸,若是被烙上新党的印记恐怕后患不穷。” 张斌虽然心中早有明确的计划和看法,但还是顺着话题问道:“听叔叔之言,新党的形势难道不妙?” 张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如今王介甫被天子所宠信,眼下新党在朝堂上权势滔天。不过,用来推行均输法的几大转运司给朝廷上缴利银一月不如一月,地方扰民之事却接连不断,弹劾均输法和王介甫的奏折据说已经多达上百,天子那里若无动摇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张戬脸上却是有了讥讽之色:“王介甫大奸似忠,大佞似信,看似一心想要富国强兵,但所做之事却多误天下苍生,若是久居庙堂,大宋朝廷无安静之理,之前宗室任官法让十数万宗族和国戚与朝廷离心,让后宫再无安宁,天子为此都清瘦不少,如今推出的均输法可不光是得罪了宗族和国戚,还有天下无数豪族世家,这都是让天下纷乱的根源。” “叔叔说的是。”张斌知道这位叔叔却是旧党一员,强力反对王安石变法,甚至上书弹劾过多次,老爹张载辞官便是被这位叔叔所牵连。所以对其所言自然是不能说什么就信什么。 但他一交谈便知以这位叔叔的性格,绝不喜欢听他说一些反对之言,为了谈话愉快,只管附和,这才是聪明人干的事情,而他的重点是打探一些在驿馆或者普通官人口中听不到的消息。 “均输法已经证实只是杀鸡取卵的扰民之法,此次韩相公绝不会让王介甫好过,就这几天必然会逼着天子做出抉择,而韩相公相三帝扶二主,陛下会如何选择,已经不言而喻。” 张斌的态度再加上在王安石府门前的遭遇,让张戬显然不只是将其当成自家亲侄,还当成同道中人。 张戬相信韩琦带领旧党逼着天子做出选择,必然是韩琦留下,王安石请辞外放,但张斌却知道历史上正好相反,韩琦外放,均输法在天子的大力支持下,在王安石的主持下又强行坚持了五年。 但这五年因为推行过程中方法不当,而地方官员大多支持旧党,推行过程中阳奉阴违,再加上上下腐败,王安石所用非人,让大宋内部矛盾激化,加重内耗,给很多事情埋下了隐患,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若单纯从结果来看,旧党强烈反对均输法未尝不对。 ………… ………… “检正,中允,这是最近七日内各州路应召入京面圣之人的公文。” 大宋朝廷的中枢,中书省门下政事堂,一名手脚麻利的小吏将一沓公文放在中书五房检正曾布面前桌案上,并恭敬向曾布和旁边一名脸色略显苍白的年轻官员行礼。 中书五房检正只是正六品的官职,这在州县上自然是主官一级的人物,但是在朝廷中枢,六品官员却是一抓一大把。 不过相比其他六品官,身为王安石得力助手的曾布手中权力却是极大,不光是总理并督察中书门下吏、户、礼、刑、工五房吏人公事、职位要津,庶务繁芜,但凡发往政事堂的公文都要管,而且还管着地方面圣官员上呈和调节之事。 平日里州路面圣官员上呈之事曾布很少亲自过问,交给下面属官干史整理,然后交给宫中就行了,但今天他特意问起这事。 “去给本官二人沏杯茶。”曾布看了一眼那小吏,随口吩咐道。 小吏哪敢怠慢,答应一声,便快速离去。 曾布从那沓公文里面抽出一张,看了一眼,对旁边年轻官员道:“元泽,小小一个没官没品的举人,只不过是跟着种谔这个武夫立了一些小功,便依仗着牙尖嘴利在元泽面前如此狂妄,给他点教训,也算是教他怎么做人。” 说着话,曾布已经将这文书点燃仍到了旁边一个铜盆中,烧成了灰烬。 “子宣,小弟只是想知道张斌何时面圣,好排好班次,刚好侯在天子身边,当着天子的面让他难堪,以报横渠书院受辱大仇。”王雱没有阻止曾布烧毁张斌的面圣文书,但却又是这般说法。 没错,和曾布一起的年轻官员正是今日刚刚从西北回到汴京的王雱王元泽,他在横渠书院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在西北总感觉处处被人议论讥讽,特别是在大顺城更是难受得要死,所以传了圣旨之后,连韩绛都没有拜见,便匆匆离开,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回到了京城。 而一回到京城,连家都没有回,王雱便直接来到了曾布这里,可见横渠书院的羞辱让他对张斌有多恨。 曾布笑道:“以元泽之才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但若是让张斌顺利见到天子,岂不是便宜他了。” 王雱看着铜盆中烧成灰烬的面圣文书,眸中闪过一抹快意,道:“子宣言之有理,他若连天子的面都见不上,又有何资格当我王元泽的对手。” 曾布面上有着和王雱一样的笑容,但心中却有着淡淡的讥讽,王雱是有才,在同龄人中的确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只是一个人自傲和自以为是到这种程度……实在是难得…… 难道王雱就不知道本身有才是一方面,可是从天子到下面的人对他的大力赞许,有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老子王相公…… …… …… 第六十一章 天子和小金子 崇政殿。 和王雱一样脸色有些苍白的大宋天子赵顼,看着御案上那一堆弹劾王安石和均输法的折子,神色中满是无奈和愤怒,而当看着这堆折子旁边单独放置的那一份奏折时,他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因为这份奏折来自于相三帝扶二主的韩琦。 一心想要富国强兵的年轻皇帝心中着实郁闷,自他当了皇帝以来,大半精力和烦恼都来自于朝廷缺钱、缺粮。 自己只不过是想让朝廷财政宽裕一些,然后用来强兵、救灾、修路、开荒,又不是用来后宫挥霍,可是以韩琦为首的这些人百般反对。 之前宗室任官法便反对,如今均输法只是出了一些问题,便强烈反对,其他人他可以强势一些,甚至可以不用理会,可是韩琦是三朝元老啊! 不说先帝是韩琦所扶持才坐稳皇位,他赵顼能成为天子,韩琦的功劳也是极大。 事实上,韩琦在他登上天子之位时所发挥的作用让他一直非常忌惮。 但表面上他也不得不做出倚重韩琦的样子,否则天下人便会说他忘恩负义,太后和太皇太后也会对他不喜,士大夫们会在朝堂上公然指责他,最后还可能因为此事遗臭万年。 和前几任皇帝一样,赵顼也非常在乎他的身后之名,所以若非必要,他不想将整个士大夫阶层给得罪了。 皇帝是天下之主,但能不能真正的做主天下,还要看是什么样的皇帝。 秦皇汉武自然是真正的做主天下,本朝太祖和太宗皇帝也勉强能够做到,但大宋后面的皇帝却差得远了,如今却已经是真正的天子与干大夫共天下了。 对于韩琦公然逼自己做出选择,赵顼自然是极为恼怒,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做出决定,好在王安石给他保证明日廷议上能当面驳斥旧党的所有反对之言。 这时,内侍供奉官李舜举进来,躬身施礼道:“陛下,各路内侍走马这个月的事报刚刚送到。” 赵顼此时哪有心情关注各路走马的小报告,无精打采的挥手道:“放下吧!” 李舜举收到西北走马张项南的密信,本来准备帮张项南在天子面前说一些话的,此时一见天子这般样子,哪敢多言,将各路走马事报奏折放下之后,悄悄退下。 “虽然没有替张项南说话,但将他的事报折子放在了最上面,也算是有所交待了。”李舜举退到殿外,才直起身体,一边心中暗忖,一边离去。 …… …… 张斌和叔父张戬一番畅聊,打听到了想要听到的消息,以回驿馆等候面圣消息为由,拒绝了张戬让他留宿府中的邀请。 接下来,他能做的事情只能是等,顺便带领竹娘和蛇奴、虎头等人游览偌大的京城。 “公子,小家伙长得很快,现在已经不用喝奶了,小牙牙都长出来了,可以吃肉了呢!”一大早住在外间的竹娘便抱着小猞猁进了里屋,轻轻的将小猞猁放在一边,然后跑来伺候张斌起床,一张嘴便是小猞猁的事情。 “我看小家伙在你心中比你家公子我都重要了。”张斌装作埋怨的说道。 说着话他看了一眼如今看起来和一只小猫咪没什么两样的小猞猁。 小家伙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从交椅上翻身而起,看了他一眼,淡金色的瞳孔让小家伙的眼睛显得很犀利,然后敏捷的从交椅跃下,快如疾风似的来到他脚边,轻轻叫了两声,紧挨着他的脚卧在了地上,又呼呼睡起大觉。 竹娘没有将自家公子的埋怨放在心上,一边给张斌麻利的梳着头发,一边嘻嘻笑道:“公子,小猞猁还没有名字,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张斌想了一下,眼睛一亮,道:“这小家伙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便叫他小金子吧!” “小金子,小金子……”竹娘念叨了两声,迟疑道:“公子,这个名字……感觉好怪呢!小家伙有一身雪白皮毛,要不叫他小白吧!” “小白?太俗了。”张斌摇了摇头,“就叫小金子了,这多好听,多合适。”张斌不容置疑的说道,他此时想到的却是这小家伙是在镇安县百吨金矿上出生的,叫小金子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那就叫小金子吧!”竹娘抗议无效,撅着小嘴勉强接受。 “小金子,小金子,你以后就叫小金子了呢!”小丫头念多叨了几次,忽然也感觉这个名字挺合适的,而且她总感觉公子再说‘小金子’这个名字时眼神怪怪的,眼睛深处有着一种莫名的得意…… 小猞猁听到竹娘叫唤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轻轻叫了两声,小丫头顿时欢喜的拍手雀跃:“公子,它答应了呢!它喜欢小金子这个名字呢!” ……… ……… 用过早饭,张斌便带着竹娘、蛇奴和虎头游览开封城,竹娘肩膀上爬着小金子,小家伙就跟出生不久的婴儿一样,非常贪睡,但即使是眯着眼睛,四个带着锋利钩子的小爪子也牢牢抓着竹娘肩膀上的衣服,不管多么颠簸都不会掉下来,根本不用竹娘操心。 京城人太多,而他们去的地方多半也是人山人海,所以都没有骑马。 再说带着蛇奴这个大美女和竹娘小萝莉,再搭配萌萌宠物,身后跟着虎头这样壮硕的保镖跟班,暗中还有六名强悍老兵尾随,带着这种组合逛闹市,这可是张斌在后世时曾经向往而不可及的生活,现在刚好美美的体验一下。 张斌首选目标是大相国寺,这本身也是外地人首次来京城最喜欢游览的地方之一。 在后世的时候,张斌还买了一张四十五块钱门票,进去游览过大相国寺,心中着实好奇如今的大相国寺又是什么样子。 当远远看见大相国寺房檐时,张斌一行人已经走入一条集市中,虽然不至于人山人海,但却是摩肩擦踵。 一到集市,众人都禁不住眼睛一亮,而竹娘更眼睛发亮,吞咽着口水,就连小金子鼻子耸动了一下,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某个方向轻轻叫个不停。 第六十二章 司马光与王安石(苦求收藏和推荐 张斌放眼望去,发现这条集市真是琳琅满目,生活所用各种物品应有尽有,商铺和摊位密密麻麻,人流如织。 而让小金子突然醒来,却是因为这还是一条美食街,各种张斌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食物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虎头在张斌身后吞咽口水的声音和小金子轻轻叫声此起彼伏,就没有停过。 即使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蛇奴眼睛中都有了波动,有了进食的欲望。 “想要啥都买,想吃啥就吃。”张斌一把将爬起来准备跳出去的小金子抓到自己手中,一边惬意的撸‘猫’,一边畅快的放出豪言。 …… …… 半个时辰后,扛着大包小包的虎头打着饱嗝,竹娘偷偷的揉了揉肚子,蛇奴嘴上还有油腻,张斌自己也是撑肠拄腹,而小金子已经撑圆了肚皮,爬在竹娘肩膀上晒着太阳,呼呼的又睡着了。 这个时候张斌一行才逛完了半条集市,不过越是靠近大相国寺,一些古玩、瓷器、铜器摊位店铺越来越多,还出现了一些卖盆栽绿花和小鸟、蝈蝈,甚至还有卖猫卖狗的,简直就是一个古版的花鸟虫兽市场,让张斌也算是小开眼界了。 “那些狸猫也好可爱……不过还是小金子可爱。”虽然肩膀上有小金子,但竹娘看见一个卖狸猫的摊位,还是禁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了两眼,比较了一下笼子里面小猫和肩膀上小金子的区别。 张斌对这些却没有兴趣,他已经向一家门面非常大的杂货铺走去。 最近皇帝和宰相,朝廷上下的重心都在均输法的争议上,张斌既然已经准备踏足朝堂,这些事情岂能不关注,所以今天游览相国寺是一方面,顺便调查一下市场也是主要目的。 王安石变法其实是对风烛残年的北宋王朝点燃最后一把火焰,张斌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王安石变法曾经被财经作家吴晓波称为古代东方经济变革的最后一次探索,此后经济变革的尝试将转移到大西洋右岸的欧洲国家。 而均输法是王安石变法中非常重要的一步,但在实际历史上虽然强行推行,但在落实过程中根本就没有落到实处,反而又滋生出了一堆贪官,成为最后变法失败的最大破绽。 这几天张斌对均输法也是认真思考过,按照王安石所言,所谓均输法,最要紧的其实就八个大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 但在张斌看来,其实就是对经济制度的改革,目的是通过官控的手段,调节供求关系、平抑物价,以打击富商大贾,减小贫富差距。 可问题是,富商大贾背后全是权贵官员,而这些人布满了整个朝廷,即使有天子大力支持,但关乎到切身的利益,若没有恰当的办法,单纯强制去推行,其实早已经注定会失败。 张斌在后世的时候在国企待过,在官场上也是主抓过市场经济,很轻易便将均输法思之通透。 不过他深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特别是这种经济制度的落实,不管初衷和大的方针制度有多好,但若没有注重细节,不注重方法,推行起来往往会被变形走样,毕竟自古以来再好的经也会被歪嘴的和尚给念“邪”了。 …… …… 就在张斌深处市场一线调查均输法的可行之道时,皇宫崇政殿中新旧两党围绕均输法进行了变法以来最为激烈的交锋。 韩琦纠集大批旧党大臣、宗族乃至后宫太后和太皇太后一起反对变法,这些天皇帝的桌案上弹劾王安石和均输法的奏折已经不少于一百份。 崇政殿中,宰执、两制,决定大宋国策的十几位重臣分成两派,进行着精彩的辩论,“主持人”当然是偏向王安石的天子赵顼。 “……陛下,千年以前,汉武帝听从桑弘羊的建议,推行两行均输法,结果导致大汉物价飞涨,致使百姓生活艰难,怨声载道,从此埋下了大汉走向衰落的祸根,如今我大宋正在重蹈覆辙。”韩琦作为旧党的终极大佬轻易不会发言,此时作为旧党辩论主力的是和王安石同为参知政事的文彦博,口辩之才同样是天下最顶尖的,非常清楚什么话能够让天子害怕和担忧。 果然,文彦博这话一说,坐在龙塌桌案之后,高高在上的天子赵顼便脸色一变,轻喝道:“文爱卿何出此言?” 赵顼是真的又惊又怒,他知道文彦博一直反对变法,可是借汉朝旧事,暗示大宋如今因为推行均输法已经走向衰落,这未免太过了一点。 赵顼虽然年轻,当皇帝也没几年,可他也知道,文臣在朝堂上最擅长之事便是语出惊人,夸大其词,吓唬天子和其他官员,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心理战。 更何况赵顼和王安石对均输法仔细研究过,认为均输法只要推行下去,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朝廷能够省下银子,国库钱粮更加宽裕的同时,也能够让最下面的百姓少一些豪绅的盘剥。 赵顼呵斥文彦博之后,不用他亲自批驳,旁边王安石便面色不变的厉声道:“文相公只知其一,汉武帝时所推行两行均输法与我大宋推行均输法大为不同,汉武帝穷兵黩武,国库空虚,却想远征匈奴,所以便想法设法从天下百姓身上搜刮钱粮,自然是导致民怨沸腾,但我大宋所施行均输法正好相反,是将不良豪绅和富商不义之财回归国库,散于百姓。” 文彦博也是两朝元老,虽然已年过花甲,明明老迈龙钟,甚至皮肉都松弛了,但却站得笔直,眼神犀利,十数年的高官之位让他对年轻皇帝的呵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王安石的驳斥,他只是冷笑不已,从唇缝中挤出的苍老声音,像极了茅坑里又臭又硬的顽石:“一千多年前,桑弘羊也是对反对他的朝臣这样说的,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盘剥百姓、与民争利。” 翰林学士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司马光,文彦博将话说完,不等王安石辩驳,他立刻便站出来,对赵顼拱手道:“陛下,如今各大转运司上交利银一月不如一月,地方弹劾均输法的奏折不断,百姓因此饱受纷扰,可王安石对此乐此不疲,老臣以为他品德有亏,且一心邀功求赏,妄为人臣。”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不少人都一脸吃惊,司马光这句话分明已经彻底和王安石撕破脸皮,这样的话对文官来说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果然,王安石气得浑身颤抖,赵顼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 …… 第六十三章 步步紧逼 王安石以为自己有理有据,只要将均输法的利好之处说清楚,自会说服反对派,现在看来旧党根本不在乎均输法会不会给大宋财政带来更多钱财,更不会在乎此法对大宋百姓有何好处,他们本身是因反对而反对。 枢密使吕公弼仿佛没有看见王安石颤抖的身体和赵顼阴沉的脸色,紧接着也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附议,臣也认为均输法是在破坏朝廷制度,分明是唯利是嗜,有失陛下威仪和朝廷之信。”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琦紧接着面无表情的站了出来,道:“陛下,如今均输法已经让天下纷纷,此乃大罪。臣以为陛下当罢免王安石副相之位,放其离京,才能正本溯源。” 旧党一众大佬以文彦博打头阵,韩琦收尾,竟然步步紧逼。 全场一片死寂,王安石知道此时说再多的话已经无用,便阴沉着脸不再说话,在场官职较低的吕惠卿、曾布、章惇、薛向都是王安石的得力助手,是新党的得力干将,但此时也冷着脸不说话。 而赵顼脸色数变之后,也陷入沉默之中。 全场文武官员都在等赵顼从沉默中醒来,做出最后的决定。 对于韩琦竟然伙同旧党公然逼迫自己罢免王安石的副相之位,赵顼自然是愤怒之极,但却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出愤怒,但也不能有丝毫妥协,否则变法之事便要提前夭折了。 赵顼神色看似平静,但眼神却越来越冷,在这一瞬间他在心底深处有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将韩琦赶出朝廷中枢,因为他绝不容许再有第二次有臣子联手将他逼到这种程度。 赵顼目光扫过群臣,众人顿时发现相比以往天子温润的目光,此时天子的眼神冷冽而不可测,仿佛经过今天这件事情,天子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似的。 “此事稍后再议。”赵顼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并随手将桌案上那叠各路走马这个月的奏报最上面的一个拿了起来,他要找一件其他事情转移一下此时朝堂所议之事。 第一份奏报是西北三路大走马常项南发来的,作为天子在西北三路的总喉舌和眼睛,自然是要汇报一些地方官员不会给他这个天子说的一些事情,而这一次着重汇报了大顺城大捷的始末,以及韩绛最近图谋黑罗部的事情,整个过程中除了说韩绛、种谔等地方大员的所作所为之外,奏报中另有一名没品级参议的名字出现数次,甚至比种谔的次数还要多。 赵顼顿时想起之前大顺城大捷的捷报中提起的那个年轻参议名字,随口道:“关于均输法既然有争议便下次再议,朕日理万机,所虑之事甚多。而大顺城大捷是朕登基以来与西贼之战中最大的一次胜利,此战需要探讨的地方不少,朕突然想起之前下旨召见大顺城大捷中立下首功的张斌。” “李舜举,你派人去看一下,张斌是否已经进京,若是进京,让他现在就来见朕。” 一直一动不动站在龙塌右下手一侧的内坐供奉官李舜举立刻答应一声,迅速从侧门退出,派了一名太监带着两名侍卫出宫。 而大殿中,曾布却在刚才那一瞬间脸色微变。他本以为最近天子一门心思都在旧党反对均输法的事情上,且每日要思虑和处理的事情不知多少,小小一个边城无品参议早就忘记了,所以才敢将张斌面圣文书抽出来烧掉,不料天子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张斌。 曾布却不知道,赵顼最近日理万机,的确是将张斌已经给忘记了,可是西北三路走马张项南写给天子的奏报中大力推举张斌,又勾起了天子的回忆,而眼下天子被韩琦带领的旧党所逼,却是需要找个事情结束此时僵持。 其他旧党臣子见天子虽然没有立刻罢免王安石副相之位,但却已经服软,便不敢再逼迫,毕竟今天的形势有韩琦带着,天子或许不会将他们怎么样,但若是让天子记恨在心,总有一天会有滔天大祸。 当然,这不包括韩琦,他深知以自己身份地位,再加上大宋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政治模式,只要他不举旗谋反,即使是天子也拿他没办法,所以他没有顾忌天子转移话题的小伎俩,出班说道:“陛下,今士夫沸腾,黎民骚动,都是均输法所致,陛下唯有罢免始作俑者方能平息万民。” 赵顼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有想到自己在韩琦面前的一次小小退缩,竟然让韩琦这个老匹夫步步紧逼,对自己如此放肆。 司马光听到张斌这个名字,想到一见事情,目光一闪,出班说道:“陛下,臣之前说王安石品德有亏却有实证。” 赵顼看了一眼王安石,对司马光冷哼道:“有何实证。” 司马光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刚才所言功臣张斌昨日便抵达京城,替韩绛给王安石送来书信,不料王安石府上将信收了,却言‘张斌若是再敢上门,便打断其腿’,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京城,此等小人之事便是王安石品德有亏的明证。” 赵顼愣了一下,道:“王爱卿可有此事?” 王安石本想说这是自家夫人瞒着自己所为,但最终却说道:“却有此事。” 赵顼愕然道:“王爱卿这件事情莫非另有隐情。” 不等王安石说什么,枢密使吕公弼抢先站出说道:“陛下,这件事情的确有前因。而且如今同样已经被世人所知,并且此事也证明了王安石教子无方,其子王雱飞扬跋扈……” ……… ……… 张斌已经带人在大相国寺这一片商贸最繁华的地段转悠了两个多时辰,他特意冒充来自关中的大富商家公子,先后进了四家粮店,七家丝绸店,五家麻布店,四家茶行、三家盐行,六家酒铺子,以买卖合作为由,套问了方方面面的信息,心中大体对大宋的经济运转和运营模式有了一个真实和较为精准的了解。 第六十四章 进宫面圣(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王安石提出并推行的这所谓均输法,用后世的话来说,其实就是想将以粮食为主的一些关乎民生,且暴利行业全部改成国企控制,并且是强行让私企停下,将这些行当全部交给国企。 然后,又通过国家宏观调控的方式,将这些本来由豪绅巨富所得的利润夺来为国家所有,解决眼下朝廷财政紧张的困局。 而且,在王安石想来,由朝廷出面经营这些行当,对下面劳苦百姓自然会少一些剥削…… 王安石的想法是好的,目的自然也是好的,可惜官和商糅合在一起时,即使是后世那般健全的社会制度和法制监督体系都难以避免国企的一些弊端,更不用说是大宋。 “这不能怪王安石,这是时代的限制,他不知道当商行以官府治理,让商行结构弄得跟官府一样,其习气和官府基本没有二致。 而因为主管这些商事的官位油水太大,官员和小吏必然会蜂蛹而之,想着谋以私利,至于这些官员和小吏懂不懂商事,有没有商行经营的天赋能力,有没有规避风险的手段,恐怕王安石和天子还从来没有考虑过。 “怪不得历史上,赵顼大力支持王安石推动均输法会以一场闹剧结尾,最后赵顼对王安石失望之极,也失去了信心。”张斌心中感慨,神色有些复杂。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正是这样,均输法推行之后,除了第一年给朝廷提供了不少盈利之外,再之后一年不如一年,等到第四年的时候已经是入不敷出,特别是吕嘉问当了市役司提举官后,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从上到下大肆敛财,中饱私囊,使得变法之路越走越难,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张斌一脸感慨的走出暗访的最后一家粮行时,驿馆的驿丞带着一名太监和两名侍卫匆匆找到了他。 “张参议,天子召见,即刻进宫。”不等脸上羡慕和震惊之色还没有消散的驿丞说话,那名小太监立刻尖声说道,神情中满是肃然且着急之色。 “进宫面圣?现在,即刻?”张斌顿时一愣,堂堂大宋天子,召见下面的官员怎么这般匆匆,难道没有一个计划和程序什么的,至少也要让他沐浴更衣准备一番吧! 驿丞准备很充分,让人将张斌的无品官服都从驿馆拿来了,张斌也不废话,直接带着竹娘和蛇奴进了马车,向皇宫飞奔而去。 一路上在竹娘和蛇奴的伺候下,张斌换了衣服,整理了头发,匆匆忙忙的打理了一下。 这不是张斌矫情,而是官员面圣时仪容不整这是大罪,甚至是欺君之罪,自古以来因为这一点而获罪的官员不在少数。 ……… ……… 张斌被匆匆带进皇宫,顾不上多看皇宫中的景色,只是感觉偌大的皇城压抑之极,明明富丽堂皇,却有一种莫名荒凉败落的感觉。 来到崇政殿门外时,小太监让他在外面等候,自己从侧门进去禀报。 “……韩爱卿,你口口声声说要让朕罢免王安石的副相之位,可是如今我大宋财政入不敷出,你有何妙策解决此事,你若是能够有办法解决此事,朕便罢免王安石。” 这是张斌在崇政殿外听到的声音,自称‘朕’那自然是大宋天子赵顼,可问题是这话语中哪有天子的威仪和沉稳,张斌甚至从中听出一些气急败坏的软弱。 “这便是大宋天子……”本来因为第一次面见皇帝,而有些紧张的张斌顿时心定了下来。 “陛下,老臣也知道如今朝廷钱粮入不敷出,但只要陛下躬行节俭以先天下,自然国用不乏。” 间隔了四五妙的时间,张斌便听到这一句话,沉稳之中有着莫名的强势,想来这便如今大宋宰相韩琦的声音。 而这个宰相还不是普通的宰相,当年英宗不肯出席仁宗大奠,不孝之名传开,若没有韩琦居中周旋,曹太后已经联合朝臣将英宗给废掉了,所以英宗皇帝是韩琦扶植上去的。 而赵顼之所以在韩琦面前强势不起来,不是因为韩琦是宰相,而是因为英宗遗诏让韩琦辅佐他赵顼登上帝位的。 不论功绩和人望,还是权威和手段,眼下的赵顼即使是天子也没有办法将韩琦地位动摇。 但张斌此时却对韩琦有些鄙视,没有办法帮助天子解决国库入不敷出的问题也就算了,还理直气壮的说天子节俭用度国家就有了钱,张斌虽然对赵顼这个皇帝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但从进宫以来路上所见,至少也能够确定一点——这个皇帝绝不喜欢大造宫室、奢侈铺张。 张斌站在门外,也能够想到此时的赵顼定是心中气得要死,可是面上却还要竭力保持平常。 正如张斌所想的那样,殿中赵顼气得浑身微微发抖,但却不敢呵斥韩琦,而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要说朕不是奢用无度的昏君? 朕每餐从未超过六菜…… 朕晚上所用的被子都是一年前旧的…… 朕桌子上茶盏是素瓷的…… 赵顼此时真的是对韩琦恨得要死,他赵顼自登基以来何曾有过奢侈,就这还要让朕再节俭。 朕就算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能为朝廷节俭多少钱粮出来? 后宫一年所用不过五十万贯,即使全部拿出来,对朝廷财政入不敷出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赵顼身为九五之尊,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所以他此时很委屈。 “陛下,大顺城参议张斌已经到了殿外。”龙塌右下手一侧供奉官李舜举暗叹一声,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话正好给陛下解围。 赵顼果然心中一松,故作平静的道:“今日朕还要召见大顺城来的大功之臣,均输法之事下次再议,诸位爱卿先退下吧!” 韩琦还想说什么,但天子已经发话,他虽然强势,但也知道事情要有个度,要是将天子逼迫过甚,恼羞成怒,只会适得其反,便暗叹一声,随众人齐声向天子行礼,然后向外面退去。 他韩琦反对新法,固然与新法会严重损害他们韩氏庞大的家族利益有关,但更多的还是他老于事故,三朝为相,太清楚朝廷从上到下官吏是什么德行,王安石本身他也是佩服的,一心强国的目标都是好的,可问题是王安石想的太天真了…… 第六十五章 天子封赏 一年多前韩琦便看出均输法落实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太多的问题,但为了能够将王安石彻底赶出朝堂中枢,他压下旧党的反对,就等着推行均输法过程中出了问题之后,再以此为借口逼迫天子罢免王安石。 脚步声中,十几名大宋重臣从崇政殿中鱼贯而出,带头四人身穿紫袍,正是宰辅的象征。 张斌连忙依足了礼节,微微躬身退到一边,但眼角余光却暗自打量这些大宋朝的大佬。 最先出来有着灰白胡须的老头自然是宰相韩琦,他走到张斌面前,上下打量几眼,便是暗自赞赏。 张斌身形足有一米八,身形魁梧,但却有儒雅之气,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着异样的深邃,整体呈现出来的气度让众人眼前一亮,不由心想此子能够立下大功,果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人不可貌相,但人与人初次见面时都会不可避免的在心中生出第一印象。 当然,若没有张斌之前立下的大功,大家只会认为张斌气度不错,可有了大功的支撑,这些大宋重臣却不由自主的认为张斌能力不俗。 “不错。”韩琦微笑着冲张斌点了点头。 张斌深知自己虽然立下了大功,但在这些人眼中什么都不是。而到了韩琦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必有深意,他心中疑惑,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相公。” 抬起头来时,韩琦已经转身离去,其身后两名身着紫袍之人也对他一脸善意的点了点头,这两人和韩琦的距离来看,必然也是旧党,而又穿着紫袍……… 显然是参知政事文彦博和枢密使吕公弼。 只是旧党纷纷表现出善意,让张斌越加疑惑,心想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他便感受到几道敌视的目光,转身看去,却是五六名官员簇拥着一名身形有些瘦小,皮肤有些黑的紫袍重臣。 这想必就是王安石…… 张斌发现王安石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并没有什么不善之意,从他旁边经过时,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而对他充满敌意的是王安石身后几人,特别是其中一人神色中竟然有愤恨之意。 不等张斌多想,殿门口一名太监目不斜视,吆喝道:“宣大顺城参议张斌觐见。” 张斌轻吸一口气,将那名对他表现出愤恨之意的人样貌记下,整理了一下衣冠,走进了崇政殿。 “大顺城参议张斌参见陛下。”刚才来的路上,那名太监已经给张斌交待过面圣时注意事项,张斌虽然是第一次,但行礼叩拜,一点也不慌乱。 听到‘平身’起身之后,张斌便听到赵顼问道:“听说你与王雱在横渠书院辩议,王雱辩不过你,当场威胁你,还当场吐血,而你去王安石府上送信,其府下人拿了信之后恶语将你赶走,可有此事?” 张斌顿时愣住,紧接着心中恍然,立刻明白刚才旧党众人对他为何表现出善意,而新党有人又为何对他表现出敌意,特别是王安石会有那等复杂神色了。 显然是旧党用这两件事情攻讦王安石的人品。 一直避免掺和新旧党争,不料最终还是牵扯其中。 被新党一些人所厌,张斌丝毫不担心自己名声,因为不比后世对王安石变法的评价很高,眼下新党不管是朝堂,还是在士林,亦或是在民间百姓之中,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甚至在一些地方已经臭不可闻,王安石积攒大半辈子的名望也已经消耗大半。 但张斌绝不愿意加入旧党,成为旧党攻讦新党的工具。 心思电转,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张斌岂能听不出大力支持王安石变法的天子平静话语中那丝迁怒,显然刚才旧党以他与王安石父子之间的过节为由攻讦王安石,让天子极为恼火。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张斌心中暗骂一声,躬身道:“回禀陛下,微臣在横渠书院与王雱的辩议时,王雱的确是吐血了,但……并没有威胁过臣,而昨日臣去王相公府上送信,是有下人以恶语驱赶微臣,但……那下人并未说是奉王相公之命,而是奉王相公家人之命。” 说这些话时,张斌自然是不敢偷看天子的脸色,但接下来赵顼说话时的语气变化,让他暗松一口气。 “原来如此。”赵顼心中释然,刚才旧党以此事攻讦王安石的人品,而王安石却又保持沉默,这让赵顼非常不痛快。 他虽然对王安石的为人很了解,但天子这种‘生物’特点之一便是疑心很重,赵顼也不例外,他也不希望他所依仗的王安石人品有亏。而张斌这个当事人的解释,自然是不会有假。 “张斌,韩绛和种谔派人送来的大顺城捷报中对你大加褒奖,说一万多斩首你当占三千,如此大功,你想要何封赏?”赵顼对张斌刚才进来之后的表现非常满意,再加上的确是立下了大功,所以非常乐于对其重重封赏一番。 张斌连忙恭敬道:“微臣不敢有非分之想,全凭陛下做主。” 他又不是愣头青,哪能皇帝说让自己提要求,自己一个小小无品参议就大言不惭的真提要求。 赵顼微微颔首,道:“朕记得韩绛的奏报中提过,你想要参加科举,所以不想要差遣。” 说到这里,赵顼略一犹豫,道:“既然如此,朕便封你从七品儒林郎的散官,再赐封你武骑尉的勋职,最后再封你开国男爵位,赐田两百亩,赏钱……百贯。”(注) 宋朝的官员品级十分之复杂,分别由差遣、本官阶、散官阶、勋官、爵位,贴职等组成。 差遣:实际上做事的岗位,多数为临时工。 本官阶:又称寄禄官,即享受怎么样的待遇,名称就是三公六部九卿等前代留下的官职。 散官阶:实际的上的等级,又以文资和武阶对应文武大臣。 勋官:共十二转,荣誉头衔,并无实际作用。 爵位:荣誉头衔加额外补贴,封邑与实封往往不一样。 贴职:专为文人而设的荣誉称号,如某馆某阁大学士、学士等。 元丰改制时曾废掉差遣以本官实任,以散官阶定俸禄。 第六十六章 献策(求收藏和推荐票) 旁边早有专司太监将天子所说赏赐记下,自然会通知有司去落实。 张斌连忙跪下,一脸感激涕零状,大声道:“臣张斌多谢陛下鸿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赵顼刚才本来想赏赐千贯钱的,但最近国库缺钱的厉害,便改成百贯,此时见张斌感激涕零的样子,想着身为天子,竟然只赏赐百贯,有些过意不去,便又说道:“最近朝廷财政入不敷出,否则朕定会给你更多赏赐,等爱卿科举高中进士之后,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差遣。” 张斌略一犹豫,眸中闪过一抹决断,道:“陛下,臣有一策,可让陛下一个月内便拥有两百万贯,而且以后每年都可在这个月内得到这两百万贯。” 赵顼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张斌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顼惊疑不定的看着张斌,并没有多少惊喜不说,眸中有了不满之色,因为他对张斌的话充满了怀疑。 “朕本以为你年纪虽轻,但做事沉稳,不想却喜好说大话,你可知道在朕面前说一些妄言之语,朕可以治你欺君之罪。”赵顼看着张斌充满了失望。 这一下,轮到张斌发愣了,他没有想到皇帝压根就不相信他。细想一下,天子不相信他也是情理之中。 大宋自仁宗时朝廷财政便入不敷出,寇准、欧阳修、范仲淹、韩琦、文彦博、王安石等等,这些人无不是当世才智和见识最顶尖之人,为了解决朝廷财政问题都想尽了办法。 范仲淹和欧阳修也曾经试图改革,但最后失败,下场堪称凄惨。 王安石如今也想变法,但困难重重,麻烦不断,均输法第一年还弄了一些银钱,第二年便交不上来多少钱了,而且在推行过程中还惹来不少乱子。 可见这件事情难度有多大,做起来有多困难。 张斌虽然在大顺城立下大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在天子眼中,距离王安石、韩琦、文彦博等宰相还相差太多,朝廷三代君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张斌张口就说每年能够给朝廷弄来两百万贯,而且还每年都会有。 要知道朝廷一年赋税才两千万贯多一些,赵顼能够立刻相信张斌所言那才是不合逻辑。 “陛下,臣以项上脑袋担保,绝非妄言乱语,请陛下给微臣解释的机会。”张斌直接跪下,一脸肃然的说道。 他自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给天子说这样的话非常唐突,但他有不得不说的理由。 首先,大宋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已经开始明显的衰落,不说面对西夏和辽国的威胁,等女真和元蒙相继崛起之时,便是灭国灭族之祸,留给他张斌的时间不多了。 而如今均输法眼看着就要进入推行的第三年,张斌知道王安石给天子的这剂‘良药’已经变质,很快就会变成大宋的一颗‘毒瘤’,所以他必须要阻止,否则大宋到了‘癌症晚期’,即使他是穿越开挂之人,也无能为力。 其次,通过这次面圣,他发现寻常官员想面见天子难度太大,以他的身份下一次再见到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错过了这次献策的机会,后面再见到天子时恐怕已经迟了。 最后,则是他之前在殿外听了天子与韩琦的对话,知道此时皇帝的心境正是他献策的最佳时期。 赵顼看着张斌肃然神色,与张斌那流露出急切之意的深邃目光对视,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对张斌多了一丝信任,说道:“也好,朕先听听你怎么说。” 张斌暗松一口气,连忙说道:“陛下,均输法本是良策,但可惜再好的经也会被歪嘴和尚念歪,臣斗胆猜测,今年均输法各转运司上交朝廷的利钱比起去年大幅减少。” 赵顼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但这是朝廷秘事,以你的身份不应该知道,但你若是自己猜出……” 说到这里,赵顼突然心中一动,道:“张斌,你莫非有办法知道均输法的症结所在,朕问了王安石,他派去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 张斌道:“陛下,微臣的确知道症结所在,而且微臣还知道几大转运司给朝廷的利钱一月不如一月,终有一日不但难以再给朝廷上交利钱,而且转运司那些官吏的俸禄还要朝廷给他们下发。” 赵顼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想要反驳,但却隐隐感觉这可能是真的。 但赵顼身为大宋天子,自不能听空话和白话,沉声道:“说出你的理由。” 张斌道:“陛下可下令让人彻查三件事情。” “第一,为推行均输法而新成立的几大转运机构,是否比最初越加臃肿,官吏是否比最初多了很多。 微臣若是没有料错的话,上上下下有太多的官员会在转运机构中插上一脚,亲朋好友都会往里面塞,从而产生很多只拿俸禄而毫无作用,甚至只会添乱的虚职。 最主要的是,小吏小官的俸禄要远高于原来做同样事情的小工和掌柜的工钱,这样一来,均输法从豪绅和富商手中夺来的利润等上交给朝廷之后,根本剩不下多少。” 张斌还有些话却是不太方便给赵顼说,比如推动均输法的新党还会遭受商人及他们背后的大地主、大贵族、官员的反噬和报复,这自然也会影响转运机构盈利。 “李舜举,你派人去三司问一下,各转运司一年多前组建时多少官吏,如今又是多少官吏。”赵顼一想到朝廷和地方官吏的德行,隐隐感觉张斌说的没错,但作为天子,他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 内侍供奉官李舜举答应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派了一名太监,那名太监跑着去了掌管大宋财政的三司衙门,那里可以查到所有领取朝廷俸禄官吏数量。 “你继续说第二条。”赵顼脸色阴沉,咬着牙说道。 张斌又道:”第二点,也是最根本的问题所在,陛下也可以派人去验证,转运机构中的大量要职是否被那些不懂经商,且只懂作诗吟对的官员所占据,而这些官员还一个个看不起商事,从未扑下身子去学商事,自然是难以胜任,由此引发的问题更是数不胜数,盈利自然大打折扣。” “说第三点。”赵顼脸色越加阴沉,不过这一点的确需要调查一下,毕竟王安石等新党每次上书委派转运机构的官员,都说是能够胜任的能吏。 张斌又道:“第三,微臣不用去调查,便知道各个行当的转运司在绝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经营意识的,因为他们都是垄断行业,没有竞争对手。而对官员和小吏来说,不管盈利多少,他们俸禄都不会受到影响,哪有什么积极性。这就会导致转运司的盈利一月不如一月。” 张斌说到这里时,想到的是后世九十年代时国企的一些弊端,因为是垄断行业,缺乏绩效奖励机制,企业中最为重要的人才引进和管理革新数十年如一日,根本没有改进,结果亏损的厉害,一直靠政府补贴存活。 这第三点,赵顼略一想,也不用调查,便感觉张斌说的恐怕是对的,因为人性如此。 “第四点又是什么?”赵顼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眸中寒光闪烁,隐隐有杀机闪现,只是不知道是针对谁的杀机。 张斌微吸一口气,道:“陛下,这第四点也是最根本的一点,转运机构好比是官营的垄断生意,严重缺乏监督。 之前的豪绅和富豪做这些生意,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会想方设法来发展壮大生意。 可是均输法所产生的转运司就不一样了,靠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这些衙门监督,微臣以为效果甚微。” 说到这里时,张斌想起后世在一次电视电话会议上,某个大领导在说国企问题时说过的一句话:没有监督就能保持高效经营,就好像不用清洗厕所就可以一直保持干净一样,这是绝无可能的。 第六十七章 朕要杀了他们 其实还有一点张斌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说了天子也听不懂。 在张斌看来,王安石的均输法是利用国家行政权力强制进行收购、运销,以此手段来积累国家财富,这其实已经严重违背了社会经济发展客观规律。 而且王安石的性子太急了,他在新法实行的时候过于急进,制度不全,措施不严,步骤不够,等等,有着太多的问题。 张斌将第四点说完之后,赵顼久久不语。 这时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名太监,行大礼之后,恭敬说道:“启禀陛下,奴婢从三司衙门获知,一年多前推行均输法之时,七大转运司官吏总数为三万四千五百一十三人,如今是七万三千四十五人。” “该死,朕……朕要杀了他们。”赵顼脸色大变,“蹭”的一下从龙塌上站了起来,他其实已经隐隐相信张斌说的第一点没有错,但却没有想到在短短一年多时间中便多了这么多‘驻虫’,这些人都拿着朝廷的俸禄,但显然没有出什么力,甚至直接吃着空饷。 一想到自己整天为朝廷财政能够宽裕一些,愁得晚上睡不着觉,而这些人却想法设法“偷”朝廷的钱,他便气得浑身颤抖,想要杀人。 但冷静下来之后,赵顼却知道他不可能将增加的这四万多人给杀了,即使是下狱,乃至立刻全部清出转运司衙门都难。 因为敢往各个转运司里面塞人,又有能力往转运司里面加官加吏的人……还能是什么人? 肯定是朝廷重臣,地方大吏。 而一年多时间增加了足足四万来人,不知牵扯多少朝廷重臣和地方大吏,他即使是皇帝,是大宋天子,也难以做到以法则众到如此程度。 不知过了多久,赵顼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有着浓浓的无奈之色:“张斌所言,都记下了吧!”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张桌案后面的李舜举立刻放下了笔,行礼道:“回禀陛下,张官人所言,奴婢都已经一字不落的记下了。” 赵顼眯着眼睛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道:“李舜举,你将张斌所说的话,送给王安石,让他好好看看。” “是!陛下。”李舜举躬身行礼,然后拿起刚刚写的内容,匆匆出殿而去。 赵顼此时再看向张斌时,目光自然是大为不同:“张卿这四点可谓是一针见血,虽然有些地方还有待求证,但爱卿之才朕已经领教了。” 张斌连忙恭敬道:“多谢陛下赞誉。” 赵顼盯着张斌,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浓浓的渴望,道:“之前张爱卿说有一策可让朝廷在一个月内得两百万贯银钱,而且每年都可在这个月内得两百万贯钱,朕想知道到底是何妙策?” 张斌郑重道:“陛下,臣此策需要将均输法成立的各个转运司撤销,重新将转运司统管的商事交给商人去做。” 赵顼沉默了,脸上有着犹豫,半响之后,又道:“张爱卿不妨先给朕说说具体怎么做。” 张斌自然知道将均输法推到,将七大转远司直接撤销,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太大,太复杂。 即使是天子也要慎重对待,更何况均输法才推行两年多便终结,这对他天子威望也会有损。 但话说回来,若真如张斌所说的那样,均输法再推行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深吸一口气,张斌肃然道:“陛下,臣此策名是招标拍卖法,具体来说………” …… …… 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张斌才从崇政殿走出,殿中龙塌之上,大宋天子赵顼神色变幻不定,脸上有着激动,但也有着怀疑。 张斌本来也没有奢求天子能够立刻做出决定,毕竟他今天才刚刚和天子认识,对方对自己的信任度本身就有个过程。 再说,这件事情牵扯太大,自己是因为有着后世的经历和认识,对这件事情有着十足的把握,但是天子和一干朝臣没有啊! 不过,最后赵顼明确要求张斌必须要在京城待着,若要离京必须要有他的旨意。 所以,张斌相信,天子用不了多久又会召见自己。 ……… ……… 王安石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家中自然是不可能穷苦,但在京城的府邸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御赐之物。 自然是按照大宋副相参知政事的官位所配备,占地五十多亩,足足九进院落,花园、小湖、楼阁、假山、小溪等自然是少不了的。 王安石和张载一样,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理想信仰上,身边除了老妻吴氏之外,也一直没有娶妾,吴氏本来安排了通房丫头,但被王安石冷落了足足一年,没有碰过一次。 而府中的下人就十几个,不说官员,连一些豪绅富商都不如。 今天在崇政殿被韩琦带领旧党步步紧逼,甚至差点逼着天子罢免自己的相位,这对王安石打击不小。 他的辩才其实不比韩琦、文彦博、司马光等人差,只是均输法出了问题,七大转运司给朝廷利钱一月不如一月,给地方上的确是引来的一些乱子,且也有扰民之事发生。 所以……他今天说话没有底气啊!只能在大多时候保持沉默。 不过今天回到府中之后,王安石却是少见的大发雷霆,长子王雱和夫人吴氏都被他重重的呵斥了几句,这在王安石身上是极为少见的。 训斥完家人,王安石的心思又放在了变法大事上,带着王雱前往书房,准备召集新党骨干商议一下如何度过眼下难关。 路过一个院子时,父子听到里面传来哭泣声。 王安石顿时暗叹一声,脸色越加难看。 “父亲,吴充欺人太甚,竟然将二妹赶回了娘家,孩儿定要让那吴家后悔此事。”王雱刚被父亲训斥,神色比他老子还要阴沉,眸中更有一抹戾气。 “住口,吴充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又是你长辈,还是你妹妹婆家父,他的名讳是你能随意叫的。”王安石气得连声呵斥。 第六十八章 不顾一切的王安石 (求收藏和推 “孩儿知错,父亲熄怒。”王雱连忙低下头认错,但眸中的阴戾之色却是越来越重。 “唉!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错,因公事连累了自己的女儿。”王安石看着女儿住的院子一脸的愧疚和心疼,但……却没有半分后悔之意。 王安石的二女儿嫁给了有着计相之称的大宋三司使吴充的儿子,当然这还是王安石变法之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和吴充是好友,甚至是至交,可自王安石推行变法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如今吴家连王家的女儿都赶出了门。 这种事情本来是奇耻大辱,文人又注重名声,放在以往的确是如王雱那样,总要找个说法,报复回去。 但此时的王安石却顾不上了,因为他要找到均输法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尽快解决症结所在,否则后面的新法推行起来必然是困难重重。 至于……女儿的事情……他实际上已经不管不顾了。 王安石和王雱刚进入书房,正准备派人去召集曾布等一干新党骨干,内侍供奉宫李舜举带着张斌与天子对话记录来了。 “王相公,这是陛下让奴婢交给相公的,陛下交待相公看完之后,尽快验证。”行礼之后,李舜举将折子递给王安石。 “验证?验证什么。”王安石一脸疑惑的接过折子。 “相公看过之后就知道了。”李舜举神色肃然而冷峻,北宋时期能够在天子身边出头的太监,无不是文武双全之辈,论文才和心智未必就比朝中大臣弱。 李舜举便是如此。 事实上,在原本历史上,李舜举曾经带数万兵马打过西夏,立下大功,还转成武官,累功至将军,并且入了《宋史·宦者传》。 所以,之前在崇政殿中听了张斌和天子的对话之后,李舜举其实已经基本确定,张斌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也是当时不用天子吩咐,他便立刻自行决定将张斌所言一字不漏的抄写下来的原因。 王安石看了一眼李舜举,有些惊疑的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三息之后,王安石一声冷哼,脸有不屑和恼怒。 五息之后,王安石的不屑和恼怒已经荡然无存,一脸凝重一肃然。 十数息之后,王安石脸色铁青,一脸羞愧和愤怒。 半盏茶之后,王安石已经气的浑身颤抖,咬牙切齿。 张斌所说四个大的问题,有两个他是知道的,这也是他要召集心腹干将商量解决的问题。 但另外两个问题他却不知道,或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表里,不知根本。 王安石反复看了三遍,最后闭上眼睛,久久不语。 老爹神色变化之激烈实乃王雱生平仅见,后者早已按耐不住,也不顾李舜举还在现场,便拿过去看了起来。 不比王安石看得仔细,王雱十数息便看了一遍,冷笑道:“张斌简直是一派胡言,敢对均输法……” “住口!”不等王雱说完,王安石突然睁开眼睛,一声呵斥。 王雱一愣,脸上红得跟滴血似的,咬牙道:“父亲,那张斌算什么东西……” “放肆。”王安石一声爆喝,看着一直视为骄傲的长子,说不出失望。 其实以王雱的心智很容易便可以判断出张斌所言正确于否,只是他在张斌的事情上已经是被仇恨彻底的冲昏了脑袋,蒙蔽了心智。 王雱很少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吓的赶紧退到一边,不敢再有丝毫多言。 李舜举看了一眼王雱,没有说话。 王安石呵斥过儿子之后,却是一脸苦涩,说道:“李供奉,你回去告诉陛下,我将这四个问题核实之后,再进宫给陛下禀报。” 以王安石的心智,虽然不想承认,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但不得不承认,张斌所言四个问题,很可能都是真的。 因为,这里面逻辑太清晰、太严密了,大宋的官吏和权贵也的确是那样的德行。 “奴婢明白。”李舜举暗叹一声,知道此时王安石的心情必然是差到了极致,否则也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接连两次呵斥王雱。 李舜举走后,王安石立刻派人召集吕惠卿、曾布、章惇、薛向四名得力助手,本来以往王雱也会参与这个小团体的议事讨论,但这一次被王安石给赶走了。 ……… ……… 出了皇宫,被傍晚涼风一吹,张斌才发现自己衣服已经湿透了,虽然面见天子时他表现得很沉稳,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非常唐突的说了一些自己身份绝不该说的话。 看着宫门一侧专门停放进宫官员马车的广场上,六名老兵在一边聊天吹牛,虎头坐在驾车的位置流着哈喇子打瞌睡,张斌会心一笑,禁不住暗忖道:“从今天开始,我已经入了大宋天子的眼中,算是真正进入了大宋朝廷的浑水之中。” 在六名老兵恭敬行礼中,张斌随手在酣睡的虎头脑袋上敲了一击,然后爬上了马车。 张斌刚一钻进马车,一道小小银色影子一闪而过,小金子已经牢牢的扒在了他的胸口上,并且轻轻的叫着。 马车中,随张斌从大相国寺直接来到这里的竹娘也正揉着眼睛,甜美的小脸上还迷糊着,却习惯性的伸出小手将张斌扶着坐了下来。 另一边蛇奴有些笨拙的伸手将张斌脑袋上高冠取了下来。 虽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但今天面见天子张斌还是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直接侧躺在竹娘怀中,让自己身体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党争、官斗,科举考试,学派之争,还有党项人、契丹人,老子来了……” 张斌神色坚定,一双因为魂穿而变得深邃清亮的眸子越发的深不可测,旁边竹娘和蛇奴看着这双眼睛,隐隐感觉整个心神好似要陷入其中似的…… 回到驿馆,张斌用过饭之后,便早早睡去,他知道明天自己或许会很忙。 张斌早早睡下了,却不知因为他今天在天子面前一席话,王安石带领吕惠卿、曾布、章惇、薛向这四位新党得力干将,围绕他与天子对话的折子讨论到了深夜。 ……… ……… 第六十九章 七十二家正店 吕惠卿掌管三司中的条例司,曾布执掌中书检正公事,章惇是编修三司条例官,直接参与新法的制定。 三人官品在朝廷中枢不算高,只有从五品或者正六品,但却掌控着朝廷中枢最核心要务。 而薛向虽然是四人中仅有一个非进士出身,但却是负责七大转运司的正五品总发运使,是四人中官品最高之人。 只是他直接牵头负责均输法的实施,所以他这些天也是日子过得最不好的那个人。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讨论之后,王安石的书房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一个再好的经都会被歪嘴和尚念歪了。”章惇这句话中有着浓浓的赞叹之意,显然很欣赏张斌的才情。 “相公,张斌给天子说的这些事情分明有取宠之嫌,只是……只是我们都没有提到桌面上去说而已。”见包括王安石在内众人被张斌与天子谈话所惊住,甚至有赞誉之意,曾布便感觉不舒服。 其实曾布与张斌本来也没有什么过节,只是王雱找到他,便烧了张斌面圣文书。 本来这件事张斌是受害人,但曾布一想这事若是被天子所知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便恨上了张斌。 这逻辑很荒唐,但自古以来,现实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薛向看了一眼曾布,心想这曾布好生无耻,先后往各个转运司里面塞了五个亲朋好友,光拿俸禄,不干事情,难道他已经忘记了吗? 心中暗骂不已,薛向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我非常感激张斌,若不是他将这些话说给天子听,我都快要被逼死了。” 说到这里,薛向一脸忧愁,他其实才是均输法推行过程中最难的那个人,叹息道:“不瞒相公,张斌所说的这些根本不用派人去验证,下官便可以证明,事实的确如此,而且张斌预测的也很对,最多再有两年时间,七大转运司便入不敷出,不但难以再给朝廷上交利钱,而且连自己俸禄也发不起了。” 王安石虽然早有预料,但从最熟悉各大转运司情况的薛向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依然让他倍受打击。 但王安石毕竟是敢向庞大的旧党势力叫板的强人,很快就收起苦涩和忧愁,回复了从容自信,正容道:“这个张斌,我要见上一见。” 一直没有说话的吕惠卿也点头道:“张斌是关中人,除了两年前上京参加过一次科举之外,一直在横渠镇读书,这一年多又在大顺城给种谔当幕僚官,经历很清晰。可是却对均输法推行过程中的各种弊端如此了解,而且敢抓住机会说给天子,此子……恐怕非池中之物。” “吉甫言过其实了吧!这张斌怎么会有如此见识,这些话肯定是其父张载告诉他,并且叮嘱他告诉天子,阻碍我等变法大事。”曾布吃了一惊,立刻说道。 吕惠卿看了一眼曾布,眸中深处闪过一抹隐晦的讥讽之意,轻笑道:“刚相公也说了要见一下这个张斌,此子是替张载传话,还是自己之才,只要见了面之后,自然就见分晓了。” 章惇却摇头道:“你们不要忘了,大顺城大捷中,张斌立下大功,韩相公和种谔的捷报中明确说一万多斩首,张斌可占三千。而且张斌在那黑罗部效仿班超,斩杀西贼使者,又威逼那黑罗部借了三千骑兵,这等事情绝不是远在横渠镇的张载所能随时教的。” 曾布却不服道:“张载是没法教张斌,但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张斌奉种谔之命所为。” 章惇还想争论下去,王安石轻咳一声,他便立刻闭嘴。 薛向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是暗自摇头。 他们四人跟着王安石一心变法,但吕惠卿、章惇和曾布之间表面看来很和睦,可是实际上勾心斗角,互相拆台的事情没少做,无非就是想争新党第二号地位。 再一想王相公虽然能够看到大宋走向衰落,财政入不敷出的症结所在,也能够对症下药。而且用尽了心思,这两年为变法之事劳心劳力,面容一下子都苍老了五六岁,可是效果却并不明显,国库依然入不敷出。 而因为变法,朝堂的党争却愈演愈烈,如今新党和旧党之间为了反对而反对,已经开始不顾事情本身对错了。 在这一刻,薛向对新法是否会成功忽然有了动摇,禁不住暗忖道:“王相公变法到底是不是对症下药?所谓是药三分毒,均输法眼前的情况说明若是这药用错了,不但改变不了朝廷困局,恐怕还会加重‘病情’。” 王安石却不知道麾下一员主力干将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突然轻拍桌案,道:“不管之前我王家与张斌有何过节,只要能够帮我等解决均输法困局便找他来见面又何妨。”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过四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薛向身上,道:“师正,明日你亲自带着我的名帖到驿馆,将那张斌请过来。” ……… ……… 因为张斌,今晚上王雱被其老爹王安石训斥了三次。 而且一次在李舜举那个阉人面前,还有一次是在曾布、薛向、章惇、吕惠卿这四个在他看来与自己地位相等之人面前。 这对超级自负且自尊性极强的王雱来说,真的是太痛苦了,根本难以入眠,所以他偷偷的离开了家门。 对于报复张斌他一刻都等不了。 …… …… 东京城内大小酒店、食肆、铺子不知有多少,但拥有酿酒资格的却只有七十二家,而这七十二家的规模和门面也远超其他酒楼,所以这七十二家被称为正店,而且还有一个排名,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正是名传千古的樊楼。 大宋立国一百多年,随着来往京城的人们口口相传,这七十二家正店之说也早已传遍天下,只要是有点钱的,有些身份的都以能够在京城到七十二家正店消费而有面子,当然在正店排名越高的楼中消费,自然是越有面子。 而汴京城中本来就有一百多万固定人口,再加上流动人口,足有近两百万人,这样一来,这七十二家正店的生意堪称是火爆。 而且正如那樊楼一样,七十二家正店绝不只是用餐吃饭的,这个时代能够有的娱乐活动他们都会有。 第七十章 最愧疚的那个人(求收藏和推荐票) 当然,如此庞大的利润,若是没有足够的背景,早已被权贵和官员们吞得一干二净。 但很少有人知道,排在第二十七位的明月楼,在去年某个朝中重臣下狱之后,悄无声息的已经换了主人,而且新的主人极为神秘,除了明月楼的明月掌柜之外,无人知道其身份。 王雱的马车在四名随从护卫的簇拥下,从后门离开家府,穿巷过街来到了明月楼的后门。 如明月楼这等排名靠前的正店,占地规模足有一百多亩,光是护院便有数百人,后门处也有两名壮汉把守。 不用王雱吩咐,一名随从熟练的上前给两名壮汉看了一面令牌,两名壮汉立刻恭敬之极的打开门,王雱的马车直接行了进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露过面。 没过多久,王雱轻车熟路的出现在明月楼后院一幢独立小楼中。 他刚进二楼正中间最大屋子,一名二十五六岁,长相极美的少妇便带着两名侍女匆匆从前楼赶来。 屋内空气清新,却有一股暖意,四角的木几上搁着几盆漂亮的盆景。 “公子,您怎么在这么晚突然来了。”随着少妇进屋,阵阵腻香扑鼻而入,少妇笑颜如花,说着话,上前解开王雱外面的袍子,旁边的侍女手脚利落地接了过去。 王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躺在了软榻之上。 那少妇温婉说道:“公子有烦心事,妾身这就置办酒菜,公子听听曲儿………” 王雱挥手说道:“明月,你置桌酒菜,唱曲的放在外间。” 那被称为明月的少妇乖巧的答应一声,给一名侍女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爬上软塌,跪坐在王雱身后,将其后者脑袋放在自己胸口柔软之上,一双柔夷轻轻的揉着王雱的太阳穴。 看两人的动作,这样的场景显然是经常发生,王雱依然眯着眼睛,低语道:“太史局丞麻彬瑞今晚上是否来了?” 明月手上不停,温柔道:“来了,他自从迷上楼里面春儿那丫头之后,每天晚上都来,这会儿正和春儿做那极乐之事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月美眸中流露出一丝春意,突然低下头,在王雱耳朵上吹了吹气,左手也在王雱胸口上轻轻撩拨。 “你知道的,我身子骨一直不好。”王雱舒服的呼了一口气,脸上有着遗憾,道:“你去安排一下,等麻彬瑞和春儿完事之后,安排他和我见面。” 明月幽怨的白了一眼王雱,挥手叫来旁边伺候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女仔细记下来,轻步退了出去。 这时,叮叮两声脆响在外间响起,琵琶奏声中,一女子的歌声在外间响了起来,声音曼妙轻柔,极为挑逗。 王雱半闭着眼放松身体听着,右手轻轻敲了敲手边桌案,下一刻他的唇边便多了个酒杯,却是那明月在给他喂酒。 …… …… 太史局丞麻彬瑞虽然是明月楼的常客,但这还是第一次走进明月楼的后院。 从七品的京官在明月楼的客人中只能算是中等,而太吏局丞这个官位可没有什么油水,虽然麻彬瑞已经很努力的去贪了,但依然没有余钱进明月楼后院挥霍。 因为明月楼后院最低消费是五十贯,这已经是他两个月的俸禄,能够坚持在明月楼前院消费,而且还包场叫春儿的少女,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麻彬瑞很渴望能够在明月楼的后院消费,甚至梦想着日日进出樊楼挥霍,但前提是他能够从太史局丞这个位置调到油水多的官位上。 为此,麻彬瑞跑过不少路子,他甚至试图抱如日中天的新党大腿,可是他一没有背景,二没有才能,新党那里没人理会他。至于旧党早已形成了固定利益团体,以他的身份背景根本插不进去。 但今晚上有馅饼砸在了他的头上。 被明月楼的一名侍女在前引着,麻彬瑞穿廊过院,想着将要见到的那个人,他激动的浑身颤抖。 ……… ……… 张斌虽然料到第二天肯定会有人来找他,而且很可能还不止一人,但却没有想到第一个来找他的是苏过。 用五百亩田地换了苏家百吨金矿山,且苏过既送宅子,还送藏书,而且还在商州城盛情款待他不说,走的时候还送他一车礼物,这次上门又带来了礼物。 若说张斌穿越到这个时代后,找一个最愧疚的人,那肯定是苏过。 所以,对于苏过,张斌在愧疚之余却是有心将其当成真心好友的…… 二人在南城驿馆前楼落坐,要了一些酒菜之后,旁边由竹娘和蛇奴一边一个倒酒伺候,那小金子便爬卧在竹娘的肩膀上。 “这小家伙长得越来越可爱了,前些天在商州还没看出来。”苏过说着话伸手逗弄了小金子,后者睁着金黄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威胁的轻叫,突然挥出爪子,速度快的惊人,差点没把他的手背给抓伤。 苏过吓了一跳,不再逗弄小金子,转头对张斌迫不及待的大诉苦水:“不瞒子玉,我是被我父亲从关中叫到京城的,昨晚上刚一见我父亲,便被一顿训斥。” 张斌面对苏过时可是心虚得紧,一听苏过这样说,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急忙问道:“叔党,伯父为何事训斥你?” “还能有啥事,不就是明年科举考试的事情,我父亲听说我在关中不好好读书,便想把我叫到他眼皮底下苦读经册诗文,好明年如我那两个哥哥那样,高中进士。”见张斌这般关切自己,而且脸上的急切之意绝不是装的,苏过心中感动,心想自己的朋友不多,张斌却是真心与自己相交的。 张斌暗松一口气,心想只要不是要将那黄金矿山要换回去就行,但心中却越加不好意思,略一犹豫,道:“叔党不用担心,我明年也参加科举考试,回头我们兄弟一起读书,肯定能够金榜题名。” 苏过以为张斌是安慰他,却没有当一回事,殊不知张斌因为心怀愧疚,决定回头将自己“开挂技能”分享给苏过一些,带着苏过一起刷题。 第七十一章 小金子的速度 “对了,子玉,昨晚上我父兄说起一事,却是与你有关。”苏过难得的神色肃然。 张斌意外道:“何事与我有关?” 苏过道:“我父亲说有人看见中书五房检正曾布将你面圣文书给烧了,当时那王雱就在旁边,还好昨日在崇政殿议事时,陛下想起大顺城大捷,突然想起了你。” 张斌闻言,顿时一惊,想起昨日自己见面时匆匆忙忙,显然是天子临时起意。 但紧接着他又想到苏过为何会特意告诉他这件事情? 或者说苏轼为何要告诉苏过这件事情? “公子,那曾官人和王官人好生无耻,差点耽误了公子前程。”竹娘给张斌添酒,小脸气得通红。 张斌也是眸含冰冷之意:“竹娘放心,你家公子我自有天助,岂是这些宵小之辈能阻拦得了的。” 说完,张斌想起一事,随口又问苏过:“叔党不求那王雱谋官了?” 苏过摆手道:“子玉不要取笑于我,之前我对考上进士没有多少信心,而且不比我父兄,我实在不喜诗文,再加上并不清楚我父亲竟然强烈反对新党,所以便想着找王雱的路子谋个一官半职。可昨晚上一听我父亲之意,才知道我父亲却算是旧党之人,哪还会求那王雱办事。” “这倒也是。”张斌点了点头,又道:“伯父是否知道你我兄弟一见如故,相交莫逆?” 苏过听张斌说两人相交莫逆,心中喜悦,笑道:“当然知道,昨晚一到京城,我便说了在西北的田产和一些商铺生意的事情,其中将镇安县那座荒山也随口提了一句。还是子玉名声在外,我父亲都是听说过的,便多问了两句,我便将你我之事告诉了我父亲。” 苏过这样一说,张斌便有七八成把握可以确定,王雱和曾布这两个新党核心人物烧了他面圣文书一事,很可能是苏轼这个旧党铁杆分子特意说给苏过听,好让苏过传到自己耳中的。 毕竟王雱和曾布烧面圣文书这等可大可小的欺君之事,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知道的。 如今苏轼的官职只是开封府的推官,虽然官品也有从四品,但以其能量很难知道王雱和曾布在政事堂烧毁自己面圣文书之事。 “这两个奸贼……这件事情会有他们还的时候。”心中念头转动,张斌一脸恨意,王雱和曾布差点就断了他的前途。 若不是天子突然想起他,时间一长或许就彻底将他给忘记了,葬送了他的大功封赏不说,还断送了他难得的一次面圣机会,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面就均输法献策一事。 对王雱和曾布暗恨不已的同时,张斌心中也是大为感慨两人胆大包天,心想大宋的文官可真是被真宗、仁宗和英宗三位皇帝给惯坏了。 当年寇准为了“澶渊之盟”,连诓带骗,让真宗御驾亲征,事后真宗顾忌着后世名声,也只是找机会让寇准暂时离开朝廷中枢而已。 仁宗就更不用说了,“仁”字因何而来,还不是朝廷那些文官所定,之所以这样便是仁宗皇帝对文官太宽厚了。 而当今天子同样如此,昨日被韩琦、文彦博和司马光等人逼成那般境地,甚至如今跟韩琦这个宰执打擂台。 总之,三代皇帝将文官给惯坏了,不管寇准也好,韩琦也罢,这要是放在汉唐,即使是最软弱的皇帝,臣子都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至于王雱和曾布竟然敢阻拦天子召见臣子,这放在汉唐足以掉脑袋,但在大宋这些文官却是少了很多顾忌。 而武将却正好相公,事事如履薄冰。 “都是惯出来的毛病。”张斌禁不住感慨出声。 苏过愣了一下,正要问话,突然一名身穿绿袍官服,身形干瘦,三十多岁的官员向他们所在桌子走了过来。 “你便是张斌?”来人一脸冷笑和不屑,指着张斌大声喝问。 张斌和苏过、竹娘和蛇奴同时一愣,均发现来者不善,但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突然旁边传出一声低沉的叫声,一道银色影子一闪而过,却是小金子突然从竹娘肩膀上一跃而起,直接向来人脸上扑去。 猫科动物对其他生物是否含有敌意非常敏感,而且喜欢先下手为强,小金子显然完美的遗传了猞猁的优良基因,精准的把握到了来人的敌意,然后非常果断的出手,毫不拖泥带水,更不会因为体积还不如来人脑袋大便有所畏惧。 这让张斌想起了在后世看过一个视频,视频中有人将一只猫放进动物园狮笼里面,那狮子刚一发出叫声,猫咪直接伸出无影抓一顿猛挥。 “啊……”来人突然发现一道银色影子向他扑来,脸上嚣张之意顿时被惊恐取代,吓得发出一声惊叫。 但小金子不愧是猫科动物里面攻击最快的猞猁,即使年龄幼小,速度之快也不是来人能够来得及反应的。 “蛇奴……”能够上到二楼的最差的也是张斌这样将要授官之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官人,若是被小金子所伤麻烦不小,张斌脸色变化中,一声低喝。 电光火石间,刚好站在小金子前扑路线一旁的蛇奴听见张斌低喝声,突然闪电般伸出手臂,在小金子眼看着就要扑到来人脸上时,一把将其抓了回来,并且随手塞到了竹娘怀中。 竹娘一脸心有余悸,又担心来人会伤到小金子,直接将小家伙塞到了自己宽大的袖子中。 从小金子突然扑出,到被蛇奴抓回,竹娘塞到袖中,说来话长,但却堪堪一息的时间而已。 张斌等人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何事,可是其他座位之人只听见那绿袍官员跑来说了一句话,然后便发出一声惊叫,再之后便看见那绿袍官员脸色煞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至于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 刚才此人声音这般大,显然是有意让自己的话和做的事情传到在坐的每个官人耳中,显然是来者不善,张斌担心此人纠缠小金子的事情,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抢先说道:“在下正是张斌。阁下又是何人?” 第七十二章 圣旨(求收藏和推荐票) “你们……刚才……”绿袍官员极为愤怒,指着张斌就要呵斥,但刚才小金子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有看清那是什么,甚至连是不是活物都不知道,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但愣了一下,那绿袍官员好似突然想到了自己此行目的,大声说道:“大胆,小小一个无品参议,竟然上到二楼,与我等官人坐在一起,这本身已经逾越,如今见了本官还不行礼,果然狂妄,告诉你也无妨,本官是太史局丞麻彬瑞。” 绿袍男子这句话说得极为顺溜,很可能是提前心中早就想好,甚至默念过几次,特别是最后说自己名字时,更是声音有意提高且一字一顿。 这个太史局丞麻彬瑞表现得如此肤浅,张斌岂能猜不到他的来意。 显然他在王安石府上被呵斥离开,且又得罪王雱的事情彻底传开了,但张斌昨日在闹市被临时召集入宫面圣的事情麻彬瑞还不知道。 而古往今来,为了博得上位者好感,用尽手段钻营,从而敲开升官之门的人从来不缺,这个麻彬瑞显然便是其中一个。 站在麻彬瑞的角度,抛开个人道德不提,他此举却是聪明人的做法,因为自古以来有太多的人利用类似的方法取得成功的例子,毕竟替上位者羞辱其不方便羞辱的人,肯定能够得到上位者好感的。 只是,这个麻彬瑞的情报和信息不是很准,只知表面,深层次的一些事情他却不知道,比如昨日韩琦带领旧党逼着天子罢免王安石一事,当然主要还是他不知道张斌昨天已经面圣了,所以…… 全场早已寂静一片,数十名官员神色各异的盯着这边。 张斌在看透眼前麻彬瑞的面目和心思之后,却已经懒得再说任何话,脸上更是毫不掩饰鄙视和怜惜之意。 而麻彬瑞发现张斌的反应和自己想像中不同之后,心中自昨晚上和王雱秘会之后便产生的疑惑再次出现——他至今都没有弄明白王雱让自己跑来羞辱张斌的用意所在。 管他呢,反正如今新党如日中天,背后有天子支持,这两年有太多的不得志官员因为找到机会表示支持新法而被王安石重用。 心中想着美好的未来,麻彬瑞再一次大声重复道:“张斌,你没有官品在身,还不下去与众仆从一起用饭,难道非要让本官叫来驿馆小吏,将你轰下去不成。” 这边动静不小,早有驿馆小吏禀报了驿丞,此时匆匆上了二楼,向这边走来。 “何驿丞来得正好,还不将这个无资格在二楼用饭的小小参议赶下楼去。”麻彬瑞是正八品官职,而那驿丞只是从八品,低了一级,麻彬瑞用这口气也算合适。 只是驿丞却冷冷的看了麻彬瑞一眼,向张斌抱拳一礼,笑道:“儒林郎稍安勿躁,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宫中传旨之人已经在来的路上。” 麻彬瑞顿时一愣,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便听到楼下传来鼓噪声,很快上来一群人,带头的是一名面白无须,头戴软脚幞头,身着绯罗袍的太监,身后一名小太监用朱漆托盘托着明黄绸缎盖起的圣旨。而身后跟着二十名一身盔甲官服的大内侍卫。 这样一行人出现,顿时惊动了楼上楼下所有人,坐在这里的都是有几分见识的,岂能不知道这是来传天子旨意的。 但只有极少数的人认出那太监是天子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供奉官刘舜举,着实吃了一惊。 因为通常情况下,能够让刘舜举亲自传旨的只有正副宰相或者枢密院正副使。 张斌也认出是记录他和天子对话的太监,但他并不知道刘舜举亲自来传旨代表着什么。 “张官人,跪下接旨。”刘舜举神色温和,声音有些尖,但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对张斌的善意。 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张斌,苏过吃惊之余一脸羡慕,而那麻彬瑞早已瞠目结舌,脸色自然是有些难看 张斌早有心理准备,向那刘舜举跪了下去,大声说道:“微臣张斌接旨。” 刘舜举没有理会张斌,而是皱眉看向周围围观的官人。 见圣旨如见天子,那驿丞一个激灵,率先跪了下去,其他人也赶紧跪下了。 刘舜举这才从旁边小太监手中托盘上拿过圣旨,打开后以一种怪异的节奏,冲着跪在地上的张斌念了起来。 将前面一段因为大顺城大捷等奖誉其屡立功勋的开场白念完之后,才开始说到赏赐内容。 