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之莫言天下》 第一章 此墨非彼莫—重生 “呃——……” 强行睁了睁模糊的眼,视界里明丽的鲜红和纯粹刺眼的白愈加掺杂柔和在一起,眩晕地想吐,但是胃似乎已经丧失这种机能了。忍不住闭眼,难受地呻口今出声。想要爬起来,地板冷的刺骨,却无力地抬动了两根手指,胳膊像钉进地板一样沉。 要死了吧。墨筝如是想着。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放弃挣扎,顺从心意地陷入黑暗当中,身体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刺耳的警报铃声开始变得飘忽,世界渐渐变得安静,静到只能听到自己艰难浅薄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也许,我已经死了,在我有这种想法的下一秒。 一场可能性低于十万分之一的莫名其妙的实验爆炸事故,结束了墨筝二十几年的生命。身边除了报废的或者即将报废的机器,没有一个人。 实验室没有摄像头,也就没法查证事故原因。嗯,不过,或许他们会在我的死亡报告上写上违规操作并盖上一个鲜红的红戳,这样学校的责任就能撇清大半,虽然我觉得设备老化才是真正原因,嘛,估计没有人会听我的狡辩,更何况我已经不能了。 在再次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周围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环境,并接受到一群奇怪男人女人欣喜若狂的热情接待,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的叽里呱啦喜极而泣之后,墨筝又淡定地闭上眼睛,开始接轨思维,有的没的乱想一通。 等房间里完全消停,墨筝才又睁开眼睛,动了动手,从来没觉得能抬动胳膊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她死了,她很确定,无论是利用概率计算还是逻辑推理,那样的事故必死无疑。她还活着,她很确定,因为身体的机能在提醒着她,除了疲劳虚弱,一切正常,好吧,除了特别恶心红色,毕竟是死前那么刺目的颜色,不可能完全没反应。 那么,怎么将矛盾的两个结论连接起来?抛除一切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再如何不可置信也一定是真相。 很好,她重生了,神棍一点叫借尸还魂,文学一点叫穿越。 她现在的名字叫莫锦遥。已知亲人有一父一母,一兄一弟一嫂,就是刚刚进来喧哗的那群人,名字从他们的聒噪中提取的。其他信息不足无法判定,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两个月后她会进宫当皇帝小妾备选。她猜测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可能就是被这个消息气死的,因为刚刚她也有重复这种行为的趋向。 不过,还是活着好,死过一次的人会特别惜命。 一群聒噪却真正担心自己身体的亲人,比起前世清冷的家,很不错不是吗?虽然与自己没有真正的血缘,但既然已经在这里,那就是属于她的。她的东西,从来不会拱手让人,因为属于自己的太少了。 墨筝这个人,相处不久的,会以为这个人无欲无求清心寡淡一派道家无为的派头,脾气好到让人觉得性子太软,但是真正接触了解了,才能发现她隐藏得很深的霸道跟贪婪,很可惜,了解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从今天开始,就是莫锦遥了。 莫家次女,却是唯一的小姐。原本上面有一个姐姐的,但是从小体弱多病,未及笄便香消玉殒,所以,一家子对这个剩下的唯一的女儿宝贝的不得了。 莫家是个文官世家,在满是黄带子宗亲国戚开疆大吏的京城中并不显赫,但也算的上清贵,文坛清流书香门第。虽然莫家男人世代文职,然而离真正的权力中心还是若即若离的有段距离,这也算安身立命的手段,毕竟一个家族在朝廷里搀和百年不太容易,远离权柄也就远离了倾轧。 莫家老头莫全清,内阁学士(从二品)兼礼部郎中,长子莫林笙,太常寺(皇家祭祀)少卿(四品),幺子莫沐笙,翰林院编修(七品)。莫老夫人魏氏,少夫人张氏,幺子未婚。这些职位看着品级不错,但没一个是有实权的,不过莫家人挺满意,清闲,没事就看看书写写诗多自在。 然而这份闲散被一份旨意打破了。莫锦遥今年16,正好赶上三年一期的选秀,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宫里的贵人看中给留下,两个月的时间学学规矩,再下个月就进宫。 这么宝贝的一个女儿就要被关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莫家人也着急上火,不曾想莫锦遥一口气就过去了,换了个新瓤子进来。 墨筝,应该叫莫锦遥,理了理大半个月收集的情报,心里也老大不乐意,跟一群女人生活在一起围着一个男人转,荷尔蒙比例严重失调,对身心健康不太好。但是木已成舟,莫锦遥也不是矫情的人,寻死觅活没啥意思,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向来识时务。 瞅了瞅房间外面,宫里派来的两个教习女官,摸了摸下巴。这个世界当真有趣,对不上历史中任何一个朝代,对女人的约束也没有中国古代那么严格,逛逛街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不过也仅此而已了。那么这里的宫廷会是什么样子?宫斗激烈不?朝廷有趣不?皇帝什么样?莫锦遥随遇而安的性子是很会为自己找乐子的。 两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莫锦遥松了一口气也提起一颗心。她没有莫锦遥的记忆,跟莫家人相处的时候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这里的温暖却让她有些留恋,不由对让她进宫的那个所谓的宫里的贵人有些怨念。好像有些内幕呢,希望自己不是注定的牺牲品,那么就不好玩了。 收拾好行囊,在莫老爷子、莫老夫人、莫家大哥大嫂、莫家幺弟举家一起不舍的唠叨叮嘱送行中,坐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走。直到看不见莫家的大宅,莫锦遥才放下车窗帘子,看了看旁边端坐得一丝不苟的女官,低头间眼底闪过一抹不愉的晦色,不管你是谁,休想把我当枪使。 她了解到在选秀之初,莫老爷子就上下打点希望莫锦遥不被留在宫中,莫家声名不错,大多人也不愿结怨,本来很稳妥的一件事,竟然出现这种结果,那么暗中操作的人势力一定不比莫家小,在宫中的低位应该也低不到哪去,目的到底何在?越想心中越是阴郁。 手指抚上腕间的玉镯,想起莫家那个经常跳脚有些妻管严却很精明的老头,唠叨啰嗦生气起来又相当有气势的莫家老太,老头性格的莫家大哥温柔实诚的大嫂,性格跳脱得很像莫老头的莫家老幺,脸上忍不住露出柔软的笑,这是她这一世的家人呢,真好。 恩怨分明,睚眦必报。但是对于她圈定的人护短的可怕,给了她温暖,她就回报他们温情,宫里乱七八糟的脏水,可不要泼到莫家身上,不然她会忍不住暴露本性的。 宫中规制的马车哒哒走在京城的主道上。经过一座看上去就很上档次的茶楼,徐徐前行。 “哎?哥,那不是宫里的车吗?哪家的秀女这才进宫?”话间自然地流露出一股没正行的风流意味,拐了几个弯的滑腻腔调透着花花公子的味道。 坐在二楼雅间窗前的青年,眼睛一挑楼下经过的马车,没骨头似的摊在椅子上,往嘴里扔一颗花生,嘎嘣嘎嘣嚼着。 窗子另一边的男人胳膊斜支着腮侧,懒懒抬了抬头,望了望马车驶来的方向,唇间不经意间勾起的弧度,一股慵懒却又优雅的该死的贵族气质,让人忍不住抽气。 “嗯~?莫家的。”接着一个戏谑的笑,黑的似乎能吸进任何光芒的黑色眼睛,折射着看戏般地恶意,这幅样子实在诱人堕落,“宫里那群女人真是不知死活。难道二哥宽厚温和的面具带太久了,以至于让人忘了他的本性了吗?还真是没记性啊。” 咏叹似的腔调,似乎在诉说着令人陶醉的赞美,往往忽略了话里的狠戾。 闻言,懒得像没骨头的青年笑了笑,“哪能呢,谁敢忘,偶尔狼改改食谱吃吃素,也终究是吃荤的玩意,吃肉的就是吃肉的。”说完又向窗外看,马车已经走远了,别有意味得添了一句,“不过,作为兄弟,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啊。” 对面一派优雅闲适的男人没有说话,笑了笑继续喝自己手中的茶。 看不明白对方究竟在想什么,青年无聊的瘪瘪嘴,继续嘎嘣嘎嘣地吃着自己的花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潜龙入水风雨即兴 突然想到了什么,青年匆匆咽下嘴里的花生,牛饮一杯好茶,眼睛里迸射出小孩子见到新鲜玩具似的充满好奇、兴趣的奇异光彩,骨头一瞬间各归各位,身体急迫地前倾。 “哎,哥,莫家的,是不是长得很像那位的那个小妞?” 被询问的人从容不迫地重新为自己倒一杯茶,一向散漫的语调,“才想到?不过我还以你早就忘了。” “哪能呢,那位啊~怎么会忘掉!话说长得还真有那么些像,那次在街上遇见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眼睛乱没形象的一翻白眼,又重新摊回椅子里,“噗——不知道是谁想到的一招好~棋~啊~,宫里又该热闹了。”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对面的人似乎习惯了这人向来离经叛道口没遮拦的行径,不急不慢地喝着茶,“不管是谁干的,又或者是谁暗中推波助澜的,以太后对那位的态度,是不可能放着莫家的在宫里站起来,等着吧,好好看看,二哥家的女人可没一个简单的。” “奥,哥你的意思宫里不止一位暗中使了手段?啧啧,不知道莫家小妞能撑多久呢?上次见了一面,一只纯白的小绵羊的,而且似乎对你有意思哦~”拖着长腔暧昧地冲对面的人挤眉弄眼,旋即又像变脸一样泫然欲泣好不委屈的模样,“呀来呀来,京里的女人真是没眼力,对你这种人芳心暗许,弟弟真是好伤心啊,我分明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家财万管,位高权重啊~” 看着对面的青年长年俱佳的表演,丝毫不为所动地品着自己杯里的茶,好像这个所谓的弟弟,还不如他手上杯子里的一片茶叶值得他关注。 见自己的表演有没有得到一丝反应,才孩子气地撇撇嘴,继续吃花生。 “也许会很有趣。”以为像平常一样自家老哥会抱着杯子默不作声地神游发呆直到回家吃饭,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一颗花生险些卡在嗓子里。 控诉指责地怒视,对面的人却没鸟他,继续说着,“我说的是莫家,莫家似乎从来都顺风顺水得过头,当年父皇登位闹得满城风雨血雨腥风,朝廷里的大臣换了多少,莫家老头还是在他的位子上安安稳稳坐到了现在。这只小绵羊会让莫家动起来也说不定呢。”咏叹似的口吻,似笑非笑地摆弄着手里的茶杯。 青年想了想,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嗯,也对,莫家人都是一群披着兔子皮的狐狸,就出了莫家老大一个老实人变种,指不定那只小绵羊也藏着一副利爪子呢?”越想越觉得有趣,“那可就太有趣了,我忍不住都想进宫去瞧瞧了!” 正高兴地讨论着,门外楼梯上咚咚咚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敲门,让人进来。 “王爷。”来人低头恭敬地行礼,看到摊在椅子上一把花生吃的乱没形象的青年,没有丝毫惊讶,继续弯腰行礼,“十一爷。” “什么事?”优雅青年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询问。 “回王爷、十一爷,太妃娘娘让王爷速速回去。”依然低头弯腰,一副恭敬。 “知道了。”随即站起身来,冲对面的青年指了指,“你也来,母妃对你最近的传闻很是不满呢,等会好好解释一下。” “不要啊——哥!”像受到惊吓,青年立马跳起来,顾不上拍拍身上粘的花生皮,立马扑过来,“哥,一定要帮我啊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到母妃那,她又该唠叨个没玩了。” “不管你什么原因,自己惹出来的自己处理。”嫌弃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扔到一边,便率先迈步走了。 被抛弃的青年无奈地叹口气,整了整一副,也追下楼去,“等等我哥,一起,母妃唠叨我的时候记得岔开话题啊!” 先下楼的那位从骨子里透着贵族优雅与冷淡的人,叫赵澈,先帝的第九子,当今皇帝的异母兄弟,当朝惠敏郡王,简称惠王。 那个看似完全不着调随意到极点的人,是赵澈的同胞弟弟赵涵,先帝的第十一子,当朝简郡王。 三个人的命运,就从这透着雅跟贵的茶楼,从这徐徐而过的马车开始,渐渐交集,到底是良果还是恶报,只有时间才知道。 而另一边,停车问话,出示腰牌,开门放人。坐着马车里,听着身后沉重的宫门慢慢合拢的声音,莫锦遥只是深深呼出一口气。 从今往后,她是生是死,都注定是这座皇宫里的人或鬼魂。 但是,她是莫锦遥,是活着的莫锦遥,此生此世都都不会变。 任何属于我的,都休想夺走,任何我想要的,都绝不会放手。 眼睛坚定地看向前方,像能透过厚重的车帘看到车外鳞次栉比的宫殿群,肃杀安静的青石校场,无垠无边的蓝天,那是她将存在的地方。 “奥?人已经到了吗?” “终于来了啊。” “呵呵。” 就在载着莫锦遥的马车驶进宫门后的不久,三座各有千秋却同样富丽的宫殿里,三个前后接到消息的美丽女人,做出了截然不同又好似相同的反应,静静等待,等待后宫中新的一轮争斗的到来。 为了生存,为了权力,为了身后家族的利益,甚至为了自己孩子以后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机会,后宫的女人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奋斗着,争斗着。 莫锦遥的出现,就像一个早有预谋的定时炸弹按下了起爆按钮,随时都能让表面上平静的后宫掀起狂涛巨浪,种种的诡异和莫锦遥猜不透的莫名其妙,都昭示了她不是一颗简单的棋子。事实证明,她确实不是一颗简单的棋子,只是,不是目前下棋者所预期的那样罢了。 此时是大政朝元武十一年秋,历史记录的一个女人的故事从今天开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黑暗中的推手 兜兜转转,换了两波着装越来越精细的宫女领路,莫锦遥才到了地方。 一座雅致清幽的宫殿——毓秀宫,比起路上经过的皇帝上朝的光正殿,远远看到的皇帝工作的勤政殿,有地位的妃子住的宫寝,这里算得上清净朴素了,但是皇家的地方,就算再朴素放到外面也绝对是令人惊艳的华贵。 进到里面,看到一群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俊美女孩子一丝不苟地学规矩,莫锦遥才恍然明白过来,这里是遴选出来的秀女未册封之前居住的地方。旋即也稍稍放松,看来是自己大意了,以为宫女会领自己到那位暗中留下自己的贵人那里去,想来也是不大可能,一个能在宫里混的能在选秀中使得上手段的女人,怎么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让人抓住把柄,又怎么会这么耐不住性子。果然自己还未到家啊。 定了定心,莫锦遥在就安稳地住着,这一住就小半个月。 参加选秀的女孩子,一部分是为了宗亲家的儿子挑媳妇,这些秀女大多是权贵之家。一部分是皇帝用来拉拢大臣平衡势力,这部分往往是宗室皇戚的女儿,还有一部分才是补充后宫,一些是培养当女官的,一些是皇帝的小妾备选。其实话说回来,宫里的外姓女人年纪不太大,长相不太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其实都是皇帝的备用小妾,没差。 所以,其实除了注定能当主位的妃子,选进宫的秀女家世都不怎么样,毕竟一个只是可能的高位嫔妃比起肯定的实力相当的大贵之家的主母夫人,哪个投资划算一看就清楚了。这就让莫锦遥更加扎眼了,莫家老头和老大的职位虽然没实权,但是品级还是不算太低的,她的家世在这期秀女中算是拔尖的了。 莫锦遥的进宫明显有内幕,聪明的女孩子就恭恭敬敬避着,只有那些傻不愣登的才把羡慕嫉妒恨挂在脸上。