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剑》 第一章 小二上酒 三月的天,像个哄不好的婴孩,绵绵细雨已持续数日,道路也早已泥泞不堪。路上一行人皱着眉嘟囔了几句,纷纷紧了紧蓑衣,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而行,丝豪欣赏下路两边春风偷换了柳枝的兴致也欠奉。 此路乃途径庆安府至鼎鼎大名的太虚城的必经之道。 庆安府在浩瀚神州大地上,算不得什么大州大府,要说世人对此地印象,寒暄客套些的用词,估摸着也就是“人杰地灵”,“江畔明珠”之流,真要问起怎么个“杰”,如何“灵”,怕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仅是知晓,太虚城西北边过去约两百里地,有一名为“庆安”的地方。实际上,“庆安”是数十年前更改后的新名,至于改前叫什么名字,还真是知之者甚少。地名因何而改?传闻中较为靠谱的说法是:四五十年前,魔教通天教被当时武力通天的武通天以雷霆万钧之势肃清整合后,扬言要一统中原武林“为我独尊”。这话乍听起来跟绕口令似的,让人不觉莞尔,然则当时情景可着实是让人笑不出来。通天教自极西之地而出,打着“归顺得道,逆之则亡”的旗号,一路肆意屠戮正道中人,甚至很多地方的百姓妇孺也未幸免。魔道浩劫狰狞而来,天下陷入水深火热,后世人称之为“通天之劫”。正道各大门派被迫迎战,共同对敌。在对魔教的行迹路线以及种种迹象进行分析后,正道魁首们一致认为魔教狂妄无边,是要妄图途径现今的庆安府”,直接攻下太虚剑派,好一发而竟全功。因此大量正道之士悄然聚集太虚剑派,只等魔教到来,以逸待劳。哪知魔教只是派出了小规模的教众走了个过场,甚至庆安府都未进就转身而走,而魔教精锐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转途东去,杀上了最为偏远且易守难攻的云隐宗。不得不说魔通天的眼光毒辣,一眼判断出云隐宗届时精锐尽出,正值山门空虚,在数日的强攻之下,云隐宗数百年的基业几尽毁于一旦,宗主云无妄听闻这个惨痛消息,当时就口吐鲜血,昏厥过去。这也直接导致云无妄心境破损,武道修为跌落数境,不得不退位让贤,由其年仅而立之年弟子云中尘接位。那次的浩劫,最终在正道人士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扑灭了,各个门派弟子丧命的不计其数,就连雷音寺的方丈也在争斗中不幸陨落。而魔教也是元气大伤,武通天在各大宗门高手的围攻之下,终于不敌,负伤遁去,生死不明,魔教不得不退回了极西之地,但江湖在之后的数年内都是一片愁云惨淡。不过与此截然相反的是是,庆安城内的百姓松了好大一口气,相互奔走而告,并在那年改府名为“庆安”,显而易见为“庆贺安生”之意。 &快看,前边路口好似有家客栈!”数人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声音中明显的带着些惊喜。遥遥望去,确是见目之极处,有座类似客栈一样的建筑。众人明显都是有武艺傍身的练家子,耳目聪慧,仔细辨认,隐约见客栈前的红段子,上书“逍遥小筑”四个大字。 “小二,上酒,快些的,给我们来二斤上好老白干,切二斤的熟牛肉,再上几个小菜”,正是方才赶路的一行人,其中一个黑面小生,看来甚是性急,还没踏进客栈门槛,隔着老远就喊了起来了。 “好咧,客官,您这稍等着,我给您算算啊,您刚刚点的这些伙食呢,总计是八两七钱银子,小的私心做了个主,给您这免了七钱,您承惠付给小的八两即可” “这却是哪里来的道理,这饭菜还没吃过,就要算计银子了?再说你这价钱,是不是忒贵了点,区区酒菜,就要了在下八两银子。咦不对,你怎的,怎是个小娘子?” 这黑面小生一行人进了客栈,好不容易找到了仅剩的一张八仙桌,还没坐下,倒来了个笑盈盈的小厮,拿着个小算盘算起了花销钱银。细眼看去,这小厮头戴青毡小帽,穿着整齐干净的伙计青衫,然面颊却是粉嫩白皙,纯红齿白,眉宇间虽透着股英气,但仍掩盖不了淡淡的柔媚之意,却不是个小娘子是甚? 那伙计倒是没有因为大汉一句惊讶略显轻佻的“小娘子”动怒,眉间的皱起一闪而逝便又重新舒展开来。 “哎哟我说这位客官,您也知道这个年头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何况小店处在这个地儿,过往大多是江湖好汉们,小店人少式微,保不准何时就出了点江湖纷争,到时候您们高来高去的,可就剩下小店连个酒钱都讨要不到了呐” “算了师弟,她说的不无道理,入乡随俗,就依店家之言,先付了银钱吧。” 说话的也是一个年轻公子,刚将蓑笠取下,露出一张颇为俊气的脸来。之所以说是俊气而非俊秀,实在是因为这年轻公子,俊则俊矣,脸上却也是微黑,也不知是不是常年习武见光,给晒了如此模样。那伙计打量了年轻公子几眼,心里暗叫了句可惜可惜。 “可是这家店的菜价确是太高了啊,我看这店八成是个黑店,专坑我们这样的行路人。” “客官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我们店里的酒水还有饭菜,那可都是精选的上等新鲜食材,再说您看这道上偏远的,我们运过来也花了大气力的呢。”还没等那微黑公子发话,俏生生站一边的小伙计倒是先接过了茬,这引的黑面小生一脸不快。 “师弟,一路行来也乏了吧,咱们就不在这点小事上计较了,付过银钱好好吃一顿,下一家客栈也不知有多远了”“好吧,呐小娘子,这是纹银十两,也不用找了,给我们再添壶上等茶水。” “这是自然醒得的,保准各位客官满意。对了,顺便说下啊,小的是唤作‘小三’,可不是‘小二’,客官可记好了,呆会有需要加什么,记得唤我。” “噗。。”那黑面小生刚坐下,大大咧咧的准备咽下桌上原摆好的清茶,听到此言,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你这小娘子倒真是有趣的紧,什么‘小三’‘小四’的,店伙计不都是小二,行了你甭废话了,赶紧的去备着酒菜去” 见那店伙计走了,小生摇摇头,转过头对坐在身边的几人说道:“此地离那太虚剑派当是不远了,我观这店内的食客,不是步履沉稳,举止间颇有罡风,就是神华内敛,天庭饱满,看样子都是些或外家或内家的道上之人,冲着那太虚剑派的开山大典去的” “没错,此次太虚剑派的开山大典,邀请了江湖上数的出来的各大门派参与,临时改做了各大门派共同招收弟子的盛事,自然是应者云集,都想去见见世面。”接话的倒不是那黑脸年轻公子,却是坐于大汉对面的另一位面相普通的青年,言语间竟是透露着对这所谓的“交流大会”有些许的不屑之意。 “哼,要不是那太虚剑派仗着此次抑制瘟疫的余势,大肆宣扬剑术剑道如何的厉害云云,说的好像我们其余门派不值一提,各大派也不会联合发出拜帖,推了个劳什子“交流大会”出来。说白了,这大会就是各大派各使神通,好多抢几个有练武资质的弟子入派”另一位一路上少有言语的老者突然开了口。 老者口中所说的“瘟疫”,发生在年前。去年可算得上是个多灾多难的一年,天公好似看不够芸芸众生的笑话,先是连续三、四个月的大旱,万顷的农田龟裂,各地求雨的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甚至求雨求到送子观音庙去了,这天空依旧是晴空万里,烈日当头,庄家作物终于是颗粒无收,让本就看天吃饭的小老百姓们雪上加霜,饿殍遍野。俗话说苦尽甘自来,然则事实并非人愿,在大范围的饥民灾民离世之后,竟接着爆发了一场范围极广令人谈之色变的瘟疫,在又带走了不知凡几的性命之后,才逐渐被正道肱骨支柱之一的太虚剑派所解,从而抑制了瘟疫的传染蔓延。至于为何一向以剑术著称于世的太虚剑派何时对歧黄之术也有了造诣,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你们几个,这次上那太虚峰,可要多留意各大门派的招数路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指不定以后与之争斗比拼的时候就能大有助益。”老者沉思片刻,接着缓缓说出了这番话来。那三个年青后生,虽然有一丝的惊异,但还是老实沉着回道:“是,师叔(师傅),师侄(弟子)醒得了”,便不言语了。 且说那自唤为“小三”的女子,回到内堂下了客人点的酒菜,转身走到厨房外面的小院,眼见一位和自己同样打扮的,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年轻小伙,歪带着那青毡小帽,稳稳当当的躺在院内的那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上,丝毫不担心会掉下来,嘴里叼着个不知哪里摘来的小草,在那有滋有味的咀嚼着。女人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蹑手蹑脚的捡了个小石子,朝着小伙的身上就丢了过去,却见那小伙眼皮也不眨下,左手伸出两根手指顺势一夹,那石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指间。 “就知道砸不到这臭小子”,女子心里愤愤想着,嘴上却说着“好你个臭小二,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跑断腿,帮你接待那些满身臭气的江湖人,你倒好,在这优哉游哉的偷起懒来,看我告诉大姐不打烂你的屁股!” “我说三儿呀,你还有脸说的呢,那拨人还没到咱店呢,你就屁颠屁颠跑去先截了去,生怕这笔收入的银子到不了你的头上。而且你还私下把价格抬高了三成,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恶性竞争。我能信你敢告诉阿姐吗,我叫她阿姐,你在我面前自称老娘,看阿姐打谁的屁股!& 那女人嘴巴嘟了一下,每次吵架都吵不过这混小子,真是气死个人来了。倒是对这小子隔着那么远,却如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外面的景象的怪异事丝毫的惊讶都没有生出来。 “哼,我不管你那么多,反正今天就是这次下山入世的最后一天了,到时候你要是收入比我少,按照此次赌注,你就必须把我的衣物给洗了,我会看着你的,这次你休想让阿姐或者小四小五帮你作弊了!” “知道知道啦,啰嗦,跟个老太婆似的!” “你!你个王八羔子,一天不气老娘你心里难受是不是,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把你个小崽子打的哭爹喊娘了!”说罢,那女人转过身,拿上厨房内另一个小厮递出来的几份菜,气冲冲的去大堂上菜去了,弄的递菜的小厮苦笑不已,只得摇摇头继续回去烧菜了。 这边聊了会太虚剑派开山大典之事的那几位,犹自在互相闲谈,却陡然听到“砰砰砰”的几下声响,原来是那自称做“小三”的小娘子,将 几盘菜和一坛子酒气呼呼的丢在了桌上。黑面小生这可不干了,眼神一凛,对那小娘子说道:“我说你这小娘子,这是什么个意思,我等几人来吃个饭,还多花了银子的,你这是个什么态度,莫不是看我们是外来人,找茬来的?” “老娘我就这态度,爱吃不吃,不吃一边去!” “你。。”大汉竟一时语塞,显然是没想到一个小娘子居然这么横!众人也是一愣,旁边的两个小年青倒只是微微摇头,面露尴尬之色。 “客官可请息怒,咱家这个伙计呀,最近身体不太适,脾气有时不太好,还望见谅则个!” 不知何时,众人身边来了个约莫着有二十五岁出头一点的姑娘,只见她秋水明眸,眉似远山,再见她款款走来,气若幽兰,莲步生花,众人心中暗道:呵,好一个美丽的小娘子!看那打扮,正是此店的掌柜。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小生心中其实也并不是想怎样,只是性急使然,言语有时比脑子动的还快,才说出那番看似指责的话来,在见到这 水灵的掌柜后,纵使心中还有点小小的气愤,也立即烟消云散了。只是口中却说道:“身体不适,莫不是那个什么导致的?妇人嘛,终究是麻烦些,每月总有几天的”说着还配合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满堂食客早已被这边动静惊动,闻此言,皆都哄堂大笑。 “你找死!” “三儿,这桌客官还有菜没上,你去上。” “阿姐!”那位刚想发作女儿,听到这位掌柜的话,看了她一眼,小脚跺了一下,还是气呼呼的转身回内堂了。 “没想到这位客官对我们女子家的事这么在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客官您也是女儿身,亲身体验过的呢。”说完掌柜的掩嘴一笑,接着说道:“我观客官你面若黑炭,和身旁这小哥相得益彰,我们家三儿啊,从小怕黑,女孩子家家的,大多是如此的,还望客官见谅”说完又是莞儿一笑,也不管众人反应,自顾自的就走了。 厅内食客听罢又是一阵轰笑,那黑面小生原本黑着的脸,竟是憋红了点。 “好啦师弟,区区小事,就当个闲来趣事听了,吃饭吧。” 对于自己无辜被牵连,当着众人面映射他肤黑,这位俊气公子也是感到一阵无语,却也没往心里去。 却在这时,厅内众人却没有留意到,又进来一行身披黑袍,看不清容貌的人,坐在了刚腾出来的一张桌边,眼神有意无意间朝俊气公子身 上瞟了一眼,这边众人似有感应,不由抬头望向几人,虽有一丝疑惑,却看不出哪里不妥,索性继续吃起饭来。 那貌美掌柜并没有抬起来头来招呼,只是用余光瞥了几人一眼,随后向着院内那棵大树的方向喊了一声: “小二,上酒!” 第二章 微风皱面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竟有了渐大一点的趋势。 “小二,上酒” 闻听此言,那后院树上的青年终于睁开了看似睡意惺忪的双眼,懒洋洋的坐立在树枝之上,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半大不小的哈欠。然后嚯的一声,轻轻一跃,就跳到了约莫五、六丈开外的走廊中,顺手抄起身旁后堂窗边的一坛子白酒,踏步往前厅走去。 “几位客官,一路舟车劳顿,恰逢了这不应景的天气,怕是辛苦了。来来来,尝尝本店自酿的老白干,解解乏。” “我等尚未唤店家伙计点酒菜,你怎的自行就将这酒拿了来?” 那几位刚入座的黑袍客,抬头瞧见一个长得颇为耐看的小厮,正自笑嘻嘻的伫立一旁,其中一人如是说道,听不出是喜是怒。 “几位客官一看就是江湖上的好汉,好汉自然是要饮酒的,况且小店的酒水,在这方圆百里,那也算的上是略有薄名” “既如此,你自放桌上吧,再去弄几个拿手的菜来吃吃”那人似不愿与这市井小民多言,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便兀自闭目养神起来。 “好咧,小的这就去”那小厮得令而去,路过账房柜台时,朝那貌美掌柜极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而那掌柜也是面含笑意轻轻点头回意。大厅内依旧是稀碎嘈杂,或谈论此次太虚剑派的开山大典,或交流练功上的心得,或聊聊最近江湖上的奇闻轶事,或咒几句魔教的天理不容。 正当此时,忽闻“框当“一声巨响,厅内众人尽皆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闻声望去,只见原本靠窗那一桌四人,有一浓眉大汉拍案而起,而另三人细看过去,竟是已经倒地,七窍流血,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而那被含怒拍过的桌子,也已摇摇欲坠,没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就散架开来,酒水菜品撒了一地。 “这酒菜有毒!好你个杂碎店家,到底是何人,我看你们是猪油蒙了眼,敢对我师兄弟下毒,识相的赶紧交出解药,若我几位师弟性命无碍,便留你个全尸!”那人朝着掌柜方向大声喝道,原本放于桌角的佩刀也森然出鞘,兵指柜台。 众人先是被这说话之人一掌震散八仙桌的功力所摄,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到这等骇人听闻的话,有几个身心敏感的,立即将手中酒碗丢开,霎时间碗碎声此起彼伏。 掌柜听罢此言,秀眉微蹙,一双明眸不经意间朝刚入座的几位黑袍客又瞥了一眼,但见对方几人仍旧闭目养神,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漠不关心。掌柜稍稍思索一下,接着像是略带无奈般的摇了摇头,不再看黑袍客,面向发难之人准备应对。 “这位兄台稍安勿躁,依在下看来,此事并不一定是这里的店家所为,我等都是一起吃的这酒菜,都还没什么异状。何况兄台看样子也是和我等一样,头一次来到这地方来,理当和店家无仇无怨。退一步来说,就算店家真的有不轨之心,欲加害兄台几人,也没道理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此毒手,这岂不太过不智了点” 不等掌柜开口,人群中竟是有一人先接过了话茬去,定睛一看,却是刚刚被自己调侃了一句的“微黑公子”。 “哼,你是何人,难不成是同伙?”浓眉大汉听了此言,脑中稍加思考,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眼下没有更好的怀疑对象,只得张口这般盘问了一句。 “在下也就是个路人,并非什么同伙。依在下看来,令师弟们生机未断,兄台最好还是先觅得一个郎中,或是懂歧黄之术的高人解了毒,再做其他打算的好” 大汉似乎犹自在犹豫该怎么办,忽的听到掌柜说道:“郎中我们这倒是有的,不妨让她来看看。”众人犹自不解,一个小客栈怎么还有郎中,这时从内堂方向又走出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众人眼前再次一亮,这姑娘桃腮杏面星眸明仁,宛若一朵出水芙蓉。只见她神情自然,踱步而来,经过掌柜跟前,冲着掌柜微微颌首,但顺带瞥见那歪带头帽的小厮不知何时溜进了柜台,心想着这个小二,肯定又是找机会偷懒了,但看清小厮所作所为,顿时愣了小会,随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个家伙,居然躲在柜台里面,坐在那抠脚丫子! 旁人见着了这美人一颦一笑间的刹那芳华,眼神都直了。那发难的大汉却是不在此列,美人美则美矣,他此刻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欣赏。反倒是看这所谓的“郎中”,人命关天之际还能笑出声,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你这小娘们,能有什么本事,我且让你看看我师弟们,若是看不好,可别怪在下今天翻脸无情!” 那姑娘对大汉的胁迫之语好似没听到般,神情恢复到开始的淡然,越过众人,走向倒地的三人,然后给三人号了号脉象,分别在眼、耳、舌几处探察一番,随后拿出树根银针,在三人身上分别数出扎了几下。大汉在她拿出银针的时候,犹豫着想问她有何企图,蓦地想想,师弟们已经是这样了,姑且只能信信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娘子吧,刚张开嘴又合上了。 姑娘扎完针后,起身对大汉说道:“方才我已经用银针控制了令师弟们的 体内毒素,这里有一些解药,你且给他们每人服下两粒,半个时辰之内,毒素自解” 大汉闻之将信将疑,但还是扶起三位师弟,喂下姑娘给予的丸状解药,片刻后,果见三位师弟不再流血,面色好转。大汉心中一宽,心中窦疑去了大半。 “姑娘援手之情,在下感激不尽!方才一时心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海涵!在下现在知晓贵店家绝计不是这下毒贼子,而姑娘又是在下师弟三人的救命恩人,以后姑娘若是有难事,直管往广兴州的狂风帮寻在下!” 居然是狂风帮的弟子!狂风帮的功法,刚猛爆裂,走的是外家至阳的路数,号称无坚不摧,虽略显夸张,但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不过众人听着大汉此言,心中却是有点不齿,刚刚还对别人凶神恶煞,眼见着人家救了自己同门,而且一救就是三条性命,这人仅是客套寒暄了几句,什么实在的表示也没有,这狂风帮的弟子且不说本事如何,为人着实是有点小气! 郎中姑娘仿佛是未听到,也未如江湖惯见的那般和大汉寒暄几句,转身便回内堂去了,大汉在旁边面有尴尬之色。 这桩小风波眼见着是要平息了,众人也不是很以为意,江湖上这种事情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这时有两桌人,不知是戏份看完了,加之已经酒足饭饱,还是毕竟出了有人下毒的事情,不敢再吃,收拾收拾眼见着是要抽身离去。 “站住!” 诸人只听到一声厉喝,狂风帮的这位大汉黑着脸,朝那两拨人瞪着眼。众人尚未搞清楚什么状况,只觉这个大汉刚刚还朝那姑娘堆出了笑脸,转眼又来这么一出,这变脸的速度比之难养的女子还要快上些许。不过在场大多是常年跑江湖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略一思量,自是猜到了这大汉的意思,看来这事还不算结束,接下来还有些波折。 果不其然,大汉又看了看自己的三位师弟,见其面色持续好转,想是没什么大碍了,心中大定,像是想起了别的什么,顿了顿声音,冲在场所有人一抱拳,沉声说道:“诸位,今日之事,不能这么就了了,这个亏我师兄弟几人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吃了下去,否则说出去,我狂风帮的脸面可是要折损不少。那下毒之人,十有八九就在诸位当中,在下得对诸位盘查一番,在没查出是谁之前,在下还请各位不要擅离,否则在下可要怀疑其是做贼心虚了” 此话一出,在场人士俱都看了他一眼,表情不一。有的惊疑不定,有的面色凝重,有的面露愠色,也有的神情自然,似是心中坦荡。 “阁下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一句话,就想留住我们所有人任你盘问?莫不是刚刚阁下也中了点毒,脑子不太清醒了。不用理他,我们走。” 说完此话,那两拨人兀自转身,继续朝客栈大门而去,为首之人刚要迈出门槛,突然感觉面部一冷,寒光一闪,这人反应倒是极为迅速,赶忙向后一仰,遂看见一柄三尺有余的青峰钢刀嵌入了客栈大门的门框之上。摸了摸仍旧是擦破了的脸颊,那人暗道好险,随即怒气暴涨,这一剑明显是冲着他的脑袋激射过来,并未有丝毫的留手,身手稍微差点一命呜呼也是大有可能的!“蹭蹭蹭”,那两拨人虽然彼此不熟,但俱都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自己的随身兵刃,管你吃了什么亏,敢动手就得有流血的觉悟。眼见着一场人数不对等的大战将起,而那狂风帮的大汉却丝毫胆怯都没有表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果不其然,仿佛是配合了大汉的镇定表情,客栈门外马蹄阵阵,显然是又来了一批人。 “坤儿,是哪路贼子,竟敢对我狂风派弟子出手,倒叫老夫见识见识!”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外面一群人还真是大汉的门人,听起来还是大汉的长辈带队。这大汉的师傅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想必是知晓了在自己弟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询问起来。 早已过而立之年的大汉,当众被叫做“坤儿”,显然是有些许的尴尬,但马上正了正色,抱拳恭敬道:“师傅,目前尚未可知具体是谁下的手,但是想必就在这些食客当中。门口这几个人想要离去,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弟子刚拦下他们,正待盘问。” “唔,做的不错,正该如此。尔等最好有点自知,让我门下搜查一番,若是身上有什么下作的藏毒之物,不合我辈正道人士行事之风,那就不言自明了。若有不识相的,哼!”言罢,老者运起内心,朝身前门框上的钢刀随手一劈,那看起来韧性十足的钢刀便手起刀断,做完了这一举动,老者眼神变得更加锋利,有意无意的朝面前数人扫了几个来回。 这些人原本只是江湖上小门小派的弟子,甚至有个别压根就没有像样的师承,自然都没什么高强武艺伴身,眼下这老者武艺绝不是己方能够与之匹敌的,而且对方人数众多,顿时脸上阴晴不定,心中自是惴惴不安。瞧见这几人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局促模样,老者对自己散发出的震慑力颇为满意自得。大手一挥,身后几个弟子就应声而出,大摇大摆的在门口数人身上以及行囊搜了起来,从被搜者脸色看来,明显是心中羞怒之极,但却因形势比人强而无奈隐忍不发。 “启禀师傅,未发现什么可疑物件”,一位弟子对那老者抱拳道。 “既如此,老夫也并非什么蛮不讲理之徒,尔等就去吧,但今日之事,老夫定当将那下毒宵小揪出来严惩。尔等要是在外面胡乱嚼什么有损本门声誉的舌根,后果就自负了!” 听着老者颇为厚颜的言语,那数人心中骂了几百遍的娘,但还是一声不吭的低头就走,连句形势上的找回场子的场面话都没有交待。 “好了,接下来该余下各位了,老夫就不浪费口舌对各位问来问去,想必也问不出个什么来。那各位就让老夫的弟子搜上一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老夫自当放诸位安然离去。” “搜,搜你妈个头啊!十息之内,都给老娘滚将出去,若是再喋喋不休耽误老娘赚银子,老娘给你们全扒光了丢出去” 这番相当骇世嫉俗的话语一出,搁在那会沉默凝滞的氛围中,就好似晴日天空刷的劈下来一道响雷。听这话里的内容,竟是个女子。说这话的自然不是看起来款款淑德的店掌柜,也不可能是温婉恬静的女郎中,却是那含怒而去,又含怒而回的自称为“小三”的店伙计。原来她在院子里被那小二一番言语相激,跑到前厅朝食客泄了通火气,回后堂后,却闻那小二又接待了桌客人,此次入世所赚钱银,很可能比不过那小二。一想到臭小二赢了赌注时的可恶嘴脸,自个得帮他洗那些又臭又脏的衣物,少不得还会被他嘲讽几句,真个是气不打一处来。恰好此时外面闹了这么一出,这些个没长眼的杂碎们,跑来不消费还碍着老娘做生意,简直是不知死字为何物。 “哈哈哈,我说三儿,你讲话能否稍稍动点脑子,一会骂他妈的头,一会又自比他们的娘,说来说去还是指着镜子骂自己呢!”这个显得更加不合时宜的笑声和调侃言语,出自刚刚兀自在那抠脚丫子的店小二。 众人心中想道:“这两个人也不知是疯的还是吓的傻了,身陷这种危险境地仍不自知,还在那疯言疯语,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老夫还以为是哪路的英雄如此豪气,不曾想竟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对,其中一个还是个黄毛丫头。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当真是初生小跳骚不怕虎。青山,志松,去替他们家长好好教育教育,好让他们识得个礼数。”这“好好”二字,很明显的还加重了些语气。老者开始听到那小女娃的嚣张言语,还微微思考了下会不会是什么有来头人物的后人,但转念一想,暗笑了声自己这是谨慎过头了,这偏僻路边,哪会有什么‘大人物’,不由怒从心生,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小娃,敢在这个时候抚我虎须,定叫你们好看。 “是,师傅。”言毕,名叫“青山”、“志松”的两人,狞笑着走向两个小伙计,正抬起手来准备动手,突然感受到双腿传来的剧痛,不由的膝盖一屈,倒地不起,大声呻吟起来。 “是谁?!” 第三章 波澜频生 “是谁?!” 狂风帮的老者虎目如炬,赶忙环顾四周,一时并未发现那暗算之人,再回过头看已被门人抬回来的两个弟子,看样子最起码也是折了双腿,对方竟敢当着自己的面下手,看来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老者面色阴沉无比,满脸大怒之意。 “哪个藏头鼠辈,安敢接二连三对我门人弟子狠下毒手,快给老夫站出来!”老者已然将对其弟子投毒之人与方才施以暗手之人联系在了一起。 众人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人家既然是下了暗手,哪里会凭你一句话就自投罗网了? 却在这时,出乎众人所料,一道听起来颇为客气的声音响起:“老前辈息怒,在下刚刚嘴里尚有一口饭菜未咽下,不便言语,眼见着贵派弟子将要动手,怕伤了这里的和气,情急之下施了点小手段,阻止一二。在下绝无偷袭的念想,也没有冒犯之意。还望前辈海涵。不过贵派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号的,今日这二位伙计言语中确有不当,但毕竟是无心之过,想必老前辈大人大量不会计较。” 又是那个面部微黑的俊气公子,说罢,还站起身朝老者抱了抱双拳,以示敬意。只是他自己明明也是堪堪及冠的年纪,说话却老气横秋,让人忍俊不禁。 这人今日怕是管闲事管上瘾了,先前狂风帮大汉欲要发难,他从中斡旋了几句此刻又冒着得罪狂风门的风险,悍然出手,细细想来,两次皆表露出了对这客栈店家的回护之意,也不知是不是和这店家本就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好一个‘小手段’,阁下当真是好本事。老夫且不管你是哪家的后背俊彦,但胆敢肆意插手我狂风门内事,说不得还得拿出更多点的‘小手段’,老夫这就来掂量掂量” 那公子嘴上说的客客气气,但老者哪里听的出来半点,分明都是些油嘴滑舌的推脱言语,心中不由怒意更盛,刚说完这几句话,就纵身一跃,协裹着拳掌劲风朝年轻公子面门直奔而去。 想不到这老者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顾及自己辈分,看来狂风派功法至阳,习之者的脾性也都是刚猛爆裂的传闻八九不离十了。 