和昨天天子在崇政殿说的一样,暂时没有本官和差遣,散官恩受正七品儒林郎,勋职为六转的武骑尉,此外还有开国男爵位,再就是赐田两百亩,赏钱百贯。 不过,却又增加了一样——在京城赏赐了一座宅子。 “昨日和天子那席话不管有没有后续,至少换回京城一座宅子,想来天子赏赐的宅子不会小。”张斌自然知道多出的这座宅子是他昨日冒险对天子献策的结果。 如此重赏,让全场所有人无不浑身一震,一脸惊骇的同时,也是一脸的疑惑。 至于那麻彬瑞自然是脸色越加难看,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无数耳光打在的脸上。 张斌连忙该谢恩:“臣张斌谢恩领旨。” 说完,他便起身走过去,不料那刘舜举袖中划出一枚金牌,又低声道:“这枚金牌是陛下另赐,儒林郎可凭此令牌随时进宫面圣。” 刘舜举有意压低声音,张斌岂能不明白其意,不着痕迹的接过那枚金牌,滑进自己袖中,这才从刘舜举手中接过圣旨,脸上也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狂喜之意,道:“多谢公公。” 刘舜举给了圣旨和金牌,便不再逗留,带着人立刻离去。 “恭喜子玉,贺喜子玉。”苏过一脸羡慕的上前,拱手道喜。 现场其他官人虽然不认识,也是上前恭贺,张斌谦虚的一一回礼,并邀请众官人一同坐下品茗聊天,不着痕迹的和众位官人认识了,而且拉近了关系。 一边的麻彬瑞自然是难堪之极,正要灰溜溜的离开,突然听到有人在旁边低声道:“张斌在大顺城立下那般大的功劳,只有勋职和散官,即使有爵位又能怎么样,连本官和差遣都没有,显然天子只不过敷衍其事,并不受重用。” 麻彬瑞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转头想要找说话之人,却只看见一个正下楼的背影。 ps:王雱目的可不是简单的让麻彬瑞来打张斌的脸————诸位看客敬请期待! 第七十三章 杯酒下肚 “哼!得罪了王相公,怪不得连差遣和本官都没有,不知道狂妄什么?”麻彬瑞冷哼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刺耳,全场顿时再次一静,一些刚才还与张斌聊得火热的人不由神色一滞,甚至脸色微变,不着痕迹的与张斌拉开距离,更有甚者直接悄悄的退回到自己位置。 张斌冷冷的看着麻彬瑞,苏过一脸愤怒,指着麻彬瑞喝道:“姓麻的,你好不要脸。” 麻彬瑞没有理会苏过,指着张斌冷笑道:“你一个小小举人,侥幸在边关立下功劳,受到赏赐又怎么样,没有差遣和本官焉能算是官。而如今你得罪了王相公,这辈子都别想……” “别想怎么样?”突然楼下传来一道呵斥声。 紧接着一名三十七八岁,身穿正五品官服,腰上还系着银鱼袋的官员走了上来。 不少人认出此人的身份,立刻上前躬身施礼:“下官拜见发运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新党核心人物,副相王安石身边头号干将,主管均输法推行的发运使薛向。 麻彬瑞也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一脸谄媚的施礼道:“下官麻彬瑞拜见发运使。” 薛向轻蔑的看好一眼麻彬瑞,没有理会,更没有回礼,而是走到张斌面前,对其微微点头,张斌哪敢托大,连忙抱拳躬身,抢先道:“下官张斌拜见发运使。” “儒林郎不用多礼。”薛向笑着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帖,双手递过去,道:“本官替王相公给儒林郎送来名帖,儒林郎若有时间,今日相公下衙后请到相公府上一趟。” 张斌眼睛一眯,心想王安石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望,他双手接过名帖,躬身道:“下官今日傍晚之前定会登门拜访王相公。” 薛向暗松一口气,他就怕张斌恼怒之前王安石下人将其驱赶之事,而拒绝王安石的名帖,看了一眼一脸惊骇和郁闷的麻彬瑞,薛向道:“儒林郎,要不要本官替你教训一下这宵小之辈。” 麻彬瑞顿时脸涨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心中恼怒之极,但却不敢对薛向发火。 张斌讥讽的看了一眼麻彬瑞,道:“多谢发运使,这等宵小之辈下官自会收拾。” 薛向这些天很忙碌,将名帖送到之后,说了几句话,便自顾离去。 麻彬瑞再也待不下去了,低着头在众人鄙视中灰溜溜的离开。 紧接着,刚才因为麻彬瑞一句话,悄悄与张斌拉开距离,回到自己座位上的一些人也匆匆离去。 张斌没有理会这些趋炎附势之人,而是看向自始至终都坐在他身边的另外三个人,抱拳道:“三位若不嫌弃,可愿与我和苏兄一同找地方酣醉一场。” 这三人都是身穿绿袍的小官,刚才麻彬瑞点名他得罪了王安石,且没有差遣和本官的情况下,这三人脸上也有担忧和畏惧,但最终都没有离去,特别是其中一人面容俊朗,气质不俗,自始至终都神色不变,更是给张斌印象深刻。 “只要不影响张兄面见王相公,我等敢不从命。”三人连忙笑着抱拳回礼,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时,那驿丞迎了上来,点头哈腰,一脸讨好笑容:“儒林郎何必再寻地方,下官这就吩咐厨房准备一桌美食,再给儒林郎调换一处小院,送到儒林郎院中,另外再派唱曲姑娘过去。” 对于驿丞表现出的讨好之意,张斌笑着坦然接受,并谦虚的抱拳道:“那就多谢驿丞了。” 几人下楼的时候,张斌注意到,现场大多数官员神色中满是羡慕和嫉妒,毕竟以他十九岁的年龄,虽然还没有本官和差遣,但散官、勋职和爵位一样不缺,而且还是从七品,这本身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了。 “因为在下的缘故,打扰大家用餐谈话,在下深感愧疚。”张斌深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得谦虚谨慎,否则稀里糊涂被人嫉恨上,哪天被人阴一下简直太常见了,所以拱手向众人一礼,举止大方且又恬静。 众人脸上的羡慕之意依然存在,但不少人嫉妒之色顿时消散不少,并且有官员起身拱手回礼,道:“张兄客气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毕竟张斌被天子下旨封赏,又在与王安石一家有过节的情况下,还收到了王安石的名帖,这些都是事实,再加上表现出来的气度,又有大功在身,恐怕前途不小,若无必要,没有人会主动得罪。 ……… ……… 张斌和苏过带着三人来到自己住的驿馆院落中,竹娘将驿馆送来的菜食一一摆上,又把美酒给众人添上。 张斌端起酒杯,心中暗自思忖:这三位刚才在那麻彬瑞说出自己没有得差遣和本官,且得罪王安石时,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弃他而去,虽不能就此事便可认定三人的人品道德怎么样,但经过刚才之事,却有了一点共经患难的意味,无形中与三人关系拉近不少。而自己谋划的事情太大,需要不少帮手,这三人正好合适。 心中念头定下,张斌端起酒杯,笑道:“苏兄,小弟与三位兄台一见如故,我们先敬三位兄台一杯。” 苏过笑着端起酒杯,道:“正该如此。” 三人连忙端起酒杯,连声道:“张兄、苏兄客气了。” 说着话,几人各自干了杯中酒。 几杯酒下肚,在张斌刻意之下,没用多久,五人便非常的熟稔了。 说来也巧,另外三人互相之间也并不认识。 身形粗壮,不似文人反像是武人,且口音很重的叫张三涛,字子善,是成都府路人。 面容白皙,显得有些瘦弱的叫孙国栋,字兰文,是西北永兴军路人。 这二位家中也不是普通百姓,都是官宦人家,而且其父辈都立有功劳,二人都已经靠荫补得了从九品的散官,此次进京却是为准备明年科举考试而来。 另外一人自我介绍时,却是让张斌心中一凛。 因为此人姓蔡,名京,字元长,家是兴化军路(后世福建)仙游县人。 第七十四章 泄露天机(求收藏和推荐票) 有着北宋奸相第一人和北宋“六贼之首”之称的柴京,在史册中记载的笔墨一点都不比王安石少。 而且此人先后四次任宰相,任期近二十年之久,四起四落堪称古今第一人,张斌岂能不知道。 暗中算了一下年龄时间,又是福建仙游县人,张斌已经基本确定此人就是北宋覆灭,靖康之耻的罪魁祸首之一。 在那一瞬间,张斌有一个冲动,那就是将此人提前杀了,以绝后患。 心中杀机一闪而逝,张斌面色如常,心想此人能够在北宋末党争这般激烈的朝堂上当了近二十年的宰相,能力恐怕非比寻常,这样的人放在北宋末成为了奸相,但放在北宋初或许就是名相,给秦皇、汉武或者唐宗当臣子,成为千古名臣也说不定。 “此人或可成得力助手。”张斌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知道叔党被其父所逼,明年省试只能考进士,不知三位兄台试考的是哪一科?”张斌和几人又干了一杯酒,先指着苏过说了一句,又随口问其他三人。 蔡京脸上充满自信,傲然笑道:“当然是考进士。” 张斌虽然不记得柴京科举考的名次怎么样,但却知道柴京是宋朝有名的大才子,特别是其流传于后世《宫使帖》真迹更是无价之宝,若非被定性为奸相,这等唐宋八大家或许就要改成唐宋九大家了。 张三涛有些不自信的说道:“在下也考进士,只是信心不足,多有担心啊!” 众人看向最后的孙国栋,后者苦笑道:“小弟才能浅薄,却是想考明经。” 张斌注意到蔡京眸中有一抹轻视一闪而过,心想北宋一朝,南人以考进士为荣,北人多考明经,其实也是没有办法。 唐末五代之乱,本为华夏核心的黄河流域被摧残的厉害,反而南方受战争破坏甚小,一些世家大族又在战乱之前迁徙到长江以南,结果一百多年下来,江南文治远盛北方,人材辈出,大儒比比皆是,每科进士十之八九都是南方人。 这就导致如今朝中重臣大半是南方人,而古人乡土观念又重,无形中加剧了党争,实非国家之福。 比如眼下新党和旧党之外,还有北党和南党之分,甚至整个北宋一朝北党和南党之争从未停止过。 但在张斌看来,考明经高中的北方人反而要比考诗赋策论高中进士的南方人更合适当官, 因为,南方人擅长诗赋,但这对富国强兵、强民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明经考试多偏向于实事。 众人都说了自己的意向,只剩下张斌。 蔡京目光一闪,说道:“本朝科举,进士科向来是以诗赋为主,策论为辅。子玉之父乃当世大儒,想来定是考进士科了。” 张斌看着蔡京,突然想起历史上王安石变法时在均输法之后推出的第三法,心中一震,眸中一亮,低声道:“元长所言不错,但明年或许便会罢诗赋,专以经义、论、策试取进士也说不定。” 众人皆是一愣,苏过、孙国栋和张三涛三人顿时一脸同病相怜的神色看着张斌,而蔡京却是脸上有些尴尬,心想倒忘记了张子玉这是第二次科举,估计也没有多少信心。 张斌见四人的脸色,便知道四人以为自己也是没有信心,所以只是盼望着罢了诗赋,改成以经义、论、策试取进士。 这等事情堪称是天机,张斌自然不能说破,而且说破了也无法解释,只是装模做样的掐指算了算,一脸高深莫测的笑道:“在下两个月前在大顺城遭受一场死劫,大难不死之后便拥有了一种神异本领,却是能够预知未来的一些事情,比如明春科举考试,这诗赋或许就不考了。” 苏过、蔡京、孙国栋、张三涛四人顿时面面相觑,然后捧腹大笑,张望斌意味深长的看着四人,又道:“在下泄露了天机,恐怕会遭受天谴,最近说不定会有大祸。” “子玉,你说话可真是幽默诙谐之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 四人刚刚止住笑声,看张斌认真的样子,禁不住又狂笑起来。 这时有吏部和礼部小吏上门,送来了张斌官服、官牌和告身等物凭证之物。 在几人羡慕之下,张斌当场打开告身,其实只是一个一尺宽的小卷轴而已。 据张斌所知,官品不同,告身大小和所用材质,乃至颜色都不同。 比如参知政事和枢密院副使的告身便是金花五色绫纸所制,以犀角为轴,彩丝系带,而且还由紫丝网罩着,最后再用上好云锦布袋装着。 而张斌手上的从七品散官告身是由质量较好的小纸叠合,以柳木为轴,用普通的锦缎袋子装着。 但就这样的一个东西,多少人穷其一生,用尽心思,拼尽一辈子都难以获得。 蔡京还好,神色平静,显然对自己能够科举高中,且仕途升迁非常有信心,但苏过、孙国栋和张三涛三人却是一脸羡慕。 四人知道张斌傍晚时分还要去拜访王安石,要留有时间醒酒散去酒味,又坐了一会儿,五人约好下次相聚时间,便告辞离去。 ……… ……… 昨晚上召集吕惠卿、薛向、章惇、曾布讨论商议过张斌和天子的对话内容之后,第二天一大早,王安石便进了宫。 只是和天子商谈两个多时辰,从崇政殿出来之后,王安石神色复杂之极。 天子赵顼将张斌所言一个月便可为朝廷弄到两百万贯钱的事情告诉了王安石,但这前提是直接废了均输法。 先不说张斌所说所谓‘拍卖招标’之法的可行性和可靠性,光是让直接废了均输法,便让王安石难以接受。 此时从宫中出来,还没有到下衙时间,王安石要先回到政事堂。 只是他刚回来,曾布便赶了过来,神情肃然的说道:“相公,下官打听过了,那张斌来到京城之后只拜访了其叔张戬一家,而张戬那厮强烈反对相公变法,是旧党之人,张斌显然也是旧党。” 第七十五章 面见王安石 王安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那倒未必,昨夜我看了韩绛的信,其中多次提到张斌,韩绛对此子评价极高,甚至称其为生平仅见年轻俊杰。” “韩相公或许看错了人。”曾布一听,心中顿时充满嫉妒之意,韩绛虽然因为党争失利,去了西北,但依然兼任参知政事,张斌竟然被大宋副相如此赞誉,这要是传出去,对张斌名望和看得见的好处不知有多少。 王安石看了一眼曾布,心中暗叹,但没有说什么,昨晚上看了张斌对天子所说,刚才与天子一番深谈,让他发现自己为了聚集更多的力量与旧党打擂台,所用推行新法之人本身有太多问题,这也是均输法推行不到两年便难以为继的原因之一,当然也印证了张斌所说的一些话。 但王安石也有难处,旧党势大,他若是不用曾布这等人为他助力,以他一人之力,即使有天子支持,也难以将任何一项新法推行下去。 但眼下更让王安石烦恼的是,因为张斌的那些话,天子心中对变法,特别是对均输法已经有了动摇,失去了信心。 而天子对均输法失去信心,定然也会影响天子对他的信心。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张斌拉进阵营,然后带着张斌一起纠正均输法出现的问题,完善均输法推行机构,总之直接废了均输法,万万不可行。”王安石暗暗下了决心。 ……… ……… 和前日来的时候一样,随着王安石从政事堂下衙回府,一些拜谒他的官员便在第一时间赶来。 张斌看着王安石府门前巷路上十数辆马车排着队,再加上前来拜访的官人各自随从护卫,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多少落脚的地方。但好在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否则真和闹市一样了。 张斌打开窗帘看了一眼,便乖乖的排在后面,并吩咐李四娃将王安石的名帖给那门子。 看见李四娃艰难的往前挤去,不少人一脸讥讽的转头看着张斌的马车,有人甚至议论张斌的愚蠢,这个时候才来,哪还有机会拜见王相公。 但是等李四娃将名帖给王安石门子之后,那门子先是给另外一名府上下人说了一声,然后自己便匆匆向最后面张斌的马车跑了过来,直接跪在马车旁边,大声说道:“小人上次对张官人出言无状,现自罚三耳光。” 说着话,这门子便“啪啪啪”的扇了自己三耳光。 张斌揭开车窗帘,也不阻止,淡淡说道:“起来吧!这事与你无关。” 那门子一脸感激道:“多谢官人。” 这门子刚一起身,王安石府上便匆匆走出一名年轻男子,左右望了几眼,在旁边另一名门子指引下,大步向这边走来。 看见这年轻男子,前面十几名官员和他们的随从护卫顿时一惊,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不少人一脸惊讶,甚至震惊。 “王相公的次子王家二衙内竟然亲自出府相迎!” “最后面来的那位是谁?难道是新党骨干?” “不可能,你没见曾布、薛向等新党骨干都是直接进去的,门子都不通报,哪用得着递帖子。” 这些议论声张斌自然也听到了一些,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位官人竟然如此年轻。” “我知道他是谁了。”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此子与王家大衙内结下仇怨可不小,前天王家还将此子赶走,怎么今天王相公亲自下名帖,将人家又请上门了。” “这事的确透着古怪。” “在下王旁,见过张兄。”这年轻男子一脸热情的向张斌主动拱手。 “原来是二公子,王兄客气了。”张斌虽然已经有了散官、勋位和爵位,自不会愚蠢的对宰相之子托大,连忙回礼。 他知道,眼前这位和他年龄相差不多的年轻人与其哥哥王雱的经历刚好相反,甚至与他有些相似,都是两年前科举未中,因为父兄光芒太过耀眼,被人说成平庸之辈,性格郁郁。 “张兄请,贵家仆自有下人招待,家父与薛官人他们已经在书房等候张兄多时。”王旁显然奉王安石之命出来相迎,没有任何想和张斌多说话的意思。 张斌也不矫情,给虎头、李四娃他们交待一声,便随王旁进了这副相府。 刚才的一幕落在等候拜访王安石的一众官人眼中,自然是大吃一惊,议论纷纷,直接插队进府已经让人吃惊,还被宰相之子亲自迎入府中,这可是极为少见的,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羡慕和嫉妒。 “前日下人门前所言,绝非在下父亲所交待,还请张兄见谅。”进门,绕过照壁,入了前院,王旁便突然说道,神情平淡,眼神之中有着无奈之意。 张斌笑道:“王相公何等人物,自然不会做这等宵小之事。” 王旁没有说是谁让那门子赶张斌走,且说了那等恶劣之语,张斌也没有问,前日王雱还没有回来,不是王安石所说,旁边王旁也应该不会做这等事情,而这府上王家人就那么几个,能够让门子听话的不难猜测,自己与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纠缠的。 两人来到书房外,王旁正要进门通报,里面便传出深沉的中年男子声音:“旁儿,还不带客人直接进来。” “是,父亲。” 王旁答应一声,伸手请张斌进入,但自己却没有跟进去,并且轻轻的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副相府上书房很大,光线明亮,张斌一进门便看见有五道目光齐齐向他看了过来。 坐在正中上座,身形高大,皮肤有些黑,身着紫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看着他时,目光中满是复杂的审视之色,自然就是名传千古,自古评价颇有争议的王安石。 而另外四位都是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薛向今早已经见过,此时向他点了点头。 另外三人和薛向一样,都是身着朱袍,且目光一个比一个犀利,不过眸中所蕴含的意思各不相同。 其中两人眸中有着不加掩饰的猜疑,而另外一个虽然有所隐藏,但张斌还是感受到了淡淡的敌意…… 第七十六章 知易行难(求收藏和推荐票) 有敌意的自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之弟曾布,虽然目前为止,都是曾布迫害自己,但有些人习惯于小人逻辑,想着与张斌已经结下了仇怨,自然是先恨了张斌再说,甚至有机会除去张斌,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另外两人自然是同样青史留名的吕惠卿和章惇,张斌记得这两人同样在原本历史上当过宰相,而且在新法推行不利,新党眼看着分崩离析之时,毫不犹豫的将新党这面大旗仍在脚下,并且踩上几脚,以度难关,且继续被天子留用,被旧党所容。 总之,这三人能够深得王安石信重,且手握一方大权,绝对是厉害角色。 脑海中念头转动,张斌已经对王安石拱手拜倒:“下官张斌拜见相公。” “子玉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王安石点了点头,神色平静,话语干练而直接。 “多谢相公。”不比两个多月前张斌见另一位参知政事韩绛时不敢落坐,眼下他已经是有爵位的从七品参议郎和武骑尉,虽然比大宋副相还相差很远,但却也勉强有资格落座了。 张斌不卑不亢,神色从容,不见半点紧张,特别是那双眼睛刚进门时向众人扫了一眼,没有犀利之感,但深邃之下却是让几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这或许就是魂穿者的特征之下,毕竟两个灵魂叠加,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总之,初一见面,还未相谈,王安石和新党一众核心人物便发现,张斌能够在大顺城立下好大的功劳,又能够一针见血的点出均输法的症结问题所在,绝非之前曾布所说是其父张载背后指使的结果。 因为此子身形气度给人感觉实在是出色,再一联想其所做的事情,几人不得不承认,此子恐非池中之物。 王安石示意薛向给张斌简单介绍了初次见面的吕惠卿、章惇和曾布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依子玉之见,均输法之弊病可有解法。” “王安石果然如传说中那样,是个急性子。”张斌心中暗忖,嘴上毫不犹豫的便说道:“均输法本身没有错,是利国利民之良策。” 众人皆是一怔,曾布讥讽道:“你在天子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张斌看了一眼曾布,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王安石,继续道:“相公推行的均输法没有错,但错的是推行此法的人。” 曾布见张斌轻慢于他,顿时气的脸色涨红,又抢先道:“大胆,你敢指责相公。” 张斌神色平静,依然没有理会曾布,而是继续说道:“相公能够看出大宋各种弊端,难道旧党一干人等就看不出。只是天下之事知易行难,这行是谁在行,自然是人在行,相公一心为国,甚至可以舍弃一切,但被相公放在一些位置上推行均输法之人却未必会这样,他们很多甚至只是为了当官,为了金钱而已,所以不管均输法有多好,具体做事还需要人去做,可这人却又有所不同。” 张斌说这席话时,脑海中想到的是伟大的毛爷爷说过的一句话:决定一切的终极奥义是人。 “所以,均输法正确于否只是其一,更重要、更关键的是人,是相公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而相公带领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张斌一席话说完,便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曾布冷笑一声,想说什么,王安石偏头看了他一眼,曾布心中一凛,闭嘴不言。 王安石却在细细品味张斌所说的话之后,脸色数变,久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道:“子玉在看出均输法弊病的情况下,能这样说,老夫若还恼羞成怒,焉能宰执天下。” “好一个王安石,这胸襟与其子王雱截然相反。”张斌心中暗赞一声,又道:“相公宽仁大度,虚怀若谷,实乃大宋之福。” 王安石摆了摆手,摇头道:“胸怀大度又能如何,老夫若是没有猜错,子玉反倒是盼望着老夫心狠手辣一些。” 张斌苦笑道:“相公目光如炬,下官……的确是有此想法。” 王安石反问道:“老夫知道你的意思,但依你之见,老夫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会有用?” 张斌立刻斩钉截铁道:“没有用。” 顿了一下,张斌紧接着道:“事实上,相公即使心狠手辣也难以做到,因为阻碍均输法真实推行,或者说让均输法难以落到实处,且让均输法成为大宋新的寄生之虫的全是文官,是士大夫,而本朝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对文官太过优容,在那些贪腐且不作为之辈眼中,相公乃至陛下的惩罚根本难以抵制金钱对他们的诱惑。” “若是天子赋予老夫雷霆之刃又当如何?”王安石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张斌反问道:“天子若是有雷霆之刃,韩老相公焉能在朝堂留存至今。” “此子好大的胆子,这等话都敢说。”王安石、吕惠卿、章惇、薛向、曾布无不浑身一震,然后便是一脸苦笑。 他们对当今天子的了解远甚张斌,自然是知道张斌说的没有错,当今天子一心想要富国强兵,想当中兴之主,但却优柔寡断,处理大事缺乏魄力和狠辣。 不光是韩琦的事情,宫中至今还住着一位能够威胁到他皇位的亲弟弟,已经二十多岁,不管按照律法,还是说理,都应该离宫离京外放,可是就因为太后想让最疼爱的儿子多陪几年这么个原因,天子迟迟下不了决心。 当然,通过张斌刚才所言,他们对张斌的大胆也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张斌突然起身,深深向王安石一拜,沉声说道:“请相公尽快决断,力劝天子废除均输法。” 王安石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张斌,咬牙道:“你让本相停了均输法,可是你敢保证所说招标之法一定有用。” 张斌肃然道:“相公若是不信,可以挑选转运司诸行道中盈利最小的一个先行试验,若是可行,再全部推行招标之法也不迟。” 王安石略一沉思,最终还是难以下决定,摇了摇头,又道:“你所言招标之法与朝廷官商和皇商之策有何不同?” 张斌摇头道:“相公放心,大为不同。” ……… ……… ps:继续求推荐和收藏,虎郎拜谢诸位看客。 第七十七章 奸计和书信 王安石让薛向送张斌出去,两人并行向府外走去。 张斌脸上有着失望和了然,虽然早就知道如王安石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被自己三言两语轻易打动,更不可能轻易将其投注心血的均输法说废除就废除,但此时他依然感到浓浓的失望。 “想要做点为国为民的好事,咋就这么难呢?”此时此刻,张斌突然体会到了王安石变法的艰辛和困难。 王安石虽然没有一口拒绝张斌的提议,但对于废除均输法看起来根本难以接受,显然是想通过根除均输法的弊病,继续维持均输法的施行。 而王安石不想废除均输法,以当今天子的性格,十有八九也不会采纳他的招标拍卖之法。 “发运使最为熟悉各转运司的情况,如今王相公还想维持均输法的推行,依发运使之见各转运司还能挽救?”走到王安石府上大门口,张斌正要向薛向行礼告辞,见薛向始终紧蹙着眉头,神色极为沉重,心中一动,便禁不住问道。 薛向叹了口气,摇头沉声道:“难!太难了。” 张斌目光一闪,追问道:“依发运使之见,只是难而已?” 薛向看着张斌咄咄逼人的眼神,苦笑道:“何止是难,除非大开杀戒,可是这怎么可能,陛下的性子首先便做不出来,即使陛下真被相公说服,可旧党势大,若是逼极了,不择手段之下,定会闹出大乱子,陛下肯定会立刻叫停,我等新党之人必遭反噬,而那个时候,相公难保相位,我等重则下狱,轻则外放,离开朝廷中枢。” 张斌由衷佩服道:“发运使果然心思通透,是个明白人,还望发运使能够多劝劝王相公。” 薛向苦笑一声,低声道:“子玉难道不知相公有‘执拗相公’之称,他若是做了决定,即使陛下也难以改变他的想法。” 张斌再次失望,不甘心的问道:“还请教发运使,眼下可还有其他办法废止均输法,施行招标之法?” 薛向看着张斌,略一沉思,道:“不瞒自玉,我是文官里面极为少见喜欢钻研商事之人,但可惜力有未逮,均输法在我具体推动之下,成为眼下局面。” 顿了一下,薛向又道:“我对子玉所说招标之法非常感兴趣,刚才在相公书房之中,我便细细想过,此法虽然古今未有,但我认为极为可行,因为我知道商人逐利。” 张斌眸中有精光闪烁,真心赞叹道:“发运使目光如炬,下官对招标之法有如此大的信心,的确是因为商人逐利乃商业之规律。” 薛向略一犹豫,低声道:“眼下要想让陛下废除均输法,施行招标之法,除非朝廷突然急用大量的钱粮,但三司那边又拿不出来,可是这等事情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也是可遇不可求。” 说完薛向摆了摆手,也不等张斌行礼告辞,便转身进了王安石府上。 书房中,王安石和一干新党骨干分子继续讨论研究,妄图找出一个挽救和维持均输法的法子。 张斌看着薛向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中,竹娘没有来,但蛇奴在,伺候着张斌取下官帽。 张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蛇奴弹性十足的大腿上,双眼微微眯着,闭目养神。 刚才在王安石府上,虽然只是说了一些话,但所耗费心力不小,感觉有些精神疲惫。 虎头一甩马鞭,马车开动,李四娃等一行人簇拥着马车向驿馆行去。 ……… ……… 明月楼虽然在东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中排第二十一位,但是地段却是极好,坐落在汴河旁边,客人坐在楼上便可纵览汴河胜景。 还是后院那幢小楼,王雱在明月楼主事少妇明月的伺候下听着小曲喝着小酒,脸上却没有多少因为麻彬瑞未能成功羞辱张斌而恼火。 “公子,那麻彬瑞羞辱张斌不成,反被羞辱,此时通过妾身求见公子。”明月坐在王雱怀中,温柔的给王雱喂了一口美酒,轻声说道。 王雱脸上闪过一抹寒光,道:“张斌身边有一名随从,好像叫虎头,你亲自去安排一下,让麻彬瑞死在虎头的手上。” 明月身体一僵,但瞬间恢复如常,低声道:“妾身明白了,妾身这就亲自去安排。” 王雱想了一下,又道:“此事不用太急,得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重创张斌。” 顿了一下,王雱又道:“你先准备好人手,想好万无一失的计划和手段,等我的指示,我让你们动手,你们便动手。” “妾身明白了。”明月点头道,“只是那麻彬瑞现在要见公子,如何给他说?” 王雱冷笑道:“你不是说过,那麻彬瑞对咱们楼叫春儿的丫头非常着迷,那便将春儿送给他吧!就说是我给他歉礼,让他管住自己嘴巴,不要乱说。” ……… ……… 回到驿馆,驿卒给张斌送来了两封书信,一封是老爹从横渠镇让一个商队带来的,主要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问他要商州镇安县的一千亩下田,好推行他的井田制的实践。 第二,详细的回答了张斌故意留给他的难题:就为何船在水中航行之时,人们是先看到远处归来船只风帆的顶部,然后才慢慢地看到船身? 张载先是表扬了张斌发现了真理,纠正了自古以来人们的错误认识,然后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大体意思是,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地是圆的,而地若是圆地人们站在上面为什么不会掉下去?但张载还是认为大地的确是圆的。 张斌看完信之后,苦笑道:“老爹对这井田制还真是念念不忘,注意力很难转移啊!” 张斌深知,绝以不能让老爹搞成这井田制的实践,否则对他仕途的影响必然很大,这从新法施行过程中,受到利益受损的官员权贵抵制和反对便可看出。 而他老子欲推行的井田制更狠,直接将天下所有官员、地主、贵族给得罪死了,简直是自掘坟墓不说,还往死里坑儿子。 ……… ……… 第七十八章 大战再启(求收藏和推荐票) 略一沉思后,张斌写了两封信。 “韩虎,这封信交给我母亲,这封信交给我父亲,不要弄错了。”张斌知道韩虎不识字,特意将两封信表面进行了区分。 “公子放心,小人记下了,绝不会弄错。”韩虎年龄才三十来岁,他之所以能够被刘昌祚当成退役的老兵,和其他七名老兵一起送给张斌当护卫,是因为韩虎左耳朵在战场上被一箭射烂了,勉强算是伤退,但体能素质和一身杀人技却不受影响。 而让韩虎送信,自然是因为年轻体力好,这一来一回送信,可是快马奔波,很废人的。 张斌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去找竹娘拿上三十贯钱当盘缠,现在就出发,早去早回。” 韩虎答应一声,向张斌恭敬一礼,小心的将信放在怀中内袋,大步离去。 ……… 第二封信是大顺城刘昌祚派人送来的,主要说了一件事情。 韩绛图谋黑罗部大体非常顺利,但出现了一点差错。 按照张斌的献策,韩绛利用雨季山洪,毁了黑罗部的山城,如今黑罗部已经被韩绛威逼利诱着举族迁到了环庆路,并且在一个废弃军寨中安顿下来。 只是黑罗部却有西夏国密谍司的暗谍,抢着时间冒死逃走,将黑罗城的事情告诉了西夏国。 结果自然是坏菜了,宋国这边还没有在子午道上将新的山城建好,西夏国大军便已经抵达。 好在韩绛派王舜臣带人在子午道靠近西夏的方向日日监视,提前发现西夏大军出动,抢在西夏大军摧毁正在建设的山城之前,由刘昌祚带领大顺城一万五千守军将西夏大军拦了下来。 但眼看着宋夏两国一场大战,甚至全面开战已经难以避免了。 没办法,子午道对两国都太重要了。 若是抢在西夏国知道黑罗部的事情之前将山城建好,西贼自然只能捶胸顿足,可如今西贼既然有望阻止宋国彻底控制子午道,便绝不会退缩。 “刘昌祚的信使都已经到了,大顺城急报恐怕已经送到了天子面前,对大宋来说,子午道更不能有失,这场大战不可避免。” “上次大战,西北三路战备粮草已经所剩无几,朝廷给大顺城官兵战后赏赐和战死将士抚恤钱粮便已经让三司财政紧张,此次大战规模只会比上次更大,所需钱粮朝廷断难拿出,即使勉强挪用其他地方大军粮草,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韩绛那边出了这档子漏洞,虽然于国无利,但却是废除均输法,推行招标之法的大好时机。” 张斌心思电转,却是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 ……… 韩绛竟然不声不响的将黑罗部变成了第二个折氏,而且还能够完全控制子午道,天子赵顼本来是极为欣喜的,因为这事要是顺利完成,有两大好处。 一是对西贼有了明显的战略优势,今后大宋这边面对西夏国将会首次占据主动。 二是韩绛有了此大功,再加上之前大顺城大捷,天子便有充足理由将韩绛调回中枢,由王安石和韩绛联手跟韩琦为首的旧党打擂台,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将韩琦这个老匹夫弄出中枢,以免看着碍眼。 可是今天收到的急报,让赵顼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因为大宋与西夏围绕争夺子午道归属权的大战已经展开,韩绛调集西北三路兵马的请示与急需大量粮草军械的急报已经送了过来。 “陛下,韩绛妄开边衅,如今西贼倾巢而出,让我大宋陷入此危机,臣以为该对韩绛问罪。”文彦博与韩绛是老对头,两年前韩绛被赶出中枢,去了西北,便是文彦博的手段。 前些天大顺城大捷,文彦博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大宋毕竟打了难得的大胜仗,忧的是担心韩绛再立下大功,两功相加得以回到中枢。此时他一听韩绛图谋黑罗部和子午道出了漏洞,依然是喜忧参半。 只是文彦博这句话一说出口,眼角余光注意到韩琦眉头蹙起,司马光脸上流露出讥讽,王安石更是一脸恼怒,即使是与他关系相近的吕公弼也是眉头皱起,顿时心中咯噔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说错了,或者说此时不是弹劾韩绛的时候。 相比其他宰相,王安石算是喜形于色的一个,他直接咬牙道:“文彦博,如今西贼倾巢而出,子午道又至关重要,我大宋绝不可能弃之,眼下首要之事是立刻给韩绛以调集西北三路所有大军的大权,此外便是商议筹集粮草和军械一事。” 文彦博还想狡辩一下,赵顼直接说道:“更何况韩绛已经将黑罗部迁徙在我大宋境内,变成了我大宋第二个折氏,已经是大功一件,眼下西贼虽然倾巢而出,但韩绛反应及时,黑罗城旧址所在依然在我大军手中,所以,韩绛即使有小过,但却也有大功,焉能问罪。” 天子非常强势的下了决断,文彦博心中暗骂自己刚才糊涂了,也不说话,直接退入班中,眼睛微眯,脸上再看不出丝毫心中之想。 赵顼见文彦博竟然没有如以往那样对他进行反驳和争执,也是大为意外,而且还有些不习惯。 当然,他心中也是暗爽的,平时有事没事被几个重臣怼一下,让他这个天子当的很是郁闷。 “朕现在就下旨,赋予韩琦全权统领西北三路大军之权,政事堂和枢密院立刻发出相关文书。与朕的旨意八百里加急一同送往大顺城。”赵顼直接下达了旨意。 韩琦和吕公弼同时出班拱手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说完话,两人当场安排各自属官,朝臣中走出两名官员匆匆离去。 “吴爱卿,眼下距离上次西贼入侵才两个多月,韩绛说西北三路粮草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此次大战恐怕时日不短,爱卿立刻筹集供十万大军三个月所用粮草,尽快送往大顺城。”赵顼又转头对掌管大宋财政的计相,也就是三司使吴充吩咐道。 吴充苦笑一声,出班躬身道:“陛下,三司这边粮草除了京城内外十万禁军正常所用之外,却是没有余下多少,臣刚估算了一下,最多筹集十万大军野战半月所用。” 第七十九章 新宅子 “半个月所用?”赵顼虽然也知道三司这边粮草不会有充盈的,但此时还是禁不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陛下,禁军担负京师安危,军心士气不可有失,粮草万不可轻动。”枢密使吕公弼站出来,郑重说道。 “陛下,考虑到粮草在路上消耗,以及动用民夫数量,动用河东几路州县厢兵的粮草救济最为合适。”王安石轻叹一声,心中充满愧疚,若是均输法推行顺利,各转运司上交利钱有去年那般多,朝廷粮草也不会这般紧张。 文彦博面无表情的站出来,淡淡说道:“陛下,河东直面辽国,虽然边军另有粮草供应,但是河东厢兵军心士气同样重要。” 吕公弼看了一眼文彦博,对赵顼拱手道:“陛下,河东厢兵的问题让地方官员去解决,想来一两个月粮草短缺不会出大问题,但时间不可长过两个月,否则难免会闹出乱子。” 赵顼长叹道:“唯今之计,只能如此了。政事堂和枢密院立刻发出命令文书,让河东诸路必须在半个月内筹集够十万大军所用一个月的粮草,并调集民夫,送到大顺城。” 韩琦和吕公弼躬身答应,并立刻派出了属官去安排。 吴充又问道:“陛下,一个多月后河东诸路厢兵粮草的窟窿怎么补。” 顿了一下,吴充抢在天子和其他人说话之前又补充道:“各路夏税和秋税都已经有了计划,一部分用于三处救灾,另外给辽国岁赐时间也快到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除非先短缺部分官吏俸禄。” 吴充的话其实是将其他各种可能一下子堵死了,救灾、辽国岁赐自然是不能少的。 而官吏俸禄若是不发,不是说怕这些官吏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也不怕这些官吏会闹,主要是这事传出去,必然会暴露朝廷在财政方面的虚实,引来一系列的不可控的负面影响,甚至可能让西夏国得知,故意拖延战事,乃至将辽国这头恶狼给引来趁火打劫。 赵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郁闷,看向王安石,道:“王爱卿,各转运司能不能提前上缴一些利钱?” 王安石苦笑一声,道:“强行下令,自然是能够上缴一些利钱,但这也是杯水车薪。” 赵顼失望的摇了摇头,想起了张斌给他说过一个月便可筹集到两百万贯的招标之法…… 只是……张斌的这个招标之法必须要先废除均输法,此事牵扯太大,而且也不能在这种场和下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谈论此事。 ……… ……… 和张斌期待的一样,他又被天子召见了。 可是他兴冲冲的进宫,又苦闷闷的出宫。 天子又仔细将他所说的招标之法问了一遍,但最终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张斌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赵顼的优柔寡断。 “不管了,已经尽力了,只能等天子和王安石决定了,我还是先看宅子去。”以张斌如今的身份,后面的事情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回到驿馆时,开封府户曹派了小吏过来,说是天子赏赐的宅子已经准备好了,让他去验收。 看属于自己的新房子这种事情,若是不用掏钱,自然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张斌带着一脸雀跃的竹娘和傻笑个不停的虎头,以及同样兴奋的李四娃等六名老兵,跟着三司的小吏来到了城西金水巷。 虽然是皇帝亲赐的宅子,但小吏的态度并不是很热情。 这也难怪,不管是天子所赐宅子,还是朝廷给一些高官所配的府邸,都是在开封府地面上,最终都是由开封府户曹负责具体落实,想来这个小吏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张斌或许是官职最小的一个。 但当张斌给这小吏赐了一贯钱之后,小吏的态度顿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积极给张斌介绍起来。 这座宅子不大,甚至只比张斌在大顺城的宅子稍大而已,占地只有三四亩。 和这年头所有宅子一样,一进门便是石灰面的灰白色的照壁,挡住了门外所有窥视院内的视线。 绕过照壁是一个小小花园,花园中间有个十多米的走廊,走廊中间也是花园最中间有一个放有石桌石凳的亭子,走廊尽头便是前厅正堂。 正堂修建得倒很精致,高达两丈多,左右各有三个开间,前厅正门处有两根巨柱颇为醒目。 柱子上的绘饰已经斑驳脱落,但只看残留,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官人,这宅子一直是官产,不过已经五年多没人住了,五年前是吏部的一名员外郎住着,但那员外郎获罪私逃,这宅子便空了下来。” “获罪私逃?犯了何事,一个七品员外郎竟然还能够从京城逃走?”毕竟自家宅子的上任住客,张斌生出一些兴趣。 “这位员外郎所犯之事当时诸位官人都挺忌讳的,以小人的身份还不清楚,不过开封府也协助大理寺找过人,小人倒是知道一些他如何逃走的。”小吏说着话,已经带着众人穿过了前厅正堂,跨过前门,来到了中院,“大理寺最后定性说是获罪私逃,但事情却也蹊跷,这位员外郎根本没有任何离开京城,乃至离开这座宅子的线索,仿佛整个人从这座宅子里面凭空消失似的。” 张斌点了点头,也没有放在心上,如这样诡异的案子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只能说明那员外郎手段高明,而开封府和大理寺的人不明就理罢了,哪有人会凭空消失的。 更何况此事过去了五年之多,张斌很快就将此事忘在脑后。 …… 毕竟是只有官人才有资格居住的官产,宅子虽然不大,但属于官员的配备一样不少。 前后两楹,十六间,四个半间、三含、厦五、过路十一、披二、挟三、**总计三所。 而跨过中门,进入内院之后,有一个长宽十来米的小小花园,更显精致。 不过空间有些狭促,除了主人家所住正房之外,就左右四间厢房,两侧各有三间供下人住的侧房,还向内有些缩进。 ps:抱歉,今晚上儿子过三岁生日,所以更的迟了一些。 第八十章 辽国来人了 “公子,今天是没法住了,至少也得用上几天时间简单休整打理一下才行,好在房屋硬件都没有损坏,不需要维修,只是屋子里面家具大都被搬空了,需要重新置办。”看着草木疯长,很长时间无人打理,显得有些破败的后花园,竹娘将窜出去的小金子抱了回来,以一副女管家的口吻说道。 张斌点了点头,接过小金子,随手冲着眼前一棵树一抛,小金子身子在半空中一个伸展,跃飞足足一丈之远,稳稳的扒在那棵树杆之上,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张斌和竹娘等人,敏捷且欢快的往树冠中爬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小吏给张斌交接了房契,办了手续后,便拿着赏钱回去交差了。 张斌吩咐虎头和李四娃带着六名老兵清除杂草,打扫卫生,想着派个人去置办家具,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都不是能干这事的人。 这么大的宅子买家具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尺寸大小要合适,规格用料还要符合张斌的身份,既不能失了身份,又不能逾越,这都不是六名老兵和虎头、竹娘和蛇奴能够干的事情。 “貌似缺少一名能干的管家,还有其他人。” 李四娃他们只能是护卫,这宅子不大,至少也要几个打扫卫生的,一个喂马的,还要一个厨娘。 正在张斌想着去一趟牙行市场,便来了访客,还是一名太监和两名大内侍卫。 “天子召见,请儒林郎即刻入宫。” 张斌心中一惊,他虽然知道天子迟早还会再召见自己,但却没有想到上午刚刚召见,下午又召见他。 “多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斌这样想着,立刻吩咐两名老兵跟着自己,其他老兵由李四娃带着继续打扫宅子,然后便跟随这内侍太监往院外走去。 张斌两世为人、为官,虽然后世与今世社会性质和构架大为不同,但官场一些套路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给这太监塞了一枚十两的银元宝,不等他发问,那内侍便笑着低声道:“河北传来急报,辽人派来了使者,已经到了真定府,同时辽贼还有数万大军盘桓在边关,想威逼朝廷增加岁赐。” “辽贼已经知道宋夏为争夺子午道调兵遣将,显然是想趁火打劫。”张斌心中一凛,暗叹一声,便出了门,与这内侍太监一起往宫中去。 张斌不知道的是,因为辽人异动,大宋君臣本来计划中调集河东厢兵的粮草便不能妄动了,而调集川蜀、淮南、山东等的粮草送往大顺城,路程遥远,一来一回消耗太大,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 ……… 张斌一进入崇政殿,便感觉到气氛异常紧张和压抑。 行礼之时,发现天子赵顼高座龙塌之上,神情忧虑。 而韩琦、王安石、文彦博、吕公弼这四位宰辅都在,另外还有吴充这个三司计相和龙图阁大学士司马光。 这六人便是大宋权柄最重的大佬,一个个神情肃然凝重,此时目光各异的打量着他。 张斌自然也用余光观察着这些人的神色表情。 赵顼充满期待,王安石神色复杂,而韩琦、文彦博和吕公弼、吴充四人目光中有着五分审视,两分赞许和两分怀疑之意。 特别是文彦博和司马光眼中的怀疑之色甚浓,甚至隐隐有着一丝不屑。 审视是宰辅看见年轻官人正常的眼神,而赞许和怀疑自然是冲着他所提出的招标之法。 待张斌行过礼,赵顼便急声道:“张斌,眼下朝廷急需钱粮,你所说招标之法是否可行?” “陛下,微臣若是不能以招标之法为陛下在一个月内征集两百万贯钱,微臣甘愿受罚。”张斌暗叹一声,这句话天子已经问了第三次了,他知道眼下是他推行招标之法的大好机会,绝不能有半点迟疑。 “好,就按照你之前所说选一行当先行试验,若是可行,再推行其他行当招标之法。”张斌来之前,赵顼显然已经带着宰辅们慎重的商议过,而且眼下事情紧急,所以便直接下了决定。 张斌心中早就深思熟虑,立刻便道:“天下最大的粮商大多都在京城,且朝廷所需不止银钱,还有粮草,所以微臣以为陛下可下旨暂停粮食转运司职责,对粮食转运收买之权进行招标。” 赵顼有些拿不定注意,看向韩琦和王安石等人,韩琦点头道:“臣以为或可一试。” 王安石直接问道:“张斌,你可准备好了具体章程。” 张斌正要说话,不料司马光冷哼一声,道:“臣以为应该直接撤去粮食转运司,至于这招标之法,臣以为此事也从无先例,而粮食转运收买之权何等重要,朝廷焉能交给那些贱商。” “好你个司马光,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老顽固。”张斌从小听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在后世的时候又看过资治通鉴,本来对司马光有着很大好感的,但此时只想指着鼻子骂这个老匹夫。 文彦博略一迟疑,也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司马龙图言之有理,此事不光是本朝无先例,即使是汉唐之时也无类似之事,更何况买卖之事本来为下九流的贱事,之前推行均输法,成立转运司直接行收买转运之事已经有失朝廷体面,如今直接召集商人行招标之事,更不可行。” “又是一个老不死……”张斌心中暗恨,但他知道在场他官职太卑微,一帮子副国级以上领导开会,他一个小小科处级干部能有旁听的份已经是少见,哪有说话的资格。 所以,眼下若无天子问话,他直接说任何话都会显得极为狂妄,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天子,让其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赵顼好似看懂了张斌的神色,说道:“张斌,朕容你辩议。” “多谢陛下厚爱。”张斌说着话,从怀中拿出两份折子,冲着天子双手呈上,躬身道:“陛下,这是招标拍卖计划书和规章议程,请陛下和诸位相公过目。” 第八十一章 茅坑里面的顽石 赵顼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王安石神色虽依然复杂,但眸中也有赞许之色。 即使是韩琦和吴充也是微微点头,心想此子年纪轻轻,做事却也稳重。 能够想出招标拍卖之法这等妙策可以说是才思敏捷,但做事滴水不漏,考虑周全,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却是非常难得。 即使是司马光和文彦博也只是眉头皱了皱,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这……大善。”天子看过计划书和规章议程之后,顿时眼睛一亮,但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手中两份折子上的内容。 张斌将天子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微微一笑。 他用了一晚上时间,用如今这个时代常用的文字,再结合后世公文方案中最常用的表格和演示图案等表示工具,以指导思想、领导小组,具体计划程序,任务分工、具体要求、可能出现的问题及预防措施等几个方面作了这个方案,只要看过之后,脑海中便对招标这件事情有了清晰的认识。 而另外一份折子中则是关于招标之法的一些规章制度,这倒是没有用什么表格和图案,但却都是干条条,而且都是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所说,表述极为精准,一看就明白,绝没有当世文官写作之时那种模棱两可,看了之后云里雾里,还要靠猜测。 “这方案计划和所谓规章写得很好,朕甚为满意,也对这招标之法更有信心了。”赵顼看着张斌,眸中充满浓浓的赞许之色,这一比较,他对那些文官奏折用语堆砌辞藻、句式迁就真的是厌恶异常。 没办法,文官们的奏折看起来真的很累,不说要绞尽脑汁,至少也要用尽心思,有时候甚至还有努力的去猜,王安石和司马光这样的臣子还好,用句用语讲求简练直接,可是碰上苏轼这等官员,奏折所言文采飞扬,可是说的意思云里雾里、模棱两可的,看的真心累。 但作为讲求修文偃武的大宋皇帝,赵顼又不好将这一点说出来,否则岂不是被天下读书人怀疑他文学不够。 心中暗自感慨着,赵顼示意旁边内侍太监将这两份折子再递给一众宰辅。 韩琦、王安石、吕公弼、吴充刚才将天子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又听其对这两份折子中内容如此赞誉,早就好奇极了。 而文彦博、司马光二人眉头则蹙得更紧了。 “这……很不错,这种文案看着很舒服,很轻松。”韩琦看了一眼张斌,赞许之意甚为浓郁。 将方案计划递给早就按捺不住走过来的王安石,韩琦又看了那《招标拍卖规章》,赞叹道:“看了这方案计划和这规章,老夫才算是对这招标之法有了清晰的认识。嗯……你这规章毫无文彩,但字句精准,正好适合给那些商人看。” “这是老狐狸。”张斌暗忖,韩琦好话一大堆,但就是对招标这件事情没有过多评论。 王安石看过之后递给旁边一脸冷笑的文彦博,眸中有异光闪烁,沉吟道:“陛下批阅奏折劳心劳力,若是朝廷和地方官员都能够采用张斌这种表示之法上奏折子,陛下批阅奏折的效率定会提高很多,而且对地方一些事情也能够更为清晰精准的了解。” 赵顼深以为是,正要点头说话,不料简单看了一眼两份折子的文彦博突然说道:“荒唐,若是按照王安石所说,科举以诗赋取士又有何意义。” 王安石目光一闪,道:“陛下,臣最近一直再想科举以诗赋取士有失偏颇,不如改之。” 现场顿时一静,张斌也是一愣,他虽然知道历史上就是这一年王安石提出改变科举取士的考试内容,但却没有想到如今会由他而起。 文彦博郑重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刚看完方案计划和规章的计相吴充眉头一皱,大声道:“陛下,此时不是讨论以何内容科举取士的时候,西北十万大军还等着粮草。” 王安石暗叫惭愧,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赵顼也是神色一凝,道:“没错,眼下头等大事是尽快筹集十万大军两月所用粮草。张斌这招标之法诸位爱卿也看了,朕以为可以先行将粮食转运收买之权进行招标,以为试行。” 司马光却大声说道:“陛下,臣依然反对此事,不止是之前臣所说有失朝廷体面,张斌这方案计划大不可行。” 赵顼眉头一皱,道:“司马爱卿还有何异议?” 司马光道:“张斌方案计划中说要给招标的商人授予官位,臣以为这无疑于买卖官身,我大宋官身何等尊贵,岂能授予这等九流之辈。我等又怎能与这等贪利营私之辈同朝为官。” 张斌眉头不由蹙了起来,他知道大宋这些主宰国家的士大夫对商人极为轻视,商人的地位甚至包含在下九流之内,但却没想到司马光的反应如此之大。 张斌目光扫过其他人,发现包括王安石在内,无一不是眉头皱起,显然对于这一点他们也是想到了,不过刚才只是考虑到大局,想着稀里糊涂过了算了,不料司马光却将此事说了出来,这一下子揭开了锅,他们身为士大夫中的一员自然是不好赞成,也不愿意给商人授官。 “事急从权,更何况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散官而已,此事就这样定了!”赵顼显然不在乎几个闲散官员,更何况张斌说的很清楚,给这些商人连俸禄都不用发的,这相比每年两百万贯钱又算得了什么。 司马光还想说什么,韩琦突然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老臣以为给商人授官可行。” 天子和韩琦都先后发话了,本来也想再次表示反对的文彦博略一犹豫,知道此时不宜再坚持,便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商人都是唯利是图之辈,臣绝不会相信会如张斌所说的那样,争先恐后的抢着给朝廷送钱。”说话的是司马光,他在一些特性上和王安石一样,其实都是一个执拗的人,绝不会惧于天子和韩琦之意,便会委曲求全。 而且因为韩琦竟然也支持张斌这招标之法,反而让司马光那犹如茅坑中的顽石——又臭又硬的脾气上来了,说话都越加绝对起来。 第八十二章 行会 张斌看了一眼赵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张斌这才转身先冲着司马光拱手一礼,道:“龙图如此笃定此事,可敢与下官打赌。” 司马光眼睛一眯,冷哼道:“你想赌什么?” 张斌斩钉截铁道:“若是招标之法试行失败,下官前天被陛下所赐散官、勋职和爵位便全部废去,而且终生不入朝为官。” 众人一听,顿时神色一凝,张斌这赌注不小啊! 不过赵顼对此乐见其成,因为张斌敢这样说,说明对招标之事非常有信心。 韩琦眸中精光一闪,心道:“张斌此子好果断的魄力。” 王安石却眉头微微皱了皱,心中暗忖:“此子行事犹如赌徒,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何为成功,所筹集钱粮需有个标准。”文彦博深深看了一眼张斌,淡淡的说道。 张斌立刻向文彦博拱手道:“文相公言之有理,以粮食转运收买之权试行招标之法,若是能够筹集到三十万贯钱或者五十万石粮食,便算成功,否则只要少一贯钱或者一粒粮食,便算下官失败。” 众人顿时一惊,三十万贯钱和五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甚至已经足够十万大军两个月所食所用。 即使是已经表示同意试行招标之法的赵顼、王安石和韩琦、吴充都微微摇头,暗想张斌还是太年轻了,那些商人怎么可能轻易拿出这般多的钱或者粮食。 而且他们也对商人是否拥有如此大的财力表示怀疑。 赵顼感觉张斌说的过了,但他没有开口阻止二人打赌,心想给此子一些挫折教训也好,只要能够有二十万贯钱或者三十万石的粮食,算成功了。 至于打赌之事,回头自己找个借口直接下旨再对张斌起用就是。 不过,司马光见张斌如此决绝,特别是对上张斌那寒潭一般的眸子,竟然隐隐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心中莫名的些犹疑起来。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之前已经将话说得那般绝对,以他的性格打死都不可能反口,而且还会死犟到低。 “好,就以三十万贯钱或者五十万石粮食为标准,若你真能筹集够,老夫便辞官回家,一心修经诸书。”司马光死死的盯着张斌,但却故作平淡的说道。 “好了。”赵顼这才说道:“传朕旨意,此事由……” 他本来想说由张斌负责,但一想以张斌的身份哪有资格当主事之人。 顿了一下,赵顼目光扫过殿中几人,道:“此事由三司使吴充负总责,转运使薛向全权配合,张斌为……招标使,具体主持,朕再赐张斌七道空名宣札。” 张斌知道所谓宣札,就是填了姓名、年甲、籍贯就能拥有从七品的官身,成为大宋官员中的一个。 不过都是一些散官,不会有具体差遣和本官,更不会有任何权力。 但在这个时代,即使是最低品的从九品散官的身份,在商人手中利用的好,其价值何止千金,最直接的好处便是官员的土地不用上税,家人不用服劳役。 张斌很清楚这个时代商人的需求和价值观,也远比当世几乎所有官员和文人都明白商人这个团体隐藏在表面之下的庞大能量,特别是一些成功大豪商,放在后世就是大企业家,见识、能力和手段又怎么可能弱。 也正是这个原因,张斌才敢提出招标的方法,并主动领了这个差事不说,刚才还敢和司马光进行豪赌。 ………… ………… 时间紧迫,张斌直接跟着吴充去了三司。 虽然张斌的方案和规章已经非常详细,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他一个人去完成,三司和薛向那边的粮食转运司肯定要调集一些官吏,配合做此事。 而如何统一这些人的思想,不说让他们尽力尽力,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所以,还要召集所有参与的官吏开个协调会,进行一番动员,具体分工,指定责任,提一些要求,明确一些章程。 吴充急着筹集西北那边大军所用粮草,再加上他本身也是这件事情总负责人,所以调集的人都是精干可信的官吏。 薛向那边只带来了两名干吏,但却是薛向的心腹,且对大宋粮商的情况非常熟悉。 有薛向和吴充的支持和全力配合,协调会召开的很顺利,不管这些人对年轻的张斌如何想,是否不以为然,但会后众人立刻分头实施,倒没有人敢耽误。 除了一些细分的事情之外,张斌让他们主要所做的事情其实就一件。 由薛向这个转运使代表朝廷,向所有粮商下达公文通知,表明粮食转运司的运行和收买之权进行招标,对象就是大宋所有粮商。 并且按照张斌的要求,将他所定的方案计划和规章附在了公文通知的后面。 所以,并不用担心商人会不明白何为招标之法。 但因为此次时间紧急,再加上大宋最大的粮商主要集中在东京城内,所以将招标拍卖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其实主要是给这些商人筹集钱粮的时间。 而张斌让吴充分派出去的这些官吏,主要就是确保在三天之后的招标会上,所有能够赶来的大宋粮商都能够按时出现。 张斌自己也没有闲着,带着六名老兵和蛇奴去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所在他早在前天逛大相国寺的时候便已经打听过了。 ……… ……… 汴京城是大宋的中心,也是当世最为繁华的城市,常住和流动人口加起来有近两百万,每天生活所需不知多少。 输入汴京的各类货品也是海量的,但这些货物运抵京城后,并不全是毫无规律或者杂乱的直接到店铺或者摊位上贩售。 事实上,除了零散的小摊贩之外,各类货品进了京城之后必须转卖给各个行会的行首,再由行会的行首分给加入行会中的商人去零售。 这个规矩也绝不是大宋一朝才有的,早在汉朝时便已经形成了这种潜规则,或者说这种大家公认的规矩。 当然,这种所谓行会只是一个很零散的组织,对有背景的大商人约束力极为有限,但对一些寻常商人的影响力却是很大,甚至能够直接决定这门生意能不能做下去。 比如贩牛的有牛行,贩马的有马行,卖肉的有肉行,甚至收粪的都有粪行,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会,只要做着生意,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加入一家行会。 当然,毕竟是民间组织,没有强制性。 但若不加入必然会被几乎所有同行挤兑和制裁,最终生意难以做下去,不得不加入行会。 事实上,在下面每一个州也会有一家行会。 而各行各业中最大的行会,全都是在汴京城中。 而且,这些行会绝不仅仅是影响着街面上的店铺,而是对整条产业链都有着极大的影响。 从生产,到运输,再到销售,这条线上都会有他们的影子存在。 比如布行,从蚕茧收购,缫丝、纺织、印染,等各个作坊,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互相之间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而能够成为这些行会的一代行首,绝对称得上是人杰,因为行首的竞争非常大,而且也有一些既定的标准,平庸之辈根本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也正因为此,这些行首手中掌握的能量和资源是非常大的,远超朝廷中那些一直看不起商人和商事的官员们的想像。 至于天子,目光就从未注视过这种事情。 只有张斌这个从后世而来,既有官场经历,又在大企业干过的人,才会有先入为主理念,再加上前天他特意亲自走访调查过,也的确如此。 当然,不管这些行首多有钱,手中掌握的人脉、人手和看不见的力量有多大,在这个时代,其身份地位依然与当官的没法比,而且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张斌此行的目标正是粮行的行首,一个叫米爷的大粮商。 ps:非常感谢大家收藏和推荐票、打赏的支持,让本书在下一周继续有推荐位,而且推荐位越来越好,虎郎给大家鞠躬了! 第八十三章 真假行首 米爷住的宅子是张斌宅子的两倍大,不过除了围墙比寻常宅子高了一些之外,从外面看起来倒也寻常,这对于大宋京师粮行的行首所拥有的财富来说,已经很低调了。 张斌亮明身份,便被门子恭敬的请进了前院待客厅。 只是,这一路所见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有钱人。 整个院子的地面上都铺着青色的花岗岩,被切成一模一样大的正方块,打磨得非常平整。 张斌知道以这个时代的工艺和工具,要做到这一点,耗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可不是小数目。 花园中也多时名贵花种和树木,整个院子设计非常雅致,隐隐有江南园林的感觉,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进了前厅,张斌又被门口的屏风惊了一下,因为这竟然是一片宽两米,高一米八左右的玉屏,依托玉石上天然图案,在上面画了花鸟图案。 至于客厅中桌木椅子和案几更是最为名贵的金丝楠木,茶碗也是当今天下最为昂贵的柴窑青瓷。 待客的茶叶、桌子上的点心和水果等物就更不用说了, 但张斌看了这些,却眉头微皱,大为失望。 在他逻辑推断中,这大宋京师粮行的行首米爷必然是一位行事谨慎,心智极高,手段非常厉害的成功大企业家。 而这个时代,再成功的商人依然是商人,即使再有钱也绝不能露富,否则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这位米爷除了外面的围墙和宅子的大小较为低调之外,这院子里面的一切,都在赤裸裸的炫富,而且是那种暴发户式的炫富。 “能够成为京师粮行的行首,不应该是这样张扬的一个人。”张斌在等待那位米爷到来的时间中,心中禁不住暗忖不已。 张斌是穿着从七品儒林郎官服来的,又有六名煞气外露的精悍老兵护卫和蛇奴这名绝色美女随从,一看就来头不小,所以那位米爷来的很快。 “小人不知官人到来,未能远迎,请官人恕罪。”米爷一进来,便向张斌大礼参拜,算不上有多恭敬,但礼数十足。 “行首不必多礼,今日却是有公事打扰。”张斌嘴里面这样说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因为这位米爷的形象和他的宅子一样,让他很失望。 “官人有何吩咐,小人必定全力满足官人之意。”米爷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绫罗绸缎,戴着个员外帽,个子较矮,大腹便便,就像是个肉球似的,暴发户嘴脸十足。 最主要的是,三司已经将招标拍卖的公文通知发到了各个大粮商手中,这位米爷作为这个行当的龙头,自然是第一个接到公文通知的。可是看这位米爷的反应,显然还没有想到他的来意,这心智可见一般。 但据张斌前日所打听到的消息,这位米爷已经当了两年多的行首了,绝不可能是爆发户,而能够在米行的行首位置稳坐两三年,又怎么可能心智一般。 张斌颇为失望的将此行目的说了,那米爷才恍然大悟,张斌又问了几句,回答也是中规中矩,并无出彩之处。 “不瞒行首,我此次前来是要送给行首一个官位。”张斌目光一闪,突然说道。 米爷愣了一下,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有些惊疑不定,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人惶恐。” 张斌越加失望,道:“不过……这官位能不能给你,却还要看你的表现。” 说完,张斌不等米爷说什么,便直接起身告辞离去。 米爷连忙起身相送,并且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件礼物送上。礼物不算贵重,只不过是这年头官人上门时,习惯性的做法而已。 出了这宅子,上了马车,张斌想了一下,对蛇奴道:“你去盯着这米爷,看他见谁,然后回来告诉我。” “奴婢明白。”蛇奴答应一声,从车窗中钻了出去,身形从旁边巷子中一闪不见了。 ……… ……… 米爷送走张斌之后,愣神思考片刻,便吩咐人准备车马,悄悄的从侧门离开了宅子。 一个小巷子中,一名小贩被蛇奴迷的晕头转向,稀里糊涂的将自己的扁担和两篮子干果,以五十文钱买给了蛇奴,还将自己身上的短褂脱了下来。 这片区域商铺鳞次栉比,来往行人如织,这种环境下,在不让对方发现的前提下跟上一辆马车难度可不小。特别是跟踪的目标若是精通反跟踪术,很容易将跟踪者摆脱。 当然,若是跟踪的人精通跟踪之术,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蛇奴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装扮成了一名货郎,脸上不知怎么弄的,变得有些黝黑不说,连胸脯都不见凸起,挑着担子晃悠悠的跟在了米胖子马车后面。 街上人流很大,蛇奴所装扮的货郎正常情况下都是在城市内四处游荡着做生意,所以并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而且蛇奴不愧是差点连张斌都骗过顶级密谍,这演技真是演什么像什么,此时担着货物走得很稳不说,肩背还有点微微驼背,和真正的货郎也没什么两样。 就这样,直到米胖子的马车进了一座民宅中,蛇奴在附近找了地方,一边摆摊买干果,一边将这附近地形路线记下,准备回去给张斌汇报。 但就在这时,米胖子的马车又从宅子里面出来了,蛇奴正准备跟上去,突然又停了下来,看着车轮痕迹和拉车的马比之前轻松太多的样子,冷笑一声,绕到这座宅子一侧,犹如一条蛇一般,爬到了围墙上,又跃到了围墙里面的一棵大树上,利用树冠将自己隐藏起来。 然后蛇奴便看见这座宅子还有一个后门,且后门外面停着另一辆马车。 蛇奴暗叫不好,迅速滑下大树,翻墙而出,担着篮子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后门所在巷子,然后平复呼吸,躬身低着头往前走去。 而几乎就在下一刻,蛇奴眼角余光看见米胖子换了一身行头,从那后门走了出来,左右看了几眼便上了马车。 米胖子在上马车之前显然已经看见了蛇奴,所以他上了马车之后,所在的马车并未开动,而是通过车窗盯着蛇奴。 第八十四章 楚国公府(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蛇奴的动作没有丝毫异样,速度也没有任何变化,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巷子。 这个过程中,米胖子一直盯着蛇奴,直到后者消失在巷子尽头,才彻底释疑,然后让车夫开动马车,从另一头巷口离开。 …… …… 米胖子坐着马车,穿过这条巷子,又行了两条街,才乘坐马车从一座占地足有近百亩的府邸侧门中直接行了进去。 这座府邸所在地段颇为繁华,侧门所在街道两侧有不少摊贩子,米胖子马车进入这府邸后,其中一个摊位前一名身形瘦小的青年小厮转身看了一眼那侧门,沿着围墙快步来到了这座府邸的正门前街道上,转头看了一眼,正门顶上有一个横匾,上面写着“楚国公府”。 …… …… 一刻钟之后,张斌还未回到驿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便听到赶车的虎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你是谁,为何上我们公子的马车。” 李四娃嘿嘿一笑,道:“虎头让开,公子等着蛇奴禀报要事呢!” “她是蛇奴?”虎头挠了挠头,认开了车门,女扮男装的蛇奴钻进了马车。 “公子,那米爷进了楚国公府。”蛇奴直接禀报道。 “楚国公府?”张斌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微微有些吃惊,“这米爷果然只是一个傀儡,只是没想到粮行真正的行首竟然是这楚国公府中的人。” 楚国公赵世恩,太祖皇帝赵匡胤之后,秦王赵德芳的曾孙,宗亲里面根正苗红的嫡系。 ……… ……… 楚国公府,中院待客的厅堂中颇为热闹。 四个小型软榻上或坐或卧着四个男子,手中各端着一盏茶,轻轻啜茗,旁边摆满了各种水果和干果糕点。 “宫中传来的消息,天子有意废除均输法。”楚国公赵世恩淡淡的说道。 坐在赵世恩左手边二十七八岁青年手中茶盏猛的一抖,茶水都流在了手上,烫的他龇牙咧嘴,嘴里面却还急声道:“四哥此言当真。” 其他人同样一脸惊讶和激动。 赵世恩挥手压下其他人的的发问,直接道:“有人提出招标之法代替均输法,将各路那些主要行当的转运收买之权重新送还商人。这是三司发给京城各大粮商的公文通知,你们可以看看。” 说着话,赵世恩示意下人将旁边桌案上的一封公文交给其他人看。 待其他人看过之后,赵世恩才说道:“我们各家这些年生意虽然越做越大,但顾忌皇族宗亲的脸面,始终是偷偷摸摸的做着生意,比起那些真正的大商世家,还差了不少。就如这京城的粮行虽然被我楚国公府掌控了两年多,但实际上粮食生意论起规模,我们在京城只能排在第三位,而能够将行首之位抓在手中,牟利甚多,主要是因为那些商人迫于我们楚国公府的威势。” 刚才最先说话的男子名叫赵世将,也是赵匡胤次子赵德芳的曾孙,获封华阴侯,他却没有将亲哥赵世恩说的话放在心上,自顾问道:“四哥,这招标拍卖之法是谁提出来的,简直……” 赵世恩瞪了赵世将一眼,道:“简直什么,是不是感觉能够想到此法的人实在是天才之极。” 赵世将拍手道:“没错,这办法实在是太妙了。” 赵世恩道:“此子是关学张载的独子,名叫张斌。” “张斌?莫非就是在大顺城大捷中立下大功,最近刚刚被天子封赏的那小子。”赵世将恍然道。 “没错,正是此子……” 不待赵世恩将话说完,突然有下人进来,在其耳边低语一声。 “让他直接进来吧!这里没有外人。”赵世恩眼睛一亮,笑道:“是米胖子来了,张斌找到他头上了,还说要给他一个官位,哈哈哈……” “给米胖子官位?这个张斌还真敢说。”赵世将冷笑道。 “天子和几位相公会同意?” “那些商人娶了我等宗亲之女,才能得个官名,不想这米胖子竟然因为是行首便会得官。” “张斌只是小角色,即使那招标拍卖之法由他提出,这件事情恐怕也由不得他做主。” …… 在座的四人是亲兄弟,都是秦王赵德芳一系的皇族宗亲,纷纷出声附和,一时间对张斌充满了好奇。 米胖子肥胖的身体吃力的挪了进来,恭敬之极的给一众贵人行了礼,不等赵世恩发问,赵世将便忍不住喝道:“米胖子,赶紧给我们说说,那张斌找你都说了什么话?” 米胖子吃力的躬着身腰,恭敬的说道:“回禀侯爷,事情是这样的……” 米胖子说得很详细,不敢有半点遗漏,四位宗亲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发出疑问,米胖子都躬身回答。 但不等米胖子将话说完,有仆从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名帖,躬身道:“公爷,儒林郎张斌让人送来名帖。”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米胖子脸色变得惨白一片,身体扑腾一声,直接软倒在地上,他想起了巷子中那个瘦小的货郎。 “该死,这米胖子被那张斌看出破绽,派人跟踪了。”赵世恩神色一片凝重。皇族宗亲偷偷摸摸的做生意,即使天子知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但若宗亲掌控着京师的粮行,那这件事情认真起来,却就严重了。 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一个国家的粮食都是关乎国家命脉的行当。 若是这个行首只是一个商人,天子和宰相,乃至满朝文武没有人会当一回事,可若是这个行首,乃至整个粮行被一位皇族宗亲所掌控……且当今天子膝下还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这件事情若是被朝臣所知,漫天的居心叵测和谋反嫌疑的弹劾便会紧随而来,弄不好就是杀身、灭族之祸。 这也是赵世恩要求米胖子尽可能的不要亲自来见自己,且即使要来,也要按照提前安排的私密路线上门。 可惜米胖子虽已经足够谨慎,但遇到了张斌这个二世为人的狐狸,麾下又正好有蛇奴这样的顶级密谍,只能认栽。 “四哥,我派人杀了那张斌。”赵世将咬牙说道,脸上一片杀机。 第八十五章 这演技连网红都不如 “迟了,那张斌既然敢让人递来名帖,难道会想不到其中凶险,就怕我们这边将他杀了,天子和几位相公那里就会立刻知道粮行被我们所控制的事情,而且因为我们杀了张斌,即使我等没有谋反叵测之心,只是想着多赚点钱财,到时候也说不清楚了。” 赵世恩摇头苦笑,但神色中也有着一些怨恨,若非一大家子数千人花销太大,而王安石的宗室任官法让他们这一系几千人中大半人没有了俸禄可食,他也不想冒险控制这粮行赚钱。 “七弟,你亲自去门口,将那张斌迎进来。”赵世恩吩咐道,“客气一些,不要失礼。” “四哥放心,我知道轻重。”赵世将虽然年轻,且心狠手辣,戾气很重,但不是蠢货,答应一声,收敛心中的杀机,起身往外走去。 …… …… 楚国公府门厅中,张斌坐在交椅上喝茶,身后站着蛇奴和虎头,透过门洞,他看着这座占地足有百亩的雄伟府邸院内,心中忍不住暗忖道:“国公府邸,果然是不凡。” 说是这样说,但张斌知道,眼下大宋的皇族宗亲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的状态,不用多想,他就知道皇族宗亲这两年怨气很重。 虽然从逻辑上叫,张斌不担心对方会杀人灭口,因为能够暗中掌控着粮行的楚国公赵世恩绝不可能是蠢货。 可是自古以来发生在正常逻辑之外的事情却也不少,比如楚国公赵世恩不在,国公府其他人是个蠢货,且比较鲁莽,直接将他杀了灭口…… 所以,张斌此时面上自若淡定,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这也是他特意将蛇奴和虎头这两个高手带在身边的原因。 正在暗自思量赵世恩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突然一道粗犷的大笑从外面传入张斌耳中。 “哇哈哈哈哈……让儒林郎久等了,本侯赵世将。” 在门厅中的楚国公门子一听,赶紧直接将门推开,张斌便看见走进来一名二十七八岁,身体颇为强壮的青年。 一听来人是楚国公赵世恩的亲弟华阴侯赵世将,张斌心中一凛,来之前他当然打听过了楚国公这一系的皇族宗亲主要人物,而这赵世将正是那种有些鲁莽且心狠手辣的主。 但事已至此,不可能直接转身离开的。 