对于那些挑刺找茬的,莫锦遥也不在意,只是暗地里用无限怜悯惋惜的语调叹叹气,“傻孩子,才刚进宫就注定活不久了,哎,愿佛祖保佑你。”假慈悲地合掌念阿弥陀佛,其实惹人恨的是这厮根本不信佛。 莫锦遥拎着从掌事太监那“买”来的一盒点心,欢快地钻进一间屋子。“阿清,我来找你玩儿了。”声音那个明媚灿烂,一脸二不拉几的笑。 “你小声些,虽然今天休息不用再背诵练习规矩,但是让教习女官听见,又该罚你了。”屋子里一个一身水绿十五六模样的女孩子站起身无奈地迎出来,边走边唠叨。身量还没长开,但也能看得出未来必定是位清秀温婉的美人。 “哪能呢,那些姐姐姑姑们还是很好说话的啊。”莫锦遥一脸不在乎地摇头,吐吐舌头。 幕清摇着头叹气。那是因为你,而不是别的人,否则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揭过去。比秀女们晚到了一个月还单独派了女官,这个莫锦遥到底是谁的人?又是谁护着的? 幕清一边寻思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早已经大大咧咧坐到床上自来熟地倒茶吃点心的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疯?她不信宫里的人千方百计弄进一个什么不懂的小白兔进来,但是这些天的相处,她又实在瞧不出破绽。想起自己进宫前,父亲叮嘱的话,自己进宫的目的,又是一阵揪心。 “阿清,又在想什么呢?” 幕清一抬头,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猫一样的杏眼折射着天真烂漫,笑得宛如稚子般纯粹干净。心里突地一紧,这样的笑脸,不适合出现在宫里。连她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守护的一份纯真,怎么能在这阴暗的宫廷里活下去呢? 蓦不然的,幕清有些羡慕又有些不忍,不过也没想做什么就是了。莫锦遥毕竟不是她的什么人。 “这么好看的眉,皱起来就不好看了。”莫锦遥见对方回神才退后了一步,食指点在对方轻蹙的眉头,眨眨眼睛笑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学礼仪了。”幕清轻笑着回答,看不出一点破绽,仿佛她刚刚苦恼的就是这个繁琐的不得了的学习问题。 莫锦遥也不揭穿,熟稔地拉过对方一起坐。房间里一时欢声笑语。 从见到幕清的那一刻,莫锦遥就知道幕清跟她是一种人,尤其对于目标的执着。非要说点不同,那就是她莫锦遥给人的感觉像云飘忽不定随心所欲,幕清像水温温柔柔却又能掘的起风浪暗流。 幕清的父亲官职在京城中不高,但是抵不住他们家牛,跟太宗皇后同族,与当今太后同宗,还是如今舒妃的娘家,幕家从开朝到现在,共出了两后四妃,而且是有分量的妃子。 听闻当今的舒妃脾气耿直,放在普通人家倒好,但在这宫里,直肠子死得最快。最要命的是,心胸不太怎么开阔,脑瓜也不怎么灵,虽然有太后这座大靠山倚着,但当真没有国母的气概。莫锦遥看看旁边一脸恬静的幕清,看样子太后也对舒妃厌烦了,想换个人培养试试。莫锦遥自然愿意跟太后的人打好交道,毕竟是后宫第一大boss不是。 想着,莫锦遥手里的点心咬得更加欢快了,然而可惜自古就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 毕竟是古代,夜里即使皇宫也没有绚丽的霓虹灯,只有皇后、高位嫔妃的主殿里,才依然光彩明亮,大片的地方都陷在黑暗的阴影里。 怡华宫的偏殿小书房,一身华贵的女子端坐在榻上,纤巧的手指涂着艳红的豆蔻,妖娆美丽,柔荑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旁边宫灯上垂下的流苏。有些晕黄的烛光透过宫纱应在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柔和了一双凤目中的凌厉,只一眼,这个女人,除了美,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不论是士林赞美佳人的辞赋还是寻常人张口能寻的溢美之词,在亲眼看到这个女人时,总觉得还远远不够。静若松竹动若妖花,不愧是后宫第一美人,瑾妃高晨,如今的第一宠妃。 “依你看,那个姓莫的小丫头怎么样。”声音里透着一股让人酥软的味道。 跪在地上的人恭敬地低着头,俯着身,如果仔细辨别的话,就会从那些熟悉的配饰看出这人的身份,赫然是毓秀宫管教秀女的教习女官其中的一位,同时,她也是瑾妃的人。在宫里生存,总要有些依仗,第一宠妃这棵大树还是很稳妥的。 “回娘娘的话,依奴婢这些时日的观察,莫秀女虽与前明慧皇贵妃长得有六七分相像,然性情却截然不同。” “哦?怎么说?”这才有些兴趣地转过脸来,看着身前跪着的人。 “依奴婢之见,莫秀女性子活泼好动,颇喜欢玩闹,性格也单纯,跟明慧皇贵妃那样的娴静温柔截然不同,倒是有一名幕清的秀女,性情与明慧皇贵妃颇为相似。” “哼,幕家。”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只手上的力道不小心拉断了一根流苏的丝线。 顿了片刻,才宛若自言自语地说着,“性格单纯,进了这宫哪能单纯的了呢。既然已经进宫这么些时日了,身为后宫的主人,皇后又哪能还没得到消息?呵呵,真是沉得住气啊,我倒是好奇她们是怎么瞒住太后的,那可是明慧皇贵妃啊——” 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继续对身前的人问道,“其他秀女与她相处如何,可有什么人试探接触过?” “回娘娘话,莫秀女与其他秀女相处的还算不错,没与人为难过,与幕清秀女关系似乎最好。至于试探的人,奴婢见静妃娘娘宫里的小太监曾出入过毓秀宫,皇后娘娘宫里的管事宫女来过很多次,但都是传达皇后的旨意或着赏赐。太后娘娘可能顾忌舒妃娘娘,没有派人来过毓秀宫接触过任何秀女,包括幕清。” “嗯?别的秀女没有为难过她?”毕竟这么明显的特别,瑾妃稍稍有点惊讶。 “呃……奴婢确实没有见过莫秀女与其他人起过争执,开始的时候确实有几个不满,但后来就没有了。奴婢想毕竟这是宫中,想来大家还是有分寸的。”女官谨慎地回答着。 手指放开缠绕的流苏,有些复杂地打量着地上的人,语调有些沉。“你在宫里也有许多年了,也跟了我这么些年,我相信一般的什么人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但是,毓秀宫这么风平浪静让我有些不安,当年我也是从那出来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事露端倪 日子似乎有些久了,但毓秀宫里头什么模样她仍旧记忆犹新。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手段真是稚嫩可笑,然而那里却是让她真正从高家小姐蜕变为宫中之人的地方,一层一层包裹起来的伪善跟各种心思,一点点暴露的黑暗阴狠,别人朝她伸出的利爪,狠狠让她栽足了跟头,让她终于脱离了单纯的少女时代,站在一步步往上爬的起点上,那是瑾妃开始的地方。 “毓秀宫什么样的人物没有,偏偏与幕家的交好。希望不要是送走了猛虎却招来了豺狼。”暮然地想起了以前,心里有些疲惫,懒懒地摆摆手,“罢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仔细盯着莫家丫头的举动,一旦发现异常立马禀报。” “是,奴婢告退。” 莫锦遥透过窗缝,看着这么晚才从外面回来的平时被自己称为平姑姑的女官,回想起白天时与她接触的宫女跟自己打听的消息,面色不变地关紧窗子,缩进床里。 “瑾妃吗?”翻了个身,面朝墙,眼神变了又变,“瑾妃——高家,静妃——何家,皇后——许家,到底是哪一个呢?或者所有人都牵扯了?” 不由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就那么像吗?跟死去的明慧皇贵妃?明慧皇贵妃啊,呵,一定是一个让这些后宫的女人无比忌惮的女子,不然怎么会这么舍得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呢?会是什么样呢,皇贵妃,差一点成为皇后的人。看样子得再下一番功夫了。” 半个月的时间,那些想通过莫锦遥做些什么的人,自然也要派出人马考量一下这个棋子到底有多少利用价值,除了容貌可以利用,还有没有长期拉拢合作的价值。 而这个试探的过程就有趣了。皇宫里能好好活着的都是人精,但是她莫锦遥也不是笨蛋不是?莫锦遥从不会妄自菲薄,何况她的瓤子比这身体本身还要多几年的阅历,好歹也是现代社会受过高等教育,各种侦探小说谍战片熏陶过的。别人试探她的过程,也是一个对她暴露讯息的过程,交流是双向的,不多加利用简直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不动神色的引导话题,其实只要脑子不要太直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只要关键词用得恰当就足够了。就像静妃的小太监,到底火候还不够,或许是静妃觉得对付自己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这种水平就满打满的了。 相比起来,皇后娘娘的管事宫女就厉害得多,要不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太具有评估性,还有一些太过刻意就极不自然的掩饰,以及最先提到自己相貌跟一个人相似,让自己有了警觉,她还真没想过皇后也可能是幕后操纵的人。想想也是,皇后是选秀的总负责人,没有她手下一松,自己进来也不会那么容易。 通过长相这个线索,查到明慧皇贵妃就简单多了。 毓秀宫很清静,除了在后宫宫殿群的边上,还因为它跟冷宫常宁宫离得很近,有些搞笑不是,皇帝将来的女人们和皇帝厌弃的女人们,就住的那么近。 冷宫里都是些什么人?罪大恶极的女人?被抛弃的女人?疯女人?no,no,那里关的是后宫的历史。从三朝以前,常宁宫就是冷宫了。 莫锦遥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跑到冷宫的地界,宫里对她们这些新秀女要求还是很严,不过不学规矩的日子出门小范围的走走,只要不冲撞了贵人还是被允许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莫锦遥遇到了她生命里的第一个贵人——青柠。 在常宁宫做事,其实就等于是被主子们发配了,青柠恰好就是常宁宫里管事的宫女。常常一副冷面示人,偶尔遇到她的小秀女们都挺怕她。不过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她曾经是伺候过明慧皇贵妃的宫女。 莫锦遥照旧挽着幕清的胳膊一蹦一跳地围着毓秀宫转悠,提议稍稍走的远一点,一个是有些好奇,一个是端着好奇有意而为,这一远就离得常宁宫更近了,进到能透过偶尔打开的宫门看到里面满院子疯跑的女人们。 幕清有些害怕了,心机在深到底是娇滴滴的小姐不曾见过这么——没有规矩——的场面,哪能跟做实验把自己炸死都能淡定面对重生的莫锦遥比。 莫锦遥撒开挽着幕清的胳膊,麻雀似的蹦上常宁宫大门前的青石台子,扒着大门往里瞅,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青柠抓了个正着。 “什么人,这么没规矩,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能来的吗!嘶——” 原本看的正好奇的莫锦遥一回头,板着脸正想教训人的青柠却猛地倒抽一口气。 “娘——”不由自主的脱口一个字在看到对方不解地看着她的时候才恍然回过神来,戛然收住口,但心跳快的连身体都有些抖了起来。 莫锦遥看着对方的反应,娘娘吗?看到这张脸的无意识反应,90,以上是真实正确的。看来这趟出来她注定会收获不小。 害怕担心地缩了缩脖子,又大着胆子挺起身板,“你——你是什么人?我,我们可是选进来的秀女,不是什么坏人!”瞪大了眼睛假装凶狠地瞪着对方。 “噗——”明明在害怕却又理智气壮的模样,一下子逗乐了正好面对她的幕清。她心里清楚,她们这次虽然行事莽撞了些,但也不算什么错事,加上自己是太后家的人,对方不可能难为自己的。 莫锦遥反应过来,指着幕清对青柠,清亮的嗓音,“她没有偷看,是我非要拖着她来的,跟她没关系,你不能怪她!” 一下子,强忍着笑得幕清也愕然了,神情不自然的偏了偏头,没有看莫锦遥此时明亮的过分的眼睛。傻瓜,她是不会出事的,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动她。她不愿意承认有那么一刻,她是动容的。那双眼睛里,会看到自己的虚伪,所以她错开了。 青柠看了看两人,也冷静下来。虽然第一眼被吓了一跳,但是细观对方的眉眼,与明慧皇贵妃还是有些不同的,而且这跳脱的性子,就万万不可能是贵妃了。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青柠打量着莫锦遥,看着那双杏眼,亮的似乎能闪出光来,但是,她心里的疑惑却去了大半,只因为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害怕的情绪,一丝毫的退缩跟好奇都没有,换句话说,那双眼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跟着明慧贵妃,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大起大落也尝过了,她确信,她不会看错人,这个孩子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幸会——后宫的女人们 有些人,初一见面就知道会很合拍,有的人称之为缘分,有的人称之为物以类聚,同类的气息又有不矛盾的利益,莫锦遥跟青柠就像这样。 “青柠姑姑,给我讲讲瑾妃娘娘的事吧。”莫锦遥此时正逍遥地坐在常宁宫的一间屋里,欢快地啃着手工点心,青柠友情提供。 “瑾妃,怎么突然提起她来?”青柠也不在意莫锦遥的放肆,倒了一杯茶推到对方面前。就像莫锦遥清楚青柠会成为她的助力一样,青柠也明白,眼前这个人会是自己的机会。尽管两个人现在彼此依然有所防备。 “毓秀宫的平姑姑,昨天夜里出去了,除了见主子,有什么事这么紧要呢?嘎嘣——”啃一口苹果,没有人看着提醒你小口慢嚼注意礼仪,真爽。 青柠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平姑姑的主子是瑾妃,又是怎么发现她昨晚出去的,就算是完全没有根基,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莫锦遥凭自己的本事也知道了很多事情,这更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对方确实表现出她的价值和才能,了解这些就够了。 知道自己想知道的,莫锦遥满足地站起来大大伸了个懒腰,挥了挥爪子,“姑姑,我走了。” 看莫锦遥就这么走出门,其他的话一句未提,青柠看着走的洒脱的身影,心里叹口气,真的跟贵妃娘娘完全不同呢,这样的人被困进宫里,真不知道是谁的不幸。“明天你们就该去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了吧,小心。” 她都被莫锦遥的脸吓了一跳,可以想见,如此肖像明慧皇贵妃的人,过了明天,正式亮相在那些人面前,会在宫里引起怎样的风波,背后利用的,操纵的,推波助澜的人,可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人物。 “嗯。姑姑,我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希望你也不要失约啊。”脚步未停地回答着。 等人影完全不见,青柠才蓦然点头,“当然。”她此生还有两个没有实现的愿望,就此堵在了莫锦遥身上。 所有的秀女,换了一身崭新庄重的行头,像群小鸡一样跟在领路宫女的身后,往皇后居住的翊坤宫走去。有的战战兢兢,有的安稳平顺。幕清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安静得不正常的莫锦遥,清俊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没有往日的嬉闹,也没有害怕,完全看不出情绪,突然觉得对方的眼睛黑得像深渊,手一下子攥紧。不知道为什么,心陡然跳的快起来,这样的莫锦遥,竟让她有害怕的感觉。