黑脸公子见老者动作,稍稍收敛了一下神色,但并未露出丝毫慌张,只将头向侧边一偏,躲过了这迎面一拳,接着快速出手,在老者伸出的手臂上一拍、一扣、一拉,老者顿时感受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心中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若非自个常年锤筋锻骨,就这半个呼吸之间,胳膊轻则脱臼,重则断臂也是有可能的。来不及再想什么,老者赶忙挥出另一拳,仍是朝着黑脸公子的面门而去,对方果然挥手抵挡,老者先前手臂自然一松,原是使了个围魏救赵的手段。接着老者稍退了半步,双手运足力道,使出了狂风派的拿手绝学狂风拳,拳拳相接连绵不绝的向黑脸公子攻去,黑脸公子见招拆招,一时场面上旗鼓相当,在化解对方数十招拳路之后似有不耐,寻了个机会抽身闪开半身,露出些许凝重之色,接着使出了一套大开大阖的拳法,与老者以拳对拳。 老者越打越心惊,对方是什么来路,竟然能使出这等霸气的拳法,隐隐比我狂风拳还要刚猛。但此刻骑虎难下,不容他多想,只得又使了几招绝招,将二者的对攻继续了下去。 两者拳路相似,以刚克刚,对攻煞有看点,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狂风帮的老者已渐渐不支,露出疲态,恐怕不久就会落败。果不其然,半晌之后,黑脸公子逮着了老者一次上盘露出的空门破绽,心到拳到,一击而竞效,打在老者胸口,老者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斜飞出去,落在了远处的护栏上,竟将那结实护栏也压断了,可见这一拳的霸道之极。 这一场大战想必是结束了,黑脸公子犹自伫立,沉吟片刻,似在计较着这一场的经验得失,然后转身对同行的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人说道:“师叔,您看是我刚刚使出的这伏虎拳以刚克刚好,还是那以柔克刚的排云掌更易奏效?” “皆可”那师叔没有多说什么,但看向自己这位师侄的目光中显然是多了几许赞赏。 这番对白落在众人心中可就是震撼至极了,听这意思,那公子竟还留有不少后手。那狂风帮老者点子也忒背了点,闹腾半天,只是当了人家的陪练,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很,人家其实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这厮倒是有趣”柜台后边有个声音冒出了这么一句,一边嘀咕还一边毫无形象的抱着个鸡腿在啃。不是那抠脚丫的小二还有谁来。抠完脚丫又啃鸡腿,也不知洗过手没有。众人被场中诸事吸引,倒没有留意他的嘀咕言语。 这时狂风帮的老者也顾不得颜面大跌,艰难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冲着黑脸公子一行人抱拳道:“阁下有此身手,料想也不是那等背地下毒之人。虽知凶手八成仍在这厅内,但石某今日既是技不如人,也无颜再继续查问下去。少侠能否留个师承名号,也好叫石某知晓是败于哪位高人之手”说完还朝黑脸公子身边的老人看了几眼。 原来狂风派老者姓石。石姓老者估摸着还是脸上挂不住,这几句场面话讲的颇为斟酌,想知对方身份,直接承认抵不过一个比自己徒弟还小的年轻后辈,无论如何还是开不了口,转而问起了对方师承。 不过那位师叔并未开口,倒是黑脸公子客客气气的还了一礼:“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家师讳姓云,我等几人打西南面而来。” “原来少侠竟是鼎鼎大名的云隐宗门下高徒,石某输的不冤。今日得以领教云隐宗高招,实在大慰平生!就此别过,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石姓老者江湖阅历自是丰富无比,姓云,西南边,哪里还猜不出对方的宗门。那公子说的颇为隐晦,自是不喜张扬,石姓老者却仍是高声说出了这番话。 黑脸公子眉头微皱了一下,也没什么表示。心知对方是暗示围观众人,他输在云隐宗的手下,并不是件多丢人的事情。随后,狂风帮门人便扶起三位中毒还有两位受伤的门人,将欲离去。 “慢着,几位客官稍待,走之前,还请把蔽小店的损失赔偿一下” 这声音正是出自于柜台方向,说话的,是那许久没有开口的貌美掌柜,此刻她正依靠着柜台,手持一方画扇,也不知她在这种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扇个什么劲。 石姓老者不愧是脾气爆裂,听了这话,心中又冒出了一些肝火,今天还真是邪了门了,连个小娘们也要来踩几下我们狂风帮的脸面吗?但他知道现在场面上并不是狂风帮能镇得住的,也不知这个店家跟云隐宗几人有没有什么关系,于是沉声问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小女子方才说的很清楚了,只要各位把蔽店的损失赔偿一下即可,各位都是侠客,应当不会赖我这小女子的帐吧?” 女掌柜说完看了一眼狂风帮众人,又好似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云隐宗四人,接着竟又看了一眼那一直老神自在的黑袍客几人。 黑脸公子倒是冲着女掌柜,哭笑不得道:“这位大姐,在下只是适逢其会,并非存心闹事,再说在下刚刚好歹也。。。”黑脸公子本意想说刚刚我还两次帮了你们店里的大忙,就说英雄救美也不为过的,你总不能翻脸就找恩人要钱吧? “这位公子的援手,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的,但我家小三刚刚也给公子几人免了几钱酒菜钱,这样就相互扯平了不是吗?”还没等黑脸公子说完话,掌柜的就打断了他,就冲着狂风帮众人,云隐宗四人说道:“小女人刚刚粗略估算了下,蔽店桌椅门楣,酒菜餐盘,加上因为你们而无形流失掉的客户,这损失折合银子也就三百两,你们两家就一家赔我一百两。哦对了,我家小五还治好了你们那三个弟子,看他们那样,小命也值不了几个银钱,就每人折算成五十两,你们还要多加一百五十两”接着竟又冲着那一直老神自在的黑袍客几人说道:“至于其余的一百两,就由你们来付吧。” 什么,这也行? 黑脸公子一时语塞,心中无语之极,这是什么逻辑?但又像想起了什么,改口对着掌柜笑道:“掌柜的,赔偿自是要赔偿的,不过在下觉得,理当由他们赔偿二百两,狂风派赔偿其余的银钱,你说呢?”黑脸公子指着的,正是那黑袍客几人。 “那我可管不着了,反正我就要见到银子。这银子可得算今天咱们店里的收成的,要是见不到银子,我倒好说话,就怕我们家小三不好说啊”掌柜说完拿着画扇掩嘴笑。 “阿姐,我就知道你向着我,嘻嘻。”被提到名字的小三,对着掌柜可爱一笑,转过身又叉起腰,指着众人喝道:“你们这些糟践汉子,吃饭不好好吃,闹来闹去,今日要是让姑奶奶赚的银子少了,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都哪跟哪啊,这店家从掌柜到伙计,都是烧坏了脑子吧!不过也不解,这事和那几个黑袍客又有什么干系。 倒是狂风帮的石姓老者,隐隐预感事情不对,但并不想再趟什么浑水,丢给掌柜的一小袋银子招呼了门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掌柜的掂量了一下分量,肯定是够了两三百两,满意的收了起来。然后看看点了名的剩下两方人。 只见黑袍客其中一人,声音微微嘶哑,但不觉惊讶,冲黑脸公子说道:“这银子也不是不能给,但江湖事自有江湖手段解决,你我就切磋切磋,来决定剩下的二百两银子由谁来出。” “正有此意,且不知是怎么个切磋法。” “很简单,在下向来不喜拳脚比拼,你我就来对上一掌,谁撑不住被逼退哪怕半步,也自当认输。” “此法甚好,那便来吧”言毕,两人走向大厅中间,隔了不过三尺有余,各自运足内力,两掌相对,比拼起来。 众所皆知,内里比拼是相当危险的,若是一方不支,被对方内力侵入体内,严重者五脏六腑皆会受损,不仅功力会大损,小命也是堪虞。 半柱香时间悄然过去了,场中二人仍旧拼了个势均力敌。从那黑袍客露出的双眼周边的汗滴来看,他似乎渐渐力有不逮。但是他又表现的从容镇定,似乎是稳操胜券,让人费解。 突然,黑脸公子原本从容不迫的脸上,多了几道扭曲,显然他此刻承受到了压力和痛苦,也不知是不是内力不支,被对方内里逼迫所致。众人只见到黑脸少年另一只手在对拼的那只胳膊上点了几下,然后他做出了再度运功发力状,正当他要再度一搏的时候,双方身后各自闪出了一个身影,黑脸公子这边来的是那位师叔,在他背后递出一掌,然后引导他的真气走入对拼的那只胳膊。黑袍客身后窜过来的另一人,也将手掌抵住了他的背后,这闪过来的二人随即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用另一只手臂在拼的二人双臂上一捏一拉,就此分开了二人。 “这二百两银子,就由我们出了。”然后其中一个黑袍客,丢出了一袋银子,数人马上离开了客栈。 掌柜的看了看黑袍客的背影,并没有什么动作。而适才相当横的小三,也并没有再出言相拦,反正银子已经到手了。 “师叔,不追吗?”黑脸公子看起来有点虚弱,对着师叔问道。 “不了,还不知对方另外几人的深浅,贸然追去恐怕会吃亏。想来他们不是普通的魔教中人” “什么,魔教中人!”众人大惊,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风儿,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势,若没看错的话,对方是悄悄给你下了毒吧”师叔接着说道。 “正是,方才比拼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臂上传来一股暗涌力量,沿着手臂侵蚀而上,我就赶紧封住了手臂的穴道,以免毒素攻心,正当我想拼着受伤也要重挫对方的时候,师叔和对方那人就将我们分开了”说完,那被唤作风儿的黑脸公子伸出自己对掌的手臂,只见手心处,赫然有一颗小拇指头大小的黑色圆点。果然是中了毒的样子 “区区魔教之人,不值得你冒险,下次见到再讨回这笔债。不过这魔教之人,下毒的本事还真是神出鬼没,刚刚狂风帮的数人,就是被与你对掌的那厮分别暗射了一根毒针,只是那大汉运气好,被同门不经意间给挡了去,才免了场无妄之灾。不过对掌之时,连我都没有看出他是怎样下毒的,难不成是将毒素事先就放在了手掌心?”云隐宗师叔一边给那黑脸公子运功疗伤,一边说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狂风帮是遭了那几个魔教黑袍客的毒手,一开始却错怪了云隐宗的人。不过就算他们找对了凶手,以刚刚那几个黑袍客的身手,狂风帮还是要吃大亏的。这么一想,没找到真凶还算他们走运了。至于黑袍客为何对狂风帮的几人狠下杀手,有几个记性好的人,想起当时各人都在相互闲聊,狂风帮那桌隐隐是在骂骂咧咧,好像是说魔教杀了他们几个弟子,对他们咒骂了几句,哪曾想身边就有几个武力强悍的魔教之人。 “唉,风儿体内这毒素,相当霸道,师叔我对解毒之事又不擅长,看来只能暂时压制住,等回了宗门后再请你四师叔出手了。” “那倒不必,不是说了吗,郎中我们这是有的。只是这位公子是云隐宗的门人,听起来像是个大门派,身份不低,诊金自然要高一些,不过见你这黑黑的面相,怪可怜的,给你打点折扣,就收你二百两好了。” 黑脸公子听了这话,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我也不是很黑好不好。不过你所谓的身份不低难不成就值二百两而已?太没眼光了!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得花去二百两,真是晦气。 他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丝毫不怀疑这客栈的“郎中”能解了连他师叔都无可奈何的毒素。 过了片刻,那位貌若天仙的郎中“小五”走了过来,令这原本生了这些事端气氛沉闷诡异的大厅瞬间多了不少生气。 小五对照例对黑脸公子查探了一番,然后拿出几根银针在他手臂的数出扎了下去,只是这次她让黑脸公子运动体内真气,引导手臂上被毒素侵蚀过的血液,从那几根银针上缓缓排出。做完这些,还不等张开了口欲要言语的黑脸公子发出声,小五就起身离去,只听到她口中飘来几句:“毒素还没化解完,需三日光景,每日针灸,佐以几幅药草,方可治愈。” 闻听此言,众人皆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年纪轻轻的郎中,还是个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之能! 云隐宗几人显然也是心中云隐宗几人显然也是心中震惊,那师叔率先反应过来,对黑脸公子说道:“既如此,风儿你就在此地盘桓静养几日。算算时日,我们几个一会还得上路,尽快上太虚峰和其余门人汇合。你伤好后,再赶去太虚剑派吧。” “是,师叔。” 掌柜这时不合时宜的也丢下一句话给黑脸公子:“我家小五说你这病要麻烦点,还得治个三天,所以你这诊金得加一百两。” “……” 第四章 有子将行 这天气终于在连下数日的小雨后收敛了脾气,绽放了笑颜。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阳光温暖和煦的洒下来,透过树叶上还溢流的水珠,流光溢彩。 这是一条蜿蜒而上的山间小道,周遭郁郁葱葱的都是些树木植被。有一行数人置身其间,向山顶方向缓缓而行。 “这还真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啊,小五姑娘,你们的住处就在山顶吗?这一路走来,我观此山虽不像各名山大川那般雄起壮丽,但景色真个是颇为秀气宜人,如此灵山福地,难怪能长成似小五姑娘,呃,还有令姐妹们这般美貌佳人儿。”说话这人头戴纶巾,身着一袭白色长衫,飘逸长发随意束于身后,腰间悬挂随身佩剑,单看这扮相真个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长的也是颇为俊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面部微黑,却不是那云隐宗的公子是谁。 “云公子谬赞了。”小五神色如常,并未因对方的赞美之词面露异色。事实上,这一路走来,那位黑脸云公子时不时的就会找个由头和小五说些什么,虽然言谈谦和文雅,举止有礼有度,但那刻意接近讨好之意却是掩饰不了的。小五则都是寥寥数字打发了他,言辞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他倒也光棍,并不以为意。 “我说云公子,你怎的就追着我们家小五不放,你倒是把那连连瞟向小五的贼眼,往姐姐我这边瞅几下呀,难道姐姐我长的入不了你的眼么?”一个紫衫女子“娇嗔”道,正是穿回女装的小三。 云姓公子听到这说话声,觉着头都要变作两个大了,这名小三姑娘,小半日行程中,除了和那位俊俏小二哥拌嘴不断外,就是以调笑自个为乐子,且言语间颇为大胆豪放,有些一般姑娘家扭扭捏捏羞于提起的物事,到了这位这里,完全就没了“避讳”的概念。若是抛开其人,单听其言语,定要以为是个粗犷乃至粗鄙的汉子,决计和眼前这位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娘子合计不上。要说平时这种直来直往性格的姑娘颇对自个的胃口,而且毕竟长的不赖,可如今初识了惊为天人的小五姑娘,看她那恬静淡雅的气质,想必中意的应是翩翩君子类型的侠士,自己言辞都得注意一番,生怕稍显了孟浪引起佳人恶感。 “三姐哪里的话,在下初见三姐就已经眼前一亮,引为天人了。”说罢心里还嘀咕了一句:我就当这话是对这小五姑娘说的。 “哈哈,我说小黑兄,你初见三儿的时候,她可是扮着男装的呢,你这话说的,会不会有点假啊?” 双手抱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嘴里又叼着小草的小二,大笑着接过了话茬。 “哪里哪里,在下可没胡言乱语,三姐即使着着男装,也遮不住她的天生丽质,挡不了她的绰约多姿呀” “不要跟我四个字四个字的蹦哒,你就直说,我好看吗?”小三不耐他文绉绉的吊书袋子,朝他一喝。 “好看!” “那你说,我和小五比起来谁更好看?” “那自然是小。。呃。。一样好看,一样好看”说完黑脸公子暗道了句好险,差点说了实话。 “什么一样好看,分明就是虚应之言。你们男人都这样吗?”说罢还对小二看了一眼。 “别看我,我可不是这样。你要问我的话,那肯定是小五好看啊,至于你嘛,唉还是不说了,我不想伤害你。” 旁边同行的掌柜,还有个昨日客栈内的厨子几人叫她小四,都不约而同的轻笑了起来。 “你!”小三顿时气极。转而眼珠子一转,又笑意盈盈的对着黑脸公子道:“云公子,既然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又是什么天人来着,那你说,你喜欢我吗?” “什,什么?” “什么什么,我就问你,你喜欢我吗?” “这个。。在下不知。”云姓公子惊呆了半晌,实在想不到对方这种问题都能随便问出口,只好含糊推脱不知。 “哼,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你都说我怎么怎么好看了,想必是喜欢的。”说完眼见黑脸公子张口欲要辩解什么,又语气一冷生硬道:“怎么,你难道是如此心口不一之人?” 这女人变脸之迅速,比翻书还快,黑脸公子压根适应不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小三也不管他,自顾自接着说道:“你不言语,那便是默认了。你既喜欢我,就不能对我家小五再起什么心思。” “那可不成”黑脸公子大急,脱口而出,又见众人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戏谑,顿觉上当,暗呼不好,这小娘子果真是难缠无比。 “好了,小三,不要再拿这位公子取笑了。”掌柜大姐头一边轻笑一边打断了小三,朝黑脸公子说道:“公子见谅了,我们家小三性格顽皮,爱拿人取笑,但心地很好的。” “大姐严重了,三姐性格直爽,有女侠之风,在下确是欣赏。”对方这样说,黑脸公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顺着憋出这么几句夸赞一番。不过倒是马上正了正色,对眼前之人抱拳行礼道:“在下姓云,单名一个风字,诸位不必客气,叫在下本名即可。”他心知这位大姐可算得这几人中的话事人,诸人都以她为首,况且自个还惦念着人家的妹子呢,自然表现恭谨。 “我兄妹五人,小风你应当都认识了,名儿也很好记,就是小二小三小四小五。至于我,你唤一声大姐也未尝不可。前面不远就是我姐弟五人落脚山门了,这两日你就在此静养,待伤势痊愈后再赶路。”她如此聪慧,自然知道这个王风对自家小五有所觊觎,但观他前日强扶弱仗义执言的作为,也无出身名门的倨傲,更重要的是,联想到以后小二可能要与云隐宗生出的交集,生出了结交之心。稍作沉吟,大姐继续说道:“听闻小风你此去之地是那太虚峰,恰好我这二弟整日吵着山上闲闷,你若方便,就带他一同前往,见识见识世面。不过我这小弟武功底子浅薄,又爱闯祸,一路还得劳你多照顾。” 小二听了大姐的话,原本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脸上居然多了几丝疑惑不解,平日自己是想下山看看,去江湖游历一番,但每每和阿姐提起,都被往常对他宠溺有加的阿姐一言否定,断然不许。为何这次她却主动提及此事呢? 那边小二犹自不解,这边云风却心中一喜。 一想到若是路上能交好于小二,结个善缘,以后不愁没有机会接触不到小五,况且对方替自己解毒,就算不是救命之恩这么严重,也是有恩于己。云风赶忙回道“方便方便,大姐尽可放心,我云隐宗的破烂招牌到了江湖人聚集的太虚峰应当还是好使的,就算真遇到什么麻烦事,不论如何我也定当护得二……令弟周全” 他本想称呼一声二哥,看对方面相可能比自己还略小点。但叫一声二弟也不妥当,故而改口称了句“令弟”。 闻听他们三言两语间,就商定了小二下山之事,小四小五两人面露愕然,显然没想到小二难不成就这么突然要离去了?不过再一想,阿姐说他只是去太虚峰一趟,想必用不了多久的时日就会回来,心中渐定。而小三则对云风这番话似有不屑,心想着那个臭小子哪还需要你来保护。但立马也想到了小二离去的这一茬,赶忙问起:“阿姐,我能不能一起去?有我保护小二,肯定出不了什么事。”大姐瞪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小三嘴角一撅,不乐意起来。大姐继而对云风客气道:“如此就有劳小风了。” “大姐无需多礼,区区小事一桩而已,倒是在下这两日要先叨扰了。” “恩,这倒没什么,你是付过了银子的,无需客气,就当在自己家吧,除了各姐妹的房间不要乱入,其余皆可自便,我们逍遥门平日没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 两日时间转瞬而逝,夜晚来临,繁星点点。 在逍遥峰最高处的那块巨石上,坐着一个人,低着头对着身前的茫茫云海怔怔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影渐进,赤着脚提着雪白的裙襟,走到他身旁,席地而坐,温言道:“零落,在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心里有一点点空荡。小五,打记事起咱们几个就在这山上了,除了每季一次下山七日,去那逍遥小筑入世磨砺心境,就再没见过别的地方。我原本想着要四处走走,看看别处的山是不是和咱们这不一样,看看山脚下,叫做江湖的地方。可是真到阿姐允了,明日即可下山,我分明应该高兴才对,却有那么一丝不安,怕下了山去,外面的世界不如心里想的美好。” 那人抬起了头,见着眼前之人,眉头原本似有若无的紧缩顿时舒展开来,瞧清了眉目,是众人唤作小二的俊俏青年。原来他的本名叫“零落”。 “你啊,就生了这么个又无赖又有点多愁善感的性子。阿姐就常说,你除了无赖惫懒以外的性子,都应给了三儿身上去呢。”说罢那女人掩嘴笑了起来。 “小五,你也会说玩笑话了,莫不是给三儿还有阿姐带坏的。” “才不是呢,明明还有你的份。” “与我何干,你们这几个大小姐,一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栽在我的头上,是见我老实都来欺负欺负吗?” “你看,就冲你说的这话,能是个老实人吗?”说完小五笑意更浓了,小二也似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笑声渐息,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望向茫茫云海。良久,小五朱唇轻启:“小二” “恩?” “外面若是不好,就早点回来吧。” “恩。” 不远处,另有三人,望着两个静谧的身影,没有打扰。 竖日,晴空万里。 两道身影下了逍遥峰,来到山脚不远的庆安城内,买了两匹棕色骏马,正是小二云风二人。准备妥当后,小二瞅了瞅依稀可见的逍遥峰顶,想起临行前,大姐将自己叫至一边,嘱他此去不可轻易与人动武。二是持大姐的随身玉佩前往太虚剑派,讨要一门名曰“青墟剑法”的功法,加以研习。三却是分别再去云隐宗、雷音寺、落云谷,想法习得他们的几套功法,分别叫做“归云剑法”、“礼佛剑法”、“樊篱剑法”。 不与人动武这倒好理解,倒不是胆小怕事,自己本身并不愿与人结恶。让我去取什么功法,干娘临终前不是留下了几套功法,为何不直接传授于我,反叫我舍近取远去学别派的功法?不过阿姐让自己这么做,定当是有她的考虑,我且按她的意思去做便是。 “小二,咱们这就起程吧,争取天黑前赶到。”原本还想和这小子客套客套的云风,得知他真名是叫“零落”,倒是挺不错的一个雅名,于是称他为“零兄”,哪知这厮一路上“大黑”“小黑”的乱叫一通,纵是个泥人也架不住这般拿捏,因此这称呼便不知不觉又变作了“小二”,而且喊的时候还微微带一些含酒肆小二的那个装大爷的强调,这么一来,气果然顺了不少。 小二也浑不在意,反正这名跟了自己十几年了,叫就叫吧。他扶了扶右肩的行囊,里面是今晨小四下厨做的路上点心,足足有十几种。还有小五给的一些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药丸子,小五耐心介绍了遍每粒药丸的功效,他生性不是个细腻的角儿,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只知这些药丸子中,能疗伤的,能解毒的,还有能毒人的,应有尽有,黑色的是疗伤解毒,其余各色皆是有毒。医人者,自也可害人。小二将之收好,暗暗给小五竖了个大拇指,赞了句“知我甚深”,也不晓得他赞的是自己以后性命伤势无虞,还是能靠着那些毒药使点下作手段。 不过这可把当时见到这一幕的云风弄的目瞪口呆,要知道下毒向来为正道所不齿,是最典型的下作手段。但他沉默了一会,偏过头去就当做没看见了。平时与自己最不对付的小三,并没有出来送行。小二心里清楚,别看她性子火辣,嘴巴要强,其实心软的很,这么多年都在一起,几乎从未分开过,这会恐怕不忍别离,躲在哪个角落掉水珠子吧。 “恩,走吧.” 两人两马,奔将开来,朝太虚城方向而去,也朝着自己的江湖之路而去。 第五章 逛个窑子 天色将晚,夜幕渐临。有两人两骑伴着马蹄的哒哒声,飞驰而来,在临近城门处拉缰骤停,待得瞧清楚了城门头上的“太虚城”三个金漆大字,不由神色一缓。正是打庆安府一路马不停蹄匆匆赶来的零落、云风二人。 “大黑,这就是你路上念叨叨的太虚城了么,瞧这模样,确实是比我家山下的庆安府要稍大点。” “什么稍大点,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地方好吧。你们那什么庆安府,出个恭的功夫都能纵马走个来回。”云风嘴角一撇,不屑之意甚为明显。心想着可算是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前几日中了毒,身子还没恢复的扎实,今日一路颠簸,浑身有些许不适,早就心生不耐。 这一路上两人倒不是闷声赶路,你一言我一语的。刚开始云风还端着带他出门见世面的由头,给他介绍介绍江湖上的各大势力,说说此次太虚剑派开山大典热闹不凡,再凑上些江湖流传的有趣轶事,摆足了武林前辈的架势。哪知这臭小子,先是聊到了自家的小五妹子,他自然乐得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还顺势探讨起了诸姐妹的容貌得失,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扯到了江湖上有哪些众口相传的美貌女侠,有多少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直至进而再聊到哪些有名的蒙汗药,该用多少剂量在采花的时候才是最快见效的。云风正当洋洋自得的显摆自己的江湖资历的时候,猛的住口下来,心知不妙说漏嘴了,恨不得拿手捂住自个的嘴。再斜眼瞧那小二,笑的贼眉鼠眼,朝自己努了努嘴,好似在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个德性。”云风尴尬一笑,即使如此,索性就放了开来,撤了这几日辛苦装出来的谦谦君子形象,大大方方的和对方扯起淡来。 路上两人各自报了自己的生辰,说来也凑巧,两人生辰竟只隔了一日,却是云风大了零落一日,这真叫他暗爽不已,明里暗里的以大哥自居,似是打定了心思要认了这个便宜小弟。而零落则是对他翻了翻白眼,来了句,我顶多把你从“小黑”上升到“大黑”,想做我兄长,别说门了,缝都没有。 “小二呀,现在天色已晚,太虚峰肯定是上不去的了。咱们今夜就在城里歇息。这太虚城如今定当是人满为患,你初来乍到,一会可跟紧了我,别走失了。” 见大黑在那故作老道,惺惺作态,小二心想你还不是一样初来乍到,嘴里也不揭穿,冲他说道:“大黑,你路上所说,这天下闻名的三大窑子,哦,就是你说的‘青楼’,眼下这太虚城中就有一间,晚上咱们是不是去见识见识?” 小二脸上满是希冀,浑然不觉将自己的江湖第一站定为窑子有什么不妥。 “什,什么?你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孟浪,才多大就要去那种地方了?”大黑这话讲的,言辞间溢着浓浓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小二仿似听不出来,自动过滤了他那略显夸张的表情,说道:“我看你说的真切,莫不是你根本没去过窑子,那你路上和我说的岂不是都是瞎掰来吹嘘的?” “那自然不是的,想我云某自十二岁那年功力小成,便时常去江湖闯荡游历,贼子贼窝都去过不知多少,区区青楼,自是不在话下。只是你这小子还是个稚子雏鸟,去那种地方怕是不便吧。若是你家山上的几位姐妹知晓我带你去青楼喝花酒,我要如何交待,小五要如何看待于我?” “哦~,原来你是怕她们几个知道啊,那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说我不说,难不成她们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既如此,那你可记住了,是你自个执意要去,我苦苦劝说都不顶用,到时若是东窗事发,你可不能赖在我头上。” 小二不禁对这个自称出自名门大派的家伙鄙夷不已,说来说去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拐着弯的想找个背黑锅的。没再理他,翻身下马,牵起马缰,径自入城去了。 大黑在身后交过了入城的税银,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进城后,本欲先去觅得一处客栈歇脚,只是跟他们这般今日上不得山转而停留城中的人着实不少,连跑了好几家客栈都已经没了空闲客房。两人此刻已是饥肠辘辘,只好作罢。相商了几句,两人竟真的在街上寻了个人,打听了下那名气甚大的青楼“醉仙楼”的方位,随后就勾肩搭背的按那指引的路子去了。 太虚城是依山傍水而建,山自是那有名的太虚峰,水有两处,一则是横跨了大半个神州的浪沧江,二则是二人此刻面前的太湖了。