张斌看了一眼蛇奴和虎头,心中警惕的起身,正要拱手行礼,那赵世将已经将他手臂拖住,笑道:“儒林郎不必多礼。” 张斌顺势起身,笑道:“侯爷客气了。” 赵世将深深打量张斌几眼,见后者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特别是与张斌目光对视,后者那漆黑的眸子,犹如两口古井,深不可测,似乎能够看透人心,让他禁不住有些发虚,赶紧错开目光,顺势伸手道:“儒林郎请,我大哥在府中相侯。” “侯爷请。”张斌神色淡然,不卑不亢,但心中却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赵世恩在,便不会有事,当然前提是赵世恩真的在,所以他示意蛇奴和虎头保持警惕,且紧紧跟在他身后。 …… …… 直到真正见到赵世恩,张斌才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知道此行已经成功了一半。 只是相比赵世将故作豪爽,但演技差的连后世那些网红都不如,楚国公赵世恩便是真正的老狐狸了。 “没想到在大顺城立下大功的英杰竟然如此年轻。”赵世恩一脸的慈眉善目,张斌从其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论起演技城府,张斌自问不比任何人差,笑眯眯的说道:“国公过将了,倒是国公运筹帷幄,让人佩服。” 赵世恩眼睛一眯,眸中有一抹寒光一闪而逝,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和蔼,叹息道:“满门数千口人养家糊口的活计,只是担心有损皇族宗亲的脸面,所以便隐在背后,不想被儒林郎给发现了。” 张斌笑道:“是啊!王相公宗室任官法推行之后,国公这满门数千人花费的确是不小。下官听说陛下心胸宽广,不如下官替国公将粮行的事情告诉陛下,陛下说不定就直接下旨,让国公掌控这粮行。” 赵世恩神色一滞,脸上的和蔼之色顿时荡然无存,淡淡道:“小子,你一个小小儒林郎,连本官和差遣都没有,虽说给陛下献了招标之法,但也不是想见陛下就能见的。” 见赵世恩如此反应,张斌反而心中大定,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对方非常害怕他将其暗中掌控粮行的事情捅出去。 这样想着,张斌袖子中滑出一枚金牌,随手放在案边,道:“这东西放在袖子中膈的疼。” 赵世恩看着张斌,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再一看那枚金牌,顿时瞳孔一缩,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他岂能认不出那枚金牌是天子所赐,是用来不经政事堂,便可直接进宫面圣的金牌,而且若非天子非常倚重或者信重之人,不可拥有这等金牌。 “儒林郎竟然被天子如此信重……”赵世恩叹息一声,“儒林郎登门拜访,有何目的,不妨明说。” 经过一番试探和心理战之后,终于步入正题,张斌精神一振,笑道:“其实国公大可不用紧张,下官此来是给国公送天大好处来的……” ……… ……… 半个时辰之后,张斌又被赵世将送出了楚国公府。 坐上马车,张斌才长呼一口气,额头抹了一把汗。 说实话今天他进入楚国公府是有些冒险了,若非他在朝堂上与司马光打赌,赌注非常大,逼着他一定要确保此次粮食转运拍卖成功举行,且至少拍得三十万贯钱或者一百万石的粮食,否则他绝不会如此冒险的。 再说,他今日从赵世恩嘴里面听到了另外几个比米胖子规模还要大的粮商背后的名字,也算是收获不小。 搞定了楚国公赵世恩,有米胖子这个粮行的行首在竞标粮商中充当‘内应’,张斌对竞标得到三十万贯钱或者一百万石的粮食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 …………… 第八十六章 团队很重要(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张斌的新宅子已经收拾好,家具等生活之物也全部采购到位。 不等张斌派人邀请,苏过、蔡京、张三涛、孙国栋四人便登门拜访,祝贺他乔迁新居,当然也带了礼物。 礼物就属苏过最重,知道他府中缺少下人,直接送了四个俏丽侍女和一个马夫、一个园丁。 而蔡京的礼物也不轻,一对玉如意、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和五百贯钱。 “元长,你这礼可真是让小弟……惊喜啊!哈哈哈……多谢了,小弟正缺钱呢!”张斌知道要想与一个人加深交情,最有效的途径并不是给对方的好处,而是拿了对方的好处或者欠对方的人情,再报以恰当的感动,甚至感恩,这样两人的交情才会急速提升。 再加上蔡京家里面在福建那边是巨富,据说光是良田便有十几万亩,只会比苏过家更有钱,所以虽然蔡京的礼明显重了一些,但张斌还是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些许身外之物,子玉不必放在心上。”蔡京摆摆手,随意的说道。他在京城为官的老乡不少,有金钱开路,消息也很灵通,知道张斌两次入宫面见天子的事情,甚至连昨日三司给大粮商发出公文通知,要举办招标的事情也听说了。 只不过他虽然隐隐猜测这些事情与张斌有关,但却不知详情。 但这并不影响他推断出张斌已经被天子,甚至诸相公所青睐的事实。 总之,蔡京也是有意交好张斌的。 “子玉,听说那招标之法是你提出来的,可有此事?”苏过总是沉不住气,五人刚一落坐,不等竹娘将酒水满上,佳肴还未端上桌,便问了出来。 “我正要和诸位兄台说起此事,叔党倒是抢先问了。”张斌说着话,示意众人举杯,一起喝了杯中酒,心中略一犹豫,又道:“没错,这招标之法的确是小弟提出来的。” 苏过和蔡京一番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孙国栋和张三涛则是吃了一惊,显然两人这几天也听说这事了,毕竟此事直接代表着粮食的转运和收卖之权从转运司那边废除了,代表着粮食这一块均输法的废除。 蔡京目光一闪,抢先问道:“子玉,这事你恐怕不止给天子献策,而是在后面有意推动吧!” 张斌一脸赞赏道:“元长目光如炬,自入京以来,我便图谋这件事情,眼下已经成功第一步。” “第一步……”四人眼睛顿时一亮,蔡京更是眸中精光爆闪,道:“子玉之意,天子和几位相公真有以招标之法代替均输法的想法?” 张斌目光扫过四人,神情肃然道:“此事还是朝廷机密之事,我等兄弟知道就行了,不可外传,以免生出事端。” 张三涛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孙国栋也连声附和,蔡京却突然问道:“这招标之事,子玉是否在其中担负有职事?” 张斌心中暗赞,这蔡京能够在原本历史上当了近二十年宰相,果然心思敏捷,所问之事,都是一针见血的要害。 张斌却正等着蔡京这样问,微笑道:“不瞒四位兄台,天子让三司使冯充总领此事,让我具体负责此事。” 四人闻言,无不浑身一震,脸上顿时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之色,显然张斌被天子所青睐程度,远超他们之前想像。 张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否则怎么将四人拉下水,成为自己得力助手。 他一心想要挽救“癌症初期”的大宋,让其病愈不说,还要变得强壮,以应对环伺周边的虎狼。 可是,这是何等庞大的工程,持续的时间也必然不短。 从王安石变法的过程和结果就可以看出,张斌在今后遇到的困难和阻碍必然会很多,即使他是“开挂”之人,若没有得力帮手,也很难成功。 而大宋这个时代是讲究资格和辈分的社会,让王安石、韩琦老一辈臣子信服他,成为他的助手,这只会出现在小白yy小说中,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因为这些人三观早已定型,而且因为是最顶尖的经历,一个比一个自信,甚至是自负,除非张斌表现得跟神一样,否则让这些人听张斌的话行事几乎不可能,也不符合逻辑。 所以,张斌需要从同龄人里面挖掘和培养自己的助手,不断壮大自己的团队。 而如他这般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因为经历所限,三观还未定型,在他引导之下,远比那些“老锤子”好用多了。 张斌也相信一定能够将蔡京塑造成志同道合之辈,即使出现不可控的事情,比如蔡京依然和原本历史上那样,成为大奸大恶之辈,严重损坏朝廷和民族利益,大不了依靠提前知道一些事情的开挂优势,直接除去。 “不瞒四位兄台,小弟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手中还有几个临时差遣,不会影响明年科举,又可以立下些许功劳,正想请四位兄台帮忙。”心中念头闪动,将四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张斌一脸诚恳的问道。 四人闻言,顿时大喜,蔡京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子玉可有权决定。” 张斌一脸自信道:“元长放心,全在小弟一言之决。” ……… ……… “蛇奴,你认为司马光会不会暗中捣乱。”送走蔡京、苏过、张三涛和孙国栋四人,张斌将蛇奴叫到书房,喝了口茶汤醒酒,一边抱着小金子当成小猫撸着,一边轻声问道。 蛇奴毫不犹豫道:“肯定会。” 张斌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为何如此肯定。” 蛇奴道:“司马光当年与王安石是好友,但自从王安石推行新法之后,立刻变脸,而且事事为了反对而反对,可见此人品性远没有传言中说的那样好。如今又与公子打赌,事关仕途官位,不亚于决定生死,怎么可能不捣乱。” 张斌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也想到了,继续考验式的问道:“司马光的确会捣乱,但最大的几个粮商背后都不是司马光,在你看来,他会如何捣乱招标之事。” 蛇奴沉默片刻后,说道:“三天之内能够赶来,且有资格竞争各路转运收买之权的粮商有不少,但其中最大的只有六家。除了米胖子背后的楚国公府之外,还有相州韩和灵州韩这两家巨阀。 有韩琦和韩绛存在,这两家不可能被司马光所左右。另外一家是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又得罪了韩琦,被免了副相之位,出判亳州的富弼,听说与司马光也有过节,且远在毫州,司马光即使与其有什么交易,时间上也来不及。 再就是世代为粮商的陈家和于家,这两家虽然是商人世家,但自大宋立国之初便存在着,多年积累财富,在朝中所积累的人脉不小,甚至族中子侄也有当官的,已经算是半官半商之家了。” 顿了一下,蛇奴又说道:“司马光若是想动什么心思,只能是找陈家或者于家。” 张斌赞赏的点了点头,道:“那你以为司马光会找陈家,还是于家?” 蛇奴想了一下,道:“奴婢不知。” 张斌道:“那就去打探一下吧!” …… …… ps:这几天推荐票有些疲软啊—————厚着脸皮继续求诸位看客收藏和推荐票的支持和鼓励。 第八十七章 商人世家的生存之道 京城东区,牛行街,于家大院。 从唐末开始于家便做粮食生意,经历五代乱世都屹立不倒。 之后大宋这一百多年,于家也一直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大粮商,甚至在楚国公代表的宗亲势力插手粮行之前,于家一直把持着粮行。 这样一个商人世家,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商人世家。 此时,于家议事厅内,于家之主于建书坐在上座,两边坐满了于家核心人物,其中还有两名穿着绿袍官服的文官。 于建书拿着一份三司使的公文通知,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很多遍,眉头紧紧蹙起,神色分外凝重。 如他们这样传承数百年的大族,虽是以商道为主,但规矩之森严不比那些书香门第差,更何况于建书治家甚严,家主没有发话,议事厅中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于建书才长叹一声,将公文通知递给旁边人,苦笑道:“这招标之法,看似是我们一次天大的机遇,但是其中也有凶险……处理不好,恐怕会给我们于家招来祸患。” 一名三十多岁,穿着绿袍官服的男子疑惑道:“大伯,三司的公文里面写得很清楚,只要中标,先不说每年利润有多少,朝廷还会酌情考虑授官,小侄实在不明白这凶险在何处?” 于建书失望的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子,冷哼道:“我们于家能够传承两百多年,始终在粮行占有一席之地,除了精通商道和依仗多年经营的人脉关系之外,便是因为始终遵循着低调行事原则,如今我们若是拿下某路甚至数路之地的粮行转运和收买之权,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将我于家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东西浮出水面。” 另外一名穿着绿袍官服的青年,疑惑道:“父亲,这样不是更好吗?让世人知道我们于家的根基势力,也好改变世人看待我于家的目光,我于家可不止是商人之家。” 于建书脸上失望之色更浓,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喝道:“我耗费多少银钱,才将你们两个送进朝廷为官,可你们两个太让我失望了。” 两名绿袍官员连忙站起来,互视一眼,年龄稍大的躬身道:“大伯,小侄愚钝,还是不明白大伯之意。” 另外绿袍青年同样一脸疑惑的看着父亲。 于建书叹了口气,道:“我问你们,假如世人突然知道街头肉铺的屠夫家埋着十万两银子,你们想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年轻的绿袍官员立刻冷笑道:“没有相匹配的身份地位,却拥有如此庞大的钱财,自然是招来杀身灭族之祸……” 说到这里,绿袍青年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了,他们于家在天子和宰相,以及那些真正的巨阀大族眼中,就好比地下埋有十万两银子小小屠夫。 如今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地下埋有这么多银子,但若他们招标成功,必然会暴露自家财力,即使他们拿出十万贯去竞拍一路转运和收买之权,但在别人眼中必然会放大十倍,乃至数十倍去猜想他们家的钱财。 年龄大一些的绿袍官员恍然道:“这也是两年前大伯在楚国公府相逼之下,立刻将那行首之位让给米胖子的原因。” “唉!都怪我们于家始终出不了一名上得了台面的官人,否则如那相州韩氏和灵州韩氏每一代都有人成为朝廷重臣,乃至宰相,即使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力,数十万亩良田,也没有人敢对他们生出觊觎之心,即使是皇帝缺钱的厉害,也不会打他们的主意。” 于建书一脸感慨,他当家主二十多年来,一直从族中幼童中挑选善读之童,重金请大儒名家为师,可是于家始终没有人高中进士,如今只是耗费不菲的钱财,动用人脉关系,给两名子弟谋了两个小官而已,注定是成不了气候,难以成为于家支柱。 事实上,于建书不止是让自家子弟想法设法去科考中举,他还从族中家生子挑选一些幼童,从小资助,请来良师,让其读书。 也并非没有成果,如今于家已经有十一名举人,都在读书备考,准备参加明年科举,力争出一名进士。 即使中不了进士,有于家人脉和钱财,也可以轻易给他们在官府中谋得吏员位置。 多年下来,京城不少衙门中都有于家出去的小吏。 这些人虽然不能作为于家的支柱,但却是一块块基石,在打探消息、预知风险,掌控朝廷局势,提前预知祸福方面功不可没。 毕竟是文官掌国,且商人地位低下的宋朝,这年头巨商资助信得过的寒门子弟读书,期待他们金榜题名为官之后能够成为家族助力的事情并不稀奇,原因其实就是刚才于建书所说的那些。 “父亲,那我们此次便不参加招标了。”绿袍青年有些遗憾的说道。 于建书却摇头道:“朝廷发来公文通知,不参加是不行的,而且还要适当的参与招标,只不过定下一个上限钱数便可。”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禀报道:“老爷,龙图阁大学士司马光去了我们于家正店,并传来消息,让老爷立刻去见他!” 于建书怔了一下,站起来,叹息道:“看见没有,在司马光这等官人眼中,我们只不过是呼来喝去的贱商而已,人家发了话过来,我根本不敢有半点怠慢啊!” …… …… “公子,司马光去了于家正店,奴婢本来想潜入,不料那司马光随从中竟然有一位高手,奴婢不敢保证不被人发现,又担心打草惊蛇,坏了公子大事,所以没有敢潜入偷听。”儒林郎府书房中,蛇奴向张斌禀报。 “蛇奴辛苦了,你做的很好,偷听就不必了,我只要知道司马光找的是哪一家就行了。” 张斌一边说着话,一边撸着小金子银色的皮毛,小家伙舒服的眯着眼睛,爬在张斌怀中。 顿了一下,张斌随手将小金子递给旁边竹娘,眸中闪过一抹决断,道:“蛇奴,等司马光见过那于家之主于建书之后,你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于建书直接弄到我们宅子来,不要让人发现了。” ……… ……… 第八十八章 司马光的威势(求收藏和推荐票) 作为京城根深蒂固的大粮商,于氏在汴京城内也有一家正店,就叫于家正店,只不过在七十二家正店里面几乎是垫底的存在,排在第六十四位。 这并不是说于家正店经营之道就比别人差,规模就比别人小。 事实上,于家正店的规格足以与排在前三十的正店相比,但秉持着低调行事,闷头发大财的遵旨,排名这件事于家从来不和别人争。 而且于家正店不同于其他正店门面都是三层高楼,整个正店就是一个大宅子,看起来与富贵奢华没有什么关系。位置也是普通的很,不过倒也显得闹中取静。 尤其这座大宅又被假山、花木园子、小桥流水和几条蜿蜒曲折的长廊分割成了三十三座小院,显得甚是私密和幽静,多年下来有着一大批长期固定的客源,盈利其实非常客观。 “家主,人在玉风院中。”于建书匆匆来到了自家正店,一下马车,负责打理正店的大掌柜便上前,一边恭敬行礼,一边低声说道。 “神情如何?都说过什么话?”于建书一边往玉风院走去,一边低声问道。 “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表情,什么都看不出,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让家主您来见他。”大掌柜恭敬说道。 于建书叹了口气:“没有慢待吧?” 大掌柜苦笑道:“哪敢啊!玉风院规格用度是三十三座小院中最好的。” 于建书点了点头,不再问话,快步进了玉风院,看了一眼正厅门口两名神情漠然的护卫,走了进去。 他绕过屏风,就看见一名面容方正,留着长须,颇为威严的中年男子在主座之上。 桌案上摆满了各种珍贵吃食,注碗、盘盏、果菜碟、水菜碗,酒盏、酒壶,等等,大小竟然二十多件,而且无一不是闪闪发亮的银器。 厅堂一角,袅袅香烟从一个造型精致的青铜香炉中丝丝缕缕地升起,香味清而醇,却是一根一两银子的眠香。 旁边于家正店最红的花魁艳儿正在倒酒,厅堂中有一队舞女正在跳舞,一角还有两名乐师弹着琵琶,唱着小曲。 “小人于建书拜见学士。”于建书恭敬行礼。 “不用多礼!”司马光冲于建书淡淡的说道,然后挥手让身边的花魁艳儿和唱曲跳舞的一众女子退下。 于建书始终恭敬的站在一边,司马光不问他,就不敢说任何话。 “坐下说话吧!”司马光指了指侧面下首一张桌案。 “多谢学士。”于建书再次恭敬一礼,然后才过去坐下。 整个过程中,反倒是司马光像极了此处的主人,而于建书才是上门求人办事的客人。 但实际上正好相反,只是两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便成了这样的情景。 于建书恭敬问道:“不知学士叫小人过来,有何吩咐?” 司马光目光犀利,盯着于建书,说道:“三司的招标公文收到了吧?” 于建书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道:“回禀学士,小人的确是收到了,不过小人自问拿不出这么多的余钱去参与招标。” 司马光冷哼一声,道:“你难道已经知道招标的底价?” 于建书连忙道:“小人不知,小人只是猜测。” 司马光淡淡说道:“有件事情本官需要你做,你可愿意?” “不知学士让小人做什么?”于建书心中充满各种猜测,但是以他的身份还不知道张斌与司马光在朝堂上打赌的事情,所以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司马光目的。 “本官想让你们于家不要参加两天后的招标,而且你去联络其他各家大粮商,也不要去参加,否则尔等定会有牢狱之灾。”司马光非常强势的说道。 于建书心中有些吃惊,因为三司已经发了正式的公文通知,招标之事便是朝廷的意思,他们于家根本不敢不听朝廷的话,他摇了摇头,道:“学士恕罪,三司那边公文通知里面写的很清楚,我等粮商必须要参加的……” “哼!”司马光突然一声冷哼,目光变得犀利如刀,阴沉的看着于建书。 于建书禁不住心中一寒,在司马光的眼神逼迫之下,他大汗淋漓,感觉整个人呼吸都困难起来,下面的话也根本说不下去了。 司马光这才说道:“汝等粮商可以去参加,但每个人竞标出价不能多于一万贯,这自然就不算违背三司要求,朝廷和天子还能治你罪不成?” “……小人明白!”于建书立刻点头称是,不管于家本来是否想竞标,根本得罪不起司马光,否则以对方的权势,有太多的手段毁了他们于家。 但是于建书却是老奸巨猾之辈,知道司马光威逼他们与三司做对,必然有他不知道的原因,他隐隐感觉这个原因很重要,便起身走过来,亲自给司马光斟酒,并随口问道:“学士,小人有一事不明,以学士尊崇的身份,怎么会突然对我等贱事感兴趣……” 于建书的话说到这里时,声音越来越小,且戛然而止,因为司马光的眼神变得冰寒一片,再一想对方的权势,他整个人犹如掉进了冰窖,立刻躬身下去,低头道:“是小人多嘴了!” “哼!”司马光又冷哼一声,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转到屏风后面之前,不屑的话语又传到了于建书耳中:“汝等不过是贱商蝼蚁,焉能染指朝廷粮食转运收卖之权,简直是自取灭亡。” “恭送大学士。”于建书连忙躬身相送,且识趣地没有跟上去将之送出门,只是面朝地面的面容之上异常阴沉和羞恼,眼睛深处却有着浓浓的无奈。 待司马光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屏风后面三五息之后,于建书才缓缓直起身,阴沉着脸坐在刚才司马光坐的地方,拿起酒壶,随手给桌子上的银酒杯倒满了酒。 于建书拿起酒杯想要喝下,突然想起这是刚才司马光用过的酒杯,便一脸厌恶的随手将那酒杯仍到了地面上,神色更是越来越阴沉。 ps:非常感谢大家推荐票的支持和鼓励。 第八十九章 偷了一个女人 于建书正郁闷的时候,于家正店大掌柜走了进来,低声道:“家主,今天司马光消费所用总共两百多贯,但他的护卫只付了一贯钱。” 于建书看着桌子上各色精美吃食,想着之前陪侍的花魁,还有跳舞唱曲的姑娘,冷笑道:“司马光注重名声,这等地方很少来,恐怕不知道我们这玉风院的价格。” 顿了一下,于建书又道:“将这玉风院改成学士院,然后暗中让人传出消息,就说这里是龙图大学士司马光曾经光顾过的院子。” 大掌柜立刻眼睛一亮,笑道:“家主高明,想来那些读书人非常乐于在这学士院中喝酒玩乐。” “唉!我们于家现在缺的不是钱……”于建书叹了口气。 大掌柜见家主一脸烦闷,便道:“家主,香香和柔柔那两丫头刚刚调教完,还没有开始接客,要不今晚上家主考教一下两个丫头的技艺。” 于建书想起那对绝色双胞胎少女,摇了摇头,道:“这两丫头留下还有大用,让双儿和喜儿今晚上伺候我吧!” 于建书想起家中母老虎,又补充道:“注意保密,这事不能让几位夫人知道。” 大掌柜道:“家主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 ……… ……… 入夜,蛇奴犹如幽灵一样,从张斌的宅子侧门悄然闪出,穿街过巷,专走无人路线,直奔于家正店而去。 张斌坐在院中,抱着小金子,一人一兽都仰头望着夜空里的繁星,等着蛇奴回来。 对于家这等大商人来说,张斌的威慑力与司马光相比相差太大,既然司马光已经找过于家,他以正常手段去见那于建书已经没用,只好行此下策。 虽然有些冒险,但只要让这次招标之事成功举办,给朝廷筹集足够多的钱粮,便立下了大功,在天子和朝廷重臣心中的地位便会提升很多,根本不用怕于家的反噬。 只是等待的感觉实在是枯燥而无聊,这年头又没有游戏、电影和网络小说用来消遣,还好这夜空美景还不错。 天上的月亮似乎比在后世的时候更皎洁,星星都明亮很多。 当月亮高高挂在上空时,蛇奴终于回来了,扛着一个人形之物,貌似是用床单裹着的。 只是……这竟然是一个女人。 银白色的月光下,蛇奴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附近,若是不张斌怀中的小金子突然竖起耳朵,抬头看了一眼,张斌根本没有发现蛇奴回来了。 “什么情况,这女的是何人,那于建书人呢?”张斌微微蹙着眉头,问道。 蛇奴连忙回答道:“公子,出了一件意外之事,奴婢临时做主,没有将那于建书偷来,而是将这女人给带来了。” “意外之事?什么意外?”张斌看着那昏迷不醒,二十来岁,有着一股狐媚之味的漂亮女子,眉头蹙的更紧了。 “奴婢悄悄潜入那于家正店,找到于建书的住处,把他弄晕了,正准备偷出来,不料发现他旁边睡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后臀处有一拳头大小的莲花纹身……” 蛇奴说着话,随手将那女人放在张斌身前石桌子上,并且将裹着的床单揭开了。 张斌顿时眼睛一亮,呼吸禁不住变得急促起来。 床单之内,这女的竟然浑身不着寸缕,身材凹凸有致,即使以张斌两世阅女不少,也差点流鼻血。 “有纹身这算什么意外?”张斌说着话,将那女的弄成侧躺着,看着臀部位置的确有一个莲花纹身。 之前的张斌常常往返青楼,记忆中这年头的青楼女子在一些隐秘之处有一些好看的纹身并不稀奇,反而更显性感不说,还能激起一些男人古怪的欲望,增加回头客不是。 蛇奴解释道:“公子请仔细看,这莲花乍一看和普通莲花没有什么不同,但有一个花瓣短了半截。” “的确有一花瓣短了半截。”张斌心中一动,目光一闪,道:“此女难道是西夏国密谍司的暗谍?” 蛇奴却摇了摇头,道:“此女是暗谍,但不是西夏国的,而是辽国暗鹰堂的人。” “什么,竟然是辽国暗鹰堂的人。”张斌吃了一惊,他从蛇奴口中对宋、辽、夏三国密谍组织的很多秘事都了解了一些,那辽国暗鹰堂是和大宋安抚司、西夏密谍司类似的组织。 蛇奴道:“西夏密谍司在国内曾经抓到过一名暗鹰堂莲花社的人,其臀部位置也有一模一样的莲花纹身。” 张斌皱眉:“那你将这辽国密谍偷来,是何等考虑?” 蛇奴道:“公子,将此女抓在手中,以勾结辽人之事,威胁那于建书。” 张斌沉思不语,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但又如何解释我们将此女掳走之事,而且我又不是安抚司的人,凭什么就知道此女是辽国暗鹰堂的人。” 蛇奴怔了半响,道:“奴婢考虑不周,请公子责罚。” “你没有一味的听令行事,能够根据最终的目标灵机决断,这一点很好。”张斌叹气道,“只是你已经将人给偷来了,现在恐怕也再难还回去了。” 蛇奴想了一下,道:“奴婢用的是独门迷香,于建书和另外一个女子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能醒来,奴婢将这个女密谍再送回去还来得及。” “这样也行。”张斌一脸赞叹,偷了人之后,再还回去,而被偷的人还不知道,这让张斌想起了后世的一些祸害美女的迷药……有些恐怖…… “不用了,我只差一个安抚司的身份,这事或许不难办到。”张斌拧着眉头思索许久,决定还是将这辽国美女密谍留下来。 大宋安抚司有些特殊,不归枢密院管,而是由政事堂直领,并且直接对宰相负责,也就是说眼下安抚司是由当今宰相韩琦说了算。 至于天子那边,另有一个密谍组织——皇城司。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便出门去拜访韩琦。 自从天子有意将政事堂大半之权交给王安石之后,韩琦便不再去政事堂,但手中一些权力却掌控的越发牢固,比如安抚司,即使是天子要想插手,也没那么简单。 第九十章 数百年门阀之宰相 天刚大亮,宰相府门前便有一堆马车排着队,这都是等着拜访宰相的官人,一点都不比王安石府前少。 张斌皱眉看着这一幕,心想轮到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示意李四娃去递名帖,张斌任由小金子爬在自己胸口上呼呼大睡,他也已经做好了在马车中补个回笼觉的准备,昨晚上想着怎么跟韩琦说,睡得有些晚。 自从发现小金子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别人敌意,且不管是谁悄悄接近,都能够被小家伙发现之后,张斌便决定尽可能的将这小家伙时时带在身边。 不料,没过多久,宰相府中便来了一名管家,直接来到他马车旁边,躬身朝他行了一礼,道:“我家老爷请张官人入府。” 张斌微微一愣,以他两世为人,此时也禁不住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这次来见韩琦和前几天见王安石不同,当时王安石有求于他。而他和韩琦可没有半点交际。 不提张斌插队引起宰相府外一众官员嫉妒和羡慕,张斌将小金子交给随他一起来的蛇奴,跟着管家走进宰相府,禁不住眼前一亮。 韩琦的宰相府建得太精致了,门窗、柱子、栏杆、家具,无不雕刻着各种大有讲究的图腾祥兽。 光是前院,张斌便感觉有四五十亩,整个府邸恐怕有近两百亩了。 按理说,作为臣子,建这么大的府邸已经是逾了制,但话说回来,韩琦是什么人物,他在大宋有着超然的地位。 而且不比王安石府上没几个下人,显得颇为冷清,韩琦府上侍女、仆从穿梭前院,远处围墙下每隔十多步便有护卫兵丁站着,让张斌有一种置身于宫闱禁内的感觉。 不愧是传承五百多年的巨阀,又是代代高官,如今又是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宰相,这府邸无论大小,还是装饰,亦或是格局,都比王安石的府上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在张斌心中感慨不已时,他们已经穿过前院,来到一处厅堂前。 这时,只听得一声长笑,韩琦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当今宰相穿着休闲的绫绸长白衫,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玉带,头发异常整齐,但只用一根黑色玉簪固定住,脚也不见足衣,赤脚穿着一双木屐,里里外外有一种居家休闲的味道,。 “不想子玉竟然登门,可真是稀客。” 韩琦此时的样子显得很闲散,还有一股豪迈的意味,与张斌在朝堂上所见时截然不同,特别是与张斌想像中高高在上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韩琦的话语中透着对张斌的重视,这让后者心中暗松一口气,心想今日之行,或许比想像中要顺利很多。 “下官张斌,拜见相公。”韩琦话语随意,张斌可不敢放肆,依足了礼节,躬身行礼。 韩琦笑得越发开心了:“老夫正要吃早点,你刚好陪老夫用餐。” “下官遵命。”韩琦既然摆出了这样的姿态,张斌自然不会矫情。 跟着韩琦进了内厅,果然里面有一个桌案,上面放着美酒和八道精美的小菜,还有些糕点,两个灵秀可爱的侍女站在一边,等着伺候他们。 “相公,据下官所知,外面等候拜访相公的官员全都是四五品以上高官,就小子官品最小,却被相公直接召见,小子真的是受宠若惊。”一坐案后,张斌便恭敬说道,而且说的是那些韩琦最喜欢听的话。 韩琦似笑非笑的道:“不错,你小子果然是最聪明的那种人,知道说什么话,老夫喜欢听。” “下官惶恐……”张斌顿时一脸尴尬,自己这点用心竟然被这老家伙看穿了,不愧是相三帝扶二主的人物,对人心的把控很吓人啊!只是看出来就看出来呗,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有必要说出来埋汰人嘛! 韩琦一边慢慢用饭,一边聊家常似的随口道:“惶恐什么,你小子在大顺城立下好大的功劳,别人不知道,安抚司由老夫掌控,难道还不知道,大顺城大捷几乎由你一手泡制,与韩绛和种谔都没什么关系。即使是韩绛将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控制子午道的事情也是你给韩绛献策吧?” 张斌心中顿时一惊,也是大为警惕,心想眼前这老头子给人的感觉比王安石厉害多了,嘴里面则谦虚道:“这个,晚辈的确出了一些力,但……” 韩琦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不用说了,立下这般大的功劳,却不骄不妄,深藏功名,而且颇识进退,如此年轻俊杰,老夫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了。老夫也不得不提点一二,以后少去王安石府上,你要是有报国之心,又有报国之才,便来找老夫,老夫一定会帮你实现报国之志。” 张斌心中恍然,韩琦这是想把他拉进旧党阵营啊。 很伤脑筋的选择,前几天王安石还明确表示想让他加入新党呢! 可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他都没啥好印象。 不过话说回来,十九岁的年轻人,刚来京城没几天,便能够得到新旧两党的领头羊,大宋天子之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拉拢,这换成任何一人,都值得自傲了。 但是张斌却感受到了麻烦…… 韩琦仿佛看出了张斌心中的排斥和犹豫,眼睛微微眯着,笑道:“小子不要多想,老夫也从未想过搞什么党争,来啊!上舞,上酒。” 随着韩琦一声令下,不过是美酒端了上来,厅堂中间,十二名穿着漂亮舞衣的舞女很神奇的立刻就钻了出来,然后开始翩翩起舞。 先看十二名舞女身形容貌,无一不是美女,再看她们的舞姿水准……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的裙裾,面容之上令人迷醉的绝色笑颜,勾魂的眼神…… “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高阀,不愧是大宋宰相,这档次实在是……这糜烂……这奢侈的生活实在是……”张斌心中感慨不已。 张斌来是有要事的,而且这事还比较急。 于建书早上起来,发现睡在身边的女人不见了,惊吓之下,多半会报官,而有些事情,张斌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相公,下官今日是有要事向相公禀报。”张斌站起来,躬身向韩琦施礼。 韩琦见张斌神色肃然的行礼,先是挥手让一众舞女退下,然后没有了刚才赏舞说话时的不羁之态,端起宰相的架子,身形坐正,坦然受了张斌的礼。 “早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什么事情?”韩琦挥手让张斌坐下,自己也找了个舒服姿势,半躺好,笑着问道。 “相公,下官想要一个安抚司密探的身份。”张斌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 第九十一章 美少女与小金子 韩琦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斌,说道:“好,这件事情,老夫帮你办了,半个时辰之内,老夫会让安抚司的人将身份令牌给你送过去。” 张斌一脸愕然,他准备了一堆话来解释为何要安抚司密探的身份,为此昨晚上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夜,没想到韩琦竟然不闻不问,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同意了。 要知道,安抚司密探身份非同小可,而且看韩琦的意思,恐怕给他的也不是普通密探。 “多谢相公,下官绝不会辜负相公今日厚爱。”所谓投桃报李,韩琦不管是什么样一个人,但给了他这般大的一个好处,张斌此时却是真心感激的。 “去吧!去吧!老夫年龄大了,喝点酒就瞌睡的不行。”韩琦挥了挥手,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已经睡着了。 “相公注意身体,下官告退。”张斌犹豫了一下,再次躬身一礼,然后便离开了此处厅堂。 待张斌离开之后,韩琦眼睛依然闭着,但嘴里面却轻声道:“去告诉司马光,老夫给张斌安抚司密谍的身份,其他话不要多说。” 角落阴影中一名灰衣男子悄然走出,躬身答应一声,然后脚步无声的退了出去。 ………… ………… 张斌跟着宰相府的管家,从中院一路穿行,向前院府门走去。 之前进来时,他心中有事,没有细看,此时才发现,这宰相府简直就是一个植物公园。 就连参天古木和嶙峋的老藤竟然都有,四处里盛开的奇花异草就更不用说了。 韩府的管家也不说话,张斌便一路赏景,只觉得周围真是一步一景,无处不可以入画。 “啊!抓住那只狸猫。” “快给我抓住狸猫,我想要那只狸猫。” 忽然,他听到有少女惊呼声从侧面一亩大小的竹林中传了过来。 紧接着便有一道熟悉的银色影子突然向他激射而来,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有活物牢牢抓在他的胸口之上。 不是小金子,还能有谁,张斌顺势将小金子抱在怀中。 小金子刚才可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在张斌的怀中对追他的人龇牙咧嘴,低沉的咆哮个不停。 几乎在张斌刚刚将小金子抱在怀中,便从竹林中跑出一群人,有男有女,拿着渔网、耙子、麻布袋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 六七名男的一看就是宰相府中的家丁,而四名女孩却是丫鬟侍女。 而这群人后面,有两名侍女扶着一位少女,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好一个美少女。”看见这少女,张斌禁不住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生得娇美如花,眉目如画,放在后世便是一名高中女生中的校花。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裙,甚是可爱娇美。 “啊!太好了,抓住这小家伙了吗?本小姐有赏。”少女眼中只有小金子,两眼冒着光,一脸娇憨的喝道。 那管家轻咳一声,向少女行礼,道:“小姐,这位是老爷的客人,儒林郎张斌。” “啊……爹爹的客人?”那少女怔了一下,将目光从小金子身上移开,抬头与张斌目光对视,禁不住小脸一红,微微一福,道:“小女子韩怡怡,见过儒林郎。” 张斌连忙拱手还礼:“在下张斌,打扰了小姐。” 韩怡怡乌黑明亮的眼珠子一转,盯着张斌手中对她龇牙咧嘴的小金子,伸出白皙的芊芊细指,娇声道:“张官人,这只狸猫怎么会跑到你的怀中,你能将它送给我吗?” 张斌微笑道:“这不是狸猫,这是猞猁,我可以将她送给小姐,但就怕它自己不愿意。” “啊!是猞猁吗?不管是啥,我都喜欢,我喜欢它金色的眼睛,我会给它好多好吃的,还会给它建造一个好看的小房子,还给它穿好看的衣服。”韩怡怡眼睛亮的吓人,一脸的畅想。 “那好,给你吧!”张斌笑着直接将小金子拿起来,往韩怡怡递去,但小金子仿佛听懂了韩怡怡的话,小脸上满是惊恐,轻轻叫着,死死的住着张斌的袖子不放,甚至张斌都松开了手,小家伙两个前爪牢牢的抓着袖口在半空晃动。 “啊!它不喜欢我,它为什么喜欢你。”韩怡怡一脸伤心,但紧接着又雀跃道:“我知道了,你是他的主人,这个小家伙是跟着你进府的。” 张斌连忙澄清道:“小姐错怪我了,小金子的确是我的,但他在我府外的马车中,我并未带它进来,它是自己跑进来的。” “它叫小金子吗?好古怪的名字,但是我好喜欢它,怎么办?”韩怡怡显然被小金子那萌萌的外表,特别是那双金色眼睛,银色皮毛给迷住了,急着直跳脚。 “小姐,在下也没有办法,这小家伙非常认生,而且若是跟它不熟,会抓人的。”张斌可不敢真的将小金子交张韩怡怡,一方面他可舍不得,这小家伙跟着他这近两个月时间,已经生出感情了,已经是他们家中的一员,而且他若是送人了,竹娘那丫头估计眼睛都会哭肿。 另一方面,小金子野性未泯,他敢保证,自己强行将其送到韩怡怡手上,下一刻自己一松手,小金子就会抓花了韩怡怡那吹弹可破的漂亮小脸蛋。 那可就闯了大祸了。 “在下告辞。”张斌担心蛇奴找小金子,闯入宰相府,不敢再逗留,向韩怡怡拱手一礼,便转身向府外走去,那管家向韩怡怡行礼之后,大步追了上去,继续在前面带路。 韩怡怡看着张斌带着小金子离开,一脸遗憾之极的表情,跺了跺脚,娇声道:“我不管,我就要这只有金色眼睛的小狸猫,我要找爹爹去,让爹爹给我做主。” 旁边侍女纠正道:“小姐,刚那位张官人说了,不是小狸猫,是一只小猞猁,奴婢刚才仔细看了,的确与狸猫有些不同。” 韩怡怡气鼓鼓的娇憨道:“我不管它是啥,我就要。” 说完,韩怡怡跑着去找她老子韩琦去了。 韩琦今年六十多岁了,韩怡怡是他临近五十岁时出生的幼女,是真正的老来得女,生得又可爱漂亮。所以最是讨韩琦的喜欢。 …… …… 第九十二章 竹娘的选择(求收藏和推荐票) 张斌出了宰相府,果然看见蛇奴和虎头等人正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到处找小金子…… 抱着小金子上了马车,一行人刚回到家中,张斌正准备去见见由李四虎他们轮流看守的辽国夜鹰堂的女密谍,安抚司的人便上门了。 “儒林郎,本官安抚司司参军事韩子明。”来人三十来岁,一脸和善,笑眯眯的,像个富家翁。 张斌却是心中微凛,因为他知道司参军事是安抚司第三号人物,官品不高,只有从五品,但却是手中握有一堆密探和杀手刺客的强悍人物。 而且此人姓韩……恐怕是韩琦的族人,安抚司上下,恐怕被韩琦已经牢牢掌控 “下官张斌拜见司参军事。”张斌心思电转,依足了礼数,拱手行礼。 “儒林郎不用客气。”韩子明回礼,摆手道。 “司参军事请。”张斌将韩子明请进客厅中,又吩咐竹娘上了茶水。 但韩子明一进屋子,便始终盯着张斌脚下的小金子,神色中有着莫名的笑意。 “废话不说,本官带来了两份安抚司的任命文书。”小金子好像感受到了韩子明的目光,突然睁开眼睛回看过去,金色的瞳孔犀利之极。 韩子明这才将目光移开,从怀中拿出两面令牌和两份文书。 张斌怔了一下,疑惑道:“下官愚钝,请司参军事明言。” 韩子明道:“接了左边这一份,你便是安抚司所属从九品谍司使,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给你调拨十个密探,以后你便是这一队密探的头子,但从此以后,一些事情便要受我安抚司节制。” 张斌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不知另一份文书又是何官职。” 韩子明又道:“接了右边一份文书,你便是安抚司从七品的守阙主事,你可以自行组建五十人以内的密探司,受安抚司节制,但拥有自制之权。” 张斌心中一震,却也是越发疑惑,韩琦给他一个从九品的安抚司小官,这已经是不小的人情了,如今却可能给他从七品的守阙主事,这让他心中狂喜的同时,也是心中警惕大起。 “敢问司参军事,安抚司的差遣官职会不会影响来年参加科举?”张斌小心的问道。 韩子明摇头道:“我们安抚司的官职特殊,不影响你正常参加科举。” 张斌点了点头,又问道:“下官接下这从七品的守阙主事,是不是有什么额外的要求?” 韩子明又看向小金子,道:“将这小家伙送给本官带走,并且告诉本官驭兽之法。” 张斌怔了一下,心中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个叫韩怡怡的美少女,敢情这都是因为韩怡怡想要小金子。 “堂堂大宋密谍组织从七品的官职,竟然成为韩琦给女儿换一只宠物的价码,简直是……”张斌心中唏嘘不已。 “不瞒司参军事,这小家伙是刚出生的时候便被下官得到,从小养到现在,恐怕已经将我当成亲人一般的存在,所以才听我的话,至于驭兽之法,的确是没有啊!”张斌苦笑着说道。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韩子明眉头顿时紧紧蹙了起来,显然在他看来,给张斌什么官职都是小事,重点是将这小金子给那位小姑奶奶带回去。 “这……真是太遗憾了,还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张斌一脸可惜。 这时,竹娘悄悄走了进来,给两人福了一礼,有些慌张的抱起小金子就要快步离开,显然这小丫头听到了这里的对话,担心小金子被自家公子给送人了。 韩子明看着竹娘,目光一闪,道:“这小家伙貌似在这小侍女手中非常温顺,不如儒林郎连同这小侍女也让本官带走,回头本官派人给你送来十个貌美如花的小侍女。” 竹娘一听,顿时浑身一震,停了下来,抱着小金子,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张斌,眼泪花都流了下来。 张斌给竹娘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然后起身冲韩子明躬身一礼,道:“不瞒司参军事,竹娘名为下官贴身侍女,但是从小与下官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下官也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子对待的。别说十个美貌侍女,就是一百个美貌侍女,下官都不愿意换的。” “是本官孟浪了。”韩子明大为意外的看了一眼竹娘,起身回了礼,脸上有些尴尬,“要不让竹娘姑娘带着小金子去一趟宰相府,让我们韩家那小姑奶奶跟小金子玩耍几天,也好让那小姑奶奶死了心。” “这……”张斌一脸迟疑。 韩子明连忙又补充道:“儒林郎大可放心,竹娘去了宰相府绝不会受半点委屈,本官也会给那边说,竹娘是儒林郎的义妹,绝不会被慢待。” 张斌摇了摇头,正要拒绝,韩子明又道:“当然,从七品的守阙主事的官位依然是儒林郎的。” 张斌叹了口气,便要拒绝,他不想将竹娘当成工具。 但竹娘却突然说道:“公子,我愿意去,反正只是抱着小金子去玩几天而已。” 张斌怔了一下,苦笑一声,知道竹娘是不想影响自己眼看着就能到手的安抚司从七品守阙主事。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竹娘不等张斌同意,抱着小金子便小跑着出去了。 …… …… 张斌站在宅门口,看着竹娘抱着小金子,坐着马车随韩子明离去,心中有些担心。 不过一想那韩怡怡倒像是个知书达理、善良的小丫头,而且自己明确表示竹娘是自己妹妹一般的存在,韩氏又是传承数百年的宰相门弟,断不会欺负一个小姑娘的。 …… …… “公子,那于建书始终没有报官,而且将身边女子失踪的消息压了下来。”被张斌打发出去打探消息的蛇奴刚刚回来,低声对张斌禀报。 张斌有些意外,疑惑道:“竟然没有报官,还压下此事,莫非他知道此女是辽国密谍?” 想了一下,张斌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于家没有这个胆子,想来于建书家中的夫人是个母老虎。” 蛇奴道:“公子明鉴,我顺便打听过了,于建书正室夫人是吴国公一系宗亲的一名颇得吴国公宠爱的县主。” “原来如此。”张斌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准备一下,我们去于家正店见见这个怕夫人的于建书。” ……… ……… ps:非常抱歉,今晚上家里面有突发的事,所以更的迟了,没脸向大家求票票了———— 第九十三章 当诛三族 傍晚时分,于家正店的灯火便亮了起来,而且在极短地时间内便悬上了无数彩灯,将整座大院里面各个小院照的流光溢彩,灯影倒映在院中池塘小湖上,有若繁星入水,竟是比夕阳之景还要夺目许多。 灯起人至,于家正店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分。 张斌带着蛇奴,由虎头赶着马车,三人来到于家正店门前时,只见影影绰绰的不知多少车马停在了楼前,门口竟然人流如织,好不热闹。 以张斌的眼力,一眼便看出不少人虽然都穿着常服,行走间却流露出一股自矜的官家气息,而且看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都是常来的京官。 于家正店没有前楼,只有一个门厅,张斌带着女扮男装的蛇奴和虎头进来时,丝竹之声与交觥喝筹之声交杂,却没有看见穿着抹胸,顾盼生媚的女子。 在门口一名少妇接待下,三人穿过前厅,来到了后院,放眼望去,正对着的是一片亩许大小的小湖,那些小庭院的灯已经逐盏点了起来,映在湖中犹如朵朵金桔。 蛇奴挥手唤来小厮,粗着嗓子,说道:“给我们公子安排一下。” 小厮伸手接过一大块碎银,大惊之下才晓得原来这三位竟是豪客,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了口舌利索的知客。 所谓知客便是档次较高的接待,有男有女,接待张斌他们的知客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匆匆过来,先柔软委婉地暗示了一下先前招待不周的歉意,便领着三人往后院深处走去。 少妇口角生香的介绍着于家正店拥有的各种服务,有意无意的打探张斌三人的来历。 张斌却懒得浪费时间,拿出一个造型别致的金钗,递给那知客少妇,道:“将这个交给于建书,然后安排个地方,我们等他过来。” 那少妇愣着接过金钗,仔细看过之后,心中一寒,再看张斌三人时,脸色都变了,心想敢情这三位是绑架双儿的贼人,这是来和家主谈赎银来了。 “公子请随我来。”少妇脸色发白的将张斌三人带往一处空院,再不敢说任何话,而且有意与三人拉开了距离。 于家正店设计地极为巧妙,出了前厅,穿过走廊,便到了湖畔,那些隐隐已有莺声燕语传出的庭院便近在眼前,各个小院便是由那草间的几道石径联系了起来,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三人在少妇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庭院。 三人刚一进入小院,便有数位佳人迎了上来,语笑嫣然,轻纱曼舞间,扶着三人的臂膀进了房间,就像是迎候归家相公一般自然。 阵阵腻香扑鼻而入,张斌颇为享受的叹了口气,旋即微笑着回头,看着被一个丰满女子挽着胳膊,浑身不自在的虎头,嘿嘿一笑,没有说任何话,任由虎头去品位其中妙处。 那位知客想给这个院子里面的姑娘们说什么,但看了一眼三人,最终只是施了一礼,拿着金钗匆匆离去。 ……… ……… 张斌感觉屋子有些热,便解开外面的袍子,旁边的女子手脚利落地接了过去,温婉说道:“公子是先用些酒菜,听听曲儿,还是…………直接进里屋去?” 女子说到最后,声音柔媚至极,就在张斌的耳边响起,那微热的气息都吹到他的耳孔里。 张斌坐到了软榻之上,挥手说道:“置桌席吧,唱曲的留下,其他的都先退下吧!” 那女子一脸遗憾,幽怨的看着张斌,挥手带着多余的人退了下去,显然暗怪张斌消费不多。 另一边虎头意犹未尽的看着那丰满女子离开时扭来扭去的臀部,只知道咧着嘴傻笑。 ………… ………… 于建书来的很快,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足足三十多名护卫打手,团团将这个小院子围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我于家正店的姑娘双儿现在何处?”于建书站在房间门口,压低声音厉声喝道。 张斌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于建书带来的人,寒声道:“来之前,本官还想着于家应该也被蒙在鼓里,但现在看来,于家不是被辽贼利用了,而是勾结辽贼。” “辽贼……”于建书愣了一下,一脸疑惑,但紧接着反应过来,张斌自称本官,再细细想了一下张斌所说的话,不由脸色数变。 “好了,于建书,让其他人都退下去吧!本官和你好好聊聊那个叫双儿的辽国密谍是怎么睡到你床上的。”张斌带着一丝调侃的淡淡说道,而且说话的同时,他袖中滑出一枚令牌。 于建书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一听张斌这样说,还是禁不住脸色大变,特别是走近几步,看清张斌旁边桌案上那枚令牌上写着‘安抚司’三个大字时,更是身体一个哆嗦,差点没有软倒在地上。 “你们都退到院子外面,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于建书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转身下令。 那大掌柜担心的看了一眼于建书,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于建书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将门窗全部关了,低声道:“敢问官人名讳和官职。” 张斌淡淡道:“本官张斌,安抚司守阙主事。” “守阙主事……张斌?怎么这般巧,都叫张斌?”于建书瞳孔微缩,心中也有些疑惑,他记得昨天才打听到消息,具体负责此次粮食转运和收卖招标的招标使便叫张斌。 带着疑问,于建书又沉声问道:“敢问官人有何证据说双儿是辽国密谍。” 张斌道:“我们为何能够知道,而且追踪到你们于家正店,这里面牵扯到我们安抚司的隐秘之事,却不方便告诉你,不过你应该知道双儿臀部有一个独特的莲花纹身,那是辽国暗鹰堂莲花社身份印记。” 于建书怔了一下,心想自己经常抚摸双儿臀部的莲花纹身……他再无疑问,脸色变幻不定,久久不语。 张斌喝道:“现在安抚司怀疑你们于家勾结辽贼,按照大宋律法,勾结敌国,乃叛国谋反之罪,当诛三族。” 第九十四章 广结善缘 扑腾一声,于建书直接跪了下去,脑袋伏在地面上,颤抖道:“官人恕罪,我于家绝无勾结辽人,那双儿只是四年之前,我们从牙行里面买来的,官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 张斌起身,笑着将于建书扶了起来,并温声说道:“本官也相信于家并无勾结辽贼,但于家正店里面既然潜藏有辽贼密谍,那这件事情便说不清楚了,如今于家要想脱罪,唯有自证清白。” 于建书连忙问道:“敢问官人,于家如何才能自证清白?” 张斌道:“不瞒于家主,最近朝廷与西贼又要打起来了,而辽贼竟然陈兵边境,想要趁火打劫威逼朝廷,提高岁赐,朝廷钱粮紧张啊!” 这些事情都是朝廷最高机密,但也瞒不了几天,不过于建书也是首次听到,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心中一动,却是想到一种可能,略一犹豫,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官人与负责此次朝廷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的招标使是否同一人?” “于家主不愧是我大宋最大的粮商。”张斌由衷赞叹,“本官正好负责此次招标之事,被陛下封为招标使。” 于建书不死心的又问道:“那这安抚司守阙主事……” 张斌笑道:“让于家主失望了,本官还兼任着安抚司的守阙主事,不过此事乃安抚司机密之事,于家主最好不要四处乱说,否则恐会惹来祸事。” 于建书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小人明白了,官人放心,此次粮食招标之事,我于家一定尽全力去配合,好为朝廷大军筹集钱粮出一份力,不知此事能否证明于家清白?” “于家主个明白人,但是……”张斌目光犀利如刀,却又深沉的慑人心魂,于建书不敢与其对视,赶紧低下头去。 气势上将对方死死压住,张斌这才接着说道:“能否证明于家的清白,那就要看于家在后日粮食招标之事上的表现了。” …… …… 韩琦有五个儿子,无一不是朝廷高官,长子韩忠彦已经是正三品的门下侍郎,次子韩端彦官是从三品的右赞善大夫,三子韩纯彦和四子韩粹彦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下,也已经是一方知州。 而第五子韩嘉彦二十初头,三年前娶了齐国公主,拜驸马都尉,官至瀛海军承宣使,平日间也只有他还能陪在韩琦身边敬孝。 韩嘉彦能够娶齐国公主为妻,固然与出生门第有关,但其身形样貌甚是不俗也是很大的因素。 就在张斌带着蛇奴和虎头去于家正店恐吓那于建书的时候,宰相府中面貌俊朗,肤色白皙的韩嘉彦陪着韩琦用饭。 “听子明说,父亲为了给怡怡那丫头弄来一只狸猫,将安抚司守阙主事送给了那张斌,不是孩儿说,这也太儿戏,太惯着这丫头了。”韩嘉彦埋怨道。 韩嘉彦是幼子,五个儿子中就属他最得韩琦宠爱,换成其他四个儿子,可不敢对韩琦这般说话。 韩琦眯着眼笑道:“儿戏?呵呵,你什么时候见为父做过无缘无故的事情?” 韩嘉彦疑惑道:“父亲这件事情莫非有所图谋?” 韩琦笑道:“根据大顺城安抚司密探信报,大顺城大捷出自张斌之手,韩绛将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如今又抢占了子午道,同样是张斌的计谋。” 韩嘉彦吃了一惊,道:“什么,这两件事情堪称是当今陛下登基以来,朝廷对外取得的最大荣耀,竟然都出自张斌。” 韩琦感慨的点了点头,又道:“可不光是这两件事情,这几天为父可是亲自见证了张斌是如何轻易让陛下下定决定废除均输法的。” 韩嘉彦一脸不可思议,道:“孩儿也听说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招标之法也出自那张斌,可是听父亲这样说,莫非已经笃定这招标之法会成功,而且其他行当转运收卖之权迟早也会行此招标之法?” 韩琦感叹道:“本来为父还不能确定,但看了张斌写的招标方案计划书和那规章之后,再一想那些商人的德行和手中握有的财力,便相信了这一点。” 韩嘉彦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父亲带领旧党和宗族,这般大的势力与那王安石带领的新党斗了两年,都未能废了均输法,不想张斌此子来到京城才不到十天时间,便已经做成了此事。” 韩琦点了点头,又摇头摇头,道:“此子智慧谋略惊艳无双是一方面,但也是机缘巧合,刚好碰上了西贼和辽贼同时威逼我大宋,朝廷钱粮一时间倒手不过来。不过,可以想见,此事之后,张斌在天子心目中地位虽然还不能与王安石相比,但除了王安石,其他人也难以相比。” “怪不得能够将王雱气得吐血。”韩嘉彦一脸赞叹道:“此子真的只有十九岁,如此人物,改天倒是要见识一下。” 韩琦叹息点头:“为父已经派人调查过张斌,此子的确只有十九岁……嘉彦,还记得你十九岁时在干什么吗?” 韩嘉彦垂头,露出羞愧之色:“孩儿十九岁时虽然娶了公主,但还偷偷的流连青楼妓馆,与一帮纨绔狎妓买醉,后来公主在父亲这里哭诉,孩儿被父亲训斥责罚过之后,性子才渐渐稳了下来。” 韩琦叹道:“为父十九岁时比你强不了多少,也是年少轻狂之辈,不论心智,还是手段,亦或是性子,与此子都无法相比……” 顿了一下,韩琦意味深长的笑道:“所以,如张斌这样的人,为父夫也看不透他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吾儿要牢记,对前途不可限量之人,若非必要,绝不能让其成为我韩家敌人。而且,若有机会,一定要让其欠下我们韩家的人情。你要知道我们韩氏五代鼎盛,权势无加,然则自古以来盛极而衰,我们须有居安思危之念。” 说到这里,韩琦叹了口气,道:“当今天子对为父多有忌惮,为父最近一直再想,这宰相之位再占下去,对为父和我韩氏并非是好事,为父正想着找个机会,体面的将宰相之位让出去,以消去天子忌惮杀念。” 韩嘉彦脸色数变,道:“父亲……” 韩琦挥手打断韩嘉彦的话,继续道:“所以,若非必要,我们韩家现在要广结善缘,因为来日若有危难,能救我们韩氏的,或许只能靠我们这些年结下的善缘了,而张斌此子如今虽然官职卑微,在朝中也没有任何根基,但为父观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父亲给了张斌安抚司的职司,又将此事告诉了司马光,让司马光也欠了父亲的人情。”韩嘉彦郑重点头,道:“孩儿明白了,有机会定与这张斌亲近亲近。” 韩琦摇头道:“亲近的事情倒不用刻意去做,毕竟眼下张斌还没有让吾儿主动亲近的资格,不过你可以吩咐韩忠,两日后竞标大会上,不论付出多大代价,让他务必将河北两路粮食转运收卖之权拿下。” ……… ……… ps:非常抱歉,今晚上又更的迟了,理由拿不出手,跟朋友吃饭喝酒去了,除了说抱歉,不敢再废话———— 第九十五章 陈家与漕帮 “公子,如今大宋最大的六家粮商已经搞定两家了,想来有这两家带动,这次粮食转运收卖的竞标定会非常激烈的。”从于家正店出来,马车中蛇奴由衷的说道。 张斌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两家,已经是四家了。” 蛇奴怔了一下,恍然道:“公子是说相州韩氏和灵州韩氏。” 张斌笑道:“没错,韩绛欠了我那般大的人情,灵州韩氏不可能会扯后退,更何况招标之法对商家和朝廷来说本来就是双赢双利的事情。” 顿了一下,张斌又道:“而相州韩氏……韩琦既然给我安抚司的官职,便不会有问题,更何况以韩琦这个老狐狸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手中抓有河北两路粮食转运收卖之权,对韩氏的好处绝不止是赚钱,至少朝廷和天子若有一日要动相州韩氏,这一点多多少少也是一个顾忌之处。” 蛇奴点头道:“这样一来,六家大粮商只剩下富弼所在富氏粮行和陈家了,这两家公子如何处理?” 张斌道:“这两家不用管了,那富弼可是王安石的死对头,能有机会废除均输法,自然会鼎力支持。” “至于那陈家,即使有人在背后有所图谋,也是孤掌难鸣。”张斌充满自信,因为他的背后是皇帝陛下,而如今又得取了韩琦的支持。 此外,在这件事情上曾布、王雱,乃至吕惠卿、章惇等新党或许有所不甘,甚至生出小人之心,但王安石绝不会不顾西北战场上十万大军粮草的筹集,而拖招标之事的后腿。 张斌没有说的是,他给大宋君臣所献招标之法是明标,而不是暗标,这样一来,他有对楚国公一系宗亲和于家的把柄,自会对这两家提一些小小的要求,比如在竞价的时候,让两家将价钱抬起来,让相州韩氏和灵寿韩氏、陈家等大粮商多出一些血。 他决定要给天子,给朝廷诸相公,给整个朝廷一个大大的惊喜。 ……… ……… 回到自家宅子,张斌和蛇奴正要下马,李四娃便从门口跑了过来,行礼并低声道:“公子,来了一个自称姓陈的粮商,带了足足五车的重礼,小人不敢做主,便将他们请进了门厅,五车的重礼在后门之外。” 张斌闻言,顿时一怔,心中着实意外,目光闪动中,心中禁不住冷笑道:“小看了这些古代大商人啊!这才两天时间,便已经看出招标之法套路,这是跑来走后门,贿赂我这个招标使的。”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张斌便没有下马车,略一沉思,吩咐道:“虎头,直接去侧门,我们坐着马车直接进宅子。” 虎头答应一声,赶着马往侧门走去,李四娃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快步跟上马车,惶恐道:“公子恕罪,小人这就将那姓陈的赶走。” 张斌却摇头道:“你没有做错事情,刚才是我还没有想好这件事情怎么做,你现在去告诉那姓陈的,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你让他将目的写下来,然后送他离去。” 李四娃长松一口气,连忙道:“公子,那些礼物收不收?” “收,为什么不收。”张斌一脸讥讽。 “小人明白了。”李四娃答应一声,向张斌一礼,转身大步去了门厅。 …… …… 汴京城外,东南边十里处的汴河码头。 这里有成片的库房,数百艘船只来来往往,数千名吃水路饭的汉子光着膀子将各类货物卸下船,或者装上船,有些吃水深的大船,还要靠一群纤夫拉拽给个初速度才能顺利航行。 各种苦力吆喝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好一片繁荣场景。 这个码头是中原有名的富商豪绅陈家的产业,而这些吃水路饭的汉子都属于垄断汴河水运的漕帮。 道上的人都知道,陈家黑白通吃。 与那于家一样,陈家经营了多年,族中有几人在朝中当官,数十人在各个衙门当差。 而与于家不同的是,陈家与水道第一大帮漕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传言漕帮的一位副帮主是陈家家主的亲弟弟。 …… “大哥,那张斌是否将钱收下了?”码头中间土路上,一辆宽大的马车在六名大汉的护卫下,缓缓前行,车里面有两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一人身穿锦衣,有着淡淡的儒雅之气,正是刚刚从城中张斌府上回来的陈家的家主陈文。 而另一人与陈文有两三分相似,正是陈文的胞弟陈武,但他的气质与兄长陈文截然相反,一身练武人常穿的短褂布衣,四肢肌肉隆起,一身力量貌似不小。 “哼!这年头就没有不贪财的官。”陈文一脸讥讽,这些年他们通过贿赂官员,牟利不知多少,对这一套太熟悉了。 “大哥,王相公家的大衙内为何让我们这样做。”陈武也是一脸冷笑,这些年他们对那些贪财的官可是又爱又恨。 “哼!这还用说,无非是想陷害那张斌。”陈文一脸冷笑,“不过,这张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让我写下贿赂他的目的,还好我留了一手,用左手写的字,与我平时所写之字完全不同。” “大哥,这种事情我们掺和到其中,太过凶险了。”陈武皱眉说道。 陈文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其中的凶险,可是王相公家的大衙内我们得罪不起,最主要的是,那王雱派人代来一句话,提到了去年你杀了黄家四口的事情,你说我还能怎么做。你虽然是漕帮的副帮主,但宰相家的公子若是让官差抓你,你还能跑到哪去。” 陈武浑身一震,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当时没有留下任何活口,绝没有人应该知道才是。” 陈文叹气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陈武咬牙道:“大哥,那王雱让大哥贿赂张斌多少钱。” 陈文看了一眼陈武,低声道:“三万贯。” “什么,三万贯,这么多。”陈武吃了一惊,脸上越发愧疚。 第九十六章 招标之地(求收藏和推荐票) 陈文拍了拍陈武的肩膀,道:“三弟,你不用太愧疚,这笔帐我算过了,这三万贯可不是打水票,那张斌既然敢收了我们的钱,便说明答应我们的要求,到时候我们陈家将淮南两路粮食转运和收买之权顺利拿下,这三万贯用不了三个月便会赚回来。而此事交好王相公家的大衙内,以后搭上这条钱,我们陈家多了一个靠山,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陈武由衷道:“大哥英明。” 这时,马车外面有人匆匆靠近,并禀报道:“家主,龙图阁大学士司马官人派人过来,让你去其府上见他。” 陈武和陈文吃了一惊,前者惊问道:“谁?” 外面的人又重复道:“回禀二爷,是龙图阁大学士司马官人。” 陈文和陈武兄弟面面相觑,一脸难以置信,王雱找他们陈家,已经让他们意外,不过王雱老子虽然是副相,其本身官职只有从六品而已。 可是龙图阁大学士司马光这是正儿八经的朝中正三品的重臣,陈家兄弟虽然自认为在汴河道上是号人物,在中原商人这个圈子里面也是风云人物,但却知道,他们在朝廷中那些重臣大员眼中就是一个臭虫。 兄弟二人从来没有想过会被朝廷正三品大员召见。 …… …… 看着足足五大车,三万贯钱之后,张斌便冷笑着进了宫。 他如今有天子所赐的金牌在手,只要不是晚上宫门紧闭,随时都可以见到大宋天子。 张斌进宫时间不短,来回足足两个多时辰,等回到家中时天色都黑了下来。 夜深人静,张斌的宅子后门处,来了二十名官兵,还带来了一队民夫,推着五辆拉货的马车。 张斌悄然出现在后门处,与带队的军官互相见礼,又检查了对方的公文和身份令牌之后,便让对方带来的民夫,将那三万贯钱转移到了对方的货车上。 然后这位小将便带人护送着三万贯钱连夜出了京城,奔赴京兆府。 这三万贯钱会在最短时间内在货运和商贸发达的京兆府换成粮草,然后送到横山中的子午道,交给韩绛、刘昌祚统领的西北三路大军。 ……… ……… 苏过从三司衙门走了出来,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这两天他忙坏了,但一想到招标之事中所能分润的功劳,便眼睛发亮,心情激动。 张斌给苏过分配的任务说起来也简单,但做起来就不简单了。 张斌很清楚如今的大宋从上到下,已经腐败到骨子里面去了,给前线大军的粮草,只要是个官吏,都敢雁过拔毛,更不用说这种看似来钱很快的招标。 若是交给三司的官吏全权负责招标过程中的钱粮,张斌猜想最终钱粮少上一半,也不算什么太过意外的事情。 所以,他对三司派来的那些账房根本就不相信,但以他的官职和身份,还难以做到强硬的拒绝三司使吴充的意思,只好让苏过单另找一些账房。 苏家产业和生意不小,苏过调集一部分精通钱粮帐务的人手过来,并非难事,但难就难在这些人以什么名义代替三司的相关官吏。 而这件难度最大的事情便交给了蔡京去处理。 为了调动蔡京的积极性,事前张斌给蔡京说得很清楚,这件事情若是处理得好了,蔡京、苏过、张三涛和孙国栋四人中他便是首功。 所以,蔡京的积极性很高,第二天便想到了好几个极为阴险,但却颇为有效的办法。 张斌与蔡京商议过之后,决定采纳其中一个最为阴险的办法——在竞拍的当日,三司派来管理钱粮的几名官吏茶水中会放一种泻药。 首次听到蔡京说起这个办法,张斌心中是感慨之极的,心想这位不愧是千古留名的奸相,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管方法是否下作和卑鄙,只要是有用就行。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稳坐相位近二十年而不倒。 孙国栋和张三涛则是在竞标之日,替张斌盯着两处最为关键的环节。 ……… ……… 熙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 阳光明媚,天气炎热。 大宋粮食转运收卖之权第一次招标,经过短短三天时间准备,便开始了。 一大早,平日间人来人往,商来商往的京城粮行的行会所在院子,便被一大群带甲持刀的禁军团团围了起来,再远处还有开封府的衙役维持秩序,不让闲杂人等接近,最后只剩下进出的大门口,由三司的官吏把守,验证来竞标的粮商身份,再将他们一个个带进去。 之所以这样戒备森严,是因为根据公文通知要求,这些粮商来的时候是带了足够多的银钱过来的。 更何况,按照天子旨意,今日招标之事虽然由三司使吴充主持大局,转运使薛向一旁协助,拍卖使张斌具体负责,但却让当今宰相韩琦和副相王安石都来坐镇观摩,以实地见证招标之法合不合用,以决定其它几个行当是否要行招标之法,直接决定着是否要废除均输法,不可谓不重要。 至于司马光不管是否有天子旨意,他都会来的,此外还有御史台也派了几名御史过来。 本来吴充定下的招标之地是在他们三司衙门所在,薛向也提议放在粮食转运司衙门,但都被张斌强烈反对。 当然,以张斌的身份地位,即使他是具体负责招标的招标使,勉强可以让薛向给他面子,事实上也说服了薛向,但是吴充却不同意,他反对也没办法。 张斌以“商人对官府有所畏惧,招标之地定在三司衙门会让一些商人不敢带着大量钱财参加招标”为由,试图说服吴充,但后者以“朝廷之事自然是要在衙门进行”为由,断然拒绝,还说除非有天子旨意。 逼着没办法,张斌又去了一趟皇宫。 而他说服天子的理由中自然是又加了一个:若将招标之地设在三司衙门,恐有官吏监守自盗,不知贪腐多少。 赵顼如今对下面臣子的德行不说有多了解,但经过均输法推行一事,却充满了另类的警惕,一听之下,果断下令将粮食招标拍卖之法定在了粮行的行会所在。 不过,圣旨下来之后,三司衙门下面的官吏虽然看着张斌极为恼怒,但是三司使吴充竟然没有对张斌发火,甚至在无人的时候,还叹着气拍了拍张斌的肩膀,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脸上却充满了莫名的欣慰,貌似心底深处长松了一口气。 …… …… ps:拱手作揖,苦求收藏和推荐票的支持! 第九十七章 陈家的依仗 对于朝廷将粮食转运和收卖招标之地定在粮行的行会所在,各大粮商自然是非常喜欢的,米胖子安排人特意将最大的大宅院腾出来,并且亲自盯着,将里里外外打扫擦拭得光亮无尘。 而每来一位官人就坐,便会有行会的小厮给官人们送上上好的吃食、茶水,当然也根据不同的级别准备了中途供休息的地方。 这座宅院本来就是各大粮商一年一度用来选出行首的,院子宽敞不说,还有往年各大粮商休息的房间,而且门窗都是面对着院子正中间大院子高出地面的平台,此时上面已经摆好了桌案和交椅。 来自京城和各地的大粮商们,带着好奇和警惕,以及贪婪心思,一一走了进来。 张斌早就安排张三涛准备好了一批粮行的小厮,带着各大粮商到了提前分好的地方。 来的当然不止是一个商人,今日本身就是事关重大,更何况朝廷宰相和副相、计相这等传说中的大人物都莅临现场,各大粮商来的可真是真正坐主的人,比如于家和陈家自然就是家主,当然米胖子身后楚国公这等见不了光的势力,只好让米胖子带头,但张斌早就发现米胖子身边有一名装扮成掌柜的青年多半才是主事之人。 至于相州韩家和毫州韩家,这等事情也不能完全交给掌柜去决定,族中都有嫡系族人过来的。 而除此之外,按照张斌当时定下的方案要求,每个粮商还能够带四名随从和两名帐房先生,而每个商人带来的钱财都由他们带来的人在前院各自所属地方看守着,等这边招标之后,现场便签署相关公文,并交割银钱。 招标可不是拍卖会,各大粮商自然不是直接坐在院子里面,张斌给他们每一家都准备了一个房间,甚至让人在房间门上写了各个粮商的名字,各个粮商一进来,便有张斌让米胖子安排的小厮端茶倒水,甚至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糕点。 在张斌特意安排下,这些小细节无一不体现了对这些粮商的重视,不知不觉中粮商们对官府的警惕便消散了不少,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官府的尊重和诚意。 张斌两世为官为人,深知细节决定成败,所以在这些细节方面也尤为注意。 反过来说,若是今天来的官吏和以往一样,对商人们摆出一副居高临下,呼来喝去、盛气凌人嘴脸,商人们虽然表面上恭敬,但心中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从而直接影响到招标的积极性,导致今天招标失败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如今的大宋朝廷和官府的公信力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也是三日前崇政殿中司马光扬言他绝不相信那些商人会拿出大量钱财参与这场招标的原因。 因为,司马光心中清楚,在商人心中,官府和朝廷甚至就是天敌,所有官吏给他们的感觉除了贪婪之外,便是言而无信。 ……… ……… 陈文已经带人进了属于他们陈家的房间,自从司马光召见他之后,他便用了两天的时间,和京城内外不少粮商碰过面。 除了陈家和米胖子之外,京城内外各大粮商多多少少都会给陈家一些面子,除了他们和于家是京城最大的粮商这个原因之外,自然是因为他们与漕帮的关系。 当然,陈家还没有能力威逼各家,他说服各个粮商的理由倒也犀利——大家共同压价,且提前分配好各自要竞标的某路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尽可能不要互相竞标,从而付出较小银钱便拍下各自目标路的转运和收卖之权。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又可以给陈家一个面子,所以除了米胖子和于家之外,其他各个粮商都给陈家回话,表示同意,并形成默契。 陈文当然也去找了米胖子和于建书,两人自然是面上也表示同意,不过一转身,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张斌。 陈文坐在分给自家房间的地窗户前,这个地方可以看见院中高台上的桌案和四把交椅。 想着等一会儿坐在这四把交椅上的大人物,心中一片火热,眸中充满渴望。 宰相之子王雱已经答应他,只要这次事情办妥,会想办法给他弄一个官身,而且绝不是今天竞标之后,给前几名商家要授的无权无实的散官,是真正有差遣有实职的官位。 当然,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笔银子, 还有那位司马大学士,这可是正三品的大员,已经答应今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上门去,虽然他们陈家在朝中也有靠山,但比起司马光还差了一筹。 再说靠山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相比这两大好处,今天计划中竞标得到淮南两路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对陈家来说,反倒不算什么了。 