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莫锦遥后知后觉地觉察到有人盯着自己,一扭头便看到欲言又止的幕清。冲对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着,“别紧张,没事的。” 看到恢复正常的莫锦遥,幕清舒了一口气,原来是紧张吗?回以对方一个安抚的笑。 翊坤宫的正殿,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但是端的是大气尊贵。正座上是一身明黄正装的皇后,左右手下的两排椅子上,按品级坐着宫里的妃嫔。趁行礼间莫锦遥都打量了一遍,不愧是皇后,虽没有惊为天人的美丽,也没有隽秀清雅的风骨,然雍容华贵不堕国母的名号。 下方左手是瑾妃高氏,那是一个能让所有女人都感到危机的人,如果放在一个王朝的末代,遇上一个昏聩的君主,这必然是倾国的祸水,乱世的妖女。 再下方是娴妃,微卷的头发,带着异邦的风情,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五官深刻,有点外族的血统,很淡然也让人感到舒服的一个女子。 右手第一是舒妃,是四妃中最年轻的一个,紧抿的薄唇带着几分刻薄,表现的不耐最为明显。 舒妃之下是静妃,可能因为父亲是刑部侍郎的关系,有点严肃,清瘦,光看着就有种寒梅冷香扑面袭来的错觉。 其他的妃嫔虽然不少,但品级却像断层一样差太多了,也就使得这一后四妃地位更加超然。这皇帝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地位资历低的,大都没赶上明慧皇贵妃宠冠后宫的时代,经过那个时代的,一些已经随着那位贵妃的逝去不知被清理到了什么地方,剩下的都聪明地跟紧皇后什么都不说。资历有地位又高的,她们早就凭手段知道了莫锦遥的存在,也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愕然来。 莫锦遥眼神偷偷关注着几位的表情,皇后始终笑得优雅和善;瑾妃一派懒散看到自己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静妃皱了皱眉头,就低头饮茶,看不出喜恶;娴妃望见自己似乎略微惊讶,不过很快掩饰过去,看了看没有丝毫惊讶之情的皇后、瑾妃和静妃,继续了然的微笑。舒妃自始至终还是她原本的那副不悦的模样。 在接到幕清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后,莫锦遥微微耸耸肩,老老实实站好听皇后训话。 幕清心思复杂地站在大殿上,第一次亲眼见着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们,她们的气派和超然,让她又惊又怕又渴望羡慕。偷瞄了一眼与自己同出一家称得上是堂姐的舒妃,心里五味杂陈。她清楚这次进宫的使命,帮助太后,重新夺回幕家在后宫中的权势。幕家很奇特,男丁不旺能力也有限,女子却个个出类拔萃,幕家权势最胜的时候,民间有人戏称为“后族”。 在进宫前,她就明白舒妃是被家族放弃的弃子,必要时会为自己的上位牺牲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憧憬有野心也有兔死狐悲的悲哀,如果自己失败了,那同样也会成为下一个幕家女子的踏脚石。她的心并不比莫锦遥轻松,但是,已然没有退后的机会了。 跟着皇后和嫔妃,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而根据以往的传统,都会必然地遇到皇帝,然后看皇帝的心情和前朝势力平衡,给予册封和安排。其实皇后有点像拉皮条的。 秀女们要在外面等通传,正殿里一阵阵谈笑声传出来,皇后的,还有两个更加低沉些的女声,以及三种截然不同的男声,意识到那可能会是谁,有的秀女已经脸皮开始泛红,眼睛里又是娇羞又是期盼。一群如同清晨含着露珠的花苞样的女孩子们。莫锦遥微微叹息。 正殿的榻子上,两个有些年纪的女人一边一位地坐着,中间隔着个小桌,上面摆着茶点。同样着装雍容,比起皇后来颜色要暗沉得多,饰物也更厚重一些。 “呵呵,老姐姐,今天真是赶巧儿了,让我也瞧瞧今年选出来的秀女,看看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幸运得了姐姐还有皇后的青眼,呵呵,赶明儿也给小十一挑几个。”听了皇后的汇报,一人调笑着。 金黄的底色,福寿成团,精致的刺绣里穿行石青行龙,这起码也是贵妃的行制,当朝唯一的一个皇贵妃早已甍逝,而这位正是先帝为数不多的还在世的妃子,温熹太贵妃,那当年也是能在宫里呼风唤雨的人物。 跟她另一边的自然是当朝太后,也是一身华贵,更加慈眉善目,同样兴致颇高地跟说笑,两个人看着就亲热得不得了,整个大殿里也和乐融融。 怎么可能!一个是先帝封的皇贵妃,一个是先帝的宠妃,膝下都有两个儿子,年轻的时候就斗得恨不得你死我活,老了怎么可能就放下,一个期着能用太后的身份压了对方的威风,毕恭毕敬,一个想着各种法子膈应对方给对方添堵,太后怎么样,就是不让你舒坦。两个人就这么默契地掐了几十年。 今天什么日子,成精的温熹太贵妃能不知道,宗亲的秀女都定了,这宫里的秀女原本没她什么事,已经纯粹算是皇帝的家事了,她来搀和什么?太后想着想着眼皮突突直跳,一股不好的预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王见王 “咳咳——”差点被滚进喉咙的一颗葡萄噎死,颇受惊吓地看着主位上坐的两个女人,“太后,母妃,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呢?” 一脸苦相委屈兮兮地指控。正是那日茶楼上的青年之一,简郡王赵涵,也正是温熹太贵妃的小儿子。而他旁边坐着整个人不温不火的就是惠敏郡王赵澈,温熹太贵妃的大儿子。 “哼,你这臭小子,都是素日里惯坏了,先帝在的时候就能上房揭瓦,现在更是管不住了,你听听外头都传些什么?”美妇人太贵妃狠狠剜了对方一眼,开始向太后倒苦水,“前些日子,连为了个女人大打出手的传闻都出来了,您听听,这是皇子王爷该干的事?”说着怒目横向小儿子,“本宫都替你丢人!” 太后右眼皮子猛地一跳,心里嘀咕,这个老十一的传闻还少吗?以前更狠更荒唐的都有过,还差今天这个?她又想干什么?怀疑的眼光暗暗瞥向唱念俱佳的太妃。 熹太妃脸上那个气啊,心里却乐得不得了。她前些日子得到个消息,宫里那些弯弯绕绕哪能瞒得了她这种宫斗泰斗级的人物?她一下子就瞅见了机会,今天是专门给太后添堵来了。 要说太后最恨的人是谁呢?一个肯定是自己没的说,针锋相对几十年;一个是先帝的皇后刘氏,活着的时候压了太后一辈子,好不容死了,先帝却感念先后不肯再立,死活把太后拖在皇贵妃的位子上十几年,儿子当了皇帝她才终于翻了身。再往下排,那就是当年的明慧皇贵妃,别人不知道,她可是门清。 如果自己的老九早生几年,如今这皇位是谁的还不定,所以太后能到这份上得感激她那能干的儿子,好在皇帝孝顺她也能扬眉吐气地当这个太后。一切都变得很美好,可惜却半路杀出个明慧皇贵妃。 皇帝当年也真是宠明慧啊,她这个先朝的响当当的宠妃看着都忍不住唏嘘,何况是为了明慧被皇帝驳了好几回面子的太后?那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原本一个衰败之家的小姐一跃枝上成了凤凰,为了这个凤凰还险些与自己儿子反目成仇,啧啧,可是她还不得不忍,光想想那时太后心里的憋屈,她就觉得一阵畅快。 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也忍了大半辈子,那是值得的。可当了太后还得忍一个小小的妃子,太后怎么能痛快,太后是恨得明慧牙痒痒啊,恨不得掐死踩在脚底下碾碎。然而红颜命薄,明慧早早的去了,不然,真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被熬死在前头。 真是可惜啊。不过怪不的人说人生如戏呢,走了一个明慧,却来了一个跟明慧肖像的秀女,温熹太贵妃立马就精神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所以她今天特地巴巴的跑来专门刺激太后的。 “给太后娘娘、太贵妃娘娘、皇上、惠王爷、简王爷请安。”稀里哗啦一通磕头请安,谁怪今天看戏的人多呢。 太妃一打眼就瞅见站在正中间的莫锦遥,眼睛唰的一亮,笑得更高兴了。 她知道皇帝的妃子里有人想要借这个秀女搅浑一池子水,皇后肯定不是主谋,要说除了太后,谁最恨明慧,那一定是当今皇后。能不恨吗?出身不如自己,学识不如自己,名声不如自己,只是因为皇帝的宠爱,硬生生以一个妃子的身份,分享了一个皇后该有的一切,甚至有时候她这个真正的皇后都要避让,谁让皇后得大度得贤惠呢。但是皇后还是把这秀女放进来了,啧啧,皇后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心思够深够能忍。 于是她也就做了次好人,帮她们截了太后的消息,要不然太后怎么能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虽然她现在不住在宫里,但毕竟也曾经是在宫里呼风唤雨多少年了的,该有的眼线人脉也不少,不然以太后的手段,这群年轻的还不够看。 都是为了今天这出好戏啊。回本了。 赵澈仍旧笑得温吞和润,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得体优雅,情绪不浓不重,跟皇帝兄友弟恭的寒暄,偶尔两个人一起调戏调戏不着调的小弟。不过此时,所有知情的不知情的都看着殿中的这群秀女。 莫锦遥其实挺扎眼,除了长得像明慧,也是因为她的相貌在这群人中是拔尖的几个,幕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剩下的家世都普通,没有多少利用的价值,皇帝自然也不会多关注。莫锦遥的画像本是过过御前的,但是大家懂得,古代的那种画法,实在看不出模样究竟咋样。 太后猛不丁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本虚扶着扶手的手都狠狠地扣进花纹里,第一反应就是看皇帝,直到再看不出什么波澜,然后视线狠狠投向坐在下方的皇后,皇后依旧恭顺地垂着头,太后一肚子窝火。但也就几个喘息的功夫,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然后才意识到温熹太妃的来意,又想到她刚刚借老十一的由头提到为个女人大打出手,不自觉就联想到了当年的皇帝、明慧和自己,这才完全转明白,和着这个女人打一开始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莫锦遥不管这里的主子boss们心里绕了多少个圈,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皇帝。果然当皇帝的人都不丑,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明显涌着波动,却比太后更早回神,然后就不再看自己,跟皇后平心静气地说着什么。莫锦遥实在摸不准皇帝的态度。 等把太后、皇后、太妃都打量了一圈,发觉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忍不住侧侧头,一双黝黑的眸子映入视线。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多一分太假少一分就不够亲切,闲适地坐着,却让人感到万物皆不入他眼的傲然。那是她所见过的绝无仅有的纯黑色,真少见。 这是莫锦遥对赵澈的第一印象。她很喜欢对方的眼睛,总觉得中国人的黑眼睛就应该是那样的,而不是大多数人那种带着褐色或深棕的不纯粹的黑。以前她的眼睛也那样,但同学总说,跟那样黑黢黢的眼睛对望,有种像中了催眠的感觉,看不出感情,挺恐怖的。不过她也实在不了解他们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两个人很认真地打量着对方,在这大殿上生出种遗世独立的感觉来,莫锦遥和赵澈甚至都在对方的脸上里看到了几分好奇和有趣。 听到太后开始训话,莫锦遥才重新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完全遵照规矩放着的手忍不住攒紧。 怎么办,突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那是嗅到了同类气息的缘故,长着獠牙和利爪的同类,在一个地盘上,克制不住有种想要撕咬的冲动,存活的那个就是独一无二的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惠王一脉 太后是没心情留让她无比憋屈的母子三个吃饭,熹太妃也懂得见好就收,乐呵呵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哼哼,宫里可算是要热闹一阵了,我看太后刚刚气得脸都快绿了。”赵涵不无恶意地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笑得邪气。 “行了,这是宫里,多少忌讳些。”熹太妃轻飘飘回了一句,她知道皇帝母子忌讳他们,她虽然跟太后作对但也不会真的闹到下不了台。权势面前,吃亏的永远是他们。 “无碍,母妃放开了心就好。”赵澈温温和和地笑劝到。 听大儿子这么说,熹太妃倒真是松下心来,心里无比舒坦。不过也有些纳闷,“你见过莫家那个丫头?”今天能这么让太后这么失态狠狠报复了一口气,自然也有她这个儿子的手笔在里头,最早提醒自己的可不就是赵澈。 “呵呵,以前偶然碰到过一次,十一也见过。不过跟今天比起来,倒是大不一样。”依然是那种不温不火的语调,仿佛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值得他动容的。 “哎?哪不一样,说来听听?”赵涵一听,立马一脸有趣的凑过来,想了想前几日说过的话,“难道真不是只兔子?黑兔子?” “有趣多了。”微微一笑,何止是只黑兔子,那双毫不躲避直直回看自己的眼睛蓦地又浮现眼前,带着一丝好奇,却不是无知少女纯真的好奇,仿佛一种见到从没见过的新奇猎物的有趣,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狼崽子,就已经有掠夺性了。倒是在宫里住了这么久,观察她的人可不少,竟然没有人觉察到吗?看来还是只狡猾的小狼崽。 其实这也不怪莫锦遥大意。莫锦遥有个毛病,在沉浸在自己思维中想事情的时候,她一切伪装就都不太灵了,毕竟大脑是个精细的物件,同时完成两项高难度的运作,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有些难度,莫锦遥毕竟没有经过正式的宫斗训练,所以在伪装和真实的自己之间切换,尤其在无意识的时候,总会有破绽。 “母妃没事可以多来宫里走走,这个小丫头一定会带给你不少乐趣的。”赵澈结论似的总结一句。 “嗯,我倒是摸不准皇帝的反应,看他那样子也不是真没感觉,我第一眼见了还吓一跳呢。”熹太妃有些烦恼的跟大儿子抱怨。 “嘿嘿,皇兄哪有那么容易就着后宫的道,这时候皇兄指不定已经怀疑到哪个人身上准备开始动手脚了,说不定还会将计就计趁机清洗一下不消停的后宫。” 对于宫廷的那点事,赵涵这厮是向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是他从小就表现地荒诞不羁,成年后又毫不在意地挥霍自己的名声,一个让皇帝忌惮的兄长,一个让太后不顺的母亲,倘若再加一个聪明能干让人交口称赞的帮手,他们一家子也算是真到头了。 赵澈像是没听见,亲自虚扶着太妃慢慢走着。 自己弟弟什么样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这种表现的原因是什么,他更加明白,不光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他们的保护。所以对于皇帝,他从不在除了自己弟弟以外的人前地方评论过什么,也绝不得人抓到任何把柄,忍耐是必须的,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 也许真是熹太妃遗传的太好了,兄弟两个的精明跟擅长伪装像是生来就会。那个时候先帝还在,兄弟受宠些也没什么,毫不意外,兄弟两个人联手,加上熹太妃宫中助力和母族扶持,他们足够有能力冲击那个天下至尊的位子,可惜先帝死得太早,他们的羽翼还未丰满,只能收敛起一切,在皇帝面前恭顺臣服。