在太湖的南边,多是亭台楼阁,假山园林,那是太虚城内许多的名门望族栖居之地。而与之隔湖相望的北边,则是坊牌林立,且大多是烟花之地。连接太湖南北的,是一艘艘穿梭不断的华贵花船。此地不消说,真个是繁华如梦。而醉仙楼不愧为身负盛名的青楼,即使在这片寸进寸土之地上,亦是占据了核心的位置。二人走到醉仙楼门口,看到的是金碧辉煌的迎门大堂,富丽堂皇的似是宫殿一般。入了大堂,是一个两米高的朱漆方台,背后是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鎏金大柱。四周装潢也是用料考究,独具匠心。能将一座青楼装饰的如此奢华,就连自诩混迹江湖多年的云大黑,也不得不在心中由衷的赞叹一句。再看小二那左顾右盼的好奇样,他看了好笑,朝他肩上拍了拍,示意他淡定一点,不就是逛个青楼吗?至于这么土里土气的么?随后他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一副“我是老手”的架势。 大堂内早已是宾客满座,稍一巡视,大多是些江湖人士,看身上的服饰,江湖上有名有号的各大门派皆有,还有些不知名的大概是些江湖上跑营生的帮派团伙,这是什么阵仗,倒好像将太虚剑派的开山大典搁在这里提前举办的样子。也有些看起来风流倜傥的清客雅士,只是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哟,好俊俏的两位公子哥,欢迎欢迎,瞧二位的面相,不像是本地人士吧?是初次来我们‘醉仙楼’的么?无妨无妨,甭管是哪里人,第几次来,只要到了这个地,进了这个门,保管让二位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要不要现在就给二位俊哥儿找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来作陪?” 这时一位体态丰腴风韵犹存的妇人瞧见新来的二人,赶忙热情万分的迎了过来,当是这醉仙楼的老鸨了。 “这个倒不急着,先给我两备一桌上好的酒菜,等我们酒足饭饱,再说其他。”大黑果然是有点经验老道的样子,心想着别看她吹嘘的天花乱坠,一般老鸨叫唤过来的姑娘,都是别人挑剩下的,那姿色能好到哪去。 老鸨继续笑道:“好好好,在这您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爷,您要怎么都行,二位俊哥儿不叫别的姑娘作陪,等的可是咱们的花魁盼儿姑娘?也对,盼儿姑娘自言欲要见识下江湖英雄的气概,定于今日广交宾朋。这大堂内的众人,十之八九都是冲盼儿姑娘去的。瞧二位公子这俊俏模样,说不准就能赢得盼儿姑娘的青睐,成了那幸运的入幕之宾也说不准呢!” 大黑心中稍有疑惑,一个青楼女子,要结交什么江湖英雄,真是奇奇怪怪。不过也不太以为意,小女子仰慕江湖游侠,也可以理解。 小二在一边喊了起来:“先别管什么胖儿瘦儿的,赶紧把酒菜给上了,爷这肚子都给饿的直叫唤了。” “那二位俊哥儿往这边就坐,酒菜马上就来。”老鸨将哥两带到了稍偏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果然等不了一会,就上来了满桌的佳肴,二人像忘记了自己逛的是青楼而非酒楼,自顾自的吃将起来。大黑年纪不大,却是个好饮之人,小二并不饮酒,但见他吃的叫一个狼吞虎咽,看样子是个好吃之人。 “快看,盼儿姑娘出来了。”正当二人吃的尽兴头上,不知何人略带兴奋的喊了一句。二人顺势望去,果见二楼的长廊上,款款走下一个气质绝佳的女子,看容貌,也着实不负花魁之名,是个大美人儿。 厅内这些人顿时沸腾了起来,纷纷站起身来跟这走下来的花魁见礼寒暄。除了自报家门外,大多都满嘴都是恭维赞美的言辞,名叫盼儿的花魁也不拿捏什么架子,含笑朝四周一一福礼。 “在下云风,早就听闻盼儿姑娘大名,今日慕名前来,虽是初见,但不觉眼前一亮,引为天人!” 小二愕然,看向身边正襟抱拳一脸诚恳的大黑,心中腹诽不已,这厮,原来逮着个美人就不能自持,而且翻来覆去都是“眼前一亮,引为天人”这么几句,好一个实实在在地地道道的斯文败类,可得让小五离他远点。自顾自的又啃起了面前的一盘蹄髈。 大黑丝毫不理会身边小二看着他的怪异神色,他那几句还运入了几分内力,顿时盖过了满堂的嘈杂,清晰的在大厅内响起。花魁盼儿自然也是听入了耳,面朝他福了一记:“原来是云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但眼光顺带瞅见了身旁仍在胡吃海喝的小二,稍作辨认,微微意动,朝他客气道:“这位公子,也有礼了。” 众人瞧见他那吃相,原本俊俏的脸上油光闪闪,哄堂大笑。小二抹了把嘴角的油渍,含糊回应道:“呜,有礼,有礼。” “盼儿姑娘,在下是个粗鄙武夫,使不来那些油面小生哄骗女人的招数。这两日在城内听说你要弄什么‘以武会友’,在下琢磨琢磨,这是不是就是咱们江湖上常见的‘比武招亲’的意思?”场中一个浑厚的嗓音如天雷般炸开,落在众人耳中嗡嗡作鸣,不知道是此人天生嗓门奇高,还是用了什么别的法门刻意拔高,反正针对云风运着内劲喊话的意思很明显,言辞中也透着明里暗里的嘲讽。 这人自称“粗鄙武夫”,说出的话却直落到了众人心底。要知道,这种高门高院的青楼,可是个实实在在的销金窟,能消费的起的,大多是有头有脸且最重要的是有赚钱营生的世家子弟。行走江湖的,除非是干着打家劫舍的活计,不然很难有走进醉仙楼的银钱底气。如今照着醉仙楼透出的意思来看,这盼儿姑娘看武艺而不看钱银,难怪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的江湖人士。 “小女子确实自小便对江湖英豪心生仰慕,恰逢此番各路侠士云集太虚的契机,心中按捺不住,便临时起意,把各位聚了过来,还望莫嫌唐突。不过若真有哪位侠士的风采折桂众人,小女子自当相陪一二,聊表倾慕。” 听着花魁似是而非,又颇为暧昧的回答,场中气氛更是炙热了起来。 这时一个体型魁梧但身姿却相当轻盈的方脸大汉,略一提气,双脚一蹬,就跃上了方台之上,朝台下抱拳道:“盼儿姑娘方才之意已甚为明了,在下不自量力,先打这头阵,不知哪位好汉上台赐教几招?” “我来”,“我来”。 台下一时应者如云,最终还是一个身形略瘦的男子,抢先跟着上了方台。 “兄台有礼了,在下金阳罗家拳传人,请赐教。”方脸大汉略一抱拳,对新上来这人招呼道。 这人并没有如他这般报下来路,跟着回了句“请赐教。”,便身形一闪,到了大汉侧面,眼见着就动起手来。大汉面有讶色,但随即沉着下来,抬起双臂防住对方攻势,同时腰部微沉,脚步挪动,变换了方位,脱身开来,寻找机会反攻。大汉随即使出了家传拳法,寥寥数招之后,瘦小男子渐渐不敌。但见他足下生风,看样子是运气了某种轻功,再次窜到了大汉的身侧,突然由袖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大汉腰腹,大汉五官不可谓不敏锐,下意识的扭过了身躯,堪堪躲过了这次突然之极的偷袭。“卑鄙!”大汉恼羞成怒,卯足力道,一拳轰在了瘦小男子的背部,将之打落下台。台下众人有对大汉啧啧称赞的,有对瘦小男子嘘声不断的。瘦小男子落了地,也自觉脸上无光,挣扎爬起,仓惶离去。 “哼,这人好生卑劣!罗某要事先说了,若还有此等卑鄙暗算之举,绝不再手下留情。还有哪位上来赐教?”方脸大汉脸上愠色尚未散去,朝台下大声说道。 接下来,连续上去的三四人,都在大汉手底下走不过十招,败下阵来。台下众人见大汉气势如此之盛,一时踟蹰不前。 “怎么,没有好汉上台赐教了么,那在下就。。。” 话未说完,众人只听到“砰”的一声,整个方台都震了一震,看清上来之人,原来是个腆着大肚,肥头大耳的胖子。 “我来领教阁下高招。”这胖子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方脸大汉见到却是心中一凛,对方好深厚的内劲,隔着十几步,都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怕是遇到了高人。 第六章 无趣之行 方脸大汉明显正色许多,没有多说什么,暗暗蓄力,不再被动接招反击,而是来了个先发制人,一出手就是家传拳法的绝学。 那胖子瞅见对方来势汹汹,不知是身体庞大行动不便,还是观战了方脸大汉的几场比斗,对其招路心中有数,他脸上从容不迫,摊开双手,变拳为掌,连续在方脸大汉数招的落拳之处稳稳接住,再顺势出掌,占尽了先机。几个回合下来,方脸大汉吃了数次不大不小的亏,不敢再贸然出招,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过了不久,胖子面上似有不耐,率先打破了僵局,瞬间身姿轻盈了好几倍,众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臃肿的胖子,怎的轻功如此了得,眨眼的功夫,只见他如首个上台的瘦小男子般闪到了方脸大汉的身侧,悍然出手。方脸大汉也是心中一惊,但并没有慌张,暗想同样的招数你还想再使一次?他想也不想的腰身一扭避开了去,并随即挥出了一拳,正如应对那瘦小男子偷袭般如出一辙,大汉心中隐隐有些兴奋,仿佛感受了这一拳轰击在这胖子身上的快感。 胜负,果然在那一拳后分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站在台上的并非方脸大汉,而是那个富态肥硕的胖子。 原来方脸大汉最后挥出那拳的轨迹,再一次被对方洞悉,然后恰到好处的出掌拨开,随即胖者转身来到黑脸大汉另一侧,另一只手握成了螳螂拳的手型,狠狠在方脸大汉的腰间点了下去,大汉应声而倒,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胖着却只是阴阴一笑,面有得色。 方脸大汉心中自是不服,自己先前已经拼斗好些场,表面上维持了个轻松的模样,实则内里消耗颇大。但无奈,输了就是输了,大汉艰难爬起,蹒跚下去。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胖子,摸透了对方的拳法路子,又以逸待劳,不赢才怪。”小二吮了吮手指,看着一桌的空盘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对台上只瞅了几眼,不屑说道。 “也怪不得人家,那起先的大汉兀自托大,第一个上了台,当然要被车轮战,输也是迟早的事情。” 大黑靠在墙边,拿了个酒壶自斟自饮,就着台上这些人的表演,倒是看的有滋有味。 比斗并没有停下来,众人也没有因为胖者的过人实力而露怯,有的是对自身实力有绝对的自信,有的则是想凭个运气,那胖子也已经比拼多场,说不得自个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由此获得佳人青睐呢。 台上的胖子,在又打落下来几个挑战者后,终于后劲乏力,认输下台。打败他的那个人,看起来兴奋至极,不过还来不及摆出什么庆贺的姿势,就被后来者给踹了下去,众人轰笑。 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大堂众人大多都已经上台比试过,大黑的酒壶也换了两次。小二却是意兴阑珊昏昏欲睡起来。 “这些家伙有完没完,没一个识趣的,一个个长的歪瓜裂枣的,比大黑你还不如,就算本领再高强,人家姑娘能看上你吗?” “是呀,小二,有兴趣上去露两手没?你这么俊俏,肯定能抱得美人归吧”大黑满脸堆笑的凑过来问。 小二闭着眼摇了摇头,似是没听出大黑口中的揶揄。“我怕我一出手,他们都得歇菜,哪还有人能站在这里惺惺作态,互相吹捧。” “切,我说要是今日比的是吹牛皮的本事,盼儿姑娘铁定就跟了你了。”大黑果断泼了他一脸冷水。心里却暗自沉思起来:“之前几天相处下来,再加上初始那天的种种蛛丝马迹,小二的大姐能看出是那几个魔教之人下的手,没有一身武艺是办不到的。小三姑娘也是。虽不知她二人深浅,但想必不俗。小四小五应是柔弱女子无疑。至于这个小二,还真说不准,他从没有露过底子,数日处来,旁敲侧击也没打听出什么,倒是被对方知道自己不少的东西,这小子滑里滑头的,着实可恶。但总的一想,他应当是没有武力傍身的,不然大姐也不会拜托自己对他加以照拂了。不过这小子滑是滑了点,但还挺对自己胃口,我自当护他周全。”转念又一想,不对,什么对自己胃口,这不是说自己和他是一丘之貉了吗?他自个在那瞎想一通,脸上还时不时露出点怪异的笑,小二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大黑回过神来,赶忙打掉了他那只油腻腻的手。 “既然你小子不把握机会,那我可就上了啊,到时候我携美快活去,你可不要眼馋。”说罢他运起轻功,朝天上掠去,飘然落地,那形象还真个是飘逸出尘,就连一直只是微笑看着台上较技的盼儿姑娘都不禁神色一亮,朝他多看了几眼。 台上原有两人欲要过招,被他这么突兀的上台给扰了,不乐意的很。 “你是什么人,懂不懂规矩,要上台也得等我二人切磋完了再来,快快快,下去下去。” “在下的酒方才喝完了,闲着没事儿做,见二位磨磨蹭蹭动不起来手,心想反正都是要下台的,不如就由在下一并送二位一程如何” 大黑这话说的狂妄至极,再配上他双手放于背后,昂首挺胸的姿势,当真是骚包到家了。 台上二人怒极反笑,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毛头小子,居然拿我逞起了威风,口中连连道好,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真的连起了手来,各自出招朝大黑攻来。大黑不闪不避,直到那两人到了身前,才脚尖一掂双臂一伸,向后轻盈一退,转而另一只脚抵住了台面,微微发力,整个身体就如离弦之箭般又向前窜去,双臂收回再聚成双掌,向前推去。对面二人见势也发力出掌,刚好一人分得一掌与大黑相对,孰知才刚一接触,那二人就好似断线纸鸢斜飞了出去。 一招,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招,胜负即分。 大堂内骤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息凝视着大黑,谁也没有发出声响。 大黑对自己这一手造成的效果满意的很,但见众人眼神,心想我又不是脸上开了花,就算霸气了点,也不用这么痴痴呆呆的看着吧。 “喂,我说你们发什么愣啊,我家大黑可说了,要你们没上台的,都一起上了,省得一个个的耽误功夫,他打完了你们,还要赶时间和这美人喝花酒去呢。”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刚刚吃相难看落得众人取笑的青年,这会反倒是他来嘲讽他们了。 花魁盼儿听了这刻薄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众人更是又气又恼,台上这青年强则强矣,但也忒的狂的没了边,竟然妄言以一敌众,今日定当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晓小觑天下豪杰的代价。于是,一群的自认为是“天下豪杰”的纷纷登上台,数数约莫二十人出头,与他遥相对望。 大黑对那个坑陷自个的小二咬牙切齿,这个浑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抬眼朝对面群人看了看,再掂了掂量对方的底子,心中稍定,右手将白袍下摆一廖,摆出一“放马过来”的姿态。 台上众人仗着人多,压根不怕对方能翻了天去,一时耍拳的耍掌的,舞刀的弄剑的,好不热闹,齐齐向大黑压去。大黑双膝微曲,看样子是在聚集内力,然后双掌左右开弓,引导内力往掌间涌动,接着连送几招掌法,只见众人还未近身,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竟有一半的人都向后一仰,倒地不起。 这是什么功夫,这黑脸小厮,功力怎的如此深厚?众人心惊。但未倒地之人来不及多想,终于近得他身,各种兵刃加身齐齐袭来,大黑就像脚底抹了油,左闪右避,在小范围内不断的闪转腾挪,并且迅速的出拳出腿,还不到十数吸的时间,众人尽皆倒地,台上唯一站着的,就只剩了微闭双眼,双手再次背于身后的大黑。 这倒不是诸多门派之人真的就这么弱手了,主要还是因为各门派的绝顶好手都差不多已经上了太虚峰,留下来的要不是后续的门人,要么就是压根上不得太虚峰的弟子。饶是如此,能够以一敌众,还能轻松胜之,这黑脸公子的实力可见一斑。 大黑此刻满脸都是自矜之色,并未表露什么喜悦得意,只有他自个心里清楚,在这个时候一定要表现的淡然低调,越是低调旁人越是会觉得深不可测,不可否认他真是深得逢场装腔的精髓。 过了几吸,大黑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睁开了眼,看似随意的往盼儿姑娘所站方位望去,寻之不得,哪还有盼儿姑娘的倩影,正自疑惑不已,却听到盼儿姑娘的声音在某个角落响起,那角落,不正是自个之前用餐之地么? “公子,妾身自打见公子第一面,就眼前一亮,引为天人了,若是公子不嫌弃,还望赏脸对饮一杯。”说罢,盼儿微微偏过了头去,脸上明显是多了不少的红晕之色。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大黑几乎一口老血就要喷出,这话如此耳熟,叫那花魁引用了过去,最让人瞠目结实的,说的对象竟是小二那个邋遢混小子,这也忒没个天理了。瞧盼儿那模样,还大有自荐枕席之意。按照剧情发展,她不应该是被我的英姿迷住,然后与我那个那个吗?大黑甚至怀疑小二是不是对盼儿下了什么迷药,对,一定是这样。大黑恶意揣度着,心中不平之意去了几分,朝他二人走去。 “我不喝酒的,那个大黑喝,你要喝酒与他喝去。”那臭小子居然还不解风月,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盼儿。 盼儿咬了咬明艳欲滴的双唇,脸上委屈顿生,有些不甘,又对小二说:“公子不喝酒也无妨,那能否以茶代酒,妾身只是想与公子认识一番,说上只言片语就心满意足了。” 这次小二倒没有出口无情,而是拿起盼儿递过来的茶杯,一口喝了下去。盼儿心中欢喜,也跟着一饮而尽。 “盼儿姑娘,还记得在下吗?在下姓云名风,对姑娘可是仰慕已久了。”这时大黑走了过来,赶忙向盼儿示好。 盼儿似是心情大好,转过头对大黑也客气道:“是云公子,小女子自是记得的,刚刚云公子大展神威,真令小女子大开眼界。” “哪里哪里,盼儿姑娘过誉了。不知在下能否有幸请盼儿姑娘喝上一杯。” “谢过云公子盛意了,只是小女人近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还请见谅。”大黑愣了半晌,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果断,而且用的理由还是如此拙劣,她方才明明还说道要和小二对饮呢,以为我隔得远就听不见么? 不过他也不勉强,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小二对这次的青楼之行意兴索然,根本不觉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饭菜的味道倒是不错。这恐怕还是因为他常年泡在美人堆里,就连模样相对最次一点的小三都能和这花魁媲美一二,自然不觉有何特别之处。 于是他朝大黑努了努嘴,示意他该走了。大黑正和盼儿聊的兴起,压根没搭理小二尽管都是他不停说话,盼儿随口回应,眼光大多时间都在小二身上。小二二话不说,拽上他就走,招呼也没和盼儿打上一声。、 望着两人拉拉扯扯离去的背影,盼儿小脚一跺,嘴中嘟囔道:“这个冤家!”随后她快步径自回房,一路对那些尚在大堂内滞留或受伤的人看也没有看一眼。 片刻之后,她对着天空吹了声特殊的口哨,一只雪白的信鸽窜了下来,停在了她的手心,将刚刚写好的纸条卷起来,用红绳系好,绑在了信鸽腿上。她摸了摸信鸽的头,随后将其放飞出去。 远在两百里之外逍遥峰的大姐,数个时辰之后接到信鸽,打开秘信,上书:“各派城内弟子实力平平,唯云隐宗云风深不可测。二公子安然进城,已着人暗中保护太虚城,丙” 大姐看完轻笑。 第七章 初上太虚 太虚峰是神州皓土上数得出的几座名山之一,自打天地初开以来就伫立在这片富饶辽阔大地的腹地之上,也不知看过了多少的世间更替,沧桑变化。此峰主体雄奇壮丽,高耸入云,壁绝千刃,不见真容。周遭亦是层岚叠嶂,奇峰罗列。更有怪石奇松,飞瀑珍禽,无边云海,每年慕名前来的赏客名士不知凡几。 不过更为世人所知晓的,却是这巨峰之上的太虚剑派。放眼整个江湖,不论是正魔与否,太虚剑派都当之无愧的称得上是执牛耳者,除了仅有的几大门户派别,鲜有能够与之抗衡者。 “太虚城边太虚峰,太虚峰顶太虚剑。太虚剑从天上来,斩尽魑魅平世间” 这不知是出自于何人之口的无名小诗,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恐怕现如今随便拉上一个三岁的黄口小儿都能麻溜的说出来。而事实上,历代的太虚剑派门人也确是以“斩尽魑魅平世间”为己任,在江湖上留下了数不清的捍卫正道,惩奸除恶的快意轶事。 距离太虚剑派开山立宗,已悠悠过去千年有余。据说当时开山祖师太虚真人功参造化,深不可测。云游至此,观此山镇江锁势,扼天下咽喉,且龙腾之象连绵不绝,心中大为意动,遂决意在此创派,以自己道号为出处,定剑派名号为“太虚”,并将山门之地,亦改名为太虚峰。随即收了七位亲传弟子,开坛讲座,并传下毕生剑道绝学,自此拉开了太虚剑派昌盛千余载的传奇序幕。 一大清早,小二、大黑二人便出得城去,奔向太虚峰。打山脚起,这一路上山行人比肩接踵,要这么随大流一步步爬上山,恐怕就算天黑了也不一定能到的了峰顶。问了下小二会不会轻功,得到小二一句仿佛理所应当的“不会”后,大黑无奈,只得拽起小二的胳膊,运气轻功,朝山顶方向掠去,惹得行人异色连连。两人专挑山道旁边的小径走,速度极快,却也直到日上三竿,才终于见着了峰顶模样。大黑早已满头大汗,暗道这小子看起来瘦瘦弱弱,怎的如此之重,加上全程疾行,饶是以他内力之深厚,也不得不歇下,喘了几口大气。小二倒是满脸惬意,当然了,他基本就没花什么气力,几乎是吊挂在大黑身上,还时不时的催促“大黑加油,大黑快点。& 二人眼前,是一道洞开的朱红大门,想来这大门就是太虚剑派的山门了。在大门外有三位穿着太虚剑派青袍门服的年轻人,不知是门童还是派内弟子。小二先大黑一步拾级而上,就要过那大门,被那三人拦了下来。 “站住,你们是何人,说的清楚了才能进去。”其中一个对他们大声道。 大黑此时已经休憩好了,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青褐色令牌,上有“云隐”二字,朝说话之人丢了过去,那青年看了几眼,正了正色,朝二人客气道:“原来是云隐宗的师兄师弟,里面请。”说罢返还了令牌,站会原来位置,不再看向二人。 “大黑,你这牌子还怪好使的。今天要没你带着,我还能进来吗?” “只要说的出来历,又没什么可疑之处,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他们这道检关也就是做个样子,上山人这么多,哪里都能逐一核查。” “说的也是。” 进得门内,再爬过数百阶天梯,映入眼帘的,是三座并排而立的恢弘大殿,大殿从左往右依次名为“正阳”、“正气”、“正德”。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三座殿内并没见到什么人。大黑环视一周,找到正阳殿内路过的一个太虚门人,询问各大派落脚地在哪边。那人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在西边的厢房。两人正要离去,那人想了想又说:“不过此刻各派正在后山的讲武堂,要寻令师门的话,不妨去那边看一看。讲武堂就沿此路过去,一里地光景就能看见了。那边今日人很多,应该很好找。” 谢过这位指路人,二人就顺着他所指方向找去,果然不到一会,翻了座小山坡,就看到山坡下面的一大片青石板铺就的平地,平地上坐北朝南立着一座大殿,应当就是刚才那人口中的“讲武堂”了。 这偌大广场上,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但并没有显出什么杂乱。细细看去,人群自动分成了许多个不同的派别阵营,每个阵营中都立了一座横竖约有十米的方形高台,台上悬挂了一面揭示这一派别身份的锦旗。有个别的方台上分别杵着一个环抱双臂闭目养神的人,其余方台上面则多是两两过招。 “大黑,那边是你们云隐宗的同门吧?”小二朝下方环顾一周,辨认出了其中一座高台上的“云隐”二字,朝大黑指道。 “还真是,你小子眼神挺尖的,我还在找着呢,倒被你先瞧见了去。那咱们过去吧,不过等下见到我师叔他们,你可不能再调皮捣蛋,惹我师叔不高兴挨了揍,我可护不了你。“ “那可不成,你可是答应过我阿姐要照应我的,我要是少了一根寒毛,看我回去怎么告诉我阿姐,还有小五。” “这是两码事好不好!”大黑看着小二一副无赖像,翻了翻白眼,无奈道:“怕了你了,反正你少说点混话就是了,走吧。” 两人一边说完,一边朝广场上云隐宗的方向走去。 “师叔。”大黑朝着那日在逍遥小筑出现过的老者,恭谨道。 “是风儿啊,你伤势怎么样了?” 老者瞧见走过来的云风,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了看云风的气色,就知他的伤势应当无碍,但还是询问了一下,言语中透着关切。 “劳烦师叔挂心了。那位郎中果真是仁心妙手,短短两三日,风儿的伤势就已经痊愈了。伤好之后,风儿便星夜兼程赶来了,不知有没有来晚。& 大黑果然变脸速度极快,刚见着他师叔就换做了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把小二都看的瞠目结舌,心想你昨夜逛青楼的时候,怎的不想着“星夜兼程”。 “来的正是时候。风儿你先歇息会,一会说不得要上台替下你吴师兄。”这位师叔也瞥见了云风身旁的青年,神色动了一下,应该是想起这不是前几日客栈内的小二吗?虽有一丝疑惑,但并未表示什么。 “是,师叔。” 和师叔见完礼后,大黑又和周围的几个师兄弟打过招呼,然后又回到小二旁边。 “怎么又是搭个台子比来比去的,江湖人都好这一口吗?”小二还真觉得奇怪,冲大黑问道。以往每次下山入世,就在他们那小客栈里,都能碰上几次打打闹闹,有的是利益纷争,有的只是因为几句口角。这不,昨夜刚看了场搭台比武的无聊戏码,今天倒好,一下子冒出了十几个台子。 “哦你说这个台子啊,这应该是他们太虚剑派搭的,方便各门派收徒。一般门派收徒,要看应者的武功底子和悟性两方面。武功底子呢,可由宗门派出的弟子掂量掂量,至于悟性,一般是现给一本秘籍功法,一炷香的时刻内,看他能悟出多少招式。有的要求严格的门派,恐怕只会给出盏茶的时间。喏你看,我们云隐宗一般提供的就是这‘归元掌’,是本入门的掌法。” 大黑从身边师弟手中拿过一本功法,递给小二。小二接过后随手翻阅了起来。 “不过说到比斗,今天恐怕还真可能有。毕竟这么多门派聚在一块,相互讨教切磋恐怕是避免不了的。刚刚师叔说让我替下吴师兄,大概就是这个考量。”大黑自顾自继续解释道。 小二抬头看向身边的台子,果见上边有一个恐怕才十岁出头一点稚气未脱的小子,挠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打出了一套不算流畅的拳法。一个面相普通的青年站在旁边仔细观看,连连点头,显然是对这个小子的悟性和表现相当满意。青年唤了个同门过来说了几句,那小子听说自己通过了云隐宗的考核,欢喜的又蹦又跳,随后跟着那人下台登记去了。青年便是被师叔唤作“流儿”的吴师兄了,当日在客栈内见过一面,小二尚有印象。 这时,又走上来个明显已过而立之年的汉子,朝吴师兄报了出身,得吴师兄示意后,出起招式,朝吴师兄攻了过去,可惜仅仅一两招就落败了。吴师兄微微摇头,汉子满脸沮丧下得台去。 小二不解,这么大年纪的人,也要拜师吗?仿是看到了小二的疑惑,继续对他解释道:“有不少人习武资质并不好,或是没有门路,成了游侠,过些年后自觉武艺有所见长,再去拜入宗门,若是确有几分真材实料的,一般门派也自是欢迎,毕竟能给本门添加点实力。” 听着是这么个理,小二不再问什么。不过他对这种场面并不感兴趣,想起大姐临行交待,转身对大黑说:“我有点事要办,办完再来找你。” 见他并不提及是什么事,大黑也不好开口相问,但对他放心不下,怕他闯祸,对他说道:“要不要我与你同去,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你不也是人生地不熟吗?没事的,我去去就来。”然后就径自离去了。看他去的方向,是太虚派的方阵。 小二去到太虚剑派那边,也不知找谁去讨要功法。找着一个小剑士,就问他你们太虚剑派谁管事啊?我找他有点事。那剑士只当他是个闲着没事干的,莫名其妙,不予理睬。小二道,嘿,你们这剑派,怎的这般不知礼数,问你话也不搭理,却丝毫不觉自个态度有什么问题。 “我可告诉你啊,我可是和你们管事人提前约定好的,今日前来赴约,耽误了你们管事的事,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剑士心中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连姓甚名谁都道不出来,一口一个“管事的”,我信你才怪。但着实受不住这厮的胡搅蛮缠喋喋不休,朝讲武堂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你要找的人在那边。 “早说不就完事了,婆婆妈妈费我半天口舌。”那剑士闻言气极,若不是近日太虚峰外人众多,师傅招呼我等维持秩序,防生事端,我早揍的你小子屁滚尿流了。 且说小二晃荡去了讲武堂,尚未进大门,听到里面隐隐约约是有众人在闲聊,口中这个门派那个门派的,还挺热闹。跨过门槛,果然这大殿内是坐满了人,而且个个岁数不小,看起来清风道骨,颇有高人风采。他也不怯场,就冲着正面居坐于中,着青色袍子的老者说道:“你是太虚剑派的话事人吧?我是这玉佩主人差遣过来讨要东西的。” 那位老者是太虚剑派玄剑一脉的首座吕玄岭。 众所周知,太虚剑派独攻剑道,千百年来收藏的剑术典籍不计其数。然则最为知名的,还是由开派祖师太虚真人亲传七位弟子的七套剑法,合称“七绝剑”。各弟子得其剑道精髓,遂招纳门人,授之绝学,引为传承。渐渐的,太虚剑派分成了七脉:玄剑、举剑、刃剑、锋剑、归剑、行剑、藏剑。