想到今天竞标之后的巨大收获,陈家之主陈文心里踌躇满志,仿佛看到了他们陈家终于超脱商人和草莽的标签,开始进军大宋真正的贵人行列。 ……… ……… 某一刻,陈文忽然看到有小吏给高台上又加了一张桌案,摆了一把交椅,心想除了韩相公和王相公、计相吴充、司马大学士之外,这多出来的是会是谁。 那个叫张斌的年轻官人虽然具体负责今天的招标之事,但却还没有资格与这几位贵人一起坐在高台上。 …… …… “父亲,刘全山和张玉冈这些年做了不少事情,每年的进项也不少,就这样拒绝了,是不是不太好。” 足足近百名随从护卫簇拥着,由四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拉着的宽敞马车中,宰相韩琦和儿子韩嘉彦中间放着一个案面,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酒、水果、糕点。 大宋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韩琦摇了摇头,笑道:“刘全山和张玉冈这两个老货一个做的是药材和毛皮生意,一个做的是私盐,每年不知挣多少银子,还不满足,竟然还想插手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我看是这些年他们仗着我们韩家的势,做事有些得意忘形了。” 第九十八章 谁能力挽狂澜 韩嘉彦有些遗憾的说道:“太可惜了一点,刘全山说要给父亲一座庄园的,而那张玉冈说是给我们韩家三千亩良田,还十名从西域搜罗来的美姬。” 韩琦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冷哼道:“这次粮食的竞标之事,天子并未指名由我负责,当然我以宰相身份可以插手任何一事,可问题是眼下天子那里缺钱缺粮的厉害,我若是插手,必然会让天子恼恨,得不偿失。” 韩嘉彦这些年跟在父亲身边,收礼、收钱、收田、收人、收物早已习惯,心中的贪婪也已经根深蒂固,想着那十名西域美姬自己本来是打算偷偷找个地方藏起来的,心头便有些不舍,又问道:“按照父亲所说,这次张斌主持粮食招标一事,所得的钱粮可能会让人大吃一惊,张斌刚入官场不懂规矩,但吴充那里……没有和父亲通过气?” 韩嘉彦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韩琦也只是瞪了儿子一眼,并没有多少责怪。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多年以来,如此次招标这么大一块肥肉,依官场惯例,最终给三司国库一半,另外一半自然是要给相关衙门的官人‘分食’的。 而韩琦地位超然,又是宰相,即使这两年因为王安石的崛起,权力被压缩了一些,但依然是朝中第一人,按照规矩,任何一块“蛋糕”他都会分到最大的一块。 说起来,这个规矩,这些年也曾经有人挑战过,比如当年的范仲淹,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灰头土脸,最后在政敌险恶的手段之下活活累死在赴任的路上。 而王安石上任这两年刚开始和范仲淹一样,从不分润任何一次“蛋糕”。 自古以来不合群便会引来仇视和排挤,所以王安石的仇家不少,好在王安石生了一个好儿子,王雱偷偷背着他老子,将每一次的“分食”都接了下来。 排在七十二家正店第二十六位的明月楼,便是其中一次大的“蛋糕分食” “我听说吴充为了给西北十万大军筹集粮草,愁的夜不能寐。”韩琦微微皱眉,摇头说道:“这个时候绝不想让任何人分食招标所得,否则张斌即使去找了天子,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将招标之地放在这粮行的行会所在,而不是在三司衙门。” “孩儿明白了。”韩嘉彦这样说着,心中却暗自嘀咕,这次分食的蛋糕可不小,以父亲的身份,只怕至少也有五万贯的份额,以往父亲可从来不会拒绝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廉自持了? 韩琦没有理会儿子,有些莫名的说道:“天子临时派了李舜举过来,全程参与这次招标拍卖,虽然是阉人,但却代表天子而来,我也不能太迟了。” 韩琦没有向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想染指“分食”此次竞标所得,他越来越感觉天子对自己的忌惮已经达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 他眼下只想着如何体面的将宰相之位交出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因小失大的好。 还有,韩琦虽然为了自己和家族有着私心,有贪婪的一面,但绝不想大宋败落下去,可是他明显感觉到,大宋已经开始走向衰落,而这种衰落并不因为西夏和辽国这两个外敌,而是朝廷内部出了问题。 “或许根子是因为贪腐已经成风……大宋朝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有人出面力挽狂澜,改变这一切。” “王安石……光是自身持正有什么用,连自己儿子和身边的属臣都管不了,这件事情他做不了。” 韩琦心中念头转动,脑海中将朝中有才之士都回想了一遍,没有谁拥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和品性,以及手段和魄力。 某一刻,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张斌那张脸,但紧接着摇了摇头,此子或许行,但太年轻了,等拥有左右朝堂的地位时,至少也要二十年以后了,好像来不及了。 再说,大宋亿万子民,惊才绝艳的天才从来不缺,但能够走到最后的并不多,张斌做事总感觉有些急切,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在追着他似的……此子才能难得,回头找个机会调教一下才行。 ……… ……… 商人们已经到位,朝廷三司和转运司的小吏小官也已经到位,被张斌安排临时差遣,盯着现场几处关键环节的蔡京、苏过、张三涛和孙国栋也意气风发的到了各自位置上。 但能坐高台上交椅的五个大佬和张斌这个招标使还没有到位。 张斌自然不是自持身份,非要等迟一些来,事实上他一大早便赶了过来,此时却是在陪着从宫中过来的李舜举。 这不光是因为李舜举是天子的眼睛,代表着天子,还因为李舜举带来了天子的口谕。 “官家说儒林郎只要能够给朕筹集到足够多的钱粮,其他事情朕给你担着。”给李舜举准备的休息房间中,李舜举看着张斌的眼睛,温和的说道。 张斌脸上立刻流露出感激涕零之状,连忙起身向着皇宫方向躬身一拜,道:“臣多谢吾皇厚爱,必定不会让吾皇失望。” 虽然赵顼这个天子并不是大宋真正的主宰,几乎每一件稍微重要的事情都要和宰相、朝臣商量,但毕竟是大宋这个庞大“公司”的“董事长”,是最大的“股东”,而且是长期持股的那种。 若是能够取得赵顼的信任,让赵顼成为自己的靠山,做各种事情自然就方便容易多了。 这一点王安石就是个例子,以王安石做的事情,若不是赵顼全力支持,早就不知道被势力庞大的利益受损者弄到那个偏僻州地等死了。 “公公,下官担心今日招标会有人捣乱,三司的那些官吏和院外的禁军,下官都使唤不了,到时候下官若是行雷霆手段,还要借公公带来的二十位大内侍卫一用。”两个人一起往招标大厅走去,张斌突然低声说道。 李舜举略一犹豫,转身挥手叫来身后二十名侍卫中带头的一个,吩咐道:“陈晓东,今天招标过程中,你们二十人听儒林郎的调遣。” 那侍卫看了一眼张斌,躬身道:“卑职明白。” …… …… 第九十九章 招标大会 张斌陪着李舜举到来的时候,计相吴充已经到来,各个房间中的大粮商们匆匆出来恭敬之极的给吴充施礼,然后就站在高台周围,也不敢回去。 此时见张斌和李舜举到来,连忙一边施礼,一边问好,同时赶紧让开道路。 “这位是皇帝陛下派来的天使李公公,是代表天子而来,亲自盯着今天的招标,诸位不用担心有人行不公之事。”张斌先是向吴充行礼,然后才淡淡的说道。 众商人一听,连忙向李舜举行大礼,但吴充也只是对李舜举微微拱手,而李舜举先向吴充回了礼,然后才对一众商人居高临下道:“起来吧!官家对此次招标极为重视,诸位所行之事也是为国尽力。” 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够用“官家”这个词来称呼大宋皇帝陛下,李舜举这个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显然是有这个殊荣和资格的。 一众商人顿时脸上浮现出受宠若惊之色,于建书娶过县主,已经是半官半商,连忙带头道:“吾皇圣明。” 其他商人连忙跟着喊道:“吾皇圣明。” 李舜举不再理会一众商人,和吴充互相谦让着上了高台,坐在了自己位置上。 台下便剩下张斌和他身后二十名大内侍卫,这些大商人都精得跟猴子似的,知道这个年轻人虽然官职比不了几位大佬,但却是具体主持招标之事的,更何况刚才见张斌陪着那位宫中的内侍一起来,此时那二十名大内侍卫又站在张斌身后,一副随从的样子,无不心中一惊,便向他又围了上来,想重新近距离问好,混个脸熟。 “王相公驾到!”张斌正要说什么,外面负责通传的三司小吏声音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脸坚毅之色的王安石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官人,左边正是转运使薛举,右边却是王雱。 张斌顾不上一众大粮商,上前躬身道:“下官拜见相公和转运使。” 王安石神色复杂的看着张斌,道:“张斌,这招标之事不可出差错。” 张斌连忙道:“相公放心,绝不会出差错。” 王安石给张斌点了点头,又挥手让一众商人起身,然后自顾上了高台。 薛向笑着上前,对张斌道:“子玉今日当会大放异彩。” 薛向说话时,王雱阴冷的看了一眼张斌,什么话都没有说,去了高台侧面几张桌案之处,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那里已经有御史台的两名御史和转运司、三司的几名官员就坐,此时这些人也上前给王安石行了礼,等回来之后,便和王雱有说有笑的。 并没有等太久,司马光和宰相韩琦也赶了过来,所有人都连忙起身给宰相行礼,司马光不慌不忙的避让到一边。 韩琦让众人起身,目光在张斌身上停留片刻,两人目光对视,韩琦微微点了点头,便坐在了高台最中间位置上。 感受到司马光冷冷的目光,张斌却已经懒得给他行礼,这时蔡京从外面走进来,低声给张斌道:“子玉,司马光是有意算好时间,和韩相公一起来的。” 张斌早就将自己与司马光打赌之事告诉了蔡京、苏过、孙国栋和张三涛四人,蔡京是聪明人,便对司马光比较上心,刚在外面看见这一幕,顿时知道司马光故意让一些粮商,特别是让陈家看着他与宰相一起进来,目的不言而喻。 到此时,与此次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招标有关的官员和商人都已经到齐。 张斌一声令下,这处大宅院的大门便关了起来。门外的禁军将这里团团围住,寻常人已经进不来了。 韩琦先是代表朝廷说了一些勉励商人的场面话,然后示意张斌开始。 张斌上前给高台上几位大佬行了礼,然后站在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桌案后面,将招标的议程和规矩强调了一遍。 这些内容各个商人提前接到的公文通知上都有,自然都已经反复研究过,所以张斌也只是简单再提了提,然后便宣布招标开始。 大宋疆域眼下分为二十三路,京城所在京畿路转运收买向来由开封府直接统管,之前推行均输法时,也未能交给转运司,此次同样没有拿来招标。 所以,需要竞标的便是二十二路,而且是一路一路的招标。 张斌当然知道,陈家的陈文暗中与这些大粮商们已经私下进行了串连,互相分好了要竞标的路,这样他们就不会彼此竞价和抬价,从而省下不少钱财。 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张斌自然会有对策。 事实上,要破了商人的暗中串联其实也很简单,他只要授意于家和米胖子抢了别的商人定下的路,而被抢了目标的大商人不想空手而回,只能抢其他人的目标路。 张斌对此毫不怀疑,因为他知道这是商人们逐利的天性所决定的。 “首先招标的是京东东路粮食转运收卖之权,有意的粮商按照规矩,写好出价,封入牛皮纸袋之中,送到定标厅房之中,每家只有五次出价机会,最终价高者得。”张斌淡淡的说完,目光扫过十七个小房间门口躬身的商人,喝道:“敲锣!” “锵……”一名三司小吏,重重敲响了一侧挂着的大铜锣。 众商家向场中众位大佬躬身一拜,便回到各自房间,开始商议去了。 一刻钟之后,京东东路粮食转运收买招标便结束了。 京城大粮商孙家傻眼了,因为按照他们暗中串联,这京东东路是他们家的目标,因为距离京城较近,主要转运目的地就是京师,路程不远,利润便没有淮南、江南、山东等地大,所以他们定下的最高价格是一千贯。 不得不说,串联还是有结果的,除了米胖子和于家之外,其他各家都袖手旁观,没有出价。 可是有这两家就够了。 孙家最开始出了五百贯的时候,米胖子出了八百贯。 第二次出价,孙家一咬牙直接出了一千贯,结果米胖子又出了一千五百贯。 孙家自然是算过利润的,两千贯是他们心中能够接受的最高价,所以在一边暗骂米胖子无耻的同时,在第四次的时候他直接出到了两千贯。 孙家已经想好了,这次米胖子若是再出价,他们便会放弃。 但米胖子没有再加价。 最后,孙家以两千贯的价格拿下了京东东路的转运和收卖之权,并且当场与三司签定条约,然后送上了两千贯钱。 第一百章 事情真的会这般顺利(求收藏和推荐 两千贯钱便是足足两大车钱,本来这个时候查验钱的三司几名账房却顾不上,他们待在茅厕已经好一会儿了。 苏过带领的一众账房先生便上场了,利索的清点过铜钱,然后按照张斌教授的后世会计常用的财物表格之法,全部登记在册。 即使是两千贯,孙家依然有得赚,但是比计划中多了一倍的钱,孙家自然是暗恨不已。 事实上,这个时候,除了米胖子一脸得意,于家保持平静之外,其他各家都已经炸开了锅,只不过因为朝廷几位大佬在,只能压低了声音在各自房间中骂米胖子无耻。 陈家的家主陈文脸色最是阴沉。 他知道米胖子背后靠山比较硬,昨晚上亲自找了米胖子,并且送了重礼的,而米胖子也答应大家伙一起串联,各有各的目标,结果今天米胖子直接翻脸不认约定。 场中高台上,司马光神色看似平静,但若是距离近一些,便会发现司马光眉头跳动个不停,显示着心中绝对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距离最近的京东东路便已经竞标得了两千贯,大宋总共二十二路,即使全部是两千贯,这已经是二十四万贯了。而他与张斌打赌的上限是三十万贯…… 京东东路结束之后,中间没有任何停顿,紧接着开始了京西西路的招标,三司的小吏们忙碌地穿行在各商家房间与蔡京盯着的宁标厅之间。 而每个牛皮袋中书写的价格纸单在亮白于三司、转运司和御史台几位官员之前,都会先由张三涛和孙国栋检查一遍是否被提前开启,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买通三司的小吏,半途换了里面的出价。 京东西路的竞标和京东东路有所不同,米胖子又出来捣乱了,不过瞄着京东西路的大粮商何家行事非常谨慎果断,在米胖子将价格出到一千八贯时,直接放弃。 就这样,京东西路被米胖子给拿下了。 这种情况米胖子显然也早有预料,笑吟吟的与三司签了约定,出了一千八百贯钱。 后面接连五个路粮食转运收卖之权的竞标情况与京东东路大同小异,都有米胖子出价捣乱,其中四个被米胖子逼着出到了最高价,最终拿下目标,有一个被米胖子又拿下了。 如此这般,在第九个河东路竞标的时候,米胖子突然不出价格了,瞄准河东路的大粮商黄家的主事人盯着米胖子的房间,见半天没有送出牛皮袋,顿时欣喜若狂,就等着时间到了敲锣之后,他们以三千贯的低价拿下河东路。 然而,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之前未能将京东西路拿下的何家房间中突然派人送了牛皮袋出来。 黄家主事人顿时脸色一变,但紧接着却是一脸苦笑,大家都是商人,何家的目标被米胖子给抢了去,怎么可能一直当观众,伺机出手其实早已注定。 而随着何家出手,另外一个同样被米胖子抢了目标的大商人也出手了。 最终成了三家争河东路,何家最终以九千五百贯拿下了河东路。 有了开头,或者说不知不觉中,陈家与众商人串联的约定已经悄然破裂了,公平的竞标现在正式开始,后面甚至都不用米胖子这个搅屎棍出手搅局。 白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中间有饭菜从外面送进来,韩琦也早已经休息去了。 最前面的十二路都是中原和北方诸路,粮食产量比起江淮和江南、川蜀之地都差远了,所以竞标价格最高的也是河东路的九千五百贯,但加起来也已经有八万多贯了。其中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这两个大路各以九千贯的价格被有着相州韩家背景的粮商竞标拿下了。 真正竞价恐怖的是剩下的十一路,不光粮产远高于北方,最主要的是按照大宋民生和战略需求,有大量的粮食从这十一路运送到京师和北方边关诸路,这不光是填满朝廷粮仓,还有战争和救灾所需。 按照张斌的预估和计划,这十一路总计竞标价格至少三十万贯。 这十一路首先开始的是淮南北路和淮南南路。这两路是陈家的目标。 陈家与水道第一大帮漕帮关系密切,而这两路转运大多都是走运河水路,所以陈家得这两路也是实至名归。 其他各家自认为争不过陈家,又畏惧于即使争来还要走水路,免不了要与漕帮打交道,恐怕会生出事端,所以一时间便没有人与陈家争。 未能完成司马光交待的事情,陈文郁闷不已,好在今天司马光也在场,目睹了整个过程,要怪也只能怪米胖子吧!他们陈家也算是尽力了。 此时,眼看着自家以两万贯的低价便拿下了淮南两路,陈文还是非常欣喜的。这可多出数万贯的利润。而且腾出来的钱还可以继续竞标江南诸路。 然而,在最后时刻,一直没有出手的于家出手了,紧接着米胖子也叫了两次价,富家和毫州的韩家也掺和其中,结果逼着陈家最终以总共六万贯的高价,拿下了淮南两路。 竞标到这种程度,司马光虽然强撑着始终面无表情,但实际上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知道若无意外,他已经输了,而且可能还会输得很惨,今天的局面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事实上,今天的局面可不止是给司马光一个大大的“惊喜”,也出乎韩琦、王安石和李舜举的预料。 商人们竞拍的价格远比他们想像中的要高,而商人们所拥有的财富貌似也比他们想像中的要多。 一天时间已经过去,天色渐暗,显然今天剩下的九路只能明天进行了。 接下来江南、岭南、川蜀等地最为富庶的九路,主要是于家、富家、毫州韩家和米胖子四家争夺。 这四家财力雄厚,富家、韩家和米胖子背景显赫,不怕露财,于家被张斌拿住了把柄,也不得不放开了竞价。 所以在米胖子和于家这两个内应的作用下,张斌可以预料到,剩下的这九路之地肯定会以商人能够承受的最高价格竞拍拿下。 按照他的估计,每路之地至少都是三万贯,也就是说至少还会增加二十七万贯,加上之前十四万贯,预计最少能够一次性给朝廷筹集到四十一万贯的钱。 而且朝廷的收获绝不止这四十一万贯,因为天下二十三路粮食的转运收卖之事都由这些商人去完成,天下间粮食转运司一万多朝廷俸禄养着的官吏便可以下岗了,朝廷所节省下的俸禄和这些人贪污所得,其实已经不比四十一万贯少了,这样一叠加朝廷的收获就更大了。 而且朝廷也不怕这些商人会懈怠,因为已经签定了约定,若是完成不了,轻则重罚,重则这些商人是要下狱,乃至要死人的。 然而………事情真的会这般顺利…… 第一百零一章 虎头杀人了 招标的事情都是提前谋划好的,张斌其实已经不用太操心,他大半注意力其实一直放在司马光和王雱这两个仇家身上。 司马光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张斌自然是发现了,但在已经赢定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跑去呈口舌之利,惹出无端事非,更何况两人身份地位毕竟相差很大,他若非有天子撑腰,眼下朝廷又急需钱财,他根本没有和司马光相斗相赌的资格。 而王雱自始至终都神色平静,没有什么异常之色。 王雱越是这样,张斌心中便越加警惕,因为他绝不相信王雱是闲着蛋疼,跑来看热闹的。 只是直到结束,整个招标会都按照他既定的计划进行,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 ……… “公子,公子,不好了!祥符县衙来了官差,把虎头抓走了!”张斌看着与吴充交割了今日到账的四十多万贯钱,刚刚出了粮行的行会大门,李四娃便脸色难看的跑了过来。 张斌愣了一下,脸色肃然道:“怎么回事?虎头怎么会被官差抓走?” 李四娃咬牙道:“祥符县的官差说虎头杀了人。” 张斌瞳孔微缩,惊愕莫名,失声道:“虎头杀了人,他杀了谁?” 李四娃道:“我给那官差五贯钱的好处,他给我说,虎头杀了一名叫麻彬瑞的官人。” “麻彬瑞?”张斌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这个名字他感觉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子玉,我想起这麻彬瑞是谁了,是上次在驿馆跑来羞辱你不成,反而被打脸的那个太史局丞。”跟着张斌一起出来的还有苏过、蔡京、孙国栋和张三等四人,此时说话的是苏过。 “竟然是他……”张斌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以虎头的身份,杀了一名官人,这事严重了,而且他隐隐感觉这件事情是冲着他来的,甚至有一张大网正向他罩下。 “子玉,这事绝不是巧合,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情肯定是冲着你来的,我若是没有料错的话,对方连夜会从虎头身上拿出不利你的罪证,你明日的招标会或许都难以再主持,这份功劳恐怕会便宜了别人。”蔡京好像天生就对各种阴谋非常敏感,走上来在张斌耳边低声说道。 如今他们四人已经与张斌是一体,张斌在招标这件事情上的功劳拿不到手,他们四人肯定也会被人忽略,甚至牵连也有可能。 “元长言之有理。”张斌深吸一口气,眸中一片冰冷,寒声道:“这年头想要做一些为国为民的好事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子玉,祥符县是京城内两大赤县之下,隶属于开封府,我父亲是开封府推官,我现在去找我父亲,让他派人直接将虎头的案子接到开封府。”苏过沉声说道。 张斌一听,顿时一喜,虎头虽然有些痴傻,但与他犹如亲兄弟一般,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矫情,直接向苏过躬身一拜,道:“叔党,这件事情越快越好,虎头有些痴傻,我担心被对方哄骗,说一些没有的事情。” “好,我现在就出发。”苏过快快回了一礼,便直接登上自家马车,匆匆离去。 张斌与蔡京、孙国栋、张三涛匆匆告别,便带着李四娃等四名老兵往祥符县衙疾驰而去,然后让蛇奴单独行动,查一下祥符县令的行踪。 此时已经是傍晚,所以张斌赶到祥符县衙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所以,张斌来的时候,县衙里的官吏已经下差,除了值班值守的,都各回各家了,张斌便直接去了县衙大牢。 “本官张斌,你们今天抓来的人是我的护卫随从,我现在要见一下。”张斌沉声道。 “原来是张官人,但这件事情小人做不了主,要有我们县尊大人的诏令才行。”牢头不卑不亢的说道,但看似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你们县尊大人在何处?现在带我去见他。”张斌冷声道。 “我们县尊是正七品朝廷命官,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那牢头见张斌不到二十岁,心想即使是官人,也大不过自家县令,再加上早就接到了指示,表现得非常强硬。 这时,蛇奴从一边巷子中匆匆赶来,来到张斌身后,在其耳边低语道:“公子,祥符县令不在县衙,也没有回府,一个时辰前进了牢狱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 张斌一听,便明白这祥符县令抢着时间在拷问虎头,不由得怒了,怀中拿出安抚司令牌,冷喝道:“闪开,安抚司办案,敢挡路,便有勾结辽贼嫌疑。” 牢头吃了一惊,仔细看了那令牌,却是一脸怀疑,以他的身份,虽然听过安抚司,哪知道安抚司官员的令牌长啥样。 不过安抚司这种密谍机构向来神秘恐怖,招牌还是比较硬的,那牢头又被张斌的话所吓,顿时不敢强硬下去,向张斌躬身一礼,道:“官人请稍等,小人去禀报。” 事实证明,不光是牢头,祥符县令也怕安抚司,所以很快牢头就出来将张斌恭敬的引了进去。 ………… ………… 祥符县令姓黄,名叫黄少秋,四十来岁,气质儒雅,有着淡淡的官威,刚在门外等候时,蛇奴已经快速的将打探到的信息告诉了张斌,其中一条便是此人已经在祥符县上任了四年县令了,若无意外,今年便会升迁,至于升到何处为官,自然是政事堂说了算,因为这个层次官员升迁,若无特殊的原因,天子也会准奏的。 张斌知道,能够在京城两大赤县当四年县令而不倒,不论是背景,还是手段能力都绝不可小觑,所以他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见这个黄少秋的。 黄少秋虽然没有去门外相迎,但见了张斌之后,表现得颇为客气,至少没有半点失礼之处,脸上也始终是温和的笑容。 “儒林郎大驾莅临,本官有失远迎……据本官所知,儒林郎今日主持粮食招标之事,怎么有空来找本官。” 黄少秋面带微笑,一脸认真,且带有淡淡好奇的神色,将这句话说完之后,张斌便忍不住暗赞:“此人好演技。” 第一百零二章 杀人偿命 张斌却懒得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县尊大人,在下随从被贵衙官差给抓了,在下想问一下,我那随从到底犯了何事?” 黄少秋愣了一下,疑惑道:“竟然还有此事,不知儒林郎的随从叫什么名字,本官让人查一下。” 张斌耐住性子,沉声道:“在下的随从叫张虎头。” “儒林郎稍安勿躁,若真抓错了人,本官肯定会给儒林郎一个交待。”黄少秋点了点头,一脸诚恳的说道。 “那就多谢县尊了。”若不是早就看出此事蹊跷,张斌这一刻还真被这黄少秋精湛演技给骗了。 黄少秋喝道:“来人,去看看今天抓的人有没有叫虎头的。” 门口一名官差答应一声,看了一眼张斌,快步离去。 这官差去了之后,黄少秋便和张斌闲聊,说的当然都是废话。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官差回话,张斌皱眉道:“县尊,你这官差怎么还没有回来?” 黄少秋一脸歉意道:“儒林郎稍安勿躁,这监牢有些深,牢房一个个问过去,的确要耗费不少时间。” 县衙抓了什么人,肯定会有相关登记,怎么可能需要到监牢里面一个个去查探。 “这黄少秋在拖延时间。”张斌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黄县令,本官怀疑你们县牢中窝藏西贼密谍,现在要去查探,黄县令最好不要阻拦,否则本官怀疑你与西贼有勾结。”张斌直接站了起来,手中拿出了他安抚司守阙主事的令牌。 黄少秋盯着令牌看了一眼,他不用去怀疑真假,因为张斌除非疯了,否则怎么敢冒出安抚司的官。 但同时他又心知肚明,对方就是想见到那个叫虎头的憨货,不过他刚才装了半天傻,这种事情却是不便挑明。 而且此子在大顺城立下那般大的功劳,来到京城之后又在短短时间内被天子信任,采纳其招标之法,做出这般大的事情,果然是名不虚传,做事这般老辣不说,单是这行事果断便不是这个年龄的寻常小子所拥有的。 而且他在深知安抚司是宰相韩琦执掌,这张斌竟然是安抚司的守阙主事,看来已经不声不响的成为了韩琦的人,虽然眼下王安石正得天子宠信,但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得罪宰相韩琦,那就真成蠢货了。 心思电转,黄少秋决定不能与张斌撕破脸皮,并且暗自算了算时间,想着也应该差不多了,所以他笑着抱拳道:“阁下既然是安抚司的守阙主事,那便请随本官去监牢查一下吧!” …… …… 张斌催促着黄少秋来到下到监牢口时,碰到了牢头,手上拿着招供叠文。 牢头向黄少秋一礼,道:“启禀县尊,下午抓的那名杀官贼人已经招了。” 张斌脸色一变,一把夺过牢头手上招供叠文,快速看了一遍之后,脸色变得凝重和阴沉起来。 按照这招供叠文所说,虎头承认自己杀了太史居丞麻彬瑞,而且上面还有虎头签字画押。 虎头虽然有些痴傻,但从小跟着张斌一起读书,是认得一些字的,自己的名字也会写的,张斌一眼便看出,这的确是虎头的笔迹。 …… 虎头的确是杀人了。 今天招标会,张斌考虑到虎头帮不上忙,而他自身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便让虎头看守家里。 到中午的时候,出去卖菜的丫鬟哭哭啼啼的跑来找虎头,说宅子门口有一张恶狗,不敢出去。 这丫鬟是苏过送给张斌四位侍女之一,眼下充当着厨娘的职司。 虎头一听恶狗挡道,便提了个棍子出去了。 出去一看,还真有一条大黑狗在宅子外面守着。 一只狗而已,虎头自然不怕的,他提着棍子就上去了,黑狗感受到了虎头的厉害,夹着尾巴就跑,虎头就追。 追到一个巷子口,虎头看见黑狗停下了,一棍子便砸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一只黑狗,不知怎么的,砸下去之后就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而且正好打在了那人脑袋上,当场就给砸死了。 而好巧不巧的,不远处就有几个人看见了这一幕。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有人报官,祥符县衙派官差也抓人。 虎头虽然厉害,但稀里糊涂杀了人,而且听路人说是个官人,也是傻眼了,惶恐中也不反抗,就被官差给抓走了。 府中丫鬟吓得赶紧跑到招标的粮行的行会处找张斌,但张斌在里面负责招标,门都封死了,只找到了在外面等着的李四娃等人。 …… …… “人呢!我要见他。”张斌脸色异常难看,若是虎头自己都认罪了,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便太棘手了。 牢头看了一眼县尊,后者喝道:“看啥看,张官人问话呢!赶紧回话。” 牢头连忙对张斌道:“回禀张官人,贵随从认罪之后,因为所杀之人是官人,所以按照规矩我们给开封府上报,但就在刚才,刑部来人,已经将贵随从提走了。” 张斌脸色再变,不等他说话,突然另一边有官人带着一队官差跑了过来,随行的还有苏过。 苏过给那官人说了一句话,那官人冲张斌点了点头,便对黄少秋道:“黄县令,在下奉命来提嫌疑犯张虎头。” 黄少秋抱拳笑道:“原来是马兄,那张虎头已经认罪,被刑部来人提走了。” 那官人眼睛一眯,惊问道:“刑部为何直接从你们县衙提犯人,就算他们要提人,也必须经过我们开封府。” 黄少秋笑着说道:“马兄,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刑部的人。” ……… ……… 张斌脸色铁青回到了家,这件事很麻烦,很棘手。 而且绝不是意外,而是一个阴谋。 当然不是冲着虎头的阴谋,而是冲着他来的。 是司马光? 还是王雱? 亦或是自己推出的招标法挡了某些人的财路,所以想要报复他,阻止他。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这是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都遵守的最基本的法律,而且虎头杀的还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文官。 虽然麻彬瑞只有从八品,其实也是个小人物,但是他所代表的阶级却主宰着整个大宋,是大宋最为尊贵的那些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虎头已经痛快招供了,他已经承认自己杀了麻彬瑞,他还怎么救,即使是天子出面救虎头,面对大宋律法和文官的反应,都会极为谨慎,甚至还会有些麻烦。 张斌若是任由虎头去死,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引火烧身。 可是,这怎么可能。 …… …… 第一百零三章 大牢中酣睡的虎头 “公子,张斌若是不理会虎头的生死,岂不是只杀了他一个随从而已,我们动用这般大的力量,公子连祥符县衙和刑部的关系人脉都动用了,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明月楼后院,还是那幢小楼,少妇明月依偎在王雱的怀中,温柔的说道。 王雱轻抚着明月的秀发,一脸讥讽道:“我在横渠书院住过两天,也去过大顺城,知道那个叫虎头的傻子救过张斌的命,还知道张斌曾经为了身边一个小小侍女拒绝和苏过交换侍女这等加深交情的雅事,所以我知道张斌有着妇人之心,一定不会坐看他的随从去死。” 明月目光一闪,心中禁不住暗忖:“这是妇人之心?这难道不是重情重义?” 王雱却不知道怀中女人不同的看法,自顾说道:“而只要张斌插手此事,我便会让他身败名裂,甚至打入大牢。” ……… ……… 张斌在后世的时候,听过一句非常现实的话:小孩子才看对错,成年人只分利弊。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他要看利弊,所以他不应该管虎头的死活,任其被砍了脑袋。 “唉!不管怎么说,都要尽全力去救的。”张斌思考了很久,最终做出了一个“未成年人”的决定。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是冲着他来的,他也猜到只要他去救虎头,便会有无数恶毒的陷阱等着他。 但那又怎么样,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明知不智,却必须要做的…… ……… ……… 张斌连夜又去了刑部。 刑部是高府大衙,自然不是小小的祥符县衙能够相比的。 以张斌的身份,不说刑部尚书,刑部侍郎都不会接见他。 一名刑部监牢的主事冷漠的说道:“儒林郎,你那随从已经打入死囚,按律谁都不能见,再说他杀的是我等这样的官人。所以,儒林郎还是请回吧,你的随从关在我们刑部大牢,在上刑场之前,本官不会让他再受罪的。” 张斌冷着脸道:“黄主事,下官有一事不明,此案刑部为何不经开封府,便直接从祥符县衙提了犯人?” 那刑部主事眼睛一眯,摇头道:“这样的事情也不是首次,以往我刑部不经过路府,直接从州县里面提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你那随从杀的毕竟是一名隶属于朝廷六部的官人,所谓特事特办,我刑部越过开封府直接提人,并没有坏了规矩。” 这刑部主事说话滴水不漏,张斌一时间无话可说。 讲理讲不通,安抚司的官职刚来的时候便试过了,在刑部也不管用,张斌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这个办法也是自古以来,最有效和最常用的办法,因为他直击人类最难以根除的一个特性——贪婪。 张斌突然苦笑着抓住刑部主事的手,道:“黄主事,张虎头毕竟是下官的随从,他犯了事,下官总要再见他一次,还请黄主事通融一下。” 那刑部主事双手被抓,怔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感觉自己手中多了一枚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眼睛里面便有了笑意,感慨道:“儒林郎这话说的有理,的确应该见上一见,本官这就派人带领儒林郎去监牢探视,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说着话,两人双手分开,蔡京送给张斌乔迁之喜的那颗大夜明珠已经滑进了这刑部主事的袖子之中。 “贪官。”张斌心中暗骂不已,但脸上却是感激之色,拱手道:“多谢黄主事。” ……… ……… 刑部大牢向来都是地牢,因为地牢只要守着入口,便不用担心被人破墙救人或者逃走。 一名大牢中当差的小吏领着张斌和蛇奴进了地牢,刚一进去,一股恶臭之味便扑鼻而来,这比一些常年不清理的旱厕还要够味。 相比后世的牢房干净整齐,通风好,还能见上阳光,这地牢简直就是地狱。 从人类监狱的发展便可看出人类文明的进步,至少在人权方面一直在进步。 地牢里面每隔十多步有一个固定的火把,冒着淡淡的黑烟,与臭味混合在一起,空气又不流通,张斌禁不住心想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上几年,即使不是死囚,也跟死囚差不多了,因为这空气质量,堪称是有毒啊! 张斌看了地牢里面的犯人之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刑部的地牢中关的都是重犯,最轻的都杀人犯,被冤枉的不算,大多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辈,可是张斌左右看过去,一个个都有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蔫了吧唧的,显然是这里面空气造成的。 也没有后世影视剧中探监时总有犯人喊着冤枉之类的话,不过倒是有些犯人跟疯子一样,发出恐怖的叫声,也有犯人在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啥,传出阵阵空旷悠远的回音,再加上这阴暗幽冷的环境,张斌禁不住身上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虎头是这里的新来者,关押在最里面,张斌在那小吏和一名狱卒的带领下,绕来绕去的,足足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见到了虎头。 准确的说,是先听到了虎头那震天的呼噜声。 虎头正在睡觉,而且睡的正酣,就那样仰躺在牢房中潮湿的地上,手脚上有着重重的镣铐,身上也沾满了草屑和泥土,好像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睡得是那样的香甜。 张斌顿时无语了。 “虎头,公子来看你了。”蛇奴一脸哀伤,这一两个月的相处,蛇奴已经将虎头、竹娘当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她对虎头的担心,不比张斌差。 可虎头没有反应,呼噜声照旧。 那狱卒拿着一个棍子在门口铁栏杆上使劲的敲打了几声,虎头一个哆嗦,才猛的醒了过来,然后翻身起来,便看见了张斌和蛇奴。 “啊!公子,蛇奴,我……我杀人了。”虎头揉了一下眼睛,然后便拖着重重的枷锁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惶恐和无助。 “虎头,将你杀人的过程给我说一遍。”张斌和蛇奴与虎头隔着牢门栅栏对望,没有什么矫情的废话,直接发问。 第一百零四章 一份大礼 张斌刚才问了狱卒,刑部犯人不少,为了腾出牢房,也为了省一些粮食,如虎头这样的死囚,一两天时间便会送出去斩首,所以他今晚上需要干的事情还很多,不能耽误时间。 虎头最大的特点便是听话,一般情况下,张斌说让干啥,就干啥,立刻就将当时的过程说了一遍。 只是张斌听了之后,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因为虎头刚才说的和在祥符县衙的招供一模一样。 “再说一遍,详细一些,越详细越好,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环节。”张斌无奈的强调道。 虎头愣了一下,又从头说起,比刚才话多了一些,但在张斌和蛇奴听来,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 张斌长长叹了口气,讲故事对虎头来说,太难为人了,虎头能够将这件事情说清楚,已经是从小被张载这个名传千古的大儒悉心调教过的缘故。 ………… ………… 张斌和蛇奴从刑部地牢中走出时,禁不住同时长呼一口气,然后再深深有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地牢里面的空气实在是太污浊了。 但两人此时却顾不上想这事,张斌抬头看了看漫天繁星,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大概估计了一下,此时相当于后世十一点左右的样子。 蛇奴看着一脸沉重之色的张斌,转身看了一眼刑部监牢,略一犹豫,低声道:“公子,刚才我仔细观察过了,以我们的力量难以劫狱。” 张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劫了又如何,难道能出得了东京城,出了东京城,难道能逃出中原和大宋?” 蛇奴哀叹了口气,皱着好看的眉头,沉默下来。 赶马车的是李四娃,看着张斌和蛇奴的神色,也是一脸黯然,多日相处,大家都非常喜欢憨厚的虎头。 李四娃正要赶车回家,张斌突然道:“先回府上,将那辽国暗鹰堂女密谍带上,然后去东城兰平巷。” “是,公子。”李四娃答应一声,辨别好方向,一甩马鞭,马车开始驱动。 ………… ………… 东城兰平巷住着安抚司的三号人物司参军事韩子明。 张斌本来是想直接去找韩琦的,但一想此时毕竟夜深了,以他如今的身份,这个时间点去打扰一国宰相,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韩子明就不一样了,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有限,大晚上的有急事打扰一下,不算太唐突。 张斌的宅子距离兰平巷也不算远,不过大宋京城夜晚不允许马车快速奔驰,所以三处地方跑下来,半个时辰后才来到韩子明的府邸。 “叫门,敲门声音不要太大。”张斌一边下马车,一边吩咐道。 “是公子。”一名老兵护卫立即上前,就要敲大门。 毕竟是安抚司的三号人物,府内有没有密探不知道,但警惕性还是有的。 老兵护卫刚靠近大门,咔嚓声传来,大门右侧一善隐秘的小窗户突然打开,里面传来声音:“是谁?” 那老兵护卫微微一惊,连忙道:“我家公子儒林郎有要事拜访贵府主人。” “稍等。”窗户里面的人回过话,便将窗户又关了起来。 没过多久,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韩子明穿着睡衣,披着外袍,睡眼朦胧的从里面走出:“我说子玉啊!你这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大晚上的找上门。” 张斌连忙上前,拱手道:“韩兄见谅,小弟实在是有急事,不得不打扰韩兄酣睡。” 两人说着话,韩子明已经请张斌一行进了府,又吩咐人将厨子叫醒来,弄些酒菜端上来。 很快两人来到客厅,张斌不等酒菜端上来,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韩兄,小弟用一份大礼换韩兄帮个忙。” 韩子明愕然,好奇道:“子玉想送我什么大礼,又想要我帮什么忙?” 张斌对站在门外侯着的李四娃道:“将人带进来。” 李四娃答应一声,没过多久,便扛着被绑成羞耻姿势的那名女密谍走了进来。 韩子明看着那女密谍,顿时眼睛一亮,流露隐晦的贪婪之色,看着张斌好笑道:“子玉,这女人倒是个极品美女,但是你这样绑着,不会是绑架的民女吧!” 张斌连忙道:“韩兄误会了,此女可不止是极品美女。” 说着话,他直接过去将女密谍臀部衣服撕开,将那特殊的莲花纹身露了出来。 韩子明一脸愕然走进一看,顿时神色一凝:“辽国暗鹰堂莲花社的人。” 张斌点头道:“没错,韩兄以为这份大礼如何?” 韩子明仔细打量一番嘴里面塞着布巾的女密谍,嘿嘿笑道:“不错,这大礼很好,只是子玉如今也是我安抚司的人,这可是大功一件,舍得送人。” 张斌连忙道:“这份功劳小弟全部送给韩兄,只求韩兄帮着做一件事情。” 韩子明叫进来两名神色冷厉的汉子,吩咐他们将那女密谍带下去,然后才问道:“现在子玉可以说是何事了。” 张斌连忙将虎头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所以,麻烦韩兄能够以安抚司的名义,将虎头暂时接手过来,拖延一段时间。” 韩子明略一沉思,道:“这件事情虽然麻烦,但明日我去求相公一份手令,就说那麻彬瑞之死与辽国密谍有关,便可将你那随从虎头从刑部手中要过来。不过这件事情最后结果必然要给刑部一个回执,而且最多拖延三天的时间。” “韩兄,十天吧!三天时间太短了。”张斌皱眉道。 “最多五天,不能再多了,拖的时间一长,便会有御史弹劾我们安抚司,反而会让你的随从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韩子明略一犹豫,又让了两天。 “五天就五天吧。”张斌暗叹一声,起身拱手道:“多谢韩兄出手相帮,这个人情小弟记下了。” 韩子明摆手道:“子玉客气了,你那份大礼我可是喜欢得很呢!” ……… ……… 第二天的招标继续进行,在于家和米胖子这两个‘内应’的配合下,所有的粮商都几乎是用最大的标价拿下了江南和川蜀九路的粮食转运收卖之权。 在三司的一名官员唱礼声声之中,九路之地的价格先后定了下来,每个人都暗暗计算着此次招标筹集了多少钱财,每个人看着张斌的眼神都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第一百零五章 聪明的蔡京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高看张斌此子,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啊!”韩琦心中震惊,他虽然已经料到招标之法肯定会成功,但却也没有想到会筹集到如此多的钱财,这加上昨天的已经有四十多万贯了,看这情况,突破五十万贯也是迟早的事情。 “此子……我还是小看了。”王安石神色最为复杂,他被重重的打击到了,还有均输法必然会被废除的郁闷,同时也为朝廷自此之后多了一项非常大的财源而欣喜。 李舜举脸上一直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中途他急着将好消息告诉天子,提前派人进宫去了。 司马光心中的郁闷和愤怒再也难以掩饰,阴狠的看了一眼张斌,阴沉着脸提前离去。 三司使吴充其实最为欣喜的,甚至特意走过来,拍了拍张斌的肩膀,唏嘘道:“子玉,你是否有意来我三司任职,即使你没有进士功名,老夫豁出去这张老脸,都可以保你一个正六品的官职。” 张斌毫不犹豫的摇头,并躬身道:“多谢司使厚爱,下官还是想参加明年科举之后再为官。” “这样也好。”吴充对张斌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张斌却突然道:“司使,下官还有个建议。” 吴充停步,客气道:“子玉但说无妨。” 张斌道:“司使可要求拿到西北三路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的商人将钱换成粮食,并且让他们直接安排人手送往大顺城,朝廷可派官兵护送。司使放心,这些大粮商手中有的是粮食,即使不够他们也定然有办法筹集够的。” 吴充眼睛一亮,赞赏道:“不错,这样一来,又节省下不少时间不说,朝廷又省下不少运送耗费。” …… “江南东路,开始出标价,价高者……得……” 三司的一名官员,站在石阶之上,有些傲然的喊着,显然很享受这种众目环绕的感觉。 江南东路和江南西路是大宋产粮最多的路,而且因为有运河之便,且江南富庶,可以夹带太多私货,谁都知道,只要拿下这两路之的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必然是大赚特赚。 所以,这两路也是标价最高的路。 但拥有拿下这两路资格的只有两韩、陈家、于家、富家和米胖子这六家。不过米胖子、两韩和富家已经各家拍了三路之地,已经饱和了,眼下只剩下陈家和于家这两个大宋最大的粮商,虽然各家拍得两路之地,但依然卯足了劲,开始竞标江南东路。 唱礼声落,第一个推开门,递出牛皮纸袋的是陈家。 紧接着于家也递出了牛皮纸袋。 两名小吏拿着牛皮纸袋往蔡京盯着的定标厅走去。 没过多久,给陈家送标价袋的小吏走了出来,但就在给于家送标价袋的小吏一只脚跨出门槛时,蔡京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了出来:“站住。” 张斌转头看去,只见那名小吏脸色一变,身体差点一个踉跄,然后才停步。 蔡京从里面走出,冷冷的盯着小吏,喝道:“好胆,竟然敢半途换了标袋。” 那小吏连忙道:“官人冤枉小人了,小人可从没换过标袋。” 张斌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显然是陈家买通这小吏偷偷的换了于家的竞标袋,里面的假标价定然很低,甚至直接低于最低限价,直接导致于家竞标失败,这样一来,陈家不但可以拿下江南东路,而且还是较低的价。 蔡京目光快速的扫过全场,待发现韩琦、王安石和李舜举三人都盯着他看时,心中一振,一脸胸有成竹冷笑道:“还好本官早有准备,给每家标价袋上都做了独有的隐晦标记。” 那小吏一听,脸色惨白一片,直接软倒在地。 张斌正跟三司使吴充聊天,发现这位三司使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冰冷,所以便没有插话,蔡京显然眼色也是极好,本来也想再卖弄一下,一见吴充的脸色,便站在了一边。 这小吏是三司的小吏,吴充咬牙道:“来人,给我搜。” 吴充这样的重臣是带了护卫进来的,立刻有一名护卫上前从那小吏宽大的袖子中搜出了另一个标价袋,正是原本于家的真正标价袋。 “来人,立刻将这胆大包天之辈送到开封府衙门,告诉开封府推官苏轼,将此鼠贼打入死牢。”众目睽睽之下,自已属下出现一名内贼,这对于吴充这样的文官来说,是极为丢人的事情,而且这小吏行为直接会导致朝廷少收入至少三万贯的钱财。 “官人饶命,小人再不敢了。”那小吏立刻一脸绝望,爬在地上冲着吴充磕头,额头砸在地板上,很快就一片青肿,因为吴充说打入死牢,再想活着出来几乎不可能,虽然这事按大宋律法来说,吴充这个计相说了不算,但开封府推官苏轼绝不敢得罪掌管大宋财政的吴充,更何况只是一小吏而已。 那小吏额头都快磕出血来,但吴充却没有丝毫不忍,脸色的杀机反而更甚,大声喝道:“来人,还不拖走。” 两名护卫赶紧上前,将那小吏强行带走了。 另一边,跟那小吏脸色一样惨白的是陈家众人,特别是那陈家之主陈文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早已踉跄着跑过来,直接跪倒在吴充脚下,恭敬的乞求道:“司使,请容小人解释,那小吏……” “闭嘴!”吴充一声爆喝,就要让人将这陈文也打入大牢,但突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张斌,转身对眯着眼睛看着这边的韩琦拱手道:“韩相公,下官欲将这陈家交给招标使张斌处理,相公以为如何?” 韩琦点头道:“甚善。” 吴充又看向李舜举,后者挥手道:“全凭司使作主就是。” 吴充又看向王安石,后者点了点头,道:“还剩下两路,正常进行吧!” 不少商人看着跪了一地的陈家众人,几乎全部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显然这陈家平日做人做事实在不怎么样。 …… …… 第一百零六章 陈家的靠山 日头渐趋西山,粮行的行会宅院中那颗大柳树的影子拖的好像已经无限长,树上的小鸟在众人头顶徘徊了一圈,没敢如以前那样下来找食吃,满怀幽怨地咕咕了两声,振翅飞走。 竞标结束了,最后朝廷总共得到了五十七万贯的巨款。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惊叹不已,也让所有人看向张斌时神色表情复杂到了极致。 消息已经送到皇宫,可以想见,一直对朝廷缺钱而烦恼的天子赵顼会如何的兴奋,又会如何的赏赐张斌等人。 要知道,粮食转运收卖之权的招标成功,便意味着可以废除已经变成一颗毒瘤的均输法,其他六大行当也可以采用此法,每年朝廷多出至少两百万,不,三百万贯的定项收入。 而如今大宋每年能够进入三司财库的税收不过两千万贯而已,这已经超过十分之一了。 每个人都知道,张斌又立下了大功,天子那里必然还会有封赏,而且封赏绝不会比上次大顺城立下大功差。 但张斌这个当事人,今天却一直阴沉着脸,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张斌护卫杀了人,而且杀了官人,被关在刑部死牢中的事情。 ……… ……… 粮行的行会院子,属于米胖子的房间中,陈文跪在张斌的面前,张斌盯着陈文若有所思。 陈文眸中深处有着一丝希望,见左右无人,低声道:“官人,小人之前去过官人府上……” 张斌冷冷的说道:“说吧!是谁让你给我送那三万贯的。” 陈文心头一跳,但脸上却装作愕然状,道:“是小人一时糊涂,想要收买大人。” “你不敢说吧!”张斌盯着陈文,目光犀利如刀,后者根本不敢于其对视,连忙低下头去。 “官人明鉴,小人真是没有受他人指使。”陈文低着头,咬牙说道。没办法,王雱他惹不起,不将对方说出去,王雱还可能会出手救他,若是说出去,张斌这边高兴了,但他收买三司小吏曝光的事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位宰相和代表天子的那名太监都在,这罪行压不下来,所以还不如死扛着不说。 张斌冷笑道:“你想替那人扛着,想着他会救你,但那人说不定在想着如何杀人灭口。” 陈文脸色一变,不等他说什么,张斌袖中滑出一枚黑铁令牌,仍到陈文脚下,继续说道:“本官还有一个官职是安抚司守阙主事,你可知道这次招标,关乎到朝廷前线与西贼大战的十万大军粮草筹集之事,而你却欲破坏此事,所以本官怀疑你们陈家与西贼勾结,这是诛三族的大罪。” “小人冤枉……”陈文神色剧变,死死的盯着那枚写着安抚司三个大字的黑铁令牌,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很快便汗如雨下。 没过多久,陈文便颤抖着身体道:“官人明鉴,小人这就说,小人全部坦白,是王相公家大衙内王雱指示小人贿赂官人的,还有龙图阁大学士司马官人指使小人串联各家粮商,欲以低价竞标,我们陈家绝无勾结西贼。” 张斌却在听了王雱的名字之后,禁不住脸色数变,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立刻明白虎头的事情是王雱弄的,真正目的当然还是他。 陈文见张斌半天不说话,一想可能被诛三族,心中恐惧的要死,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官人明鉴,我们陈家绝不可能勾结西贼,官人明鉴啊!” “你们陈家在朝中的靠山是谁?”张斌淡淡的问道。 这个问题虽算得上隐秘,但不难打听,再加上陈文心中盼望着张斌能够看在他们靠山的基础上,放他一马,所以赶紧说道:“回禀官人,是监察御史李常,我们陈家的人经常会帮他打探一些消息,他用这些消息弹劾其他官人。” “李常……”这个结果让张斌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逻辑上也没有错,朝中的御史想要获得功绩,体现存在感,增加名望,便要不停的弹劾官员、勋贵,乃至后宫。 当然官品越高,身份越尊贵,他们的收获就会越大,而要弹劾这些人必须要拿出一些真材实料出来,可以这些人的身份,能够被弹劾的事情自然是不好打探的,想来每个御史后面都有类似陈家这样上不上台面的势力,即使混的最差御史,估计在民间都有几个花钱雇的线人吧! “御史虽然清贵,但你也应该清楚,以李常的身份,现在恨不得你们陈家的人立刻死得一干二净,好和你们撇干净关系。”张斌淡淡的说道。 “官人目光如炬……”陈文一脸苦涩的拍着马屁,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张斌和那李常没有什么交情,也不可能看在李常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张斌盯着陈文,突然说道:“听说你们陈家与漕帮关系很深,这也是那李常要找你们打探一些消息的原因吧?” 陈文把不准张斌什么意思,但此时却不敢有半点隐瞒,连忙道:“回禀官人,小人的弟弟陈武是漕帮的副帮主。” 张斌目光一闪,道:“我会把你关在安抚司密牢中,至于你能不能再见生天,你们陈家能不能证明自己清白,就让你弟弟陈武来见我吧!” ……… ……… 半天后,张斌自家宅子中,陈文的弟弟,陈武又跪在了张斌眼前。 “官人,小人可以动用一切力量帮官人做事,可问题是小人如何相信官人所说的话。”陈武虽然跪着,但是并不显得怯懦,貌似有什么依仗,或者说有其他想法。 张斌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武,道:“就这半天时间,你便已经去找了王雱,求他救你大哥,这便是你的依仗。” “官人所言,小人不明白。”陈武瞳孔微缩,强忍着脸色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张斌的眼神之下,不敢对视,低下了头去。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官人眼睛如此毒辣,自己一说话便被对方看出了自以为隐藏很深的东西。 张斌不等他说话,又说道:“你的城府和演技比起你大哥差远了,特别是见识更是差了太多。所以你也不要想着你哥哥死了,你就可以成为新的陈家之主。因为你大哥被定为私通西贼的死囚,陈家上下所有族人都会下狱。” 陈武这一次脸色终于变了,而且变得很难看,很恐慌。 ps:最近推荐票减少了,心中感觉很恐慌,总感觉是不是什么地方写的不合适,请大家指出来。若是感觉还好,希望能够投推荐票支持和鼓励,或者留言评价,虎郎感激不尽———— 第一百零七章 天子的无奈和特旨 张斌也不催促,他看出来了,这个陈武是那种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有些简单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即使是威逼对方给自己做事,也要耐住性子,让对方真正了解到其中的厉害关系,否则埋下隐患,后面搞不好会坏事。 陈武脸色变幻不定好一会儿,“砰”的一声,将脑袋磕在了地上,梗着脖子道:“小人有把柄在那王雱手上,明知不可为,也难以拒绝。” 张斌冷笑道:“王雱拿捏的把柄最多可以让你死,但是我现在可以灭了你们陈家满门,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你是怎么在漕帮混到副帮主的。” 陈武顿时大汗淋漓,神色中充满了绝望和决然,乞求道:“那王雱若是小人死,小人死了就死了,求官人放过我们陈家。” 张斌摇头道:“你还不能死,你还要帮我做一些事情。” 陈武立刻道:“只要官人能够放过我们陈家,让小人做什么都行。” 陈武这样说,或者说做出这样的选择,张斌一点都不意外,后世很多人对家族、宗族看得很淡,但是在宋朝宗族和家族利益永远至上,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牺牲自己,保住家族,这是这年头最正常的价值观选择,而这也是张斌拿捏住陈武,为他做事的保证。 而张斌要在数日内,将已经陷入必死局面中的虎头救出来,必须做很多的事情,需要布一个很大的局,这便需要不少人手,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便需要陈武带着一些漕帮的人去做。 “你将我交待的事情做好了,我会想办法将你保住,即使那王雱手中拿着你的把柄,又恼怒你帮我做事,我也能保你不死。”所谓威逼和利诱,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光是威逼,被威逼之人心中便会有恼怒和怨气,在迫不得已之下做事的标准便会无形中打折扣不说,还有可能反噬,甚至坏事,可是有了利诱便不一样了。 当然光是利诱更是不成,因为对手可能会开出更大的利益去收买他。 果然,陈武眼睛瞬间亮了,那是认定自己已经活不久的人,突然看到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才有的眼神,在这一刻,陈武甚至对张斌充满了一些感激。 ……… ……… 刚刚让人将陈武从后门送走,宫中便来人了,自然是召张斌入宫。 这一点,张斌一点都不意外,他给想钱都已经想疯的天子赵顼在短短两天时间便弄来了五十七万贯,最主要的是已经指明了一条一年能够赚取三百万贯的财路,赵顼若不召见他,那已经不止是昏君了,而是一个废柴加白痴了。 张斌颇为轻车熟路的进了皇宫中,这次不是在崇政殿拜见天子,而是在御书房。 张斌当然知道,不是重臣和近臣,天子根本不会在御书房这等地方召见,所以他在面见天子时,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激动。 激动自然是为了让天子认可他的忠心。 “张爱卿,你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你给朕说,你想要什么赏赐?”赵顼对能够立下大功,而且能够立到心坎上的臣子还是比较大方的。 张斌略一犹豫,道:“陛下,臣想用这次的功劳换一名死囚的命。” 赵顼怔了一下,问道:“这死囚是什么人?” 张斌连忙道:“是微臣的一名随从,他如今关在刑部大牢。” 赵顼谨慎的问道:“你这随从犯了什么事?” 张斌恭敬道:“回禀陛下,他被指认杀了太史居丞麻彬瑞。” “这个麻彬瑞应该是进士出身,所以这件事情比较麻烦。”赵顼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麻彬瑞只是一名从八品的小官,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名字也没有什么印象,但太史居丞这个官位他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赵顼还知道这个官位是文官,并且都是一些中了进士,但省试和殿试都排名靠后,且没有什么关系背景的人担任。 虽然这样的人,他这个大宋天子还不放在眼中,但这麻彬瑞毕竟是士大夫中的一员,是属于他又爱又恨的士大夫群体中的一员。 赵顼可以想见,他若下特旨放了杀死一名进士的死囚,必然会有一大群御史、文官来弹劾,来反对他。 这些跳出来反对的文官与麻彬瑞是否有交情没有半点关系,他们只是出于一种物伤其类的想法,去维护他们这个阶级的利益。 因为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开了这个头,立下大功的一些武将,岂不是可以轻易用功劳去换某个进士官员的脑袋,这是士大夫们绝不允许的发生的事情。 张斌来皇宫的路上已经细细想过,提出这个要求之后赵顼的反应,所以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是很意外。 所以,他立刻善解人意将提前准备好的第二个要求说了出来:“是微臣鲁莽了,臣想让陛下下旨,容臣可以调阅刑部的案卷,还可以检查死者的尸体。” 赵顼道:“你怀疑你的随从是被冤枉的?” 张斌叹了口气,道:“陛下,臣这次主持招标之事,得罪了太多的人,挡了太多人的财路,臣怀疑是有人借此事报复微臣,而且目的并不是臣的随从,而是想借此事拉臣下水。” 赵顼顿时一脸恼怒,但天子的威仪让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是眼神却有些阴冷,他是恨透了那些贪腐的蛀虫。 “既然如此,朕便下个特旨,容你参与查办麻彬瑞的案子,你可以去看刑部任何案卷,也可以检查死者的尸体。” 张斌闻言,顿时心中大喜,连忙一脸感激涕零行大礼道:“多谢陛下洪恩,微臣必当为陛下效死力,以报陛下。” “去吧,这不算是朕对你此次立下大功的封赏,三日后大朝会上,朕要当众宣布对你的封赏。”赵顼如今对张斌的喜爱甚至已经快要追上王安石了。 ……… ……… 张斌从皇宫出来时,手中已经拿着天子的特旨。 时间紧张,眼下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尽快去做。 当然不是去刑部检查案卷,而是去麻家去查验一下麻彬瑞的尸体,虽然如今他身怀特旨,但想来这个过程肯定不会太愉快和顺利。 ……… ……… 第一百零八章 两个少女之间的情谊(求推荐票 “竹娘妹妹,不回去不行吗?或者你让小金子留下陪我。”漂亮的花园中,韩怡怡牵着竹娘的手,脸上有些委屈。 “怡怡姐姐,我一定要回去的。”竹娘一脸的担忧,眼睛有些通红,显然是哭过的,顿了一下,她又悲伤的补充道:“虎头哥最喜欢喂小金子,他还一个人和小金子经常说话,小金子最喜欢爬在虎头哥大大的脑袋上,所以我想带着小金子,跟着公子去看虎头哥。” “我听安抚司我那侄子说过,你们家公子为了救你所说的虎头,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韩怡怡说话的时候,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小金子柔滑的皮毛,而小金子却是在竹娘的怀中。 经过数天的努力,韩怡怡终于可以摸小金子银色的皮毛,但也仅次而已,而且还必须是在竹娘抱着小金子的时候才行,否则小金子就会伸出抓子挠她。 竹娘没有再说话,但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韩怡怡看着竹娘小脸上的担忧和眼神中的坚定之意,便不再忍心强求她。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真的很奇妙,才几天的功夫,韩怡怡这个宰相家的千金小姐和竹娘已经成为了好朋友,当然这其中小金子功不可没。 这与韩怡怡其实没有任何朋友也有很大关系。 同辈兄长姐姐们又都比她年龄大太多,那些侄子和侄女们倒是和她年龄相差不多,可问题是韩家极重辈分,再加上她是韩琦最宠爱的小女儿,所以那些侄子和侄女们在她面前一直很恭敬,自然难以说一些贴心话,至于侍女丫鬟就更不用说了。 而竹娘因为来之前,张斌特意三番五次的强调过,让小丫头拿足了身份,一定要将自己当成他的妹妹,不能以下人的身份去宰相府。 竹娘很听自家公子的话,虽然在韩怡怡面前依然很乖顺,但却一直没有以下人自居,这样一来整天和韩怡怡相处,两个少女渐渐的无话不说,情意渐浓。 韩琦虽然宠爱韩怡怡,但世家大族规矩远比小门小户的多,要求也严格,所以韩怡怡不过是关在漂亮的府邸内的金丝雀,很少与外界接触,也没有人敢将一些不好的东西给韩怡怡看。 所以,这美丽的少女便养成了天真烂漫、善良单纯的性格,当然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好奇。 这几天,韩怡怡便问了很多竹娘关于民间的一些事情,而竹娘所有心思都是在自家公子身上,所以讲的每一件事情主角几乎都是张斌,包括他们得到小金子的过程,以及张斌在大顺城的丰功伟绩都被竹娘用崇拜的言语说给了韩怡怡听,后者再自行瞎脑补一下,常常惊叹不已。 韩怡怡不舍的最后轻抚了一下小金子,将自己右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取下来给竹娘戴上,不等竹娘拒绝,便说道:“竹娘,那你去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了马车和护卫,你忙完这阵子,一定要带着小金子来找我玩。” ……… ……… 营救虎头这件事情自然是越早越好,所以张斌与蛇奴和李四娃等四名老兵在皇宫外汇合之后,连家都没有回,便直接前往麻家。 只是刚没走多远,天便变得阴了下来,而且云层越来越厚。 某一刻,天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便开始飘下了雨滴。 雨刚下起来,一辆马车便冒着雨追上了张斌他们一行。 竹娘谢过了送她过来的四名韩家护卫,便抱着小金子冒着雨钻进了自家公子的马车。 “公子,虎头哥他……”竹娘话还没有说完,眼睛又红了起来,眼珠子在眼眶中打转。 张斌将扑过来抓着他胸口衣服,轻轻叫个不停的小金子随手放在怀中,替竹娘擦去泪水,叹息道:“不要担心,你家公子我一定会救出虎头的。” 大雨之中,街上行人纷纷躲避,很快就没多少人了,张斌一行却依然冒雨赶路。 李四娃等四名护卫没有准备蓑衣,淋成了落汤鸡,但他们心却火热的。 这两天自家公子为了救虎头那傻小子,四处奔走,他们是全程参与的。 虎头杀的不是小猫小狗,而是一名官人,换成任何一家主子,都会选择放弃虎头,但他们家公子却没有,碰上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爱惜下人的主子,是每一个随从、护卫都最期望的事情。 四匹马簇拥着一辆马车,在东京城雨雾之中向南城快速行驶着。 雨渐渐大了起来,南城街巷上的行人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张斌一行在南城某个占地三四亩大小的府门前停了下来。 张斌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麻府大门,正要让李四娃去叫门,怀中的小金子却突然冲着某个方向,发出低吼声。 ……… ……… 明月楼,还是后院那幢小楼。 “公子,安抚司说麻彬瑞的死与辽贼暗谍有关,以此为借口将那虎头弄到安抚司密牢里面了,如今再想提前杀死,并且布置成杀人灭口的场景就难了。”美少妇明月用一种温婉的口气在王雱的耳边说着话。 “你难道不认为虎头被安抚司的人弄走,更有利于我们后面的计划么?”王雱一脸的高深莫测。 明月略一沉思,恍然道:“妾身明白了。” “人手都安排好了吧!”王雱又淡淡的问道。 明月连忙柔声道:“公子放心,人已经到位了,就等着张斌带着人到地方。” “张斌,你的确是有大才之人,但你所为是在断新党的根基,便也是断了我们王家根基,所以我一定要毁了你。”王雱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水,心想有此大雨遮掩,连血腥味都没有了,想来张斌一定会入瓮。 ……… ……… ps:非常感谢投了推荐票的看客,特别是‘读者1549444622380637’、‘泉水旁的凡人’、‘六猴儿’、‘放逐的灵魂01’、‘读者1549444622380637’等投的推荐票数量较多的看客,尤其是‘读者1549444622380637’是本书的票王,已经给本书投了两百多张推荐票,应该是每天都给本书投票,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感激————虎郎拜谢! 第一百零九章 夜访明月楼 大雨冲淡了血腥味,但雨水顺着排水洞将麻府中的大量血液也带了出来,小金子并不是闻到了麻府中的血腥味,而是看见了麻府一侧水洼中的那片浓郁的血色。 张斌顺着小金子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脸色一变。 “公子,有人在杀麻家的人,这是想要栽赃陷害给我们,我们要立刻进去救人。”蛇奴同样看见了那片血水,而顺着源头看过去,正是麻府围墙的一个角落。 张斌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目光如电一般迅速看了一眼麻府四周,虽然这些血也有可能是麻府中有人杀某种动物,但不要忘记了麻府死了主人,处于吊丧期。 他心中突然不安到了极致,道:“立刻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赶车的李四娃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张斌的命令,没有调转马头,一鞭子甩出去,马车便从麻府大门前冲了过去,钻进了雨雾之中。 几乎在张斌的马车消失的瞬间,麻府内传出救命声。 与此同时,一队巡城的禁兵、一队路过的捕快,还有一名百姓恰好从三个方向路过这里。 ……… ……… 张斌没有看见这些人出现,但在马车转过一条无人巷子之后,便让蛇奴下了马车。 蛇奴偷偷的潜了回来,将这些人全部看在了眼中。 带领禁军的军官和那名捕头互视一眼,脸色有些郁闷,这与他们接到的指示所说的情况不同。 按照上面给他们的指示,听见麻府中呼救声,便跑过来,然后将在麻府中的凶手抓住,可现在貌似没有任何凶手啊! “啊!几位官爷,小人刚看见有人进了麻府中行凶。”那名百姓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脸憨厚的样子,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说了说来。 但军官、捕头却都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的目标不是普通百姓,可以随意栽赃陷害,即使没有丝毫证据都可以办成铁案。 张斌是官人,是有爵位的贵人,是天子眼前的红人,两次立下大功,他们若没有现场抓住,便难以强行拿人。 禁军带人离开了,捕头带人进了麻府收拾残局。 最后剩下那名身体魁梧,神色变得冷厉的百姓看了一眼张斌离去的方向,转身悄然离去。 蛇奴将军官、捕头长相记住之后,略一沉思,跟在了那名百姓身后。 她选择跟踪这名百姓,是因为她看出此人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她从此人走路姿势看出此人练过武,而且她还看见此人的鞋跟上有着带血的泥水。 ……… ……… 明月楼。 “张斌竟然察觉到了不对,没有进麻彬瑞家中。”王雱神色有些阴沉。 “请公子治罪,都是妾身安排的人做事不够谨慎。”少妇明月跪在王雱脚下请罪。 王雱看了一眼明月,冷哼道:“事情已经办砸了,治你的罪又有什么用。” “多谢公子。”明月一脸感激,“公子,妾身立刻安排沈小安去城外找个地方躲躲。” 王雱冷哼道:“躲起来可不保险,最好是让他再难以说话。” 明月瞳孔微缩,低头道:“妾身明白了,这就安排人去灭口。” 王雱轻轻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道:“灭口的事情让我的护卫去做,你去忙另外一件事。” 明月连忙道:“请公子吩咐。” 王雱道:“很快麻彬瑞全家被杀的消息便会传开,你安排人去散布消息,再添油加醋一番……” ……… ……… 这是蛇奴第二次扛着人回来。 不过上次是一名美女密谍,这次却是一名杀手。 “公子,此人叫沈小安,明月楼的护卫头子,就是他杀了麻彬瑞一家。”匆匆赶回的蛇奴,指着被绑着手脚,一脸绝望和萎靡之色的大汉向张斌禀报。 “明月楼的护卫头子……”张斌一脸的冰冷和杀意,“这么说明月楼的背后是王雱?” 蛇奴连忙道:“我已经拷问过他了,他不知道王雱的存在,他只听明月楼的主事人,一个叫明月的女人吩咐。” 张斌看着沈小安被砍掉的右耳朵和被断了三根手指的左手,知道这是蛇奴逼问时弄的。 “明月楼的武力和防备如何,能不能悄悄潜入,将那个叫明月的女人弄来。”张斌敏锐的发现,这个叫明月的女人是极为关键的人物,通过这个女人,或许可以知道一切,自然也就能改变一切。 蛇奴想了一下,摇头道:“明月楼有护卫打手近百,而且其中不乏高手,偷偷潜入太过冒险,不过公子若是需要,我可以试试。” 张斌立刻摇头道:“那就算了,我们改头换面之后,正大光明的去明月楼玩乐,到时候再想办法去见那个叫明月的女人。” ……… ……… 东京城西坊街,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形成了一条条街道。 明月楼就座落在西坊街直通城京城主道与左右两条街道成十字形的交界处,又临靠金水河,可谓是大兴城内最好的地段之一。 张斌和蛇奴装扮一番,在确定不是熟人难以认出的情况下,悄悄从后门出来,坐马车前往西坊街。 两人来到明月楼前时,才刚过戌时,正是夜生活最为活跃的时候。 明月楼门面楼是木制建筑,一般的木制建筑要修到三层以上,就会压缩楼层之间的间隔,以保证木楼的稳定。但这明月楼的楼距却很高,甚至站在楼前,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楼后方的那片天光。 此时,明月楼的楼上楼下灯火辉煌,人头涌涌,人未到脂粉香气随风迎客,张斌和蛇奴大摇大晃的走进明月楼。 蛇奴当然是已经女扮男装,变成了一名俊俏随从。 古往今来只要是青楼就一定会有一位识情知趣的老鸨子,果不其然,刚进门槛,一个糯软诱人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哎呀呀呀呀,两位公子是头次来啊,里面请。”飘过来说话的老鸨年纪也不大,才二十来岁,容貌身材都堪称上品。 张斌看了一眼蛇奴,后者不着痕迹的轻轻摇了摇头,显然这并不是那明月。 ps:抱歉,下一更要迟一点,八点之后了。 第一百一十章 明月的怨气 “让你们楼里面最好的姑娘赶紧过来陪客,然后酒菜招呼周到,赏钱自不会少了你们。” 说完,张斌拿出一枚碎银,直接伸手放进少妇深深的乳沟不见了。 不得不说,这明月楼的姑娘整体档次很高,张斌进来看见的女子最差的也有七十分。 说着话,张斌一脸色眯眯的随手抓向少妇老鸨胸口,看其动作,是想将这少妇单薄的衣服给直接拉扯开。 少妇老鸨一扭身,刚好将张斌的手闪过,动作极为娴熟,显然平时这种事情没少经历。 原来的张斌就是经常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公子,张斌的表现显得熟络之极。 “两位公子请随奴家到后院雅间。” 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见不到腿脚,只觉得她是在地板上漂,腰胯扭动的似有韵律,宛如舞蹈一般,一名老鸨便有这风姿,让张斌对王雱的女人,那个叫明月的女人越加好奇。 来到这等美妙之地,张斌却并没有多少兴致,因为虎头还没有脱险。 一进楼中,首先看到的还是一个大厅,此时这里已经坐着不少客人,迎面一方约摸丈许方圆的小台子,上面有一位衣着典雅,模样堪称绝色的妙龄女子正在弹着古琴,琴声淙淙,足以清心。 在少妇老鸨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了二楼,张斌目光扫过,发现旁边柱子上是用青彩金漆描着的春宫画面,连这种细节处都做的如此华贵,不愧是京城七十二家正店排在前面的。 明月楼是正店,自然不是单纯的青楼,营销方式便与那些纯粹的青楼有所不同,特别是上了二楼之后,已经看不到几个露胸披纱的艳媚女子,反而有一股子清新味道。 不多时,张斌二人来到了一个窗户正对着后院套间,前面是厅堂,里面还有一个用来愉快玩耍的卧室。 厅堂地上铺着精美的西域羊毛地毯,墙上挂着织花壁毯,踩在地毯上能没脚踝,绵软轻柔的如处云端,让人有沉入温柔乡不再醒来的欲望。 坐在绵软的案几后,看着案几上几种精美的点心,张斌觉得自己府上厨子就做不出来,各种香甜的水果摆满了整个案几。 随手点了一堆的酒菜,不一会儿,两个十三四岁大小的俊俏小厮就端着食盘进来,将那些极精致瓷盘轻轻的搁在桌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显然是训练有素。 盘中食物做的也极为诱人,看起来既漂亮又美味,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那老鸨少妇轻施一礼,柔声道:“两位公子先享用美食,顺便观赏一下明月楼新歌舞,奴家这就去安排姑娘。” 说着话,老鸨拾起桌上的金杵敲响矮几上的金钟,随着钟声袅袅,内壁上的几幅仕女图顷刻间翻转,一队身形妖娆,身穿透明纱衣的舞女鱼贯而出,后面跟着几名乐女边走边轻轻弹奏乐器。 乐声大作中,舞女行至案几前已成前四后五的舞阵,流畅的开始舞动起来。 张斌知道要想见到那个叫明月的女人不能着急,至少要该消费的消费,不能引起明月楼的警惕。 欣赏过歌舞之后,张斌貌似看得很高兴,随手又扔出两块碎银,让一众舞女欣喜无比,弯腰甜甜的向二人谢礼。 ……… ……… “废物,怎么会让那沈小安失踪。” 同一时间,明月楼后院的阁楼中,王雱看着跪在脚下的明月,一脸怒色,连声呵斥。 明月心中委屈,一脸恐慌道:“公子,是妾身办事不力,没有想到那沈小安会突然失踪,妾身已经派了明月楼大半护卫打手去找沈小安。” 王雱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这次对付张斌的计划是他一手精心设计,从最开始让麻彬瑞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张斌结怨,到虎头稀里糊涂一棍子砸在昏迷的麻彬瑞脑袋上,这中间计划都很顺利,但今天的事情却接连出现了差错,或者说出乎他的预料。 先是张斌竟然没有进入麻彬瑞的府中,未能将麻彬瑞满门被杀的事情栽到其身上,这让他极为恼火。 而紧接着杀死麻彬瑞满门的沈小安竟然失踪了,这更让他首次有些担心起来。 “自从粮食转运和收卖之权竞标为朝廷筹集到五十多万贯钱之后,我家老爷子便对我管得严了,晚上不能在明月楼过夜了,我先回府,你尽快派人将那沈小安找到,然后灭口,千万不能让他落在张斌手上。”发过火之后,王雱冷静下来,只是神色依然阴沉。 “公子放心,妾身等会就将明月楼中所有护卫都派出去。”明月恭谨说道。 王雱深深的看了一眼明月,心想那沈小安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即使落在张斌手中,也攀附不到自己身上,只有明月知道自己的存在…… 在这一瞬间王雱对明月动了杀念,但一想事情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这个女人将自己一直伺候的无微不至,而且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情意,便压下了杀念。 明月不知道王雱心中所想,但却被王雱此时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心中忍不住有了一些怨气,忍不住暗忖道:“你回去才好,每天晚上抱着我,却又无用,留下过夜又有什么意思。” …… …… 包厢中,张斌却不知道王雱刚刚离开了明月楼,一边和蛇奴享用美食美酒,一边和身旁女子互相愉快的玩耍着。 张斌身边的女子是一名相对话语较少、性子温婉,十六七岁的少女, 此时一边给张斌喂酒,半个身子挂在张斌身上,吹着香软热气,温婉说道:“这会不早了,公子若是还不休息,这时候是听听曲儿,还是……再要一些宵夜,让公子品尝?” 张斌坐到了软榻之上,挥手说道:“再置桌席吧,唱曲的也要,你先给我捏捏。” 少女面露喜色,感激说道:“公子真是体帖。” 客人花费越多,她们的好处越多。 说着话,少女赶紧吩咐人去置办一桌新席,又让人叫了唱曲的姑娘,还端了几盘京都难得一见的时鲜果子,这才半跪着爬上软榻,将张斌的脑袋放在自己胸口上,一双柔夷轻轻搭上张斌的双肩,轻重如意地缓缓捏着。 感受着肩上舒服的力道和脑袋上的柔软,张斌微微闭目,心中却想着等会如何才能找到那明月。 就在刚才,蛇奴借口出恭找茅厕,顺便打探虚实情况去了。 ps:非常感谢‘冰蓝星云’、‘梁正南’、‘泉水旁的凡人’、‘六猴儿’、‘读者1549444622380637’等看客推荐票的支持和鼓励————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灭口与反杀 张斌微微坐起身来,轻声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香香。” 这时,一个绿衫女子走了进来,冲着张斌微微一福,在一角坐了下来,怀中捧着一个类似于琵琶的乐器,清声说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张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随手扔出一块碎银,说道:“将你拿手的曲子弹一首好了。” 绿衫女子很随意的捡起碎银,说道:“那奴家便给公子唱首吹香曲吧。” 张斌半靠在身后香香怀里,又仔细看了绿衫女子一眼,双目再次微微闭起。 歌声曼妙轻柔,张斌半闭着眼听着,发现唇边多了个酒杯,也不睁眼,知道是香香在喂酒,张开嘴喝了进去,只觉身周尽暖,心想若不是心中急着救虎头,这种享受真是不错。 …… …… 唱了近半个时辰的曲,做足了表面功夫,打发走了那唱曲的女子,张斌和那名叫香香的少女去了房间,行那语言一经描述就屏蔽之事,只是趁着少女不注意的时候,给此女喝的酒里面洒了一些他配制的药粉。 张斌知道,今晚上这个少女会做一晚上的梦,而且梦里面的男主角将会是他,以致于第二天的时候少女会分不清梦与现实,还以为自己昨晚上与张斌“玩”了一晚上。 这个药粉是张斌用鼠尾草粉与其他东西调配的,以备不时之需,今天刚好用上。 等少女陷入沉睡之后,就算有人在她耳边敲锣打鼓都醒不过来。 张斌先是仔细查探了这个卧室,没过多久,他便在床后的漆红马桶旁边中空黄铜做成的扶手里面发现了一个眼孔。 这明月楼果然不简单,看这处隐蔽极好的偷听设备,就知道王雱不仅指望着能为其敛财,还想在床第之间收集京都达官贵人们白昼里绝不会宣之于众的隐秘。 张斌刚做完这些,蛇奴便上来了,欣喜的轻声道:“公子,明月楼将所有护卫都派出去找那沈小安了,等会我们潜入后院便容易多了。” 张斌一听,也是欣喜之极,急声道:“那个叫明月的女人住处找到了没有。” 蛇奴点头道:“找到了,就在后院的一幢阁楼上。” 张斌点头道:“很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话,张斌三两下脱了外套,里面却是一身贴身的黑色夜行衣,蛇奴打开侧面窗户,快速的向外面看了一眼,确保没人之后,犹如蛇一般从窗户钻了出去,落在了后院的墙下。 张斌也从窗户中钻出去,跳了下去,蛇奴将张斌稳稳接住,并且用巧劲化去重力势能。 就这样,两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明月楼的后院。 …… …… 今天白天下雨,傍晚停了一会儿,这会又开始下了起来,而且还刮起了风。 张斌和蛇奴穿着一身黑衣,在明月楼后院中,顶风冒雨潜行。 漆黑的深夜,又下着雨,明月楼的护卫全部派了出去,这后院几乎没有人影。 但二人可不敢有丝毫大意,张斌亦步亦趋的跟在蛇奴后面,踩着蛇奴踏过的地面,学着蛇奴的样子,微微低着头,利用一切遮蔽之物和阴影之处前行着,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来到了后院那幢还亮着灯的阁楼。 若不是事情紧急,又事关虎头的生死,张斌也不想亲自行此夜贼之事。 这里住着王雱的女人明月,以王雱的性格,绝不允许再有其他男人在这附近,所以楼下只有两名老女人和两名年轻侍女。 蛇奴先潜进去,轻易将四个女人弄晕,然后两人来到了明月的闺房外面。 王雱今天发了好大的火,而沈小安也一直没有找到,这会虽然很晚了,但明月还没有睡,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心神不宁的胡思乱想着。 某一刻,明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猛的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房间中突然站着一个人。 明月吓得心神摇撼、瞳孔急缩,眼看着就要张嘴尖叫出声。 “你要是敢叫出来,你的咽喉会被割断。”门被轻轻推开,张斌从外面走了进来。 明月刚刚张开的嘴又立刻紧紧的闭上了,不是因为张斌说的这句话,而是因为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而刀柄自然是在蛇奴的手上。 “你是张斌。”明月一脸惊恐,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着,说话声音比张斌刚才说话还小。 “你既然认识我,便应该知道我为何来找你。”张斌坐在了一边的交椅上,拿起桌案上面一个梨吃了一口,很脆、很甜、水分很足。 然而,就在这时,张斌突然听到淡不可闻的破空声,似有极锋锐的武器从头顶向自己刺来。 张斌吓的一声惊呼,全力向前扑去。 蛇奴见张斌有危险,哪还顾得上明月,整个人弹身而起,手中细刀刚好将那突然出现的刺客拦了下来,两人厮杀成了一团。 张斌刚暗松一口气,突然看见床上的明月不知道在床头动了什么东西,床板竟然开始翻动。 张斌心中一急,整个人便在床板彻底翻过去之前,扑到了明月的身上,两人掉入了机关。 张斌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来到了另外一个卧室,而且两人落身之处依然是一张床。 刚一落下,张斌便动了起来。 他双手用力,想将明月胳膊绞住,然后扯下床头的帘子,将明月捆起来。 然而明月竟然只是一脸讥讽的看着张斌,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张斌发现了明月的神色异样,顿时心中一沉。 “卧槽!有毒!”张斌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暗叫不好,忍不住骂了一声后世的粗口,然后便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 他突然想起刚才明月在床板往下翻转的时候往嘴里面喂了东西。 张斌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将腰间的香囊里面的东西捏碎了。 这香囊是竹娘给自家公子做的,制作极为精美,后来张斌将里面散发淡淡香味的花草换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好个张斌,竟然能够找到老娘这里来,还好老娘这机关是一环接一环,今晚上特意将这屋子里面的迷香点燃,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你。”明月确定张斌已经中了迷药,浑身无力之后,将张斌推到一边,喘着气爬了起来,她刚才服了解药,不会中了迷香之毒。 只是不知怎么的,明月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恍惚,心中的欲望在不断的无限扩大着,瞳孔里面出现了淡淡的血丝。 她本来找出绳子准备将张斌绑起来,可是手落在张斌身上,便忍不住去摸张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摸完了脸,又忍不住摸了张斌的耳朵和脖子、胸膛。 张斌中了迷香,只是浑身无力,本来脑子是清楚的,但他刚才捏碎了香囊里的东西,里面有着他储存的鼠尾草燃烧之后的气体,而他刚才那种情况之下,也没法采取措施,堵住鼻孔什么的,不知不觉中也受了鼠尾草气体的影响,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心中的欲望开始无限放大。 明月成为王雱女人已经好几年了,但王雱因为身体原因,难以行房事,而明月可不是小女孩,相反她是虎老之年的女人。 此时此刻,她已经在鼠尾草气味特殊作用之下,被洪水般的欲望所淹没。 不知不觉中,在她眼中,面前的张斌变成了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唇红齿白,目若朗月深邃而迷人,身材修长,正是她最喜欢的美男子。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 这个过程中,张斌依然浑身无力,任由明月施为…… (为了不让本书404,此处省略一万字) 香囊里面的鼠尾草气体有限,明月和张斌的药性很快就消失,神智恢复了正常,屋中的迷香也燃烧完了,张斌的力气也开始渐渐恢复,只是恢复正常的两人却又处于世上最美妙的感受之中,绝对不可能将彼此推开。 两个人不约而同,且很有默契的继续愉快的玩耍着,不过期间张斌一抬头看见蛇奴的脑袋从上面翻转的床上伸了出来,显然看了好一会儿了,突然出现的那名刺客已经被她解决了。 ……… ……… 足足半炷香之后,随着明月发出一声美妙之极、歇斯底里的尖叫,两个人疲惫的停了下来。 “我从未如此快活过。”明月神色复杂的躺在张斌的怀中,脸色红润,一脸的疲惫和满足,想起刚才的疯狂和奇妙的经历,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我的人杀了你护卫。”张斌担心着虎头的安危,却已经冷静下来。 “那不是我的护卫,是王雱的护卫,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是王雱派来杀我灭口的,只不过刚好撞到你们来找我,不想让我落在你们手上,所以便动手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浓浓的怨气,甚至怨毒。 “原来如此,你这屋子里面点燃的迷香是给这刺客准备的吧!”张斌一脸恍然。 所谓由爱深恨,明月一直深爱着王雱,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做任何事情,然而王雱在发现沈小安失踪,担心沈小安落在张斌手上,而张斌通过沈小安找到明月,然后通过明月,得到他是杀死麻彬瑞及其一家人的罪魁祸首和幕后凶手的证据,所以回去之后,心忧之下,果断派护卫来杀明月。 不得不说,王雱的担心很有必要,可惜他的决定还是迟了,他若是在离开明月楼的时候便狠心杀了明月才是刚好。 有了对王雱的怨毒和愤恨,再加上刚才稀里糊涂与张斌的疯狂,这个女人的心已经落在了张斌身上,虽然这个过程显得太快了一些,但男女之情有时候便是如此的奇妙,自古以来一见钟情的事情都有很多,更何况刚才他们之间已经经历过了男女之间最为深入的交流。 张斌看着明月脸上的愤恨,柔声说道:“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王雱杀不了你的。” 明月刚刚经历极致的喜悦,此时一听张斌这话,一颗粉红心肝儿顿时颤的不行,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不知说什么,只是一边低声哭泣,一边紧紧的将张斌抱在怀中。 “楼里面还有一些女子是王雱的心腹。”明月哭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 …… “公子,明月楼后院的阁楼失火了。” 派去的杀手始终没有回来,王雱心中越来越不安,便又派了人过去,结果带回了这样的消息。 “失火了,明月那贱人死了没有。”王雱一怔之后,又急忙追问。 “回禀公子,明月已经死了,公子派去的人也烧死了,应该是明月与杀手同归于尽了。” “是否已经确认过?” “尸体都烧成焦炭了,不过明月身上的配饰,还有玉镯都没有错。” 王雱蹙眉沉思半响,长长松了口气,虽然自己派去的杀手也烧死了,但杀死了明月,王雱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因为关于麻彬瑞的一切都是他让明月安排人弄的,他始终没有露过面。 ……… ……… 担心王雱还会派人过来,深夜中,张斌和蛇奴放了一把火,将一名王雱在明月楼的心腹女子连同那幢阁楼给烧了,然后带着明月回到了自家宅子。 明月今晚心情激荡,身心疲惫,到了张斌的宅子后,便在张斌安排的侍女伺候下睡下了。 “公子,那个女人长得很好看。”竹娘抱着小金子,撅着小嘴,一边替张斌脱掉外衣,一边故作轻松的说道。 “虎头能不能被救出来,全靠这个叫明月的女人。”张斌一边说着话,顺手将竹娘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后者立刻羞得小脸通红,心跳加速,低声娇呼:“公子……” 隔着几层薄薄的衣裳,感受着贴入怀中的酥软温香,张斌此时没有任何禽兽想法,只是有一份促狭捉弄之心。 “呀……”竹娘发出一声可爱的惊叫,“公子不要……” 竹娘娇羞之极,双臂无力推拒着,纤柔绵软的娇躯在张斌怀中扭动,张斌笑着放开了胳膊。 小丫头晕乎乎的赶紧从张斌怀中逃脱,脸色殷红如旭日映照,耳朵热得发烫,受惊小鹿一般逃出了房间。 …… …… ps:我晕死,发了一遍,结果被屏蔽了,等申请屏蔽解除再发至少一两天以后了,等不住了,只好删除了一半内容之后,重新发了一章,并且两章合在了一起,希望不要再屏蔽了,绝没有违规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凶险难料 之前王雱安排人散布消息,所以关于张斌依仗天子的宠信,又立下大功,指使随从杀了与他有过节的太史居臣麻彬瑞,还派人灭了麻彬瑞满门的消息开始在京城内传开。 张斌如今在京城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而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只要是名人,又是官人,便是他们最喜欢谈论的对象,而且普通百姓对于权贵有一种天生的仇视,只要听到有权贵倒霉,权贵做了坏事,在谈论的时候便会莫名的兴奋。 和所有的故事一样,传着传着便变形走样,而说故事的每个人都仿佛亲眼目睹似的,说的头头是道。 朝廷新贵,仗着立下大功,天子宠信,派凶恶的随从杀了得罪他的另一名官人,还不解恨,直接又灭了其满门…… 汴京城内到处流传着张斌飞扬跋扈的故事和八卦。 这个故事传到了正在写请辞奏折的司马光耳朵里。 龙图阁大学士府上,司马光一脸阴沉,几天时间便苍老了一两年,对他来说辞官不算什么,只要有名望在,复出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这一次他输得很惨,这对他的名望打击太大了。 而司马光心中清楚,越是名望不够的时候,便越不能请辞,所以他并没有在昨天招标之会结束后,就立刻进宫去请辞,他一直在想一个可以不用离开朝廷中枢的办法,可是只要张斌还活着,而且还以一副大功臣的样子待在京城,他即使强行留下,也没脸待下去。 司马光好生郁闷,对张斌固然恨的要死,但同时也对自己与张斌打赌后悔的要死…… 从早上到下午,一整天的时间,司马光端正坐在方榻上,笔走龙蛇,一个个漂亮的字在笔下蜿蜒成形,一份份请辞写好之后,又被他仍进了旁边铜炉里面烧成灰烬。 一名随从悄然走进书房,本来想说话,见司马光定神看着桌案上的奏折,一动不动,便屏住呼吸静静站在一旁,因为他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也非常讨厌在专心想事或者想事的时候被人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光长叹一口气,一口气又写了一份请辞,然后将笔搁在碧玉笔架上,那随从才轻轻走上前恭敬行礼。 “何事?”司马光治家极严,从来不给家中的下人好脸色,不过要是做好了事情,他的赏赐却很重。 “老爷,坊间有流言,与那张斌有关。” 司马光听见“张斌”这个名字,眉头跳了跳,咬牙道:“什么流言?” “张斌仗着天子的宠信,派他的随从杀了与他有过节的太史局臣麻彬瑞,又派人灭了麻彬瑞满门……” “竟然有此事。”司马光浑身一震,但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不可能。” “不过……”司马光一脸冷笑:“不管是谁对付张斌,这却是老夫的机会。” 说着话,他提笔一口气写了六封拜帖,递给那随从,吩咐道:“将我的拜帖,送给这六家府上,另外你再安排一些人加一把火,四处散布谣言,我要让张斌成为京城百姓眼中的大恶人,让百姓群情激奋,方能成为我的一大助力。” ……… ……… 在司马光派人煽动之下,京城内外很多百姓已群情激愤,舆论一面倒的谴责张斌飞扬跋扈、狠毒狂妄。 王雱和司马光先后让人散布谣言和煽动是一方面,主要还是百姓天生同情弱者,或者说同情倒霉的人。 在不明真相的百姓眼里,麻彬瑞一家人是受害者,自己惨死不说,一家人被灭了门,而那凶手和幕后黑手都还好好的活着,这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愤怒,因为这代表着最不公平的地方,这种不公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在有人蓄意煽动之下,麻家的远亲纠集了上百人浩浩荡荡来到刑部,一群人跪在衙门外面,求朝廷主持公道。 刑部尚书冯京并非寻常角色,资历已经足够成为参知政事或枢密院副使,只不过差了名望和功劳,对于一百来名百姓跪在门外虽然重视,但并不惧怕,派人直接强行驱离。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这件灭门命案,终于在大宋京城炸开了锅。 普通百姓眼里,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极为愤怒的事情,因为这太不公平了,无辜的麻家被灭了满门,凶手还活着很滋润,听说马上就要被天子再次封赏。 然而,在朝廷一些少数重臣和个别知情人的眼里,此事却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 三司衙门中,三司使吴充听着门外几名属官幸灾乐祸的议论声,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张斌行事如此狠辣且肆无忌惮? 若真的杀了麻彬瑞一人不算,还仗着天子宠信和立下大功,灭了一朝廷命官的满门,那这件事情就大了,已经大到难以将功赎罪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 …… “此子心智不凡,行事一向沉稳,就算与那麻彬瑞有仇,也不应该如此鲁莽吧!”宰相府中,韩琦听了韩子明的报告之后,眯着眼淡淡的说道。 “祖父认为此事另有隐情?”韩子明恭敬问道。 韩琦点了点头,道:“张斌最近挡了不少人的财路,也有几个仇家,这是有人想要毁了他,这一关他要是能够平稳度过,也算是立威,以后便也算是有了根基,稳坐朝堂,前途不可限量。” …… …… 张斌府上,蔡京、苏过、孙国栋、张三涛四人一起上门,但张斌却不在府上,四人心中有事,便留在客厅中等侯张斌回来。 此时四人,神色忧虑,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官员之间因为利益和党争有私仇太寻常不过了,但一般都是通过官场手段置对方于死地,派人行刺杀乃至灭门之事,这已经不是犯禁忌了,而是肆无忌惮的挑战朝廷和天子的权威,这是重罪,即使做这事的人立下大功,也难以抵消这件事情,因为影响太恶劣了。 总之,张斌这一次,若是不能证明自己清白,恐怕凶险难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交易与摊牌 四人来的时候,张斌先后去见了三个人。 一个是漕帮的副帮主陈武,张斌让此人动用一切力量找到散布谣言的源头,并且在明日上朝之后将人控制。 第二个是安抚司的三号人物韩子明,两个密谈了一个时辰,又达成了一个交易。 待陈武那边送来消息,找到散布谣言的人之后,张斌又去找了李舜举,然后通过李舜举联系上了执掌皇城司的另一名大太监石得一,他给石得一送了一份功劳,后者欣然接受。 …… …… “老夫动用多年积累的人脉,如今又群情激奋,张斌这小贼又得罪了不少人,老夫倒要看看,张斌这次如何逃过一劫!” 龙图阁大学士府上,在两天时间中奔波一些官人府邸之间的司马光一脸笑容的踏进了家门,让府中的下人心生疑惑,自从招标之事后,自家老爷脸上便就没有了笑容,不想今天居然笑的这么开心。 …… …… 王雱安排人散布谣言,这件事情张斌早在昨晚上便通过明月口中得知,而京城内的各种流言他也让李四娃出去探听了一些。 若是手中没有沈小安和明月,这件事情自然是非常非常的麻烦和棘手,但眼下张斌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不管外面传言怎么说,他都心定如山。 只是接下来如何做,让他犹豫不定。 事到如今,有了明月和沈小安这两个人证,虎头的命肯定能够保下来。 而王雱自然是身败名裂不说,还会下狱,因为他杀了麻彬瑞和其满门。 但张斌在确定保住了虎头的命之后,却不得不考虑到一个新的问题。 王雱的事情暴露,必然会牵连到王安石,旧党绝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再加上因为自己的原因,均输法废除已经成为必然,天子和新党都对王安石的信心动摇了很多。 事实上,张斌也隐隐猜到,王雱如此对付自己,便是看到了这一点,因为自己动摇了新党和王安石的根基。 可张斌知道,在他还没有成长到与顽固的旧党抗衡之前,眼下绝不能让王安石离开朝堂,因为快要病入膏肓的大宋的确需要改变,需要变法,需要改革。 原本历史上,王安石在后面相继推出的各种改革变法其实都是非常好的,只不过和均输法的问题一样,被歪嘴的和尚念错了经,再好的制度让一群贪婪成性的官吏去推行,只会让好事变成坏事。 在科举方面废除诗词考试内容的改革,农业方面实行青苗法、农田水利法,在商业方面推行的市易法和免行法,等等,这些改革变法其实都能很好改变大宋的一些弊病,当然前提是正确的推行。 总之,眼下张斌绝不能让王安石因为他的原因,而改变了历史,提前被罢相,而且逐出朝廷中枢。 但就这样饶过王雱,他又心不甘。 所以,他决定与王安石摊牌。 只是张斌虽然相信王安石的人品,但却对王安石控制身边人的能力嗤之以鼻,所以他并不打算直接上门去拜见王安石。 想了一下,张斌让竹娘准备纸笔,写了一封信,密封好之后,交给李四娃,吩咐道:“拿着名帖去薛向薛官人府上走一遭,将此信交给薛官人,并且让他帮我转交给王相公。” ……… ……… 李四娃在薛府门口刚好碰见了正准备出门的薛向。 从李四娃手中接过信,薛向一脸疑惑,心想陷入极大麻烦的张斌莫非是想求王相公帮忙,但一想又不对,求王相公帮忙,张斌自然要亲自登门求见才是。 薛向出门是准备去王安石府上的,因为眼看着均输法便要废除,新党的声望必然会遭受极大的打击,王安石要召集一干新党骨干商议一下应对之法。 准确的说,他们决定在废除均输法之后,尽快推出新的有效变法,以提升新党权威。 今晚上他们要商议的是废除科举诗赋考试内容的变法。 只是在商议之前,薛向便拿出张斌的信,交给王安石,道:“相公,这是张斌派人送过来的,让下官亲手交给相公。” “张斌竟然如此狂妄,同在一城,有事不上门求见相公,竟然让师正你代信。” 在场除了王安石和薛向之外,还有吕惠卿、章惇、曾布,以及王雱,此时说话的是曾布。 章惇点头道:“这张斌的确是狂妄了,如今他陷入危局,莫非是想求相公出手帮忙,但却又如此无礼。” 吕惠卿眸中闪过一抹冷光,道:“张斌此时若是出事,对我们却是有利,他出了事,那招标之法的荣光便难以落在他的头上。” 几个人说着话,王安石已经皱着眉头拆开了张斌的信。 看了没有几行,王安石便脸色大变,然后身体轻轻的颤抖起来,而且面容变得一片惨白,吓人之极。 其他几个人发现了王安石的变化,看着王安石身体竟然已经开始打摆,一个个吓的直接站了起来,王雱端着茶水过来,关心道:“父亲,您怎么了,您是不是身体不适,先喝点水……” “哐当!” 王安石随手将茶杯打在地上,然后抬起手便要一巴掌打在王雱的脸上,但在最后时刻又将手收了回来,强压下心中滔天怒火和伤痛,对吕惠卿、章惇和曾布、薛向吩咐道:“张斌此次立下大功,还有随他一起的蔡京、苏过、孙国栋和张三涛也为国有功,理应重赏,你们几人下去安排一下,也给其他人说一下,明日大朝会上我们全力在天子面前要给张斌和另外四人争得最大的封赏。” 全场一片死寂,王雱急声道:“父亲……” “闭嘴。”王安石一声爆喝,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得王雱一个激灵,死死的盯着王安石手中那封信,心中不安到了极致。 吕惠卿、章惇和曾布、薛向四人都是当世人杰,知道王安石突然说出这些话,定然是与信中的内容有关,但王安石语气严肃,而且用的是不容置疑的语气,看拿着信的姿势,明显是不想让他们看信中的内容,只能心中猜测不已。 “下官遵命。”四人互视一眼,躬身领命。 “今日老夫身体不适,尔等按照我的吩咐去准备吧!其他事情下次再议。”王安石说这句话时,眼睛已经微微闭起,躺在交椅上,看起来好像是疲惫到了极致。 “相公保重身体。”四人齐声说道,向王安石躬身一礼,然后鱼贯离开,只是吕惠卿走时,看了一眼旁边神色阴睛不定的王雱,眸中闪过莫名之色。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理念和信仰的冲突 这一夜,王安石大发雷霆,扇了王雱两个耳光,欲打断王雱的腿,被赶来的儿他娘哭着给拉住了。 这一夜,王雱在祖堂中跪了一晚上。 ……… ……… “四位兄台不用担心,明日大朝会上,小弟肯定会给四位兄台讨要到最大的封赏。” 儒林郎府上,张斌将蔡京、苏过、孙国栋和张三涛留下用饭,面对四人的关心,张斌高深莫测的这样回答。 四人面面相觑,带着疑惑和期待回去了。 四人刚走,王安石次子王旁便连夜登门,亲自送来了王安石的信,以及明月楼的地契和商契,张斌拿了东西,便将杀死麻彬瑞和灭了麻彬瑞满门的凶手沈小安交给了王旁带走。 另一边,王安石连夜带着那沈小安去拜访了刑部尚书冯京,二人挥退所有人,密谈了一个多时辰,王安石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府上。 ……… ……… 夜半时分,皇宫,御书房中仍是灯火通明。 天子赵顼看着那十几份弹劾张斌的奏折,蹙着眉头,道:“李舜举,你说那麻彬瑞一家灭门惨案真的是张斌所为?” 一直随侍在天子身边,如幽魂一般站在殿中一角,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却又不发出半点声音的李舜举立刻站了出来,躬身道:“回禀官家,皇城司那边石得一密报,京城内有图谋不轨贼人恶意散布谣言,石得一已经查到了源头,带人去抓人了。另外陛下也已经给刑部和开封府下特旨,督促他们尽快查清此案,想来明日便会有结果。” …… 收到王安石回信之后,张斌长长叹了口气,兀自安然入睡。 翌日,朝廷要召开百官都参加的大朝会。 而在计划中,天子要在今天宣布对张斌的封赏,所以张斌虽然没有实质差遣,今天却是必须要参加的。 天蒙蒙亮,张斌便在竹娘的伺候下吃了早点,洗漱之后穿戴起来。 伸手摸了一把旁边交椅上酣睡中的小金子,张斌走出宅门,在四名护卫簇拥之下,由李四娃赶着马车,往皇城行去。 待行到一个十字路口时,远远的有一大队人停在那里,好似在等着张斌一行。 这也是上朝的官员,但却足足有八十一名随从护卫,双驾马车,前后还有十几对棋牌在前驱赶着闲人,一路上碰到的行人和官员,皆是立刻避让到了路边。 群臣避道,礼绝百僚,八十一名随从,这是副宰相的威严。 如今有着这个规格的朝中重臣有参知政事王安石、枢密使吕公弼、参知政事文彦博三人。 而将八十一名随从改成九十九名随从,便是宰相韩琦的规格。 相距对方近百步时,便有一名随从走过来,躬身道:“我家相公请儒林郎过去说话。” 张斌想了一下,下了马车,骑着一名护卫的马,独骑走了过去。 马蹄敲击着厚重的青石板,清脆的如同雨打芭蕉。 “下官张斌拜见相公。”张斌骑在马上,对伸出脑袋的王安石恭敬抱拳行礼。 王安石疲惫的话语声从马车中传了出来:“子玉上车说话……” 张斌没有犹豫,下了马,直接钻进了宽敞的马车中。 “这件事情是我们王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老夫还活着,这个人情便一直存在,你随时可以用这个人情来找老夫换取其他要求。”王安石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说道。 张斌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直接问道:“相公,不知王雱现在何处?” 王安石淡淡说道:“按照你的要求,城门一开,老夫便将他送出城,而且强行送到老家抚州临川,有专人看着,此生不再跨出抚州。” “请问相公,对外怎么说?” “对外便说这个孽子患了重病,回老家养病去了。” …… …… 说完话,张斌钻出马车,骑着马又回到自己队伍中,钻进了马车中。 没过多久,他们一行便来到了皇宫宣德门处。 张斌的出现,引来了几乎所有到场官员的注视。 有相当一部分人一脸的幸灾乐祸,甚至都不加掩饰,张斌知道,这些人多半是变成‘毒瘤’的均输法利益获得者,他的招标之法,相当于将这些人的一个财路给断了。 但也有不少人一脸遗憾和可惜,毕竟张斌这段时间表现得太惊艳了,不管是大顺城立下大功,还是推行招标之法在短短两天之内给朝廷筹集了五十多万贯钱,一举解决钱粮危机问题,都可以看出他的能力超绝。 司马光也来了,身边围了四五名官员,一脸阴冷的看着张斌,但没有说什么。 张斌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司马光,刚才王安石告诉他一个消息,司马光这两天四处串联,如今天子案头上已经有十几份弹劾他的奏折。 张斌心中冷笑连连,心想自己与此人结仇,看似有偶然因素,表面上看是自己太过张扬,但实际上自己与此人早已注定是仇敌,而且仇怨还会越来越大。 这个道理与司马光本来与王安石是好友,但自从王安石推行变法之后,两个人越走越远,直至最后成为死敌是一样的。 除非张斌自己放弃强国、强军的伟大理想,与司马光这样只知道墨守成规,将遵守祖宗规定看成是信仰的顽固分子妥协。 因为这是观念和理念的剧烈冲突,某种程度上也是阶级利益的冲突,而如司马光这样的人是那种超级自以为是的人,因为他总能给自己的那一套观念找到所谓合理的依据或者看似合理的逻辑,别人的观念与他不同,便会被其在心中认为异端。 张斌心中暗自感慨时,宰相韩琦来了,门前众官纷纷向道路两边退避过去,恭迎宰相骑马进宫。 韩琦骑马入内,紧接着王安石、文彦博、吕公弼等重臣带头,带着百官一起步行进宫。 今日是大朝会,天子驾临文德殿,接受群臣朝拜,共议国事。 众官进宫后,通过文德门,就在文德殿外的阁门处列队。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朝会 韩琦立于最前,王安石排在第二位,张斌站在班列靠后位置。 阁门使是一名长相奇特的老太监,他用奇异的音调说出的赞词响了起来,高大的红色殿门轰隆声中从里面被推开。 紧接着,编钟玉罄声响起,文武百官排着队,鱼贯走进文德殿中。 张斌跟着前面官员步伐,缓缓走进大殿,立刻便感觉到左右各有两道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张斌心中微凛,眼角余光立刻注意到有两名御史站在殿门两侧靠里处,目光犀利的盯着他,从头到脚打量个不停。 张斌知道这两位是纠察仪装仪容的,应该不是只针对他,每一个进殿中的官员,甚至包括宰相都被他们当成猎物一般的存在,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纠察出仪装仪容有错的官员品级越大,越能彰显出他们中直尽责,而被纠察到的官员通常情况下绝不会对其行报复之事。 平时的小朝会还好,如这样百官都参加的大朝会,宋朝时特别注重礼仪,这从天子赵顼迈着奇异的天子之步走到御榻之前,端端正正坐在御榻之上再没有动过丝毫便能看得出。 赵顼早已经习惯在群臣面前纹丝不动端坐着,不过皇帝当久了,他也总结出一些可以放松身体的办法,比如群臣看不见的双腿和脚尖便可以不停地动来动去,然后带动着上半身微量的抖动一下。 当了几年皇帝,赵顼对朝中几位重臣同样非常了解,比如他一看司马光那如铁面一般的脸色,便感觉头疼,因为以往司马光只要是这样的脸色,必然会在朝会上大说特说,话语犀利,而且准备充分。 他当然知道司马光今日针对的目标是张斌,也为京城内外传播的谣言感到头疼,只是他绝不相信张斌会是杀害麻彬瑞和灭了麻彬瑞满门的凶手。 赵顼已经想好了,如果今天司马光纠缠个没完没了,他就用一句“案情未明”给打回去。 大不了这次张斌立下的大功先不封赏,自己也算是退让了,再不行你司马光打赌输了,递上辞呈时挽留一次。 不管司马光有多心急开始表演,也要等这一整套看似庄重,实则无聊的流程结束之后才能开始。 因为这是太宗时期便定下的礼仪规矩,已经延续了上百年。 这些繁琐的礼仪过程在张斌看来,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严重影响做事效率。 仪式当然有仪式的必要和作用,会让一些东西显得庄严肃穆,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下也的确需要,这在后世都是存在的,这一点张斌也能理解。 但这大朝会每过一周就要举行一次好不好,说白了就是开个大会而已,直接讲事说事不就行了。 如今,一大群主宰大宋的君臣站在这里,将从天下各路州送来的文书大事要事放到一边不去处理,跟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听赞歌。 张斌甚至认为就是这些赞歌听得多了,所以大宋君臣才自我感觉良好,看不见大宋这艘巨船已经出现破损,航向已经严重出现错误,继续下去,必将走向深渊。 好不容易等着礼仪程序走完,龙图阁大学士司马光便迫不及待的大步走出,站在离赵顼只有七八步的地方,与最前面的王安石、韩琦已经站在同一条线上,然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偌大的殿堂中已经没有别的声音,赵顼神色清冷的看着司马光走出来,韩琦眼睛微眯,看了一眼司马光,神色难明的继续闭目养神。王安石看了一眼司马光,眸中深处有着一些快意,也有一丝怜惜,更多的是复杂。 “陛下,臣与那儒林郎张斌打赌是输了,臣也写好了辞呈,但臣在退出朝堂之前,却要弹劾张斌不学无术,侥幸得功,陛下重赏其功,委派重任,然其不知报陛下深恩,却依仗陛下宠信,行事狂妄,藐视我大宋律法,派恶仆当市杀死与其有过节的朝廷命官,又灭了其满门,简直罪大恶极,当斩其首以谢亡人!” 司马光中气十足,神色肃然,一脸的痛心疾首。 “好演技,这老贼的演技已经远远超越了后世陈道明等顶尖老影帝老戏骨啊!”张斌心中暗叹,不知情的人一看此僚此时的表演,只会将其认为是伸张正义,为国为民把心都操碎了的中直忠臣。 “臣附议,张斌必须严惩。”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官员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此人是三司的一名官员,执掌国家钱粮核算之事,这几天却被张斌害苦了,不光是没能染指粮食转运收卖招标所得的五十多万贯巨款,最主要是三司使吴充已经在三司推行张斌整出来的新式记账登记之法,他这几天研究了一下,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贪腐的漏洞,或者说想要贪腐操作起来相当的麻烦,所以恨死了张斌。 “臣以为司马大学士言之有理,张斌行事狂妄,残杀朝廷命官,灭其满门,这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也是欺君之罪,必须斩首,以儆效尤。”又有一官员站出来说道。 “臣也附议,张斌必须处死!” “臣附议,应该将张斌打入死牢,择日腰斩。” …… …… 一时间朝堂上群情激愤,十数名官员站出来,三省六部各部司都有人站出来,不过除了司马光本人之外,再无正三品以上大员。 而此时但凡是站出来的官员,都对张斌大加谴责的同时,都表示不杀张斌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民心,不杀不足以为君道…… 之所以不说打入大牢,而是必须要杀了,固然与这件事情的确很严重有关,但也与张斌不是进士出身有关。 在这个过程中,司马光又站出来强调了一番麻彬瑞一家人被灭杀的凄惨,事实上他已经做了安排,今日天子若是不对张斌做出处罚,便会有一群百姓继续去刑部衙门乃至去皇宫门外跪下喊冤。 吕惠卿、章惇、曾布、薛向这四位新党重要人物一直冷眼看着,期间目光大多都在张斌身上。 而张斌却盯着眼前官员的后脑勺发呆,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仿佛殿中十几名官员弹劾的不是他,要杀死的也不是他似的。 ps:非常感谢“风云怒’、‘杀鸡高手’、‘泉水旁的凡人’、‘读者1549444622380637’、‘冰蓝星云’、‘冰蓝星云’等看客推荐票的支持,虎郎拜谢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韩琦的手段 赵顼看了一眼张斌,见后者一脸的淡定从容,心中莫名的一定,紧蹙着的眉头都舒展了一些,威严道:“张斌,你有何话说。” 张斌听到天子的声音,貌似才回过神来,站出来向天子拱手一礼,道:“陛下,微臣实在不明白司马大学士和站出弹劾微臣的这些官人此时在做什么,即使是下县的小小捕头都知道,民间流言和谣言不可信,绝不能当成罪证,更不能捕风捉影,司马大学士才能心智天下有名,若是连一名寻常捕头都不如,臣实在难以相信。” 不等司马光脸色阴沉的申辩,张斌紧接着又大声道:“此外,朝廷诸部诸司,各有其职司责任,杀人案是由刑部负责查办,查出来谁是凶手,自有刑部禀报陛下,然后按照程序捉拿归案就是,司马大学士和弹劾微臣的各位官人难道连这最基本的司职之分都不清楚,或者说将自己负责司职已经做得很好,已经有资格随意插手刑部之事?” 司马光冷哼一声,便要站出来,张斌刚才所言虽然犀利,但以他辩才,立刻便找出好几处漏洞。 只是不等司马光说话,刑部尚书冯京突然站了出来,这是从二品大员,比司马光还要高一级,而且他与张斌衔接得很好,抢在司马光之前大声说道:“臣也在心中疑惑,麻彬瑞案子分明与辽贼暗谍有关,刑部已经与安抚司联合办案,案子已经查明,杀害麻彬瑞及其家人都是辽国暗谍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张斌,以阻拦张斌为朝廷筹集粮草,而朝廷缺乏粮草,朝廷大军便难以兼顾辽国和西贼两路大军,辽贼便可达到威逼我大宋,提高岁赐之目的。” 司马光脸色数变,喝道:“冯尚书,你可有人证物证。” 冯京从袖中拿出案卷,面无表情道:“杀人者沈小安和辽国暗鹰堂莲花社的暗谍都已经由安抚司和刑部一起捉拿归案,两人也已经招供,司马大学士若是不信,可去刑部和安抚司大牢亲自提审犯人,另外这是此案的案卷,司马大学士可以看一下。” 司马光见冯京说的如此笃定,脸色微变,但还是不死心的拿过案卷看了起来。 王安石站出来道:“陛下,辽国使臣三日后便可入京,看时间正与此案时间相接,目的就是陷害张斌,以阻拦朝廷筹集粮草。” “王相公所言极是。”赵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在那看案卷的司马光,以及那十几名刚才弹劾张斌的官员,见这些人已经低着头退了回去,心中冷笑连连,看了一眼韩琦道:“韩爱卿执掌安抚司,可有话说。” 韩琦拱手道:“回禀陛下,冯尚书所言没错,安抚司此次与刑部一起破获此案,才让辽国贼人奸计未能得逞,陛下应该对破获此案的有功之人进行赏赐。” 张斌与韩子明达成交易,将所有的功劳都给了韩琦的亲孙韩子明,有了这功劳,韩琦便可顺理成章的让韩子明再升一级,成为安抚司的二号人物,即使他不在宰相位置上,这种依靠功劳上位的官员即使是天子也轻易难以动弹。 司马光终于看完了案卷,但他不死心,大声道:“陛下,臣以为刑部所办案子疑点重重,据臣所知,京城内外对此案民言沸腾……” 不等司马光将话说完,执掌皇城司的石得一突然从殿外走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陛下,皇城外有人聚集数十百姓跪下喊冤,幕后之人与这些天散布儒林郎灭杀麻彬瑞及其家人的谣言是同一人,奴婢已经带人将其抓捕。” 司马光一听,浑身一震,强忍着脸色没有变化,但神色却已经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 赵顼问道:“那贼子是何人?” 石得一看了一眼司马光,道:“此人叫李丰,经拷问自称是司马大学士府中下人。” 大殿上顿时一片寂静。 司马光犹如雷击,正要张口辩白,另一边韩琦却抢先道:“陛下,臣正要向陛下禀报,近日安抚司发现辽国暗鹰堂不少暗谍潜伏在我大宋京城之内,有不少人便潜伏在朝廷重臣身边,这李丰应该是潜伏在司马大学士身边的暗谍,想来司马大学士也是不知情之人。” 本来有些失魂落魄的司马光心中顿时对韩琦充满了无限的感激,连忙精神一振,抓住机会说道:“陛下,臣犯了疏忽之罪,身边下人中竟然潜伏有辽国暗谍,臣自认为难脱干系,愿请辞官职,以赎大罪。” 张斌站在后面,目睹韩琦在司马光最无助的时候,一句话免去了司马光大麻烦,心中大为遗憾的同时,也禁不住对韩琦的果断和手段赞叹不已。 赵顼没有立刻答应司马光请辞,而是突然站起身,道:“几位相公和三司使吴爱卿随朕到崇政殿,商议粮食转运和收买竞标及破获辽贼阴谋的封赏一事,其他人都退下吧!” 话音一落,他便带头转从殿后离开,今日虽然结果符合他的心意,但是最后韩琦轻描淡写的替司马光脱罪,让他很不舒服。 众臣恭送了天子离去,韩琦、王安石、文彦博、吕光弼、吴充去了崇政殿。 不少官员路过张斌时,脸上都挂着笑容对其点头示好,甚至还有上前打招呼的。 众臣心中明白,经过此事之后,张斌算是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而且此次封赏多半会很重,以张斌的年纪和能力手段,恐怕前途无量。 吕惠卿、章惇和曾布看着正和薛向说话的张斌,神色各异。 三人已经知道王雱连夜被王安石送往老家的事情,再一联想到昨晚上王安石看了张斌信时的异常反应,已经将真相猜的了七七八八,心中也是暗怕不已。 一想到张斌若是不顾一切的将这件事情抖露开来,或者说拿着证据去找韩琦,又是在均输法眼看着就要废除的节骨眼上,王安石这次必然是要被王雱所连累,罢免相位,离开朝廷中枢的可能性极大,而他们这些依附在王安石身上的新党核心成员也定然会受到影响,说不定就此断送仕途也有可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蔡京的试探 所以,吕惠卿和章惇对张斌是充满感激之情的,而一想到张斌此次受到的封赏和王安石交易过程中可能拿到的好处,他们又有些嫉妒。 至于曾布,对张斌却没有半分感激不说,只剩下满腔的嫉妒之意,甚至目光转动中,有了一些难以说于外人的龌龊想法。 司马光脸皮很厚,在天子离开的第一时间,他便转身离去,一回到家便派人将请辞奏折送到了政事堂,自然会按照正常程序递交到天子桌案上,然后便是闭门思过。 …… …… 按照规定,即使结案,也必须在刑部完成手续,所以昨天晚上虎头便已经连夜送到了刑部大牢。 张斌和蛇奴、竹娘、李四娃等人站在刑部大牢外面,静静等待着。 汴京城进入了雨季,这些天隔三差五的下雨。 张斌几个没等多久,天又阴了下来,点点雨滴落了下来,风吹着有点冰冷,但一行人的心却是火热的。 谁都能够看得出,若无意外,张斌必定会飞黄腾达,而刑部之前多多少少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虎头出狱的手续办理的很快。 没等许久,刑部大牢的铁门便缓缓开启,当初那名收了张斌硕大夜明珠的刑部主事亲自将虎头送了出来,远远的还主动向张斌拱手施礼,神色笑容和上一次已经是天壤之别。 张斌笑着给这名主事回礼,但眸子深处有些清冷。 张虎头却站在牢房铁门前,睁着眼睛看着阴沉的天空,任由雨水落在自己脸上,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怔忪茫然。 虎头刚才被送了出来,没有人给他说要出狱了,他还以为要被砍脑袋了,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枉然。 结果,一出来之后狱卒和那名官人便转身回去了,他便有些傻眼了,摸了摸脖子,心想脑袋不用被砍掉了,一股喜极若狂的感觉涌上虎头的心头。 最主要的是地牢里面视野太暗,他刚一出来,一时间没有适应,感受到下雨,又抬头看天,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站在一侧的张斌一行人。 张斌看着虎头,脸上流露出了人世间最为灿烂和温暖的笑容,带头着一群人大步的迎了上去。 张虎头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去,又呆在了那里,使劲的揉了一下眼睛,眼圈刷地一下变红了,神情激动无比,喜极而泣。 那是大难不死,逃脱生天,再见到亲人时最真实的反应。 “公子……我……我的脑袋还在……你不要担心。”虎头傻乎乎的说道,这些天他固然很恐惧,想着自己要死了,但想着最多的却是自己要是死了,公子和竹娘、蛇奴、李四娃等人会伤心。 虎头一见面便说了这样一句话,张斌差点就流泪了,他从未见过像虎头这么纯粹的人。 “担心个毛……”心底深处感情最为喷发的状态下,张斌抛弃了一切伪装和小心,将后世最喜欢说的口头禅说了一句,然后伸开双臂,紧紧的将虎头抱在怀中。 “啊!公子,我的衣服脏,你不要抱……”虎头一脸慌乱,想要挣脱张斌的怀抱,但张斌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紧紧的抱着。 ……… ……… 张斌一行人回到府上时,苏过、蔡京、张三涛、孙国栋已经等候多时,见张斌满脸笑容的带着虎头回来,也是长松一口气。 四人其实对于张斌不遗余力去救一个下人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特别是蔡京更是出言相劝过。 但等张斌费尽心思的将虎头救回来时,四人看着这一幕,却是心中有所感触的。 事实上,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样的张斌让他们非常的信赖。 一个连杀了一名官人的随从都这般拼命去救的人,不管是与其当朋友,还是追随在其左右,有朝一日自己若是出了事,张斌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时间,四人再看向张斌时,目光深处多了一些东西。 张斌却不知道,这件事情还额外带来了这样的好处。 “四位兄台,等着朝廷的封赏吧,我若是没有料错,便在今日朝廷封赏便会下来,而且多半会比诸位想像中的封赏重一些。”张斌笑着说道。 四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眼睛发亮,蔡京若所思,低声道:“我听闻王雱被王相公送去老家,子玉是否和王相公进行了一些交易,为我等多争取了一些封赏?” 张斌心中一惊,自己可从未说过王雱的事情,蔡京竟然能够凭借一些蛛丝马迹猜测到真相,果然不凡。 不对,蔡京这是试探。 张斌从蔡京眼中看出极为隐晦的试探之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想办法为大家多争了一些封赏没错,但是与那王雱无关,元长莫要多想。” 朝廷的封赏比张斌想像中的还要快,五人说着话,刚进入府中,便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却是一队大内侍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向张斌府上赶了过来。 是李舜举带着天子封赏旨意来了。 张斌连忙命人摆好桌案,准备接旨。 张斌的封赏自然是最重的。 散官再升两级,由从七品儒林郎升为从六品的朝奉郎,勋职也由从七品的武骑尉提升为从六品的飞骑尉,爵位也升了一级,成为了开国子爵,并且有了冠爵名,为开国阳武县子。 另外,还赏赐三百亩良田,钱五百贯。 最重要的一个赏赐,也是张斌此次谋划最重要的一环,他在安抚司的官职有了变动,原安抚司三号人物司参军事韩子明升为安抚司副司使,而他接任韩子明,成为司参军事。 这显然是韩琦与天子博弈之后的结果,安抚司司参军事以下的官位,韩琦基本上一言而决,但司参军事、副司使和司使这三个位置却是需要天子批准才行。 韩琦借此事让韩子明上升一位,进一步控制安抚司,而天子便借口直接下旨让张斌接了韩子明的位置,这是要让张斌明白,这是他天子的旨意,并非是韩琦的意思。 司参军事已经是从五品高官,虽然不能与同级别的文官相比,但却比同级别的武官还要高上半筹,最主要的是司参军事有自己的衙门和属吏,还能掌控一些探子和司兵。 ps:快上架了,上架当日会有爆发,上架后每天更新字数差不多是上架前的两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下第一楼 圣旨里面还有蔡京、苏过、张三涛和孙国栋的封赏。 蔡京因为当场看破陈家买通三司小吏调换标价袋的事情,为朝廷挽回了至少三万贯的损失,是四人中赏赐最重的,之前通过荫补而得到的从九品散官升了一级,成为正九品不说,还得了从八品的勋职。 苏过之前没有官身,此次直接得了从九品的官身,不过因为要考科举,只是散官。 而之前通过父辈荫补所得从九品散官的张三涛和孙国栋各自官品也升了一级。 如此轻易便升了一级散官,还有了勋职,蔡京心中甚为欣喜,但一想张斌的封赏,心中便是羡慕之极,甚至还有些嫉妒,不过他脸上自然是不露丝毫,并且是第一个上前冲张斌拱手道:“子玉,天子和朝廷的封赏远比我等想像中要重,这多亏子玉的争取,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以后再有什么好事,子玉尽管差遣。” 苏过和其他三人也连忙拱手道:“此次能够得此封赏,侥幸升官,都是子玉之恩。” “四位兄台客气了,若不是四位兄台这些天帮忙,特别是元长看出那三司小吏偷换标价袋的事情,小弟焉能顺利完成此次招标之事。”张斌拱手回礼,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官品比四人高了四五级,且手握安抚司大权而傲慢。 张斌知道,四人心中对他的感激是做不了假的。 因为,四人虽然还要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但按照大宋规定,在获取进士之前便有了因功而得的散官和勋职,取得进士功名之后核定官品时可比寻常官员高一级,但荫补的却又不算。 而且,在取得功名之前便因功得官的进士极为少见,这对绝大多数进士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哈哈哈哈……子玉,今日我等一同受赏升官,何不去天下第一正店樊楼庆祝一番。”苏过此时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成就感,这种凭借自己的能力立下功劳,然后受赏升官的感觉让他非常着迷。 “没错,子玉,今日我等要一醉方休。”蔡京虽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但这是自己人生中立下的第一份功劳,而且虽然和张斌不能比,但自己表现出的能力已经脱颖而出,超过了苏过、孙国栋和张三涛,他相信经过那天招标会上自己的表现,高高在上的宰相韩琦、副相王安石、计相吴充都已经将自己记住了。 另外他事后还偷偷给天子身边的近侍李舜举在京城的唯一亲人送了一份重礼,便是想让李舜举将他那天的表现,在天子面前能够提上一口。 虽然李舜举那边还没有回话,但张斌为他们四个争功,自己的封赏比其他人重,且旨意中特意提到了自己那天的表现,这就已经够了。 毕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又是首次立功升官,孙国栋和张三涛同样兴奋莫名,纷纷叫嚷着要去天下第一等销金窟樊楼潇洒感受一番。 张斌深知这个时候正是加深与四人交情的黄金时期,自然不会扫兴,安排蛇奴带着四名老兵护卫陪着明月去接手明月楼,便带着两名老兵护卫一同去了樊楼。 ………… ………… 樊楼在东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中排在第一位,又被称为“销金窟”,可想而知生意有多红火,每日盈利之多,即使是历代皇帝都眼热。 有人计算过,樊楼每年盈利是排在第二位与第十位的九家正店之合的三倍,是朝廷一年税收的十分之一,堪称是大宋第一大企业。 早在真宗当皇帝的时候,因为与辽国与西贼打仗,钱粮不够时,便打过樊楼的主意,但最后不了了之。 迄今为止,樊楼的背景或者说樊楼后面的人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 张斌当然不是普通人,他身边的蛇奴也不是普通人,所以他知道樊楼的依仗,更是清楚樊楼的经营模式几乎是后世股份制企业的雏形。 没错,樊楼的老板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家族或者势力,而是由大宋朝最顶尖的九个世家门阀共同执掌,共同分红利。 其中之一便是韩琦所在的相州韩氏,而另外八个世家门阀眼下虽然没有执掌宰相之位,但在大宋朝的势力或者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丝毫不比相州韩氏弱。 张斌记得在后世反腐倡廉的那段时间,一些高消费场所纷纷倒闭,甚至连南边有着妈港之称的世界赌城的很多赌场都受到严重影响,倒闭近半。 所以,从樊楼如此庞大的盈利便可以看出,大宋的贪腐和官员、权贵的堕落已经达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 当然,若只是简单的去认识,只能说大宋的有钱人还是很多的,可是来樊楼消费的十之八九是官人和权贵,所以大宋的有钱人主要是官人和权贵。 可是,大宋朝廷却越来越穷,皇帝和后宫的用度一年不如一年。 这种现象当然很不正常,纵观华夏历史,历朝历代即将覆灭前的几十年,都会出现这种现象——天下财富被权贵和官员紧紧攥在手中,而不是被天子、朝廷和国家所掌控,更不是被百姓所拥有。 这里的财富可不光是钱粮,更多是指农田和生活必须的资源,就拿农田来说,历朝历代开国之时都是田地被寻常百姓拥有最多的时候,也是田地分配最为普遍和公平的时候。 可是立国一百多年之后,当初拥有田地的很多百姓的后代就变成了地主贵族的佃户和下人,而他们的田地自然是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地主贵族阶级的,他们的后代成为了无产者。 而大地主和贵族这个阶级往往是官人的主要来源,因为普通人可读不起书,更练不起武的。 可是大宋朝的官人不用纳税,所以朝廷的税收自然是越来越少。 执掌朝廷的天子和宰相们不能让朝廷和军队没有钱粮可用,被逼无奈只能加赋税,这些赋税自然是落不到贵族和官员身上,最终还是落到穷苦百姓身上,即使是这些赋税一路上交到朝廷国库也少了大半,雁过拔毛正是宋朝眼前官员贪腐的惯例。 这样一来,朝廷钱粮依然不够用,只能继续加赋税。 第一百二十章 此红楼非彼红楼 所以,百姓渐渐的被逼着没有了活路,自然而然便有了苛政猛于虎的说法,被逼着活不下去的百姓上了山,进了林子成了贼寇,被一些野心家利用,最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反贼。 这个时候若是有外敌,内忧外患之下,过不了多少年必然会改朝换代,当然若是遇上强大的外敌,已经不仅仅是改朝换代了,而是亡国,让华夏民族进入最黑暗的时代,几乎人人为奴。 若不是华夏民族的人足够多,也就会如西夏、辽国这般直接被灭种灭族。 张斌的老子,一代大儒张载便是看出土地吞并对朝廷的严重危害,所以才不遗余力的要推行井田制,不管井田制是否可行,这种救国的精神和信仰却是值得所有人去尊敬。 ……… ……… 樊楼名声之大,甚至名传千古,张斌记得后世的开封市甚至还在所谓樊楼旧址上开发了樊楼旅游景点,而有不良商人起用‘樊楼’这个名字,弄出一座仿古建筑的娱乐会所,不过在张斌穿越之前貌似被扫黄打非整顿的给关闭了…… 在东京城马行街最好的地段,占地足足有两百多亩,分为东西南北四座楼的销金窟最开始其实不叫樊楼,在北宋初的时候叫白矾楼,后来改名为樊楼。 张斌记得在水浒传里面,陆谦为了掩护高衙内去找林娘子,就曾经在樊楼宴请过林冲。当然那是因为樊楼名声够大,当时的小说家才将樊楼的名字写入小说中而已,并非什么历史。 张斌一行人来到马行街时,已经是入夜时分,樊楼自然是已经灯火通明。 一下了马车,张斌便看见樊楼宏伟高大的建筑内外人影如织,喧嚣热闹无比。 除了皇城中一些建筑之外,樊楼也是东京城内修建最高的建筑,甚至在张斌看来,这片高大、雄伟、壮阔和精致的建筑已经堪称是大宋最顶尖的建筑行当技艺的体现。 樊楼厨子、账房、小厮、护卫、歌姬、舞姬、肉妓、掌柜的等等,各类人加起来足足有上千人,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真正的巨型企业。 来这里的多是达官贵人,最差的也是豪绅士子,人人有马车,所以和后世一样,樊楼在四个大门外都有宽阔的停车场。 而几个路口还樊楼派出利落的小厮根据三六九等,将这些马车分流引路,停在不同的地方,又有伙计将客人引入楼中。 张斌来到京城之后,便忙于各种事情,虽然对于这名传千古的大宋第一正店向往已久,但还是第一次来。 不过不管是苏过和蔡京,都已经变成了这里的常客。 所以在两人的带领下,一行人熟门熟路的绕过了东楼,来到了西楼,但却没有在西楼门前下车,而是直接往后面的院子行驶而去。 等过了西楼的楼面,呈现在张斌面前又是一片宽大敞亮的建筑,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幢挂满红色灯笼的五层高楼。 “此楼名曰红楼,因为整个建筑为红木所建,又用的是上好红漆,晚上又清一色的用红色纱帐和红色灯笼,所以可谓是红红火火啊。”苏过一边贱笑着,一边给张斌介绍。 张斌想起了蔡京老家所在路省在后世的时候那位走私大贼整出的红楼,心想那位走私大贼起名为红楼,莫非也是起源于樊楼中有一座红楼? 说着话,几人下了马车,向那红楼走去,张斌立刻便听到有丝竹之声钻进耳中,而且越来越清晰。 最主要的是,一股脂粉气化作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人禁不住心跳加速,想入非非。 这样的楼是天下间正常男人最向往的地方,当然若是没有钱,也只能一直向往下去,因为刚苏过说了,这里一晚上人均消费至少五十贯。 等到进了楼,张斌禁不住又是眼前一亮。 里面竟然是一个占地足有两亩的圆形大厅。 楼中一层竟然除了一根根廊柱之外,全是雅座和散座,人声鼎沸,放眼看去,数百张桌案上竟然座无虚席。 而在这大堂正中心有一个一人高的大舞台,四面有精致的台阶,舞台上有一队身穿清凉纱衣的舞女正在卖力的跳舞,台阶下还有数十人的乐师配音演奏。 而散座和雅座便是围绕着这个大舞台一圈圈的往外面布置着。 张斌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这里多是一些富商、豪绅和士子,也有一些银钱不够的小官坐在那若隐若现被红色纱幔隔开的雅座之中。 张斌他们刚刚获得封赏,自然是有钱人,更何况有苏过和蔡京这两个家中巨富的公子,所以在一楼没有逗留,直奔二楼。 二楼、三楼和四楼围绕着一楼中心是一个圆形的走廊,而在走廊里侧便是一间间包厢。 “二楼到四楼的包厢大小不同,越往高走,包厢越大,装潢也越是华贵,里面的吃食和姑娘自然也是不同的。”苏过有些兴奋的介绍着,能够拉着张斌来这种地方消费,本身就让他感到开心,更不用说今日他们还有天大的喜庆之事。 “在这里面的每一间房间,都有各自的姑娘镇守,等到客人进到里面之后,所有吃食用度的东西,价钱跟外面又有所不同。” 一边听着苏过的介绍,张斌看着一楼大厅中舞台上那队舞女下去,上来一队水准极高的杂技演员开始让人惊叹的表演,不由心中暗自感慨,原来杂技这种表演早就有了。 他原本还想着,将明月楼的营销模式改变一下,想来不会比这樊楼差,此时才发现,真是小看了古人,他能够从后世想来的一些营销手段,娱乐方式,古人也早已经想到,想不到的也是眼下的客观技术条件所达不到的。 在苏过的带领下,张斌一行人由一名小厮带领着直接上了四楼,进了一间宽阔的包厢。 包厢里面有一群身穿红色纱衣的侍女,一个个貌美如花,给他们统一行礼问好,然后便犹如等候丈夫归家的妻子一般,上前温柔的说着小话,将他们身上的外衣和头上的发冠取了下来,挂在一边,最后挽着他们的胳膊,在包厢里面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辽使的罪孽 而这些还只是包厢中普通的侍女而已。 这是最高级的包厢,里面有一个类似于老鸨的漂亮少妇,待众人坐定之后,这少妇才盈盈笑着问道:“几位公子用餐、歌舞、听曲和姑娘一并上来,还是有先后之顺序。” 苏过却已经熟练的喊道:“按照甲级的标准,全部上来吧!” 说着话,苏过已经仍出了一个五两的银元宝,那少妇笑嘻嘻的从地上捡了起来。 蔡京也不甘落后,潇洒的给包厢中的姑娘一人一块碎银。 那少妇半跪在地毯上,拾起桌上的铜杵敲响矮几上的铜钟,随着钟声袅袅,便有几位怀抱乐器的乐女鱼贯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开始演奏。 乐声一起,又从门外走进来七个身穿透明红纱的舞女,随着乐声舞动优美的身姿。 张斌满眼只见长裾飘飘,纱衣飞舞,古代的热舞自有后世艳舞无法比拟的地方,而这队舞女和乐女水准都是极高,即使是张斌也是目驰神炫。 足足一炷香工夫之后,乐声骤歇,似急雨远去万物重归寂静,七位舞女拜伏于地,背部微微起伏不定,显然刚才的舞蹈也是极费体力的。 “按照这樊楼的惯例,我们可以从这七个女子中挑选陪侍之女,若是不满意还可换人,子玉,你先挑选吧!” 张斌虽然感慨大宋贵族官宦人家奢侈糜烂的生活,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矫情扫兴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将九人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点了,那女子顿时一脸感激的谢过张斌,起身小碎步走过来,偎依在张斌旁边,开始伺候起来。 张斌也不小气,随手赏了一块碎银。 其他人也各自挑选,美妙的享受算是开始了。 舞蹈之后,又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走出,戴着面纱,其若隐若现的容貌和身姿都让五人眼前都是一亮,面容先不说,就这身材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长的,前凸后翘,身材比起之前那位老鸨都不遑多让。 女孩支好琴案,一张外表斑驳不堪的古琴被放在琴案上。 古朴的琴音响起,一道凄婉柔美的声音从琴弦上传出,琴声悠扬,如诉如怨,只是这乐调之中隐隐有着一些凄苦之意,不知道是乐调本身如此,还是此女将情绪融入其中。 一边听着琴音,众人一边开始喝酒聊天,张斌最先主动敬酒,众人几圈酒喝过之后,行为便有些放浪不羁起来。 “不瞒诸位兄台,今天出门时我父亲还给我说了,今天这场酒之后,我便要回家苦读,准备明年的春试了,后面再想出来玩乐就没那么容易了。”苏过最是藏不住话,将心中最烦忧的事情最先提了出来。 “没错,我等已经立有功勋,占了先机,但若是科举未中,一切都无用。”孙国栋一脸感慨。 “说实话,我是心中没底啊!”张三涛一直表现得对科举最为重视和担忧。 蔡京没有搭话,手在旁边少女身上隐秘之处摸个不停,让那少女俏脸通红,喘息不已,张斌知道科举对蔡京来说易如反掌。 张斌略一犹豫,道:“几位兄台,接下来可要好好准备经义策问。” 四人一听,顿时一怔,蔡京手上都停了下来,问道:“子玉,上次你开玩笑说科举考诗赋会变成经义策问,不会是真的吧!” 张斌笑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四位兄台若是信得过小弟,悄悄提前多费些心思在经义策问上就是了,比起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是占了先机。” 苏过惊问道:“自隋唐至今,数百年间,科举进士科考的都是以诗赋为主,朝廷若是突然改成经义策问,恐怕会有不少人反对吧!” 张斌心想历史上你老子苏轼反对最为激烈,但最终还是被王安石改革成功了。 蔡京若有所思,道:“不过就政事言之,诗赋的确无用,王相公和当今陛下一心图强,做事偏向务实,进行此改革也并非不可能。” 张斌心中暗赞,蔡京这份见识果然不凡,点头道:“元长所言极是。” 这时,琴音骤停,众人转头看向弹琴的少女,后者却突然起身往众人近前走了几步,扑腾一声直接跪在了众人面前,揭开了面纱,却是一名样貌颇美的少女,而且难得的是长了一张娃娃脸。 就在众人疑惑时,这少女一脸楚楚可怜,一双漆黑漂亮的大眼睛更是泪眼汪汪,还未说话,便让五人不由自主的怜意大起。 “你有何难事,便说吧!”张斌淡淡的说道,却没有被此女美貌和心中怜惜之意蒙蔽心智,并没有打什么保票。 少女鼓起勇气,说道:“奴家叫九娘,奴家想求几位公子帮忙,不要让奴家去伺候辽人。” 张斌一脸愕然,蔡京却已经一脸愤慨和无奈,道:“子玉,辽使三日后便到达东京城,按照往年惯例,为了不让辽使找借口生事,朝廷对辽使招待都是无微不至啊!舞女、歌女、乐女、妓女都会从京城各大正店中挑选最好的给辽人使团送过去,想来此女是被鸿胪寺挑选上了,三日后便要送到辽使那里伺候。” 苏过接着说道:“我听说,只要送到辽人那里的女子,不管是舞女还是歌女,亦或是乐女,都会被辽人当成妓女,百般糟蹋欺辱,自真宗皇帝与寇相公被迫与辽人结下澶渊之盟之后,辽使每一次来东京,都有不堪欺辱而自杀的女子。” 众人无不一脸愤慨,但却一时沉默无言,因为鸿胪寺所为是朝廷的意思,他们几个小官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这便是战场上打不过敌人的代价,说白了朝廷没有底气,还能怎么样呢! 难道要杀了辽使,恐怕辽国那边很乐意让大宋杀了个把辽使,然后以此为借口开战,劫掠一番不说,还可以提升岁赐。 当然,以张斌如今的名望,又是安抚司三号人物,若是求上门去,鸿胪寺那边多半会给个面子,可以将眼前这个叫九娘的女子救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恶梦与安抚司使 可那又如何,九娘不去,必然会有另外一个女子顶替她去,而张斌与这九娘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有什么交情,做这等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九娘见张斌五人没有帮她的意思,一脸绝望和凄苦,却已经梨花带雨,众人身边一众女子也是暗暗落泪,但却没有人敢出面求情。 因为,她们知道,按照鸿胪寺的通令,东京七十二家正店都要出人,樊楼虽然背景深厚,但那些背后的大人物绝不会为了一些女子去违背朝廷之意,而九娘不去,便会有楼里面其她女子送过去。 九娘一脸绝望,但还不死心,跪下恳求道:“几位公子,你们看奴家身形样貌,奴家还是一位未开封的良倌人,奴家还多才多艺,求求几位公子怜惜一下奴家。” 苏过有所意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孙国栋和张三涛连连摇头,张斌面无表情,但眼神却越来越清冷,隐隐有寒光乍现。 蔡京眼神中也有怜惜之意,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意动之色,表现得理智之极。 ……… ……… 碰上这样扫兴的事情,众人已经没有了寻欢作乐的兴致,便也没有在樊楼中过夜,各自打道回府。 虽然累了一天,又喝了一些酒,脑袋晕乎乎的,但张斌却睡不着。 他失眠了! 一直到后半夜才在精神恍惚中睡着。 睡梦中,他看见辽使糟蹋那个叫九娘的女子,然后此女不从欲逃跑,被辽使强行侮辱之后,丢给使团兵丁轮番侮辱,事后直接一头碰到柱子上自杀了。 他还看见蔡京和一个叫童贯的大太监想乘辽朝衰亡之际,采取联合女真人灭辽的战略,将原纳给辽朝的岁币转给女真人,为的是夺取五代后晋割给辽朝的燕云十六州,以建立“万世功业”…… 他看见宋朝和女真人一同攻辽,女真人节节胜利,蔡京和童贯带领宋军数十万大军数次攻打辽国南京,均被辽军打败。 他看见女真人攻破燕京,渡过黄河,包围了汴京,一路所过尸横遍野,十室九空。 他看见大宋两位皇帝和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以及十数万京城百姓被女真人当成牛羊牲畜驱赶在原野之上,一路走一路杀,留下一路的尸体往北而去。 …… “杀啊……” 睡梦中张斌一声嚎叫,然后醒了过来,此时的他一脸狰狞,却泪流满面。 睡梦中除了那个叫九娘的女子之外,他看见的都是在后世所知的历史,是原本历史上要真正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被他在梦中将一些具体情节进行了补充。 “蔡京……你们这些白痴啊!” 张斌已经梦醒,但依然咬牙切齿。 “吼吼……”旁边传来小金子已经颇具威势的兽吼声,小家伙仿佛感受到张斌心中的杀意和暴戾之意,跳在张斌床上,前肢下压,作前扑状,随时准备扑向”张斌爸爸”心中的敌人。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竹娘在旁边急着直流泪,她其实已经喊了半天了,只不过张斌入梦太深,还没有回过神来。 张斌身体一震,彻底回过神来,将小金子抱在怀中,看着竹娘,想着昨晚上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樊楼乐女九娘,只不过比竹娘大两三岁而已。 “我若是连这些送到辽使手中的无辜女孩都救不下,和历史上蔡京他们又有何区别,至于后面强国强军又何从谈起,忍辱负重又有何意义。”张斌暗暗发誓,眸中一片决然。 仿佛上天听到了张斌早上的那声嘶吼,宫中送来一份旨意。 不知道是张斌曾经在西北斩杀过一名西贼使者的缘故,还是他身为安抚司司参军事的原因,天子命他随枢密使吕公弼、鸿胪寺和礼部一众官员一起迎接招待辽国使团。 当然,张斌具体任务也明确了,让他安排安抚司的人暗中监视辽国使团,不让辽人窥伺宋国军国秘事,同时与一队禁军一明一暗一起负责保护辽使的安全。 当然,在做此事之前,张斌还要去一趟安抚司衙门,先坐实了司参军事的身份,至少要将自己麾下人手和手中权力抓在手中再说。 安抚司的衙门显得非常低调,大门开在一个巷子深处,张斌进了巷子,往这巷子里面住的百姓打量几眼,便知道这这里的住户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很可能都是安抚司的官吏或者密探。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暗暗摇了摇头,张斌和新上任的安抚司副使韩子明互相见了礼,打过招呼,走进了安抚司衙门。 安抚司使是一个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者,名叫石正宁,是开国大将石守信的后人,在安抚司使这个位置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张斌跟着韩子明拜见的时候,老头子正在衙门深处一幢小院中大树下打瞌睡,旁边有两名俏丽侍女伺候着。 “司使,朝廷新任命的司参军事张斌来了。”石正宁貌似有些耳背,韩子明也不行礼,直接走过去,挥手让那两个侍女走开,爬到老头子耳边上却大声说道。 石正宁好像才被唤醒,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先是看了一眼韩子明,又看了一眼张斌,嘀咕道:“是子明啊!这个年轻人是谁啊?” 韩子明苦笑着又说道:“司使,这是朝廷新任命的司参军事张斌。” “下官张斌拜见司使。”