但这也并不意味着皇帝会对他们放心。 “也难说。”熹太妃摇摇头,“赵家尽出些痴情种子,想想太祖对太祖皇后,先帝对先皇后,皇帝对以前的明慧护成那样子,里面肯定是有真心的。” “就因为痴情,才容不下别人利用明慧,等着瞧吧,后宫的人算计的再好,皇帝不配合也屁用不管,指不定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上也是她们能算计的?”赵涵不屑地冷哼一声。 “查,看看后宫都有谁参与的,什么目的,给我查仔细。” 而另一边,一踏进书房,皇帝的脸上哪还有什么和颜悦色的笑意,对着心腹太监狠狠命令着,声音低沉的让跟着他这么多年的心腹瑞公公都有些心惊胆战,顶着冷汗答应着。 “那个莫秀女,跟幕家的,给我派人盯着,有风吹草动就速来回报。”声音冷得听到耳朵里能觉得刮得骨头疼。“还有,别让她那么早就死了。”没有指名道姓,瑞公公已经心领神会地退下去了。 竟然,胆敢,握紧了拳。利用自己对明慧的感情。看来这些年真是对后宫的那些人太过宽容了。龙有逆鳞,触之必亡。眼睛里闪过一瞬杀意。 不过他是皇帝,做什么都注定不可能完全凭自己喜好。就像当年再如何喜欢明慧,他也始终没有让她当皇后,甚至死后才追封她皇贵妃,因为他需要许家,需要许家出身的皇后,也需要皇后替明慧遮挡光芒,免得朝中大臣多嘴。 发了通脾气冷静下来。既然你们希望这个新进的秀女能得宠,能打破宫里现在胶着的格局,那朕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但是将来后宫是什么模样,那是要他说了算的,他才是这座宫廷的主人,其他人所拥有的是他给予的。 “拟旨,秀女幕清、莫锦遥,德才兼备,品行温婉,封瑜贵人、容贵人。秀女某某,封……”这道旨下去,不知宫中会不会炸开锅。 然而对于莫锦遥来说,这无疑是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真不明白皇帝是想她死还是真想抬举她。 毓秀宫中,莫锦遥沉默地接过旨意谢恩,心里叹气。终于要开始了啊,精彩刺激的日子。看了看旁边与自己一道听封的幕清,想来对方心中也一样复杂。看来得换张面具带了,宫里住久了还这么单纯傻不愣登的,自己看着就觉得假,何况别人。 不过她目前最感兴趣的却是一个跟她现在漠不相关的人,惠敏郡王赵澈,真是有趣。一个被皇帝忌惮防备却又不得不重用的人,真是不得了呢。还有他家那个小狐狸,也挺好玩的。怎么办,对温熹太贵妃一脉的人一下子好奇的不得了啊,该去找人打听打听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小试身手鸡飞狗跳 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琴弦,噔噔地发着杂音,这玩意太高雅自己可不会,只是听说明慧皇贵妃一手古琴弹得是能让天地变色,鸾凤还巢,帝王倾情。 她到底不是明慧,那传闻中爱明慧至深的皇帝更加清楚。有情,所以绝不容许有人企图代替他心中的唯一,所谓爱情具有唯一性、排他性,当然这只是对一般人来说,能当皇帝的人普天之下独一份,当然不是普通人,所以,对着皇帝特意给她送来的据说跟当年明慧惯用的那把是一对的琴,莫锦遥是一头雾水。 猜不透啊猜不透。叹息着摇摇头把琴往外一推,仰身倚在椅子靠背上,深呼一口气。完全看不透皇帝的心思,才真正让她如履薄冰。 太后对她是超级不待见,几个月的时间用各种由头禁了自己三次足,这在后宫可是史无前例。相比之下,对与自己同时晋封的幕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就更明显,自己偶尔一出门,身后头不知道多少人捂着嘴指指点点,后宫大boss的态度那就是自己的前途,宫里不缺就高踩低的人。 皇后明显是搅混水的,她不把自己当枪使但也没按什么好心。简单来说,静妃发掘了自己的价值又不想自己出头,讲给了舒妃听,舒妃没赶上明慧那时候不晓得里头到底有多少深浅,只是想着借曾经宠妃的名头压一压现在的宠妃瑾妃。瑾妃得到了消息,想的更深,借梯上墙来了个将计就计,把莫锦遥弄进来膈应皇后。皇后存了跟静妃、舒妃同样的心思,想借机分了瑾妃的宠,把她斗下去,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了静妃和舒妃的小动作。 总的一句话就是:静妃挑的头,舒妃动的手,瑾妃推波助澜,皇后默许。 宫里能混上妃位的都有两把刷子,无间道玩的是溜溜的,谁宫里都插着别人的几根钉子。就连太后那,还有几个温熹贵太妃的人呢。 就像自己,眼神瞟了瞟在自己殿里转来转去的人,自己这里可是汇集了后宫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的所有眼线,每天自己的言行就跟在闪光灯下一样。她能忍但不代表她乐意,这些别人的眼线用得好,那也会是自己的一份助力,她不高兴也得拉着别人不得安宁。 想来这两个月静妃跟舒妃莫名其妙磕上的事儿多数人还都一头雾水呢,据说静妃宫里的一个小小宫女向舒妃宫里传递消息什么什么的,这种事在宫里其实正常得很,谁没遇到过,抓住了默不作声地处理了就是了。 可还没等静妃动手,那个小小宫女就消失了,好巧不巧地被皇帝知道了,虽然只是个小奴婢,但是皇上仁慈的名声还是要的,他也得过问一声。静妃理所当然挨罚了,想那静妃心高气傲的脾气,怎么能咽得下这口冤枉气,于是就找舒妃的茬吧。 舒妃本来就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加上幕清入宫,她这些时日过的也不舒坦,两个人就这么掐上了。这一掐就是鸡飞狗跳,两个人在宫里的眼线也随着动了起来。莫锦遥一看高兴了,这多好的机会啊。 于是莫锦遥动不动地就拖着张椅子跟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谈心,谈谈人生理想,谈谈忠心护主,谈谈主子遇难奴才该怎么表忠心暗地里帮忙,畅想一下救主于危难之时将来主子发达了鸡犬升天的美好景象。 再于是舒妃跟静妃放到莫锦遥这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开始有点热血沸腾了,也不时时刻刻盯着莫锦遥了,常常出去走动走动,散布散布中伤自己主子对头的谣言,含蓄地表达一下自己对主子的绝对支持。莫锦遥乐的在自己宫里看戏,要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会让人起疑,她早就翘着二郎腿哼小曲了。 直到这事闹的太久,为了后宫和谐,皇后不得不动手。其实皇后也挺喜欢看妃子们掐架,反正消耗的是她们自己的人,敌人的人少了,获利的还不是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闹起来的,但她确实很高兴。 等对方的人消耗的差不多了,一句“把后宫那些造谣生事不安分的奴才都发配了”,就名正言顺地开始铲除异己,连带着莫锦遥的宫里人都少了不少,虽然自己也由此被太后斥责“管教奴才不严,禁足”,但是就结果来看,还是值! 至于那最开始挑起争端的小小宫女,还有几个人记得呢? 莫锦遥高兴地眯着眼啃着苹果,寻思着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把冷宫的那个小丫头弄回来,多好的一人才。 自己不过是“不小心”提了一句“舒妃娘娘这些日子看静妃娘娘的眼神有些不对呢,那气氛,啧啧,就差一把火了”,就能举一反三惹出这么些事端来。自己本来也是好意,听说那小宫女的好姐妹因为犯了什么事被静妃打了一顿然后发配到尚衣监被伤病拖死了,哎,只是想帮个忙的说。 然后在静妃和舒妃斗的火热的时候,又一“不经意”地跟舒妃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神伤地叹了句“两位姐姐如此,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该多为难。哎,宫女也是人啊,陛下又是那么仁慈的圣明君主”。她真不知道那个小太监是怎么捅到皇帝那去的,也是个人才。 嘎巴完苹果,擦擦嘴,不晓得小丫头在常宁宫带的怎么样。 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事后竟然跑来求自己救她一命,后宫谁不知道自己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主啊。能力实在有限,只好把她扔到常宁宫青柠姑姑那去了,避几年风头再说呗。调\教调\教可是个可造之材——她确实是迫不及待需要自己的力量。 眼底忍不住一片冷意。手攥得紧了紧,太弱了。 莫锦遥强迫自己深深呼出一口气,心情平稳下来,揉了揉眉头不再多想,视线重新落回到琴上,又一阵无奈无力。能够看得到的反感和利用,虽然烦却不足以让她畏惧,只要她能明白对方所图的利益,她就能找到夹缝生存。 但是这一点对于皇帝,完全没有用。她完全看不明白皇帝的心思,这才是最可怕的。 烦恼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主子,要歇了吗?”身边的大宫女素问上前询问。 “不,趁着天气好,我出去走走。”莫锦遥不在意地摆摆手。 低着头的素问忍不住嘴角抽搐,斜瞟了一眼外面的月光,惨白惨白的,主子的爱好还真是特别。 莫锦遥见素问没有跟上来,心中淡淡一笑,脚步轻快地往殿外面走。对于对方这种不着痕迹的贴心,烦躁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意。她会帮自己挡住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的眼线,让自己难得的能够放松一下,尽管这种机会并不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巧遇?试探 素问是自己册封之后调派到身边的四位大宫女两个管事太监之一。几个人中除了一个是太后的人,其他几个身世到清白,也不能这么说,莫锦遥怀疑,里面至少还有一个是皇帝的眼线。造成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大家斗得都差不多,都想塞人,而贴身宫女的名额就这么几个,我不能安插钉子也绝不让你得逞,最终大家都不得不妥协,除了太后和皇上,这就是权势。 素问是青柠的人,说实话她真没想到一个几乎是被流放的女官会有这么大能量,同时也忍不住唏嘘,可以想见当年明慧皇贵妃是怎样一个力压六宫的景象,是怎样一副权势,在她死后这么多年,她的宫女仍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宫里施展手脚的。太可怕了,忍不住脊背发凉。 虽然现在她能依仗的除了自己的脑子就只有青柠,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这种类似被挟制的感觉倘若有点傲气的心理上就难以舒服,但莫锦遥不气馁也不急躁,她清楚她们是合作者,并且深信自己将来能带给青柠的会更多,她跟青柠的差距只是时间造成的,她将来会更强,莫锦遥从来不会怀疑这点。 应该说,她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颐华宫,偌大的一个宫殿只有自己一个人住,这原是不合理的。依她的分位,应该会住在一个主位嫔或者妃的宫寝侧殿或者后殿里,可能因为自己的敏感性,还有皇帝想要把自己从后宫众人中孤立起来的意思,她住的是非一般的宽敞。 穿过小花园,这里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正殿的光亮,大片的阴影隐藏在宫墙之下。莫锦遥慢慢地沿着宫墙走着,伸手轻抚有些斑驳的墙壁,这里,困住了多少鲜活的生命,如果自己具有的不是一个成熟的灵魂,现在,快被逼疯了吧。太后的不喜与刁难,后宫看戏般地冷眼旁观,宫人的就高踩低,皇帝的暧昧不明。 幕清已经真正是皇帝的女人了,而与她一同册封的自己,要说皇帝置之不理吧,偏又隔三差五的赏赐不断,要说在意,他从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宫殿或者招幸,只是偶尔在御花园里碰上,会有几句寒暄。 对于受不受皇帝宠信,她不在意。身为现代的灵魂,爱上一个被许多女人环绕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的地位跟她不对等,她的傲气不允许。何况在后宫生存,只有皇帝的宠爱远远不够,特别是面对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帝,从当年明慧活着的时候没有被封皇贵妃就知道了,他可以用后宫牵制前朝,却不会允许后宫影响到朝廷,他的爱永远排在江山之后。 而莫锦遥也只是在有所求的时候才会特别有耐性罢了,她才十七,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步步为营,一点点拿到她想要的——后宫中的自由——也就是那决不被束缚的位置。 莫锦遥想要的,从来都是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不管经历多少磨难,至死方休。她是孤高之云,可以偶尔停歇,但决不允许束缚。 打开花园尽头藏在深处的后门,这个地方的人被她清理过了,所以才有难得的自在。后门不远处是御花园的一角,这是偏僻的只有打扫此处的粗使宫女才有可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看着积得厚厚的落叶残红,莫锦遥面无表情,好吧,也许打扫的人也快忘记了。 不过,这倒是难得给她提供了便利。一处深深的树林,散漫地排布着花草,卵石铺成的小径早被掩盖。没有御花园的争奇斗艳生机勃勃,安静懒散地正对她的胃口,能在这里真正放松一下。 莫锦遥双手环胸斜靠着背后的古树,抬头半眯着眼感受偶尔拂过的微风,透过摇晃的树枝,能看到如玉的月亮,群星璀璨。 赵澈游散至此的时候,就发现这么一个一身闲适的人,散漫地不像宫里的人,为了权势和生存,他们是不会有这么放松的时候的。 他一时感到好奇,好奇怎么会有这么一位格格不入的人。忍不住放轻脚步慢慢走近,等看清对方的容貌忍不住诧异,竟然是她——应该说目前整个宫里最不该闲适放松的人。 什么都不想的发呆,仅仅是微风拂面,莫锦遥都觉得身心舒畅。然而刚刚放松下来没多久,就敏锐地察觉有人在观察自己,身体先是一僵,脑子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甚至连“直接把看到自己的人人不知鬼不觉掉(杀了)算了”这样的东西都冒出来好几次。果然特权滋生腐朽啊,以前多好一守法良民。 面色不露地微微侧颈,波澜不惊的眸子就直接对上了对方的视线,没有躲藏没有惊讶没有情绪。 赵澈看着前面明显发现了自己的人,她的反应与自己设想的任何一个都不同,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娇羞恼怒没有立刻逃开没有可怜的恳求,不属于任何一种他觉得的应该是女子该有的反应。 一阵清风,卷袭着树叶的清香,扰乱了她垂在腮侧的发丝,轻抚着她衣角的裙带,一瞬间美得出尘,不是绝世芳华的惊艳,是捉摸不到的飘渺,像云一样淡淡而逝。 感觉到一霎那胸腔里与心情完全不应景的搏动,赵澈笑了,与情爱无关,他想了解她,掌控她,甚至杀掉她。不过这只是一瞬间感性的情绪而已,堂堂惠敏郡王,是不可能没感性扰乱的。理智、冷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 慢慢走近。 莫锦遥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对方此时的表情太像进入狩猎状态的猎人,让她有一丝不适,不过也只是不适而已,她笃定地知道一件事,对方肯定杀不了她,因为这里是皇帝的宫廷,对方是外人,一个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外人,没有理由暴露自己也暴露她。所以她除了一开始的僵硬,马上又放松下来。 “你好像并不怕我。”一直微笑着的赵澈停在三步远的位置。声音仍然不温不火。 莫锦遥直视对方的眼睛,这个距离刚刚好,不过于疏远又能随时防备,心里嗤笑一声,真是谨慎的人。嘴上却缓缓地开口,“你的眼睛很漂亮,像黑珍珠。”积淀着圆滑和不刺眼的光泽,黑暗深邃莫测却美丽。 