由分别精于七绝剑其中一绝的的高人掌领。而这玄剑一脉,则是代代兴盛,优秀弟子辈出,更为骇然的是,历届掌门大多也是出自玄剑一脉,可见其势大。 按这么说的话,小二把那老者视作“管事的”,倒也没错了。 吕玄岭正自皱眉,不知哪来的没眼界的小子,这殿内都是各大门派的高人,哪容得你在此喧哗放肆。他刚想要将他喝退出去,看到那小子手上的玉佩,瞧着有点眼熟,稍作沉吟,对他说:“你且呈上来我看看。” 小二就大咧咧的走至里面,将玉佩丢了过去。吕玄岭伸手接过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一边看一边回想哪里见过这玉佩,终于想起了一事,不禁心中打起了鼓。 眼前之人在这个众派齐聚太虚的当口,突然上山来,难不成是想将那件事公诸于众不成? 第八章 恰是初见 那是在半年前,正值瘟疫肆虐,横行无阻。尤其是神州的西南、中南部更为严重。太虚剑派下山的弟子都被感染了几个,最后不治而亡。各地对瘟疫几乎是束手无策,只得采取了焚尸,隔离等简单措施。 某日,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上了太虚峰找到掌门人,说她有配方,可解这瘟疫之灾。众人自然不太能相信,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能治这天下人都奈何不了的瘟疫?她对众人的怀疑之色并未恼羞,只是从行囊内的小盒子里拿出一包草药,熬成了药汤给太虚峰上一位染了瘟疫被隔绝的弟子服下。不出半日光景,那弟子的病情即有大为好转的意向,不仅能够进的下食,甚至能下床走几步路了。众人无比惊愕,望着那姑娘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敬畏。 那姑娘说来也奇怪,她自说可以将药方交给太虚剑派,但作为交换条件,日后将有一个年轻人持她随身玉佩上太虚峰,希望太虚峰能教他归墟剑法。 归墟剑法是太虚剑派在十几年前从魔教得来的一套剑法,现珍藏在了藏剑阁,但此剑法并非什么深奥绝学,威力也不是特别大,是以宗内门人以此为主修功法者寥寥无几。虽然不解对方为何点名要这套剑法,但若以一套可有可无的功法换得治疗瘟疫的方子,解了这场灾难,从而大为助益太虚剑派的名望,这笔交易端的是合算之极。因此略一思考其中利弊得失,掌门就答应了这番交易。 此事在门内也算是个秘辛,不过作为太虚剑派顶尖的寥寥数人之一,吕玄岭自是知晓内情的。他当然明白,若是此事走漏了风声,让这满堂宾客知晓了真相,那太虚剑派可真算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要遭受多少江湖人士的诟病耻笑,这辛辛苦苦营造的大好声势可就顷刻毁于一旦了。 吕玄岭此刻心中紧张,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哪路势力给太玄剑派下的套子了,毕竟这人来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但他面上丝毫异色也没显露,只是对着小二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小兄弟的来意我已知晓,还请你稍事歇息,我这就令人去取你所要之物。啊不,还是老朽亲自去跑一趟吧。” 殿内的众人略感诧异,这个小子是什么来头,竟让名震天下的太虚剑派二号人物对他也是以礼相待,颇为客气。众人纷纷多看了小二几眼,除了长的俊俏一些,好像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小二看他满是客气,甚为满意,回了个“唔知道了,去吧。” 吕玄岭看他似乎并没有别的意图,果真是老老实实前来讨要功法的样子,心中大定,站起身来,刚要跟众人赔个不是,自己要离开会处理个事。孰知这“不是”赔是赔了,却不是取功法的缘由,而是此时一个太虚门人疾步走进殿内,禀报了一事。这门人一看这么多人在,愣了愣神,暗骂自己蠢笨忘了今日师傅在殿内和各门派高人谈经论道,这下可好,这事该怎么和师傅说?他已然进了殿内,进也不是退也是不是,只得朝吕玄岭躬了躬身,吞吞吐吐道:“启禀师尊,外。。外面。。” 吕玄岭听后眉头一皱,朝他冷道:“什么里面外面的,慌慌张张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那弟子听出师尊的言语中的不悦,更是心有戚戚,硬着头皮回:“师尊,本门练武台上来了个姑娘,扬言要一人挑了我们太虚剑派年轻一辈弟子,已经连败七师兄、六师兄、三师兄三人,现在正和小师妹在比斗,但是,小师妹她。。。” 吕玄岭听后更是大怒,这个弟子也太没眼力劲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竟把这般丢人的事情给说出来了,这不是在煽我的老脸吗?但一听他提到“小师妹”,心中略急,面上还是沉色道:“小师妹怎么了?” “小,小师妹她没怎么了,就是恐怕。。” “恐怕什么?”吕玄岭面色不改,却是加重了一些语气,心中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个不争气的弟子。 “小师妹她,恐怕也是不敌。”那弟子心想完了,师尊肯定是恼我了,说不得回头肯定要挨罚了。 吕玄岭心中暗想这些年我对雪儿悉心栽培,若连她都敌不过,那多半是哪个门派暗中培养出来的后辈高手了,于是问他:“你看清那是哪门的俊彦了吗?” 殿内众人有的是在那两两客套寒暄,有的是自顾自的品茶养神,好像对这师徒二人充耳不闻,但这殿中哪个不是耳目聪慧之辈,他二人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落进了耳中,瞧这意思,太虚剑派是吃了个憋,闹了个大花脸,各人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听到吕玄岭问这是哪门派的高手,心道自己门中好像没这样的女高徒啊,于是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对那敢于放话一人挑了太虚之人的身份好奇起来。 “弟子不知,那姑娘并未着哪一门的派服,但她功夫恁是了得,在上本门练武台之前,听说除了云隐宗外,其他门派她都已经找上门去挑战,且无一败绩。” 吕玄岭听后反是顿觉松了口气,幸好不光是我太虚剑派损了颜面。再看殿内众人这时可就坐不住,装不下去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互相探听着这究竟是哪门的弟子。 吕玄岭清嗓咳嗽一声,朝众人道:“各位见笑了,小辈们不争气,净是给老朽在外面丢人现眼,老朽一把年纪,还得替他们操劳些许的琐事。老朽先失陪会,还请见谅。 众人口中应者“哪里哪里”,也跟着站起来,想要出去一探究竟。小二在殿内呆的着实无聊,便也跟着出了门,打算凑个热闹。 外面广场被那无名姑娘这么一折腾,更加热闹起来,大部分人都围在了太虚剑派的方台下方。而众人视线落处,此时正有两个女子你一招我一势的缠斗着。其中一个,一手执剑,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肤色如凝脂,吹弹可破。她玲珑的身姿,配上羞了百花的面容,宛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明艳不可方物,叫人不忍直视。而观之另外一女,耍的却是一根四尺有余的九节鞭,一身颇为惹眼的红装,并不能掩饰她曼妙的身段。秀发束成了一根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起伏不定,煞是可爱。举手投足间,端的是英气毕现,飒爽无比。她的脸,亦是精致绝伦,让人只看了一眼就挪动不开。 这哪是在观看比斗,分明是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就连自小扎在美人堆里,自觉对所谓美人都快视觉疲劳的小二,在初见到这两位的时候,也呆上了一呆,眼里满是那两个翩翩起舞的身姿。他好像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大黑常挂在嘴边的“惊为天人”是什么感觉了。 “好!”台下这些看客,压根就忘了要去理会这二位仙子谁是谁,也不管她们是什么身份,每当两人使出一手绝妙的招数,便都轰然道好。 台上二人虽是有来有往,但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白衣女子是要稍落下风的,即使在她使出了数招本脉绝学之后,也并没有对那红衣女子造成实质的威胁,反倒自己内力消耗巨大,只得以守势为主,伺机出手。 红衣女子大概也是掂量出了对方的实力,料定不如自个,脸上隐隐露出几分狡黠,将九节鞭舞的是虎虎生风,朝白衣女子步步紧逼了过去。白衣女子压力陡增,堪堪招架,终于一招不慎,被对方的兵器沾得了身,顿觉身体一轻,不由自主的往台下倒飞了出去。 小二并没有关注二人比斗的招式得失,也不关心场面状况,正当他犹自沉浸在对二人的欣赏当中,忽见一抹白色身影朝自己方向飘来,却不是那仙子般的白衣女子还有谁来?眼见着那女子就要狼狈落地,他来不及多想,纵身朝那身影一跃,待得近了,一手扶上了玉腿,一手环上了蛮腰,阻了她的坠落之势。而那白衣女子正自失了重心,此刻被人护住,下意识的像抓得了救命稻草,柔荑 便搂住了小二的颈脖。二人自空中徐徐落下,感觉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都静止了,那女子恍惚间竟然觉得这个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若这一刻便是永恒,也未尝不是个极好的归宿了。 终究,还是落地了。 白衣女子像是大梦初醒,待看得周围几百双的眸子盯着自己,而自个又是以一个如此暧昧的姿势处在这个陌生男子的怀里,顿时一个激灵,抛开了之前心中有的没的杂念,推开了那男子,一下子窘的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呃,刚刚,事出情急。。。那个,在下不是有意冒犯,望小姐见谅。” 这个家伙,还说! 白衣女子更窘,不消说面上,就连粉颈也攀上了一层嫣红,神情微微扭捏,那害羞的模样,更是说不出的动人妩媚。 “小女子醒得的,不会误解公子,还要多谢公子援手呢。”白衣女子咬了咬下唇,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正视了陌生男子一眼原来是个年轻的俊俏公子。随即她甜甜一笑,跟他道了句谢。 他长的,还挺好看。 白衣女子心里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么一句。 而小二被她的忽而一笑,怔得又是呆了一呆,一时尴尬,不知该说什么,便随便问道:“在下零落,山野小子一个。还不知小姐芳名?” 旁人围观之人大呼这小子无耻,不仅上下其手大占美人便宜,还打蛇随杆上,又问起了别人的闺名,一套接着一套像是早就预演过似的。众人心中激愤,就差对着白衣女子喊道别上那小子的当了,可耳朵却不自觉的竖了起来,生怕错听了什么。 白衣女子似是也想到了这一茬,微嗔了年轻公子一眼,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小女子姓吕,唤作‘雪儿’” “雪儿”,好名字,与她真个是极为般配。 “喂,别光顾着在那卿卿我我的了,你们太虚剑派还有人没有,若是没人,便跟我这低个头认个输,本女侠就懒得再找你们晦气了。” 这个不太合时宜的声音,正是台上居高临下望着众人的红衣女子。 “这小妮子,若非见你一介女流,长的也好看,看我不饱揍你一顿。”小二心中愤愤想着,对她打扰自个和美人的愉快交流甚为不满。 白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只怪自个技不如人,今日丢了宗门脸面。 那红衣女子美则美矣,出口却是如此不留情面。众人终于从她的美貌中幡然醒悟,对她指指点点,大多是些不太礼貌的言语。 “在我师尊面前,你可休得猖狂。”太虚剑派这边的人群,有一人愤愤说道。 “呵呵呵呵呵……”红衣女子掩嘴而笑。讥讽道:“好一个狐假虎威,有能耐你且自个上来呀,拿你师尊说什么事。你师尊一把的年纪,半只脚都快入土的人,还要被你牵连着与人争斗,真是不幸。我若是你至尊,早把你踢出门去了。再说你师尊要是真腆着脸上得台来,我便认输便是,反正我一个小女子,也不讲究什么脸面。” 这番话当真阴损之极,方才搭腔早已被气的七窍生烟,“你你你”个半天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听了此话的吕玄岭面色阴沉,手臂微微颤抖,显然也是被气的不轻。 “哼,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娃,且由洪某来领教领教阁下高招了,希望等下你还能如这般笑的出来!” “洪师兄,是二师兄来了,这下好了,这女的决计猖狂不下去了”太虚剑派这边一片惊喜之声。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年约而立的壮汉跳上比武台。这壮汉在这个时令竟只着了件灰色短衣,裸了双肩,胸口敞开。浑身肌肉横生,双臂尤为突出,一看就是个常年锻体的主。这位二师兄的形象,倒更像赤手空拳的外家好手,就算非得给他配个兵器,怕是斧钺刀戟更为合适,怎么都和剑扯不上关系,可偏偏他就是手执了三尺青锋,手腕一转,剑指对面红衣女子。 有敌当前,红衣女子也收敛了神色,观察了壮汉几番,看他虎背熊腰,脚步沉稳有力,呼吸延绵不绝,知道遇上了劲敌。她深呼了一口气,抖了两抖手中九节鞭,伸出左手食指,朝壮汉指了指,示意他放马过来。 一场酣战将起。 第九章 偶得一掌 台上有两人剑拔弩张,台下却有一人失了心神。 吕雪儿已经走远,回她门人那边去了。小二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入神。直到有一只大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才算是把他给拉了回来。 “哈哈,好你个小二啊,你风哥我都走了眼,小伙子轻功不赖。”这边动静这么大,大黑可全都看在了眼里,他神秘兮兮的把头凑了过来:“你个臭小子,原本我是打算来出英雄救美的,不曾想刚想好姿势和救了仙子之后的说计,就被你给捷足先登了去。”说罢大黑又站直了身,回到他那一副风流倜傥的侠士形象当中去了。小二对这个看起来道貌岸然,却满肚子都是龌龊的家伙一阵无语,刚要出言讽他几句,话还没出口,突然听到身边的看客们一阵惊呼。 小二转头望去,原来是台上两人终于是不再对峙,动起手来。没想到这先动手之人,反是那夺人眼球的红衣女子。只见那根九节鞭在她手中仿佛一条有灵性的青蛇,吐着信子就朝壮汉激射了过去,壮汉眼神一亮,大呼一声“来的好!”,不退反进,挽了个剑花就迎了上去,实在是想不到,这魁梧大汉耍起剑来竟是这般的灵巧,如臂使指。他似成竹在胸,剑尖朝身前数个方位轻点几下,接着就听到剑与鞭锵锵锵碰撞至一处的清亮之声。 红衣女子数招皆被壮汉准确无误的的半途截了去,秀眉微蹙,娇哼一声,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她转瞬又换了个招式套路,将九节鞭舞的灵巧蜿蜒,变化多端,好叫对方吃不准落点。这招果然有效,太虚剑派的洪姓壮汉虽将手中剑运到极致,但奈何九节鞭本是软兵器,一柄短剑不足以封住对方所有进攻路子,终于还是有几处空门露了出来,叫对方抓准了时机,两节鞭端狠狠抽在了壮汉的身上,红衣女子一击得手,面露喜色,随后表情却僵在了脸上。原来那壮汉虽然被鞭子击中,却好像浑不在意,仍旧一脸轻松,看他被击中之处,仅仅是多了两道红痕而已。 “小女娃,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落到洪某身上,可就跟挠痒痒一样。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洪某一并接下了。” “没想到你这大笨熊还真是皮糙肉厚的很。不过我若是‘三脚猫’功夫,你太虚剑派下去的那几位,可不是猫儿都比不过。”红衣少女嘴上功夫可绝不像刚刚九节鞭那般不济事,三言两句就把对方挤兑的青筋暴起。 “哼,休得逞嘴舌之利,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洪某今日便要管教管教你。” “我呸,凭你也想管教于我?看本姑娘打烂你的龟壳!”说罢红衣女子卯足了劲道,又甩了几甩鞭子,朝壮汉再次攻过去。大汉自在那岿然不动,挥剑招架,身上又吃了几记鞭子,果然比前几次吃痛不少,脸上露出些许的疼痛之色,但他一咬牙,身上肌肉如钢铁般坚硬,就这么生生的受着那女子的攻势,这份耐力硬是要得! 那女子猛攻了数息,渐渐力有不逮,抽身闪至一边,想作一番歇憩。壮汉却是面憨心不憨,这么好的机会岂会错过,他“喝”的猛吼一声,紧追着红衣女子不放,右手剑毫不犹豫的连刺带挑,女子也未有讶色,只是抽起鞭子缠住壮汉剑身,阻了剑上力道,但她忽觉一个巨大身影近得了身,一只拳头不带任何花哨的挥了过来,来不及多想,女子只得起手格挡,那拳头径直与女子的手臂相碰,红衣女子只觉得一股巨大力量由手臂传来,又抵着手臂狠狠砸向了自己胸口,她整个人都被砸的后退了好大几步,纵使她已仓促间将力道卸了大半,仍是吃痛不起,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巨力震动了,体内一股暗流憋将不住涌了上来,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壮汉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念头,只想着这可恶的女娃今日辱及我宗门不浅,不狠狠教训她一番难消心头之怒,他一击得手后便马上欺身向前欲要再出一拳,红衣女子只得凭本能就地一翻,堪堪躲过了壮汉这一击。壮汉得势不饶人,又立即跟上女子身形,穷追不舍,红衣女子仗着身法灵巧,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避过壮汉锋芒,但她方才受伤不轻,照场上这种形势,估摸着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红衣女子似是在不停剧烈运动后,体内伤势加剧,以致她行动大有所累,在又一次的躲过大汉重击之后,感觉身子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开步子,眼睁睁的看着大汉右手利刃朝自己刺来,眼见着这一朵绝美的鲜花不是香消玉殒,也是得身负重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瞬间窜至了台上,伸出双指在剑身上一弹一拨,那壮汉刺出这一剑时本就已经全身离地,此刻骤然受到外力干扰,顿时失了平衡,朝一边歪去,落地时还趔趄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而那上台之人解了剑势之后便拉起红衣女子俏手,朝另一侧闪了开来,将那女子置于了身后。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尚未弄清状况,待得看的真切后,才发现这上台之人,不就是刚刚出尽了风头的俊俏小哥么?!这小子,今天果真是英雄救美救上瘾了。可眼前之美,可不是像刚刚吕雪儿那般好救的,且看他要如何收场了。 大黑自打身边小二身影骤动之后便心知不好,这臭小子这种事情下手也忒快了,暗怪自己今儿个怎的反应如此迟钝,这等出风头的事情,明显我才应该是主角啊!不过臭小子此举也算是扇了这太虚剑派的洪姓弟子脸面,只希望他不是瑕疵必报之辈,要不然这事可难以善了。罢了,既答应了照应于他,说不得一会就算和太虚剑派扛上,也得护得他周全了。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这般不知礼数,坏我二人公平比斗?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休怪在下剑下无情” 围观之人众多,这壮汉倒是面粗心细,虽然被人横插一手心中不快,但还是说了这么几句,先把理给占了,以免等下动起手来被人说成是恃强凌弱。 “你这大块头,恁的没羞没臊,欺负一个女子也就罢了。胜负既已分出,为何还要狠下毒手?难不成你太虚剑派都是这般德性?”小二心中着实对他鄙夷,这话也是说的不留情面。那红衣女子这会已经从刚刚生死之间的慌乱中回过了神来,这会听这俊俏小哥为自己出头的话,心中起了一丝异样,刚欲缩回的玉手竟鬼使神差的没了动静,就那么让他攥着。 场上没人知道,站在太虚剑派那边的一个白衣仙子,心中亦是闪过一丝异样,这点恐怕她自己都未必察觉。 “洪某本心并未想对这姑娘怎样,奈何她一直是苦苦相逼,下手颇为狠辣。再说洪某却是未曾听到这姑娘的认输之言,想必这姑娘还留得什么后手也未可知,否则在下怎会不知轻重?” 壮汉言语间虽略有无耻,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众人听得这话,纷纷应是,毕竟刚刚从场面上来讲,起先确实是这女子“步步紧逼”,下手也丝毫没有留手,只是她学艺不精,久攻不下罢了。要说太虚剑派这位后来下手虽狠,那也是后发制人,再说比斗难免刀剑无眼,也怪不得别人。 小二却不听这一套,只轻描淡写回了句:“人家倒确实是未曾认输,只因她不屑与你这样的莽夫再动手。刚刚她已托了我与你比过。我曾是她昔日手下败将,你若想与她比试,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红衣女子听得他胡言乱语,也管不到身上犹自伤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哪里不知他这番话都是临时编篡的,只道这小子是找了个这么蹩脚的由头替那红衣女子找场子,好博得美人好感。这不,还没打起来呢,美人就展颜一笑了,这小子,好手段!只是他这无疑于玩火的举动,也不知能否脱得身去。 壮汉也不管他疯言疯语,心想这是你自个找死,就别怪我呆会下手狠。 却是面露微笑,嘴上说道:“小子好胆识,那洪某可就不矫情,称量称量你了。观你岁数堪堪及冠,也别说洪某以大欺小,洪某就自在这站定,先让你三招。”说完他将右手剑刃负于了身后,身体下沉,蹲了个标准的马步。 这壮汉对自己的外家横练自信的紧,反正量他小小年纪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年轻人就是这样,就如方才的红衣女子一样,眼高手低,能有多大的本事。玩出这么一手,摆足了高人架势,可谓漂亮之极,壮汉心中也是颇为自得。 “既然阁下这么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小二便欲上前去。 红衣女子见他真要为自己去拼斗,生怕他是一时脑子一热,不识对方深浅,方才她可是吃了个不小的亏,还险得丢了性命。她用小手捏了捏那小哥的手,暗示他适可而止,别去做那等傻事。哪知他只是对她笑了一笑,而后又用手指在她手心挠了挠。 这一笑,说不出的和煦灿烂。 红衣女子撒开了他的手,把头往一边偏去,不再看他。这恼人的登徒子,怎的不识好歹。我且由得你去逞能,呆会吃得亏后,看你还笑的出来! 小二仍旧是一笑,随后朝洪姓壮汉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那短短的几步路,走的尤为缓慢。仿佛是这几步踏出去之后,他便远离了从前的自己,而要面对着处于江湖中全新的自己。 小二终于来到壮汉跟前,也不担心对方会暴起伤人,对方既然当着众人的面夸下海口要让他三招,自然不会自食其言。 小二立定片刻,好似在回想什么。 “我说小子,你站这半天不动,莫不是怕了吧?若是怕了也不打紧,就跪地给洪某敬奉杯茶水,洪某也就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听到围观数百号人都被自己这话逗乐,壮汉原本貌不出众的脸面爬上了几缕似笑还哭的表情来。 大黑原本就要上台去替小二解围,但转念一想,就让他先出了三招,反正也不会吃亏,若是敌不过我再出手相帮。美人没救着,救你总归是不会出差池的。 “嘿嘿,我刚刚也是在想,若是打的你满地找牙,你当如何。你这提议果真不错,一会若是想认输,你不妨就朝那位姑娘磕个响头奉个茶水,兴许她就绕过了你呢。” “小子好利的牙口,和那女娃不愧是一丘之貉。闲话少说,你且动手吧,看你有什么能耐能破得我‘煅骨拳’” 小二果然应声而动,双腿并立,单掌运了个手势,朝壮汉胸口一掌递出。但壮汉却纹丝不动。 “雕虫小技,不过尔尔。你方才使的是云隐宗的功法吧,哼,我道你是仗了什么势敢来哗众取宠,原来是云隐宗的弟子。不过纵然如此,今日我也得替你师门管教于你,好叫你日后行事知道点分寸。” 台下有不少也认出了小二所用的武功路子,正是大黑递给小二观摩的入门功法“归云掌”,纷纷朝云隐宗众人看去。云隐宗带队长辈和弟子更是疑惑不解,只有师叔等寥寥几人依稀记得这个跟在云风身后的年轻人,但亦不知他何时习得了归元掌,而且还颇为熟练的样子。 只有大黑震惊不已,这小子,明明只是观摩了一小会归元掌,还真的记住了招式,像模像样的使了出来。不过光是这点花架子可还远远不够,大黑断定他 不是对手,随时准备出手。 台上小二却不理会众人反应,沉思片刻,又运起另一招,朝壮汉出了一掌,对方仍是如清风拂面,纹丝不动。壮汉已将他归为无知无能的水货一流,心中早已不耐,奈何说出了让他三招的话,只能耐着性子陪他演这无趣的戏码。他已经打算好那小子出了第三拳,我就狠狠揍他一顿。 小二第二掌出去之后,似有所得,竟然面露微笑。众人想道你两掌下去人家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还笑的出来,这青年怕是练功走火入魔,今日才有屡屡疯举。 小二不慌不忙,打算再次出手,这次略有不同的是,他出掌前一只手默默的在身侧结了个手势,看起来像在运功提气,而另一只手按照归元掌上的路数结了个不同的手势,随后迅猛发出。洪姓壮汉犹自不屑,但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压迫,心中一寒。“危险”,这是壮汉的唯一感觉,他再顾不得什么让三招,赶忙运足全力出拳想迎,拳掌相接,大汉直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从拳头传至手臂再传至全身,刹那间手臂就失去了知觉,“煅骨拳”恐怕是真成了“断骨”,而他犹自满脸的不可思议,整个人却应声飞起,被打落了看台. 只可惜这次没有人跳出来接住他。 第十章 你争我夺 洪姓壮汉被一掌击中,打落台下,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而且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太虚剑派的同门尚自来不及出手护他,便见他已昏厥在地,生死不知,顿时群情激奋,一副要围上来惩治凶手的样子。 小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苦笑一声。唉,还是应该听阿姐的话,不与人动武,我这功法还未臻至圆满,掌控不住力道。 “呆子,还发什么愣,你闯了祸事了,快与我速速离去。”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了耳,小二知这说话之人是身后红衣女子,只是回过头来冲她一笑。 “你这呆子,还笑个什么劲,没听到我说的么,赶紧与我离开这里。”红衣女子恼他反应迟钝,恨不得在他脸上踹上一脚,看你还笑的出来。 且说台下这边,方才场上一幕无疑是造成了震撼十足的效果,众人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场面竟安静之极,无人言语。而太虚剑派的吕玄岭则是瞬间挪至洪姓弟子这边,伸手给他号了号脉,见他脉象仍在,虽气息游离脉象微弱,但好在性命无虞,心中大定。他示意身边正自激愤的弟子们稍安勿躁,先将洪姓弟子抬回疗伤。随后他神情转了几转,缓步走上了练武台。 “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是云隐宗弟子?” 出乎意料的,这位太虚剑派的高人上台后并没有表露出愤怒或者别的类似表情,只是依稀是觉得他脸上有些惊异之色。 “不是。”小二的回答简洁明了。 吕玄岭露出一丝笑意,心道果然如此。从他刚刚在讲武堂内的表现,结合之前上山交易药方的神秘女子,他断定对方不是出自云隐宗,若是云隐宗研制出了药方,绝不会便宜他太虚剑派的,而且一向对剑道不甚上心的云隐宗,也不会遣人拿什么剑法。 “不是就好。小兄弟身手不凡,尤其内力深厚出众,不知仙乡何处,师承何派?”吕玄岭对他出身来历显然很好奇,迫不及待就问出了口。 “我无门无派,打庆安府来,所学内功是干娘所传授。” 吕玄岭见他回答的简明扼要,不愿多作透露,也就无意再探听什么,有点生怕惹得对方反感的意思。反正知他出自庆安府就好办了。怪不得之前那个姑娘选择将药方交给太虚剑派,应当是打算以此为契机,想要引自己的亲属入我太虚。原因嘛,恐怕一是因为离的较近,太虚剑派的影响更大,二是他有家传内功心法,却无招势秘籍和前辈指导。念及此,吕玄岭感觉豁然开朗。他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不知小兄弟可有意加入我太虚剑派?以小兄弟的天资,加上我太虚剑派的鼎力栽培,日后成就绝对不可限量。”他言辞恳切,语气中透出了一些急切,原来是动了爱才之心。 的确,看这青年的年纪,也就在及冠之年左右,就有如此了得的深厚内力,连自己自小就在太虚习武的二弟子都不是他一合之敌。尽管老二是过于托大了点,但这青年实力和潜力可见一斑。再者,他应当就是在这太虚峰上,去过云隐宗才拿到该派的入门功法,今天就现学现用了起来,且不说第一招和第二招,那第三招就完美的将自身内力与招式结合了起来。