张斌躬身行礼,说话声音很大。 石正宁上下打量张斌几眼,赞赏道:“陛下和韩相公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这年轻人一看就一表人才。” 张斌看着这位安抚司扛把子那浑浊的眼神,老迈的身子,心中大为失望,又大声道:“多谢司使谬赞。” 石正宁却已经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去忙吧!老夫年龄大了,总是犯瞌睡……” 说着话,石正宁已经闭上了眼睛,貌似又睡了过去。 韩子明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挥了挥手,也不给石正宁行礼,便率先往外走去。 张斌却一丝不苟的又给石正宁行了一礼,道:“下官告退。” 然后才跟着韩子明离开了这座院子。 待张斌和韩子明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石正宁眼睛微微睁开,嘀咕道:“这小子对老夫这般有礼貌,有前途啊!” ……… ……… ps:下周四,也就是本月28日感恩节那天本书上架,首订对本书非常重要,关乎到创作激情和后面是否有推荐位,或者说推荐位的好坏,希望诸位到时候能够抽时间帮忙支持一下,虎郎感激不尽————说的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恐怖的犯人 和后世新官上任时一样,韩子明召集安抚司下属四个部司使开会,与张斌这个司参军事见面。 议事厅中,韩子明简单介绍过之后,张斌站起来对四名神色各异的部使拱手对礼,笑道:“在下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四位部使多多关照。” 但四位部使却无动于衷,就这样或冷漠,或漠然的看着张斌。 安抚司议事厅中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张斌眼睛眯了起来,他却是没有想到这四位比自己低了一级的部使竟然对自己如此无礼。 韩子明轻咳一声,喝道:“尔等还不拜见司参军事。” 四位部使这才站起来,非常敷衍的冲张斌抱拳,零零散散的说道:“拜见司参军事。” 张斌看着四人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心想莫不是自己太年轻,这四个心中不服。 这时,韩子明在一旁毫不顾忌的说道:“子玉,这四个老锤子在部使位置上最短的一个都干了七年了,这一次我好不容易将司参军事位置腾开,结果没他们的份,所以心中有所不岔,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张斌心中恍然,笑道:“副司使严重了,下官怎么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韩子明又对四位部使喝道:“尔等四人也不要有怨言,子玉接任本官的位置,成为我安抚司司参军事,这是天子的旨意,可并非相公之意。” 张斌听了这话,神色平静,但心中却是凛然,韩子明说这话丝毫不遮掩,分明是给这四个部使说,要怪就怪皇帝赵顼,不要怪宰相韩琦。 四位部使互视一眼,站起向韩子明躬身齐声道:“副司使赎罪,我等自当遵从天子旨意。” …… …… 与四位部使见面不是很愉快,算是不欢而散,不过韩子明很是热心,亲自陪着张斌参观和介绍安抚司衙门。 “子玉你刚来,还要准备明年的科举考试,事太多也忙不过来,便主管刑讯囚敌这一块吧!其他事情你便不用管了!”韩子明带着张斌参观安抚司监牢时,突然笑着说道。 安抚司下面一共分成了四个部司,分别负责后勤装备、军情打探、情报归拢分析、刑讯囚敌这四个方面事情,各有一名部使掌控,其中就属刑讯囚敌权力最小,不管装备和钱物,也没有什么人手。 张斌心中暗骂不已,但脸上却笑容更甚,道:“副司使所言极是,下官的确忙不过来,便依副司使所言,我先管着这刑讯囚敌之事就行了。” 韩子明给旁边负责刑讯囚敌的部司使一个眼色,后者也拱手道:“下官随时听侯司参军事的调遣。” 张斌禁不住心中暗骂道:“调遣个毛,管囚犯的,我有啥好调遣的。” 心中虽然不满,但张斌还是跟着那名部司使进了囚牢去视察,而韩子明却不愿意进这种肮脏之地,找了理由在外面喝茶等着。 和刑部大牢一样都是地牢,不过相比张斌去过的刑部大牢,安抚司的囚牢更加隐秘,甚至若不是那部司使带路,张斌一时间都未必能够找得到入口,而且这地牢防守更加森严。 张斌吩咐李四娃带着五名老兵在外面等候,他带着蛇奴跟着那名部司使进了地牢。 同样的污秽肮脏,空气同样恶臭无比,怪不得韩子明不愿意进来,即使是那部司使若不是张斌要进来,也也绝不会进来的,这从他难看的脸色便能看得出来。 牢里面就六七个犯人,被这种环境和每日吊着命的丁点食物折磨的奄奄一息,众人进来也只是躺在地上漠然绝望看着,既不吼叫,也不动弹。 张斌懒得问这些犯人的来历,无非就是辽国或者西夏的暗谍之类的人。 但路过其中一个监牢时,他心中却是莫名的一跳,因为这监牢中竟然隐隐传来一种莫名的寒冷气息。 张斌蹙着眉头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那监牢中的犯人,他注意到其它监牢中的六个犯人脸上竟然流露出极为浓郁的期待之色。 张斌没有多想,心想多半是这个犯人得罪了其他犯人,其他犯人盼望着他们收拾这个犯人。 这个监牢中的犯人是背着他们侧躺着的,此时听到有人停在了自己所在监牢外面,以一种蜗牛般的速度缓缓转过身。 下一刻,看清这犯人的身体面容,张斌心中一寒,脸色大变。 因为他怀疑自己看见的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个活人。 这个犯人看起来很老,头发一片雪白,但好像还有几颗牙齿。 这个犯人很矮,不到五尺。 这个犯人很瘦,瘦到胸腹下塌,四肢细如柴枝,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肌肉与脂肪,嶙峋的骨头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皮。 那脸型让他立刻想起了一种人类最厌烦的动物——老鼠。 没错,此人的那张脸只能用尖嘴鼠腮四个字来形容,长得简直太像老鼠了。 还有那深陷的眼窝看上去就像两个黑洞,再加上他的瞳孔竟然是淡绿色的,甚至隐隐有绿光闪烁,整体给人的感觉恐怖到了极点。 这年头犯人可没有什么囚服,这个犯人全身上下就穿着一件羊皮缝制的奇怪衣服,却早已破烂如缕,丝丝絮絮般挂在身上。 除了那些薄紧已经丧失弹性光泽,包着骨头的皮肤,此人简直就是一个骨头架子,张斌甚至怀疑若是将此人扔到一堆尸骨中,或者此人闭上眼睛,一支不动,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活人。 突然在这监牢里面看见这样一个似鬼似鼠一般的人,这幅画面诡异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致。 即使是张斌的心境,都禁不住心神狂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三步。 而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那部司使和几名狱卒早已经退到了四五米之外,有些恐惧的看着牢房中的犯人,牢房铁栏之前只剩下他和一脸警惕的蛇奴。 “杀了他,他是老鼠变的,赶紧杀了他啊!他是老鼠精,他是怪物……”突然,这个监牢对面监牢中的犯人大声嘶吼起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朝天子的旨意 那名人不人鬼不鬼的犯人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有杀意,也没有怒意。 但是,紧接着对面那犯人脸色大变中,一脸的恐惧绝望,惨叫声中,跌到在地上,蠕动了两下,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张斌大吃一惊,借着地牢中的火把,他隐约看见一只拳头大小,但漆黑如墨的老鼠从这死去的犯人尸体下面一闪而出,然后闪电般窜出监牢,又进了对面那恐怖犯人监牢之中,一闪不见了。 “公子,那老鼠在这怪人脑袋上。”蛇奴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只小黑鼠,如临大敌。 张斌抬头看去,果然发现那怪人雪白的头发中间有一片拳头大小的黑色,一双小小鼠眼中隐隐有绿光闪烁。 一个长得像老鼠的人脑袋上爬着一只老鼠,这一幕简直是诡异之极。 张斌在蛇奴保护下,缓缓往远处退去,同时他细细打量另一边犯人的尸体,发现尸体全身上下,包括牙齿和指甲都已经变成了乌黑色,那只老鼠竟然是一只身怀异毒的毒鼠。 看见这一幕,张斌和蛇奴退往地牢出口的速度越来越快。 “嘎嘎嘎嘎嘎…………” 刺耳难听的笑声突然从那监牢中的怪人口中传出,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如此恐怖的犯人,为何不杀了他。”张斌退到那部司使旁边,咬牙问道。 那部司使一脸无奈,叹气道:“这老怪物杀不得。” 张斌厉喝道:“为何杀不得?” “三朝天子都下过旨,将这老怪物关在我们这里,但却不让我们杀了他。”部司使放低了声音说道。 “三朝天子都下过旨?”张斌一脸吃惊,他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司参军事不要问下官,下官也不知道三朝天子为何要下这个旨意。”部司使抢在张斌问话之前有些无奈的说道。 张斌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好奇,道:“那谁知道三朝天子为何会下旨?” 部司使有些莫名的说道:“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就我们安抚司的老司使大人知道。” 张斌想起了那个躺在安抚司深处小院中打瞌睡的老头…… 这件事情竟然牵扯到三朝天子,显然牵扯到的秘密定然极为惊人,甚至堪称恐怖,而这个怪物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危险之极,特别是那只小小黑老鼠让人一想就感觉浑身发寒。 ……… ……… 从监牢中出来,张斌发现韩子明竟然在外面还等着他,不由大为意外。 “子玉,是不是见过那个老怪物了。”韩子明一见面便问道。 张斌眼睛一眯,苦笑道:“怪不得副司使不愿意进地牢中。” 韩子明却只是一问,对这个问题不愿意多说,摇头道:“走吧,本官带你去见你的一干属下。” 没过多久,张斌最终来到了安抚司靠右边一幢独立院子,这里是司参军事的公房。 三名属官和十一名属吏站在门口,迎接他这个新上官。 还好,这十四人表现得颇为恭敬,否则张斌真要头疼,然后考虑要杀人立威了。 韩子明将张斌给众人介绍之后,便自顾离去,只留下张斌和自己一众属下。 每名属下看起来都对他这个上官很恭敬,身穿官服,头戴官帽,鱼贯入室,拜谒张斌。 张斌同样身穿官服,印绶俱全,高坐于主位之上,左侧靠后阴影处站着蛇奴。 李四娃等六名老兵挺胸抬头,一脸威武的侍立在门口,都是从沙场上下来的百战精兵,隐隐有一股煞气,但来的官吏却没有半点忐忑不安的感觉,因为他们底气很足。 这是张斌上任的第一天,便将所有人召集到议事厅中开会,众官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纷纷暗中猜测不已,可惜张斌面无表情,眼无波动,众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众官吏进来之后一一拜谒张斌,之后便各自找地方规规矩矩地站着,弯腰垂手,排成两列,站在堂中。 “司参军事相当于安抚司三号人物,这属官和小吏也不少啊。” 张斌目光逐一扫视众人,刚才韩子明介绍的时候,他有意将每个人官职、姓名和样貌都大体记住了,让他无语的是一半人姓韩。 张斌这个司参军事和后世军队中参谋长类似,权力大小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安抚司使,眼下这安抚司明显不是那老司使石正宁说了算,是由副司使韩子明做主。 也就是说韩子明若是信任张斌,愿意放权,那他这个司参军事的权力便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若不信任,或者他自身能力手段不够,可能就沦落为一个类似于幕僚的角色。 张斌下面三名属官分别是副司参军事和一名参议、一名司兵营指挥使,当然各有分工,手中都有一些权力。 而张斌手中最大一支力量就是司兵营营指挥使统领的五百司兵。 这五百司兵不是密探,也不是特务或者特工之类的角色,而是类似于行动队,主要任务是抓捕敌对国家暗谍和密探,以及奉命与其他衙门一起负责朝廷大员和它国使者政要的安保工作。 所以张斌可以不将其他权力抓在手中,但这五百司兵却一定要牢牢掌握………可惜司兵营的指挥使也姓韩。 而在副司参军事、参议、司兵营指挥使之下,便是大大小小二十个吏员,这些人虽然是官,但张斌绝不会小看或者忽视这些人,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具体落实一些事情都是这些小吏,不将这些人抓在手中,将他这个上官架空也不是不可能。 而让他恼火的是,这些小吏中一半人也姓韩。 张斌不用调查资料,便知道包括那些不姓韩的,这些人几乎全部是相州韩氏的人,区别只是嫡系、远亲、旁系或者家生子而已。 这样算下来,除了张斌之外,每个官吏都有可能听韩琦、韩子明或者说韩氏的话,至少也会受韩氏的影响,最起码也会通风报信。 张斌很清楚,他今天说的任何话,甚至任何一个举动,前脚一散会,后脚就会有人告诉韩子明。 所以,今天首次见面,他将这些人熟悉一下,顺便摸摸这些人底的同时,却要做一些事情,否则这安抚司衙门以后也不用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宫廷玉酿 先清了清嗓子,张斌谈了一下以皇帝陛下为核心的大隋朝廷对安抚司的重视,以及司参军事在安抚司内部的重要地位,又聊了聊司参军事衙门在副司使韩子明原来的带领下取得的辉煌成绩,顺便将在坐的诸位都夸了一下。 最后,张斌让大家畅所欲言,各自谈一谈自己负责的工作情况,主要讲一下去年完成了哪些主要工作,取得了什么成就,有什么不足,今年准备怎么干…… 这些人什么时候开过这样的会,新奇之余,一个个面面相觑,暗中猜测不已,他们自然知道这位年轻上官底细和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大功,是真正凭借功劳上位的能人,想着这样做肯定有着深意,所以你推我攮,一时间没有人敢第一个发言。 张斌早就料到众官员反应,便直接将顺序排好,自副司参军事以下,按照官职大小,依次讲话。 …… “非禁军出身不能成为司兵?” 司兵营指挥使韩武通模棱两可的汇报过之后,张斌突然问道。 韩武通一时摸不准张斌问这事想要干什么,想了一下,说道:“回禀司参军事,这个规定由来已久,是为了保证每名司兵对朝廷的忠心。” 张斌挥手道:“对朝廷忠心的可不止禁军,各地厢兵就不说了,西北和北方直对西贼和辽贼的边军抛头颅洒热血,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可不比禁军差丝毫,所以这一条规矩改一下,边军也可入我安抚司的司兵。”张斌面无表情的说道。 司兵指挥使韩武通愣了一下,说道:“这是不是和副司使说一下。” 张斌眼睛一眯,道:“本官回头自会和副司使商议,我现在问你司兵中都头之位是否有空缺?” 韩武通心中恍然,这是司参军事想要往司兵营中安插自己的人,想着之前副司使韩子明的吩咐,他连忙说道:“回禀司参军事,司兵营如今刚好有一个都头的空缺,而且司兵营之前出了几次任务,有所战损,如今恰好差了一百人的缺额。” 张斌心中暗骂不已,看来这一百人就是韩子明给自己的权力空间,算起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换成其他人多半是直接架空的。 不过,张斌也知道这事眼下由不得他。 如今的他与相州韩氏,与宰相韩琦相比相差太多,对方在宰相之位二十多年,这安抚司便算是经营了二十多年,没看那安抚司明面上的主官石正宁老头子也只能躺在小院打瞌睡,他只不过是安抚司的三号人物而已,初来乍到能有一百人的归他使唤,已经算是韩琦对他另眼相看了。 张斌也不客气,当场说道:“既然有一个都头的空缺,便由本官护卫李四娃担任,所属四名队正也由本官护卫担任。” 这些都是韩子明交待过的,韩武通连忙恭敬称是。 散会之后,张斌将李四娃和四名老兵护卫叫过来,肃然说道:“李四娃,你们五人尽快熟悉安抚司司兵营的章程,你们麾下人手暂时空着,司兵营的其他人不能要了,我会想办法给你们补齐人手,你们可以提前研究训练之法,到时候我要让这一百人经历非人般的特殊训练。” 李四娃五人神色肃然,恭谨称是。 ……… ……… 一想起监牢中那怪人头顶上那只萌萌哒的小黑鼠杀死另一名犯人的过程,张斌就心中发寒。 而这样的一个怪人,或者说一个奇人,竟然被大宋三朝天子下旨囚禁在这里,且又不能将其杀了。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成功勾起了张斌强烈的探知欲。 所以他打算再去拜访一下安抚司的司使石正宁。 这会已经很晚,按理说石正宁已经下衙回家,毕竟谁都能看得出,这安抚司上下其实已经是由韩子明这个副司使说了算,石正宁只是名义上的安抚司使而已。 但张斌打问过之后,才知道自从三十一年前那个怪人被关在安抚司地牢中之后,石正宁便从未离开过了安抚司衙门半步。 “这个怪人到底是谁?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 张斌心中好奇的要死,再次来到了安抚司衙门大院深处的那个小院。 此时天色已暗,石正宁老头无太阳可晒,便回了屋子,张斌上门的时候,老头在两名侍女的伺候下,孤苦伶仃的喝着小酒,桌案上摆着四盘菜。 好家伙,全部是荤菜,一盘熟牛肉、一盘熟驴肉、一盆猪蹄子,一只烧鸡。 张斌恭敬的向石正宁行礼:“下官打扰司使了。” 石正宁吃得正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与白天张斌看见此老时的颓废样子完全两种状态。 石正宁一口将杯中酒喝干,看了一眼张斌,左手拿着一个猪蹄,右手拿起一个烧鸡腿,咬了一口鸡肉,模糊不清的说道:“小子,你怎么才来。” 张斌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因为看这老头的意思,早就知道他会来,只是看这老头的样子,没有请他吃肉的意思。 张斌正要说话,石老头突然拿出一坛酒,“砰”的一声放在张斌眼前,道:“喝了这一坛酒,然后老夫给你一样东西。” 张斌看着容量至少有三斤的酒坛,愣了一下,拿起酒坛,二话不说,喝了起来。 酒液下肚,张斌突然发现这酒竟然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所喝的酒中度数最高的一种。 张斌知道,这年头度数越高,酒便越好,这一坛酒恐怕价值不菲,而且应该是那种有价无市的好酒。 虽然感觉只有十几度的样子,但一口气将三斤酒喝了之后,张斌还是感觉脑袋发晕,整个人有些飘了起来。 张斌知道,这是有些酒醉的表现,还好脑子还算清楚。 “好小子,老夫只是让你将这坛酒喝了,没有让你一口气喝完,这可是宫廷玉酿,小子好酒量。”石正宁吃了一惊,由衷的说道。 “咯……”张斌打了一个酒嗝,苦笑道:“司使也不将话说清楚。” 石正宁却已经从怀里面拿出一封圣旨,塞到张斌怀中,赶苍蝇似的挥手道:“好了,刚那一坛酒是官家赏赐给你小子的,你也已经喝完了,便拿着圣旨滚蛋吧!” 张斌将圣旨接在手中,一脸疑惑和吃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古之谜 “咯……”张斌打了一个酒嗝,苦笑道:“司使也不将话说清楚。” 石正宁却已经从怀里面拿出一封圣旨,塞到张斌怀中,赶苍蝇似的挥手道:“好了,刚那一坛酒是官家赏赐给你小子的,你也已经喝完了,便拿着圣旨滚蛋吧!” 张斌将圣旨接在手中,一脸疑惑和吃惊。 正要将圣旨打开立刻看其中的内容,那石老头却已经不耐烦的挥手道:“这是密旨,拿回去自个看去,不要打扰老夫喝酒吃肉。” 张斌苦笑一声,在走过来的蛇奴帮扶下,站起来向石正宁深深一礼,道:“下官想请教一下司使,地牢中那个怪人来历,叫什么名字。” 石正宁看了一眼张斌,叹息道:“那老怪物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人称他为毒鼠,其他的看过秘旨再说。” “毒鼠……”张斌想起了那只漆黑如墨,眼冒绿光的小老鼠。 紧接着张斌吃了一惊,按照这石老头的意思,这秘旨中说的事情竟然与那个叫毒鼠的老头有关。 张斌脸色一变,连忙问道:“司使,那毒鼠老头太过恐怖,他的那只小老鼠更是防不胜防,与其接触……” “放心吧!我与那怪物已经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只要不嘲笑他丑,不嘲笑他是怪物,他便从不随意出手伤人或者杀人的。”不等张斌将话说完,石正宁便淡淡的说道。 “这……下官告辞。”本来还想继续打问,见石老头又不耐烦的开始赶人了,张斌只好拜谢告辞。 忍住心中的好奇,张斌直到出了安抚司衙门,上了马车,才打看天子的秘旨看了起来。 看了秘旨之后,张斌脸色数变。 圣旨里面就一个意思,也是天子给张斌的一个秘密任务。 果然与安抚司大牢中那个叫毒鼠的怪人有关系。 天子说,自太宗之后,住在皇宫中的天子子嗣不旺,且子嗣体弱多病,多是夭折,仁宗、英宗和当今皇帝陛下,三代天子派人秘密调查之后发现这事绝非偶然。 而三代天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住在安抚司监牢中的毒鼠知道三代天子子嗣不旺,且子嗣体弱多病,多是夭折的原因。 可是,这位毒鼠兄就是宁死不说,天子许诺荣华富贵没用,美女钱财没有用,酷刑折磨同样没用,反正就是不说。 这数十年来,三代天子暗中调派了无数能人异士,有朝廷能力出众的官员,也有民间奇人异士,但都难以让安抚司的那位毒鼠兄说话。 如今张斌表现出的能力堪称是惊艳,所以当今天子赵顼便想让他试一试,看能不能让那怪人开口。 宋朝皇室子嗣不旺,甚至历史上北宋和南宋加起来有五位皇帝直接没有子嗣,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兄弟的儿子,这种情况在其他朝代是绝无仅有的。 南宋暂且不提,北宋第一位没有儿子的皇帝便是宋仁宗赵祯。宋仁宗是北宋第四位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是宋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这么长时间,后宫不知道送来多少女人,皇帝也知道自己子嗣关乎到国本,也是辛苦耕耘,可问题是一辈子就生了三个皇子,结果还全部夭折。 嘉祐七年,已经五十三岁的宋仁宗生子无望,于是只好将濮王赵允让第十三子赵宗实立为皇子。第二年,宋仁宗病死,赵宗实(后改名赵曙)继承皇位,是为宋英宗。 再之后就是宋英宗,有四个儿子,其中一个夭折,另外三个身体也不太好,特别是当今天子赵顼称得上是体弱多病,只生有一个女儿,至今没有儿子,其间后宫皇后、嫔妃不是没有怀孕,但要不还没生下来就没了,要不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 事实上在原本历史上,当今皇帝陛下病死之后,他好不容易生的儿子宋哲宗赵煦九岁继位,在位十五年,二十岁时又因病而死,宋哲宗原本也有一位皇子,但也不幸夭折。 因为宋哲宗没有皇子,致使他死后,皇位只能由弟弟们来继承,最后继承宋哲宗皇位的是其第十一弟赵佶,即宋徽宗。赵佶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纨绔废物公子,从来就不是按照天子储君去培养的,突然当了皇帝,简直是拿着天下亿万百姓和大宋江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大宋江山交到这样一个皇帝手中,能有好果子吃才怪呢! 果然,在宋徽宗统治时期,北宋在短短数年时间便彻底衰败,最终酿成“靖康之耻”。 所以说,后世研究宋朝历史,便有史学家说北宋的灭亡固然有其根本原因,但与皇帝子嗣不旺且容易夭折有很大关系,毕竟一个皇帝若是从小按照储君培养,远比从小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要强吧! 脑海中将后世一些历史快速闪过,张斌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今晚上好好琢磨一下,明日做足了充分准备,再去会会安抚司大牢中那个叫毒鼠的怪人,看能不能让其说出这个千古绝密之事。 明天若是不行,这件事情恐怕也只能从长计议,毕竟张斌身上还有另外一个差事,两天后辽国使臣就要到了,张斌准备打起精神,用尽手段与这辽国使臣好好玩一玩。 ……… ………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便再次带着蛇奴、虎头等人来到了安抚司,还带了一大车的东西。 张斌带着蛇奴等人直接来到了毒鼠的监牢前,当然心中是充满警惕的。 毒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有睁开,听不到呼噜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很微弱,若不是见胸口有微微的起伏,张斌甚至都怀疑躺在地上的是一个死人。 张斌让蛇奴盯着毒鼠,让狱卒开始打扫毒鼠对面的监牢。 昨天这里面的犯人已经被那萌萌哒的小黑鼠毒死了,尸体自然早就处理干净。 在张斌的亲自督促下,对面的监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地面上都铺上了羊毛毯,摆放了一个桌案和两个蒲团。 ps:非常抱歉,今天更的晚了一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金子来了 其中一个蒲团上爬窝着一只有着银色皮毛,极为神骏的小兽。 不是身体已经日渐长开的小金子还能有谁。 小金子刚进这监牢的时候,好奇的在这监牢内外转悠了一会儿,在张斌提心吊胆中还迈着优雅的猫步去了对面毒鼠老头的监牢,一双金色的眼睛甚至盯着毒鼠瞧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那只黑色小老鼠。 反正那只恐怖的小黑鼠一直没有出现。 小金子转了一会儿感觉没有意思,才爬到那蒲团上懒洋洋的睡觉去了。 小金子是张斌特意带来的,自然是为了克制那小黑鼠,让他面对毒鼠时多一些底气。 虽说小金子是猞猁不是猫,但毕竟是猫科动物,算不上狗拿耗子,而且小金子不论速度还是力量,亦或是身体都远强于猫咪,想来对付那只小老鼠只会比猫咪更强,而至今为止那只小黑鼠一直没有出现,很可能就是小金子的功劳。 有小金子护驾,又有蛇奴盯着,张斌才敢在这毒鼠身边做自己的事情。 在监牢一角,张斌让人架起了一个炉子,炉子里面是京城大贵族才能用得起的紫木炭,这种木炭是贵人用来冬天取暖的,烟尘非常少,特别是炉火烧旺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烟气。 张斌今天准备用这火炉烹饪美食。 人有六欲,眼(见欲,贪美色奇物)、耳(听欲,贪美音赞言)、鼻(香欲,贪香味)、舌(味欲,贪美食口快)、身(触欲,贪舒适享受)、意(意欲,贪声色、名利、恩爱)。 无数年来早有明证,六欲中其他五欲都有人通过修身养性或者其他方法有意无意的淡化,乃至直接无视。 但唯有“舌”欲无人能够淡化,因为其他五欲可以屏蔽,美丽的东西可以闭眼不看,悦耳的声音可以捂耳不听,好闻的气味可以捏住鼻子,美妙的触摸感觉可以不去接触,意欲就更不用说了,可以控制节制。 但唯有“舌”欲无法屏蔽,无法舍弃,因为人必须要吃东西,不吃就会死。而只要是食物必然会有味道差别,不管愿不愿意,这种味道的差别都会通过味蕾等器官传到大脑里面,形成一种极为清晰的判断,并且产生愉悦或者痛苦的感受。 所以,后世常有女人感慨:想要抓住一个男人,就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的胃。 毒鼠虽然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依然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虽然张斌不是女人,但张斌今天依然想通过可口的食物完成与毒鼠接触交往的第一步。 昨天张斌便看见毒鼠身上穿着一件羊皮缝制的破烂衣服,从而猜想毒鼠肯定是北方人,而且多半是黄河以北,总之在古代只要是穿羊皮的人,也必定是吃羊肉的。 所以,张斌今天准备烹饪羊肉美食。 张斌在后世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特意花费一些精力和时间,学会了做饭,而且还做的挺不错的,而他又是西北人,喜欢吃羊肉。 张斌在自家两个厨娘的帮助下,亲自下厨,很快第一道菜做了出来,这是手抓羊肉。 这道菜品只要掌握了窍门和方法,制作过程其实很简单,只加一小把盐,火候自然要恰如其份,血水消失不久,肉熟而不硬,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草木清香味,食之会让人欲罢不能。 “羊肉,实际上乃大补之物,肉质在畜生肉里面算是美味的,只是世人不懂得如何烹调,做出来的羊肉往往拥有让人难以下咽的腥膻之味……” 张斌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烹饪好的一盘手抓羊肉放在了桌案上,只是他未能将话说完,便戛然而止,并且身体一动不动,因为他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莫名的寒意。 心中凛然的缓缓转过身体,便看见毒鼠那瞳孔发绿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桌案上的那盘手抓羊肉。 “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将老夫弄过去吃肉。”毒鼠的声音难听之极,像是刀子划过玻璃一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毒鼠不再看手抓羊肉,而是看向蒲团上的小金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张斌这才发现,毒鼠下身竟然瘫痪,虽然对面牢门开着,也难以走过来。 张斌心中一喜,连忙吩咐道:“虎头,去将毒鼠前辈背过来。” 虎头答应一声,走过去对毒鼠傻傻一笑,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将毒鼠背了过来。 一直以来,所有人在面对毒鼠的时候,都是一脸畏惧,特别是靠近毒鼠时无不战战兢兢,所以虎头这纯粹的一笑,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和动作,让毒鼠禁不住多看了虎头一眼。 坐在另外一边的蒲团上,毒鼠死死的盯着小金子,冷笑道:“小子,这些年带着狸猫来见老夫的人不少,老夫记得其中一只狸猫长得极大,但最后都被老夫的小黑给毒死了。” 张斌脸色一变,就要让李四娃将小金子抱出去,但突然发现毒鼠老头眼中有着惊疑之色,便是心中一动,笑道:“前辈,小金子可不是猫,而是一只猞猁。” 毒鼠冷哼道:“老夫当然知道他是猞猁,而且还是极为少见银猞猁。” “银猞猁?”张斌有些疑惑,正想再问一下,那毒鼠已经吩咐道:“给老夫倒酒。” 虎头一脸不知所措,看向张斌。 张斌点了点头,道:“虎头,你在旁边伺候毒鼠前辈吃肉喝酒,我再做两道菜。” 虎头答应一声,便给毒鼠倒了一碗酒。 毒鼠一口将酒喝干,开始大口吃起手抓羊肉,他将一块肉吃一半,然后往地上仍一半。 下一刻,那只看着有些萌萌的黑色小老鼠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跑到毒鼠丢在地上的羊肉旁边,准备吃羊肉。 这时,本来睡觉的小金子突然睁开看了一眼小黑鼠,然后爬起来,向小黑鼠走了过来。 张斌心都悬在嗓子眼上,看着那只小黑鼠竟然丝毫不怕小金子,便是心中一沉,赶紧跑过来抱小金子,他可不想让小黑鼠将小金子毒死。 然而,他这一抱,却抱了个空。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猫捉老鼠 张斌只感觉眼前一道银影闪过,几乎同时余光看见那只小黑鼠化作一只黑色影子,闪电般的窜了出去。 黑色闪电之后,是体积大了四五倍的银色闪电,死死追着不放。 几乎在转瞬之间,这两道闪电便已经在这监牢中到处窜了一大圈。 看着小黑鼠如此惧怕小金子,而且小金子的速度一点都不比那小黑鼠慢,张斌才长松了口气。 安抚司的地牢面积不小,而且也不是直来直去,有好几拐弯之处,所以很快小金子和小黑鼠一追一逃间便消失不见了。 张斌这才转头看向毒鼠,见后者脸上首次有了担忧,不由心中大定。 “怪哉,虽然老夫的小黑之前从未遇见过猞猁,但不该如此惧怕啊!”嘀咕完,毒鼠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张斌,冷笑道:“小子,我劝你赶紧让你的小猞猁停下,否则便是一尸两命。” 张斌愣了一下,想明白一尸两命的意思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小金子若是将这小黑鼠抓住给吃了,很可能会被毒死。 他一脸惊慌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小金子消失的地方。 张斌跑过拐弯处,在监牢最深处墙角下,看见了小金子和小黑鼠,后者在前者的嘴里面,前者的嘴叼着后者。 “小金子,不要吃。”张斌一声大吼。 小金子被张斌吓了一跳,嘴一松,逃出猞猁口的小黑鼠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小金子不再理会张斌,又追了上去。 一鼠一猞猁窜来窜去,小黑鼠往毒鼠所在方向逃去,小金子紧追着不放,好几次锋利的爪子差一点点就将小黑鼠压在了地上。 张斌赶紧跟着跑了出去,心想还好小金子今天喂的比较饱,看样子这会儿没有进食的欲望,而且竹娘将小金当小宝宝一样宠着,大多时候给的都是熟食,这小黑鼠虽然长得萌萌的,但小金子未必喜欢吃。 张斌跑回去的时候,看见小黑鼠又被小金子给叼在了嘴里面,而坐在那里吃肉的毒鼠伸着脖子,一脸紧张和担忧。 “小金子,咬住就行了,一定不能吃啊!”张斌这次轻声交待。 小金子看了张斌一眼,嘴里面发出一声含糊不轻的吼声,算是对张斌爸爸有了回应。 “前辈,你只要回答晚辈一个问题,晚辈便让我们家小金子放了前辈的小黑。”张斌神色恭敬的说道,语气温和,没有半点威逼的感觉,他可不想惹恼这个毒鼠。 本来今天带小金子是张斌用来壮胆的,想着多多少少对那小黑鼠也是个威慑,但考虑到那小黑鼠的厉害,张斌从未想过小金子能够如此轻易将小黑鼠给降服不说,还叼在嘴里面。 此时他一见毒鼠那紧张的样子,不由欣喜若狂,便用小黑鼠的命威逼毒鼠说出那个秘密。 “哼!”毒鼠却冷哼一声,讥讽道:“小子,知道老夫为何死都不说出皇帝想要知道的秘密吗?” 张斌心中感觉有些不妙,老实回答道:“晚辈不知。” 毒鼠冷笑道:“三十二年前,老夫无意中发现那个秘密之后,本来是想说给当时皇帝,谋个荣华富贵的,不想老夫带着自己的贝贝鼠进宫,给皇帝行礼时,老夫的贝贝鼠突然从老夫的衣服里面钻了出来,吓到了在场的太子,皇帝大怒,二话不说,出动无数大内侍卫,不顾老夫乞求,硬是将老夫的贝贝鼠给杀死了。自此之后,老夫便与宋朝皇室结下了死仇,所以三十多年来,大宋已经经历了三个皇帝,但老夫就是不说出这个秘密,嘎嘎嘎嘎嘎嘎……” 张斌听了之后,久久不语。 一只被毒鼠称之为贝贝鼠的老鼠引发的血案…… 大宋皇室因为一只老鼠,差点断子绝孙,甚至可能因为这只老鼠直接改变了大宋的历史和命运。 “所以说,今天我们家小金子要是咬死了前辈的小黑,前辈不但不会告诉晚辈那个秘密,而且还会与晚辈结下死仇。”张斌叹息一声,苦笑着说道。 毒鼠没有说话,只是嘿嘿冷笑。 “好了,小金子松口,放了小黑吧!”张斌暗叹一声,走过去在小金子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金子不满的看了一眼张斌,但还是听张斌爸爸的话,松开口,任由那只小黑鼠嗖的一下,跑到了毒鼠脚边,死死抓着毒鼠的破羊皮衣,一双小眼睛还盯着小金子,那有些泛绿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张斌能够从中看出恐惧。 小金子却已经不搭理小黑鼠了,自个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另一个空着的蒲团上,盘窝在那里继续睡觉去了。 用那小黑鼠的命威胁不管用,张斌只好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实施,吩咐虎头继续给毒鼠倒酒。 虎头看了一眼黑色小老鼠,嘴里面还含糊不清嘀咕道:“小金子今天来的时候吃得太饱,不然肯定会将这小老鼠给吃了。” 虎头傻乎乎的嘀咕同时,又倒了一杯酒,只是盯着桌子上手抓羊肉,忍不住吞咽口水。 毒鼠看了一眼虎头,递给后者一块羊排。 虎头傻乎乎的笑了笑,接过羊排吃了一半,将另一闪递给了小金子。 小金子鼻子耸动了一下,睁开眼,对着虎头叫了一声,爬起来叼着羊排吃了起来。 这一幕张斌已经习以为常,虎头经常在吃东西的时候,会将自己一半吃的分给小金子。 …… 张斌这边与两名厨娘将另一道浓香扑鼻的菜肴做好,转身端上桌一看,虎头和小金子吃手抓羊肉正酣,另一边毒鼠和小黑鼠同样吃个不停。 两人一鼠一猞猁吃的都是满嘴是油,看起来怪异之极。 “这个憨货和那小猞猁吃的太快了,老夫还没吃多少,都被他抢着吃了。”毒鼠盯着张斌新端上来的菜,眸中竟然隐隐散发出绿光,鼻子耸动个不停。 “这道菜名叫红焖羊肉!是将公山羊宰杀后剐去皮,除去内脏、头蹄,再刮洗净羊肉上的残毛及血污,之后把羊肉剁成小方块,沥尽血水,入沸水锅中……” 不等张斌介绍完,毒鼠和虎头,还有萌萌哒的小猞猁和萌萌哒的小老鼠已经开吃,是真正的狼吞虎咽,两人两兽甚至都不怕烫,双手双爪并用,眼看着一盘红焖羊肉竟然在七八息间便已经吃完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鼠尾草的来历 张斌瞠目结舌半响,瞪了一眼虎头,亲自拿上来一个小小的铜盆火炉,小火炉里面火燃烧的正旺,蛇奴又端上来一个铜锅放在小火炉上,铜锅里煮着一锅水,里面飘着四五截葱和六七块姜片。 这已经是这个时代张斌能够找到的涮羊肉所需为数不多的汤料了,不过也是时间仓促,若是让人满天下的去寻找,特别是让商队从西域带一些东西,应该还能找一些。 毒鼠和虎头这一老一少干了一碗酒,然后盯着铜锅眼睛发亮,小猞猁和小黑鼠同样死死盯着铜锅,张斌甚至听到了小猞猁护食的时候发出的轻吼声,连忙过去轻抚了两下,小猞猁这才安静下来。 不管是毒鼠和虎头,还是小金子和小黑鼠,四个家伙刚才吃的手抓羊肉和红焖羊肉都是他们之前从未吃过的美味,虽然看不懂张斌端个火炉和铜锅要做什么,但却充满了期待。 虎头流口水,张斌已经见怪不怪,但毒鼠竟然也流口水,这让张斌禁不住心中暗喜,心想自己通过美食套近乎貌似效果不错。 张斌让厨娘和李四娃等人离开监牢,又让部司使和狱卒也离开,至于其他犯人早就暂时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等整个安抚司大牢中只剩下张斌、虎头、蛇奴和毒鼠四人,外加小金子和小黑鼠之后,张斌对旁边准备多时的蛇奴吩咐道:“蛇奴,开始下肉吧!” “是!公子。” 蛇奴答应一声,拿出一把小刀,拿起一大块肉质鲜美的羊肉。 张斌对一脸好奇和疑惑的毒鼠适时说道:“前辈,这道菜要求将羊肉切得薄如绢帛,隔着肉片以能透出光亮为宜。” 张斌这边说着话,蛇奴已经一手按着肉块,一手快速的切割,不一会,一盘子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就切出来了。 然后张斌从一个小碗里挖了一些葱花,对毒鼠道:“羊肉本味至鲜,想要可口,还需要五味调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野葱花跟姜末,葱花再辅以盐巴粉和豆油,却是调味的好东西,另外若是还能找到其他香料,也可试着调到里面。” 张斌说着话,就夹了一筷子肉片,在开水锅里来回涮了几下,见羊肉已经变色,就把肉片在调好的酱料碗里沾了沾,然后在毒鼠和虎头、小金子和小黑鼠的目睹之下,喂到嘴里面,一脸满足之色。 毒鼠和虎头早已被张斌一番演示馋的不行,学着张斌的动作,试着各吃了一片羊肉,虎头美的嘿嘿傻笑,毒鼠眼睛中的绿芒则是更亮了。 张斌正准备吃第二片羊肉,毒鼠却突然阴恻恻的说道:“你若敢再吃一片,不要怪老夫毒死你。” 张斌心中一寒,随手将筷子上那块羊肉放到了虎头的碗里面。 说来也奇怪,毒鼠不允许张斌吃一片肉,即使这美食是张斌做的,但虎头吃肉却是不管,而且还乐于跟虎头抢肉吃。 将锅里面最后一块肉抢到手,不等张斌说话,毒鼠沾了酱料,在虎头羡慕的眼神中喂到嘴里面,一脸满足的吞咽下去,然后拿起酒坛将最后一小半坛酒一口喝干,这才将目光放在张斌身上。 张斌见毒鼠这会心情不错,连忙拱手一礼,正准备说话,不料毒鼠抢在张斌之前,道:“小子,你不要想得太美?” 张斌不死心,依然问道:“前辈要是感觉吃得香,便告诉晚辈那个秘密吧!” 毒鼠阴恻恻道:“小子,在你之前至少已经三百人来问老夫这件事了,你以为满足了老夫口腹之欲,老夫便会告诉你这天大的秘密。” “晚辈其实也没有奢想前辈能够对晚辈另眼相看,晚辈今天这三道菜其实是想麻烦前辈另一件事情。”张斌仔细看了一眼毒鼠的眼神,发现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红色血丝,但火候还不够,知道在对方清醒的状态下,绝不可能问出这个秘密,所以便准备循序渐进,先瞎聊一会儿。 “什么事情,先说来老夫听听。” 毒鼠吃完羊肉,说话时又故作威严,但长得实在是太猥琐太丑了,落在张斌眼中便感觉有些滑稽。 “请问前辈,有没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人心生愉悦,眼生幻觉,沉浸在其中而不能自拔,事后又分不清真实与幻想。”张斌郑重问道。 毒鼠“嘎嘎嘎嘎”的长笑一声,右手轻轻抚摸着那只萌萌哒小黑鼠,轻蔑的看着张斌,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肉里面加了东西,老夫被人称为毒鼠,若是连鼠尾草的味道都分辨不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前辈,你怎么知道是叫鼠尾草。”张斌大吃一惊,毒鼠竟然发现了他在肉中所加的鼠尾草粉这已经让人吃惊,但真正让他失态发声的是毒鼠竟然叫出了鼠尾草这个名字。 要知道在张斌的记忆中,这种草最开始是在欧洲和地中海一带被发现功效,是欧洲人命的名字,后来在亚洲诸国也相继发现了同样或者同类的植物,名字也就沿用欧洲人所起的鼠尾草这个名字。 在这一刻张斌甚至怀疑这个毒鼠也是穿越者。 “这种草老夫曾经见过,长得跟老鼠尾巴似的,不叫鼠尾草叫什么。”毒鼠一脸鄙视,说完之后想起一事,便又深深看了一眼张斌,道:“不过你小子竟然知道这种草,而且还知道这种草的功效,实在是让人吃惊,老夫从小精研毒术,自问将老祖宗传下来的毒经毒术都看过,可从未有这鼠尾草的记载和传承,老夫也是在偶然之下才见到这种草,并得知功效。” 张斌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恍然,敢情毒鼠给这种植物起的名字也叫鼠尾草,吓了他一大跳。 “晚辈也是偶然之下见到这种草,并且得知功效的。”张斌含糊的解释了一句,又问道:“前辈,晚辈做过实验,这鼠尾草粉加入羊肉中,被羊肉味和调料味所掩盖,根本吃不出任何异常,不知前辈是如何吃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章 辽国的国书 !go 毒鼠一脸得意道:“天下万千动物,论起嗅觉,唯有老鼠最强,老夫被人称为毒鼠,可不止是精通毒术,寻常人闻不见的味道,老夫也是能够闻见的。” 张斌暗暗称奇,心想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毒鼠面容长得像老鼠,又与老鼠为伴,还能够操控这小黑毒鼠,果然是有原因的。 话说到这里,张斌看了一眼已经药性发作,咧嘴傻笑,在旁边对着空气不知道嘀咕什么的虎头,再看小金子却没有丝毫异状,又爬在旁边蒲团上睡觉去了。 他又仔细观察了毒鼠的瞳孔,眼见除了有淡淡血丝之外,竟然还是没有其他异状。 “浪费鼠尾草啊!”张斌知道自己今天白折腾了,他本来是想让毒鼠中了鼠尾草之毒,然后再问关于皇室子嗣不旺,体弱多病,容易夭折的原因的。 “不知要如何前辈才能说出皇帝陛下想要知道的那个秘密。”张斌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毒鼠却已经眯着眼睛躺在了地上,那只萌萌哒小黑鼠躺在他的肚皮上,看这样子,这一人一鼠已经准备和小金子一样,要睡觉了,根本没有再搭理张斌的意思。 张斌苦笑一声,将李四娃几人喊过来,让他们将虎头弄回去,又让人将东西收拾了,抱起小金子便打算离去,显然让毒鼠说出秘密还得从长计议。 “今天老夫吃得很爽快,也不白吃你的羊肉,告诉你一个秘方,鼠尾草与孔雀花的汁液混合在一起,会形成更为美妙好东西,你下次给老夫做羊肉吃的时候,可以试着放里面,说不定老夫吃了之后把控不住,便将那秘密给说了。”身后毒鼠那难听刺耳的声音传入到张斌耳朵之中。 “孔雀花……”张斌嘀咕自语一声,突然转身对毒鼠道:“前辈若是能够说出天子想要知道的秘密,晚辈可以帮前辈安装一双假的小腿和双脚。” 毒鼠睁开眼睛,淡绿色的瞳孔淡淡的看了一眼张斌,说道:“这种办法老夫不是没有想过,老夫毒术厉害,医术同样不差,但以老夫的医术都不可能做得到,天下无人能够做得到。” 张斌却摇头道:“前辈或许医术高明,天下无人能及,但这种办法,关键是假腿本身的制作,并非医术本身。晚辈可对天发誓,只要前辈说出天子想要知道的秘密,晚辈一定帮前辈作一双能够安装于身的假腿脚。” 毒鼠沉默,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老夫见过最为特殊的一个人,不是你做的羊肉之美味是老夫生平仅见,更不是你的那只小猞猁竟然能够降服老夫的小黑,也不是因为你竟然知道鼠尾草,而是………你给老夫的感觉与其他人明显不同,至于为何不同,老夫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 张斌心中凛然,自从自己穿越以来,包括张载老子和那漂亮娘亲,以及竹娘和虎头这些贴身之人都从未有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甚至他除了有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之外,自己本身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这个毒鼠竟然看出了自己的不同,虽然也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同,可是这已经让人感到恐怖了。 “这老怪物恐怕不止是嗅觉异于常人,整体感知都远比寻常人要敏锐得多。”张斌心中再次大吃一惊,“只是这也太过玄乎了,不过话说回来,连我都穿越了,有个把奇人异人又算得了什么。” “前辈说笑了。”张斌有些心虚的说道。 “只是就算你真有帮老夫打造腿脚的本事,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就算安装上假的腿脚,能够走路又能够怎么样。老夫绝不可能说出皇帝想要知道的秘密,便难以从安抚司的大牢中走出去。”毒鼠淡淡的话语再次传来,但张斌这一次却首次听出一些情绪在里面,虽然很隐晦,但一个人只要有情绪,便说明是有渴望和想法的,而只要有了渴望和想法,便可以投其所好。 “正如前辈刚才所说,晚辈先给前辈制作好假的腿脚再来。”张斌说完就走了,虽然隐隐有了一些思路,这里面重点或许是感情投资,也可能是其他方面,但是让毒鼠说出那个秘密显然不是一朝一日能够完成的事情。 而后天辽国使臣就要来了……… ……… ……… 辽国使臣还未到京城,国书却特意派人用快马提前送了过来。 国书一进宫中,天子赵顼便脸色大变,召集一众重臣商议应对之法。 赵顼愤怒之极,但同样心中非常的恐慌。 因为辽国的国书上写得很明白,辽国认为两国边界有问题,明确表示要索取代北之地,重定两国地界。 “诸为爱卿,辽国虎狼之心,想要我大宋代北之地,这如何是好……”赵顼说这句话的时候故作从容,但眼神里面的惶恐之意,在坐的几位重臣岂能看不出来。 王安石眼见辽国一份国书便让天子失了方寸,心生惶恐,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厉声道:“陛下坐拥万里,国中甲兵百万,百姓千千万,对辽国何惧于此。” 赵顼脸上流露出稍许尴尬,但此时心中满是辽国大军南下的惶恐,却顾不上其他,道:“如若契丹发兵威逼代北之地当如何处置?” “陛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对豺狼越是惧怕,豺狼便越是嚣张,也越是贪婪。”这次说话的是韩琦,相比王安石厉声说话,甚至表现出对天子的失望,韩琦神色淡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此时的天子很需要看见他这样。 但韩琦面上虽然不露丝毫,可是心中却叹息连连,特别是想起仁宗当年与契丹人谈判时的软弱和惶恐,心想赵家子孙自太祖和太宗之后,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面对辽国竟然只剩下的惧怕和软弱。 ps:按照计划明晚上便上架了,至少一次性更三千多字的章节五章,后面每日更新字数是上架前两倍左右。!over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调研报告 韩琦历经三朝,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大宋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事实上韩琦这些年的赫赫事迹,也的确如此。 抵御西夏,庆历新政,治理蜀地、抚治北疆等等,最主要的是,因为韩琦的存在,皇权的更迭才能平稳过度,光是这一点便已经足够。 所以,赵顼如今虽然很厌烦韩琦的威势和权相之位,但不得不说,他见韩琦淡定从容,话语中连凝重之色都没有,莫名的心定了不少。 赵顼恢复冷静,沉声问道:“诸位爱卿,依尔等之见,如果朝廷坚持不允辽国所求,辽人大军是否会南侵?” 王安石抢先道:“澶渊之盟之后,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年,除了在庆历年间,辽人趁着西夏与我大战不休时派使臣威逼我大宋增长岁币之外,从未动过刀兵。” 韩琦却摇头道:“从未动过刀兵不能证明这一次辽人便不会发兵南下,所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王安石皱眉沉思半响,认为韩琦说的有理,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便说道:“陛下,韩相公言之有理,是臣想当然了,辽国虎狼之心不可不防。” 韩琦和王安石这样一说,赵顼的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只是怕被一众臣子看轻,极力掩饰心中的惶恐。 这时,枢密使吕公弼说道:“陛下,臣以为眼下关键之处在于西北韩绛统领大军能否将西贼打败,否则若是两面开战,后果不堪设想,辽人也正是看到我们的顾忌,所以才如此狂妄。” 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彦博也道:“臣以为只要在辽使与我朝谈判期间韩琦那边传来大胜,将西贼赶出子午道,辽人这边便可以强硬一些。” 说到这里,文彦博顿了一下,又道:“所以此次辽人发难,起因是西北韩绛挑起了与西贼的全面大战,韩绛若是不能在辽使谈判期间打败西贼,便难以将功赎罪。” 王安石心中暗恨,文彦博这些话说的看似有理,但其实就是想趁机打击一下他的死敌韩绛,提前埋个大坑,缩小了韩绛成事的时间范围。 韩绛若是不能近快打败西贼,即使后面打赢了,也没有了大功,或者说大功缩水太多不说,连前期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以及控制子午道的大功都会失去。 文彦博此举不可谓不狠辣,而且让人难以反驳,因为辽人发难的确与西北之事有关。 “如今粮草军械均已经全数送到西北,韩绛也是知兵之人,西军也是善战之兵,当不会败于西贼之手,诸位爱卿以为多久才能将西贼打败,并赶出子午道。”赵顼此时满脑子都是辽人大军可能南下的事情,却不顾上理会几名重臣之间党争和勾心斗角。 众人一时无言,文彦博又说道:“陛下,西军是否善战暂且不提,以往与西贼之战粮草和军械都是备足的,可是还不是败多胜少。” 赵顼顿时脸色微变,失声道:“难道西北还可能输给西贼,那辽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军难下,我大宋………” 王安石见赵顼又慌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陛下,以往与西贼的确是败多胜少,但距离上次大顺城大捷才过去多长时间,陛下焉能对西军如此没有信心。” 每次王安石这个样子,赵顼就不敢与王安石对视,看向枢密使吕公弼,问道:“吕爱卿,西北近日可有军情?” 吕公弼连忙道:“回禀陛下,除了上次要粮草之外,西北战事最近再无新的军情。” 赵顼神色依然凝重,不能确定西北韩绛一定能够打赢西贼,他便心中难安。 韩琦暗叹一声,道:“陛下,张斌全程参与甚至主导了大顺城大捷,且此次韩绛图谋黑罗部和子午道都与他有关,陛下何不问对于他。” 赵顼闻言,脑海中浮现张斌那深邃的目光,顿时眼睛一亮,正要下旨召张斌入宫,文彦博却抢先道:“陛下,此等军国大事,岂能谋于众人,焉能与下臣问对。” 赵顼皱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按照惯例,这等关乎大宋生死存亡的军国要事,两府宰相才有资格商议。即使是六部尚书和三司使吴充今日都没有来。 王安石却突然道:“陛下,此等关乎社稷存亡的大事,焉能墨守成规,臣以为应该立刻召张斌进宫问对。” 有了王安石支持,赵顼不再理会文彦博这个老顽固,立刻下旨道:“李舜举速速派人出宫,请张斌即刻进宫。” ……… ……… 安抚司衙门司参军事公房之中,张斌桌案上摆满了上百件军情要报,一边认真细看,一边还在旁边空纸上写写画画。 今天一大早,他便来到安抚司,让人将辽国和西贼近三个月的一切情报都找出来。 调研分析是后世为官从政最基本的能力,张斌穿越之前职务不提,级别已经是一级调研员,对于通过海量的资料进行查找、分析、整理出一些有用的结果可谓是轻车熟路。 大半天的时间,连早饭和午饭都是在公房中吃的,持续不断近十个小时的辛苦,关于西夏和辽国的两份调研报告的初稿已经形成。 通过这两份调研报告,特别是其中一些张斌统计出来的数据和所画的曲线图、百分比图,非常直观的一眼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突然接到宫中旨意,虽然有些意外,但张斌用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向传旨的太监打听过所为何事之后,便立刻心中恍然。 天子让即刻进宫,张斌不敢耽误,立刻跟着传旨太监进宫。 ……… ……… “张爱卿,依你之见,西北战事能否胜之?” 崇政殿,张斌行礼之后,赵顼迫不及待的直接问道。 张斌毫不犹豫的说道:“能否胜之,臣不敢保证,但却知道我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张斌不假思索的便给了回答,这让赵顼眉头微微一皱,文彦博更是冷笑道:“张斌,军国大事可不是儿戏,你如今是在与天子君臣奏对,若是胡言乱语可是欺君之罪。” ps:说错了,明天中午之后上架,今晚上就先这一更,明天中午,至少五更———— 上架感言 我弄错时间了,我以为今晚上0时0分就可以上架了,结果刚问了编辑说明天中午12点之后才能上架,实在是非常抱歉。 说真的,我很忐忑,很害怕,因为这本书我真的是付出了心血,从目前跟读的人和推荐票来看,我知道这本书订阅不会很好,也做好了深受打击的准备,但促使我一直写下去,直至完本想来绝无问题。 卖惨的话我不会说,因为每个人挣钱都不容易,诸位读者同样如此,至于说一个月订阅就几块钱的话其实也没意思,因为每个读者看的书绝不止一本。 我只想说,我会用尽心思写好这本书,绝不会让诸位看客失望。 更新方面,上架当天,绝对会有让你们惊喜的大爆发,后面每天坚持至少三更,若是订阅数据还能够入得了编辑法眼,就会给我好推荐位置,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加更,再加更,跟疯了一样———— 多余的话不说了,虎郎给诸位行大礼了,只求能够给个订阅支持,哪怕是只给个首订都行,这对我真的真的非常重要,最后再次深深鞠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比和环比 “文相公言之有理。”张斌对文彦博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 此老能够与王安石同为副相,治国理政方面的能力是有的,但人品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而且这种倚老卖老,顽固守旧,对外软弱,喜欢内耗党争,却又超级自以为是的人真是让张斌厌烦之极。 正是这样的文官始终把持着大宋朝政,所以才让大宋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时从未占过上风,契丹人、女真人和蒙古人暂且不说,就连党项人都打不过,实在是名副其实的弱宋。 敷衍了事一般给文彦博说了一句,张斌便对天子赵顼行礼道:“陛下,臣得此结论,却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基于安抚司所得西夏国军情和国情,乃至民情的综合分析,这是臣调研分析结果,也是判断我军立于不败之地的依据。” 张斌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文彦博赶苍蝇似敷衍了一下,让后者顿时心中恼怒之极,又听张斌提到‘调研分析结果’这不伦不类的说法,不等天子说什么,便冷笑道:“实在是可笑,安抚司在西夏国打探到的所有军情都会给政事堂送过来,老夫等两府大臣都未曾从中看出我军立于不败之地,你却敢在此大放厥词,哗众取宠。” 这斌这次看都没有看文彦博,胡乱对其所在方向拱了拱手,道:“文相公说的都是对的。” 这句话说完,便又没有了下文。 “………”文彦博顿时感觉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之极,可张斌都已经这样说了,让他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 张斌却没有理会他,将一份奏折递给了李舜举。 赵顼看着张斌如此笃定,心中对那什么‘调研分析结果’越加好奇同时,莫名的多了一些信心。 从李舜举手中接过奏折,打开细细看过之后,赵顼又沉思半响,对其中那张曲线图仔细看了几遍,长长松了一口气,欣喜道:“不错,若无意外,韩绛他们的确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除了张斌之外,其他几位重臣无不吃了一惊,心想张斌那奏折上写的是什么,竟然给了天子如此大的信心。 赵顼让李舜举将奏折拿给韩琦,后者看了之后,眼睛中光芒闪动,点了点头,道:“如此分析之法的确让人一目了然,且逻辑鲜明。” 韩琦给了肯定,但和以往一样,说话圆滑之极,却没有直说西北战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话来。 反倒是王安石接下来看过之后,眸中异彩连连,脸上赞叹之色毫不掩饰,道:“西夏朝廷所收粮税是去年三分之二,钱税和去年差不多,但羊税和粮草却不到去年的一半,这是其一。上次大顺城大捷,西贼劫掠我大宋,所抢的东西还没有大军所消耗的多,得不偿失,事后西贼大军四散而去,不等回到大军驻地,或者各自部落所在,便已经将所抢粮草消耗一空,这是其二。往年西贼各部落也有乱子,但今年生乱次数比往年同期相比多了近一倍,而且看这个……曲线图,自西贼大顺城大捷惨败回去之后,每十天所生乱次数不但增加,而且增加的速度还在增加。” 王安石看懂之后,情不自禁的将一些内容念了出来,张斌心想可惜你们这些人不懂什么是环比,什么又是同比,不然的话对这曲线图更容易理解,更能够清晰的看出更多的问题。 王安石却不知道张斌的暗自腹诽,又接着一脸赞叹的说道:“这些从西夏传来的情报,我等之前也看过,却是没有想到加以统计和总结之后,能得出这般清晰的结果。这样一看,我们大宋固然钱粮紧张,但是西贼粮草更是缺乏,想来坚持不了多久,西贼便不得不退兵,韩绛他们的确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一听天子和韩琦、王安石如此评价那什么狗屁调研分析结果,文彦博脸上便挂不住了,禁不住沉了下来,不等王安石将这奏折给枢密使吕公弼,便主动走过去拿来抢先看。 看过里面内容之后,文彦博脸色变幻不定,看了一眼张斌,淡淡说道:“这种分析之法的确有可取之处,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何其多,除了粮草之外,现地主将指挥调度,军队士气,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各种因素,你这分析之法只不过勉强将粮草一事相比,我大宋的确比西贼占优,可若就此便可说我军立于不败之地,纯粹是片面之语。” 张斌又对着文彦博随便拱了拱手,道:“文相公说的都是对的。” 明明是好话,但文彦博听在耳中,却忍不住太阳穴突突狂跳,总有一股冲过去将张斌压在地上捶打一种的冲动。 不过这次张斌和前两次没有了下文不同,而是继续说道:“但问题是主将指挥调度我军不弱于对方,军队士气又强于对方,天时和地利就更不用说了,我军已经抢占了黑罗部旧址这个能够将子午道卡死的要地,如今西北韩相公那边已经调集最大量的工匠和民夫没日没夜抢修城寨,所以天时地利我们是占上风,至于人和难道文相公认为西贼之主与和那梁氏兄妹能比得了我大宋陛下英明神武和宰相贤明?事实上,下官说立于不败之地已经是谨慎之言,说不定如今来自西北的捷报已经在路上,甚至西贼已经惨败而走也不是不可能。” 张斌这些话有理有据,天子和众臣听了之后无不点头颔首不已,文彦博却冷哼道:“我大宋陛下英明,诸公贤明这个没错,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何来不败之说,至于如今已经大胜,更是荒唐。” 说到这里,文彦博自恃身份,已经不想和张斌争论下去,而是转身对天子赵顼拱手道:“陛下,臣自然是盼着我大军能够胜之,可问题是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打算,所以臣以为面对辽国使臣绝不能慢待丝毫,更不能太过强硬,一定要将其稳住,否则招惹来辽国大军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赵顼眉头微皱,道:“文爱卿这话严重了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都是老狐狸 张斌向文彦博看去,发现后者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知道这老家伙怒了。 文彦博的确是怒了,他今日被张斌扫了面子,但因为自恃身份,不便于发飚,可是皇帝竟然如此不顾自己脸面,明显偏袒张斌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这让他愤怒之极。 要知道韩琦是三朝元老,他文彦博也是三朝老臣,两朝宰相。 “陛下思事不稳,行事不重,轻言战事胜负,此非圣君可为。” 文彦博语气极为严厉,前面赵顼表现出惶恐之意时王安石便是这种语气,一脸痛心疾首,一脸恨铁不成钢。 赵顼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之前王安石那般说自己,的确是事出有因,自己的确是被辽人国书给吓的慌了,心中有愧。 可是你文彦博此时也这般说朕,赵顼心中顿时恼怒之极,但却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发火,否则传出去,在士林之中对自己名声极为不利,一个不听劝谏的帽子肯定会扣下来。 文彦博见一句话将天子说的无言又对,便又转身对张斌呵斥道:“张斌不过是落第举人,素无才学,又性好青楼之地,韩绛爱其奸狡,在西北赋予重任,侥幸立下大功,天子不以其卑鄙,重赏张斌,虽又侥幸以招标之法为朝廷筹集五十多万贯钱财,然此举比起均输法还要后患无穷,无疑杀鸡取卵,如今又以这不知所谓的调研报告,以诱天子对军国战事妄下定论,如此奸佞之辈,如何可用之为官?留在朝中便是一大祸害。” 文彦博显然动了真怒,直接把张斌说的狗屁不是,不光是能力大肆贬低,对其人品更是进行了人身攻击,说他是奸佞小人,甚至喊着要逐之而后快。 赵顼此时却神色清冷,心中冷笑,对文彦博的话丝毫不信,也打算不去理会。 开玩笑,张斌在大顺城大捷和招标之事中所表现出的才能,以及人品都清晰的摆在那里,他赵顼虽然长于深宫,但自问这一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赵顼其实也知道,文彦博从最开始就讨厌张斌,前几天招标之法文彦博反对,固然有不喜欢商人参与这些事情的因素,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而且这个才是最根本和最深层次的原因。 张斌最开始是韩绛向天子举荐的,大顺城大捷也是韩绛署名送来的,其中对张斌赞誉也是韩绛说的,可是文彦博和韩绛是政敌,甚至是死敌。 而且韩绛若是得功而回到朝廷中枢,这绝对文彦博不想看到的。 可是韩绛在西北所立大功,不管是大顺城大捷,还是将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亦或是控制子午道,这后面都有张斌的影子。 所以文彦博从一开始便非常讨厌张斌,而当一个身居高位的大佬对一名刚入朝堂的年轻官员有敌意和厌恶之意的情况下,有时候这年轻官员表现得越是出色,大佬的敌意便会莫名的越强烈,一些事情的反应和反对也会越加激烈。 赵顼能够想通的事情,张斌岂能不知道,再加上他知道文彦博是历史上出了名的保守派,反对一起变法改革,和那司马光一样,也绝不可能被自己说服,更不可能成为自己助力,而且注定与自己是要走到对立面上,所以从最开始他便对文彦博没有过丝毫服软和靠近之意,这更让喜欢倚老卖老的文彦博感到愤怒。 当然,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堂堂副相却百般的跟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官人过不去,而且当面当朝污蔑张斌,赵顼甚至都觉得丢人。 这些年,这些朝廷重臣每怼一次皇帝,传扬出去,便会在士林和官场之中给自己博来一些美名,所有人都将这看成是忠心为国的体现,是不顾个人得失好比那唐朝魏征的好臣子。 所以不管是赵顼,还是之前的仁宗、英宗,乃至真宗为了一个好名声,都只能忍着,但你文彦博以副相之尊,却这般为难污蔑一名十九岁的年轻官员,真的是脸都不要了,传出去对张斌固然有影响,难道你自己名声不会受到影响? 赵顼看清这一点之后,已经习惯被臣子怼的他反而心平气和了,坐看文彦博在那里继续表演泄愤。 文彦博还在骂着,当然到了他们这种身份,骂人自然是不带一个脏字,而且引经据典,义正言辞,头头是道。 不知真相之人,一听文彦博所说,再看其精湛演技表演,定会将张斌看成是最卑鄙的小人,而且是没有什么能力的幸进之辈。 张斌刚开始还能够坦然面对,因为文彦博今日骂的越凶,来日西北那边传来捷报时,这脸打的便越严重。 但见文彦博没完没了,而且话说的越来越严重,便也忍不住心生邪火,心想要不要再弄个烤全羊,求那毒鼠派他那只萌萌哒的小黑鼠去找文彦博玩一玩…… 赵顼本来也心平气和的听着,可惜他的养气功夫还不够,见文彦博越说越重,心中便禁不住的越来越不爽。 你文彦博将张斌骂的这般不堪,那朕对张斌的两次封赏,一次次的赞誉和肯定,包括今天特旨召见问对岂不都是笑话,这老家伙分明是拐着弯的顺带骂朕呢! “此子年纪轻轻,这养气功夫是怎么练成的,他老子张载虽然是一代大儒,但养气功夫好像都没有这小子强。”韩琦眯着眼睛看着张斌,见后者眸中虽然也有恼怒,但面上却始终风轻云淡,甚至还偶尔装作虚心的样子向文彦博拱手道“文相公说的都对”。 但每一次张斌这样说,都无疑于火上浇油,让文彦博太阳穴直跳,也让文彦博越加愤怒,因为他从张斌那深邃的眼眸中总能清晰的感觉讥讽之意。 韩琦和文彦博同殿为臣大半辈子,对这老家伙太了解了,知道此时若是替张斌说话,便会被文彦博定为死敌,即使是他也是一样,所以一声不吭的看热闹。 而吕公弼同样是老狐狸,一直保持沉默。 第一百三十四章 西北急报 王安石终于听不过去了,辩解道:“文相公这话说的太过了,张斌虽然年轻,但其才能是有目共睹,至于人品眼下还未有劣迹。” 张斌闻言,心中顿时一震,此时此刻是真的被王安石感动到了。虽然王安石此时辩解对他也没有什么用,但王安石所表现出来的人品和修养,让他敬佩。 要知道,他自穿越以来,所做的事情,受到伤害最大的其实不是文彦博和司马光之流,而是王安石。 先是关中横渠书院辩议将王雱弄的吐血,这事被旧党利用,没少给王安石添麻烦。 紧接着他又以招标之法,直接废了均输法,这对新党对他王安石简直就是一次暴击,换了别人就因为此事已经视他为死敌,甚至不顾一切的要除去而后快,这也是王雱百般阴谋陷害张斌,欲将张斌置于死地的原因。 再之后张斌又拿到了王雱指使人杀害麻彬瑞和其满门的证据,这件事情虽然张斌让了一步,但也从王安石手中换了不少好处,换成心胸狭窄之人,此时想到的同样是要杀了张斌这个知情人以灭口,但王安石却心中充满感激。 而这么多的事情,王安石一点都没有记仇,原本张斌记得历史上王安石为了推行新法,将不少反对他的人贬官,现在看王安石绝不是泄私愤,纯粹是为了将阻碍新法推广的人搬开。 文彦博一个人骂着张斌本来也正感觉没有意思,见王安石跳了出来,顿时口若悬河的反驳起来。 王安石已经开了口,自没有半途闭嘴的道理,立刻开始辩驳。 王安石可不止是宰相,是政治家,更是在历史上名列唐宋八大家之列,文名丝毫不比苏轼弱,而且辩才也是天下少有。 但文彦博在文才方面虽然比王安石差了一些,可官场经历和殿上辩驳的经验却比王安石要强上不少。 一时间两人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张斌在旁边看着听着,深感大开眼界。 而且此时文彦博除了骂张斌之外,还时不时的骂王安石。 吕公弼和韩琦听到这里,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事,文彦博今日调门如此之高,抓住张斌说西北立于不败之地这件事情扯起来骂个没完没了,恐怕另有深意。 一直以来,政事堂有韩琦这个宰相,还有王安石和文彦博这两个副相,被逼到西北的韩绛虽然挂着参知政事的名,但眼下只是一方大员,却哪还有副相之权。 可是自王安石被天子宠信,推行新法之后,韩琦这个宰相的权力固然被缩减了不少,但毕竟是宰相,威望和资历摆在那里,依然是百官之首。 但文彦博与王安石同是副相,彼此之间手中的权力相差可就有点大了,这从每日文彦博府上来拜访的人数上就能看得出来,比起王安石差得多了。 而近日王安石因为招标之法的原因,均输法废除在即,新党和王安石遭受重创已成必然,这就被文彦博看成是一次机会。 而他要想在天子那里得到如王安石那般的宠信,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便想闹出一些事来,在天子和朝臣面前重重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只有这样才能够把属于他派系的一些人心聚拢起来,将政事堂的权力从王安石和韩琦手中夺走一大块。 张斌对政事堂的事情不了解,官位还是低了些,再加上进入朝堂时日尚短,所以这一点却是没有想到。 这时,文彦博又酣畅淋漓的骂了一番张斌和王安石。 王安石正要辩驳,突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极为特别的钟声,然后便是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喊叫声:“西北急报。” 紧接着便有一名内侍双手拿着一份奏报,不经通报,直接跑步进入殿中,且不等行大礼,便高声道:“陛下,西北横山十万火急的急报!” 这内侍所说十万火急可不是夸张之语,而是急报中所规定的几种规格中最紧急的一种。 而且也只有这种十万火急的急报,才不用任何通报,直入枢密院和政事堂宰相桌案,以及皇宫深处直接面见天子。 赵顼正恼怒文彦博在下面大放厥词,一听到横山急报,连忙大声说道:“快快将急报呈上来!” 李舜举快步走过去,接过急报,上呈给赵顼。 这种情况下,文彦博和王安石自然是不能再争下去了,和其他人一样,都神色紧张的看着天子手上的急报,暗暗猜测不已。 文彦博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便索性退回自己位置上。 正如韩琦所猜想的那样,今天他文彦博一番争怒自然不是一时冲动。 韩琦对三朝天子已经看透,他文彦博也是不差,以当今天子的性子,又注重史前史后的名声,再加上他三朝元老身份,又是一朝副相,并不担心天子赵顼能把他怎么样。 而且,他看着天子手中的急报,此时隐隐有所期待,心想这个时候送来急报,韩绛那边多半是出了差错。 “若真是这样,对朝廷不利,但对我倒是好事,刚好与今日这番表演接上。”文彦博心中暗忖不已,若真是如此,他要趁胜追击,彻底断了韩绛回到朝廷的可能性,顺便再敲打一下张斌这个讨厌的小子。 赵顼看了急报之后,心中欣喜若狂,但看了一眼下面众臣的神色,看了一眼文彦博,强压下心中惊喜,面上不露丝毫,让人将急报递给了韩琦。 韩琦看了之后,脸上流露出极为怪异的神色,看了一眼张斌,又看了一眼文彦博,心想今天文老头一番表演可谓是失算了,而且丢人丢大了。 “恭喜陛下。”韩琦向赵顼施礼恭贺,但就只说了这四个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说恭喜的是何事。 文彦博顿时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有些不安。 韩琦之后王安石看了急报,眼睛顿时大亮,但他恼怒刚才文彦博小人行径,冲着文彦博冷笑一声,直接没有说话,将急报递给了枢密使吕公弼。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昏倒的文彦博 见王安石这样神色反应,文彦博心中越加不安,不等吕公弼将急报看完,便直接大步走过去,脑袋伸过去和吕公弼一起看。 吕公弼见文彦博这么着急,略带讥讽的看了他一眼,将急报递给他。 而不等文彦博看急报,王安石突然大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横山大捷,西贼统领十万大军来犯,欲抢夺黑罗山城旧址,韩绛亲自统领大顺城三万大军抵挡了半个月,待其他三路援军八万大军到来之后,命军都虞侯王舜臣带领五千精兵翻山越岭,绕到西贼后方,偷袭西贼粮营,烧了西贼大半粮草,致使西贼因为缺少粮草军心大乱,韩绛命刘昌祚带领大军趁西贼内乱突袭,血战半日,十万贼军皆尽溃散。此役共斩首六千一百余级,俘虏一千四百多人,横山子午道已经被我军牢牢控制,自此之后,有大顺城和黑罗城卡口控道,西贼再难随意入境劫掠。” 王安石记性极好,看了一遍,便一字不错的将急报中的内容说了出来。 张斌一听,也是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只要韩绛、刘昌祚和王舜臣他们稳住,不要轻敌,耗下去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却没有想到王舜臣竟然翻山越岭,烧了西贼粮草,让西贼提前败退。 “王舜臣这家伙不愧是名传千古的名将。”张斌心中也是欣喜之极,“有了西北横山大捷,再面对辽国的威逼,大宋君臣便多了一些底气,至少不会被随便一道国书过来就吓得提升岁币和割地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张斌跟随韩琦、吕公弼、王安石向赵顼躬身一礼,齐声说道。 “哈哈哈………”赵顼一声长笑,不再掩饰心中的欣喜之意,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急报的文彦博,厉声道:“文爱卿,看你脸色……莫非对横山大捷不喜。” 殿中众人想起文彦博今天嚣张的表演,特别是与张斌最开始关于西北战事的争论,神色无不一脸的怪异。 韩琦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吕公弼脸上有着淡淡的幸灾乐祸,王安石看着文彦博依然一脸冷笑,李舜举和殿中一些内侍神色中有着一些同情。 赵顼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文彦博浑身一震,冷汗直流,心中羞恼之极,脸上涨得血红,明明心中郁闷的要死,但脸上还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顼刚才被文彦博怼得很难受,此时却不想轻松放过他,寒声道:“文彦博,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西北战事胜负难料,张斌通过情报推断出立于不败之地,这等谨慎之言都被你说是胡言乱语,你身为副相却做出如此错判,若不是横山捷报来的及时,我等岂不是被你所言误导,险些对辽国低头,若是将代北之地划给辽人,你岂不是是千古罪人。” 赵顼这话说的极重,文彦博神色大变,面容瞬间变得苍白,苍老的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他不怕天子的责骂呵斥,但天子刚才这些话传出去,对他名望打击太大,这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臣……臣……老臣……”文彦博哆嗦着话没说出来,突然身体软软向地上倒去。 张斌正眯着眼睛看热闹,见此心中一惊,狡兔一般窜过去,在文彦博跌倒在地之前,将文彦博扶住了,并呼唤道:“文相公!” 张斌这声呼唤声刚一落下,他便清晰的感觉到文彦博身体猛的一僵,心中顿时冷笑连连:“老狐狸啊!这演技何止是影帝,简直就是戏精,超越了后世所有影帝好不好。” 见文彦博被自己的话语逼着直接昏了过去,赵顼固然心中爽的要死,但也是一惊,文彦博的年龄不小了,作为三朝老臣的副相若是被天子话语所逼有个三长两短,甚至气死了,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他这个天子可没有半点好处。 天下读书人、士大夫、文官还不知道会怎么说自己,名声必然会受到很大影响,要知道即使是唐宗汉武宋祖都难赌天下悠悠众口,更何况是他。 旁边李舜举不等天子吩咐,已经让人跑着去叫御医了。 御医来的很快,因为当今天子一直体弱多病,所以天子走到那里,有值班御医便跟在那里,此时就在侧殿侯着。 张斌将文彦博交给御医之后,看着御医和几名太监忙着给文彦博施救,见那御医检查过文彦博身体之后,脸上一闪而逝的古怪之色,心中冷笑更甚。 他刚才暗中注意了一下,文彦博假装昏倒之后,天子是真的着急,王安石神色复杂,虽然没有多少关切之意,但绝无幸灾乐祸之意,甚至那一瞬间还往这边跑了两步。 而枢密使吕公弼虽然极力隐藏,甚至还催促御医动作快点,但眼睛深处的幸灾乐祸之意,还是被张斌看了出来。 至于韩琦站在最前面双手持着笏板,自始至终都纹丝不动,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多少变化。 “韩琦多半是看出文彦博在装昏倒,不过这老狐狸城府之深的确也是无人能比。”张斌心中禁不住暗忖不已。 文彦博被送下去救治,殿中众人没有散去,还要就应对辽使的态度进行最后的商榷,以及横山大捷的封赏也需要商议。 “张爱卿不愧是在大顺城大捷中立下首功之人,果然知兵事,正如张爱卿所言,西贼粮草匮乏,粮草一出事,军心立刻崩溃。”赵顼毫不掩饰心中对张斌的赞赏和看重。 张斌连忙躬身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赵顼略一犹豫,肃然道:“辽使明日便到,相比西贼,辽人才是我大宋真正的大敌,张爱卿行事稳重,思事周全,朕便命你为馆伴使,协助吕爱卿一同接待辽使,万不可出现差错,给辽人发难的借口,同时务必弄清楚辽人真正目的。” “臣谨遵吾皇旨意。”张斌心中大喜,他之前接到差事只是暗中负责安保问题,眼下成了吕公弼的副手,有了这馆伴使的身份,一些事情做起来便更加方便了,比如要如何才能将送去伺候辽使那些无辜女孩救下,甚至让辽使血洒大宋,但辽人却无脸发难。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辽国大使 所谓馆伴使,就是专门陪着辽国使臣的官员。 按照澶渊之盟的约定,真宗皇帝和辽圣宗结为兄弟。自此之后,宋辽两国便算是成了“亲戚”,赵顼照辈分还要喊如今的辽国天子为叔叔。 当然,两国之间始终是死敌,但在场面上都不会有所欠缺,比如这数十年来,每次过年节或是两国太后、天子的生辰,两国都会互遣使节去对方那里拜贺,还会带来礼物。 而为此宋国这边还特意设了一个官职,便是所谓馆伴使,就是专门用来接待来访的辽使。 并且按照往年惯例,不管辽使去何处,逛街、嫖妓、游宴,乃至进宫见皇帝,这个馆伴使都要陪伴左右。 待张斌领命离去之后,崇政殿中只剩下天子和几位相公。 韩琦突然想起一事,向天子行礼道:“陛下,让张斌担任这馆伴使会不会有所不妥。” 自从上次韩琦联络后宫的太皇太后、太后,以及朝中几乎所有旧党臣子,逼着赵顼罢免王安石之后,赵顼便对韩琦颇为反感,此时一听韩琦反对张斌担任馆伴使,心中冷哼了一声,但面上却神色如常,淡淡问道:“韩相公以为有何不妥。” 韩琦道:“张斌此子做事稳重,心智聪慧,且手段也厉害,可是张斌毕竟年轻,貌似性子还比较烈,这从前些天当殿与司马光打赌便可看出,而且此子杀伐果断……嗯!陛下不要忘记了,此子在西北的黑罗部可是亲手杀过一名西夏国使臣……” 韩琦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赵顼一愣之后,却是脸色一变,连忙喝道:“李舜举赶紧派人去追张斌,让他回来。” ……… ……… 半炷香之后,张斌有些无语的又进了宫。 “张斌,你当这个馆伴使可以,但你一定要切记,不管辽使做何事,都绝不能对辽使不敬和无礼,更不能伤害辽使。”赵顼神色凝重肃然的吩咐道。 张斌心中暗叹一声,澶渊之盟之后,这四十多年来,大宋始终处在辽国的阴影之下,年年岁供,在辽人面前甚至已经抬不起头来,一国皇帝竟然说出如此没有骨气,没有尊严的话,而韩琦、吕公弼两府宰相都一声不吭,貌似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即使是王安石虽然一脸悲戚,但却也不辩驳赵顼的话,显然是认同了赵顼所言。 张斌知道这个时候他若是提出不同意见,很可能会被立刻取消了刚刚任命的那馆伴使,所以神色如常的躬身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 ……… 看着张斌离去,韩琦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张斌刚才对天子那些话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这可不是一个朝气蓬勃,且能力超卓,又接连立下大功,隐隐已经是大宋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张斌应该有的反应,就算不敢反驳天子的意思,神色中总要有悲愤或者气恼之意吧。 可是自始至终张斌都神色如常…… ……… ……… 熙宁三年,八月十一日,秋! 辽国使者的队伍过了黄河,走在通往东京城开封的官路上,一百名骑着高头大马,装扮迥异的契丹骑兵簇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在外围是五百边军从四百八方将辽国使队围绕着前行,这样一支队伍让南来北往的行人不敢稍有接近。 辽国使臣萧禧虽然是第一次出使宋国,但对这次出使充满了信心。 当年,宋朝仁宗时,他们辽国便趁着西夏立国,威逼宋朝增加了一次岁币,当时辽国本以为至少要出动军队在边关小小的打一仗,结果不等军队开拔到边关,宋朝这边便答应了增加岁币的无理要求,过程之顺利让至今辽国上下都津津乐道。 所以,虽然这次辽国自己内部有一堆的麻烦事,但辽主得到宋国与西夏为争夺子午道在边关各自聚集了十数万大军大战不休的消息之后,果断派出使者南下,并且下令让军队在边关耀武扬威,作出南下入侵的样子。 当然,出于漫天开价,再慢慢讨价还价的道理,辽国提的无理要求是割地,但实际上,辽国君臣只要能够逼着宋国增加岁币就可以了。 辽国的底线自然是辽国一方最高机密,韩琦在前些天得知辽使南来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下令安抚司在辽国的密探打探辽国朝廷派使者的真正目的,但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到东京。 对于从真定府一路陪同萧禧而来的那个叫陈志同的文官,萧禧充满鄙视,因为此人面对他时充满了畏惧,但此人面对自己身边的武官副使耶律石武和百名护卫骑兵时却又充满了奇怪的鄙夷之意。 反而是那五百名宋国的边军精锐不卑不亢,对他们辽人充满敌意,甚至偶尔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杀意。 “那个陈志同虽然依然对我们甚为殷勤和畏惧,但貌似从昨天开始,面对我们的时候胆气壮了一些。”辽国使团中的副使是一名武将,名叫耶律石武,在辽国也是出了名的勇士,最是看不起陈志同这等没有骨气的文官。 正使萧禧略一沉思,皱眉道:“该是西北宋人与党项人的战争有了结果。” 陈志同冷笑道:“党项人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如今连宋人都打不过了。” 萧禧却感慨道:“不光是党项人,我们辽国这些年内耗的厉害,国力也大不如前,如今已经波及到了军队,只不过宋人不知道罢了。” “那又怎么样,即使我们军队战力有所下降,宋人也远不是我们的对手。”耶律石武对宋人充满了不屑。 萧禧却突然想起一事,道:“到了东京之后,找机会联系上暗鹰堂的人,问问西北的战事是什么情况。” 耶律石武答应一声,忍不住骂道:“该死的宋人将我们盯着死死的,我们的人单独离开,他们便会有人跟随,暗鹰堂的消息都传不进来。” “要是西北的党项人败于宋军,我们目的便不会容易达到,不过针对这种情况,来之前我们也有所准备,自有办法逼迫宋人答应我们的要求。”萧禧咧嘴冷笑,神色阴森。 ps:先暂时更新这五章,我要看看订阅情况,再决定是不是加更————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丢人现眼 “听说以往宋人对我们辽使极为优待,东京城各个正店都会挑选女人来伺候我们,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将宋国女人压在胯下,想品尝那美妙的味道了。”耶律石武的嘴脸比萧禧更加讨厌。 萧禧微微皱眉,对耶律石武粗鲁的做派有些反感。 辽国如今同样以天朝自居,文化、礼仪和朝廷机构设置方面都学习大宋,而他萧禧能够出使大宋,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精通汉人文化和礼仪,虽然对一些东西嗤之以鼻,但却也和国内很多契丹贵族一样,喜欢上了汉人世家贵族的做派。 不过反感归反感,萧禧为人深沉,面上却没有表露丝毫。 反而是耶律石武对于萧禧在一些方面越来越像汉人,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不喜之意。 ……… ……… 张斌抓紧时间,埋首于公案之上,和蛇奴一起对安抚司中关于辽国最近的军情,以及辽使萧禧和副使耶律石武的个人情况反复研究分析,寻找对方的破绽。 “辽人与宋朝崇文抑文刚好相反,辽人崇尚武力,武将的身份地位远高于文官,那耶律石武是武将出身,而且在辽国颇有军功,按照安抚司的情报来看,此人颇为自负,且行事狂妄残忍,喜好女色,而萧禧在辽国以辨才和精通宋朝文化被重用,虽然比耶律石武官职要高,但却正是耶律石武这样的辽国武将最为看不起的人物。”张斌隐隐有了一个方向,但很多事情计划不如变化,还要看随机应变,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 蛇奴若有所思,道:“公子是想在萧禧和耶律石武之间弄一些事情出来?” 张斌赞赏道:“不错,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等见了这两人之后再说。” 顿了一下,张斌又想起一事,笑道:“毒鼠这老头果然厉害,我按照他所说,在那鼠尾草粉中加入那孔雀花的汁液,然后弄成药丸,特意找人试过了,药性竟然不再那般激烈,但却胜在持久和累积,这一次能否成事,或许这药丸的作用很大。” 蛇奴道:“公子放心,昨日公子已经给礼宾院那边吩咐过,从今晚上接风宴开始,辽国使团的吃食便由我负责。” 两人正在安抚司的司参军事公房中商议,李四娃忽然来报:“公子,鸿胪寺派人过来,说是辽国使团一个时辰后到达十里亭。” ……… ……… 张斌不敢怠慢,立刻带着虎头、蛇奴和李四娃等四名护卫赶往十里亭。 张斌到的时候,枢密使吕公弼和鸿胪寺的一干人也刚刚赶来,张斌过去与吕公弼等人见过礼,来不及寒暄,辽国使团一干人便来了。 吕公弼毕竟是枢密使,官职比萧禧高了好几级,屈尊来迎他这个辽国使者,也是因为宋国处于弱势,所以互相见礼的时候萧禧并没有多少倨傲,倒也算是有礼有节。 张斌一边听着吕公弼与萧禧二人虚伪的对话,一边暗自观察萧禧和其身边副使耶律石武的神色表情,待看到耶律石武脸上不耐烦之色后,会心一笑。 耶律石武的自负性格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吕公弼与萧禧该说的废话都说完之后,便道:“大使一路南下车马劳顿,还请随本宫入东京城,本官已经让人备了酒席和歌舞,待大使一行洗尘之后,我等在席间再畅聊不迟。” 萧禧微微一笑,正要礼貌回话,不料耶律石武抢在前面,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入城,我等早就想品尝一下宋国美食和领略一下东京女子的风姿。” 萧禧顿时眉头一皱,眸中闪过一抹恼怒,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吕公弼看了一眼耶律石武,笑道:“保证不让副使失望。” 然后转身对张斌吩咐道:“张斌,你是陛下亲封的馆伴使,这些天要招待好客人。” “枢密使放心,下官定会让客人满意。”张斌笑着答应,然后特意半转身体,让萧禧刚好能够注意到他眸中的神色,适时说道:“两位大使有什么要求,可随时给在下说。” 说话的时候,张斌眸中闪过一抹的讥讽,刚好被萧禧捕捉到了。 萧禧听到张斌说“两位大使’,禁不住眉头又是一皱,而看到张斌眸中那抹一闪而逝的讥讽后,心中便有些恼怒。 这恼怒更多的自然是针对耶律石武,禁不住暗骂:“耶律石武这个蠢货,简直是丢人现眼。” ………… ………… 晚上,宋国准备丰盛的接风宴上,吕公弼继续与萧禧说一些虚伪的对话,不过相比白天刚见面时,两人之间此时多了一些试探。 今晚上按照惯例不会涉及公事,因为辽使代表的是辽国皇帝,明天要面见大宋天子赵顼,他说的话或者递交的国书只能给赵顼。 主座席的左侧,是张斌陪着辽国副使耶律石武,也在说一些貌似是废话的废话。 耶律石武白天在十里亭没有说谎,的确是向往大宋美食,吃得很嗨,吃饭声音也有些大,时不时的还赞赏几声,嗓门又大,特别是张斌一边介绍美食,一边评鉴一下场中跳舞的美女,低声细语间,有意无意的妙语连珠,引发耶律石武豪爽的大笑声,频频惹来萧禧不满和恼怒的目光。 萧禧往耶律石武方向看的次数多了,萧禧旁边的吕公弼便也发现了这一点,想起白天张斌特意提到“两个大使”的称呼,看了一眼张斌,心中禁不住暗自赞赏,心想张斌此子手段不凡,这是想要离间辽国正副使之间的关系,然后想办法打问辽国的底线。 “陛下让此子担任馆伴使倒是英明。” “韩琦昨天还给我特意交待,让我看着张斌,担心此子年轻,会整出事来,现在一看,此子行事老辣稳重,却是韩琦多虑了。” 吕公弼一边继续和萧禧废话,一边心中禁不住暗忖不已。 今晚上安排给辽使的侍寝女子都是肉妓,不存在强迫的问题,而且事后朝廷这边对这些女子都有奖励补偿。 至于舞女歌姬,辽人毕竟刚刚来,今晚上又是接风洗尘之宴,辽人也以天朝自居,还是要讲究一下脸面,能够克制,不存在歌姬和舞女被辽人强迫的事情。 但是到了后面,时间一长,辽人本性暴露,只要是进了辽人在礼宾院住处的女子,都会被当成是他们的玩物。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花魁的演技 接风宴之后,吕公弼回府,张斌甚是负责的留下亲自安排辽使一行人休息之事。 “苏芊芊,本官刚才所说,你可都记下了。”礼宾院张斌的临时公房中,张斌一脸肃然的对着一名千娇百媚,极为迷人的女子吩咐道。 苏芊芊是樊楼的众多卖身花魁中的一个,是今晚上给萧禧侍寝的女子,此时给张斌抛了个迷人的媚眼,娇声道:“官人放心,官人所说的话奴家都记下了,而且奴家还猜出官人是想离间那辽国大使和副使二人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二人交恶。” 张斌眸中顿时流露出慑人寒光,闪过一抹杀机,如刀一般看向苏芊芊。 苏芊芊与张斌深邃而犀利的目光一对上,顿时心中一震,连忙跪下惶恐道:“官人放心,奴家绝不会给任何人泄露此事丝毫。” 张斌神色稍缓,沉声道:“你能够在竞争激烈的樊楼中成为花魁之一,想来不止是因为样貌和才艺,却也是心思聪慧之人,这件事情事关朝廷机密大事,如今你既然已经猜到,便要将这件事情做好,否则本官便会将你打入安抚司大牢。” 苏芊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她在樊楼接客,闺中来客大多都是当官的,对于朝廷一些事情的了解程度远超寻常百姓,安抚司的特殊性还是知道的,连忙赌咒发誓般说道:“官人放心,奴家一定遵照官人所说,绝不会坏了官人的大事。” 张斌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又温言道:“做好了此事,你若是想跳出樊楼从良,本官可以帮你。” 苏芊芊闻言,那如妩媚的眼睛顿时亮如灿星,欣喜若狂道:“多谢官人,奴家一定尽其所能,做好此事。” “好了,去吧!和陪侍耶律石武的女子一起走,计划好路线,一定要让耶律石武看见你,至于后面的事情本官若是没有特意吩咐,你便自由发挥,总之就一个目的,让辽国正副使交恶。”张斌最后再次吩咐道。 ……… ……… 给辽国使团官员晚上安排陪侍女子,这件事情其实不算什么,因为宋国使臣到了辽国,对方也会这样安排。 在这年头这样的安排和接风洗尘其实算是一个层面的事情。 本来这些事情自有鸿胪寺的人负责,张斌是今晚上特意找吕公弼,由后者发话,他将这事给揽了过来。 鸿胪寺虽然隶属政事堂,但有枢密使这个武府宰相发话,自不会拒绝。 张斌给耶律石武安排的女子自然不会差,但相比苏芊芊便明显差了一筹,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正副使还是有区别的。 ……… ……… 辽国使团在礼宾院中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里面全部是辽人,外面被一队大宋禁军团团围住,一方面为了保护辽使的安全,同时也是隔绝辽使内外联系,防止辽使贿赂朝廷官员,打探一些机密之事。 而在外围还有安抚司的人负责盯着,主要是防止辽国暗鹰堂的人出现或者以隐秘手段给辽使送情报。 苏芊芊跟另外一名肉妓走进了辽使的院子,往耶律石武住的客房走去。 耶律石武和萧禧是正副使,二人的房间是紧挨着的,都是非常宽敞的套间,设有内外客厅,卧室、书房等间。 来到耶律石武房间附近时,苏芊芊便和另外的肉妓开始谈笑,声音很大,时不时发出悦耳迷人的娇笑声。 耶律石武第一次出使宋国,早就听之前出使宋国的同僚说过,宋人招待他们使者的女子无不是绝品,所以期待了一路。 再加上今晚上又被张斌灌了不少酒,不知怎么的,耶律石武心中欲望莫名的强烈,此时听到外面女子的娇笑声,长笑一声,便直接走了出来。 刚一出房间门,耶律石武便看见了两位女子,如狼一般的目光扫过两位女子面容和身形,目光顿时定格在明显更为出色的苏芊芊身上。 特别是苏芊芊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一种异样的诱惑,让耶律石武心跳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果然是绝色,哈哈哈……”说着话,眼睛放光的耶律石武便直接大步向两位女子走去。 苏芊芊见自己略施楼中学习过媚眼绝技,耶律石武便已经上钩,心中得意,但脸上却有些惶恐,并大声道:“副使,奴家今晚上是陪正使的,奴家旁边这一位是陪副使您的。” 耶律石武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了一些犹豫,但就在这时,苏芊芊却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色,这种神色再配上那双勾人的眼神,瞬间便击毁了耶律石武的的理智,狂笑道:“老子就要你了。” 说着话,耶律石武已经继续大步向苏芊芊走了过去,他准备直接将苏芊芊抱起来扛走。 苏芊芊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旁边房门,见房中的那位辽国正使萧禧一直没有出来,便有些失望。 但她突然注意到萧禧房间书房的窗户前有一个人影,心中一动,便在耶律石武眼看着将她抱住之前,熟练且灵敏的躲闪开,然后大声娇呼着往萧禧书房窗户处跑去。 “哈哈哈……还想跑,看老子今晚上怎么弄你。”耶律石武一声张狂的长笑,便大步追了上去。 苏芊芊来用一种优美的步伐小跑到萧禧书房前,与书房里面脸色难看的萧禧目光对视,确保自己诱人容颜被对方看见,然后有意放慢了速度。 耶律石武不知道萧禧在书房中暗中看着,淫笑一声将把将苏芊芊扛在肩膀上,大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副使,奴家今晚上是陪侍大使的,陪侍你的女子在旁边。”苏芊芊一边娇呼,一边大声喊叫着,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传到萧禧的耳朵中。 萧禧目睹了整个过程,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比起以往,他今晚上更容易愤怒,但却还能够保持理智,所以压着心头的狂怒,才没有出去。 那名本来陪侍耶律石武的女子愣了半响,只好自己来到了萧禧的房间。 萧禧心中正怒,心中又一直操心此次出使目的,便喝道:“滚吧!今晚上本使不要人侍寝。” 只是这个女子走了之后没多久,萧禧便又后悔了,因为隔壁耶律石武和苏芊芊的动静太大了,不但声音大,而且苏芊芊那叫声实在是太诱人了,萧禧甚至感觉自己从未听过如此好听且诱人的女子叫g声。 ………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猪队友皇帝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便坐马车赶往礼宾院,他要陪同辽使萧禧和耶律石武入宫觐见天子。 一下马车,特意被张斌安排在礼宾院盯着的蛇奴便将昨晚上的事情低声汇报。 张斌欣喜道:“不错,苏芊芊做得很好,那药丸的药性貌似也很不错,不过萧禧此人心智坚定,昨晚上竟然能够忍住,没有和那耶律石武发生正面冲突。” “公子,今天要不要给萧禧的饭食中加大药量。”蛇奴低声请示。 张斌想了一下,道:“不用,就要让他慢慢的转变,痕迹太重,变化太快,可能会被对方发现,反而坏事。” 顿了一下,张斌又吩咐道:“苏芊芊这边由她自由发挥,但所有事情你都及时向我禀报,另外你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给她吩咐。” 蛇奴答应一声,正要说话,辽使萧禧顶着一双熊猫眼走了出来,后面是神清气爽的副使耶律石武。 “两位大使,昨晚上睡得可好?”张斌向两人拱手施礼,一脸关切的问道。 萧禧脸上抽了抽,挤出一丝笑容,一边回礼,一边道:“还好。” 耶律石武狂笑道:“不错,宋国的女子果然够爽。” 张斌注意到萧禧眸中闪过一丝怒色,虽然极力掩饰,但故作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些阴沉之色。 ……… ……… 萧禧和耶律石武按照礼节,拜见了大宋天子,过程中倒也没有什么无礼之处。 萧禧提起代北之地重新划分边界一事,赵顼按照昨日与几位重臣和张斌商议的结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此事。 萧禧高谈阔论,拿着一些莫须有或者模棱两可的原因,辩驳了几句,均被王安石语气极为坚决的驳斥,最后连韩琦也站出来说话,表示态度强硬。 萧禧见此,眸中光芒闪烁,越加肯定西北宋人与党项人之间相持不下的战争肯定有了很大的变故,至少宋人已经占得了绝对上风。 萧禧这边虽然还有辽主安排的中策,但在西北的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萧禧却不便于抛出第二件能够将宋人吓得胆颤的事情,便不再与宋国君臣争执。 而接下来张斌和文武百官一起,全程站在一侧目睹了赵顼的表演,气得恨不得上去将赵顼从龙塌上拉下来打一顿。 “定是吕公弼察觉到我欲对辽国正副使行使离间之间,并将此事告诉了赵顼,所以赵顼才自作聪明,加了一把火,岂不料他这把火是明火,出了崇政殿,萧禧若是还察觉不到宋国君臣欲对他们行离间之计,那才怪呢!”张斌面上装作一脸平静,但心中却暗恨不已。 萧禧和耶律石武拜见赵顼已经有一刻钟了,除了刚开始礼节性的问了萧禧一些话之后,赵顼便没有理会过他,而是一脸温和的和耶律石武说话,当然都是一些废话。 耶律石武虽然桀骜不驯,但面对大宋天子,还不敢放肆,都是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 文武百官中虽然大部分人疑惑天子为何冷落辽国正使,反而对副使这般客气,但是张斌却注意到韩琦、王安石、文彦博、吕公弼等一些心智不弱的重臣已经看出天子在行离间之计。 韩琦、王安石、文彦博等人刚开始还是暗暗点头,心想天子行事倒是越来越老辣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赵顼所问的问题痕迹越来越重,废话越来越多时,三人却是脸色尴尬的暗自摇头,无不感觉天子虽然有心,但还是太年轻了,这离间之计做得过了,只会适得其反,暗自可惜了,天子若是早给他们说,众人帮着天子提前合计一下,今天在朝堂上演一场戏,绝不会让萧禧有所怀疑。 三人只是这样想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张斌已经在行使离间之计,而且已经有了明显的效果,否则定会气得只想跳脚。 吕公弼现在就气得脸色发青,暗自后悔自己在上朝之前不该多嘴,告诉天子张斌给辽国正副使行离间之计的事情,现在可好,天子恐怕坏了张斌这小子谋划的大事。 ……… ……… 陪同萧禧和耶律石武从崇政殿中走出,张斌心中虽然将赵顼骂成了猪头,但面对两位辽使自然是不露丝毫。 “阳武县子,贵国君臣竟然想对我与耶律将军行离间之计,真是可笑之极。”一边往皇宫外走去,萧禧冷笑着对张斌说道。 “大使何出此言。”张斌一脸愕然和疑惑,同时眼角余光注意到耶律石武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冷冷的看向他。 张斌不等萧禧说话,顿了一下,又一脸恍然道:“大使莫非是指刚才我大宋天子只和耶律将军说话,冷落了大使。” 张斌笑道:“大使误会了,我大宋天子只是恼怒大使之前提出割让代北之地的无礼,心中对大使极为不喜,所以才不想和大使说话,再加上我大宋天子喜好勇士,他听说耶律将军是北朝著名的勇士,所以才与耶律将军多说了几句话。” 说到这里,张斌却已经一脸不屑,继续冷笑道:“大使若是因为此事便怀疑我大宋天子对大使和耶律将军行离间之计,那大使想多了。” “大使也不想想,我大宋皇帝陛下,乃南朝之主,当今天下只有尔等北朝之主才有资格与我大宋天子并称,若行离间之计,岂能表现得如此浮夸,却又如此明明白白。”张斌说这些话时斩钉截铁,且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丝极力压制的怒气。 萧禧盯着张斌脸色阴睛不定,心中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想多了,大宋天子虽然年轻,但大宋朝中重臣却都是老狐狸,即使是眼前这位年轻的阳武县子,也是个人精,岂能行此肤浅的离间之计。 “但是昨晚……”萧禧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想要用来质问张斌,但突然想起,昨晚上的事情纯属偶然,或者说都是耶律石武这个蠢货弄出来的事情,那个模样迷人的宋国肉妓也是拼了命的往他这边房间跑,但最后是耶律石武这个蠢货硬抢去的。 而且,就算是对昨晚上的事情还有所怀疑,萧禧也是难以启齿,这件事情说出来太丢人了。 第一百四十章 绝不能成为第二个王安石 “耶律石武这个蠢货,虽然早就知道脾气差了一些,但以往在国内也没有这般愚蠢,怎么一到宋国,便表现得如此不堪?”萧禧暗自后悔没有在国内想办法拒绝辽主给他派的这个副使,“或许是因为离开了陛下的目光,这个蠢货狂妄的本性便越发表现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和这个蠢货发生冲突,等回到国内,一定要告诉陛下这个蠢货干的好事。”萧禧暗自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 但不知怎么的,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在心底深处对耶律石武越加憎恨,只是被他理智和意志强行压着。 张斌在旁边目睹了萧禧的脸色变化,知道赵顼干的蠢事被自己给糊弄了过去,心中暗自抹了一把汗,心想多亏那个叫苏芊芊的花魁演技爆棚,且灵机应变能力非常好,否则以萧禧的狡猾肯定会怀疑的。 ……… ……… “宋国君臣如此强势,必然是西北战事有了大变故,你们暗鹰堂在宋国的探子何时才能联系上?”刚才在皇宫中和宋国君臣唇枪舌剑的口干舌燥,刚一回到礼宾院,萧禧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润了润嗓子,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将使团中一名随官叫过来询问。 这名随官本身是辽国暗鹰堂的人,连忙道:“宋人看守的紧,我们暗鹰堂的密探难以潜入或者接近,但按照往年惯例,明天开始宋国的馆伴使会陪着大使和副使游览东京城,我想明天便会有暗探用合适的机会与我们见面。” “怎么见面?不会当着宋人的面吧?”萧禧皱眉反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随官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萧禧还想细问,突然听到了旁边房间中传来不小的动静,伴随着女人的娇笑声…… “该死,耶律石武这个蠢货白日宣淫………”萧禧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只能心中暗骂。 “你去找一下宋人,就说我们嫌这个院子太小,将隔壁的院子也给我们,我住在隔壁,将这个院子交给耶律将军………”萧禧脸色有些阴沉的吩咐。 那随官怔了一下,答应一声便要离去。 萧禧听着隔壁越来越大的声响,特别是那女人的声音实在是太诱人了,心中莫名的一片火热和心痒,又说道:“另外,给宋人暗示一下,就说昨晚上给我陪侍女子不行,让他们重新送过来一个,不能比昨晚上的女子稍差。” 那随官又答应一声,神色古怪的离去。 萧禧却对自己刚才竟然这样吩咐随官而大吃一惊,苦笑着嘀咕道:“被这个蠢货影响,我连自控能力都下降了许多。” 这样说着,听着隔壁的越来越大的动静,他越加感觉口干舌燥起来,便又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喝干。 ……… ……… “公子,萧禧对饮食从未有过怀疑,他和耶律石武房中的茶水都是我亲自弄的。”礼宾院张斌临时公房中,张斌也在喝茶,蛇奴在旁边汇报。 张斌点了点头,道:“你找个机会给苏芊芊说,我对他表现非常满意,让她保持下去,这件事情过后,我会帮她从樊楼的火坑中跳出来,而且帮她立身。” “我明白了。”蛇奴答应一声,略一犹豫,又道:“公子如今是安抚司司参军事,何不将此女直接发展成暗谍。” 张斌眼睛一亮,但又摇了摇头道:“回头还要问她本人的想法。她要是愿意自然更好,要是不愿意便不勉强。” 蛇奴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公子说的是,只是按照惯例,辽使的院子内,要安排一队舞女和歌姬,还要有一些伺候生活的侍女丫鬟。这些人很多和那苏芊芊不一样,并不是卖身的妓女,甚至很多人都如那九娘一般还是青倌人。” 张斌听到这里,脸色便沉了下来,冷笑道:“按照往年辽国使团的惯例,这些舞女和歌姬、侍女丫鬟会被辽国大使分赏给辽国使团中的其他人,比如那一百名辽国骑兵。到时候这些女子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被辽人强行欺辱,有些女子不堪受辱,便会自杀。” 说到这里时,张斌已经一脸冰寒,继续讥讽道:“不管是皇帝和两府相公,还是文武百官,都认为牺牲这些贱籍女子伺候好辽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没有多少作用,他们都不会考虑这些女子的感受。” 蛇奴想了一下,说道:“听说宋国大使去辽国,晚上也会有陪侍女子,也会派一些伺候的人,当年文彦博出使辽国,还曾经嫌弃辽人派来陪侍的女子不如自己府中丫鬟漂亮,回到大宋时,将此事当成一个笑话说给同僚听,不少宋国官员还以此事讥讽辽人行事没有大国风范。” “狗屁的大国风范,挑选自己国内的漂亮女子送给敌国使团的人糟蹋,而且不顾死活,难道这就是大国风范?真是一群恶心的白痴。”张斌神色越加冰冷,说出来的话仿佛带着一股寒流,让蛇奴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说到这里,张斌有些感慨和愧疚,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为了对付萧禧和耶律石武,让苏芊芊这样的弱女子用尽诱人之手段,实在是有些下作。” 蛇奴摇头道:“公子不用愧疚,苏芊芊本来就是卖身的妓女,即使没有公子插手,她也会百般奉迎辽使,如今公子让她所做之事,说到底却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而且公子也不让她白做,事后能够帮她脱离樊楼苦海,对她来说不亚于再造之恩。” “终归是因为大宋军队打不过辽国铁骑,没有底气,否则我焉能用此等下作手段,只要堂堂正正统兵将辽人在战场击败就行了。” 张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暗忖道:“所以,此事过了之后,关于强国强军的一些事情就要开始做了。而做这些事情,其实免不了还是要改革,要变法,甚至比王安石推行的一些东西还要彻底和狠辣,但我绝不会成为第二个王安石。”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算命的和尚 第二天,张斌陪着萧禧、耶律石武去游览东京城名胜古迹,这是以往辽使来到大宋京城之后都必走的一个程序。 辽人信仰佛教,而大相国寺天下有名,即使是在宋时都算得上是历史悠久。 所以,萧禧和耶律石武选择的第一个游览地就是大相国寺。 “棋布黄金,图拟碧络,云廓八景,雨散四花,国土盛神,塔庙崇丽,此其极也。”看着眼前宏伟的寺庙,萧禧突然说了这么一段话。 “大使果然学识渊博,连唐代大才子李邕形容大相国寺的话都知道,贵国皇帝陛下派大使来我朝,果然是有原因的,在下佩服。”魂穿之前的张斌虽然未能才高八斗,但在张载从小培养下,却堪称是学富五车,脑海中立刻便想起了萧禧所说这段话出处。 萧禧矜持的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阳武县子过奖了。” 不料后面耶律石武却一脸不以为然,突然说道:“知道了这些话又能如何,想来宋人知道这些话的人不在少数,还不是打不过我们大辽。” 萧禧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胸腹剧烈起伏,以强大的意志压下心中的怒火,没有当场发作。 而耶律石武说完这句话,心中一阵后悔,心中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虽然一直看不上萧禧这个靠着一张嘴上位的人,但心底想的一些话咋就随意说了出来,而且还当着宋人的面。” 萧禧神色恢复如常,率先向大相国寺走去。 张斌却对耶律石武由衷的说道:“耶律将军一针见血,知道这些话的确无用,而且知道这些话的人往往都是我这样无用的书生。” 耶律石武一听,顿时将心中纳闷疑惑抛到了脑后,一脸自得的笑道:“阳武县子这话说的倒是有理,像我这等勇猛武将就不屑于知道这些话。” 快速的转移了耶律石武的疑惑,顺便又添了“眼药”,张斌便向萧禧追了上去。 今天虽然不是大相国寺每月五次万姓交易的正日子,但是上香拜佛的香客和游览寺庙的游客依然人流如织。 张斌提前安排人给大相国寺打过招呼,寺庙主持已经打开了平时很少打开的正大门,并且相迎张斌一行人。 大相国寺的主持面容枯瘦,脸色黝黑,颇有些苦行高僧气质,身披据说是先帝仁宗所赐的黄色袈裟。 “卖相还不错。”张斌见这和尚并非是那种吃得肥肥的,油光满面的和尚,暗自嘀咕了一句。 “贫僧智尘,见过几位施主。”大相国寺主持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向萧禧和张斌一行人率先行礼,并没有因为张斌是官人或者萧禧是辽国大使而有丝毫过多的热情,更像是一种完任务式的走程序。 张斌对于不事生产,靠着一张嘴将百姓辛苦所得吸血般弄到手中,且占有大量田地却又不给国家缴税的佛教并不喜欢,也懒得佛前装佛样,只是点了点头。 但萧禧却是学着枯瘦僧人的样子,合十双手,颇为虔诚的见礼道:“本使特意到大相国寺礼佛,打扰了贵寺上下。” 智尘和尚面无表情的说道:“出家人自然大开方便之门,施主请进。” 智尘和尚肃手请萧禧和张斌一行人进寺,且陪伴在侧,给众人讲解寺中各处佛像的由来和相应的佛经故事。张斌看似认真的听着,其实主要是在欣赏寺庙的风光。 大相国寺的山门殿兼作天王殿,正门上额“大相国寺”三字,字体古风流溢。殿内供有一位张斌不认识的佛祖像,背面为护法韦驮,两旁分立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大天王。 过了天王殿,只见庭院开阔,古木参天,香烟缭绕。西有数百年桧柏,东有数百年银杏,中有铜鼎三尊,从这三座重达千斤,且明显上了年头的大鼎可以看出,大相国寺的历史悠久和相火兴盛。 走过一条花岗岩铺就的通道,就到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为唐朝时建筑,面阔足有六间,前后回廊,檐高五重,漏空花脊。屋脊高处嵌有宝镜,阳面写“国泰民安”,阴面写有“风调雨顺”。 智尘和尚语气平缓,速度不紧不慢的带人游览庞大的寺庙群,如此这般七拐八拐的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一直到了寺庙深处,游客和香客渐渐稀少,直至再看不见一个和尚之外的人。 “这里是本寺内寺,寻常游客和香客是不能进来的,唯有贵客才能游览。” 张斌怀疑智尘可能得了面瘫之类的病,因为自见了面之后,他就没有见后者脸上有过哪怕一丝多余的表情。 说着话,智尘继续带着众人参观游览,拐过一道廊门,眼前豁然开朗,张斌禁不住眼前一亮。 这里竟然有一片风景伊人的小湖,湖中心有一座涼亭,与湖边木桥相连。 “大师不是说只有贵客才能来此,怎么这里还有几个小姑娘。”耶律石武是神箭手,眼力比寻常人要好,抢先看到那湖中心凉亭上竟然有几个女子。 张斌放眼看去,顿时有些讶然。 “是竹娘和那韩怡怡……” 昨天韩怡怡又派人来请竹娘和小金子去玩,张斌让竹娘自己决定,竹娘想了一下,就答应了,而且昨晚上都没有回来。 智尘面无表情的对耶律石武双手合十道:“那几位女施主也是本寺的贵客,他们是来找贫僧师弟来算命的。” “算命?”张斌微微皱眉。 “贫僧以为命由天定,一切不可说,说就是错,所以贫僧一直不同意师弟给人算命。”智尘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萧禧看着那凉亭,脸上流露出浓厚的兴趣,对张斌道:“阳武县子,我对算命一事颇为好奇,不如过去一观。” 张斌自然不会拒绝,道士给人算命见得多了,但和尚给人算命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凉亭中那人既然是智尘的师弟,在这大相国寺中也是辈分极高,多半也是所谓的得道高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三命神僧 一行人刚刚踏上木桥,一道银色的影子突然从凉亭中闪电一般疾驰而来,直接钻进了张斌的怀中。 这一幕顿时让萧禧和耶律石武吃了一惊,但那智尘老和尚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多看了几眼张斌怀中的小金子。 “这是认你为主的银猞猁。”耶律石武一脸羡慕和惊讶。 “没错,是在下的银猞猁。”张斌轻扶着小金子,笑着回答。 “阳武县子,我用十两金子换你这只银猞猁。”耶律石武看着小金子眼睛发亮。 张斌没有立刻拒绝,笑道:“此事在下还要与家人商议一下,回头再给耶律将军答复。” “那凉亭中的女子阳武县子认识?”萧禧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张斌道:“其中一个是在下妹妹。” 说着话,几人继续向那凉亭走去,另一边竹娘和韩怡怡好似被那凉亭中的和尚话语深深吸引,她们脚下的小金子跑到张斌这边都没有注意到,甚至连一群人到来也没有发现。 走近一些,众人便听到凉亭中传来那和尚的说话声。 这男子是标准的东京本地官话口音,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浑厚低沉之中富有磁性,竟然给人一种很清新、很温润的感觉。 众人听着这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担心惊扰到凉亭中说话之人。 张斌心想怪不得韩怡怡和竹娘,以及几个小丫鬟连小金子离开都没有发现。 众人脚步放轻的来到凉亭外面四五步处便停了下来。 张斌透过竹娘和韩怡怡之间的空隙看过去,发现说话的这位和尚不同于大相国寺方丈智尘面容枯瘦,脸色黝黑,一副苦行僧气质,眼前这个和尚给人的感觉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高僧。 这和尚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但皮肤白皙细嫩,容貌更是英俊无比,说是漂亮都不为过,而且若是仔细打量,便会发现他神色之中有着一股醉人的沧桑之感,好似年纪绝不止四十岁的样子。 此时这漂亮且迷人的和尚左手拿着一个**,右手捏着一个盘珠,盘坐在一张桌案后面,脸上有着让人心生向往的神圣庄严之色,高僧大德的气度彰显的一塌糊涂。 另有两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坐在桌案两侧,端正严肃的双手合十,嘴唇一直在动着,貌似是在墨念着经文。 桌案之前五六步之外,韩怡怡、竹娘和两名小丫鬟背对着众人,各自跪坐在被蒲团之上,无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和聚精会神的听着这和尚说话。 “一切处无心者,即修菩提、解脱、涅盘、寂灭、禅定、乃至六度,皆见性处……” “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 “诸行性相,悉皆无常……” “诸行是常,无有是处;汝但一切处无心,即无诸行,亦无无行……” ……… ……… “莫不是在装逼……”张斌听到这里,感觉有些懵逼,因为他听不懂这和尚在说什么,即使他在后世所学和原来的张斌学富五车的知识已经融合,他也听不懂这和尚说了半天,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可是看韩怡怡和竹娘一脸的认真倾听,甚至有些陶醉的样子,他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文化…… 旁边萧禧也是一脸认真,甚至微微闭目倾听。 而耶律石武脸上的懵逼样子更浓,便索性没有再听,目光频频在韩怡怡和竹娘这两个小美女身上。 “公子这些天让我操控漕帮陈武,通过漕帮的人打听一些京城内外有用的消息,我倒是听过这个和尚,在东京城是个名人,叫智缘,有三命神僧之称,会断人吉凶祸福,传言说无一不中。”蛇奴在张斌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张斌微微一惊,低声道:“三命神僧?无一不中?给任何人都能够算准?” 蛇奴听出张斌的怀疑,又低声道:“听说这三命神僧并不是给每个人都会算命,全靠机缘,只有与他有机缘的人才会帮其算命。” 张斌讥讽道:“是不是与他有机缘恐怕要看身家和身份。” 蛇奴想了一下说道:“听到的消息的确如此,从未听说过他给寻常百姓算过命。” 张斌低声讥讽道:“果然机缘的前提是钱财和身份。” 蛇奴又低声道:“公子,关于这位智缘,有两个故事流传甚广,而且这两个故事涉及当朝三个宰相,也正是这两个故事让他得了三命神僧之名。” 张斌吃了一惊,好奇道:“涉及三个宰相?什么故事?” 蛇奴道:“据说当年文彦博和富弼刚考中进士时,和其他一些同中进士的朋友一起到相国寺游玩,碰到这位当时还很年轻的智音和尚,智音看着文彦博和富弼大惊说:‘看二位面相,将来必会做宰相。’两人当时在一众朋友中还名声不显,众人听之都没有当一回事,结果二十年之后,文彦博和富弼相继成为宰相。” 张斌皱眉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这个故事跨度足有二十年,若是有人特意找人散布这个故事,操控舆论,时间一长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但一想这故事涉及到文彦博和富弼,若是假的话这两人完全可以站出来戳破这个谎言,而且这和尚胆子再大,也不敢拿两位宰相当幌子行骗吧! 张斌想不通其中缘由,又低声问道:“第二个故事又与哪个宰相有关?” 蛇奴道:“这第二个故事与王安石有关。” 张斌眉头蹙得更紧,示意蛇奴继续说。 蛇奴低声道:“据说当年王安石初次来京为官,带着长子王雱游览大相国寺,王安石突然病发晕倒,这位智缘和尚懂得医术,便为宰相王安石诊脉,不但开了药看好了王安石的病,而且还从王安石的脉象上看出其长子王雱不但能够金榜题名,而且必取榜眼。王安石当时没有当一回事,王雱却是对智缘倨傲道‘我肯定能够金榜题名,而且必然是状元。’结果第二年,王雱考中了进士,而且正是榜眼,并不是状元。因为此事,王安石还特意为智缘和尚题词:‘妙应大师智缘,诊父之脉而知其子有成名之喜’。”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天注定 “卧槽,这么神奇。”张斌心中惊叹,眉头却已经紧紧蹙起,因为这件事情若是假的,王安石暂且不说,以王雱的性格早就过来找这智缘和尚的麻烦。 “有这两件事情,又事涉三位宰相,这智缘和尚不出名都难。”张斌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心里却依然有些不以为然。 来自后世的他,通过各种信息渠道,听过太多骗术了,其中不乏团组作案,让人感觉神乎其神,让人几乎找不到漏洞的骗术,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智缘和尚背后应该也有个团体。 不过一想到这智缘和尚竟然能够借用王安石、文彦博和富弼这三位宰相炒作自己名声,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这三位宰相否认这两件事情,可见其手段极为高明,至少高明到这三位宰相都难以戳穿。 “既然这三命神僧这般神奇,今天倒是要见识一下。”张斌眸中精光闪烁,突然对这个智缘和尚生出了浓浓的好奇之心。 “阳武县子,我听说东京城内有一个三命神僧,住在大相国寺深院,在东京城名气极大,以能断人三生休咎而闻名。每日宾客盈门,高官显宦往来不觉,请他推算运数,莫非这凉亭中人便是这位三命神僧?”萧禧见张斌和蛇奴在那里低声耳语,便也靠近几步,低声对张斌说道。 张斌点头道:“没错,这和尚的确被人称为三命神僧。” 这时,凉亭中那智缘和尚已经将吟唱般的禅语说完,众人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但跪坐在凉亭中的韩怡怡和竹娘却是一脸沉醉,仿佛不愿醒来。 “姑娘所问,贫僧已经明白。”智缘和尚结束了他的禅语,竹娘和韩怡怡因为背对着凉亭入口,而众人刚才有意放轻了脚步,二女又沉浸在智缘和尚吟唱一般的禅语之中,没有注意到张斌和萧禧一行人到来,但这智缘和尚正对着他们,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甚至自始至终看都没有看过他们。 韩怡怡一听智缘和尚的话,顿时小脸羞得通红,忸怩低声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小姐已经动情,恐怕已经见过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而且很快就会再次遇到自己如意郎君。”智缘和尚温言一笑,将中年帅哥的成熟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再加上得道高僧的神圣气质,给人一种极为信赖的感觉。 韩怡怡俏脸更红,双手虔诚的合十,低着小脑袋又问道:“请问大师,我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智缘和尚笑道:“自然是天下少有的年轻俊杰。” “多谢大师,些许布施,请大师笑纳。”韩怡怡红着小脸,起身给智缘和尚恭谨一礼。 旁边立刻有一名丫鬟端着一盘银子上前。 智缘和尚左侧的小和尚立刻起身,将那银子接了过去,张斌注意到这小和尚竟然在接银子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摸了一下那小丫鬟的手指,让小丫鬟脸上也是一红。 算命结束,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回答,韩怡怡便带着竹娘转身欲离去,只是突然看见身后站了一群男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但紧接着又将小嘴捂了起来。 下一刻,韩怡怡的目光却落在了张斌身上,先是一怔,然后突然想起刚才智缘神僧说过“很快就会再次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不由小脸和整个白皙的脖颈都羞的通红一片,支支吾吾道:“张官人,你……你怎么在这里?” 张斌见韩怡怡这般反应,也是愣了一下,正准备回答,不料韩怡怡却又说道:“你不用说了,这都是上到注定的。” “上天注定……”张斌一脸疑惑,正要发问。 韩怡怡却又羞又急的说道:“不许说出来。” 话音未落,韩怡怡已经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低着头,双手提着裙角,迈着小碎步从众人让开的间隔中跑上了木桥,向岸边跑去,两名小丫鬟紧紧跟在后面。 “公子,我先去了。”竹娘来到张斌面前欲言有止,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接过张斌手中的小金子,向韩怡怡追了上去,只留下张斌满脑子问号。 张斌这个时候却顾不上多想这件事情,因为萧禧已经走进了凉亭,双手合十向那智缘和尚一礼,道:“久闻大师神算之命,能够断人三生,今日有缘相见,在下有一事相问,还请大师不吝相告。” “施主请说。”智缘和尚依然盘坐在那桌案之后,目光投注在正前方萧禧身上,依然没有向凉亭外面的张斌、蛇奴、耶律石武等人看过一眼。 萧禧貌似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问题,立刻说道:“请问大师,在下接下来所行之事是否顺利?” 智缘和尚突然看了一眼凉亭外面众人,苦笑道:“阁下由贫僧师兄和朝廷官员陪同,随从中又有契丹勇士,想必是近日刚到我大宋的辽国大使,贫僧是大宋的和尚,此类问题却是不便回答,大使请回吧!” 张斌暗自点头,这智缘和尚或许在装神弄鬼,但还是个爱国的和尚。 萧禧一脸遗憾道:“是在下的问题冒昧了,不过既然来见大师,小小布施,还请大师笑纳。” 萧禧的话音一落,凉亭中辽国使团中的一名随官便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走向智缘所在桌案。 依然是之前那名小和尚上前将那盒子接了过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名辽官和小和尚接那小盒子时,辽官刚好背对着张斌和蛇奴,将二人的视线恰好挡住了。 “且慢。”张斌认出这名辽国随官正是安抚司查出的辽国暗鹰堂在使团中的人,便突然一声轻喝。 辽官和那小和尚一脸愕然,同时向张斌看了过来,此时两人双手同时捉着那小盒子。 “本官对这礼物非常好奇,想见识一下。”张斌笑着说道。 说着话,张斌已经走上前,仔细检查过盒子,发现里面只是一枚金元宝,拿起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又特意看了小和尚和那名随官的手,也没有什么发现。 萧禧冷笑着讥讽道:“阳武县子,你莫非怀疑贵国的三命神僧是我辽国的密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舜臣的担忧 张斌笑道:“大使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见识一下大使给三命神僧的布施是什么。” “阳武县子,你们宋国将我等使团每个人员看得死死的,简直太无礼了。”萧禧冷哼一声,故作愤怒的说道。 张斌毫不示弱,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听说我大宋使团去了贵国,同样被贵国限制随意与其他人有任何接触,甚至我听说曾经有使团人员被贵国误杀的事情发生。” ……… ……… 离开大相国寺,众人往礼宾院行去。 耶律石武不喜欢乘坐马车,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上顾盼自雄,左看右瞧,脸上的神色表情异常丰富,或好奇,或鄙视,或不屑,或羡慕,不一而足。 总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耶律石武将心中所想彻底的流露在脸上。 萧禧乘坐马车,那名暗鹰堂的随官钻进了他的马车之中。 “横山大捷?原来如此。”萧禧听了这名随官所说之后,一脸恍然,“怪不得宋国君臣突然变得如此强势,原来是打败了党项人。” “还好,来之前陛下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早已定下了第二步。”萧禧一脸自信。 ……… ……… 大相国寺中,之前负责接布施的那名小和尚进了智缘和尚的密室之中。 没过多久,密室中传出一声低沉的惨叫,过了一会儿这小和尚脸色惨白,右手握着左手,有些踉跄着走了出来。 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这小和尚左手的中指前半截被生生的掰折了,而张斌若是在此处,就又会发现正是这个中指之前碰了韩怡怡的丫鬟手指。 十指连心,最是疼痛,但这小和尚竟然生生忍着剧痛,一声不吭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路上碰见方丈智尘,老远便看见智尘嘴里面念叨着什么,他仔细盯着智尘的嘴型看了几眼,心想:“方丈对师父的事情已经有所怀疑,但师父竟然不念旧情,废了我的一根手指,便不要怪我知情不报。” ……… ……… “总感觉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同一时间,张斌的马车中,张斌蹙眉深思。 “公子是怀疑那三命神僧?”蛇奴想了一下问道。 张斌摇了摇头道:“那三命神僧目前为止倒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和尚感觉有问题。” 蛇奴笑道:“公子是因为那小和尚在接银子的时候碰触了韩怡怡丫鬟的手指。” 张斌点了点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那小和尚在起身接辽人布施的时候,明显比接韩怡怡布施时显得更加迫切和认真。” 蛇奴想了一下,说道:“或许是因为辽人给的布施原因,毕竟在宋国有不少人对辽人充满畏惧。” 张斌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或许吧!” 但略一犹豫,张斌又道:“间谍之间的战争,任何怀疑都不能放过,你让陈武安排漕帮的人去大相国寺试探一下,就说有人家的女儿失踪了,有人看见被那个小和尚藏在了大相国寺中,然后你在暗中观察那小和尚的表现。” 蛇奴答应下来,迟疑了一下,说道:“公子,安抚司的探子被韩家人所控制,公子不敢用,也不想多用,如今公子手中已经有司兵营的一百人兵额,这一百人若是全部训练成精英探子,公子眼下倒是够用了,公子只要找来一百可造之才,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便能够替公子训练出一百名好手出来。” 张斌点头道:“前天我去找过枢密使吕公弼了,讨要了一份文书,已经让人快马送往西北大顺城,让王舜臣和刘昌祚替我在大顺城边军中挑选一百名年纪在三十岁之下的百战精兵,到时候这些人便交给你去训练,不过除了你会的那些东西之外,我还要加一些东西,这些人我可不想光让他们当探子,我要将他们打造成一百名兵王。” 张斌说这些话时,想到的是后世最为顶尖的那些特种兵。 ……… ……… 王舜臣站在大顺城头上,想着自己立下的大功,将要获得的封赏,便一脸的意气风发。 此次横山大捷,主功自然是韩绛韩相公和主将刘昌祚的,但这首功却是自己的。 自己升为军都虞侯才三个多月的时间,这次恐怕又要升官了。 只是自己太过年轻,在军中资历还是太浅,升得太快未必是好事,但是朝廷如何封赏,却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这让王舜臣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将军,京城张官人派人送来的急信。”一名亲兵从城墙下面跑上来,手中拿着一封信恭敬的给王舜臣施礼说道。 “子玉的信。”王舜臣眼睛一亮,一把接过信,当场撕开看了起来。 “知我者子玉。”王舜臣一脸感激和惊喜,张斌的信中首先说了王舜臣封赏的事情,说是考虑到王舜臣短短数月之间,由一名统管百人的都头,若是升成统管万人的大将,隐晦的分析了一下,以大宋武将的地位,木秀于林对他王舜臣绝非好事,一不小心恐怕还会招惹来大祸,大宋这些年有不少表现惊艳的武将便是例子,大名鼎鼎的狄青便是典型。 “多亏了子玉。”看了张斌的分析之后,王舜臣额头浮现细密汗水,心中一阵后怕,他只是感觉自己升的太快,在军中根基太浅不是好事,却是没有考虑到朝廷中那些文官的德行。 所以,张斌做主在京中运作了一下,让他的封赏更多的是爵位、勋位和田产、钱财方面的封赏,军职只是升了一级。 另外便是拜托王舜臣亲自替他务必挑选一百名大顺城中最厉害和最优秀的战士,并言明枢密院的相关文书就要送达。 “不想子玉进京两个多月,便又立下大功,这还未参加明年科举,便已经是从五品的安抚司司参军事,待明年科举高中之后,以子玉之才,必定是前途无量。”王舜臣感慨了一句,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将大顺城中最强悍的一百名战士给张斌挑选出来,并且送到京城去。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好大一个惊喜 萧禧并没有立刻亮出提前准备好的依仗,而是在接下来的三天中,安心的游览东京城。 张斌自然是一直陪同,说着一些废话,顺便抓住一切时机在耶律石武与萧禧之间巧妙的煽风点火。 “我们的人盯这般紧,萧禧到底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萧禧这般平静姿态,反而让张斌立刻心中生出警惕,已经明白西北的战事多半已经被对方知道了结果,“大相国寺那三命神僧智缘身边的小和尚弄怎么样了?” “公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吩咐陈武找一个家中的确有女儿失踪的人家,故意到大相国寺找那三命神僧身边的小和尚要女儿,目前为止合适的人还没有找到,所以还没有开始。”蛇奴连忙解释道。 张斌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蛇奴的安排,感慨道:“事当如今,查出到底是谁告诉了萧禧的情报已经不着急了,重点是弄清楚辽人的真正计划。” 张斌绝不相信,因为大宋打赢了一次党项人,便会让辽人放弃威逼宋国增加岁币,乃至割让土地的贪婪之心。 猛兽若是开始捕猎,绝不会因为目标打败了另外一个目标便放弃自己捕猎的计划。 只是辽人这次保密做得很好,或者说是安抚司在辽国的地下组织太过无能,至今都没有打探出辽人的计划和真正目的。 但张斌并不是没有准备,这些天他仔细研究调研辽国内部的情报信息,结合后世历史记载中辽国在后期国内贵族普遍堕落,官僚腐败,周边所控制的其他游牧民族蠢蠢欲动,常常叛乱等情况,总结了不少信息,用来反制辽人。 “萧禧一直没有动静,很可能在等辽国大军在边关的配合行动。”又陪了一天萧禧和耶律石武,回到安抚司衙门之后,张斌和蛇奴一番讨论分析,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我们可以劫杀辽人送往东京的信使。”蛇奴眸中闪过一抹杀机。 张斌想了一下,摇头道:“恐怕杀不得,听说当年文彦博出使辽国,待了三个多月,期间有妾室生了儿子,东京城的家信都送到了辽国上京,辽人也并没有阻拦。” 顿了一下,张斌又说道:“再说拦截也只是一时,难以从根本上阻拦辽人的计划。” ……… ……… “该到给宋人一个惊喜的时候了。” 将手中信函递给旁边已经等的一脸不耐烦的耶律石武,萧禧一脸的欣喜和贪婪,让旁边使团中其他人有些惊疑不定,心想大使一直以来城府极深,心中所想从来不表现在脸上,最近好像越来越喜形于色了。 耶律石武看了信之后,一脸狞笑道:“我们大军已经到了边关,小小的动一下,宋人君臣便会吓得乖乖答应我们的要求。” 萧禧鄙视的看了一眼耶律石武,讥讽道:“大军兵临大宋边关,这种事情这些年不是第一次了,若光是如此宋人未必就范,说不定还要打上一场胜仗才行,但眼下对我大辽来说可不是打仗的好时候,再说国内根本没有准备与宋国开战。所以关键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以往萧禧不论如何看不起和讨厌耶律石武,面上都绝不会表露丝毫,但最近不知为何,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全部表现在了脸上,而恐怖的是,对于这一点,萧禧本人却是没有察觉。 耶律石武一见萧禧脸上的鄙视,心底的怒火腾的一下燃烧起来,站起来指着萧禧喝道:“萧禧你竟然敢看不起我,你信不信我一把捏死你。” 使团中人无不大吃一惊,正副使这是怎么了,最近脾气越来越差,情绪越来越容易激动,而且心中的想法立刻就要表现在行动上。 萧禧怒极,呵斥道:“耶律石武,你放肆,本官才是正使,你信不信本官回去之后在陛下面前弹劾你,你应该知道你若是坏了大事,陛下不会放了你的。” 耶律石武闻言,顿时心中一凛,显然对辽主颇为畏惧。 这个畏惧让他甚至暂时压下了暴脾气,恢复了一些自制力,没有再和萧禧继续怼骂下去,但眸中的寒光闪烁,隐隐有杀机闪现,却未能掩饰住。 耶律石武的神色变化落在萧禧的眼中,后者心中一寒,心中顿时生了防备,心想这个疯子若是要害死自己,那一百名护兵未必会全部听自己的话……… ……… ……… 虽然被耶律石武气得够呛,但第二天萧禧进宫,觐见大宋天子时显得气色更好,面色红润,声音洪亮。 “陛下,外臣来大宋之前,我大辽皇帝陛下特意交待,辽宋两国交好,君主亲如兄弟,所以特意有一好事要告诉陛下。”萧禧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像极了给亲朋好友报喜的寻常百姓。 赵顼愣了一下,满朝大部分文武官员也是心中疑惑,韩琦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王安石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死死盯着萧禧,而文彦博和吕公弼却是神色凝重一片。 “要亮底牌了吗?”张斌神色变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并没有多少担心。 “不知贵国皇帝有何好事要告诉朕?”赵顼也隐隐感到有些不正常,毕竟不管话说的有多漂亮,面上的事情做的有多堂皇,但宋辽两国为死敌乃是事实,辽主就算真有好事也不可能特意派使者告诉他,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所谓好事多半是坏事才是。 萧禧将大宋君臣神色变化全部看在眼中,故作寻常的说道:“外臣想告诉陛下的是一件喜事,我大辽皇帝陛下准备下嫁公主给夏国的国主,准备与夏国交好………” 嗡……… 萧禧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在崇政殿中响起了一声炸雷,包括大宋天子赵顼在内,不少人脑袋轰的一声,脸色无不大变。 即使是以韩琦那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城府都是脸色微变,王安石在脸色变化之后,更是神色凝重到了极致。 文彦博和吕公弼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而赵顼更是差点腾的一下站起来,但他虽然在辽使面前极力掩饰,可是脸上的惊慌之色依然流露无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当殿驳斥 张斌也是吃了一惊,然后看着天子和文武百官们的神色变化,特别是听着殿中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便感觉要坏事。 大宋君臣对辽国的畏惧,远在张斌的想像之外。 一直以来,宋国打不过辽国,这甚至已经成为大宋君臣的共识,甚至连老百姓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当年澶渊之盟虽然签定了丧权辱国的岁币之约,用财物卖个暂时的安稳,可是澶渊之盟依然被朝廷和天下百姓认为是大功绩。 可是如今,辽国竟然欲与夏国和亲联盟,这两敌国想要干什么? 联合起来若是对大宋发兵,大宋顷刻之间恐怕有灭国之祸。 不管辽国和西夏联合起来对大宋发兵,真正的结果是什么,可大宋君臣中绝大多数人是没有多少信心的,甚至如文彦博这样的人已经认定必然不是敌人的对手。 “你说什么,你们辽国要与夏国和亲。”赵顼一时间还未能消化这个消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回禀大宋皇帝陛下,我大辽皇帝陛下认为和亲这等大喜事自然要告诉贵国。当然,若是陛下这边对此事有不同想法,也可以商量。”萧禧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大宋君臣的反应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好,他甚至认为或许不用边关弄出点事来,宋人便会立刻答应他们的要求,而且很可能会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好。 赵顼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就要发问,王安石却已经抢在他面前,对萧禧厉声呵斥:“大使难道是想以与党项人和亲一事威逼我大宋。” 萧禧淡淡说道:“王相公何出此言。” 王安石冷笑道:“大使跨越数千里来到东京城,告诉我大宋君臣此事,若真是简单的报喜,如今我大宋君臣已知,到时候自会送去一份喜钱,大使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北上回国了。” “好强势的王安石。”张斌心中暗赞不已,心想前期放过王雱一马,的确是明智之举,否则今日若是没有王安石抢在前面表示强硬,大宋君臣恐怕就要被辽人吓得乖乖答应要求了。 萧禧冷笑道:“王相公既然这样说,那今日我便带领使团北上回国,只是我大辽大军若是与夏国兵马一起狩猎,若是有不小心越界的事情发生,还请贵国君臣谅解。”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大宋君臣再次脸色一变,王安石气得脸色涨红,就要继续辩驳呵斥。 不料,文彦博这次抢先道:“大使不如明说,要如何才不会与西夏国和亲结盟。” “狗贼。”张斌气得心中大骂,但紧接着他看到殿中不少人看着文彦博将王安石的话头抢过去时竟然长松了一口气,心中便感觉很无奈,心想这些人果然已经畏惧辽人到骨子里面了,要改变这种现象除非能够打上几次胜仗。 萧禧见现场回归到他预想中的情况,却不再理会气咻咻的王安石,对文彦博道:“文相公果然是一心为国的忠臣。我大辽与西夏和亲一事已经和夏国那边商议过了,和亲之事一成,西夏便会将河套平原东北一片肥美的草原划分给我大辽,算是聘礼。贵国若是认为此事有不妥之处,可以用相等面积土地抵偿我大辽未与党项人和亲的损失,比如将代北之地划分给我大辽。” 王安石抢在文彦博之前呵斥道:“简直是荒唐之极……” “王爱卿稍安勿躁。”不等王安石将话说完,赵顼便将其打断,然后又对萧禧道:“大使不如先回礼宾院休息,关于此事我们商议过之后再给大使答复。” 王安石气得浑身颤抖,但考虑到有辽使在,不愿意反驳天子,只能强忍着没有再吭声。 萧禧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向赵顼随意拱手道:“外臣南下之前,夏国和亲使已经到了上京城,所以希望贵国能够早做打算。外臣先行告退。” 说完,萧禧便转身欲带着一直没有说话,但脸上一直很拽的耶律石武离去。 张斌却突然站出来大声道:“且慢。” 文彦博厉声呵斥道:“张斌,你想干什么,退下。” 萧禧不屑的看着张斌,脚下停了下来,问道:“阳武县子还有何事?” 张斌却没有理会文彦博和萧禧,而是对赵顼恭敬一礼,道:“陛下,请容微臣有几件事情问于辽国两位大使。” 赵顼略一犹豫,对萧禧和耶律石武客气道:“那两位大使暂且留步,张卿有什么事情快些问吧!“ 张斌转身对萧禧和耶律石武道:“听说贵国东北按出虎水、五国部所在之处山林茂密,多是黑土,此间有女真一族,向来桀骜不驯,近年来屡次叛乱,贵国多次平叛,互有胜负,虽然强行镇压,但贵国大军累积死伤不少于万人,且消耗粮草不菲,而且对女真一族的控制大不如前。” 萧禧和耶律石武两人脸上的不屑渐渐消失,神色变得微微有些僵硬起来,萧禧正想一口否定,耶律石武却已经抢先道:“是又怎样,那女真一族最终还不是被我大辽铁骑镇压。” “听说贵国北部有东胡一族,融合突厥族后裔,自称蒙古部,人口渐多,人人擅长骑射,作战勇猛,屡次袭扰贵国北方边关,贵国派军队追击无果,反而多有损失。”张斌继续冷冷的说道。 耶律石武冷哼道:“蒙古部那些杂碎只不过是一些马贼而已,从来不与我大军正面接战,又擅长逃窜,否则早就被我大辽铁骑杀光了。” “在下还听说,贵国粮食主要产区西京道今年闹了旱灾,粮产不及往年一半。”张斌没有理会耶律石武怎么说,只要对方承认就行,所以他很庆幸耶律石武每次抢先回答,若是萧禧这个老狐狸死不承认,这件事情还不好弄。 耶律石武狞笑道:“那又怎么样,粮食不够,我大辽铁骑兵自会去抢别人的粮食。” 耶律石武的话语如此嚣张,顿时让殿中大宋君臣愤怒异常,但却没有几个人敢出声呵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惶恐不安的天子 张斌却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据闻贵国上京道有三次部落叛乱,虽然被贵国大军迅速镇压,但却引起贵国朝廷上下恐慌。” 耶律石武还想说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僵硬的萧禧抢先道:“阳武县子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而已,我还听说贵国江南多次叛乱,不知道是否是真。” 张斌却没有理会耶律石武强词夺理般的反问,因为他目的不是驳斥萧禧,而是为了让殿中的大宋君臣明白辽国国内同样一堆的问题,此时大军南下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不要让他们立刻就认怂,更不要这般丢人之极的畏惧辽人。 张斌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着天子赵顼和满朝文武的神色变化,知道在耶律石武的配合下,自己这几个问题的效果已经达到。 所以,他便对萧禧冷笑道:“是不是道听途说,大使心中清楚,此等情况下,贵国大军南下可能性有多少。” “此外,和亲之事自古有之,但和亲之后从未代表结盟,唐朝给突厥、吐谷浑、吐蕃等国不知道下嫁多少公主,但在吐谷浑灭国之危时,何曾有过半点帮助,突厥与大唐和亲次数最多,最终还不是被大唐所灭。” “夏国上下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相信和贵国和亲,便是结盟,至于送河套平原东边肥美草原,更是荒唐之极,我大宋早就探明,西夏国近几年人口增多,草场和农田渐渐不够用,举国上下缺粮食和牛羊不知多少,每年都有不少饿死之人,而我大宋又没有派大军入侵西夏国,这种情况下党项国主怎么可能为了娶贵国一个公主,用肥美草场去换。” 张斌这数个问题之后,最后这些话一说,赵顼脸上惶恐之色早已荡然无存,此时此刻对张斌充满了浓浓的感激和欣赏之意。 韩琦微微颔首,暗自赞叹:“此子果然不凡。” “张斌此子不错。”王安石脸上的赞誉之色毫不掩饰。 即使是文彦博虽然看着张斌不爽,但看着张斌几个问题和一席话让两位辽国大使无言以对,也是心中欣喜,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爱国的。 吕公弼和其他文武百官目睹了整个过程,欣喜之余,也是对张斌的能力和手段有了直观的认识,暗自佩服不已。 之前很多人只是听说了张斌种种事迹,立下几次大功,今日才算是亲眼见识了。 要知道张斌这些话可不止是犀利辩才的体现,重点是提前做了充分准备,这份料敌于先见识才是他的厉害之处。 萧禧和耶律石武此时一脸僵硬,耶律石武不擅长口辩,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脸阴狠的看着张斌和其他脸上渐渐流露出讥讽笑容的宋人,而萧禧脸上的僵硬却渐渐消失,淡淡说道:“阳武县子莫非真以为我大辽大军不敢难下?” 张斌本想说“贵国此时根本无力南下”,但一想这种事情哪有绝对的,辽国若是为转移国内矛盾,在不合适的时机发兵南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谁都知道大宋是软柿子,是一块大蛋糕,比起得不偿失的去镇压女真族和打蒙古人,只要耗费很小的代价便会得到极为丰厚的回报。 萧禧说完,便自顾向殿外走去,耶律石武狞笑着看了张斌一眼,也跟着离去了。 这种情况下,张斌自然不会再跟着萧禧和耶律石武离去,而是留在了殿内。 “张爱卿,以你看来,辽人会不会派大军南下。”张斌刚那些话给了赵顼很大的信心,在此时此刻竟然没有率先问韩琦和王安石等两府相公,而是先问张斌。 张斌竟然被天子如此宠信,这让殿中不少官员暗自感慨不已,看向张斌的眼神又有所不同。 张斌却不知众臣此时的想法,略一沉吟,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辽人即使派大军南下,也只是虚张声势,绝不是真正的想要大军南下。” 文彦博厉声呵斥道:“张斌,你敢保证辽人只是虚张声势。” 张斌想了一下,摇头道:“下官不能保证。” 赵顼一听,顿时一脸失望,脸上虽然没有了之前得知辽夏和亲之事时的惶恐,但依然有着浓浓的担忧,目光扫过群臣,紧蹙着眉头,问道:“诸位爱卿,若是辽人大军南下,如何是好?” “陛下何惧于此?”