完全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两个人之间又有一时的沉默。 “请不要在意,我只是一直想有机会跟你说这个想法而已。”莫锦遥耸耸肩,“你觉得我应该怕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取不了我的性命。”下一句又跳脱到原来的话题。 “谢谢你的赞美。”依然是那副和气,温和中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你真不像个女人,宫里的女人。”太过平静,也太过大胆。好像好不受对方跳脱得影响,继续说着。 “你也不像个真人。”莫锦遥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面具带的太久,情绪隐藏得太好,语调没有波澜,像个设定了某种程序的假人一样,完全理智抓不住破绽。 又是一阵类似于冷场似的沉静。莫锦遥突然笑了起来,“和你讲话似乎很有趣。” 对方颔首,也微微勾起一抹有趣的笑,“同感。” “那就接着聊吧,难得遇到有趣的人。”莫锦遥不在意地说着。 两个人没有询问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的问题,一个是禁足中的妃子,一个是成年男子,这种时候都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问了得到的也绝不是答案,他们是都那种能够将假话说的比真话更真诚认真的人。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得住气。”赵澈终于似是妥协似的轻轻叹息。“也比我想象的生活地更自在。宫里的人百般试探还能纹丝不动,如果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的话,宫里的那些女人恐怕要摔跟头了。” “不,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个没有耐性的人,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自在。”好奇地歪头看着对方,“我是为了生存忍耐,你觉得?” 赵澈心里皱眉,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试探,不,如果考虑进莫锦遥一贯的作为,或许就是试探。他还不够了解她,抓不住她的目的。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沉默。 见赵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莫锦遥不在意地撇撇嘴,真是谨慎。不过心里并没有什么沮丧,反而激起股战意甚至是满意。或许,她知道她该如何反击了,已经忍了够久了。 ------题外话------ 这文已经不温不火很久了,慢热好像是我一贯的风格,终于可以进入正式的争斗了,杳比较喜欢阳谋。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你们每一条建议,对我来说都无比可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交易,结盟 “这句话,在宫里说,不太好。”良久,赵澈才缓缓开口。在宫里生活的人,谁不懂得一个忍字,他毕竟也是这里面长大的。 “那么你的意思,出去便可以说了?”莫锦遥戏谑地挑了挑眉,眼睛注视着对方,似笑非笑,“就算能说又如何?难道就能不用忍了吗?不可能的吧,尤其是深谙其道的你。” 这句话有些过了。赵澈直直盯着对方,唇角的弧度未变,可眼底已经冷了下来。没错,年幼时在宫里,她的母妃没有皇后皇贵妃的名分,他们得忍,成年后出了宫,他没有皇兄的权势,他们还是得忍。不忍下去,怎么能在被别人视若眼中钉肉中刺的时候活下去,不活下去,怎么能等到无需再忍的那一天。 “连我都能感觉到你忍耐的不甘和不屈,何况是那位呢?”松开一只手,手指指了指上面,暗指着。 看着莫锦遥不紧不慢的把手重回收回怀里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赵澈觉得今天的面具似乎有点维持不下去了。二十几年的面具,竟然被一个小女子硬扯了下来。 没有了那看起来像虚幻的假人一样的笑,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油然而生,背对着月光,身后莫测而危险的黑暗充满了张力,似乎要裹挟一切掠夺一切。优雅而冷漠的神情,黑得仿若能湮灭所有的眼眸,这才是属于黑暗帝王的真正模样。明知那是深渊,甘心坠落。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穿着,却好似是完全另外一个人。莫锦遥赞叹地打量着对方。 “说出你的目的,你想要什么?”还是那样的语调,可没有了三月的温暖和煦,低沉带着不容抵抗的霸道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一开始试探的人是你,。” 连拐弯抹角的委婉都舍弃掉了吗?难道真是双重人格,这么直接的说话风格。 似是看懂了莫锦遥心里所想,“对你,没有意义,你似乎更喜欢直来直往。”从开始谈话到现在,如果能够忍受莫锦遥跳脱的说话方式并不被她所引导,其实就会发现,她说话够一针见血,心里想什么就说出什么,虽然可能只说一半而藏起另一半。 能够在后宫的几方势力之中周旋活得安稳,别人眼中的狼狈不堪在她看来无关紧要,赵澈有理由相信对方的脑子够用。听她一番谈吐,闲适中藏着胆大妄为,有一股肉食动物的血性。对聪明人,自然有对待聪明人的方式。 “其实也没什么。”听到对方这句,莫锦遥才似乎有了劲儿,从靠着的古树上站直。“当今圣上是位明主,谨慎理智勤于政务,心里想的是朝廷是江山,甚至连后宫也为此而利用着。”看看那些高位上的妃子,哪个不是跟前朝的势力勾连着的,是平衡,也是挟制,毕竟不是每家都像幕家那么多女儿,可以随便舍弃。 赵澈相信莫锦遥要说的不光是这些,默默看着对方,等她下面的话。 “这样一位帝王,任何威胁到他统治的人都不会放任吧。那么身为先帝宠爱的儿子,朝廷中不可或缺的重臣,有着同样血统的你,在他的眼里,该是什么样子呢?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呢?”不能明杀就只有暗杀了吧,绝对不能留,就是这个道理。 “那又能如何,毫无权势的你,又能有什么用呢?”似乎隐约明白了莫锦遥的目的,赵澈勾起一抹笑,语言刻薄着,不可否认,这也是他的试探。而试探,正是达成合作的第一步。不停地掂量揣测,选择最合适的筹码,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摸索着对方的底线。 “温熹太贵妃跟随你搬离皇宫也有十多年了吧。人家常说,人走茶凉,何况这宫里呢?”原来曾经追随温熹太贵妃的奴才,也大都另寻别处,亲信一部分跟着搬出宫外,留在皇宫里的眼线珍贵消耗不得,一般的消息不值得他们活动暴露,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太后在背后不停地拔钉子,也就是说他们能用的人已经很少了,敢用的人就更少了。虽然明面上跟朝廷没有直接联系,但皇宫毕竟是皇帝活动的地方,有个风吹草动,皇宫的人都是最敏锐的。 莫锦遥明白,赵澈更明白。如果皇帝对他们动了杀意,他们更需要有人在宫里为他们提供消息,见微知著,避开祸端。 “那么,你又能做到多少?”毕竟看来,莫锦遥离至高的权力圈子还有段距离,核心的消息想必也打探不到多少。赵澈的怀疑是必然,这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交易,不够聪明那是累赘,甄别不出真假消息反而累及自己;不够魄力那是破绽,被人抓到把柄更惹来防备;不够权势那更毫无意义。 “明慧皇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很神往啊,能让后宫的人那样忌惮。”莫锦遥仿佛又犯了毛病,思维不知跳到哪去了,深思似的仰望着月亮。“她的死,真的没有留下什么吗?能跟皇后平起平坐的人,真的那么容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吗?如果不是,那么她所存留的,又到哪去了呢?” 说话间,莫锦遥将视线又移到赵澈身上,声音里带着飘渺的蛊惑。 赵澈顿时一怔,恍然明白过来——明慧皇贵妃的势力,竟然被她拢到了手里。当年宠惯六宫的女人,仅凭着帝王的爱怎么能以那样的锋芒在后宫安然,她的势力,即使在她死后被皇后和太后连番排挤,也并不可能短短几年便完全消散,更何况明慧在死前早做了安排。 溘然而逝的宠妃,连母妃都未查明的暗幕。这筹码,确实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她究竟怎么做到呢?一个完全无根基的女子,要应付后宫的明枪暗箭,她是如何做到这般的?能从明慧那时候活下来的人,可不是猫一样任人拿捏,她是从哪里将他们找到并收拢?他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仅仅是为明慧的势力,更是她能将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握到手中的能力,让他无法拒绝。 “我无法拒绝。”赵澈回答的毫不矫情,“那么,你的要求。”这代表着认可。 “熹太妃在宫中的人脉,我不需要都了解,只要适时的提供便利就好。在你的人中调一个到我身边,以我现在的身份,插手这种事对你来说并不难。还有我家小弟,也需要你的弟弟简郡王多多照顾了。”莫锦遥这才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这次对方却没有急着回答,像是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审视着对方。依莫锦遥的意思,那么这场交易就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的事,甚至不再局限于后宫,而是莫家跟惠王一脉的接触,这绝不符合莫家一向的行事风格。在对方直言自己已经被皇帝忌惮防备处境不妙的同时,却让她的家族与自己接触,他有点搞不懂这个人。 “呵呵,怎么,我都不怕难道你却没有胆量?那我就要失望了啊~”莫锦遥重新环胸将身体重量倚到古树上,声音拖得轻而悠长。 “呵呵,怎能辜负卿之美意。”低沉的笑声纯粹而爽快,杀伐果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润泽的坠子,“这个东西能让我的人助你一臂之力,但凡认识的必是可靠之人。” “啊,我信你。”坦然接过,转手没入怀中。 看着对方似乎完全不把能够调动他在宫廷中安排的所有精英的信物放在眼里的模样,反而没有不满,他明白,对方不是不明白玉坠的价值,只是太过坦然,仿佛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也是一种气魄。 此刻他确信着一件事,这个盟友,前途不可限量。带给他的,也将会是想象不到的影响。 ------题外话------ 写这么两位的对手戏好累啊,话不说透还得讲明白,得留下足够回旋的余地,不知道效果写出来怎么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机会,帝王心思 “怀孕了呢——”一手撑在扶手上懒散地托着腮,一手无聊似地上下抛接着一块细腻润泽的玉坠。淡淡的莹白中透着些许青色,如晕开的水墨般天然浮现出一尾凤羽的模样。一眼就能知道价值连城的东西就这么被人毫不在意地当石子儿扔着玩儿,莫锦遥下首站着的两个人一个忍不住眉梢跳啊跳,他可是深知那东西代表着什么。 看见对方像要哭出来似的表情,莫锦遥恶劣地明知故问,“小元子,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听凭娘娘吩咐。”赶紧止住抽搐,一脸恭敬一身崇敬地答道。 莫锦遥打量着对方,许久,才终于把那个险些要飞出去的玉坠重新收回怀里,站着的小元子深深松了口气。那可是能调动整个宫廷里所有暗子的信物啊,那关乎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啊,那是王爷多少年安排下的心血啊,他觉得刚刚他的心就跟那玉坠似的,跟着一上一下。 难怪惠王主子在派自己来之前叮嘱,“跟着那个人,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她的命令最为优先,但她说的话做的事便当没听到没看到就是。” “小元子啊,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为难啊,嗯?”莫锦遥扭扭腰重新倚回去,眼里透着戏谑,“我要的是帮手而不是只会执行命令的奴才,那样的人我随便在宫里都能找出一大把,何必劳动你家主子呢?照你的作为,你家主子也会失望的吧。” 立在下方的小太监闻言身体一僵,顿了许久,才真正毕恭毕敬,“回主子的话,奴才明白了。”当即改了口,莫锦遥才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赵澈派来的,这素质,脑袋瓜挺灵。 她向赵澈要人,一是为了补充自己的势力,既然宫里暂时没有插手之力,那她只能着眼于别人的墙角。二是为了让赵澈放心,这个人又如何不是名正言顺监视自己的眼线。就像把莫家老幺放到他们眼皮底下一个道理。 有利用有信任有防备才不至于出问题,对于最初的合作而言,这才是最稳妥的作为。 “行了,舒妃的事,你们什么看法。啧啧,宫里好多年没出现小包子了吧,你们说这后宫里头,谁心里最难受呢?”小毛病解决,莫锦遥也不含糊了,眼睛里一片清明,亮的像能放出光来。 她禁足期刚过,放出来还没两天,舒妃娘娘就在跟太后请安的时候晕倒了,好嘛,一诊脉诊出一个喜脉来,对于三年没有新血脉出生的后宫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而且,这舒妃晕得巧啊,正好在太后、皇帝、跟后宫的一众嫔妃面前。莫锦遥咂咂嘴,这舒妃哪里笨了,除了性子直了点,还是很精明的嘛,这一下子,无论后宫怎么恨得牙痒痒,都不能打那小娃娃的主意了。 “皇后先前两个嫡子都夭折了,身边只有一个沁蕊公主,瑾妃娘娘受宠却身无所出,静妃娘娘有两个公主,娴妃娘娘有三皇子五皇子,明慧皇贵妃当年也曾有个皇子,不足月便殇了。舒妃是四妃之一,若她有孕,皇后、静妃、瑾妃,恐怕都不会高兴,而这三人中,最着急的应该莫过于皇后了。”素问一身平静地分析下来。 “哟,皇上还活着孩子才五个啊,是少了点。”莫锦遥摸着下巴点点头,前朝是担心儿子太多太能干夺嫡惨烈,当今皇上可怜还凑不出有资格争夺那个位子的儿子。是有两个皇子不假,但是娴妃却是外族血统,除非皇上的儿子全死绝了,否则是轮不到他们继位的,这也是娴妃能在后宫这么平稳的最主要原因,没有威胁。 “不过素问啊,虽然后宫的女人都指望着孩子,但现在,呵呵——你说呢小元子。”莫锦遥笑眯眯地看向素问旁边的小太监。 “舒妃娘娘有孕,最艰难地应该是瑜贵人,最纠结的怕是太后。”一改往常的姿态,抬起头来认真看着莫锦遥,沉稳地说道。 “没错!”双手一扶扶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太后现在正是举棋不定呢,舒妃怀孕可是帮了皇上的忙了,太后被绊在舒妃和瑜贵人两个幕家人之间,那皇上就能趁机整理整理后宫,你们觉得皇上最先动的会是谁?” 素问、小元子相视沉默,转回头来望向站得傲气铮铮的莫锦遥,“是主子。” 勾起一抹恣意的笑,“没错。”眼神瞟到殿门外晃过的背影,对方冲里面点了点头,莫锦遥了然地整了整衣服,迈步向外,“走,我们出去转转。” 五月的天,还没彻底热起来,御花园里早已经争奇斗艳,不光是其中的奇花异草,还有美人的国色天香。 粹宜亭里,一边浅金色的宫装端着华贵明丽,另一边水蓝色的裙裾透着淡淡清雅,旁边跟着坐着一位浅碧色纱裙的女子,清新朝气。莫锦遥笑得恰到好处,瑾妃、舒妃跟瑜贵人幕清。 “给瑾妃娘娘、舒妃娘娘请安,阿清好久不见。”端端正正地行礼后,猫眼投向幕清的全是小姑娘久别重逢的真心欢快,衬得脸上的笑跟一院子开得明艳的花比起来,毫不逊色。 幕清先看了眼舒妃,才有些拘谨地冲莫锦遥回以一笑。 “太后的禁足还是没让你长记性吗?一出来便咋咋呼呼在御花园里快步如飞,这可不是你家后花园,不怕万一冲撞了皇上太后跟皇后。” 