想到这里,吕玄岭更加骇然起来,看想小二的眼神两眼放光,再不像之前遇到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沉稳样。 “且慢,这位小哥明明是先入得我云隐宗的,已经通过宗门考核。各位也都看到了,他习的是我云隐宗的功法。而且他本与我门子弟子云风私交甚笃,是经他介绍辗转入我宗门的。”这时不待小二回答,便见云隐宗的那位师叔上得台来,赶忙插话。 “我倒是觉得这位小兄弟更适合入我落云谷,他这一身内力和天资,好端端去学什么剑法,若是佐以我落云谷的几篇绝世拳法、掌法,日后必成大器!” 紧随着云隐宗的老者,又上来一个灰袍老者,听他所言,原是落云谷的某位前辈。 “哼,难不成我云隐宗就没得几部传世的功法了?这位小哥已是我云隐宗弟子,诸位无需多虑了。” “阿弥陀佛。贫僧观这小施主面相,慧根满溢,实与我佛门有莫大机缘。八成是我佛门哪位佛祖的转世灵童之身,施主还是皈依我佛方是正道。” 这说话的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僧,应该是出自名满天下的雷音寺了。 众人却暗呼无耻,这老僧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脸皮怎的如此之厚,这般莫须有的由头也能找出来,众人哪会信他什么佛祖转世的鬼话。 “非也非也,出家人不打诳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哪来的八成九成之说,一空大师妄言了。”那位落云谷的前辈接着就给他驳了去,丝毫不留情面。 在场的数百号人,可谓是各派高手云集,眼力自然都不弱,谁都能看出台上这个俊俏小生的巨大潜力,可人家四大宗门都已经明着杠上了,哪轮得到自己小门小派插手。饶是如此,场边还是有零星的几句“入我宗门也是不错”之类的话,听那声音,不像是喊话,只能算得上是嘀咕了。 不知不觉再次成了场上焦点的小二,却是觉得无趣,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也不知这些人在那争个什么劲,谁说要当你们弟子了,我只是上太虚峰取个东西就走的。 太虚剑派的吕玄岭此刻对眼前几人恼怒无比,又悔自己太过心急,不该当众就把此事给提了出来,那青年不是要来取“青墟剑法”吗,自己就该用取剑法的名义把他悄悄叫至一边再行招揽,现在是悔之晚矣了。 青墟剑法,青墟剑法,对,有了。吕玄岭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索兴心一横,冒着瘟疫解药之事暴露的风险,对小二说道:“小兄弟,你不是要学我太虚剑派的‘青墟剑法’吗?”看到青年点了点头,吕玄岭继续说道:“那就成了,‘青墟剑法’可是我们太虚剑派的不传之秘,你想习得这门剑法,也得是名正言顺,要不然你便入了我太虚剑派,我现在就让人领你去取剑法。”说完他不等小二开口,便吩咐台下叫雪儿的弟子领他去藏剑阁取剑法。 小二自在那左顾右盼,却是没有再见着红衣女子的身影,也不知她何时离去了,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也没仔细听吕玄岭说话的内容,只依稀听他说叫白衣仙子领自己去取剑法,便随口应了声“哦”,跟在吕雪儿身后离开了去。路上还听到身后有人喊:“清虚剑法算得什么,小哥你若想学剑法,我宗门多的是,任你挑选”,他也没有兴趣回头看说话之人是谁。 这出抢弟子的戏就这么落幕了,各派虽觉吕玄岭手法卑劣,可是人已经被领了进去,再如何对方也绝不可能把人再交出来,此事只得作罢。 大黑在台下欲言又止,他其实也很希望小二能进云隐宗,抛开小二的天赋实力不说,更重要的是二人数日相处下来,互相对了胃口,印象不错。可他却也不想因为私交而影响到小二的选择,总之还是看天意吧。如今小二既已有了决定,他只好遗憾的叹了口气。 吕玄岭一计得逞,面上说不出的得色,给几个弟子交待一下继续维持此次开山大典的秩序和本派的收徒考核之事,便朝诸派人士一拱手,告了句罪就不再逗留,径自离开了。 过了半盏茶的光景,吕玄岭的身形出现在了一座古朴庄严的大殿前,此殿是太虚剑派的议事大殿,名为“镇天殿”,意味“震魔诛邪,平定天下”之意,平日并不开启,只有掌门以及各脉首座有重要大事相议的时候才会聚集于此。早在吕玄岭看出小二实力及潜力的时候,他便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收入门下,并暗自授意一名弟子禀告掌门,并知会了各脉首座来此。看到在殿外站着的吕雪儿及那个青年,吕玄岭微微一笑,领着二人进了镇天殿。 进得殿内,小二看到大殿两边分坐三人,个个道骨清风,并且气势外露,一看就是绝顶高手。正面有一老者居中而坐,鹤发童颜,看起来面慈心善,像个乐呵呵的邻家翁,一点也看不出深浅,或者可以说是高深莫测。这位,就是太虚剑派当代掌门太乙真人。 而殿内数人在小二看向他们的时候,也在打量这位青年。他们刚接到禀告说山上出了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内力出众,悟性极高,正自好奇。其中一个马脸老者更是性子略急,站起身走过来,拿起小二的手臂就兀自试探起来。小二从那马脸老者身上没有感受到敌意,也就没有抵抗,任他拿着自个手臂摸摸捏捏的。殿内几人只见他面部由开始的惊异,变换不断,到最后已经完全是震惊的表情,随后他朝几人点了点头,其余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也是暗自心惊。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小二早已将一半以上的内力散于体内各处经脉,而那马脸老者只是按常理对他丹田处进行了探测。若是让他们得知真相,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掌门师兄,这名弟子还请归于我锋剑一脉,今年门内所招弟子,师弟便少招几人也行”马脸老者果真是性急之人,马上就对着居中的老者拱手道。 “旬师弟,你这可有点过了啊,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将此子抢下,你几句话就想捡现成的,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吕玄岭听他话后心中一急,急忙出言打断,连说话都像市井小民一样没注意了用词。随后他将方才经过,除了瘟疫解药这一茬略了去,其余都绘声绘色的讲了遍。他心想你们听后,可就不好意思再跟我争了吧。哪知那几人听后,更是异色连连,纷纷请求掌门真人将这青年归于自己门下,莫说是少收几个弟子,就是一个不收也不打紧啊。 “掌门师兄,我这藏剑一脉,弟子数量一向最少。能否。。”说话的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长相普通,他看起来不善言辞,说话慢吞吞的,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了去。 这几人争执不下,谁都不让,好不热闹,就差各自祭出兵刃手底下见真章了。 而一旁的吕雪儿再次见到这一幕,不禁对身边的这位俊俏公子添了不少好奇,忍不住偷偷的瞟了他几眼,又生怕他发现,脸上不自觉红了些许。 被几人唤作“掌门师兄”的老者,当下其实心中也是纠结,犹豫不决,遇到这么好的苗子,其实连他自己都动了收为亲传弟子的念头,眼下众师弟争来争去,要自己发话决断,他怎么也厚不下脸面说“你们别争了,这弟子我要了。” “那个,你们几个先停一下,我想问,‘青墟剑法’在谁手上,可以给我了吗?” 被几人晾在一边的主角,终于失去了耐心,打断了他们的闹剧。其实他脑子本就灵活,在那位白衣仙子带他过来这边的路上,他就已经想通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自己貌似是被坑进了这个门派,但他并不是很介意,反正只要给他剑法,完成阿姐交代之事,学成后他自离去便是。进殿后他才知晓这门派还分作了好几个支脉,对于进哪一脉他更是无所谓。 “你说的是‘青墟剑法’吗,那个收藏在我藏剑脉的藏剑阁内。”回答小二的,是那个自言弟子稀少的藏剑脉首座,名叫宋远山,在场内除了两个小辈外,辈分最小。 吕玄岭听到小二开口问话,心呼不好,这小子有点不谙世事,行事随心所欲,保不准会做出什么。 果不其然,仿佛应证了他心里所想,小二听到宋大山的话后,随即说道:“那我就去你藏剑脉,我要学你的‘青墟剑法’” “小兄弟,可别冲动,赶紧随我去玄剑脉,我们玄剑脉收藏的剑法不计其数,你要‘青墟剑法’也成,我回头就给你讨要过来。”吕玄岭大急,赶忙道。 宋远山听了小二之言,大喜过望,他嘴巴再笨也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吕师兄,‘青墟剑法’可是我藏剑脉的秘技,一般不外传,也不外借。” “宋师弟说的什么浑话,秘籍给同宗同门一观,算哪门子的‘外传’?我与你借也是不借?” 宋远山没再接话,只是摇了摇头。 吕玄岭气急,万万没想到宋师弟平日性格醇厚,行事恭谨,今日居然这般不给面子,当众拆他的台。 “好了众位师弟,既然这弟子有意入藏剑一脉,不妨就依他所言,你们就不必再争执了。”却是掌门真人终于发话,他心道反正这弟子不管分给谁,说不得要都开罪于其他师弟。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着实难办,不如就此下台,便宜了藏剑脉。他也不等众人开口,就把后话给封住了。 “是,掌门师兄。” 掌门真人既已发话,几位首座万般无奈,也只得应是。 吕雪儿也是顿觉一丝失落。 吕玄岭费尽心思,最终还是替别人做了嫁衣,那心情,不异于吃了几大口苍蝇,别提多膈应人了。 宋远山知道此刻场中不宜多呆,他受不了师兄们看他的眼神,尤其是玄剑脉吕师兄的,像是要活吞了他似的,宋远山心中一凉,赶紧拽着小二溜回藏剑脉去了。 第十一章 旧时今日 太虚峰并非是一峰孤矗,周边还有数座姊妹峰并立。太虚七脉中的掌门真人及玄剑脉镇守主峰之上,另外六脉则是坐落在周边次峰上,呈众星拱月之势。藏剑锋位于主峰的东南一角,与主峰距离相对偏远。藏剑一脉的传世功法乃七绝剑法之一的“归藏剑法”,藏剑一脉也是得名于此。 作为开山祖师亲传的七绝剑法之一,归藏剑法绝不逊色于其他任何一门剑法,甚至比其他六绝更有胜出也未可知。当年太虚祖师曾亲口说过,若能尽得归藏剑法真意,天下皆可去得,此功法的真实威力自不必多言。按理说,有这样名动于世的绝世剑法坐镇,藏剑一脉应当是弟子众多,想拜入门下的犹如过江之鲤趋之若鹜才对,然则事实却恰恰相反,藏剑一脉的弟子数,自打初代藏剑脉首座之后,便是逐年减少,以致不出几十年光景就在整个太虚七脉中垫了底。究其缘由,正与这门归藏剑法有关。 归藏剑法,单从招式上来讲,并不像一般剑法那样大开大阖或是花哨细腻,也没有一般剑法的繁杂套路,严格说来,仅仅只有三招,而且起落比较简单,寻常习武之人,大致依样画瓢练习数次就能记得住了。不过,这套剑法压根不是常人理解的那样入门简单,而是极难,只因此剑法太过剑走偏锋,重意不重形。简简单单的三招,各人理解的不一样,使出来的威力也是大相径庭。 要说归藏剑法的真正秘诀,其实就藏在名中的“归藏”二字之上,其追求的是返璞归真,藏巧若拙的境界,至于如何能达到这般化境,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靠个人去悟。还有个奇怪的现象,要悟这套剑法,天资固然重要,却也并非绝对。就拿现任藏剑脉首座宋远山来说,他的天资悟性就不高,原本在几个师兄弟里最不被看好,上任首座不止一次说他“鲁钝”,“不堪造就”。可能是他性子憨直,并没有多少的功利心,数十年如一日的抱守着归藏三式,不料某日竟似醍醐灌顶般顿悟,明得其中两式,顿时一飞冲天。他师尊大喜,立即禀明掌门真人定他为下任首座。反观太虚剑派开派千年,也不知多少人终生就卡在归藏三式上,寸步不进,其中不乏天资过人之辈,以致世人望而却步,不敢再入归藏峰。听说最近这几十年来,若不是掌门真人强行指派弟子名额,恐怕归藏一脉存不存在都是两说的事。 宋远山带着新进弟子回到山门,又着人将门下所有弟子召集起来,正式引见这位小弟子。藏剑锋主殿名曰“隐剑殿”,可能是演变自藏剑中的“藏剑”二字。殿内并不大,不久就被人站满,看起来熙熙攘攘,实则粗眼一看也就堪堪十人左右。 “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我们藏剑脉新进了位小师弟,你们都过来认识一下,他叫。。呃。。” 宋远山看来是高兴过头,一路上与小二介绍藏剑一脉种种,却连这个便宜徒弟的姓名都忘了去问。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又觉得这举动有损为人师表的形象,赶忙将手放了下来,和颜悦色的对着小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本命叫零落,不过大家叫我小二就好了。”小二对这个便宜师傅,内心并没有几分敬畏,丝毫没有当徒弟的觉悟。在他看来,除了养他教他的干娘,其余人等,莫说是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中年人,就算是素有武林第一人之称的太乙真人,也当不起自己的一声“师傅”。不过倒是看的出对方性格不错,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有点对自己脾性,而且要习得青墟剑法,接下来这段时日还得留在此处和这些人打交道,因此小二倒也配合,干干脆脆回答了。 “好,以后落儿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他年纪最小,又是初入门下,有什么不懂或是不适应的,你们要多多帮衬。” “是,师傅。”这些师兄们听闻此次开山大典,吸引了很多的年轻俊彦,原以为藏剑脉也能沾点光,多吸纳几个弟子,未曾想竟只有一人入门。各人略感失望,但这情形也并非不能接受,藏剑脉如今的境地各人早已心知肚明。随后众人围上了这位小师弟,纷纷抱拳见好,自我介绍起来。人多嘴杂的,隐隐间好像听到有叫“杜峰”“李大树”“张平平”之类的名字,小二也没记住谁是谁,只是配合着回礼见好。不过小二稍微留心一下,发现藏剑锋这些弟子中,恐怕没什么高手,仅有一个人稍强些,是那个叫“李大树”的,好像是这一脉的大师兄。心里暗叹一句,这个藏剑脉果真是后继无人,难怪式微。不过这些师兄们个个面相和善,说话质朴,看来性格也是易于相处,小二暗道这样是最好不过。 “好了,你们回头再多和小师弟亲近亲近,我先带他去趟藏剑阁。” 看到自己弟子们一团和气,宋远山老怀宽慰,心想纵然这些弟子功夫造诣上稍有逊色,但若能团结门人,行直走正,踏实做人,也就够了。至于藏剑一脉,能否薪火相传发扬光大,得看天意,一边想着,他不自觉望向了这个新收的弟子,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藏剑阁,顾名思义是藏剑锋收藏秘籍功法的地方,太虚剑派每一脉都有此类地方,很多宗内弟子门人出去历练所得功法,一般就归各自那一脉所有。千百年传承下来,基本每一脉的收藏都不能简单的用丰厚来形容。 青墟剑法,就收藏在藏剑阁内,究其来历,还得追溯到十七年前,四大宗门围剿魔教“天一教”。昔年盛传时任天一教的教主凌于空,得到了魔头武通天的独门秘籍“玄天阴阳大法”,欲做那武通天第二,统一魔道,再卷土重来侵占中原。当时整个江湖都充斥着这样的传言,一时人心惶惶。四大宗门的魁首私下碰头,商议此事,对传言态度基本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是个魔教,宁杀错不放过,于是议定四派结成了个临时同盟,秘密围剿天一教。四派随后做了充分的准备,宗内高手尽出,那一场大战杀的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大战的结果是四派在付出了不少高手性命之后,终于将天一教从江湖除名,凌于空当场伏诛,教内妖众无人逃脱了去。只是后来四派在清点天一教的时候,并未发现传闻中的“玄天阴阳大法”,也不知是凌于空有所警觉,将功法转移了,还是传言不实,他压根没得到功法。只是他若是提前知晓风声,应当不会困于一地等死,这么看来,八成是后者了。这天一教糟了无妄之灾,也是气数该尽。随后四派将天一教的一些有价值的藏品瓜分,权当是对此次门人损失的一些补偿了。而其中一件战利品,看起来像一套无名剑法,这剑法竟然一分为四。其实说是“一套”剑法,也不合适,因为四卷剑法之间貌似并没有什么关联,也衔接不到一块去。单看每一卷,都可以做为单独的一套剑法。四派中参与此次围剿的一行人中,不乏绝顶高手,和江湖阅历丰富之人,但都看不出这剑法有何奇特,想必只是几套普通剑法,被魔教随手弃于同一处。想来也是,魔教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剑法?于是四派人也没怎么在意,一派随手分得了其中一卷。而太虚剑派分得的,就是后来自行命名为“青墟剑法”的那一卷了。那次剿灭魔教的行动,太虚剑派带队之人虽是七脉之首的吕玄岭,发现这剑法的却是藏剑脉的一个弟子。吕玄岭大概也是见这剑法平平,就将剑法归给了藏剑脉弟子,也算给宋师弟做个顺水人情。 若是知道今时会有一个绝好的苗子,冲着这本剑法才会入门,无论如何吕玄岭也不会相让的,现在可真是悔之晚矣了。 宋远山领着小二进得藏经阁,从靠边角的某一层书架上取下一本功法,拍了拍书上的灰尘,递给了小二。小二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本书的封面上不知何时已被太虚剑派刊印上了“青墟剑法”四字,这便是阿姐交待自己一定要习得的四本功法之一了,他内心忽然闪过一丝激动,恍惚间好像与某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再重逢一般。 宋远山没有注意到这个幼徒的神情,径自踱至一边,从书架上拿出了另一本书,也递给了小二。 小二接过一看,原来是藏剑一脉的传承武学归藏剑法。 “徒儿,你要的那本‘青墟剑法’,多年前初得之时我也研读过,可能是为师资质不够,未得其中精髓,看不出有何出众之处。你天资聪颖,拿去钻研一番,当有裨益。但为师私心里,还是希望你能习我藏剑锋的绝学,就是这本‘归藏剑法’,好将我藏剑一脉传承下去。你若还想学我太虚剑派的其他绝学,为师自当拉下脸面,说什么也替你求得来研习。当然,即使你下定决心,只学这本青墟剑法,那也由得你,为师绝不阻扰。” 宋远山这番话,缓缓道来,不动声色,小二却是听得出他语出真挚,发自肺腑,心里有一点感动,却没有表露什么,只是对着这个便宜师傅微微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青墟剑法我是没什么好教于你的。不仅如此,连这抱守了大半辈子的归藏剑法,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瞧我这师傅当的,恁的没用了点。” 宋远山自嘲了一句。不过他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转瞬也就平静了,喊了一声“徒儿且随我来”,就径自出去了。小二不知他要做什么,跟了上去。 师徒二人来到了藏剑锋的一处峭壁前,宋远山随手折来一根树枝,面朝峭壁,吐纳几息,对小二说道:“徒儿,看好了。”随后他以枝作剑,运起了几个简单的起势,朝面前峭壁一劈一挑,小二只觉宋远山那原本稍显矮胖的身躯,突然间迸发了无尽的能量,而他那简单的两剑,也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气势。再看那峭壁,随着他的剑起剑落,应势出现了两条巨大的裂缝,能把这么坚硬的峭壁劈出裂缝,得要多大的力量。 “徒儿,看清了吗?” 小二点了点头,面上并无惊异表情。心中却想,不知我全力使出,能否有这般效果。 宋远山见他如此镇定,心中满意,小小年纪这般心性实在难得。继续说道:“为师参悟归藏三式,细细数来,已有四十六个年头,说来惭愧,仅得了其中之二,就是方才两式。能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小二依旧是点点头,没有言语。 宋远山不再多言,带小二回到了隐剑殿,接着吩咐一位弟子,领着小二去了他的住处。藏剑脉的弟子不多,都住在一处,那是一个小庭院。院子看起来并不大,但房间不少,每个方位都有厢房,各弟子因而得以人手一间。小二因为是小师弟,被安排在了西边的某间厢房。南北西边是弟子住处,东边厢房则是师傅宋远山一人独居。 和师门众人吃过了在藏剑锋的第一餐晚饭之后,小二独自一人在山门周边逛了起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静谧,偶尔能听到几声山上的虫鸣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小二找了个临着万丈深渊的崖边巨石坐了下来,就着月色,看着眼下物事。同样是山,同样是石头、松柏、云海,却非我故乡。人生头一次出远门,来到陌生的环境,看着陌生的人,小二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原来这就是想家的滋味。他脑中浮现了一个个的面容,总是如娘亲一般照顾着几人的阿姐,说话毫无忌讳爱和自己拌嘴的小三,静若处子烧得一手美食的小四,温婉安静一手回春妙术的小五,一路插科打诨的“伪君子”大黑,还有逝去多年,音容依在的干娘。 “也不知我这一出来,要几时才能再回去。” 他对着云海想的入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绪飘回了有挂念之人的逍遥峰去,身后远处零星传来的几声嘈杂,和夜空中忽明忽现的几簇火把,也没有注意到。 第十二章 倦鸟未还 “师妹,你慢些走,莫要落了单,若真遇上那贼人,怕是会吃亏。” “不打紧的师兄,二师兄说了,贼人武艺并不高强,我小心点,防着他暗算就无妨了。师兄,前面就是藏剑锋了吧,要不你去禀告下宋师叔,我先去这周边查探一番?” “可是师妹,我怎放心让你独自去寻那贼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莫说师傅了,我自个也绕不了自己啊” “师兄,你就别担心了,我的本事你还不知晓么?我爹爹对我都放心的很呢。若叫我碰到贼人,定将他捉拿回去,替二师兄出口恶气!” “唉,好吧,那你可要小心点,有什么情况就大声示警,我先去禀告宋师叔,一会便与你汇合。” 说话的两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正走在通往藏剑锋的山径上。被唤作“师兄”的男子,手中握着火把,神情略有戒备和担忧,不住的招呼前面女子走慢些,注意安全。而那女子却是借着月色,执剑疾行,越喊走的越快似的。这会又要支开自己,独自去寻贼人,男子哪里放的下心,可实在拧她不过,只好由得她去了。他脚下也加快了步伐,心想着赶紧面见过宋师叔,再去护着小师妹。 两人在藏剑锋的山门处分开了,男子去往了藏剑脉的住所方向,女子则是在周边查探了起来。说是查探,其实也就是随意逛逛,毕竟太虚剑派这么大,周边群山林立,贼人遁入夜色随便躲到哪个角落,想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说不定此刻都已经下得山去了呢。她虽从小生活在太虚剑派,但大多时候也就是窝于主峰上,周边其他脉的具体模样也不甚了解。借着寻拿贼人的由头,她这会可以自在的逛上一逛,这感觉真不错。 太虚山脉不愧为风景绝美的天下名山之一,纵是她这样土生土长的“太虚人”,到了藏剑锋上,也时不时的感叹大自然的巧夺天工,这藏剑锋果有它独到的可赏之处。逛到兴起时,她索性将鞋子脱下,光起了脚丫子。女子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一会还能不能记得来时的路,在一处转角之后,她骤然看到一幅画面,朦胧月色下,一块巨石伫立在悬崖之边,巨石之上坐着一个环抱双膝的年轻人,对着悬崖前面的云海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身影,和他坐着的那块巨石,在周边平坦的地面,以及无边云海的衬托下,显得那样突出,还有寂寥。女子的心中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微微一动。她屏住了呼吸,生怕弄出什么动静,破坏了这样唯美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男子似乎是收回了思绪,他不经意的转过头,眼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她披着一袭薄纱般的白衣,左手执着一柄剑,右手手指上却是吊着两只鞋子,在月色下,怯生生的站着,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四目相对,彼此认出了对方。女子明显没有料想到他会突然回头,也没想过这种情形下该如何反应,她的眼神里明显带着点慌乱与羞涩,再看她赤着的两只小脚,不自觉的互相摩挲着,煞是可爱。 “原来是你,你。。”小二经过方才初见那一刹那的惊愕和赞叹后,收拾了下心情,主动开口,但刚说出几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我就是随便乱逛,不是有意打扰到你的。。我。。” “要不要过来坐坐?” “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她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应对。良久,似乎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她轻咬了下嘴唇,慢慢走到了那块巨石边,在与他隔着几尺的地方抱膝而坐。她有点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穿上鞋子,只得将鞋子置于一旁,将两只小脚藏于裙摆之下。 瞟了几眼这个白天见过数面的年轻公子,没想到晚上在这又见面了,是了,他本来今日就入得了藏剑脉。可他怎的在这呢,不会是在等我的吧?不是不是,他不会知道我会来。可他偏偏就出现在这,与我相遇了。 女子瞬间想到了很多,心中七上八下,面上却努力装的镇定。 这年轻男子,自然是小二。而女子,却是白天意外救下,随后又领自己去镇天殿的的白衣仙子,吕雪儿。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 “你怎的,来了这里?”小二率先打破了僵局。 “啊,哦,我们玄剑脉的二师兄,就是白天与你比斗的那位,傍晚时候糟了别人暗算,如今命悬一线。师傅震怒,令众位师兄出来寻那贼人,我就找寻到了这边来了。” “哦,这样啊,可你一个人不太安全。” “不是的,我有师兄同行的。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她本想问为什么看起来那样孤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又怕交浅言深,没有问出口。 “我就出来走走,见这边景色不错,就坐了会。” “恩”她见他不愿透露心事,有一丝的失望。一时也不知再说点什么,便又沉默了。 过了会,还是小二先开的口,两人互相认识了一番,渐渐少了些尴尬。吕雪儿和他分享了太虚剑派的一些轶事,和师兄们的趣事。而小二则是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调皮事,引的她捂嘴直乐。 小二被她的笑颜看的一呆,喃喃说了句:“你真好看。” 吕雪儿则是面色微红,低下了头去,小二暗骂自己怎么把这话给说了出来,实在太过唐突,不知她是不是生气了。 正欲道歉,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喊:“小师妹,小师妹你在哪里?” “啊,我师兄过来寻我了,我得回去了。”说罢她赶忙穿起了鞋子,朝那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我们还会再见吗?”小二望着她,冲着她美丽的声影问了一句。 她却并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依稀看到她轻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跑开了。 小二心情顿时大好,枕着自己的双臂,眯着眼睛,仰面躺到了巨石上。 过了许久,当那个倩影随着若隐若现的火把终于离去之后。小二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看着无垠的天空,不知是对别人,还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你可以出来了。”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山风,带动树梢叶子的梭梭声。 “趁我心情还不错,懒得擒你。你自己出来,在这呆上半个时辰,再自行离去。”小二继续自言自语,语气漫不经心。 这次仍旧没有人出现,片刻之后,却是听见窦的一声破空声,有不明暗器朝小二面门直奔而去,小二自是已有察觉,右手瞬间朝空中一处伸去,两指间就多了一个物体,放至眼前一看,原来是个小石块。 一个全身穿着黑袍带着面罩的人从角落的黑暗中显现了出来,分不清是男是女,是哪一路人。 “阁下胆子不小,敢独身一人闯太虚剑派,还敢出手害人。不过这与我并不相干,只要你不把心思放到方才离去的姑娘身上,我却也懒得过问与你。” 小二只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看,重新眯上了眼睛,懒洋洋说道。 “哦?她对你很重要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那黑袍人也开了口。 “原来是你啊。她对我重不重要,没必要告与你知。你就老实在这呆着,也不要打扰我睡觉”听到对话沙哑的声音,小二觉得有点耳熟,稍回想下,记起那日在逍遥小筑里的几个黑袍客,此人正是与大黑对掌并暗下毒手的那个人。 “这么说,你当真是不放我在眼里,那我倒要讨教讨教了。”刚说完,他便撩开袍袖,伸出手来极快的朝小二连续出手,又是几枚暗器发出。这次的破空声要小的多,和刚才的明显不同。小二不得不单手拍在巨石上,整个身子跃起,或躲或截化解了对方的暗器攻势。对方如此不识趣,小二也有点不耐,跃起后顺势以巨石为支点纵身扑向对方。他脚下蹬石的力道颇重,又是居高临下之势,身形自然极快,对方躲闪的身姿却不是料想中的那么灵敏,预想的对方可以腾挪的方位都没有封堵,小二便轻松的欺身而进,使出了日间悟得的几路“归云掌”,但没有用上全力,饶是如此,对方也只是堪堪招架。 对方能在太虚剑派伤人后安然离去,怎么想也不该只是如此实力,难道他受了伤?对了,应该是这样,小二暗想。 两人拼斗几招,小二却失了继续较量下去的兴致,于是稍加重了些力道,压制对方一招,随后迅速将对方的面罩拿下,跃至一边,晃了晃他的面罩,示意他不是自己对手。 他刚想说话,待到看清对面面容,惊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回答他的,不再是那个沙哑的音色,而换成了个甜甜脆脆的声音那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这人,竟然是日间他所救的那个红衣女子。 这世界真是奇妙无比,自己只是在这稍作小憩,刚刚莫名其妙偶遇了吕雪儿,期间觉察到有人在附近潜伏,暗自戒备却没有声张,他不想破坏了和吕雪儿之间的氛围。哪知那人却是红衣女子! “你白天离去也不知会我一声。”小二从惊讶中定了定神,轻声问了句。 &你这呆子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想走就走,为何要与你知会?” 她说的倒也没错,自己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小二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犹自问了句:“那太虚剑派的弟子是你出手伤的么?你白天受伤也不轻,怎的这会跑来闹这么一出?” “哼,正因他白天出手伤我,我必叫他好受!”红衣女子,此刻应该叫黑衣女子,提到日间伤他的壮汉,情绪有点激动,不自觉间说话都高了几个声调,声音中有气愤也有快意。她刚说法,忽然捂着嘴猛的咳嗽了几声,咳完后嘴角竟溢出丝丝血迹。 小二急忙问道:“你刚刚又受伤了?你要报仇也得等伤好之后啊,这样折腾不是拿小命开玩笑吗?” 女子看他神情关切,心中有一丝怪异,嘴上却说:“你在关心我?谁要你来关心了。报仇何须等以后,我想报自然就去报了。” “你仇也报了,心里舒坦了吧。你先坐下来休息下,我去给你取点药,等我。” “你现在是太虚剑派的弟子了,莫不是去喊人抓我的吧?” 听着女子的话,小二朝尚在手里的面纱努了努嘴,意思是要抓你还不简单,我一人足矣,哪还需要别人帮忙。 “这次不算,我受了伤,否则还治不了你?下次若是再见面,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好好,你是女侠,你是高手,在下认输,女侠你稍等,我给你取药去。”说罢小二就马上朝自己住处跑去。 见他已经离去,她嘴角勾起了个弧度,慢慢走向他一旁的巨石,也如他一般的姿势,躺了下去。白天连续拼斗好多场,晚上对那仇家壮汉下了手后不慎暴露,又被太虚剑派的弟子们围堵了好久,她着实是疲累极了,不久竟睡去了。 “喂,醒醒,快醒醒” 睡意朦胧间,感觉有人在唤自己,还轻轻拍打了几下自己的手臂,黑衣女子惊醒过来,看到身前的这人,松了口气。 “你还真敢睡啊,也不怕被人给逮着。”小二哭笑不得,这女子还真是个心宽的主儿。黑衣女子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瞪了他一眼。 “给,这几粒都是能疗伤和解毒的药,我也不是很懂,你都拿去吧。”说完小二把手递到女子跟前,摊开了手掌,掌心处正有几粒黑色的药丸子。 女子接过药,置于鼻间细闻了闻,脸上略有意动。 “咦,看不出来,你这毛头小子还能拿出这等成色的回春之物,这些药一看便知功效非凡,价值不菲,你舍得给我?我可告诉你啊,你就算给了我,以后也甭想跟我讨要人情” “谁是毛头小子!说给你就给你了,你拿去便是,我要你的人情干什么。” 瞧见对方回答的干脆,语出真挚,黑衣姑娘甜甜一笑,把小二又看的一呆。 “呆子。”黑衣女子看他发呆,低下头轻声骂道。 “干嘛说我呆子,我可聪明着呢,你没看今天那么多人抢着要收我为徒吗?我有名字的,我叫零落,你叫我小二也行。” “我说你呆子,你就是呆子!” 看来和女人是说不了道理了,小二只得作罢。 黑衣女子挑了其中一味药服用了下去,不到一炷香时间,气色好转许多。 “这药果真神奇,你是哪里弄来的?” “是我家小五配制的,她医术十分高明” “小五,是那日客栈出现的女郎中吗?她有多高明?”黑衣女子闻言眼前一亮。 “恩正是她,我骗你作甚,就没她治不好的伤。” “那你以后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喊她随我去一个地方,帮我看看一个人的伤势?”黑衣女子犹豫了下,开口问他。 “没问题,不就是治个人吗,小事。但作为交换,你不可以再叫我呆子” “那不行,我爱叫就叫,呆子,呆子,呆子!” “你!”小二气急 “那你还答不答应?”女子看他模样大是得意,又问道。 “我不是答应了么。” “恩,那就行。”女子满意点点头。 又过了半晌,黑衣女子对小二说:“我要走了。” 小二轻轻“恩”了一声。说了句:“路上小心。” “呆子!”黑衣女子轻笑出声。,抢过他犹自握在手心的面纱,径自走了。 小二抬头看向她,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句温柔的话语: “我叫小艺” 第十三章 偷得浮生 四月揪着三月的尾巴,来到了人间。这几日一直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逍遥峰上虽然还有一丝冬去的尾寒,但也阻不了漫山遍野的春意盎然。 “二公子天资过人,为各大派所争,现已入得太虚。太虚城,丙。” 望着手里寥寥十数字的密报,大姐倚窗而立,望向太虚峰的方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愁。 “干娘,他们四个都已成人,你自可放心了。我已照着你的嘱托,令小二去寻回本属于他的东西。多年来我一直心有疑惑,没有开口问你,这世道不安生,为何不让小二随我们姐妹几人,一辈子就快快乐乐的在逍遥峰终老,而要他趟这俗世的浑水?想来你也是为了小二好,我只得在旁边看着他,叫他少受点委屈,我也希望他能过的好,过的顺心。干娘,若你在天有灵,望你佑得他安全,早日回来与我们姐妹团圆。” 大姐念及此,轻叹了一口气。 “阿姐,吃饭了。”大姐转过身去,门口站着的是小五。 “阿姐,有心事吗?” “恩,有点。小五,你这可有什么药方,能解人忧愁,去除心病?” “阿姐顽笑了,这世间可没有此等妙方,若有的话,岂非人人都能过的安生快活了。” “说的也是,是我痴了。走,去吃饭吧。” “恩。” 两人还未行至膳厅,隔着老远就听到小三在那大呼小叫。 “四儿啊,你可不能这样,自打小二走了,你这饭菜烧的失了水准不说,还天天翻来覆去就这几样菜,再这样折腾下去,你三姐都要给你饿成个小瘦猴儿了。” 大姐和小五相视一笑,这个三儿,没一天安生过。 见大姐和小五进来,小三眼珠子咕噜一转,耷拉着脑袋跑过来挽住大姐的胳膊,晃了几晃,朝大姐把方才的话重说了遍,硬是要大姐给评个理。小四在一旁则是满脸无辜与苦笑,许是知她这泼皮性子,也不与她辩解。 “好了三儿,你还说别人呢,倒是你,自打少了小二这个冤家后,你成天就逮着这几个姐妹不放,这里挑个刺儿,那里找个茬儿,小四小五也都是清淡的性子,敌你不过。我看照你这模样,赶明儿你就得来跟我这闹腾了。这么一说我还怪念叨小二的,也就他回来才能镇得住你这丫头了。”大姐假意板起了脸,说了小三几句,说完又忍不住露了笑脸,自然唬不住小三。 “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出去后肯定心就野掉了,这会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呐,哪里还记得咱们姐妹几个,要我看,咱们就把山门关牢了,他不在外面跪求个三天三夜,甭想再进家门。”小三越说似乎越是气愤,说完还摆了个恶狠狠的表情。 “这样不好吧,他夜里在屋外冻坏了,肯定又要变着法让我给他做各种吃食,还要小五妹妹熬药伺候着。”小四在一旁悠悠的接了句。 “就你俩心疼他,看把他给惯的,换做老。。姑娘我,一定要他好看,看他还敢一个人出去快活。”她本想一声“老娘”随口而出,恰瞧见大姐望向自己,临时唤作了“姑娘”。 闻此言,其余三人皆掩嘴而笑,心想你是怪他出去快活没带上你吧。 说到小二,是有点想他了,不知他在外过的怎样? “将军!彭姐,你可是又输了,承让承让。小弟接下来这三日的衣物洗涤可就劳烦彭姐了。”一个青衫小厮席地而坐,此刻下赢了盘棋局,朝对方拱了拱手,言辞里夹杂些客套话,瞧他脸上得色,哪里有半分的自矜。与他对弈的,是个二三十岁的汉子,一副书生打扮。那汉子尚沉于方才那盘棋局里,暗自懊恼自己有几步棋路不该那么走,应当怎样走才更妥当。 青衫小厮也不催他,由得他兀自回味。过了一会,对方回过神来,朝青衫小厮也拱了拱手,说道:“小师弟不仅武道上天资过人,于这对弈之道上也是颇为通达,师兄佩服。不知小师弟可还得闲,师兄想再讨教几手,若是再输,小师弟下个月的洗衣任务,也由师兄一力揽了。”这汉子不仅穿的书生扮相,说话也是书生味浓厚,他不仅不恼对方的得意,言辞间还隐隐以对方为棋道前辈,要向对方讨教。 被唤作“小师弟”的青衫小厮,自然就是小二了。 “抱歉了彭姐,我一会还要与张二哥劈柴去,这会就没空奉陪了。你若想下棋,待我晚间空了,陪你下几盘,不算作下月的赌注。” 原来啊,藏剑脉的弟子们,除了日常的武学修行外,还会被安排些杂事,比如劈柴,做饭,洗衣,打猎等等。藏剑脉人不多,一般杂事都是摊派给各个弟子去做,以求能自给自足。就比如洗衣服吧,每个弟子每月要轮流替其余人洗两三天的衣服。 依小二好吃懒做的散漫性子,他自是不太乐意去做这些琐碎事情。恰好某日二师兄张平平带他一起去山林砍树劈柴,教他如何将剑法与劈柴结合在一起,不仅劈的又快又省力,还能时刻体悟剑法。他自说着滔滔不绝的经验之谈,忽的瞥见小师弟漫不经心的样子,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由顿了声,又朝小师弟苦口婆心道:“师弟,这武学一途,也并非都是苦练招式。别看劈柴上不得台面,练的久了,对武道也是大有裨益的。你看师兄我,十来年坚持下来,不仅眼力腕力,连内力都长了不少。现在半个时辰就能劈得一担柴火了。”小二听的噗嗤一笑,回了句二师兄:“劈柴有什么难的,不若咱两比试比试,看谁半个时辰内劈的多,谁输了,明后天对方的劈柴任务就由对方揽了。”二师兄对他这赌注之言没放在心上,心想小师弟毕竟年轻气盛,没有多少务实的心态,又好与人争盛,我便陪他比试一番,挫挫他的锐气,磨磨他的性子。想过这通,他对小二说道:“好,师兄就陪你赌了,若师兄侥幸赢得,还望师弟以后多些踏实,少些好高骛远,师兄这也是为了你好。” “张兄好意我醒得的,先行谢过。那咱们就开始吧。” 对方叫自己“张兄”,却不称呼“师兄”,张平平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有些犯嘀咕:“小师弟却是年少,缺了些管教,连基本礼数都不知。以后我们这些师兄还是要多引导与他。” “小师弟那你且先于一旁观望,看为兄劈上一担柴火需要多久,你再行尝试。”他想劈柴虽不是个细致活,但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体力活,我还是先给小师弟做个示范,免得他呆会不知从何下手生出尴尬。 这位张师兄右手取下背后约寸半的斧头,左手拇指与食指在斧刃处轻轻感受了下锋利,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平日里他对相伴自己十几载的斧头感情不浅。随后他沉了沉气,以斧当剑,虚比了几个招式,小二认出那正是归藏三式中的第一式,只是可能是受到兵刃的影响,张平平使的并非是完全标准的劈式,他所挥出的姿势,臂弯手腕的力度以及斧刃的角度都与功法上用剑使出的不一样,但却比之用剑的花架子蕴含了多了一大截的气势,他喝喝几声,一颗碗口粗的桦树就应声断作了几截,他再将每截立起,再次运气,朝圆柱的木头横竖各劈一斧,木头就四散开来,成了柴火的模样。张平平抬头看了小二一眼,示意他看到了吧,柴火应该是这样劈的。他自己可能都没想到,这兴许就是他十几年来,悟出的属于他自己的归藏剑。 在重复着不断的运气和劈下两个动作,地上的柴火越来越多。起先张平平的速度比较快,后来可能是后继力气有点衰竭,动作稍显迟缓,有个别时候,还得劈上两次才能将木头劈开,饶是如此,整体速度也是不慢了。待到地上柴火足够一担时,他才抹了抹额上的汗滴,停了下来。算算时辰,离半个时辰还差了半柱香时间,张平平满意的点点头。 “张兄你劈完了,那就到我了。”小二也不多话,接过张平平手中的斧子,也不见他如何运气耍招,右手就那么自然的将斧子横着举起,直到斧刃靠近自己的左肩,再扫了出去,同样是碗口粗的树,应声倒下。他再将斧头竖着举起,再落下,地上的树也就成了一截一截,过程倒与张平平的差不多,只是令人惊异的是,在他的一举一落之间,看不出有多大气势,仿佛压根没使力气在斧头上,但偏偏木头就是能在斧刃加身的时候立即被劈开,而且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停顿,还没多久,地上的柴火数量就堆了老些,眼看着一担柴数量都要过了。张平平目瞪口呆,想不出个为什么,劈柴还能劈的这么轻松,这么迅速? “小师弟,小师弟,别再劈了,够了够了,师兄认输了。小师弟当真好手段,不知小师弟的归藏三式已经悟得了多少才能有如此的鬼斧神工。那个,能否。。。能否教于我一点。。”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来脸都红了点,他好歹也是藏剑脉的二师兄,除了师父和大师兄,在这藏剑锋上属他最大,求着最年幼的师弟传授自己练功心得,这事说出去,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与张兄切磋探讨下倒是小事,只是这个月的劈柴任务。。。”小二先是无所谓的答应下来,颇有一番豪气,后面却话锋一转,张平平就是再傻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师弟勿忧,以后师弟每个月的劈柴任务都由师兄一力担了,只要师弟每月能演示五次方才劈柴的招即可,不,三次,啊不,一次,一次也就成了。”说罢他还欲要弯腰朝小二拱手行礼。 张平平也知道,归藏三式并不是能言传身教的,只能靠各人去悟,因此提出让小师弟再为他演示几番,自己好回去依样画瓢,多做练习,希望能有所收货。他又怕小师弟嫌恶自己贪得无厌,因而五此变作了三次、一次。 小二占得便宜,心中暗乐。但眼前这“二师兄”可真是个实在人,待自己也实在,他不好意思再与他耍滑头,赶忙扶住了他,避过了他这一礼。 “张兄哪里的话,你我能于一室同处,也是有缘分的。我这劈柴的把式,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你若想与人交流,随时过来找我便是,哪里限定什么五次十次的。”他并没客气推辞掉对方要月月替自己劈柴的好意,因他确实是懒散,不想做这等活计。其实这事,也说不清谁占谁的便宜,小二偷了不小的懒,张平平却是有机会武艺更进一步,说不得还是后者占得便宜更多,在这个以武为尊的江湖里,若能有益自己武道修行,别说是每个月砍两三天柴,就算是天天劈,乐得去做的人也绝对是大有人在。 张平平确是个实在人,听完这一席话,感动的无以复加,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小二没等他想到说辞,就拉他就地坐下,把自己刚才劈柴实则是怎样将内力与招式结合的心得一一说与张平平听,后者看来资质确非上佳,有些小二觉得自然而然的东西,他都听的似懂非懂,非得小二再拿起斧头慢慢一边演示一边解释才能理解透彻。至于小二顺带说的一些更高深点的内力运用法子,他则是如坠云里,不明所以。这事也不能一蹴而就,小二无奈,只得作罢,嘱他多加练习,遇到不明的再去找自己,随后他不再多呆,回门里去了。 自打在张平平那摆平了劈柴火的任务,他回去一路上都在想怎么也得想个法子把其他琐事都给解决掉,想着想着,正巧回住处,看到有一人在走廊尽头的亭子内念念叨叨,不知在嘀咕什么。小二走近一瞧,登时无语,他竟然在亭内石桌上摆了盘棋,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一边对弈还一边念叨这步走的精妙,那步走的不妥。真是啥人都有,这得痴迷或者说无聊到什么程度。 这人说起来小二也认识,名叫彭杰,与自己有过几个照面。彭杰看到旁边来了个人观棋,抬起头殷切的问:“小师弟,你莫不是也懂棋道?”小二回了句“略懂一点。” 其实他说略懂一点,并不是完全的谦虚之言。在逍遥峰上她们姐妹几人闲来无事,也常会对弈几局聊以解闷。日子久了,除了耐心不足的小三外,大姐、小四、小五无不成了个中好手。小二自然也跟着学到不少,但和她们三个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每每被众人取笑,搞的最后他每输一次就跑去找小三下一局,找找心理平衡。 彭杰听了小二回答却跟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赶忙站起身来,热情无比的邀他入座,与自己对上几局,小二抵不住他期盼的眼神,就坐下来陪他下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再下完第四局之后,彭杰脸上仍是眉头紧锁,一片沉思之色。反观小二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有,精彩之极。小二对他说:“彭兄,今日就到此吧,小弟还有些事去做,改日得闲再与你对弈。”彭杰听到他的话后猛然惊醒,急切道:“小师弟,别急着走啊,这藏剑锋上都是些粗鄙之人,啊,罪过罪过,师傅莫要怪罪,弟子一时嘴误,这句不算。反正今日难得遇到小师弟你这般的棋路知己知音,怎么的咱们兄弟二人也得下个通宵达旦方是一大快事!” 小二哭笑不得,别看对方一副棋道高人的模样,每下一步都要思虑半天,而且对下棋几近到了痴迷的状态,可那棋艺,着实是不敢恭维,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说不好听点,连小三那个水货脑袋都能轻松赢他。小二却不好当面说出来,本想断言拒绝,忽而脑中念头一闪,说道:“彭兄,小弟还得去替各位洗衣服去,着实是不得空,你看。。” “噢,小师弟原来是心念着这个,怎能让这等琐屑事儿挡着我俩的闲情雅致呢?你放心,只要你再赢师兄一局,啊不,是三局,洗衣服的事情师兄包了” 小二微微一笑,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看在彭杰眼里,却是以为他认了与自己下棋是“闲情逸致”的没事,更加对这个入门没几日的小师弟好感倍增。 小二耐着性子与他又下了三局,当然是轻松赢得,彭杰还有不甘,小二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只道下棋之人,重信之极,说好三局就是三局,要下也是改日得空再下。然后他指了指摆放了脏衣服的杂物室,提醒他记得洗衣服后就离去了。 这之后,彭杰隔三差五的就跑去找小师弟,那叫一个勤快。还别说,虽然洗了不少衣物,棋艺是长了不少。两人熟络后,他在小二口中的称呼也从彭兄,到直呼其名彭杰,再到打趣的“彭姐”。 彭杰虽稍显书生迂腐,但也只是偶尔念几句竖子不懂礼数,见改不掉对方的口,也只好无奈作罢。 小二在藏剑锋的日子,也就在研习一下剑法,打趣一下同门中,一天天的过着,倒也是自在。 第十四章 山间人生 天青云淡鸟语花香,山林间清幽的很。小二这会在山间的石板路上信步而走。他手中拿着个物事,瞧模样不是柄剑,却是个粗细适中的竹竿子。细看下,竹竿末梢处系了根长长的细线,细线另一端还坠了个弯弯的钩子。 前几日闲来无事,他在山上乱逛,追着一只野兔到了林子深处,偶然发现了一汪池塘,池子不知深浅,但见鱼儿成群结队游的欢实,他心下大喜,似是又找到了个消遣的好法子。昨夜下了点小雨,雨后正是垂钓好时机,他连夜寻了根竹子作鱼竿,回头又找了几位师兄讨要了线,鱼钩子是用火将针烘烤制成。这不,一大清早就带着自制的鱼竿出发了。 通往此行地的是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路的羊肠小道,小道上都是往年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软的,看来这个池塘藏剑峰上的人应是知道其存在,但来的不多。在离池子大约有几十丈路的时候,小二耳朵尖,远远就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池子边似乎是有个什么人,估摸是哪个同门来取水用吧。近了地方,小二倒是愣了一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藏剑锋的首座,也就是他那个便宜师傅宋远山。小二正自疑惑他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来钓鱼的,待看清他手中物事,险些没笑出声来。他手中拿着的,竟然是条内裤。原来他跑来这里,是偷偷洗内裤来了。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一般衣物由弟子代洗,这贴身衣服却还落不下脸面来。 宋远山此时也注意到了来人,拿着内裤的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略有些尴尬道:“是落儿啊,你怎的来这里了。” “喔,我来垂钓的,你是来洗衣服呢?”小二随口应了句。 “臭小子,师傅也不叫声,明知道我在做什么,还大大咧咧的挂嘴上说出来,这不是存心叫我难堪吗?”宋远山心里暗自嘀咕,还微微瞪了这个小弟子一眼。但嘴上却回避了“洗衣服”这个事情,回他道:“垂钓好啊,垂钓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为师也是喜爱的紧,说来,对这垂钓之法我倒是有些心得,待为师将手头这点小事了了,再来与你说道。” 宋远山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也不至于在弟子面前扭扭捏捏,经过初时的一丝尴尬后,索性大大方方继续洗起了他的衣物。 没多久后,宋远山果真来到与他隔了小半个池子的小二这看他钓鱼,也不言语,在他旁边寻了个石块随地就坐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这期间不断的有鱼咬食,水面上的浮子沉下浮起,动来动去,小二屡屡收线,却一无所获。他无奈的看向身边的宋远山,嘴里小声嘀咕:“奇了怪了,我看小四小五就是这么钓鱼的,有鱼来吃,就能拧上来,为何到我这就不行了。” 宋远山听了他的话,捻了捻不多的胡须,微微一笑,问了他一句:“落儿,你是来垂钓的,还是来钓鱼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小二不解,反问了一句。 宋远山笑而不答。转而和他正经说起了钓鱼的技巧,从选用饵料,到浮子的材质,还有如何打窝,尤其是有鱼吃食的情况,怎么判断吃食的是什么鱼种,何时可以提竿,早了晚了都不可以。宋远山一惯的语速不快,但说到垂钓之道,却是条理清晰,语言干练,娓娓道来。两人一个解说,一个聆听,倒真应了师傅给徒儿授业解惑的景儿。 “垂钓是非常需要耐心和观察力的,你按照我说的,观察体会一番,再来试试。”宋远山说的头头是道,小二不知明明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原来有这么多的门道在里面,听起来,比练一门功夫还要复杂,但也挺有趣。他再次抛竿,待有鱼儿吃食时,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提竿的冲动,按宋远山的说法找准时机一蹴而就,果真感受到了来自垂线那头沉甸甸的分量,稍一使力,就有一尾鱼被带出了水面,是条不小的鲫鱼。 宋远山再次微微一笑,对这弟子的悟性满意之极,才说了一遍,他就记住了要领。别看这是垂钓之道,其实世上学习的法门一通百通,举一而反三,用到大多的地方也是适用的,武学亦当如此。就比如二弟子张平平,便是将武学类推到了砍柴上面,也可以说是将砍柴之道类推到了武学上,这便是举一反三。 小二也是心下大喜,将地上的鲫鱼置于掌心,拿出鱼钩后,仔细端详。这可是他钓上来的第一条鱼,这感觉,就像当年干娘教他练功法,用内力第一次将一块大石头劈裂开来的心情。 看了一小会,宋远山见到这个小弟子脸上喜色渐渐褪去,换成了一丝说不出是歉疚还是同情的表情,对着那条鱼说道:“鱼儿啊鱼儿,抱歉的紧,为了我一时的兴致,伤了你。你且回去再过你的快活日子吧。”说完他便将那条鱼俯身放入水中,任它游去了。 宋远山顿觉眼前一亮,这弟子不仅悟性极佳,心性也是淳厚。他暗自点头,已经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他是来“垂钓”而并非是“钓鱼”的。垂钓,说小了是一个雅好,说大了是个修身养性的过程与方法。钓鱼,却是奔着鱼而去,只是怀着欲念的手段。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小二的垂钓还在继续,陆陆续续又钓上来不少条鱼,也依次都放生了。 “这些鱼怎的这般笨,旁边的鱼儿挨个的被钓起来,还是不长点记性,抢着来上钩。”小二一边上着新的鱼饵,一边问身边的宋远山。 “其实我们人,号称万灵之首,又何尝比那痴鱼儿精明到哪去呢?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贪欲枉送了性命,更有利欲熏心者,为了利益彼此争斗不休,阴谋诡计频出,明枪暗箭不断,实在可悲。” 小二听的一怔,似是惊讶于面前这位其貌不扬之人的境界见识。他也暗自思索了下,确是这么个道理,有多少人能想的开,自持着避过眼前的“鱼饵”,不做上钩的鱼儿。 “你若去寺庙里当个大和尚,定能劝得不少俗人皈依佛祖,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小二没在方才的感叹中沉入多久,打趣了宋远山一句。 宋远山难得的也跟着打趣着回了一句:“你若是去寺庙里当个小沙弥,也不知有多少侠女们要哭红了眼,跟着你去出家当了道姑了。” 两人说完都哈哈大笑。 过了会,小二又问道:“你为何不找个伴,替你洗衣服呢?我看其他众位,貌似也都未曾婚配,难不成藏剑脉私下规定不需门人弟子婚配么?” 小二也真是混球的很,居然又提到这尴尬事,宋远山瞥了他一眼,倒没有方才那般尴尬,神情平和的和他聊起自己小时候和年轻时的经历。 他幼时家境贫寒,自个又体弱多病,眼见着养不活了,便被无奈送至了太虚峰山脚,希望能得山上的高人垂怜,救得他一命。果真是他命不该绝,恰逢藏剑脉的老首座游历归来,见他可怜,将他带入了藏剑锋,解他病痛,授他武艺。说到这,宋远山还插了句,“怪我天资愚笨,当年让师尊他老人家多有失望,愧对他老人家谆谆教诲。” 宋远山年轻时虽武艺不精,但出山门历练时候也做过不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事,遇到过几个互相看的对眼的女侠或是大家闺秀,最后都不了了之了。讲到当年行侠仗义的风光事,宋远山眉飞色舞,讲到几段已经远去的勉强算作情事的部分,又流露出一丝扼腕。当然,他也经历了许多的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吃过不少的亏,有几次还险些丧了命。到后来他长居于藏剑锋上,喜爱上了这里与世无争自由自在的日子,也就渐渐淡了娶妻生子的念头。 “以我现在这个知命的年岁来看,人活一世,就应该守着自己的本心,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你想要纵横江湖,便去闯荡。你想要平凡度日,就觅个地方好好过活。可以娶个妻子,子孙满堂,自然也可以孑然一身,乐得清静。我觉得这藏剑锋上没什么不好,日子惬意的很,所以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关键的,还是‘自在’二字” 宋远山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朝小二看了一眼,不再言语了。 小二忽然间,觉得宋远山矮小微胖的身躯顿时高大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满内涵的智者,连他的眼睛都深邃了起来。听了他的一席话,小二隐隐间仿佛抓到了什么,但又说不清道不明。他不禁在心里问起了自己:“在这个江湖里,我的追求是什么?我要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呢?” 一时间,他给不出自己个答案,他大致理清自己要先将青墟剑法学会,然后一边想法子取得另外三派的剑法,一边游历江湖见识见识,再回去逍遥峰。但若是细想了,越想就越是迷茫和不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既然想不出,就暂时不去理会,过一天是一天吧。 时间在两人的清谈中流逝着,也算不清具体过了多久,约莫是有个半时辰的光景吧,宋远山站起说要回去。