王安石抢在别人说话之前,厉声反问,“我大宋甲兵百万,辽人骑兵三十万已经倾尽国力,我大宋今年无大灾无大难,而辽国旱灾、国内叛乱,北边关防不稳,如此多的事情,我大宋焉能怕了辽国。” 赵顼眉头稍缓,但还是难以放下心中担忧,又问道:“若辽国大军真的南下犯我又当如何?” 王安石摇头道:“刚才张斌说不敢保证辽国大军不南下,但臣刚才见张斌质问辽使的问题来看,辽人大军南下的可能性非常小。陛下想想,自订立澶渊之盟的几十年以来,辽人除了虚言恫吓、小打小闹之外,何曾对我大宋真正出动过大军。 韩琦却摇头道:“那可未必,辽军南下可能性并非没有。” 王安石道:“就算辽军南下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宋边军可不畏于辽人。” 赵顼脸上的担忧始终没有消除,叹息道:“边军不畏于辽人又当如何,主要是要能够打得过才行。” 王安石见天子惊惧难消,心中又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出来,暗自摇头不已,当今皇帝陛下长于宫中,是真正的太平天子。 出生二十多年来,从小到大离开皇宫最远的地方,只不过是东京城外百里之处的皇家庄园,那还是每年春耕时需要祭天时才出城。 总之,天子赵顼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什么挫折和坎坷,如今辽国只是派了使臣过来,便给其如此大的压力,若是辽国真的有大军南下,岂不是彻底的惶惶不安。 张斌将赵顼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同样一片失望和担心,因为他知道辽人即使没有打算大军南下,至少也会做出大军南下的态势出来,而这对天子赵顼和文彦博这些大宋员来说,效果是一样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爱屋及乌 文彦博插嘴道:“先不管辽国的国内情况,眼下是秋季马肥之时,正是辽人最喜欢发兵的季节,所以臣以为辽人发兵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朝廷应当做好相应准备。” 文彦博这些话一说,王安石刚才的努力就白费了,赵顼脸上重新阴云密布,对韩琦叹息道:“不知韩相公有何提议?在朕看来,眼下要派一名通晓军事的得力能臣御守北地才行。” 韩琦想了一下道:“我大宋武将只有郭逵和种颚二人能够担此大任。” 文彦博又道:“如此大事光是武将可不够,需要派一名足够分量的文臣坐镇。” 说到这里,文彦博目光一闪,继续说道:“韩绛在西北刚刚打败西贼,可见这几年对军事颇为通晓,何不调往定州坐镇。” 王安石暗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韩琦却微微点了点头,仿佛表示认可这个意见。 张斌却是暗自冷笑,都这个时候了,文彦博都不忘记给韩绛挖一个坑陷害一下。 比起辽国铁骑的强悍,西夏军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显然在文彦博看来,北边宋军对上辽军根本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才顺便将死敌韩绛拉入这潭臭水之中。 要知道,韩绛在西北这次立下好大的功劳,再回到朝廷中枢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但若是在这个时候韩绛在北边与辽军对战过程中吃了败仗,那么他之前立下的大功固然还在,但光芒便会掩盖很多。 要知道世间之事,一个人做九件好事的效果往往抵挡不了一件坏事的效果,朝廷军国大事同样如此,韩绛固然打败了西贼,立下了好大的功劳,但若是未能守住北地,吃了败仗,再想回到朝廷中枢不知猴年马月了。 不得不说,文彦博此举毒辣之极的同时,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因为以大宋的体制,这种大事的确需要一名够分量的文官坐镇,而满朝文武比韩绛更合适的也只有早些年曾经统领大军与西贼和辽人都打过仗的韩绛。 可是韩绛是什么身份,是朝廷宰相,百官之首,岂能轻易离开中枢,前往边关,这消息传出去,让天下士民怎么看? 一旦契丹派遣大使威逼割让代北之地的事情传开,必然会有辽军大举南下的谣言出现,到时候可不止是边关百姓陷入慌乱,即使是整个黄河以北都可能陷入恐慌之中,一不小心便会引发大批百姓南逃,后果不堪设想。 王安石略一犹豫,大声道:“陛下,如今辽军是否有所异动还未有消息传来,只是因为萧禧一番放肆威逼,便随意调动大将和朝廷重臣恐怕不妥。” 赵顼拿不定注意,看了一眼张斌,道:“张斌,以你来看,又当如何?” 张斌道:“微臣同意王相公之意,北边各级将官和州府之臣并非无能之辈,此时还未听说辽国有大军南下的消息,便派遣大将和重臣前往北地,的确为时尚早,而且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反而会暴露……反而会让辽人以为朝廷怕了辽人,让辽人越加嚣张。” 赵顼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了张斌的话,拍板道:“既然如此,便先等一下吧!不过枢密院以快马给北边军寨边城下令,让他们加强警惕,多派一些斥候,安抚司也要吩咐下去,让身在北朝探子注意打探辽军动向。”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吕公弼立刻站出来躬身领命。 张斌看了一眼韩琦,见后者没有动静,也躬身代表安抚司领命。 赵顼宣布退朝。 张斌蹙着眉头随着众臣跟着几位宰相往外走去。 刚到殿外,却被韩琦叫停,后者竟然特意在殿外等候于他。 张斌生出些许受宠若惊之感,对韩琦恭敬行礼。 “子玉,听闻你近日对萧禧和那耶律石武行使离间之计,可有成效?”韩琦直接问道。 张斌并不意外韩琦知道此事,斩钉截铁的说道:“回禀相公,效果非常好,只要天子和几位相公能够顶住萧禧的威逼,我必然能够给陛下和相公带来一个天大的惊喜。” 张斌说这些话时,表现得信心十足,是想得到韩琦的全力支持,给他争取时间,以免他的离间之计还没有走到最后,大宋君臣便顶不住压力,答应了辽人无耻的要求。 韩琦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斌,道:“好,老夫便相信你,但你若是拖延时间太长,不说天子,老夫都不敢冒这个险。” 张斌连忙道:“相公放心,很快便会有结果。” 韩琦微微颔首,突然问道:“你与老夫小女怡怡见过几次面?” 张斌怔了一下,说道:“下官与怡怡小姐只见过两次面。” 韩琦点了点头道:“你小子年纪轻轻便立下大功,入了天子之眼,被天子所信任,能力手段是有的,但切记不可焦躁,做事要稳,也不要光想着立功,明白的科举考试一定要高中,方能长远。” 张斌对韩琦今日谈话的节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多谢相公赞誉,下官必定牢记相公的教诲。” ……… ……… 张斌心怀疑惑的出了皇宫,刚回到家中,今日刚刚从宰相府中回来的竹娘便迎了上来,一边伺候张斌取了官帽,脱去官府,换上舒服的休闲家居服,一边说道:“公子,韩怡怡姑娘可能喜欢上了公子。” “啊……”张斌瞠目结舌,吃惊道:“我与那韩怡怡只不过见了两次面,加起来说话不超过五句,怎么就喜欢上了我。” 竹娘略一犹豫,神色古怪而又复杂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 张斌越加疑惑了,道:“这件事情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竹娘道:“这些日子,我与韩怡怡日日相伴,谈的最多的便是公子,现在想想,我已经将公子所有丰功伟绩告诉了韩怡怡,如今韩怡怡已经对公子充满了崇拜之心,说公子是他所认识和听过的年轻男子中本事最大的一个,之前公子在宰相府中与她有一面之缘,便有些感觉,而三日前公子又恰巧去了大相国寺,韩怡怡在找那三命神僧卜算姻缘之事后,公子又恰巧出现在韩怡怡眼前,如今韩怡怡已经认定公子是她的如意郎君。” 张斌:“………”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以韩琦之尊,今日特意在崇政殿外等我,又说了那么一席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典型由崇拜的心思和距离产生的臆想而产生的单方面爱恋,或许与小金子也有关系,毕竟爱屋及乌的心思很多人都会有。 ………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个王安石 张斌却顾不上多想儿女私情之事,因为他回到府中没多久,便有宫中内侍急匆匆上门,让他立刻进宫。 依然是在崇政殿,只不过不是天子带着文武百官议事,而是与两府重臣商谈大事。 这样的场面,正常情况下,张斌当然没有资格身列其中。 但他今天在辽使萧禧以与西夏和亲之事威胁大宋君臣时,表现得异常出彩,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打消了大宋君臣对辽夏和亲之事所带来的恐惧。 再加上张斌这几个月以来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惊艳,所以才被天子赵顼破格叫来与两府相公们一起商议国事。 进入皇宫,来到崇政殿,张斌匆匆给赵顼行过大礼,眼角余光却已经天子和宰相们的眼神看在眼中。 掌控着大宋这艘开始变得腐朽的巨船的这些人,无一不神色凝重,特别是天子赵顼脸上布满了阴云,是真正的愁眉苦脸。 “张斌,刚刚收到北边真定府送来的急报,数万辽军出现在边关,有一个烽火堡里面的一百名边军全部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顼不等张斌起身,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张斌微微一惊,禁不住咬牙骂道:“辽人欺人太甚。” 韩琦感叹道:“边关传来消息,辽人解释说他们数万人是在狩猎,而我大宋一百名边军失踪,辽人不承认此事与他们有关。” 张斌想了一下,却摇头道:“韩相公,下官以为这个时候辽人承不承认此事,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说着,张斌心想放在辽人刚建国的时候肯定会承认,只不过这些年被华夏文化所影响,也以天朝自居,也开始多多少少的尊崇儒家文化,贵族开始模仿学习华夏贵族的风范,所以也开始做这些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事情。 王安石点头道:“没错,辽人也清楚我们知道是他们做的,他们只不过是威逼我们答应萧禧的无礼要求,想让我们割让代北之地而已。” 文彦博说道:“陛下,如今之计,当立刻调派韩绛北上坐镇边关,然后让臣与那萧禧商谈,臣有信心,只用增加一些岁币,便可让辽军退兵。” “不行!” 王安石和张斌同时出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调派韩绛北上坐镇对大局来说自然是有利,但是让文彦博这个老货去和萧禧谈判,结果其实已经注定——必定是丧权辱国啊! 王安石气得脸色涨红,语气严厉。 张斌则是声音低沉,但心中对文彦博已然恨极,正是如文彦博这样官员软弱且无能,面对北方豺狼一次次忍让,一次次所谓求全,才让豺狼越加嚣张,越加贪婪。 王安石直接驳斥也就算了,张斌竟然也出声驳斥,这让文彦博很是不爽,冷喝道:“张斌,你说不行,那你说如何让辽人退兵?如何才能打消辽军南下的意图。” 张斌想了一下,说道:“陛下,辽军若是真想南下,大军行动只会尽可能的保密隐蔽,然后突然偷袭我边关重寨。所以臣以为,辽人从未想过大军南下,只是想要逼着我们割让代北之地和增加岁币而已。否则就直接杀了过来,怎么可能会故作玄虚的杀了我们百名边军,却又不承认,还派萧禧和耶律石武来东京城威逼我大宋朝廷。” “张斌,那以你之见,当如何处置?”赵顼是一心想成为中兴大宋的圣明天子。 所以,若非逼不得已,他也绝不想增加岁币和割让代北之地。 因为,这是丧权辱国的行为,他又对身后之名极为看重,却是不想被后人称之为无能昏君。 “微臣对北边军防之事不太了解,但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辽军若是明着来打我们,自然是要打过去,若是偷偷摸摸的杀了我们的人还不承认,我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斌语气平淡,但有一股毋容置疑的强势,赵顼听了之后,脸上的凝重担忧之色好似都淡了几分。 但文彦博又尖声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是依张斌之言,惹恼了辽军,恐怕会惹来辽军大举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文彦博这句话顿时让赵顼脸上重新阴云密布,张斌恼恨之极,正要据理力争,王安石已经抢在他前面,厉声道:“陛下,今年以来,西军对西贼先后两次大捷。如今,北军将辽人打退,乃至打败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陛下是我大宋天朝的天子,若是一仗不打,辽人派个使者稍加威胁,便割地增加岁币,这与无道昏君有何区别。” 赵顼一听,顿时脸色涨的通红,胸口急剧起伏,大声道:“朕岂能是无道昏君,总要和辽人打过再说。” “好个王安石。”张斌暗赞,“王安石的这些话一说,却是堵死了赵顼直接答应萧禧无理要求的后路,至少也要打过再说。” 眼见天子被王安石所激,直接下定了决心,文彦博欲言又止,暗恨不已。 他先后两次出使辽国,对辽国的了解比王安石和韩琦还要深,而且他们文家有商队奔波两国之间,他特意安排人打探过一些辽国的消息,张斌昨日质问萧禧和耶律石武的问题,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其实已经料到辽人不想大军南下,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割让代北之地,而是提高岁币,所以他主动申请去和萧禧谈判。 要知道,自澶渊之盟丧权辱国条约签定,被从上到下认为是立下不世大功之后,便算是定了调子,只要是以一已之力,能够以增加岁币让辽军退去的都会认为是立下了大功。 所以,文彦博认为这是他立下大功的一次大好机会。 “陛下,即使是打,也必须要韩绛去北边坐镇才行。”文彦博立下大功的机会丧失,心中极为不甘,却还要据理力争,至少也要将死敌韩绛拉下臭水沟。 赵顼略一犹豫,便说道:“传朕旨意,八百里加急快马,命韩绛迅速前往真定府坐镇,全权负责北边对辽战事。另,枢密院和政事堂相关文书一并送达,不得有误。” ………… ………… 第一百五十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滚远点。”礼宾院中,感觉莫名烦躁的萧禧厉声呵斥给他倒茶水的一名四五十岁,长相普通的半老徐娘。 经过这些天的运作,张斌已经全权负责接待辽国使团一事,就连鸿胪寺负责的一些事情也接了过来。 三天前,张斌直接做主将本来从东京各大正店挑选的年轻漂亮的舞女和歌姬全部退了回去,让各个正店送来一些年老色衰,平时没有什么客人的肉妓过来,而且言明事后会给这些肉妓一些报酬。 此外,张斌将礼宾院给辽国使团配备的年轻漂亮侍女也给换了,还是由这些年老色衰的肉妓担任。 他如此彻底的更换人,自然会被文彦博这些人当成破绽,事后若是与辽人的冲突不断升级,此事定然会被人拿出来弹劾,认为是破坏了两国友谊之类的…… 但张斌却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因为他有信心给朝廷一个惊喜,有这个惊喜掩盖,换了歌姬舞女和侍女的事情便不值一提,更何况如今萧禧已经在大宋朝堂上撕破了脸皮,暴露了险恶用心。 ……… ……… “耶律石武,今日因为你的愚蠢,与党项和亲之事未能对宋国君臣起到威逼作用。”一回到礼宾院,萧禧便怒声呵斥,随着这几天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睛中血丝越来越多。 耶律石武虽然感觉今天自己理亏,但却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冷笑道:“萧禧,你不要胡说八道,那张斌明显将我们国内的那些事情调查的很清楚,我承不承认都不会影响与党项人和亲之事的效果,再说明明是你的计策本身有问题,就如那张斌所说,公主就算下嫁给党项人,难道党项人有难,我大辽会出兵帮忙?” 说到这里,耶律石武冷哼道:“恐怕我大辽铁骑还会趁机抢占党项人的地盘才是真的。所以,和亲之策本身就没有用。” “你个蠢货知道什么。”萧禧心中燃烧起了愤怒之火,恨不得将耶律石武烧成灰烬。 若是以往,这种情况下萧禧会极力忍耐,不会与耶律石武正面发生冲突,更不会将心中的杀机流露出来,但此时此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而且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有所异常,只认为是被耶律石武这个蠢货给气的。 耶律石武从萧禧眼睛中看出愤怒的杀意,微微一惊,眸中一抹残忍的杀意一闪而逝,正想说什么,有其他使团成员到来,他便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去,气得萧禧脸上一片阴寒。 来的是辽国使团中那名夜鹰堂的官员,他给萧禧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哈哈哈哈………我们的大军已经动手,宋人一个烽火堡的边军失踪,宋国皇帝恐怕已经害怕的要死。”萧禧一脸阴狠笑道,“明日我再进宫,给宋国皇帝和两府宰相一些压力,想必便可以轻易达到目的。” “不过耶律石武这个蠢货不能再带他进宫了。”萧禧暗自决定。 这时有使团随从来报,宋国阳武县子张斌来访。 “这会天色已晚,张斌现在来访,恐怕是宋国朝廷已经收到边关烽火堡中百人失踪的消息。”萧禧一脸冷笑和得意。 ……… ……… 张斌进来时,神色阴沉,双眸一片冰寒。 这让萧禧心中暗自冷笑不已,脸上也越加得意。 张斌进来后,懒得给萧禧行礼,直接以质问的口气问道:“敢问大使,贵国也以天朝自居,为何要做出尔反尔,违背澶渊之盟的事情。” 萧禧眼睛一眯,淡淡说道:“本使不知阳武县子在说什么,我大辽向来信守承诺,否则澶渊之盟后数十年来,我大辽铁骑早已南下。” 张斌冷笑着厉声道:“我大宋数十年来,岁币从未少过一次,但贵国却暗行违诺之事,在下想问一下,贵国为何杀我边关烽火堡中将士?” 萧禧一脸讥讽,但嘴里面却死不承认:“本使不明白阳武县子所说何事。” “今日在下特意登门,是想告诉大使,我大宋已经调派刚刚大败西夏国的参知政事韩绛韩相公赶往真定府,统领北方边军,胆敢有犯我边界,杀我将士的敌人,我大宋边军都会打过去,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张斌当然知道萧禧不会承认此事,他只不过想通过此事向对方表达一种态度,一种大宋朝廷强硬的态度而已。 萧禧脸色微变,沉声道:“阳武县子,你的意思能代表你们大宋朝廷意思?” 张斌傲然道:“在下身为我大宋天子和朝廷任命的馆伴使,此时所说之言当然代表我大宋朝廷之意,大使若是以为恐吓便能够吓住我大宋,简直是痴心妄想,贵国若是想要打仗,我们大宋必定奉陪到底,绝不会妥协。” 张斌说完,也不等萧禧说话,便起身潇洒离去。 只留下萧禧一脸的阴晴不定,大宋君臣的反应和他想像中有些不同,竟然表现得如此强硬。 “哼,大宋君臣竟然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不打上一场不可能的了。”萧禧脸上有些可惜,这样一来,他的功劳便打了不少折扣。 这样想着,萧禧迅速拿出笔墨,铺好纸张,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在信封之中,然后叫来一名随从,让他带着信迅速北上,将信交给统领大军作势南下的南院大王萧天雄。 ……… ……… “公子料事如神,萧禧因为公子一番话,果然写了一封急信,派随从送往北朝。”礼宾院张斌的临时公房之中,蛇奴匆匆跑进来禀报。 张斌眼睛一亮,道:“很好,立刻叫陈武,还有找来的那两位也过来。” 蛇奴道:“他们一直在偏房里面侯着,我现在就让他们过来。” ……… ……… 没过多久,漕帮副帮主陈武带着一位目光明亮的中年书生和一名身形瘦小、目光总是躲躲闪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三十多岁男子。 “官人,这位便是京城有名的神笔马良,另一位便是道上的神偷于三手。”陈武带着三人给张斌恭敬行礼,然后谄媚的禀报道。 张斌对陈武吩咐道:“辽国使团中有一人马上要骑着快马北上回国,你现在立刻按照之前的计划,从京城内开始,一路上安排人故意滞迟他的赶路速度,但不能被对方发现,必须不露痕迹。” 陈武恭敬道:“小人明白了,这类事情漕帮没少做,官人放心,绝不会坏事。” 张斌挥了挥手,陈武恭敬离去。 张斌看向神笔马良和神偷于三手。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山贼挡道 张斌先盯着那马良问道。“神笔马良,听说你只要看一眼对方的字,便会将对方的字迹模仿出八九分,可有此事?” 马良傲然道:“不瞒官人,不是八九分,而是一模一样。” 张斌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说大话的人。 但也没有反驳,而是随手将桌案上从安抚司拿来的一封文书,递给马良,道:“你现在便模仿出一份字迹一模一样的文书出来。” 马良一脸骄傲的走过去,坐在桌案后面,对那文书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比起正常写字,马良写的要慢一些,但却也慢的有限,没过多久就将一封新的文书写了出来。 蛇奴在旁边看着,脸上有着惊容,拿过来给张斌一看,后者顿时大吃一惊,因为乍一看,这两份文书一模一样。 “这……厉害。”若是在后世,张斌甚至肯定会认为其中一份是复印的。 张斌对马良微微颔首,欣喜道:“很好,本官喜欢有本事的人,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做好了本官在安抚司给你谋一个小官也不是不可能。” 那马良闻言大喜,躬身道:“官人放心,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模仿人写字,而且绝不会让人看出问题。” 张斌点了点头,又对那四处打量个不停的于三手说道:“于三手,本官听说你擅长偷窃之事,你又如何证明你的本事?” 于三手嘿嘿一笑,转身对那马良道:“你看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马良愣了一下,先摸了自己钱袋,然后摸了自己袖中,脸色涨的通红,说道:“我没有丢东西。” 于三手冷笑一声,右手一翻,一个粉红色的香喷喷肚兜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马良,你敢说这肚兜不是你的。”于三手贼笑道。 马良顿时一脸尴尬,脸上涨的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张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本官有一件事情同样需要你的本事,只要你做的好了,本官不但托人将你在刑部的案底全部消去,还特招你进安抚司为吏,当然你若是将事情办砸了,本官保证让你余生大半辈子在我安抚司大牢中度过。” 于三手苦着脸道:“官人放心,小人绝对会全力以赴。” 张斌转头对蛇奴吩咐道:“蛇奴,你带着两名老兵护卫,还有马良和于三手立刻出发,一路上尾随那辽人信使,按照之前吩咐的内容,找机会将辽人信使身上的密信换了,记住一定不能被对方发现,若是人手不够,找陈武调遣一些漕帮的人用。” 蛇奴立刻躬身道:“公子放心,此事谋划数日,绝不会出问题。” ……… ……… 萧禧给辽国南院大王的这封信非同小可,而宋辽两国毕竟是死敌关系,萧禧自然不可能随意派遣普通随从或者兵丁独自一人担任信使,也不可能顶着辽人的身份骑着马一路绝尘北上而去。 那样的话,宋国朝廷明面上不会派人劫杀,但暗中可就不好说了,搞不好什么时候这信使就出了意外,就如同宋国北方烽火堡中那百名边军一样,消失个无影无踪。 萧禧派遣的这名信使是其心腹属官,名叫李汉光,是辽国西京道燕云十六州大世家李氏嫡系,从小读书,而且还练过武,颇为干练能干,甚得萧禧信任,被其视为左膀右臂。 但李汉光从萧禧的房间出来之后,便被蛇奴盯着,中途李汉光虽然极为谨慎的改变了几次身份,但依然未能摆脱蛇奴的眼睛。 只是,让蛇奴头疼的是,李汉光竟然与另外六名汉人武士装扮的大汉汇合,装扮成一位汉家公子往北而去,而且一路上谨慎异常,从不走小道,也从不和六位武士分开。 要劫杀李汉光和六位武士并不难,甚至有于三手存在,将那信使身上的密信偷走也并非难事,可难就难在不但要偷走,还要根据信中的内容当场模仿一封信,然后又塞回信封,而且用火漆封好,整个过程还要不能被信使和六名武士发现。 ……… ……… 离开东京城的第二天,李汉光一行人过了黄河,一路顺着官路,一直行到中天,人马俱疲,才勒马下车,歇脚吃饭。 “咱们要赶在天黑之前过了前面山梁子,前面在船上听有人说这山梁子有一伙山贼,太晚赶路恐出意外。” 李汉光吩咐一声,率先打马加速赶路,其他六名武士答应一声,挥鞭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进了这山梁,拐过一个山窝,便看见前面半道上有一辆马车独自赶路。 李汉光看了一眼那马车,正要加速超过马车,不料耳畔忽然听到一记羽箭破空之声,不由脸色一变,低喝道:“小心。” 几乎在李汉光低喝的同时,一支箭“嗖”的一声,刺进了前面马车的车厢上,吓的车夫一声大叫,以及车里面一道女子的尖叫声。 一箭将马车逼停之后,前面山林两侧便冲出来七八名提刀握棍的山贼。 “打劫,速速交出马匹细软,饶尔等不死!”为首的山贼一脸横肉,长得甚是凶悍,提着刀指着马车大声断喝。 李汉光等人在第一时间便停了下来,而且打马躲到了一侧的山窝里面向这边观望。 “咦,这马车中还有个小娘们!”另外一名提着铁棍的喽啰看着马车窗户上露出一张绝美的女人容颜,眼睛顿时放光。 “哈哈哈,不错,老子多少天没开荤了,将这女子抢上山当压寨夫人。”那山贼头子一脸淫—笑,大声喊道。 山贼头子话音未落,右手一挥,七八名山贼便向马车冲去。 “小姐快跑。”车夫大喊一声,提着一把刀拦向那些山贼。 一名身穿红裙的女子慌张的从马车中连爬带滚的跌下来,踉跄着往来路逃去。 “啊!”那车夫没两下,便被砍刀在地,死前还发出一声夸张之极的惨叫声,若是张斌在这里,定会骂此人演技太过浮夸。 红裙女子见山贼追了上来,顿时惊慌失措,脸色煞白的向一边山窝里面躲去。 只是一钻进山窝,便看见了李汉光一行。 双方来不及说话,那些山贼便也追了上来。 山贼骤然看见李汉光和六名武士,而且个个高头大马,且手提长刀,不由神色一凝,一脸警惕的停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比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路子,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将这个女人交给我们,我们便放你们走。”山贼头子厉声说道。 李汉光眉头微微一皱,他身负重任,不想节外生枝,但这个女人却长得极为漂亮,任何正常男人见了都会生出怜惜之心,他李汉光也不例外。 而且这七八个山贼一看就只是寻常角色,他和这六名武士对付起来很容易。 见李汉光在犹豫,那红裙女子已经哭喊道:“求求公子救命,小女子愿意以身相报。” 李汉光一听,看着女子绝美容颜,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英雄救美的美事倒是被自己碰见了。 一名快要被山贼抢上山当压寨夫人的女子,碰见一名看起来颇有些身份,且长得还不差的公子,果断愿意以身相报,只求活命,这其实才是正常操作,合情合理,所以李汉光并没有丝毫怀疑。 “几位好汉,你们人数和我们差不多,这种事情既然被本公子碰见了,自然不能不管,要不,咱们各自行个方便,你们转头离去,装作没遇见我们可好。”李汉光轻易不想动武,因为他麾下这六人是契丹武士,打起来有可能被人看出一些端倪,若是因此而坏了大事就不好了,所以冷笑着商量。 “不行!”山贼头目立刻严词拒绝,但紧接着眼珠子一转,道:“除非你给我们一百两银子。” 李汉光这一趟虽然跑的是公差,但是这一百两银子的巨款可不会报销,自不会给这些山贼。 所以,他眸中寒光闪烁,一挥手,六名武士便相继从腰间抽出了三尺长刀。 每一把刀都明晃晃亮如秋水,锋刃处,隐隐还带着几丝殷红。 这些刀是饮过血的,而且杀过不少人,所以锋刃处才会泛起红色! 那名山贼头子貌似有几分见识,神色一凝,带着七名山贼不由自折往后开始挪动。 李汉光见山贼让开了道路,自不会追上去非要杀人,一挥手众人相继上马,李汉光更是毫不客气的将那红裙女子拦腰抱起,与自己同乘一马,往北疾驰而去。 路过那马车和车夫尸体时,红裙女子哭喊道:“阿壮………” 李汉光安慰道:“姑娘体谅,这伙山贼可能有同伙,此地不宜留久留,姑娘这车夫尸首却来不及打理。” 红裙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哭的越发伤心。 没错,这红裙女子正是蛇奴所装扮,若是张斌目睹刚才整个过程,定会感慨蛇奴的演技貌似又有长进,想当初张斌都差点被蛇奴所欺骗。 便在这时,突然间旁边树丛中射出一枝冷箭,李汉光不及闪避,这一箭直透后背。 红裙女子大惊,叫道:“公子,公子,箭!你中箭了!” 李汉光心中一凉,大喊道:“山贼果然还有同伙,赶快走。” 当下,李汉光强忍着伤痛,在六名武士保护下,带着红裙女子加速狂奔,一口气跑出山梁,见后面再无山贼,李汉光才找了一个地方下马,包扎伤口。 蛇奴温柔的替李汉光清洗伤口,细心包扎,好在他只是肩膀中了箭,受伤虽然不轻,但却并不致命。 期间两人互通了身份,蛇奴哭哭啼啼的自称是去北边真定府省亲的王氏之女,而李汉光自称是真定府李氏之子。 以蛇奴的演技,李汉光却是没有半点怀疑,见蛇奴并未有毁诺的意思,心想自己这一箭也并非白挨,却是得了这样一位绝美娘子,带回去当个暖床的侍妾,却是美妙之极。 李汉光决定先瞒着身份,培养感情,等到了边关,再诓骗去辽国,只要去了辽国,这女子即使有悔意却已经来不及了。 蛇奴却想着不能操之过急立刻动手,一边暗中留下记号,一边暗暗寻找机会。 当晚一行人在一小镇客店中宿歇,蛇奴羞红着脸与李汉光同处一室,但后者受了伤,虽然有心想将蛇奴给办了,但也无法实施,而蛇奴以侍女自居,悉心照顾李汉光。 不过李汉光行事颇为谨慎,晚上睡觉时没有让蛇奴与其同房,蛇奴注意到李汉光身上装有密信的包袱和腰刀也从不离身,即使睡觉也放在床头,外间还让两名护卫轮流值勤守护。 如此这般一连过去了五日,蛇奴日日对李汉光悉心照顾,后者伤势也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李汉光对蛇奴也越加信任,可蛇奴依然没有机会调换密信。 这一日中午,一行人到了邢州,眼看着再过两日就到了真定府的边关,蛇奴决定不再等了。 邢州是一座大城,是南来北往商家丝米集散之地,十分繁盛。 李汉光一行人在一家较大的客栈门前停下,一行人下马准备在此处住下。 李汉光亲自背着包裹走在前面,蛇奴跟在其右手,六名武士簇拥在身后。 一行人刚一进客栈大门,只见门内一个瘦小汉子一摇三晃迎面过来。 靠得近了李汉光便闻到了一股酒味,再一见这人一副惫懒之态,全身油腻,衣冠不整,满面污垢,看来少说也有十多天没洗澡了,不禁微微皱眉,加快脚步,只怕沾到了那人身上的污秽。 不料,那人脚下被一物一绊,身体一个踉跄,与他撞在了一起。 李汉光大怒道:“滚开!” 并随手将这人推到了一边,还不忘记检查自己包裹,见包裹完好无损,便厌恶的看了那醉汉一眼,便要继续进门。 醉汉见李汉光一行人不好惹,灰溜溜的离去了。 李汉光一行人定了二楼的房间,一行人正要上楼,突然身后传来嚣张话语声:“滚开,不要挡本公子的道。” 李汉光一行人一转身,便看见一位纨绔公子带着十来名随从,一脸的嚣张样子。 李汉光顿时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那纨绔公子突然看着蛇奴,两眼放光,淫—笑道:“这小娘子长得标志,看你们也是外地人,将这小娘子留下,本公子便饶恕你们挡道之事,否则定让你们血溅当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好大一个惊喜 如这等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的纨绔公子李汉光见得多了,不管是辽国还是宋国都有这样的废物,而且这纨绔公子貌似是地头蛇,他又身负重任,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 但让他放弃蛇奴,却又极为不甘,不光是蛇奴是难得的美女,还因为这些天他已经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小娘子。 蛇奴此时脸上却是又羞又急,满脸通红。 那纨绔公子却不等李汉光发话,一挥手便有两名随从上前去抓蛇奴。 “公子救我。”蛇奴楚楚可怜,一双美丽大眼睛中已经有了泪花。 李汉光与蛇奴目光一对,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理智尽丧,一个箭步冲上前,两个耳光便将那两个纨绔公子随从打的满脸是血,还打落了几枚牙齿。 那纨绔公子顿时大嚷大叫:“好胆,敢打本公子的人,给我打!” 李汉光寒声道:“打出去,出城,不住这里了。” 六名武士听令,很快便将那些泼皮似的随从打翻在地,一行人冲出客栈门,正要离去,不料十多名衙役手持铁尺单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还把铁链抖得当啷当啷乱响,为首的捕头大声叫道:“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在我邢州行凶。” 李汉光见此,知道今天是跑不掉了,因为这里距离邢州城门还有些距离,他们若是伤了了官差,定会惊动城门口的军队,若是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心思电转,李汉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那捕头,说道:“这位差爷,你将此信拿去给你们州府判官黄士从,我与他有旧。 那捕头一听黄士从的名字,吃了一惊,取过信件看了几眼,也不知里面写的是啥,低声对众衙役道:“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随即这捕头飞奔而出。 没过多久,那捕头便回来了,先是几句话将那纨绔公子一行打发走了,然后客气的冲李汉光躬身一礼,恭谨道:“公子原来是黄官人的朋友,刚才失礼了,公子请便。” 说完,那捕头便带人迅速离去。 李汉光略一犹豫,又转回去依然住在这家店里面,蛇奴自然是展现精湛演技,对其百般感谢,温柔说着小话,讲了几个悲戚的故事,让其没有时间去翻开包裹。 夜晚,李汉光自认为已经可以相信蛇奴,便留下蛇奴与他同房过夜,只是不等上床,在蛇奴挑了一次油灯之后,李汉光便沉沉睡去。 蛇奴拿下发簪,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香,点燃之后,从门缝轻轻塞到外间。 过了一会儿,在外间守护的两名武士便也沉沉睡去。 蛇奴这才过去轻轻打开窗户,没多久,白天装扮成醉汉的于三手从窗户中滑了进来,敏捷得跟猴子似的,而且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将一名顶级神偷的本事展现得淋漓尽致。 于三手从怀里面拿出一封密信,交给蛇奴道:“马良已经写好了,我看了一模一样。” 蛇奴却没有理会他,将密信掏出来,仔细又看了一遍,发现内容没有错,对于三手低声道:“将原信给我看看。” “早就知道你会看。”于三手嘿嘿一笑,将原本萧禧写给辽国南院大王的信拿了出来,递给蛇奴。 蛇奴仔细比对过之后,发现两封信除了内容有些地方做了改变之后,笔迹和纸张都完全一模一样。 蛇奴点了点头,看向于三手,后者连忙拿出火漆封缄所用东西,蛇奴亲自将修改后的密信装进信封,重新火漆封好,塞到李汉光的包裹里面。 “你和马良立刻回东京城,将邢州判官黄士从与辽人有往来的事情告诉公子。”蛇奴对于三手低声吩咐道。 于三手问道:“司参军事若是问起蛇奴姑娘,小人如何回答?” 蛇奴略一犹豫,说道:“你告诉公子,就说我要继续陪这李汉光玩些天,至少要陪着他去辽国,见了辽国的南院大王,否则恐怕会被李汉光怀疑,前期所做就前功尽弃了。” 于三手点了点头,将带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带走,不留下丝毫,然后悄无声息的从窗户上滑了下去。 蛇奴将窗户关上,略一犹豫,脸上闪过一抹阴狠,坐在李汉光身边,拿出一枚银针,找准其下体某个部位,然后轻轻刺下。 中了迷药的李汉光睡得极沉,竟然没有被惊醒。 过了一会儿,待门外新换班武士将睡着的两名武士叫醒时,蛇奴拿出一白色瓷瓶,打开在李汉光鼻子下面放了一下,李汉光便咳嗽一声,突然就醒了。 蛇奴立刻温柔道:“公子,你刚才睡着了。” 李汉光迷迷糊糊的想不起来是怎么睡着的,说道:“可能是一路赶路太累了。” 他却是没有发现,睡觉前一直想今晚上将蛇奴给办了的心思彻底消散了,因为男人有这种想法都是由下体支配的……… ………… ………… 东京城,安抚司衙门。 张斌听了于三光和马良的汇报之后,长松了一口气,调换萧禧给辽人大军统帅的密信是他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只要这一步完成了,他的计划便成功了大半,而且后面还大有所图。 “你们二人此次立下大功,本官让人在东京城卖了两座二进的宅子,赏赐给你们,算是奖励。此外,从此以后你们二人便是我安抚司的人了,此次所谋之事颇大,暂时还需要保密,所以你二人的功劳本官暂时给你们攒着,若是足够谋个官位,事后本官绝不会吝啬。”张斌大方的说道,他早就将这二人调查的很清楚,这二位可不是什么好人,跟这二人讲什么国家民族大义根本没用,让这样的人为已所用,除了利益相雇和威严相逼之外,其他的说多了都是废话。 果然,于三手和马良立刻欣喜若狂,躬身道:“愿意为官人效死力。” 让二人下去休息之后,张斌又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暗忖道:“接下来,便是给天子和两府诸相公一个大大惊喜的时候了。” ………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韩绛的怨气和感激 西北。 韩绛亲自盯着新黑罗城建好,并且调派五千名精兵驻扎在这里之后,又去了一趟黑罗部聚集区,待看到黑罗部的人已经认命,并且在大宋境内扎下根,才是彻底的闲了下来。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这几个月来,他累积的功劳已经足够他回到朝廷中枢,重新担当名副其实的大宋副相。 甚至等韩琦退下来之后,以他所立的这些赫赫大功,还有很大的机会击败文彦博、王安石等人,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 对于取得这般多的大功,韩绛最为感激的人当然是张斌,最前面的大顺城大捷暂且不说。 可以说没有张斌,就没有他后面将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将子午道彻底掌控,以及横山大捷那七千多斩首。 然而,当韩绛接到天子和朝廷的封赏时,脸色却异常难看。 他的爵位由县公直接晋升为国公,散官更是升了两级,由从二品的诸银青光禄大夫直接晋升为从一品的诸金紫光禄大夫,勋官也直接到了十一转,再有一转便到了勋官最顶头。 此外,天子还赏赐他万贯钱,千亩良田。 赏赐不可谓不重,如今满朝文武,也只有韩琦在爵位、散官和勋官上能够压过他。 然而,与天子和朝廷的封赏一起来的还有一道旨意和朝廷另一份文书。 “若是在北边与辽人战事失利,导致回不到朝廷中枢,这些封赏又有何用?”韩绛温言微笑着给传旨太监赏银,待其退下之后,脸上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不过,虽然心中有怨言,但韩绛知道,他不得不听从旨意和朝廷的命令行事,因为辽人大军兵临北关,这事情太大了,他若是敢有丝毫拖延,他在朝廷中的那些政敌绝不会放过任何弹劾的机会,甚至将最后兵败的黑锅砸在他的身上。 那样的话,他不但再回不了朝廷中枢,重新当回宰相,还可能连前面在西北立下的大功也抹灭了。 所以,韩绛在收到旨意的当天便立刻收拾东西,安排好西北的事情,带着五千西军精锐赶往真定府。 统领这五千西军精锐的是刚刚获得封赏,成为秦安县子,飞骑尉、军都指挥使的王舜臣。 但就在韩绛心情郁闷的赶到真定府的当天,他接到了张斌派人从东京城送来的密信。 看了密信之后,韩绛当即欣喜若狂,狂笑三声,召集真定府三品以上武将和五品以上文官召开秘密议事,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这些安排有一些地方说不通,被真定府一些边将和文官提出质疑,但都被韩绛以副相之尊强行压下,然后老老实实的去执行。 “张斌此子简直就是我韩绛的吉星,每次在我需要的时候,他总是能够给我帮助,而且是最需要的那种帮助。”韩绛将各种军务安排下去之后,又仔细的看了张斌的密信,脸上流露出由衷的感激之情,禁不住出声喃喃自语。 ……… ……… 京城,萧禧并不知道自己给南院大王萧天雄的密信已经被掉包,在送出信的第三天,他便又进入宫中,对大宋天子赵顼和两府相公进行了一番威逼。 “陛下,外臣接到国内传来消息,我大辽有前期叛乱的叛军余孽逃进了宋国,被真定府的宋人收留窝藏,贵国若是不能尽快将叛军余孽交给我大辽,或者割让代北之地,再提高岁币加以补偿,我大辽十万铁骑必将南下。”这一次萧禧说的很清楚,而且相比前些天刚来到大宋东京城时温文尔雅,心中事不露声色,如今的萧禧心中所想全部流露在脸上和话语之中,这就显得更加嚣张。 而萧禧直接撕破脸皮,犹如无赖恶霸一般的威逼,让大宋君臣气愤之极,赵顼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直接下令让侍卫将萧禧拉出去斩成十几块。 就连泰山崩于眼前都不露声色的韩琦都一脸冰寒,眸中寒光闪烁,动了真怒。 吕公弼也是气的浑身颤抖,几次欲张嘴呵斥萧禧,但最终都是欲言又止。 文彦博愤怒之中却有着一股悲意和无奈,将其心中对辽人的畏惧和软弱暴露无疑。 王安石依然毫不犹豫的厉声呵斥:“萧大使休要诬陷我大宋,你辽国说我大宋窝藏了你辽国的叛军余孽,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张斌看着王安石怒发冲冠,恨不得扑上来将萧禧一口吞了,但即使是呵斥之语依然显得很文明,心想不愧是名留千古的唐宋八大家之一,也不愧是我华夏天朝,礼仪之邦的副相。 明明愤怒到了极致,还注意着措辞和礼仪,这辈子估计都没有说过脏话。 哪像后世一些国家大会上,党派之间说着说着,脏话就飚了起来,甚至仍东西互砸的都有。 若是正常情况下,萧禧也会很注意自己的措辞,就和王安石一样,文明的吵架或者辩驳,彼此间说一些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 但如今的萧禧已经不正常了,这从他眸中越来越多的血丝就能够看得出来,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他将平时极力隐藏的最阴暗一面全部暴露在了神色和语言之中。 所以萧禧听了王安石呵斥之后,一脸冷笑和讥讽道:“王安石,没有证据又怎么样,我大辽说你们大宋窝藏了叛军余孽,你们又怎么证明自己没有窝藏。若是没有办法证明,又不想割让代北之地和提高岁银,便等着我大辽铁骑南下吧!” 王安石气得浑身颤抖着正要驳斥,被赵顼特旨叫进宫,但一直没有吭声的张斌突然抢先说话了:“萧禧,你与你贵国南院大王萧天雄约定好,让大军在十七日后,也就是九月十三偷袭我真定府某个军寨吧!” 萧禧闻言,浑身一震,然后脸色一变,犹如见了鬼一般,死死的盯着张斌,失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斌道:“昨天晚上耶律石武与房中肉妓喝酒行乐,喝到高兴之处便说了,那肉妓虽然卑贱,但却是我大宋子民,既然知道辽人要攻打我大宋军寨,岂有不向我禀报之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萧禧要死了 “耶律石武………这个混蛋。”萧禧气得脸都扭曲了,此时此刻,他这些天对耶律石武积压的怨气和杀意被这件事情所引动,彻底的爆发了,甚至一刻都等不及了,他随意向赵顼拱了拱手,道:“陛下,外臣告退。” 说完,萧禧便极为无礼的转身出了崇政殿,气得赵顼忍不住喝道:“蛮夷之辈,岂有此理,竟然如此威逼朕,若不是自古有不杀来使的约定,朕恨不得将此僚碎尸万段。” 文彦博却厉声道:“张斌,你既然已经探知辽军动向,为何又告诉萧禧,他若是派人告诉辽国南院大王,将计划调整,你探知这等重要军情岂不是白费功夫。” 吕公弼也埋怨道:“张斌,你还是太年轻了,怎么能够为了一时口舌之利便将此事告诉了萧禧。” “张斌,此事你的确孟浪了。”王安石也是一脸可惜。 只有韩琦那略有些花白的双眉微垂,昏黄的老眼中投出来的目光犀利如刀一般,他绝不相信张斌会为了一时口舌之利便将如此重要的军情说出来,张斌肯定是有深意的。 他突然想起张斌前几天给他说过要给一个朝廷和天子一个大大的惊喜,眸中禁不住闪过一抹精光。 张斌见赵顼也是捶胸顿足的想要张口批评他,连忙接着赵顼之前的话说道:“陛下想要这萧禧死,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微臣便可满足陛下心愿。” 殿中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是一怔,文彦博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张斌,不可胡来,你若是派人杀了辽使,引得辽国大军大举南下,你万死都难以赎罪。” 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也准备出声叱责张斌。 刚才口口声声说要将萧禧碎尸万段的天子赵顼更是吓得够呛,也是一脸怪罪之意,呵斥道:“张斌,朕也就是说说,你万万不可胡来。” 张斌笑道:“陛下放心,萧禧快要死了,但绝不是我们宋人所杀,而是辽国副使耶律石武所杀,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当着辽国使团其他人面前行凶,这件事情只会成为辽国的丑闻,辽人绝无脸赖在我大宋身上,除非他将回国的其他所有使团成员全部杀了灭口。” 全场再次一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盯着张斌,韩琦脸上有着恍然之色,心想这就是张斌所说的惊喜? 吕公弼突然想起张斌这些天一直给辽国正使萧禧和副使耶律石武实施离间之计,也是恍然大悟,但一想不管多么高明的离间之计也不可能让辽国正副使直接在东京城便互相火拼杀人吧! “除非萧禧和耶律石武已经疯了。”这是天子赵顼和几位两府相公此时心中所想。 “不可能,纵使你在耶律石武和萧禧之间行使离间之计,也绝不可能让这二人直接在东京城内便互相残杀,除非他们疯了。”文彦博看着张斌那胸有成竹,且显得深不可测的深邃目光,便感觉极为不爽,直接开口驳斥。 “天下间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用对了方法,离间之策用的足够高明,让辽国正副使互相残杀也并非不可能。”张斌自然不会将鼠尾草和孔雀花所配欲望药丸之事说出来。 一方面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的杀手锏,是他的一个底牌,怎么可能随意暴露。 另一方面,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即使是殿中这些掌控着大宋的几个人都会对他生出忌惮之心不说,还会认为他性格太过阴毒,这对他后面的仕途发展极为不利。 “好,就算你的离间之计成功了,可是光是被我大宋一些百姓和辽国使团的人目睹耶律石武杀萧禧的过程,辽人若是死不赖账,硬说是萧禧是我们所杀,然后将回国的所有人杀了灭口,照样可以以此为借口,发兵南下。”文彦博厉声呵斥道。 张斌却显得极为气定神闲,向文彦博拱了拱手,道:“文相公说的话都是对的。” 文彦博一听这话,眉头禁不住狂跳,整个人呼吸都急促起来,那是想起了往事被气的。 张斌却不等他发飙,便笑着说道:“不瞒文相公,今日那耶律石武在樊楼中宴请在东京城的各国友人。” “各国友人?”赵顼禁不住皱眉发问,感觉这个词怪怪的。 张斌笑道:“回禀陛下,的确是各国友人。”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驻国大使馆和长期驻异国大使一说,但却也有类似功能的机构。 比如大理国在宋国京都东京城内有一个大理馆,长期负责宋国与大理国之间一些商贸之事。 还比如,吐蕃在大宋有一名当人质的王子。 高丽在东京城的机构与大理国类似,也主要是负责商贸之中。 此外,还有西域的回纥国和回鹘国在东京城内有半官方性质的大商行。 甚至西夏国因为这大半年来接连两次惨败于大宋,紧接着大宋对其进行了经济制裁,在边防卡道控路,严禁一粒粮食进入西夏国,王安石和张斌又竭力主张不打算再给西夏岁币,这一下就要了西夏国的命,所以西夏国也派了使臣过来,而且还是今天刚到东京城。 耶律石武与这些人在樊楼中聚集在一起喝酒玩乐,自然不是偶然,也不是耶律石武所计划,而是在张斌暗中安排下,充满了各种机缘巧合。 而且耶律石武杀死萧禧的过程自然也是充满了各种巧妙的误会…… ……… ……… 萧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气得爆炸了,心中对耶律石武的杀意让他甚至已经失去了理智。 一路出了大宋皇宫,杀气腾腾的回到了礼宾院。 “耶律石武在何处?”萧禧红着眼睛,大声问留在礼宾院中的属吏。 那属吏被萧禧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道:“回禀大使,耶律将军去了宋国京都第一正店樊楼。” “这个混蛋,坏了我的大事不说,还有心情吃喝玩乐。”萧禧气得咬牙切齿,“传令下去,让所有护卫都跟着我去樊楼。” 若是正常情况操作,萧禧即使再愤怒都会在礼宾院中等耶律石武回来再说,可是萧禧已经不正常了,哪还有什么正常的操作。, 辽国使团上下这些天都知道正副使不合,而且矛盾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撕破了脸皮,这名属吏也是知道的,一边想着耶律将军到底又做了什么事情,将正使气成这样子,一边答应一声,去召集人手去了。 ………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将军救救奴家 樊楼,东楼最好的豪华大包厢,可以坐下近百人。 此时,耶律石武正和各国友人在这豪华大包厢中狂欢。 耶律石武表现得异常张狂和嚣张,对其他各国友人极不尊重,甚至口出狂言,声称要带兵打到回纥和回鹘去,吓得这两个国家的人脸色苍白,唯唯诺诺。 没办法,当今东方军事最强大的国家就是大辽。 只有大理国的那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自认为偏居在西南,中间隔着庞大的大宋,且自己出身大理的大贵族,表现得不卑不亢,但耶律石武讥讽他像个娘们,也是脸色涨红的最终没有敢回嘴,只不过后面再没主动给耶律石武敬过酒。 再就是吐蕃国的那位王子,自恃身份也没有怎么和耶律石武说过话,但耶律石武若是主动和他说话,也不敢怠慢,而且脸上还会强挤出一些笑容。 最为谄媚的便是西夏国的那位使臣和高丽国在大宋的长驻之官。 没办法,这两个国家刚好紧挨着大辽,一西一东,辽国铁骑若是想要打到他们国度,分分钟的事情,而且他们两国也根本不是大辽的对手。 就在这样被人百般奉承的气氛中,将心中欲望无限扩大,将心中最为阴暗的一面无限放大的耶律石武已经彻底的飘飘然了,也就越加狂妄的不行了。 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整个人已经燃烧起来的萧禧带着使团的一波人来了。 他是来问罪的。 萧禧来的时候,耶律石武正一边听着高丽和西夏使者的奉承,一边躺在苏芊芊怀中,享受后者轻柔的按摩,另外有樊楼的两名漂亮肉妓给他按摩腿脚,舒服的整个人都快成仙了。 “萧大使来了,今天进宫特意不带本将军,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啊!”萧禧特意没带耶律石武独自进宫去见大宋皇帝,这件事情让耶律石武本来就感觉不爽,而当苏芊芊有意无意的说一些话撩拨之后,耶律石武的不爽便升级为非常不爽,直至非常恼怒。 所以,耶律石武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但没有给萧禧好脸色,而且神态举止是极尽狂妄,至于副使给正使应有的礼仪就更不用提了。 “耶律石武,你个混账,你就是一个蠢货,你看你干的好事。”萧禧整个人本来就已经处于燃烧状态,耶律石武的态度和话语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刚看见各国友人在场,本来恢复的一些理由轰的一下又被怒火燃烧成了灰烬。 耶律石武一听,顿时怒极,刚才他还在各国友人面前高高在上,紧接着便被人指着鼻子谩骂,这脸打的简直太响了,用后世的话来说,这面子上顿时下不去了。 特别是眼睛余光注意到大理国那位贵公子和吐蕃狗屁王子讥讽之色后,在体内积累多日的某种神奇药物作用之下,耶律石武几乎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理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爆喝道:“萧禧,你竟然敢这样骂我,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将军消消气,天下的读书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大辽的也一样,将军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得。”苏芊芊扶着耶律石武因为大醉而摇摆的身体,一边温柔的轻抚其背部,一边在其耳边吹着热气,柔柔的低语道。 萧禧气得浑身颤抖个不停,神色扭曲,正要大骂耶律石武,看见苏芊芊在对耶律石武咬耳朵,想起张斌所说就是这个女人泄露了耶律石武的酒后之语,大喝道:“来人,将这贱人给我杀了。” 两名辽国护卫答应一声便要上前,苏芊芊顿时吓的大哭起来,梨花带雨,紧紧抱着耶律石武的腰,哭泣道:“将军救救奴家,将军救救奴家,奴家对将军一片痴情,是萧大使迁怒于奴家了。” 耶律石武整个人的骨头都酥了,心中甚至出现一片柔情,大喝道:“我看谁敢,你们两个滚回去。” “是是!耶律将军!”那两名辽国护卫吓的赶紧又退了回去。 一个不算笨,但脑子一根筋的武将,被一个天下顶尖风月场所的花魁用尽肉体和温柔心思讨好了近一个月,这花魁若是没有在武将心上有一席地位,那才叫怪呢!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耶律石武已经决定离开大宋的时候,将苏芊芊带走。 “耶律石武,你个白痴!”萧禧气得声音都变形了,“好,本使亲自杀了这个贱人。” 萧禧虽然走的是文官路子,但毕竟是纯正的契丹人,也是从小弓马娴熟,武艺虽然不能和耶律石武这个大辽有名的勇士相比,但杀死一个肉妓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着话,萧禧已经抽出旁边护卫的腰刀,神色扭曲的向苏芊芊冲去。 “将军救救奴家。”苏芊芊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赶紧躲到了耶律石武的后面。 萧禧显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绕着耶律石武追杀苏芊芊。 好在苏芊芊虽然没有练过武艺,但是平日间没少玩男追女躲的游戏,每每都能够轻巧的躲开。 这个过程中耶律石武还在连连呵斥,让萧禧滚远点。 毕竟是弱女子,很快萧禧就追上了苏芊芊,一刀向其后背刺去。 苏芊芊发出一声尖叫,慌张之下,死命的抱住了耶律石武魁梧的身体往自己这边一拉的同时,犹如玩钢管舞似的,娇柔的身体便滑到了耶律石武的怀中,恰好躲开了萧禧的这一刀。 “嗤”的一声,萧禧的这一刀从耶律石武的腰上划过,当场血液便流了出来。 耶律石武感到一阵剧痛,一抹腰际一把血,双眼瞬间一片血红,一把将正在发愣的萧禧手中刀夺了下来,而且伸手将萧禧脖子捏住,并且提了起来。 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甚至变成疯子的耶律石武正要将萧禧的咽喉直接捏断,其他辽国使团中的属官连忙大喊:“耶律将军不可,快快将大使放下在来。” “耶律将军,不能杀了大使,国主会怪罪你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根深蒂固的畏惧 这些辽国使团成员的呼喊让耶律石武恢复了一丝理智,有了犹豫,但还挂在耶律石武身上的苏芊芊哭着说道:“将军,他要杀了奴家,还要杀了将军,将军要是放了他,他立刻就会杀了奴家和将军。” 耶律石武一听,那丝理智便又消散了,手中的劲又变大了,苏芊芊见那些辽人还想说什么,八爪鱼般爬在耶律石武身上,小嘴放在其耳边,哭泣道:“将军快杀了他,奴家这一辈子都是将军的女奴。” 苏芊芊的这些柔情似蜜般的话语落在耶律石武耳中,仿佛一种神秘咒语一般,耶律石武本能的手上一用劲,咔嚓一声,萧禧的咽喉被捏断了。 看着萧禧的脑袋歪了下去,耶律石武一个激灵,将萧禧尸体仍在地上,心底深处对辽主的恐惧让他理智再次占得上风,浑身汗如雨下,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大使,大使……” 一众辽国使团成员跑了过来。 苏芊芊却趁着耶律石武发傻的当口,从其身上滑下来,悄悄的钻入旁边看热闹的樊楼人群中,从侧门钻了进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 ……… “张斌,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让萧禧和耶律石武之间交恶,老夫相信,但让他们互相残杀,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且当着各国之人面前互杀,老夫绝不相信。” 皇宫,崇政殿中,张斌虽然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但是上到天子赵顼,下到几名两府重臣,都表示怀疑。文彦博更是出言驳斥。 张斌一脸的忐忑不安,认真说道:“下官刚细细想了一下,文相公说的话果然有理。” 文彦博:“………” 强忍下心中突然冒出来的邪火,文彦博厉声呵斥道:“张斌,若是不能让耶律石武杀死萧禧,你这离间之计不但没有半点用处,反而彻底惹怒那萧禧,越加不好谈判,给朝廷和陛下带来天大的麻烦,若真是这样,依老夫来看,你还是北上去真定府,到战场上抵御辽军入侵赎罪去……” 不等文彦博将话说完,突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跑动声,很快一名内侍便跑了进来,禀报道:“陛下,樊楼传来消息,辽国大使萧禧因为一个女子,与副使耶律石武起了激烈的冲突,被耶律石使给当众杀了,耶律石武也受了伤。” 除了张斌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外,全场一片石化,最后目光都投注在了张斌身上,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 张斌却对脸色涨红,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的文彦博微笑着拱了拱手,接着对方刚才说的话,道:“文相公言之有理,下官也感觉让两位辽使犹如两个泼皮一般互相拼杀不现实,但是自古以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可也不少,比如那董卓和吕布,这二位也是汉末三国时期枭雄般人物,还不是做了蠢事。” 文彦博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止是吃了苍蝇那般难看,更多的是被重重打脸的尴尬和羞恼。 众人闻言,顿时一脸恍然大悟,赵顼更是惊喜交加的大声道:“张斌,原来你不止是离间之计,还用了美人计,你做的很好,朕没有看错你,如今辽国副使杀了正使,又是在各国…各国友人和辽国使团众人面前,这等丑事辽人想要赖在我大宋身上都不可能,不但辽人的威逼谈判难以继续下去,还替朕出了口恶气,此事朕定要重赏你。” “多谢陛下赞誉,替陛下分忧是为臣者应该做的。”张斌谦虚道。 不等赵顼说什么,吕公弼却已经抢先笑道:“张斌,老夫听说你身边有两个一大一小侍女,姿容都堪称是绝色,莫非是为了朝廷之事,贡献出了自己的侍女。” 王安石点了点头,也是欣喜道:“虽然手段下作了一些,但两国为敌,辽人又这般无耻,用一两个侍女便可让两位辽使互相残杀,直接断了辽人威逼谈判的路子,这的确是可行之策。” 张斌见王安石也这般说,且对其口中侍女的后果没有半点相问和担忧,也不想想这种事情中担负美人计的女子很可能会被杀死泄愤。 “王安石或许伟大,人品道德也值得人敬重,但其三观毕竟受时代限制,在其眼中,牺牲个把侍女,成就国家大事实在是太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张斌心中暗自感慨不已。 王安石突然大声说道:“陛下,微臣以为,我大宋可效仿汉武帝驱离龟乌国使团旧事,以辽国使团内讧不端为由,驱离其离境。 “驱离?这……”赵顼微微皱眉,有些犹豫。 “陛下,万万不可将辽国使团驱离。”文彦博肃然说道。 王安石怒视看向文彦博,后者道:“陛下,京城这边辽人与我大宋谈判之事已经难以继续下去,但辽人还会派第二个使臣过来,而且张斌设计让辽人副使杀了正使,此事辽人固然难以赖在我大宋头上,但辽人若是恼羞成怒,直接发兵来犯也不是不可能。” 赵顼脸上的欣喜之意顿时荡然无存,再次阴云密布,惶恐道:“若是辽人大军来犯,北方边军难以抵挡,这如何是好。” 吕公弼的脸上重新充满了担忧,韩琦神色中重新有了凝重之色,就连王安石也是一片肃然。 张斌暗叹,大宋君臣对辽人的恐惧和畏惧已经深到骨子里面,即使是王安石这等强硬派也只是因为一种气节在撑着,但在心底深处依然认为大宋根本不是辽国的对手。 掌控着大宋的天子和两府重臣若是在战争还没有开始之前,便已经信心不足,甚至已经认定会败,具体打的过程中,前线的将士必然会受到后方朝廷的各种指手画脚,从而非常恶心的影响到前方战事,最终导致前方将士在与辽人打的过程中缩手缩脚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士气,无形中却是让大宋军队战力削弱了几分。 要改变这种情况,唯有和对付西夏一样,打上两次大的胜仗,才能改变大宋君臣,大宋百姓,从上到下的看法,祛除畏辽之心。 而且,不将辽国打疼了,以后这种威逼敲诈,割地增加岁币的事情会没完没了。 事实上,历史上也的确如此,辽人国内钱粮不够用了,便打南边宋国的主意,而且每次基本上都能够轻易成功。 “陛下,臣请命前往真定府,为抵御辽人出力。”张斌突然躬身大声说道,一脸大义凛然。 第一百五十八章 北上御辽 天子赵顼和两府诸位相公见张斌竟然主动请命北上御辽,无不肃然起敬。 要知道,对付辽人这件事情可是吃力不讨好,胜的可能性很小,败了总要有人背锅。 文彦博怔了一下,目光一闪,道:“陛下,大顺城大捷,张斌出力甚多,甚至全是张斌所谋划,可见其长于兵事,善于战场谋略,且如今又担负安无司司参军事一职,执掌军情打探之事,臣以为派张斌此去真定府协助韩绛抵御辽军,再合适不过了。” ……… ……… 九月的北地已经有了冷意,更何况刚刚下了一场秋雨。 两山夹一谷,谷中有小河潺潺,沿着小河是一条官路。 官路上有一支百人骑队簇拥着一辆马车,在河畔迤逦而行。 马车看着很平常,但那百名骑兵却是有些特殊。 百骑前行间自然而然保持着同步节奏,甚至连马上骑士身体起伏的节奏都一样。 而马上的骑兵举止之间更是给人一种很强悍的意味,离得近了甚至能够隐隐感觉到一股煞气扑面而来。 没错,马车里面乘坐的是张斌,他离开东京城已经七天了,走之前他派快马前往关中,让王舜臣给他挑选的百名百战精兵直接前往河北,于昨日半路上与他汇合。 张斌昨天一见面,便当众宣布百名兵王隶属于安抚司兵营,每人的军饷是边军时期的三倍,而且有家有室的,安抚司将出钱接到京城,并在京城安家,一下子就收了这百名精兵的半个心。 此外,张斌虽然离开大顺城已经大半年,但是他的事迹依然在西军广为流传,而且他如今的官品足够大,从这一点来说,他的威信便有了,百名精兵另外半个心也就收服了。 当然,这只是初步收服而已。 当今天子赵顼对张斌已经颇为宠信,所以这一次张斌主动请命北上御辽之前,天子给张斌赐封了一个监军的官衔,和当初大顺城中监军吴佩的角色类似,权威不可谓不重,甚至说是真定府仅次于韩绛的二号人物都不为过。 但张斌知道,权威的背后往往代表着责任,而有责任出了事便会问责,这一点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这从赵顼当初赐封张斌监军时,文彦博一句话都没有反对便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张斌前期进行了一些安排,如今就连蛇奴都跟着那李汉光潜伏到了辽军内部,但随着接近真定府,张斌依然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 这种压力不光是因为一直以来宋军在辽军面前胜算很少,还因为一旦宋辽两国开战,牵扯到的事情便太复杂了,可以想见,接下来至少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张斌的日子可能会很不好过,甚至会很无奈。 比如,张斌知道,如果辽人只是出于大军威逼,然后增加岁币的目的,那么只会有一定的骚扰和小范围的击战,那样的话,天子赵顼也好,两府相公也罢,都会报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绝不想为此大动干戈,甚至宁愿牺牲一些边军都有可能。 若是这样,他和韩绛在前线这个度如何把握,便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若是输的多了,宋军损失较多,文彦博、司马光等人绝不会放过弹劾他的机会,然后将一些黑锅或者屎盆子扣在他身上。 相反,若是将辽人杀的狠了,引起全面开战,同样会有人拿此来说事。 而张斌不在赵顼身边,难以对其施加影响力,且赵顼又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左右想法的人,这才是张斌最为担忧的事情。 临近傍晚时分,张斌一行进入了邢州地界,而他如今可是真定府的监军,而邢州同样隶属于真定府,所以他的行程早就先期传至邢州城,迎接监军一行的人马,已经在路边等候多时。 邢州知府官品其实比张斌此时高了两级,但不论是监军一职,还是安抚司司参军事一职,都实在是太特殊了,权力都太大,即使是一州知府都得罪不起。 此外,张斌在西北和京城的事迹已经广为流传,不光是立下赫赫大功,连司马光这等大佬都被其拉下马,副相文彦博都被其经常打脸,最主要的是极得当今天子的宠信。 在邢州城门口,张斌与邢州一众官员互相客气的见过礼之后,便在邢州知府的陪同下继续往城内行去,只是张斌的眼睛却扫向道旁的邢州一众官吏。 不经意间,落到了站在诸官吏之中较为靠前的一位四十来岁,长着一张马脸的官员身上。 但只是轻轻一瞥,便继续和略有些讨好之色的邢州知府笑谈起来。 这位马脸官员等一众邢州官员则分列两侧,躬身施礼,等车马过去后,马脸官员才抬起头,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心中暗忖道:“此人便是那张斌,如此年轻,最多不过二十来岁,却已经是一府监军,而且深得天子宠信,又立下赫赫大功,怪不得辽国那边传来消息,让我着重打探此人的情报。” 没错,这马脸官员正是邢州判官黄士从。 张斌从马良和于三手嘴中得知这黄士从竟然与辽人有勾结之后,并没有让安抚司的人立刻将其抓了,因为这样可能会暴露蛇奴潜伏在李汉光那边的身份。 但既然已经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张斌若是不来亲自看看,并且好好利用一番,实在是太过浪费了。 …… …… 是夜,邢州知府在府邸招待了张斌这个手握大权,且貌似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邢州知府带领州中官员和几名地方大贵族陪客,酒菜自然是非常丰盛,菜品和各种吃食足足有五十多道,厅中舞女是邢州知府家中挑选出来的最漂亮,且舞跳的最好的,听知府所言,其家中这样的舞女竟然有四组。 张斌目睹如此奢侈的场面,顿时明白这个邢州知府放下身段如此讨好自己果然是有原因的——此人心虚啊! 随着夜色渐深,邢州知府宴客厅中,妙龄侍女们托着食盒鱼贯而入,为众人布食,女乐也弹琴吹笙,轻歌曼舞。 张斌两世为人为官,这大半年经历的大场面太多,更是常常出入皇宫和宰相府,和皇帝、宰相面对面相处相论,其举止在这州府官吏和贵族们看来,小小年纪竟然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之气,特别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双眼,让这威严之中又有着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心神都在张斌身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大家都会抢着附和并陪笑,甚至他每一次异样的神色变化都会让邢州官员和贵族心惊肉跳,而张斌虽然是冲着那黄士从而来,但也没有刻意的去看黄士从,更没有与其过多的说过一句话。 只是,针对这黄士从的一个周密阴谋计划已经开始了。 当然,这个计划中黄士从这样的角色绝不会是主角,但却是最重要的一条线。 ………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物极必反 张斌和邢州知府等一众地方官员、贵族一起聚宴之时,外面突然传来跑动声,李四娃大步走进来,给张斌递给一份卷轴,大声说道:“启禀监军,安抚司在真定府探子送来急报,数千辽军假扮成马贼劫掠村镇,大肆烧杀抢掠后分成数股,四处流窜,边军四处追击,但收效不大。” “辽贼……”张斌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隐隐有股寒意笼罩了整个大厅。 厅室之中,邢州官吏和几位贵族一听,同样脸上有着愤慨之意,就属那位黄士从最为激动,甚至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辽军生吞活剥。 张斌注意到黄士从的神色变化,脑海中浮现“物极必反”这四个字,心想此人的演技倒是一流,若不是自己提前知道对方与辽人有所勾结,甚至本身就可能就是辽人的话,单是从此人神色变化,只会将其看成是忠君爱国的典范。 今时今日辽人与契丹人是两个概念,因为辽国的汉人占了足足约有四分之一,主要集中在西京道的燕云十六州,一百多年下来,早已认同辽国朝廷,在辽国朝廷中当官和在军中任职的不在少数。 这些人对南边的大宋朝廷可是没有多少向往之心,黄士从这个人张斌在东京城时便派人专门查过底细,是十八年前的仁宗朝时的进士出身,籍贯和出生地都在淮南,但当年高中进士之后,却想法设法找关系花银子到河北真定府的邢州当官。 要知道邢州虽然还不错,但比起富庶的淮南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这本身就有问题。 只是张斌特意派人反复核查了黄士从的籍贯和出生地,可是始终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所以,当张斌察觉到这个黄士从可能是一条大鱼后,便想在这条大鱼身上好好做做文章。 “监军,要不要加快行程,早日前往真定府!”说话的是苏过,在外人面前称呼张斌的官职,很注意上下尊卑。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苏轼逼着读书有了逆反心思,苏过和祖父、父兄及叔父不同,对读书之事厌烦之极,听说张斌被朝廷和天子赐封为监军,北上御辽之后,便主动请命,跟着张斌去战场上立战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过对张斌充满了莫名的信心,虽然大宋上下都知道对上辽军,宋军胜的机率很小,可是苏过却相信张斌能够创造奇迹,总之他认定了跟着张斌肯定会有好处,之前粮食竞标之事便是一个例子。 苏轼自然是不同意,但苏过偷跑了出来,张斌却不会理会苏轼的想法,正好身边缺少能够梳理文书,且又信得过的参议助手,便带着苏过一路北上。 事实上,张斌最想带上人的是蔡京,但蔡京此人的想法太多,而且也不太看好北边御辽之事,便婉言拒绝。 而孙国栋和张三涛却是一心准备明年科举之事,虽然也想跟着张斌北上,但高中进士这件事情对文人来说太过重要,甚至张斌走之前去拜访叔父张戬,后者严厉训斥,说张斌简直是胡闹,还劝他去找天子推了此事,安心读书学习,准备明年科举考试。 张斌对苏过笑着摇头道:“叔党莫要着急,有韩相公在真定府城坐镇,自然能够控制得住局势。” 对于苏过,张斌是一直有些愧疚的,因为对方对他太好了,不光是将自己家的金矿以低价卖给了他,还有事没事便给他送漂亮侍女丫鬟。 张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阴沉已经荡然无存,一脸的自信淡然,甚至还有几分笑意,让众位邢州官员和几位贵族也松了口气,毕竟辽军虽然是假扮马贼劫掠,但这事对大宋官民来说,依然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邢州距离边关虽然还有几百里路,但对辽国骑兵来说,也不过几天的路程而已。 十余人环坐厅中,却悄然无声,只有张斌神态自如,喝了一杯酒,只听他悠然叹道:“诸位想必也听说了,辽国副使耶律石武为了一个女人与正使萧禧起了冲突,酒后在樊楼中杀死了萧禧,这种情况下辽人在派出新的大使之前,已经无法威逼我大宋割让代北之地及增加岁币之事,按理说辽人应该消停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何又假扮马贼行那劫掠之事,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邢州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敢说话,张斌又说道:“诸位不要拘束,有什么话可以随意畅谈。” “这是辽军的本性使然!”其他人还在思考,黄士从突然应声,“辽军出动,向来最为看重不能空手而归,如今因为萧禧被副使耶律石武所杀,辽军在边关威逼行动被延长,这期间所消耗粮草可不少,辽国南院大王萧天雄多半也不能压制下面来自各个部落的军队,除非萧天雄能够给部落军队提供足够的粮草。” “哦!依你来说,辽国今年的粮草也是紧张?”张斌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个黄士从绝不会错过上位的机会,自己虽然不算位高,但却足够权重,而且自己被天子宠信,举荐个把人轻而易举,此人若是有机会借自己的手攀附上位,自不会沉默。 “监军,下官最近特意通过往来辽国的商人打探过,辽国今年内乱和内灾不少,的确粮草不济。”黄士从一脸认真的说道,显得极为干练。 张斌却是眼睛眯了起来,当初他分析了大量安抚司在从辽国打探到的情报,才分析出这样的结果,当殿驳斥萧禧以辽夏和亲之事威逼大宋天子和两府重臣,当时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甚至让萧禧和耶律石武有些狼狈的离去。 事后,或许当时在殿中的官员将这个分析结果传了出来,但也有可能是萧禧通过辽国暗鹰堂告诉黄士从,所以后者索性拿此事用来显摆,引起自己的注意,博取自己的好感。 “你是邢州判官黄士从?”张斌装模作样的进一步确定,仿佛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