瑾妃先是受了莫锦遥的礼,呷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刺了两句。幕清有些担忧地看向莫锦遥,莫锦遥刚进宫才两个月的时候,整个后宫的人就都知道瑾妃看不惯新封的容贵人。 肖似明慧皇贵妃的莫锦遥一出现,惹得众人忍不住又翻起了前任宠妃的事迹,那更少不了与现任宠妃的比较。比较的结果显而易见,那位才是皇帝真正曾经放在心上的女人,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对于心气颇高地瑾妃来说,怎么可能待见这个一见就勾起自己伤心事的莫锦遥? “咦,才不会,我这次有很小心,多谢瑾妃娘娘关心。”莫锦遥像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刺,大大方方地道谢,就跟对方刚刚只是善意的提醒一样。 舒妃看瑾妃明显很不爽的脸色,却只能忍着不发作,看着莫锦遥也顺眼了一些。她先前不知轻重着了静妃的道把莫锦遥弄进宫,事后被太后知晓狠狠发作了一通,自然也不会对这祸源有好感。不过能让死对头吃瘪,她还是很高兴。 “容贵人坐着吧,外面太阳大,仔细这么嫩的皮肤。”温和地对着莫锦遥一笑。 “谢谢舒妃娘娘。舒妃娘娘皮肤才真叫好呢,水水白白的,跟珍珠一样。我以前听我娘说,怀了孕的女人皮肤会变差,那肯定是没见过舒妃娘娘这样的才乱说,舒妃娘娘一定有保养的秘方,透露一点给我们嘛,就算底子没有舒妃娘娘的好,也能沾沾光呀。” 莫锦遥挨了舒妃坐下,一句话里连捧戴赞,特意提了舒妃现在最得意的怀孕的事,稍微撒一下娇,一下子就把距离拉近几分,像跟自家姐姐说笑般,加上脸上毫不做假的笑,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 舒妃听了果然心花怒放,手掩唇角笑得含蓄,眼神飘向瑾妃明显又黑了几分的脸色,再看莫锦遥的脸色竟带了几分真的善意。“既然进了宫受了封,那就都是皇上的人,大家一起侍奉皇上太后,便是姐妹。本宫虚长妹妹几岁,叫我姐姐便是了。” “遵命,舒妃姐姐!咯咯——”俏皮地行个礼,笑得前仰后合,“那姐姐一定不能藏私喽,快说说到底是用的什么秘方,我回去一定要照样试试。”手微微拉上舒妃的衣袖摇晃,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急切地冲着舒妃调皮地眨眨眼。 皇帝踏进御花园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四位各有千秋的佳人,围坐在一起笑意正浓,鹅黄色的那位最为夸张,抱着肚子歪倒在一身碧色的娇小的瑜贵人身上,对方正一脸无奈笑意地推她起来,另一边穿蓝色衣服的舒妃正作势要打那个歪倒的女子,脸上却笑得很开怀。她们对面的浅金色衣着的瑾妃,抿起的唇也同样带着弧度,带明显要矜持许多。 “说什么笑得这么高兴?”赵凛迈步走进凉亭,带着笑意问道。 “给皇上请安。”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众人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无妨无妨,我是怕搅了你们的兴致才没叫人通报的,都起来坐。”率先坐下,看向对面的莫锦遥,“我看容贵人笑得那么高兴,实在好奇得紧啊,说出来也让朕乐乐。” 与幕清的谨慎小心比起来,莫锦遥表现的似乎一点不怕,仍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回皇上,臣妾跟瑾妃娘娘、舒妃姐姐和阿清原本是聊着舒妃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的,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家里小弟的趣事上,您来之前,刚好说道阿清家的呢,实在太有趣了,臣妾才忍不住失态的。” 赵凛微笑着看莫锦遥回答地落落大方,眼底的清澈始终没变过,是真觉得高兴才会笑得明快,猫一样的杏眼干净坦率地看着自己,没有隐藏单纯地信任,这样的纯粹让他有一片刻的恍惚,仿佛是看到了明慧,却又跟明慧不同,那个温柔淡雅的女子从不未笑得这么开怀失态过,只如清莲盛开的那抹芳华,却不像这样明艳如蔷薇般热情。 而且,莫锦遥对三人的称呼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瑾妃只称娘娘,舒妃却唤作姐姐,瑜贵人直接名字相称,孰近孰远一听便分明。再看与三人坐的位置,想起后宫中回报的消息,瑾妃与容贵人不和似乎确如其实啊。 面对着莫锦遥,赵凛真不知是该叹还是该赞。或许没有明慧的话,这份难得的还没有消失的纯粹,他不会毫无所觉。一开始,他确实是气愤恼怒不喜的,然而接触了,才真正明白她们是两个人,莫锦遥就是莫锦遥,她不可能替代明慧,别人同样也不可能替代她,她自己更没有任何想要替代明慧的野心。这样一个因为阴谋被困入宫中的女子,说没有一丝怜惜是假的,尤其在知道太后那么明显的迁怒之后。 就像曾经的幕清那样,明明知道在这宫里什么都不值得相信,却又不忍弃开这份纯粹,明亮却不灼热,澄净却不单蠢,想要守护又想要狠狠磨掉,对于他们这些心早已倦怠的人真是无可救药的吸引。可是她长得太像明慧,亲近她,如同提醒着自己对明慧的背叛。弃之不忍,亲之有愧,这份复杂,让他一时无法离她太近。还有后宫里对莫锦遥的利用,这么不远不近未尝不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赵凛心中喟叹,但是自己这样的态度好像有点让后宫的人着急了。她们那么想斗起来,那就让她们如愿好了。 几人又说到舒妃有孕,皇帝确实是高兴,他的子嗣实在太单薄了,即使为了将来的江山传承,他现在对舒妃实在是重视,聊了不多久,便亲自护送舒妃回宫。幕清住在舒妃的扶摇宫侧殿里,便也一道回去了。正主走了,瑾妃也没待下去的兴致。 “这宫里说大其实也不大,容贵人是决定好该站在什么地方了?”身形相错的瞬间,瑾妃低缓的声音传入耳中。 莫锦遥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这个地方实在巧妙,周围都是花圃,毫无藏身之处,服侍的人退在远处,实在不容易让人探听到亭子里的人说话。 “当然。我想这一点您是最清楚不过的。”莫锦遥恭顺地送瑾妃先行,声音坚定沉稳。 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瑾妃没有迟疑的离开,感觉到身后的视线,无人看见的角度,唇角翘起一抹弧度。是的,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莫锦遥的立场。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自己这边的人。这一点,恐怕整个后宫的人都不会相信。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新晋宠妃 “皇上驾到——” 随着小太监的高唱,皇帝身边跟着伺候的太监一溜小跑到莫锦遥的正殿,“皇上移驾颐华宫,请容贵人准备接驾。”宫门外已经一路跪倒了一溜人。 下午从御花园回来,就一直在思考瑾妃跟舒妃的事,谋划着如何从中保全自己谋取利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莫锦遥一下子被这个消息咋的晕头转向,竟直愣愣地看着传旨太监,一时间没有了反应。 素问见向来精明沉稳的主子竟迟迟没有动作,赶紧对一旁的小元子使眼色,小元子会意立马带着正殿里伺候的人动起来。素问也不管莫锦遥的意见了,趁人还没回神,直接将人拉到梳妆台前开始装扮,毫无疑问,这是主子的机会。下午才在御花园见了一面,傍晚就来了颐华宫,目的昭然若揭,这是一个讯号,一个好兆头。 等又被人拉到正殿门外等候,莫锦遥才神魂归位,看到那抹由远及近的明黄,莫锦遥的反应竟然不是紧张羞涩,或者是担心皇帝拖她下水的别有用心,而是心底冷成一片,却冰封不住喷薄的愤怒。 她莫锦遥确实没什么牢不可破的贞/操观,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在现代,看着顺眼一度春宵天亮起来形同陌路的比比皆是。然而她痛恨的是不能自主的摆布,像玩偶一样等待别人的临幸没有拒绝的余地,这种倨傲的方式怎么可能不会激起傲到骨子里的人的愤怒。 可怜的是,心里压抑的像火山等待爆发,而面上,依然是那无可挑剔谨慎理智的伪装。有一种人魂分裂的错觉,真正的莫锦遥正游浮在上方张狂放肆想要撕碎一切,而另外一个正指挥着身体傀儡,从表情到动作,都那么精准到完美,永远靠理智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明明是芙蓉帐暖金风玉露,温声软语耳鬓厮磨,娇弱不承尽兴而欢,莫锦遥却总觉得自己只在冷眼旁观。忍字头上一把刀,她真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素问刚想上前唤醒主子,却被突然睁开的一双黝黑的眼睛吓得退后一步,锐利的像一柄冰锥,刺骨而寒。 “主子?”试探着上前小声唤着,“主子,是该给皇后请安的时辰了。” 被那么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盯着,素问心里也有些发颤,她知道她的主子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无害,否则不会让青柠姑姑那般全力相助,否则她们不会甘心臣服奉而为主。她见过她的狡猾她的冷静她的捉摸不透,却从未见过这种摸样,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下一秒仿佛就会被吞噬地尸骨无存。 由敬而惧,一瞬间。 漠然起身,皇帝自然早就不在了。 “穿衣。”声音里透着股寒意,素问也不敢多言,立马亲自为莫锦遥装扮起来,房间里席卷着压抑,而压抑的源头不言而喻。 踏出寝殿的那一步,羞涩明丽的笑脸,糅杂着含春的娇媚还有一丝少女的纯真,明知道那是假的,可看在眼里,素问还是深深舒了一口气。那样的莫锦遥让她止不住害怕,但诡异的是,那畏惧里又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狂热——她会带着他们站到最高处,就是那种强烈的直觉。 以前皇上没有动作,大家对莫锦遥的态度很复杂,失望又有种放心,现在皇上有了动作,大家的心情就更复杂了,防备又有种激动。 莫锦遥带着素问迈进皇后正殿的那一瞬,本来还算热闹的房间里诡异的出现一抹停顿。莫锦遥像感觉不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规矩小心的行礼然后在自己位子上坐下。 习惯性地先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幕清一个微笑,却换来一个带着苦味的回礼,奇怪地微微露出茫然不解,前头有人先笑出来了。“看看,都已经成了皇上的女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舒妃掩着嘴打趣着莫锦遥。 怎么会看不懂幕清那种遮掩着嫉妒跟无奈的苦笑,她只是没想到冷静如幕清,竟然会真的陷进去,那个以家族责任为己任的女孩子,坚强地让她赞赏,现在究竟是皇帝的魅力太大,还是后宫的怪圈难免?竟然让这样的女子蒙上凡尘。 然而,日子还得过下去,戏既然开了幕就得唱完。 瞬间羞得脸通红,但是配着莫锦遥那双水汪汪亮晶晶的杏眼,红扑扑地惹人怜爱。“舒妃姐姐说什么呀。”低着头不再看别人。 皇后也笑道,“容贵人有功了,这可是好事。太后和本宫,都盼着皇上子嗣能够繁盛。皇上怜爱容贵人,本宫自然盼着后宫能够喜讯捷传,开枝散叶。子息荣盛,太后高兴皇上无忧,朝廷根基稳固,本宫也算圆满了。”笑着环视众人,鼓励大家再接再厉,“来人,把前两天皇上派人送来的老参拿给容贵人补补身子。” 一顿话下来说的大气大度,抬足了皇后的架势,受宠怎么样,一国之母是本宫的,你们有资格担心皇家是不是昌盛,朝廷是不是稳固吗?没有,只有皇后有资格说这话。再瞅瞅,皇上隔三差五地送东西过来,帝后和睦,没有嫡子又怎么样,本宫的位子稳着呢。 在座的那个不是人精,磨着后槽牙还得捧着笑脸说是。莫锦遥赶紧起身推辞。 “推辞什么呢,皇后和气大度体恤我们,是我们的福气,皇后说你有功赏你东西你受着就是。”瑾妃抿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在这宫里头,除了侍奉皇上,孕育子嗣是责任也是福泽,所以皇后娘娘才如此看重你,你可得加油才行。” 一通话说的莫锦遥脸又白又红,低低地应了,又缩回座位上。这是瑾妃专门刺皇后呢,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没儿子,看着人家舒妃眼红了不是,才赶着让其他嫔妃沾沾雨露分了宠,切,得性。不过对莫锦遥也没好脸色,这才应了瑾妃不待见容贵人的传闻不是。 一伙人明刀暗箭了一会儿,又上赶着给太后请安。 不晓得是太后看着舒妃和幕清揪心,还是嫌看着莫锦遥糟心,赶巧地身体不适,免了众人的请安。只是在中午的时候意思意思地赏了莫锦遥一点东西,还不如人家幕清当初的一半。 瑾妃的怡辰宫,传闻中不和的两位正主正坐在一起,素问和瑾妃的贴身宫女明雪,守在门外。 “娘娘,舒妃娘娘的孩子必须安然无恙地生下来。”莫锦遥看着面前的青花茶杯,上好的茶叶正在水中舒展,手指不自觉地轻拂着杯沿,看的入神。 “奥?”瑾妃抬了抬眉梢,“皇后正着急了呢,鼓动着手底下的庆嫔出手。这个时候动手也查不到我们,静妃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她跟舒妃的梁子大着呢。再说太后现在正在舒妃跟瑜贵人之间犹豫,倘若孩子真的没了,那太后最后犹豫的一丝因素也就没了,舒妃就真的彻底倒了。”所以她想不出莫锦遥有反对的理由。 “皇上看着呢。”莫锦遥也没抬头,只是淡淡说着。“所以皇后对舒妃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太后那么难以下决心。这个孩子谁下手谁就死,如今可不是当初,皇上膝下无嫡子,再没了一个高位嫔妃的孩子,朝廷也会不安的。” 看茶叶的卷儿舒展得七八分,拿杯盖抿着,“况且,一个无论怎样都会倒台的敌人,多留个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而且您不觉得,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亲生母亲却不在了,那时才是真的热闹?后宫里有资格养这个孩子的人可不在少数。” 瑾妃抿了抿唇,“是这个理不假,但太后只可能给瑜贵人(幕清)这个机会。” “但是幕清身份不够,想要抚养妃子的孩子,必须得提分位,现在可不是大封的时节,太后想要破例,势必得得到皇后的支持,您觉得皇后乐意吗?”莫锦遥笑了笑,有点讽刺。 瑾妃立刻心领神会,“你是说让我到时候卖太后一个人情。”了然一笑。 “当然,有这个本事说得动皇上的,全天下可就只有您一位了。”莫锦遥抬头,看着对面美得不像话的女人,也笑得从容。 “呵呵。”坦然接受莫锦遥的吹捧,不过也没有丝毫自喜。 瑾妃是个很好懂的女人,也是个很纯粹的女人,不像皇后,既想抓住皇帝的心又不放弃后宫的权力,她要的只是那个位子。皇帝的宠爱,给了她那个机会,所以她也乐得当这个宠妃。这也是当初莫锦遥会选择瑾妃而不是更有优势的皇后的原因。皇后的心太大,心思太深。 “宫里这些天都在疯传,皇上的新宠容贵人可是要把我这个曾经的宠妃给比下去喽。”似随便说笑地不经意,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 “娘娘难道还不清楚我嘛?”好笑的挑起一根悬浮的叶片,“我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在宫外面。”话里却带着股刮人的狠劲和决绝。 瑾妃听莫锦遥的语气,露出一抹笑,不知是满意还是放心。 “当我帮您坐上那个位子,请您放我自由。”这就是当初莫锦遥找自己的时候说的话,黝黑的眸子直勾勾望着自己,透着烈性。就算进了宫,心始终在外面,飞在天上不肯落下,真是可惜,错生成女子。否则,不是名垂青史的国之栋梁也必是遗臭万年的权臣弄臣,必会在这世上兴风作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喜事?祸事!决心 “舒妃姐姐,小心脚下。” 莫锦遥一手扶着舒妃缓慢地在御花园里散着步,一边细心地提醒对方脚下的路。