小二早将鱼竿置于一旁专心听他说话,闻言拿起鱼竿也起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刚回到峰顶山门,就看到三师兄杜峰一脸焦急在门口踱来踱去,看到宋远山小二二人,可算是松了口气。 “师傅,您可回来了,玄剑脉的吕浩然吕师兄已经在隐剑殿恭候您多时了,现在正由大师兄作陪。”杜峰赶忙把事情禀告给了师尊,随后朝小二叫了句“小师弟”,小二点头致意。 “哦?他来作甚?”宋远山淡淡问道。 “这个徒儿并不知晓。”杜峰答道。 “恩,那我便去看看,想必是吕师兄那边有何事相邀。”宋远山说完就朝隐剑殿方向去了。 “小师弟,你也过去看看吧。”杜峰又对小二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古怪笑了一笑。 “疯子哥,你让我去干吗啊,我又不认识那吕什么的。”小二不解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呗。” 小二摇了摇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朝隐剑殿那边慢慢走了去。 当小二走进隐剑殿内,首入眼帘的,便是一袭白色倩影,端坐于西边锦凳上,赫然是玄剑脉的吕雪儿。过了这一段时候再见面,依旧让小二觉得惊艳。 难怪杜峰笑的怪异,小二那日连救两位美人的事迹早已在师兄们之间传开,他与众人熟络后,常被他们拿此事取笑。不想今日其中一个女主角来了藏剑脉,杜峰自然跑不了一阵窃笑。 “落儿你来的刚好,过几日是你大师伯的寿诞,他与你有知遇之恩,你便随为师去向他好生恭贺一番。这位是玄剑脉的吕师兄,你过来见过一下。” 小二闻言过来见礼,两人稍稍寒暄几句,就各归本位。 玄剑脉的这位大师兄,明显也对前段时候名传于宗内的这位新入门弟子仔细打量了一眼,但靠着观面相,瞧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也就不再多看。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吕雪儿悄悄瞄了小二几眼,不料刚好碰到小二的眼光,被逮了个正着,闹了个大花脸,颈脖间不自觉攀上了几抹晕红。 “师叔,我师父时常念叨着您,让我务必转达他的问候之意,他老人家盼着过几日与您再把酒言欢。” “劳烦吕师侄跑这一趟了,你回去告诉我师兄,我定当如期而至。” 宋远山嘴上客套,心中却想这小子也是个圆滑之人,吕师兄因为落儿入我门下的事情,此刻恐怕恨不得跟我拳脚相向,“念叨”是有的,但哪里会是要与我“把酒言欢”。 “师叔您言重了,不过是跑趟路。我师父本欲亲自前来的,只是他实在抽不开身,只好遣了师侄与小师妹过来。话已送到,师侄这就告辞了。” “恩,你去吧。” 随后吕浩然便与吕雪儿一同离去了。 两人刚走,宋远山便耷拉了脸色,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师兄这顿酒水可不好吃啊,说不得此去得受他一顿刁难,好让他出口气才行。” “那我不去行不行?”小二听了可不干了,你要去让人家出气是你的事,稍带上我做什么。 “嘿嘿,那可由不得你。这事怎么说也是因为你,你不去谁去,大不了到时候让你李师兄陪着你,为师也会护着你的。” 小二哪里信的了他,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护我? 不过想到一个身影在那玄剑脉,他想了一想,没再说话了。 第十五章 你在这里 太虚峰上处处张灯结彩,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关,或是之前的开山大典那般盛事,只因此次庆祝的人物,是太虚剑派的二号扛鼎之人,有传言近年来掌门真人数次表露了退位让贤体悟天道之心,下一任掌门的人选很有可能就是他了。加之今年是他六十寿诞。自古沿袭男庆三六九,女贺一四七,意思是男子岁逢含三、六、九这几个数字,就值得一庆,比如三十三,四十九,五十六等,这可以小庆。而逢了以三、六、九为整数的年岁,比如三十、六十、九十,更是应宴请宾朋,大肆庆贺。女贺一四七也是类比的意思。 这个人,就是吕玄岭。 小二跟在宋远山和李大树的后面,往玄剑脉方向走去。他今日穿的依旧是一身青色小衫,只是走起路来好像有一点点别扭,时不时的要停顿一下,用手将衣摆整一整,或者是往后拽一拽。大师兄李大树看小师弟一路走的略慢,神情也有些扭捏,不知他何故,故意坠后一点,悄声问小二:“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适么?” 小二对李大树挤出点笑,回他:“没,我身体好的很,咱们快走吧。” 李大树不明所以,心觉奇怪,后来想想,小师弟莫不是能再看到玄剑脉的吕雪儿师妹,心里紧张吧?是了,一定是这样。他露出一副顿悟的表情,笑着摇摇头,就不去管他了。 自打几天前玄剑脉遣人来知会,宋远山亲点了小二陪同一起去玄剑脉拜贺,他就有点愁着到时候去见吕雪儿,穿什么衣服好?他的衣服翻来覆去就是青色、黑色两三套。不是他穿白色显不出翩翩的风度,而是打小他便是逍遥峰上的促狭鬼,和小三两人疯疯闹闹,穿上白衣不出半个时辰准成了灰衣,后来大姐干脆下了禁令,不准他再穿不耐脏的白衣,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习惯再穿白衣。青衫就青衫,我本就不是大黑那厮,明明是黑脸整体爱穿着白衣装小白脸,只要我穿的干净整齐,想来雪儿也不是那样只看外表的肤浅人(他却忘了自己惦念对方容貌的肤浅劲。)于是这几日的功夫,他就把青衫洗了好几遍,容不得一丝污渍留在上面,哪晓得一不小心,把衣襟那搓破了。别人过寿诞,他不便穿黑色,只得硬着头皮把这破了的青色小衫给穿了出来。 师徒三人,在玄剑脉的弟子带领下,进了迎宾阁,这时都已高朋满座了。 “吕师兄,师弟谨祝你松柏常青,年年今日。”宋远山刚进了阁楼,就找着与众人寒暄的吕玄岭,满是笑容的拱手说道。 “哦,谢你吉言了宋师弟。师弟啊,你可比你其他几位师兄来的晚了些,莫不是近年不常来师兄这走动,识不得路的缘故?”吕玄岭也面带着笑,给宋远山随意回了个礼,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 宋远山心想来了,师兄还真是现世报来的快,才刚进门就要责难于我了,他这明显是在说我辈分最小,反而托大来的最晚。他尴尬一笑,回道:“师兄莫打趣小弟了,我那藏剑脉最为偏远,行过来多了不少脚程,费了点时间,还望师兄海涵啊,一会师弟定当给师兄陪酒见礼。” 吕玄岭见他姿态很低,也不好过分,笑着对宋远山说:“我倒忘了师弟是实在人,不宜顽笑,呵呵,一会确是要和师弟对饮几杯的。” 宋远山见吕玄岭松口,暗松了口气,朝旁边的两个弟子看了眼,示意他们说给大师伯见礼,说点好听的。 这两弟子,李大树是随了师傅宋远山,不太善交际言辞,而小二是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两人上前一步,前者弯腰拜下,后者只是拱了拱手,同时说了句“祝师伯松柏常青,年年今日”,这两人不约而同竟将宋远山的话给搬了过来,细听之下,其实小二连“师伯”也没喊。 吕玄岭本来按捺下去的不满又被这么个举动给勾了起来。他想,你宋师弟究竟是什么意思,来贺寿就贺寿,带哪个弟子不好,偏要把这个小子带过来,这不是存心来我面前显摆,扇我的脸面吗?退一步说,你带就带了,连个基本礼数都不周全,如此不把我这个师伯放在眼里,算哪门子的拜贺。 他身子微微偏了一偏,仿佛不屑受他们这一礼,也不说话,从鼻间“哼”了一声,就转身到一边去了。 宋远山无奈,只得装作没看到般,朝两个弟子摆摆手,让他们一边自便去。他则去到其他几位师兄那见好去了。 李大树领着小二,往迎宾阁靠门边位置走去,那边基本都是各脉的弟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连兄,许久不见了。赵兄,孙兄,钱兄也是。”李大树对着正在攀谈着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那四人看到是他,纷纷回了句“许久不见”云云。 “自上次宗内试剑大会一别,怕是有三、四年没有再与诸位聚首过,各位别来无恙。我给你们来引见下,这位是我新进门的小师弟,名叫零落。小师弟,你来见过众位师兄。这位是举剑脉的连起连师兄,连师兄可是在上届宗内大考上折了探花,是举剑脉的大师兄。这位是刃剑脉的赵飞赵师兄。。。”小二听他这个那个的说着,心里哪里上心,只是漫不经心随手抱了抱拳,就接着对李大树说道:“你和他们叙旧吧,我去那边歇息下。” 那四人都有点恼怒,暗道这人真不懂得尊卑有序,一个刚入门的小子就这般目中无人,连带着看李大树的眼神也有点不善的味道。李大树虽是藏剑一脉的大师兄,可是武艺只得算是平平,恐怕这几人随便哪个都能喊几个师弟出来与他较量较量,先前只是念在同门份上与他客套,既然你藏剑脉不识抬举,我们自然不必与你客气。 李大树赶忙赔笑,对这几人说:“众位可别与我这小师弟一般见识,小师弟他年纪轻,刚入门不久,还未聆听到多少师尊的教诲,不识得什么礼数。他平日与我们师兄弟见也是这般,但他心地是不错的。” “哪里哪里,李兄多虑了,我等怎会与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宋师叔他平日钻研武学之道,对弟子疏于管教也是情有可原,我等理会的。”其余三人听着这位举剑脉连起的促狭话,纷纷笑着应是。 宋远山听他揶揄,心中也动了些怒意,自己的师尊早年间一直是其名不显,听说武道资质较差,习归藏三式几十年都毫无寸进,年过不惑才偶悟两式,当上了藏剑脉的首座,其他各脉一直传言藏剑脉是后继无人了,才胡乱点到他来任这首座。他自然听的出来对方是在暗讽自己师尊不仅武道不行,而且还教徒无方。宋远山想要发作,可是却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蠕蠕地动了几下嘴巴,只好不说话,找了个由头去别处了。那四人看他离去,似是赢了个仗,互相对视一眼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着“藏剑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有其师必有其徒”之类的话。 小二打与那几人分开后,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嗑磕瓜子,喝喝茶,也算是自在。他本不喜这种人多嘴杂的场合,更不喜与这个那个没完没了的见礼客套,他来这说白了也就是想见见吕雪儿,若能再与她随便聊上几句,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至于什么拜寿,关我何事? 迎宾阁内基本都是各脉的首座和弟子,作为主人的玄剑脉弟子,大多是充当了跑堂之内的角色,为众人引路奉茶,有的则是招呼来宾。玄剑脉不愧是太虚剑派第一大支脉,弟子数量众多,一路行来,陆续遇到很多,到了迎宾阁更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李大树好像说过,玄剑脉的弟子数量,应不低于二百之数,反观藏剑脉,不提也罢。 小二看似随意,实则眼睛没歇着,余光一直扫着来来往往的人,可惜没看到那个倩影。 “掌门真人到”这时门外迎宾的弟子高声喊了句,屋内众人忙都站起身,朝进来的太乙真人躬身行礼。 太乙真人笑着让众人不必多礼,随后径直走向吕玄岭,拉起他的手臂,神情复杂的说:“吕师弟,当年你我差不多时候拜入的师尊门下,那时方才少年,有几位师弟还没入得太虚门。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不知经历了多少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世事变迁,今日你也已到花甲之年,更别提师兄我了,我们都老咯。以后的江湖就是这些小辈的了。” 吕玄岭被他说的心下感怀,也是点头回道:“是啊,转眼间几十年匆匆而过,江湖就要易了主,以后太虚剑派靠的是下面这些小辈。不过掌门师兄无需介怀,生老病死,春夏交替乃轮回定数,须得坦然面对。再说您还老当益壮着呢。” 其他脉各首座也是纷纷劝慰,一时场面好不动人。 “师弟说的是,是我痴了。今日是你六十寿诞,理当在座满堂都把酒庆贺。师兄我许久不饮,今天说不得也得破个例。” “蒙掌门师兄抬爱了,那这宴席这便开始吧。”说完吕玄岭手一挥,底下弟子会意,便引导众人分桌入座。掌门真人和几位首座自是坐在最里面的正席,各脉的弟子则是每八人一桌,开了有十几桌。 李大树找到小二,让他随自己入座,却被小二摇头拒绝,他不习惯与陌生人一起就餐。李大树劝说再三,让他顾忌点场合,仍是劝说不动,实在无奈,只好招呼他就在迎宾阁外面歇息下,不要随意走动,待散席后再寻他。小二点头应是,转身出去了。 出得楼外,他自没有那么老实,就在太虚峰上四处逛了起来。路上玄剑脉弟子见着,知是同门,也不拦着。走着走着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座凉亭,亭内似有一男子在舞剑,旁边还有几个女子围坐着看着。他正要绕路离去,忽而瞥见在亭子的另一头坐着另外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令他心头一动,正是他一直想见的吕雪儿,不自觉的他便迈开了步子走了过去。 “各位师姐,这套剑法师弟不过练习月余,其中有几处实在是不甚明了,无法融会贯通,方才献丑了,还望师姐们指点一番,师弟不甚感激。” 走近了亭子,里面的男子一套剑法也舞完了。他对着厅内的几位女子一一拱手,模样甚是谦恭,尤其是对着吕雪儿的时候,更是停顿一下,看了她一眼,眼中满含期待。 “元师弟果真是天纵之才,这套‘玄寅剑法’,在咱们玄剑脉的所有剑法中,也是出了名的难练,元师弟才练个把月,就有这般火候,师姐佩服的紧。”回答男子的,是一个头戴朱钗的女子,约是二十岁出头的桃李年华。她话刚毕,身边另几个女子也是附和,纷纷称赞。 男子面有得色,但仍谦卑的很,朝刚刚说话的女子又一躬身,说道:“程师姐谬赞了,这套剑法师傅交给我的时候,也说了练成的极少,让我慎重。但师弟偏就是个不轻易低头的性子,憋着一口气勤加练习了几日,虽窥得了几分门道,但仍觉有几处难点未通,今日偶遇师姐们,还望师姐给予指点,师弟感激不尽。” 这几位女子对这个谦和有礼又极有天份的师弟好感顿生,但她们对这套剑法估计是不熟,根本看不出男子舞的哪里有问题,只觉他舞的确是好看,威力看起来也不俗。她们不好充着前辈高人给他指点,反而是对他的天资和“不轻易低头”的性子好生夸赞了番。 男子连道“谬赞”、“谬赞”,而后他转身对坐于另一边的吕雪儿恭谨说道:“吕师姐,还望你不吝指教,师弟铭感五内。” “我对这‘玄寅剑法’不甚了解,不好指教,师弟还是问问看哪位习过的师兄弟吧。”吕雪儿没做多想,轻声回了他几句。 男子略有点失望。他姓元名宗才,也是月前开山大典入得太虚的,自初见了吕雪儿,便对她念念不忘,毫无犹豫就主动恳求入了玄剑脉,目的不言自明。元宗才本来习武天份就极高,这月余的时间内,刻意在师傅吕玄岭面前表现,深得吕玄岭的宠爱。在师兄师姐面前,又是足够的恭谨,恃宠而不骄,也得了同门的好感。做这些,除了想从太虚剑派崭露头角脱颖而出,也藏着一份令吕雪儿师姐刮目相看的心思。 今日师尊大寿,其余师兄们都去迎宾阁那边帮忙,要么就是执勤,他却避开了,眼见吕雪儿和几位师姐在这边,赶忙过来借着请师姐们指教剑法的由头,舞了套看起来最有卖相的“玄寅剑法”。 元宗才对吕雪儿的回答犹有不甘,正要再出言,忽闻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传来: “你在这里啊。” 第十六章 树本欲静 “你在这里啊。” 这声音略带了点惊喜,惊喜程度并不是很过,听起来像是次有意找寻后的相遇。 亭内几人不知这个略显冒失的年轻人是在对谁说话,寻他的视线落处,是静淑而坐的雪儿师妹。而后吕雪儿也看向他,面上是说不出是意外还是惊喜,她展颜一笑,轻声回道:“你来了。” 一言一答间,仿佛多年的知交好友,两人未觉有何不妥。旁的人却是听的惊诧连连,雪儿师妹平日虽是个温婉随和的性子,但也极少对哪个男子言辞亲近,不知眼前这俏哥儿是何人,得了雪儿师妹的青睐。几位师姐窃窃私语起来,终于其中一位师姐辨认出了这年轻人正是月余前开山大典上出尽了风头,引的各大门派竞相争夺的那人。 不得不说,大多女子本是天生的直觉敏锐,洞察力惊人,就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内,从吕雪儿和小二的对话与神情中,联系上当日的那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就心照不宣的揣度起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来。 “恩,我方才在你们的迎宾阁,没瞧见你。正自无聊,就出来走走。没曾想在这遇到你了。” 吕雪儿刚要回他这话,却听到身旁的元宗才问来一句:“吕师姐,这位师兄是?”元宗才比小二晚入门几天,刚刚也并未听到师姐们的私语,不识得他是谁。但他见二人像是认识,尤其听到这男子话语中透露的特意来找吕师姐的意思,心中顿起一股警惕,不顾着礼数就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吕雪儿秀眉蹙了一蹙,随即平复,仍是轻声回话:“这位是藏剑脉宋师叔门下的零师弟,与元师弟你入门时间相当。” 元宗才听后心中定了点,又有些不愤,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入的还是藏剑脉那等地方,竟也敢打雪儿师姐的主意,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斤两。他想着想着忽而眼前一亮,雪儿师姐天仙般的人儿,怎会对这等人假以辞色,定是她脸面浅薄,又碍于是同门,不好推辞他。这倒是个不错的表现机会,我自当为雪儿师姐驱了这只恼人的苍蝇。他心中,已经将小二归为死缠烂打的癞蛤蟆之流。 元宗才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步子,隐隐的站在了吕雪儿和小二的中间,随后朝小二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玄剑脉元宗才,给零兄见礼了。不知零兄来此,有何见教?” 小二看了他一眼,淡淡回句:“哦,我找雪儿来的。” 元宗才听他口中唤吕师姐“雪儿”,更是恼怒,暗道这人真是恬不知耻,遂脸色沉了下来,回道:“这边多是些师姐们,男女有别,零兄来此可能多有不便。今日是家师的寿诞,宗内各脉师叔们都来拜贺,令师想必也在,零兄应当随他老人家左右,而非此地吧。”他语气已经有些生硬,言语间更是暗示他不识大体,撇了师尊前来追求美色,丢了师门脸面。 小二对这横插一杠扰了自己和吕雪儿对话的男子有些不耐,不再回他。只当他是空气一样忽略了,朝吕雪儿方向问了句:“你得空吗,出去走走?” 当着众位师姐,尤其是吕雪儿师姐的面,元宗才的话被对话忽视了,他觉着这是对方故意在羞辱报复自己,他何时被这样轻视过?顿时觉得一股怒气攀升,右手剑横着举起,做了个拦截的动作,冲小二说道:“休得放肆,这里是玄剑脉,可不是你藏剑脉那等无规无矩的地方,你若再不识趣离去,休怪在下不念同门之谊了。” 周边的几个师姐,哪里看不出场面上的缘由所在,这等男子间争风吃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份,是她们最爱看的了。于是个个眉飞色舞的交头接耳探讨起来,丝毫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吕雪儿一时不知如何处置,这位元宗才师弟对自己有些非分之想,她是觉察到一二的,他有事没事就找些看似正当的理由寻自己说话,虽然掩饰的很好,她已不是懵懂青涩的小丫头,哪里感觉不到,但她并未有丝毫动心。反而这个藏剑脉的零落,自己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眼下两人几言不合,眼看着就要争斗起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她自然不愿偏向于宗才说话而伤了零落的心,也不好偏向零落说话,毕竟若是当着同门的面偏颇于其他脉的人,殊为不妥,说不得还得传出不少的流言蜚语。 “都怪这个元师弟,好端端的闹出事儿来,叫我如何是好?”吕雪儿双唇紧闭,心中暗道。 正当她两难之间,忽听亭外隔着老远有个人喊:“吕师妹,你在那边吗?” 吕雪儿好似拾得了根救命的稻草,赶忙回那声音:“是我在这,不知是哪位师兄,唤我何事?” “我是三师兄啊,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了吗?师傅差我唤你去迎宾阁,你赶紧过去吧。” 吕雪儿方才正自恍惚,还真没听出来人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听得他话,反而心中一松,对亭内师姐们告了个罪,又看了小二一眼,便匆匆往迎宾阁那边去了。 小二见她要去迎宾阁,稍想了下,也慢步走过去,于宗才则是沉着脸朝小二跟了上去。 刚至迎宾阁就听到一片叫好之声,好不热闹。 小二见到原本在迎宾阁内的众人,不知何时都来了外面。掌门真人以及几位首座们站在迎宾阁门口数十级的台阶之上,互相攀谈。台阶下面,来自各脉的一众弟子们围成了个范围较大的人圈,圈内有两人在过招,其中一人正是吕雪儿,另一人是个年青男子,小二就不认识了。没斗得几招,吕雪儿就干净利落的耍出一招将对方击退了好几步,随后快步跟上,一掌跟着递出直奔对方面门而去,男子心有骇然,却见那手掌在自己面前骤停,并没有下得手来。周边顿时叫好声一片。 “师弟承让了。”吕雪儿朝对方一抱拳,英气毕现。 “师姐招式精妙,师弟自愧不如。”那位被击败的年轻男子脸上微微有些红润之色,输给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着实不是件好听的事,他只得咬着嘴唇认输。 小二左右看了看,见着了李大树也在一旁,伸直了脖子朝里面观望,他走过去拍了拍李大树的肩膀。李大树回头见是小师弟,好似松了口气般说道:“小师弟啊,你到哪里去了,刚刚我遍处寻你不着。” 小二有点不好意思,老叫这个大师兄操心自己,回道:“我去附近随便逛了逛,你寻我可是有事?” 说到有事,李大树想起什么似的,对小二说:“对对,是有事的。方才正在吃酒,掌门真人说今年招得了不少的少年俊杰入门,心感甚慰,恰好见今日各脉带了不少新入门的弟子来拜贺吕师伯寿辰,临时起意要让新弟子间以入门后所学切磋一番助助兴。这本是件讨喜的事儿,又是掌门真人亲自发话,若能在掌门和各位师伯师叔面前露个彩,肯定是个大好事啊。所以我就去想让你替藏剑脉参与,哪知半天寻你不得。”他刚说完一大段,还没等小二开口应对,又马上压低声音对小二说了句:“小师弟,我们藏剑脉现状你也是知晓的,我们这些师兄们无能,净给师父丢脸了。你内力底子深厚,又天份极高,这次可是个好机会,给咱们师父长长脸,以后藏剑脉也都是要靠你的。” 小二见他神情有些萧索,暗道也没必要这样吧,他想劝慰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而问了句不太想干的话来:“不是新入门弟子较量吗,为何玄剑脉的那位也能参与?”他说完朝吕雪儿方向努了努嘴。 李大树看了小师弟一眼,心想你小子真是的,我与你说这些认真的话,你就光顾着关心美人去了,但嘴上还是回答了他的话:“你说吕师妹啊,其实她也才正式行拜师礼不过半年,严格说来算的上是新入门弟子。只不过她一身精湛武艺,应是从小得了吕师伯的悉心栽培。” 小二不太理解一会又是入门不久,一会又是从小栽培,这听起来矛盾的很。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再看向了场间,默默不语。 李大树又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小师弟你不进场去参与参与吗?同门切磋是没什么危险的,而且以你的身手,赢下几场不难的,即使是争个新人魁也不是不可能。”这些日子处下来,藏剑脉上下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些这位小师弟的底子,别看他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练剑也并不是特别勤快,但偶尔从他出手露出的实力,尤其是从师父亲口说过几次小师弟底子深厚,他对小师弟还是挺有信心的。 小二听了他话,没什么表示,只是微微摇头。 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懂人情礼数,性子也是执拗。李大树见他摇头,暗叹口气,不好再说什么。 场间比斗仍在继续,这种切磋比较随意,并非是那种“武无第二”非得搏个名次的拼斗,是以吕雪儿再又败一人之后,就下场了。 这时,一道白色身影跃过了人群,跳进圈内,将手中短剑挽于壁后,抱拳朝台阶上的长辈弯身行了个大礼,又转身朝四周各个方向拱手行礼,开口说道:“在下玄剑脉弟子元宗才,向各脉师兄弟们见礼了,哪脉师兄弟愿意赐教,请下场。” 元宗才方才也了解了场中比试的由来,看了几场雪儿师姐的身姿,美不胜收,心中更为倾慕,眼见她离场,毫不犹豫就进了场。他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负,料想只是新人比试的话,决计不会有能谁能在自己这讨得了好去。一想到雪儿师姐就在一旁观望着自己,元宗才一阵激动,场面上做了个十足。 刚刚吕雪儿在场内,有不少人并不愿下场,一则对方武艺确实高强,没什么把握能胜之,二则对方是个女流,就算胜了也不见得有多光彩,输了更是丢脸。这种事,但凡是心思有些活络的人都知道值不值当。眼下她刚走,这个叫于宗才的白衣同龄人又代表了玄剑脉出来叫阵,一时应者云集,元宗才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进了场内,也是行了礼后,朝他说道:“在下锋剑脉弟子陆长丰,请赐教。” 两人言罢,绕着圈中场地缓缓的走了两圈,期间眼神互相盯在对方身上,尤其是拿剑的手臂上,谁也不愿先出手叫对方识破了路数。终是后入场的陆姓青年先失了耐性,瞧见对方一个靠前的走位后,自以为是个时机,悍然将青钢剑倏地刺出,直指对方右肩。元宗才反应甚为敏捷,仿佛料到对方会来攻,身子一侧,躲过了那一剑。陆长丰一件刺空,也无讶色,反而顺势将剑尖歇着一挑,滑向元宗才的右边面颈部,元宗才则是右手提剑往后挥去,将陆长丰的剑身斩了开去,借着这一斩的力量,身体向后弯了个拱形,再挽了个剑花,就势扫向路长丰左腿,这招正是“玄寅剑法”里的“秋风扫叶”。陆长丰一招去势被对方挡掉,还反守为攻来这么一手,心中一凛,顾不得形象,向左侧跃起,左手撑地,就地一滚,躲过了对方横扫的一剑,不待调整呼吸,就身子窜向元宗才,使出了一锋剑脉“峰回剑法”中的“回笼三刺”,此时正值元宗才弯身后直起之际,露出了一个前势刚尽、余力未生的后背空门,不少人都赞这一剑出的时机巧妙,而且用的招数得当,正当众人以为元宗才就要中招落败时,只见他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直起的身子又立即向前弯下,做了个空翻,避过对方一剑,随后朝着陆长丰连续的做了几个侧翻,一边翻右手剑一边跟着出手,使了手“风卷残云”出来,陆长丰“回笼三刺”落了空,还未及收手,见到对方攻势来的如此迅速,堪堪抽剑抵挡,只拆了两剑便无力再招架,就见到对面第三次侧翻过来的剑刃搁到了自己的肩头。 胜负已分,高下立判。 两人斗了好几招,其实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场边叫好声四起,声音之大比之吕雪儿的那几场犹有过之。这两人在把握时机和剑招的运用上面都是恰到好处,双方见招拆招,再转守为攻间都如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顿。尤其是玄剑脉的元宗才更胜一筹。 “陆兄承让了。” “这阵是在下输了,在下学艺未精,待回去苦练一番,再与元兄讨教。” “随时恭候。” 两人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后,陆长丰就离场了,看的出他输的并不是很心服。 陆长丰前脚刚离,后脚就又进来个一人,对元宗才说道:“在下出自行剑脉,请赐教。元兄是否需要稍作歇息?” “自是不必,这位师兄请了。”元宗才手臂一挥,拒绝了对方的好意,随后执剑行礼,颇有一番潇洒姿态。 两人便你一招我一势的比划起来,约十几招后,行剑脉的这位弟子终于不敌落败。 在接下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这位玄剑脉的元宗才竟然连败各脉弟子,直至后来他一人立于场中,眼光巡视一遭,都没有人再进场向他挑战。一时风头无两,呼声颇高。 台阶上的几位师叔们也称赞不已,俱都朝吕玄岭道贺了几句,大意都是贺他收得了这么好的苗子,连掌门真人也微微颌首点头肯定。吕玄岭替元宗才谦虚了几句,但哪里掩盖得了脸上的开怀。 就在大家觉得这次新人比试已经落幕的时候,场中的元宗才忽然朝着台阶上的宋远山抱拳大声道:“宋师叔,方才并未见到藏剑脉弟子出场,师侄我一直对藏剑脉的‘归藏剑法’心生向往,适才恰逢贵脉的零落师兄,观他器宇不凡,定是得了归藏剑的真谛,不知可否让零师兄出场,好让我讨教一二。” 场间众人,有不少人听闻过这个入门时名气颇大的弟子,但未见过其人,都好奇这个“零落”是哪一个。场上不知谁喊了一句:“看,那个就是零落。” 顺他手指看去,在迎宾阁门外北边的一个石桌旁,坐着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而他的对面,则坐了个一袭白纱的女子,那不就是方才下场比试过的玄剑脉仙子吕雪儿吗? 他们俩,正在磕着瓜子,聊着天。 