身后、两侧呼啦啦围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最后头还有太医、医女随行,如此郑重其事的,就是因为这里有位了不得的孕妇,甚至将来大政朝的皇帝都说不定就在这里。 “我们去那边小坐一下吧。”担忧地看着对方大的不得了的肚子,莫锦遥连手都不敢撒,就怕这位摔着碰着。也不敢随便让其他人近身,这个时候,后宫算得上诡谲莫测了,不晓得下一刻会出什么纰漏。八个多月,还有月余,没有人知道莫锦遥现在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滋味。没有人能明白。 “嗯。”许是即将做母亲的缘故,向来性子直地有些烈的舒妃,此时也是满脸柔和,微微发福圆润了许多,更减弱了往日的尖锐。 “你也太小心了些,太医都说多走走无碍的。”看得出莫锦遥的紧张,拍拍对方的手,舒妃也好言劝慰着。 看着宫女在石凳上铺上厚厚的坐垫,莫锦遥又亲自搀着她坐下,又招了两个宫女站在舒妃身后,防止有什么意外摔着。舒妃噙着笑看莫锦遥指挥着人忙前忙后,心中泛着淡淡地暖意。 一开始,她是利用这个女子的,后来知道了明慧的缘由,她又是厌恶着她的。她真的曾经喜欢着皇上,小的时候,因为太后的缘故,跟皇帝年纪最接近的自己便常常被召进宫里,说是陪太后解闷,其实是为将来打感情基础。她一早就明白,身为幕家女子的使命。 然而那年的乱花迷离,回廊尽头素身而立的男子,初见,便失了神,丢了半颗心。少女心思,终成此生执念。她进宫,明慧已经去了,此生无缘得见他曾爱过的女人,她深深嫉妒着的女人。 再后来,宫里的日子磨平了她的满腔情怀,她变得世俗而市侩。她知道她不讨喜,但是不知怎么的,每次看到那人看她与看别的女人毫无不同的眼神,她也就倦了,懒得争了,也就那么自暴自弃了。等到幕清入宫,她知道,她的使命终于到头了,有人会来接下自己的担子,继续完成家族的任务,反而放下了。 与幕清一道进宫的莫锦遥,她原来并不熟悉,只是当初看太后那般暴怒的样子,莫名的,有种快意,不知道是因为太后难得挂不住慈祥的假面,还是因为又有一个女子将要重复她的不幸。她冷眼旁观着,高兴的时候也会插插手让后宫的女人更忙乱,不高兴的时候也会那么干,莫锦遥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清楚。她也是那么过来的,即使当初还有太后保驾护航。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双始终明亮的眼睛,让她感到了久违的鲜活,快要枯死腐朽的心不知不觉又萌生了生意。她接近自己讨好自己或许只是想让她好过一点,就算自己被太后放弃,好歹也还在妃位上呆着,庇护一个小小的贵人还足够。 自己没有拒绝,或许只想看戏,甚至有份恶意,等到最后,自己从她身后狠狠推一把,跌下万丈深渊时那双明亮鲜活的眼睛还能有现在的光彩吗?很庆幸,她没有那么干,她怀孕了。太后开始变得举棋不定,到底是怀有龙种但无法再进一步的自己还是年轻充满无限希望的幕清,随着怀孕,整个后宫的气氛都变了。 很好笑的是,始终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是她。一个跟她无亲无故,在宫里接触日子也最短的人,一个几乎能够跟瑾妃一拼受宠程度的人,她根本已经不需要自己庇护了,反而现在的自己,更容易让她卷入万劫不复的风暴。后宫向来如此。 人心都是肉长得,即使已经麻木,但是还能本能地感到温暖,她能感觉出对方不做假的关怀。她幕蓉,有一报还一报,这点坚持还不会丢。如果她能熬过此劫,定会相报,受之滴水,报之涌泉。 柔和地抚摸着肚子,孩子,希望我们能撑过去,等你安全地来到这世上,咱娘俩就什么也不争了,好不好。 舒妃跟莫锦遥此刻像是互利共生的一体,皇帝关心舒妃跟子嗣,常来探望,见着莫锦遥便就顺道去了颐华宫。莫锦遥受宠,跟舒妃寸步不离,那些但凡对舒妃的肚子有些其他心思的也会悠着一点。 直到有一日陪舒妃的时候险些晕倒,幸好太医就跟着,但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容贵人怀孕了。这一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飞快传变整个后宫。 “什么!怎么可能?”皇后失神地跌坐在软榻上,撑着桌子的手狠狠抓着桌沿儿,骨节发白。 “千真万确,皇上都惊动了,现在就在颐华宫。”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俯身在皇后耳边小声回报,“据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愣怔了片刻,她真是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都没了,别人却还能不停地怀上孩子。她心里怨,心里恨,心里不甘,为什么!凭什么!怎么会这样! 定了定神,到底是从明慧时候过来的人,她忍得。“太后那边可知道了?什么个反应?” “宫里哪里没有太后娘娘的眼线,定是已经知道了。自从容贵人受宠,太后的脸色就没好过,加上现在舒妃的孩子快出生了,太医都断言这胎是男孩,那太后必然是容不得容贵人那边了。” 皇后点了点头,“不错,不用我们动手,那边就能清净了。”起身理了理衣服,已经恢复了原先那个雍容大度的皇后娘娘,“走,我们也去瞧瞧。准备份厚厚的贺礼带着,注意别让人做了手脚,给别人背了黑锅就不好了。” “此话当真?”瑾妃急切又带着几分怀疑地反问身边的明雪。 “错不了,素问亲自派人告知我的,还带了句话,‘主子说:这孩子就是您的孩子,请瑾妃娘娘定夺’。”明雪谨慎地复述那边传来的话。她隐约知道自家主子与那边有什么约定,不敢漏了一句话。 听闻此言,瑾妃有些激动了。她自然明白莫锦遥什么意思。手撑在扶手上想要起来,又放下来,片刻,又想起身,最后却又作罢。 明雪在一边看得着急,“主子。” 瑾妃愣愣地回过头看明雪,“什么?” “到底怎么办,您到说句话啊,那边不是还等您拿主意吗?”明雪声音里也带着点急躁。 瑾妃这才完全敢相信,她即将可能有一个孩子,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有一个孩子。以莫锦遥那样的性格,有朝一日真要想出宫,绝无可能带着孩子走,这个孩子就是替自己生的。保住莫锦遥肚子里的孩子,就相当于为自己挣来一个孩子。 完全冷静下来,才低声吩咐,“派人去永寿宫(太后住的地方)那边时刻留意那边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回报,快去,派机灵的心腹。” 冷静下来,她立马就想到了自己会面临的最大敌人,在这后宫里,最不想莫锦遥上位的那个,一定是太后。其他后妃也都这么想,那么她们便不会轻易出手,毕竟容贵人正得宠呢,与其惹来一身腥,还不如等稳妥的人把事办了。 安排好一切,又恢复成瑾妃该有的高傲懒散的样子,扶着宫女的手,心急如焚却步履缓慢地往颐华宫走。 而风暴正中心的人,此刻正仰面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浅色绣花的帐顶。安静地不得了。 即使派了素问和小元子让他们跟瑾妃和赵澈的人接触,寻得支持,但是她还是很肯定地确定着一件事——她保不住这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留不得。 当告诉自己这个结果的时候,莫锦遥就完全平静了,宛如古井一样,毫无波澜,心凉了。 一开始的那些吩咐,完全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 薄被下的双手死紧地揪紧被里,心底的理智平复不下情绪的躁动。 由于前世的生活她对家人有怎么样的执念?而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与她拥有着世界上最亲密最无法泯灭的关系的血脉至亲,她只能理智地下达对他的死亡通知,这种心情,怎么能够,平息。 “小锦,有没有好些?” 坐在莫锦遥的床头,手指轻轻拂开刚才那阵慌乱中滑到她脸颊上的发丝,轻柔小心地如同对待稀世的珍宝。赵凛柔和地看着身前唇色如樱的女子,没有了往日的明亮热烈,脸色也微微泛白,不及以前的活力灵动,但却纤弱地惹人怜爱,只是个小小的女子罢了。 抛开他的后宫,抛开前朝的背景,她只是他的小女人,一个正在孕育着他生命延续的小女子,一个因为他而离开家人囚困于此伴他终生的女孩,是属于他的。思及此,再坚硬的心也忍不住一阵柔软。 很少见她有这么没精神的时候,忍不住擎起对方纤巧的手,不像他的骨节分明,小小软软的,还没有经历沧桑,这么的年轻鲜活,轻吻指尖。 “还难受吗?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不是太医就在身边,出了事怎么办?”笑得温柔溺人,嘴上责怪着,手却安抚地轻拍她的额头。 莫锦遥缓缓从自己的情绪中醒过来,认真看着面前如此贴近的脸,他确实又让女人为他疯狂的资本,而立的成熟稳重,俾睨天下的威势,举手投足的魄力,俊逸坚毅的脸,包含温和与宽容的眼睛,难怪,幕清都如此轻易沉沦。 “我,有孩子了?”声音轻轻的,仿佛带着无法置信。 “嗯,一个多月了,也太不小心了,竟然会晕倒。”赵凛温和地回答,轻柔地语调带着安抚。 握住对方的手,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用力。莫锦遥看着他,心里却掀起狂风骇浪,都是这个人,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她不可能体会到血脉相容到无法割舍的感情,不会面对会可能失去骨肉至亲的无助和绝望,都是他,是他的后宫,是他的身份。 他是皇帝,是这座宫廷的主人。可是,当年明慧的孩子夭折了,皇后的两个嫡子也没能保住,他的权势也不能阻拦住后宫的斗争。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孩子要无辜承受来自别的女人的怨念,为什么要为别人的对已经死去的明慧的怨恨买单。她也怨恨,恨太后,恨皇后,恨她们披着人皮的怨毒之心,恨权势争斗之下的残酷!然而她更恨她自己,罔顾活了两世,她却没有保住自己孩子的自信,自己怎么能这么弱!她恨呐! 没有能够掩盖住波涛汹涌的情绪的自信,莫锦遥闭上眼睛,只觉得有热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滑落到枕下。怎么可能哭呢,她莫锦遥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只是身体里多余无用的水罢了。 以为是对方的喜极而泣,赵凛轻笑着用手指拂去对方泪迹。“太医说不能情绪起伏太大,伤身。”真像个小孩啊。 “嗯。”莫锦遥闭着眼睛点点头。“不会了。”以后就不会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舒妃之死 上 “主子,您当心点。”自从御花园晕倒那次以后,莫锦遥就完全成了易碎品,素问寸步不敢离,所有的吃食能入口,所有用的能近身的,全部一一排查亲自经手,就怕有人暗中使什么阴损手段。 青柠听说之后也特意传来话,让她们万事小心,当年明慧那么防备,小皇子还是早夭了,主要就是孕期受了损害导致先天不足,母体也从那时候跟着坏了,其中的厉害她很是知道。 赵澈得到消息以后,熹太妃也暗中送过来一个懂的药理的宫女,专门照看期间所有的用药。若不是宫里不能随便送进药来,莫家老夫人恨不得把整个药库都搬进女儿的寝宫里头,就算如此,也尽可能地三天两头往宫里递牌子奏请来看女儿。 莫家老头、老大、老幺,也是有喜有忧。莫家人不好权,那是因为深知其中利害,一朝天子一朝臣,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只有那些看着不打眼的根才能扎得深,才能避过朝廷中随时起来的风头。 他们高兴莫锦遥能在宫里过得好,但是也怕站得高摔得狠,宫里那是什么地方,怕女儿、姐妹被人吞吃地尸骨无存。至于随着莫锦遥的受宠有孕,莫家已经再也无法同往常一样低调,他们倒是不很在意,他们不争,不代表就是怕了风浪,再大的难事既然到了,自然有他们去承担,又何必去委屈自家的女孩。 莫沐笙(莫家小弟)因为年纪小身上却担了正七品的官职,即使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在翰林院也不敢出挑。整天吊儿郎当,不事生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天天对人说他这是被家里老爹逼得,不然早就不知去哪里的山水间逍遥自在去了,对官场没兴趣。众人才对他渐渐打消防备嫉妒。 他姐姐进了宫,大家还没什么反应,毕竟那里的人是一茬一茬的换。但是这孕事传来,那就不一样了。大伙仔细算了算,除了舒妃还没出生的,这个要是男孩,将来可是竞争性相当大的了,于是又上赶着跟莫小弟热络起来。莫家小弟一看事情不妙,干脆就溜了,除了每天报个到,就整日往各种小店钻,踅摸好吃的好玩的送进宫去,让姐姐开开心。 “我说你多大的人了,酸酸甜甜小孩子吃的东西买一大堆,也不嫌丢人。”赵涵(赵澈的弟弟,简郡王)看了眼桌子上堆的一座山,对着莫沐笙翻白眼。 “您懂什么啊,这都是我专门给我姐挑的。我姐在家的时候就特挑嘴,怀了孕更吃不下多少东西,宫里的吃食又不能那么随意。她就好酸甜酸甜的这口,我疼我姐呢,不行哦。” 莫家小弟不高兴地滚了个白眼。虽然眼前这人,在皇亲国戚里头是有名的“鬼见愁”,在普通人眼里更是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但是相处一下,两个人却该死的合拍。 莫家小弟是随性,赵涵是肆意,面上都周正的不得了,人五人六的,其实内里都不是好鸟,一个一肚子黑水,一个一脑子渣滓没下限。特别连两人的的处事原则也惊人的相似,一个为了家族的低调,一个为了消减皇帝的防备,玩世不恭不在乎名声。 在莫锦遥有意的撮合暗示之下,莫沐笙接触赵涵;在兄长大人的指示提醒下,赵涵也跟莫沐笙扎堆起来。 一开始根本就没把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放在眼里,但是接触一久,本性就暴露出来了,莫家的人还真是一只只裹着兔子皮的狐狸,这只更是深得其精髓。有些明白为什么那次哥从宫里回来,突然就跟容贵人热络起来,想来两人之间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嘛,只要知道这个是自己人就行了,他相信他哥的判断。 莫沐笙鄙视完人,继续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反正对方也习惯了自己的没大没小。只是心里总有些不安,简郡王怎么突然同自己来往起来,还有上次姐姐给自己带的信儿,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要说简郡王想要拉拢他们莫家吧,除了自己,又从没跟老头子跟大哥有过接触,不像。要说没企图吧,谁信,他一堂堂郡王,自己一七品小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难道也是为了宫里的姐姐?还是说,姐姐,跟简郡王,不,应该说惠王(赵澈)熹太妃有什么联系? 不愧是莫家的狐狸,转个弯,就能跟事实猜的差不多了。简郡王是从不跟宫里有接触的,这是他安身立命的准则,他哥惠王他妈熹太妃也绝不容许他过线,所以与宫里有关的话,只可能是赵澈和熹太妃,那么,就必然是她姐姐与他们有什么协议。 他貌似对他姐了解也不够透彻呢。不过没关系,他家老头也说过,莫家人看着都是软柿子,被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何况是莫家人,呸,什么破比喻。 ——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熹太妃安排进来的宫女翠昔趁没人在的时候,悄悄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露给素问看,素问看了脸色变了两变,咬牙恨恨地说道。 “什么?”莫锦遥听到外面有动静,睁开闭目养神的眼,询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翠昔默默退下去,素问上前回到,“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不好的东西,被翠昔查出来了,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上次是‘补药’,上上次是吃食,上个月还有熏香,真不知道他们脑子是怎么生的。”这种时候送这种东西一旦出了事多么扎眼。 “呵呵,宫里需要这种人呢,这何尝不是良机。”见素问有疑惑,莫锦遥站起身来,“让我们变成惊弓之鸟,日子还长着呢,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隔段日子就来这么一次,最先绷不住一定是我们,只要稍有疲惫松懈,那就是可趁之机。” 莫锦遥站在窗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外面的花园,风里带着股潮气,看来要有雨了。“我是不会让太后有机会出手的。”依然笑着,只是眼底一片冷寂。 话音刚落,陡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落雷炸响,然后轰隆隆的滚成一片,震得耳膜疼,素问吓了一跳,连忙想拉莫锦遥远离窗边。“无碍,雷雨可是很壮观的,错过就可惜了。”无视素问的不满和紧张,莫锦遥继续转头望着窗外,风渐渐大了,吹进来的雨滴能够打到她的脸颊,发丝在身后飘乱,她很喜欢暴雨。 急切、热烈,洗刷一切涤荡一切,也能遮盖一切。在这种鼓噪中,她却能找到内心的安宁平静,她一向很喜欢雷雨。 见劝不动,素问只好取了衣服给莫锦遥披上,静静站在她身后陪着。门外小元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带着奔跑的喘息,“主子,舒妃要生了!” 豁然转身,眼睛睁大,素问被看得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小声上前唤着,“主子?” 耳边雷声滚动着,莫锦遥隔着殿门盯着门外的小元子,“不是还不到日子吗?怎么回事!”眼角带着一股刺人的凌厉。 “是。据太医说是被刚刚的雷电惊着了,竟有了早产的征兆,太医、医女已经都赶到舒妃那边去了。” 听到这话,莫锦遥愣愣转向窗外,良久,露出一抹苦笑,“这,是天意吗?” 殿里的烛火被卷进来的狂风吹得忽明忽暗,沉寂在宫殿里蔓延,“不,不会,是先有了人意,才有了天意。”轻轻摇着头,语气中带着一股落寞地叹息。 那些顺从自己意愿的巧合人们称它‘天意’,那些不顺应自己愿望的无奈人们也叫它‘天意’,总归结底,还是人的意志。 “素问,派人去通知瑾妃吧。”莫锦遥也没有了开始的兴致,转身进房坐下,淡淡吩咐道。 紧握的双手始终没有放松,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心竟然乱成这个样子,莫锦遥苦笑,舒妃的命运不是一早就决定了吗。而最终,还是没有再在做什么,剩下的,就是等待。 雨一夜没停,外面的花圃早被打得东倒西歪,雨停了花匠又有的忙了。莫锦遥出神地想着。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说实话,她对太医那么确定的判断很怀疑。 —— “阿弥陀佛。”永寿宫的小佛堂里,太后深深叹一声,从蒲团上起身,旁边侍立的嬷嬷赶紧上前搀扶。 褐色的宫装,上面金线的刺绣在烛火映衬下,熠熠泛着光。“舒妃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都几个时辰了?”一手握着一串枣红色的佛珠,一手扶着傍边的人,叹着,也担忧着。 “太后放心,奴婢已经派了最得力的接生嬷嬷,还有那么些个太医候着,皇后也赶去压阵了,不会出事的。头一胎总归是难一些,耗到这个时辰也不是没有过。”跟着太后几十年,都是心腹了,知道太后担心什么,好言宽慰着。 “哎,早知皇帝的子嗣会落得如此单薄,当初哀家真不该放任她们闹啊。”回想起以前有些懊悔,“让可靠的人一定好好守着,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圈啊,千万不能出事,哀家的孙儿一定不能出事,皇后也不行。”太后狠狠握了握身边人的手臂,眼里透着慑人的精光,威严凝重。 天快亮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一道黑影快速贴近怡辰宫,与不知什么时候等候在外面的明雪附耳说了什么,立马又滑入夜幕中,前后没有半分钟,再看时,明雪也早已不见踪影,此幕无声无息,雨夜中仿佛不曾发生过。 快速跑进还掌着灯的寝殿里,瑾妃听闻脚步声一下子睁开眼睛,衣装端正,压根没睡,看着明雪走进自己身边,俯身,凑到耳边低语,“主子,成了。” 一句话,坐得笔挺的身子塌下来,“歇了。”疲惫地吐出两个字,便歪倒在软榻上,准备睡了。 天亮,雨依然连绵着,天光阴沉,尚未起身,感觉跟前有人,莫锦遥闭着眼睛询问,“怎么样了?” 翠昔声音轻轻的,“生了,男孩,早朝时报到了朝堂上,圣上当场赐名枢。舒妃娘娘劳累过甚,听闻昨夜很是凶险,恐怕不大好了。” “嗯。”一切都跟预想的没有多大差别,莫锦遥翻了个身,这种时候,皇后太后也没有心情接受请安,于是又睡过去。她实在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去见舒妃一面,她知道,这一面一定是诀别。 明明是她的剧本,此刻,却心里扎得难受。说她虚伪也好,良心发现也罢,她是个人,她也有矛盾,选择了对她最有利的路,不代表她不会难过没有心肺。 尤其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演技太好,还是早已经假戏真做。她知道,那一刻,舒妃是信她的,是信任着莫锦遥的。 缩起身子,闭着眼睛,即使没有一丝睡意,听着外面不曾断绝的雨声,她讨厌连绵不断的阴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舒妃之死 下 梳洗好,换了一身青色的衣服,远远看见扎在舒妃寝殿门口的一群人,扶着素问的手微微用了用力,抬脚走了进去。 太后正坐在舒妃的床边,握着舒妃的手,老泪纵横。竟是真的哀痛酸楚。想想也是,虽不是她真正的亲侄女,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族亲,小狗养久了还有感情,何况是连着血脉的人呢。 “好孩子,别多想,好好把身子养好才是正道。孩子我看过了,健康的很呢,老婆子看着,他往后的日子还长久着呢。”连哀家的自称也舍了,抹着舒妃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这是给舒妃打保证,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她的孩子她会护着的,谁也不能碰。 “谢谢太后。”虚弱感激的声音传到莫锦遥的耳朵里,心底一阵泛酸。 皇后也站在跟前抹泪,强颜欢笑,“是,孩子我也见过了,皇上在朝上亲自起了名字,以后的造化大着呢,所以妹妹可要赶紧把身体养好才是。” 莫锦遥看不出皇后到底是面上难受心里高兴还是真的都难过,就算斗了这么多年,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也是姐姐妹妹称呼了这么久的。倘若临死了,都没落得着一句真心话,那也就太可悲了些。 舒妃艰难地抬头看了看皇后,挤出几分笑,“臣——妾,也,谢过——皇后了,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能落得——姐姐此言,也算——瞑目了。” 环视了一周,终于看见了莫锦遥,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搭在被子外面的手,颤巍巍抬着却没抬起来,看着莫锦遥的位置,众人抹着眼泪顺着舒妃的视线,也看到了莫锦遥。 皇后侧身让开些位置,对莫锦遥点了点头。莫锦遥撒开素问的手,强行挤出笑意,“舒妃姐姐,我来看你了,感觉怎么样?”眼圈红了红,却忍着没让眼泪落下。半跪在床前的沓子上,擎起对方冰凉苍白的手,双手轻轻握着,暖着。 “能见你来——我,我就很——高兴。”侧着头看着莫锦遥,“你,你也怀着——孩子呢,要,要小心保重——才是。”歇了很久,才继续喘着,“这一年,能遇见你,我很知足,真的。”语塞,眼角一行泪滑落,“谢谢你,谢谢你,锦遥。”虚软冰凉的手,竟然紧紧反握住了莫锦遥的手。 这一句话,莫锦遥实在说不出任何只言片语。看着对方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莫锦遥不知该如何开口。屋子里的血腥味即使点着熏香,也遮掩不住,这是她的罪。 产房里哪有不见血的,一点点阻碍凝血的药物,让神经更活跃更敏感的味道,就够致命。虽然舒妃身边都是太后安排的人,但是她们要用的物品,她们要穿的衣服,舒妃身下铺的单子,帮手的医女身上的熏香,太多太多可以动手脚的地方。 “皇上驾到——”高唱的声音从宫门传来,但那身明黄已经出现在殿门外,众人先是一愣赶紧下跪行礼。 皇帝一抬手免了礼,顾不上说句话,快步走到舒妃床前头,太后和皇后都回避了。莫锦遥本也该走的,但是舒妃拉住了她。 “皇上——”从看到他的那眼,视线里便再也没了其他人,看他坐到自己身边,看他俯下身,看他同自己说话,视线追随着他的动作,噙着笑的脸上满是留恋。这一声,包含了她此生最后的情谊,浓烈却虚弱。 “蓉儿。”看着曾经明丽的少女变成如今这幅惨淡虚弱的模样,赵凛心中也是酸楚难受,对于舒妃他不是没有情,只是感情,已经在权力争斗面前消磨掉了,等他回忆起时,却时不我待。拉住舒妃艰难抬起的另一只手,“蓉儿,朕来看你了。”轻声地低唤着,温和小心。 “皇上,”眼泪成灾,“皇上”哽咽地力气都快没有了,舒妃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有事情放不下,还没有交代,她的孩子。 “皇上,枢儿请您——好好待他,臣妾不求他,大富大贵封王拜相,只要他此生平安。”已是满脸的执着和坚定,本来虚弱的几乎没有气力的声音,在莫锦遥耳朵里却掷地有声,一个母亲,最牵挂的还是她的孩子。 “朕答应你,枢儿也是朕的儿子,朕必会护他好好长大成人,教他成为国之栋梁,你且放心。”赵凛毫不吝啬自己的语言,许诺帝王的承诺。 “臣妾相信皇上。”放下最后一件事,舒妃明显脸色又灰败了许多,嘴唇甚至有些发青,手上的温度也绝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冰冷。 眼神转向莫锦遥,“枢儿——一出生便,便没了母亲,在这后宫里……”意识到皇帝还在,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使如此,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皇帝能看护他,却不可能时时呆在后宫,“请你,代我,好好,好好照顾他,这是我——我最后的请求,锦遥。” “嗯,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你知道我的,我既答应了,拼死都会做到。”看着对方眼中那份乞求,那是舒妃啊,曾经那么骄傲的人。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声音却坚定地向对方传达着信念。 “谢谢,谢谢你,希望来世——”我能提早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姐妹。可惜,后面的话对方再也无法知道了。 看着对方惊愕地瞪大的眼睛,仍然僵持着擎着自己手臂的动作,手却已经无力滑落,慕蓉疲累地闭上眼睛。终于可以休息了,下辈子,一定不再爱上任何人,只爱自己,只做自己,一定。 “姐姐,舒妃姐—姐—” 默默盯着垂落在床上的手,苍白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心里匪夷所思地平静下来。重新伸手攥住,轻声呼唤着。真是可笑啊,最后一刻还相信着我吗?让我不知道该讥讽你的愚蠢还是该忏悔我的自私呢? 赵凛静静闭上眼睛,他是帝王,决不能轻易落泪,更不可能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脑子里飞过地回映着与舒妃相处的画面,倒带,定格在那年初遇时脸颊绯红稚嫩青涩的少女,这座宫廷,耗尽了她最美好的年华。 心中叹息,给自己一柱香的时间悼念埋葬,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个绝不动摇的帝王。 抬手,舒开莫锦遥揪紧被面的手,握在手里,看着跟前这个一声不吭的女子,眼角残留着风干的泪痕,紧抿的下唇还带着牙印。他突然思绪有些飘散,这个女孩,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舒妃,第二个皇后?在这后宫里,她还能保留着原来的自己吗? 不,舒妃信她,在后宫这么多女人里,舒妃最后选择了她托孤,也许他可以期待,这个倔强到顽强的鲜活女子,能够在这后宫里坚强地存活,带着她的本色活着,即便搅乱他的后宫。 “小锦,起来吧,沓子上凉。”有些疲惫。 “皇上,舒妃姐姐本名慕蓉吧。” “嗯。”很久没有听别人唤过蓉儿的名字了。 “那能不能求皇上一件事,在舒妃姐姐的牌位上,留下她的名字。” 舒妃还会再有,不是这一朝也还有下一朝下下一朝,而叫慕蓉的舒妃,却不会再了。至少,留下她曾经来过的痕迹,自己能为她留下的也只有这个了。算是赎罪吧,但是重新来过,她依然还是这个选择,因为她是莫锦遥,只靠自己意志活着的莫锦遥。她可以对不起所有人,但是她不容许连自己都对不起。 赵凛愣住了,没想到会有人提这种要求,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没有这样的先例,但是他懂对方的意思,所以才不知如何作答。 “好。”良久,久到以为对方会拒绝,才听到这一个字。 被握着的手反握住对方,莫锦遥看着对方的眼睛,也许这个皇帝没有自己想想中的无情。 相握的两只手上,淡淡的温暖,足够温暖两颗心,赵凛觉得,他有些受蛊惑了,被眼前的女子。 因为生母的去世,即使这个孩子备受太后皇帝疼宠,满月宴还是没法大肆庆祝。不过请宗族皇亲聚一聚,还是肯定要的。 从早上一直忙活到晚上,宫里头难得因为喜事这么闹腾,太后也稍稍纾解了舒妃之死的哀痛,看顶头boss高兴了,那后宫的人都得跟着高兴,一时之间的喜庆热闹,让人完全忘记了前不久的满宫素色。 “我看容贵人脸色欠佳,她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不如让她先回去歇着吧。”皇后眼睛瞟了瞟坐在这桌尾巴稍上的莫锦遥,笑着对上面坐着的太后建议。 即便有舒妃的关系,太后还是打心底不待见莫锦遥,这样的场合又不能不让她出席,见皇后挑了个头,也就顺势应许了。 笑着赞赏皇后,“还是皇后想得周到,保重身体最要紧,容贵人就先回去歇着吧,不用陪我们耗着了。”然后转头对身边的心腹道,“阿英啊,你亲自送容贵人回去,路上小心一些。”交代完还不忘关切地叮嘱莫锦遥几句,旁边同桌的有身份的命妇王妃纷纷赞叹太后亲和。 对太后行礼,向皇后告罪,莫锦遥不紧不慢地就回去了。一进宫门,素问有些不平,说话不由有些过,“皇后什么时候跟太后这么融洽了。” “皇家的面子而已。”莫锦遥无所谓地给自己倒杯茶,“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还是要小心些,外面那些钉子还都没动呢。”况且在那里傻坐着哪有自己宫里舒服,也就看熹太妃拿话挑拨太后比较有趣些。 想到这,不由一乐,熹太妃一脉的人还真是有趣。“我出去走走透透气,宫里你小心照看着。”给素问留了一句话,莫锦遥拍拍屁股走了,也没给素问唠叨的时间。 “呼——”站到花园后门外面通向的那片熟悉的寂静当中,莫锦遥大大伸了个腰,甩动胳膊,使劲呼出一口浊气,说不出的轻松。 “你倒是自在。”身后传来一声调侃。 “你倒是够闲的,跑这儿来吓我一跳。”莫锦遥大大翻了个白眼,调整好表情,才转过身来。能知道这个地方,能用这个语气跟自己说话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了。“宴席还没散吧,在皇上眼皮底下溜人不怕被盯上?”今天是男的一拨女的一拨,没凑一起。 “无妨。”说的云淡风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根本是毫无紧要的事。“不过说真的,我还以为你现在忙的没心思来这散心。”赵澈意有所指地说,笑着看着眼前一派轻松的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