第十七章 奈何风动 小二还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连带着吕雪儿一同成了场中焦点。他正丢了几粒瓜子入嘴,含糊着问吕雪儿:“你没钓过鱼吗?我也是最近才学会的,以前都是看阿姐小四小五她们钓,钓鱼可有意思了,改明我带你一起去。” 打吕雪儿离了场,小二便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邀她闲聊几句,她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两人来了附近的石桌边坐了坐,也不知他从哪拿来了些茶点,就着茶点聊着天,甚为惬意。从小二介绍中,吕雪儿得知了他所说的“阿姐、小四、小五”是他的姐妹。 听他邀约自己一起去钓鱼,她有些羞意,略作沉吟,点了点头。 这时场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零师兄,还请下场赐教。” 这不是元师弟的声音吗?吕雪儿转头循声看过去,发现元宗才正站在场中,而那边的人悉数都在瞧着自己这边,包括掌门真人和几位师叔,她脸上蹭的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去,暗自恼羞元师弟行事怎的如此过分,叫我与零师弟难堪。而小二则是偏了偏头,回了句“没兴趣”,就继续嗑他的瓜子了。吕雪儿哪里还能似他这般淡然自若的继续坐下去,对他轻轻说道:“零师弟,我要回师门去了,你。。。”她欲言又止,元宗才当众人面在那边喊阵,她怕他吃亏损颜面,又不知道怎么去开口。 小二对她笑了笑,说道:“你回去吧,别忘了,得空一起去钓鱼。”吕雪儿点点头就起身走了,原本她刚刚被所有人看到和他独处,羞的只想立即远离这里,但鬼使神差的,她走到了几个同门那边就停了下来,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零师兄,你是不屑指教于我,还是不敢与我比试?”元宗才刚刚大出风头,想到此时吕师姐肯定也看到了我,心里得意,继而又想到了刚刚那个藏剑脉的癞蛤蟆,心想刚好当众人面,我来教训你一番,叫你知道天高地厚,于是他对宋远山说了那番话。当他看到这只苍蝇竟然不知何时花言巧语将吕师姐拐骗至一边去了,他顿时气急,向他邀战,哪知他龟缩不出,拿一个随口的‘没兴趣’做借口,定是知道自己斤两,怕在众人面前丢丑吧。你不想丢丑,我就偏要你在吕师姐面前丢个大大的丑。是以他想都没想,就来了那么句讥讽的话。 江湖上武风兴盛,人人以武为尊。人行于世不过一个理字,然则在江湖行走,有时武字都能大过了理。崇武的人,对于比武挑战尤为看重,就算明知不敌,一般也不会露怯叫人耻笑。众人剑藏剑脉的这个弟子,竟然避而不战,再加上元宗才的言语刺激,一时恰恰私语着有之,出声发笑者有之,出言相讥者有之。 小二依旧磕着瓜子,不打算理会他们。 “元师侄,我这弟子性子低调,不喜与人争斗。你得了吕师兄真传,武艺了得,想必他也不是你对手,就不用比试了吧。” 这话却是宋远山开口为自己的弟子解围。他见自己这小弟子在一干人的嘲弄讥讽之下也是泰然处之,身上又没有一般年青人争勇好斗爱出风头的习性,这份心性实在难能可贵,他心里反而对这个弟子更加满意。 “好了,安静一些。今天看到了不少有天份有潜力的弟子,老夫深感欣慰。你们都是未来太虚剑派的希望所在。老夫惶恐度日了几十载,时至今日,太虚剑派人才辈出,一片欣欣向荣,总算是没有辱没了宗门名声,也无愧对祖师。今天趁着你们吕师伯的大寿之喜,老夫便将这柄龙吟剑,拿出做个彩头,在场弟子辈皆可以武交流,最后能力压服众者,可得此剑。”这时,却是掌门真人见下面有些吵嚷,站了出来,捋着长须,缓缓的对所有人说了这么一段话。 现场众弟子听完后都沸腾了,龙吟剑,那可是龙吟剑,天下十二大名剑之一,传闻当年开山祖师就曾佩带着龙吟剑。此剑锋利无匹,号称无坚不摧,乃实打实的绝世名剑,古往今来,败在龙吟剑下的高手不知凡几。一时间不管年岁几何的弟子,都开始摩拳擦掌,连平日温婉的吕雪儿都有些心动,何况是别人。 众所周知,太虚剑派以三大剑名动于世,这三大剑分别是剑修、剑诀和名剑。剑修指的是修行剑术的人。此外,宗内千百年来不仅珍藏了无数的剑诀功法,更是藏有不计其数的宝剑,其中天下知名的十二大名剑,太虚剑派更是独占其十,而这龙吟剑就是其中之一,一直珍藏于太虚剑派的葬剑崖上,除了开山祖师,以及当年祖师的其中一位亲传弟子佩带过外,就不曾临世过。说起龙吟剑,就不得不提一下与之齐名且同样不出世的“凤鸣剑”,两剑本是一同铸造的阴阳双剑,龙吟为阳,凤鸣为阴。只是凤鸣剑在很早前就已经遗失了,去向不知,太虚剑派苦寻多年也没有音讯。传闻龙凤双剑合璧,即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这虽只是个传言,无法考究证实,但单柄剑就足已列入十二大名剑,阴阳二剑齐聚,将会迸发何等威势?不少人对这个传言深以为然。 台阶上的几位首座也都露出了意外之色,有的兀自沉吟,有的则有些遗憾,遗憾的自然是对自己弟子折服众人没什么信心,这柄名剑恐怕只能错失。也有人觉得有些不乐意,谁都知道玄剑脉的吕浩然,已经连续三届试剑大会夺魁了,三届可是整整的十五年,他都力压了宗内所有的弟子一头,可见其可怖实力,其他弟子只能望其项背。论武力,恐怕就是和几位师叔级人物也可一战了。掌门真人闹这么一出,听起来甚是公平,其实和直接拿龙吟剑当吕玄岭寿诞的贺礼差不多了。甚至于,掌门真人恐怕是暗示吕浩然将是下一任掌门人培养也未可知。 有这种想法的,其实并不止一人,只是他们反过来再想想,但凡是神兵利器,当然应是有能者居之,掌门人这么做,也称得上是公平,无可厚非。 吕玄岭这等人精,当然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他满脸开怀之色更甚,甚至还拱手朝掌门真人道:“多谢掌门师兄。”说不清是在谢掌门真人的捧场,还是谢掌门真人赐的这柄龙吟剑。接着他又朝下面各脉弟子说道:“既然掌门真人有此兴致,你们就互相切磋一番,同门较技,点到即止。为了节约时间,七脉弟子,先自内部推举两位优秀门人,再来挑战其他各脉,最后胜出者即是龙吟剑的新主人。” 掌门真人是一时兴起,要通过比武推选个良才出来。吕玄岭则是三言两语就把比试的法子给定了下来,也算公平。 各脉平日武艺孰强孰弱,自是心知肚明的,并没花多久时间就推介好了各自最强的两位弟子。倒是玄剑脉和藏剑脉这边有些意外。玄剑脉这边,原本自是大师兄吕浩然和行二的洪姓师兄武艺最为高强,只是洪师兄前段日子接连被小二的一掌还有叫小蛮的那位姑娘投了毒,伤势太重,尚在养伤。正当此时,却是才入门不久的元宗才找到吕玄岭,恳请他给一次机会,好见识一番宗门其他高手的风采。吕玄岭欣然应允,心想反正最后立于不败之人非吕浩然莫属,其他人也只是个陪衬,而这个小弟子确是个奇才,讨了自己欢心,让他多点对敌经验也好,以后说不得就得靠浩然和他俩人来挑玄剑脉甚至是整个太虚剑派的大梁了。藏剑脉这边就有点尴尬了,藏剑脉本就人少,这次随宋远山来的只有大徒弟李大树,和小徒弟小二,压根没别的人选。李大树再三的问小师弟愿否参加,都见他只是摇摇头算作了回答,罢了,他也就是想让小师弟参加,好全了两个名额,省得别脉人取笑。既然小师弟不愿,也就算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太想参加,自个的实力就那么几斤几两,上场也只是丢个人再出来。不过总不能连参加都不敢参加就弃权,那可就更丢师傅的脸面了。 这比试毕竟是临时想出来的,也没个正规的抽签决定谁与谁比。只说了谁自愿下场就谁先比,比完可以下场休息后再上场。 姑且算这次比试是场“赛事”的话,那么只有极少的那几个,在想着怎么能多点从吕浩然手里把龙吟剑躲过来的可能性。他们自不屑过早上场,纵使赢上再多局也不过是徒劳。而大部分“参赛”的弟子估计也就是抱着试试看和见识见识的心态,只要能赢上个一两场露个脸就差不多了,不用考虑太多,因而也不扭捏,上场都还挺积极。 首先上去的,是锋剑脉的弟子,姓龚。看来他和锋剑脉的马脸首座一样是个急性子,吕玄岭一句“比试开始”的话音刚落,他就进了场地,指名道姓要刃剑脉的胡姓弟子下场切磋。有些人不明所以,为何他上场就点名要谁谁与自己比试。记性好点的,想起上一届的试剑大会,进入了最终比试圈的就有这名锋剑脉弟子,而与他对上的正是刃剑脉的胡姓弟子,那场比试,锋剑脉的龚姓弟子最终以半招之差输于对手,抱憾离场。明白了这个原委,龚姓弟子找上那人,也就不奇怪了,看来他对当年失手,压根就不服气。 这两人上场并没有多少寒暄,开门见山的就你起我落的对攻起来。两脉一名“锋剑”,一名“刃剑”,剑法路子也如其名般攻击性十足,两人对攻了不少招,拼的就是谁的招路更加凶猛强悍,除了必要的躲闪,几近是放弃了防守的解招,一时间场上剑光交错,乒乓作响,煞是好看。攻势剑法一般胜负只在瞬间,不是你输就是我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胜负揭晓,这次结果居然反过来了,而是龚姓弟子赢了刃剑脉弟子半招,他大感满意,连句谦虚的客套话都没说,就笑着离场了。 接着进场的,是举剑脉的一名弟子,他本想和之前的锋剑脉龚姓弟子如出一辙,也是指名道姓的要与行剑脉的一名弟子比试,哪知他还没开口,行剑脉的那位弟子就主动进了圈,叫起阵来。 围观众人这才咂摸出点味道来,这些参赛的人里,恐怕没多少人把目标定在龙吟剑上,倒把这次的比试,当成了解决以往纠葛的地方了。 场中举剑脉和行剑脉的两个弟子,防守上都是滴水不漏,见招拆招,出招又比较谨慎,一时场面上僵持不下,在将近拼了有一炷香时间后,才分出了胜负,一人欢喜一人懊恼的都出了场。 场中就这么出出进进的比了几对,之前赢了的弟子,极少有再进场的。 这时,在又一对离场之后,场中进来个让人有点意外的弟子,居然是玄剑脉那位在新人比试中大放异彩的元宗才,他从容进场,见识了不少实力强劲的各脉师兄后,并未有什么紧张神色,而是对着某个方向说道:“请藏剑脉零落师兄下场与我比试。”无人作答,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他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随口说了声“懦夫”。其实元宗才是知道的,方才吕玄岭宣布参赛人选的时候,藏剑脉就只念到了李大树一人的名字。他当着众人面故意假装不知的问了两遍,以此来羞辱于对方。众人这会也搞清楚状况了,这两人是有不小的嫌隙,才会如此咄咄相逼,而那个藏剑脉弟子打定了主意龟缩不出,也着实是懦弱了些。元宗才心想就算你装死不应战,我也有的是办法叫你颜面尽失,看你还有什么脸再跟我争雪儿师姐,雪儿师姐恐怕早就看你不起了。他哪里知道,其实吕雪儿正皱着秀眉,对这个元师弟恼怒不已,恨不得亲自下场教训他一顿。 元宗才见目的已达到,不再管那个癞蛤蟆,而是又说了一句:“那么请藏剑锋的李师兄下场赐教。” 李大树此刻也是内火升腾,他平日是个厚道的性子,没什么脾气,但不代表没脾气。玄剑脉的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语出不善,他羞辱的可不仅是小师弟,更是整个藏剑脉还有自己最尊敬的师傅。李大树听到对话邀战自己,心道来的好,二话不说提剑就进了场。 第十八章 甲方乙方 “李师兄,请指教了。”元宗才嘴上说着“请指教”,但并没有多余的行礼,而是直接剑指李大树。李大树纵然是含怒进场,听他一句象征性的客套话,下意识的还是拢剑抱拳,说了句“不敢当。”只是没等李大树调整好姿势,就见眼前剑光一闪,一柄刃宽半寸的剑身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李大树避之不及,只得倒提着剑柄将剑身挡在了自己的前面,险之又险的挡住了对方的剑尖。对方得势不饶人,更是猛一发力,将李大树的剑身逼的贴在了自己的胸前,更是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李大树开场一时不备,落了下风,但他毕竟浸淫武学多年,也不乏与人争斗的经验,在稳住身形后,顺势便正面踢出一脚,直奔元宗才腰腹,这一脚裹着腿风,势大力沉,元宗才不敢硬接,只得抽回剑身,闪身避过。 李大树方才使的,是六路弹腿其中的一式,他既解了围,便不再使腿上功夫,毕竟这里是太虚剑派,以剑法为尊,而且拿腿和对方剑相碰殊为不智。 两人将彼此的距离拉开到了一丈左右。元宗才刚刚是故意抓着对方不备的机会出手,一来是看有没有机会一击竟效,二来则是试探下对手虚实,匆匆过了两招后,他对李大树也有了个初步的判断,心里有了计较。只见元宗才手上剑挽了几路剑招,脚下配合着踏开一套步伐,没有想刚才那样正面直突过来,而是忽左忽右的从李大树的两侧迂回出剑,李大树提起精神,凭着锐利的眼神左挡右拆,堪堪化解了对方攻势。有几剑,还是靠着与人争斗的经验,凭直觉裆下的。 元宗才使出的,是玄剑脉的一套剑法,名曰“魅影剑法”,这不仅是一套剑法,还算得上是一套不错的步法,此剑法以身法走位见长,特点就是灵动飘逸,叫人摸不清出剑的角度和落点。看来元宗才是料定李大树并不擅长身法,否则起先的那一剑也不至于冒险靠剑身格挡了,但对方的内力功底明显在自己之上,因而元宗才打定主意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靠“魅影剑法”与他游斗。看李大树这几招拆的都不是很轻松,元宗才暗暗得意,压根不打算给对方喘息的时间,绕着李大树的身后及左右不断的变幻方位,这里刺一件,那里挑一下,端的是诡异莫测。李大树暗呼不好,自己生平最是不耐这种缠斗,有劲无处可使的感觉可是糟糕之极,一时他也没有好的对策,只得在拆挡对方招式之余胡乱的出剑反攻,但大多都是落了空。几个回合下来,李大树没碰到对方分毫,反倒自己气喘吁吁,身上多处的衣服都被元宗才划破了,颇为狼狈。 正在那疲于应对的李大树,忽而觉得压力骤减,剑光撤去,他看到元宗才跃至一边,脸上挂着得意,一边摇头一边冲自己说道:“李师兄,藏剑脉的高招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这场比试,我看就不必再进行下去了吧?” 场中两人,一个白衣翩翩气定神闲,另一个衣裳破烂面红脖粗,高下似乎已经是分出来了。一时间不少人都对藏剑脉的表现摇头叹息,这可是藏剑脉的大师兄,难道竟抵不过玄剑脉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吗? 李大树没有回他,趁着这个当,调整了下呼吸,令自己平顺下来。元宗才见他不吱声,以为他是输了阵羞于启齿,继续道:“李师兄,你我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也许哪天你若在藏剑脉呆不下去了,来我们玄剑脉,当个小师弟,我自可亲自教导于你,比之在宋师叔门下定然是差不了的。”说完他还哈哈笑了几声。 元宗才自以为说了个风趣的玩笑,可是场边只有些窃窃私语,并无人附和他。藏剑脉的没落太虚峰剑派无人不知,往日里各脉私底下也有嘲笑,别说是藏剑脉弟子了,就是宋师叔本人也乏人在背后非议,但那毕竟只是私底下。如今玄剑脉的一个小小入门弟子,竟然当着宋师叔,更有掌门真人和其他几位师叔伯的面,说出此等诛心的话来,这可就完全不是一个玩笑能解释的掉的。 “宗才,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向宋师叔和李师兄赔礼道歉!”吕玄岭心知徒弟恃才傲物,满嘴胡言闯了祸了,赶紧呵斥他一句,以免事态扩大。 台阶上的几个大佬微微皱眉,纷纷看向元宗才,又看了看吕玄岭,意思很明显,玄剑脉的管教实在是不怎么样,教出的弟子这般目无尊上。他们师兄弟几人虽然偶有争执,七脉间也是暗暗较劲,可那都是同辈间的事,而且严说起来,七脉首座的关系还是可以的,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吕玄岭呵斥完元宗才,又略带歉意的朝宋远山遥遥拱手道:“宋师弟,师兄我管教不严,宗才又年少无知,还望你见谅。” 宋远山倒只是一笑,并没有表现什么动怒的样子,呵呵回道:“师兄多虑了,师弟岂是那般气量狭隘之辈。不过是弟子间的玩笑话,都不必当真。” “那便好,那便好”吕玄岭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刚想要再催促弟子道歉,场中一直没作声的李大树却是开口了:“元师弟好功夫,李某开了眼界了。不过这比试还没结束,李某也不打算就此认输。此前元师弟提及敝脉的归藏三式,李某这些年荒废度日,悟的浅薄,今日不得已,便献丑了。” 元宗才刚刚也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失了言,正想着如何补救,看李大树的意思,是想出手教训自己一下,他心想纵然我言语不当,可归根结底是你藏剑脉技不如人,堂堂一脉的大师兄,连我都斗不过,难不成你还想要让我假意不敌,让你揍一顿耍耍威风?想得美!他暗自冷笑一声,颌首道:“宗才确是对归藏三式心生仰慕,李师兄有意演示,自是求之不得。师兄,请出手吧。” 李大树面沉如水,正想出招,顿了一下还是对元宗才说道:“元师弟,我这招领悟的不久,对力道火候掌控不好,你若是不敌,还望尽快抽身,莫要逞能受伤。” 好大的口气,你到底是掌控不好火候,还是在暗示我要配合你演戏? 元宗才心中认定了他是协裹着自己刚刚的失言,要自己给藏剑脉面子,你既如此卑劣,我偏叫你好看。于宗才立即回了李大树:“李师兄无需多言,出招便是,宗才对你此招的威力,也是期待的很。” 李大树不再言语,双目微闭,提剑运气,整个人转瞬间气质变了又变,越来越有压迫感,突然他眼睛一睁,盯着元宗才的眼神有如实质,元宗才只觉自己仿佛被对方的气机锁定,不管走到哪个方位都无法避开,只能全神戒备,准备迎接对方的这一招。众人只见李大树缓缓的将手中青峰双手举过头顶,大声一喝,隔着老远便向元宗才劈了过去,众人犹自不解,三尺短剑隔着这么远怎能伤敌?立即就看到李大树的剑刃瞬间虚长了几倍有余,整个空中都显现了一把巨剑,朝着元宗才的头顶落下。身在漩涡的元宗才,只觉自己在这携着巨山压顶之势的巨刃前显得那么渺小,这一剑决计不是自己能接下的,他想使出全身力气闪开,却发现自己双脚已经不听使唤,挪动不开,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眼看悬剑门的这位天才弟子在这一剑下竟然不躲不避,危险至极,李大树剑势已成,想收手都已经来不及。忽然一个身影跃入了场中,快速的抽剑横亘在了巨剑与元宗才之间,并将元宗才一掌击出了场间。那人随后咬紧牙关,硬生生的扛了李大树这一剑,其中一只腿撑不住,不得不半跪到了地上,连带青石板的地面都震碎了,一剑之威可见一斑。 几息之后,李大树的剑势渐渐去了,新进场的这人顿觉一轻,再无压力,缓缓的站起了身,对李大树抱拳道:“李兄这归藏一式较之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可喜可贺。不知李兄可有兴致与在下再切磋几招?” 李大树瞧清楚了面前之人,神色一动,也抱拳道:“吕兄过誉了,李某愚钝,几年的光景才有了这么点进境。李某这点花架子,哪里能和吕兄过招,这就下去了。且先恭祝吕兄旗开得胜,夺得龙吟。不过还望吕兄知会到贵脉的元师弟,嘱他日和谨言慎行。”李大树几乎是倾尽了全力才有这一剑之威,现在面上瞧不出什么异色,但实际上实乃后继无力,况且就算他是全盛状态,也绝对不是吕浩然的对手,是以想也不想,就推脱了对方的邀约。 进场救得元宗才的,原来是名冠太虚的吕浩然。 “李兄放心,你的话我定当转告,并管教于他。只是李兄请留步,你我也有几年未曾过招,方才李兄大发神威,吕某瞧着心潮澎湃,一时技痒。吕某也只出一招,还望李兄赏脸。” 看来吕浩然是不打算让李大树逞威后轻易离去了。李大树暗自有苦说不出,对方可是吕浩然,以此时自己的状态,别说一招了,半招也是接不下的。可是对方话都讲到这个份上,自己硬是要离去的话,说好听点是不给对方面子,实际上却是又一次的丢了藏剑脉的脸面。李大树稍作沉吟,点了点头,露了点笑容说道:“既然吕兄有此兴致,李某奉陪便是。” “好,李兄果然快人,那便请了。” “请!” 两人场面话说完,客气的神色都散了去,只留了肃穆。“李兄小心了”吕浩然示了个警,便纵身跃入空中,以一副老鹰扑食的姿势举剑刺向李大树。众人只见他的身子自空中而下,身体和手中剑成了一道笔直的线,一边旋转一边极速下落着,他使的,正是玄剑脉绝学“玄月剑诀”中的一招“追星赶月”。众人恍惚间压根分不出那是一个人,还是一柄剑,或者说,吕浩然竟然已经到了以身化剑、人剑合一的境界,以他不过而立之年出头的年纪来看,这绝对是骇人听闻的,场中之前还想与他争一争胜负的几人,此刻也悄然打消了念头。这一剑众人不觉有任何悬念,藏剑脉的李大树,万万是抵挡不住的。身为场上主角之一的李大树,体悟的更为深切。才不过一小会的功夫,攻防两方就互换了位置,他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刚才元宗才的处境,可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他,也是挪不动腿,只得扎了个马步,勉力提剑抵挡。 “铮”的一声,两剑终于相接,才刚一碰到,李大树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碾碎一样,仿佛肩扛了一座大山,由手中剑传来的力量散遍了全身,他撑了不到半个呼吸时间,就溃败了,两只腿不住的颤抖,站也站不稳,眼看着就要双膝跪地。忽然,他背后有一股温和却又霸道之极的力量,入了自己体内,他原本已经枯竭的丹田立即升腾起一波接一波的内力,进而蔓延至了全身,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头顶的这柄剑也没有先前的那样不可阻挡,那股力量支撑住的他的身体,阻了他将要跪将下去的趋势。他心中一动,牙关紧闭,不顾嘴角因吕浩然以及背后这不明的外力压迫着溢出的血迹,猛的大“啊”一声怒吼,站了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吕浩然顶着倒飞了出去。吕浩然飞出一丈开外的距离落地,蹭的退了几步才站稳,睁眼看去,他的嘴角竟然也挂了一丝血迹,看来是受了一些内伤。 吕浩然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大树,或者说是李大树身后的这人,声音中带着说不出是羞怒还是惊诧,开口冲着前面说道:“是你?!” 第十九章 一剑两剑 李大树在送出那一掌之后,已是完全透支,他神情萎顿,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但不知是什么让他执拗的非要转过头看看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他终于还是做到了,虽然身子动不了,甚至话都说不出一句,头也只挣扎着偏了一半不到,靠着眼角的余光,依稀辨出了身后人的脸后,便晕厥在了那人怀里。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弧度。 “是你?”吕浩然一边抹着嘴角的血迹,一边说道:“你叫零落是吧?很好,很好。” 小二看了吕浩然一眼,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将李大树的一只手臂搭到了自己肩膀,扶起他,将他搀到了一边休息。 待他做完了这些,说道:“零师弟,你当真是深藏不露,叫这么多人都看走了眼。你此刻进场,可是也相中了龙吟剑?” 小二看了他一眼,依旧回了句:“没兴趣。”随后反问了吕浩然一句:“你想让他跪与你?” 吕浩然滞了滞,憋出了一丝笑,回道:“零师弟的话,愚兄听不懂。我只是与李兄切磋切磋,也可看做是叙叙旧。” 之前一幕小二看的真切,李大树本不欲和他交手,说了推辞的话,吕浩然却是言语间不肯放他离去。在出招时,又故意使了“追星赶月”这一招,小二虽不认得这是什么招数,但见吕浩然自空中而下,集内力于一点,分明是想挟万钧之力逼迫李大树双膝跪地。稍一想原委,小二便想通,吕浩然这恐怕是在报同门元宗才所受一剑以及自己的一跪之仇。 吕浩然的声音还在响起:“零师弟,你既已下场,不若陪愚兄过上几招,愚兄对师弟可是好奇的很。” “好。”小二这次却是干脆的回了一个“好”字,随手拿起李大树的佩剑,几步迈入了场中。 实在没想到,一场宗内的助兴比试,场面竟然一波三折。先是玄剑脉的元宗才崭露头角,而后是藏剑脉的李大树技惊四座的一剑,玄剑脉吕浩然的人剑合一,这会藏剑脉又出来个神秘莫测的入门弟子,要与吕浩然比试。场间人都快反应不过来,这个零落不就是之前对元宗才的挑衅避而不战的那个吗,众人只当他是怯场懦弱之辈,不想他竟当了吕浩然一句“深藏不露”,而且还助李大树击退了吕浩然无匹的一剑,虽说是两人合力而为,但这名弟子的本身功力无疑也是不容小觑的。一时场边人惊叹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合不笼嘴,满是愕然之色。这场比试,虽然仍没有什么人看好这个叫零落的年青人,但对他有兴趣的人不在少数,且看他有何表现。 台阶上的几个长辈虽不像台下弟子那般震惊,但也是异色连连,互相频频打起了眼色,多是在懊恼当时没能把这个弟子抢入自己门下,尤其是吕玄岭,他亲手将小二引入了宗内,却没能抢入玄剑脉,原本他收下了元宗才这样的人杰,心中不平之意渐渐的淡了不少,料想元宗才和小二也差不离了,今日再见小二显露山水,才知元宗才恐怕是比不得后者的,他暗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台阶上最平静的,反而是身为小二师傅的宋远山。 “零师弟,与人切磋较量,出尽全力才是对对手的尊重。愚兄虽痴长你十几岁,但也不会有留手,一会若你自觉不敌,还是出口认输,愚兄自会收手。” 吕浩然见小二走了过来,与他隔了两、三丈远,遥遥对视,不带什么表情的说道。 “你也是。”小二平静回答。 这三个字,说的轻描淡写,听到众人耳中,却略显狂妄。 “好极,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请。” 吕浩然随即不再看向小二,而是专注的看了下手中剑,他仿佛感受到了这柄相随自己多年的青锋剑,散发出来对这场战斗的渴望,自从他登顶太虚剑派这一代的弟子之首,太久没有遇到过一个值得倾力出手的对手。他本想什么时候寻个机会,找几位师叔辈的切磋一下,而实力相对最弱的藏剑脉宋远山自是首当其冲。没想到,今天意外的在弟子辈中还能发现这样的强手。或许没几个人能看的出,李大树推开自己的那一掌,其实可以说完全是眼前这个对手的一人之功,李大树的斤两,在近几次的宗门试剑大会上,他早已摸的清楚,对元宗才使出的那一剑,基本就是他的修为极限了,这点他心知肚明。 吕浩然从自己的意念里回过神来,再看向小二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就像是一只伺机擒获自己猎物的雄鹰一般。他手里剑挽了个剑花,左手从剑刃处虚抚了一遍,随即隔着老远对着半空就斩出了一剑,他手中青峰不过三尺,但随着他的一斩,无形中却如身在咫尺般将这一式的威力传递了过去。 那边的小二,应着吕浩然的这一剑,抬手便对着身前横扫了一剑,他看起来明明也只是对着身前虚空出手,众人却看到两人中间的空中,火花四射,还伴随着兵器交接的铮铮声。 剑气,这是剑气!只这么随手的一剑,便可以看出两人的剑道境界。吕浩然自不必多说,藏剑脉的这位弟子,年纪轻轻,他竟然也能使得出剑气,真是不可思议。 吕浩然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这一剑面露什么讶色,他接着再连续的向前挥出了两剑,但心细眼尖的人会发现,他这两剑并不是如刚刚那样一挥到底,而是在剑势到了落点之时,用腕力在剑尖部位分别的左右各抖了一下。小二依旧是随着他的出手而出手,向前横扫一剑,挡了正面的两道剑气,然后快速的抽开剑身朝两边身侧各出一剑,剑气相交,他身前和两边再次碰出了火花。 “不要再用这些小把戏试探了,出招吧。”小二挡完两招,将剑又倒负于身后,对着吕浩然淡淡说道。 吕浩然的第一剑,确实是有心试探,而且也算是个麻痹的小手段。一来以剑气试探对方的实力,二来却是为第二招铺垫。第二招,是玄剑脉“选月剑诀”中的“镜花水月”,讲究一个虚虚实实,可真可假,可全真可全假,叫人难辨真伪。比如吕浩然这一手,就是全真,正面和侧面的攻击都是实实在在的,但两侧的两道剑气则是为正面的剑气所掩饰,不熟悉他剑路的,或是留心的话,非常容易吃亏。说不好听点,这就是个阴暗偷袭的路子,运气稍好就能以小搏大,克敌制胜。 要说吕浩然第二招也是试探,就有点过了,吕浩然只当小二是在反讽与他,鼻间冷哼了一声,说道:“师弟快人快语,愚兄也不再多做无益之事,师弟,看好了。”刚说罢,吕浩然将剑身抖了一抖、两抖、三抖,直至将一柄青峰宝剑抖得如灵蛇一般,叫人看不清轨迹,他口中大喝一声“着”,便好似将一个巨大的东西递送了出去。小二见此状,终于也有了些警惕之色,他剑指地下,由下至上,左右开弓的打了一势极为密集的的招路,一边舞剑一边周身旋转,直至刚好一个满圆的转身后,定身而立。他才刚收剑,众人只见玄剑脉的这位弟子,全身周围都被电光火石所包围,就像站在一个大火球中间,与此同时,在他周遭金戈交叠之声不绝于耳,比之年关时放的炮仗还要激烈。 若是个外行,这番场面绝对是热闹无比,大饱眼福。换做内行,才能看出这两人是打了个标准的攻招与拆招。吕浩然所用的,依然是选月剑诀中的一招,唤作“月满繁天”,这一式乃是极速的发出无限的剑气,从对手的上下左右各个方位攻袭,叫人避无可避,防不胜防。而藏剑脉的那位弟子,使的招却没有多少人能辨认出,只是见他的剑气将自己的周围都舞的是滴水不漏,竟是让吕浩然的浩瀚剑气一丝也近不了身,他看似身处刀光剑影之中,实则是有惊无险,毫发无伤的,这一招对的端的是精妙无比。 倒是观战的宋远山眼前一亮,他稍一沉思,就回想起这正是“青墟剑法”里的一招,名字好像叫“横扫千军”,剑招如其名,是一招实实在在的群战招数,平常与人争斗显得有些鸡肋,因为论攻,这招需得深厚内力支撑,才能让全方位的出剑都打出威力,论守,同样要耗费不少内力,用这么繁杂的一招来防住对方一般的攻击,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针对吕浩然的这招无法闪避的“月满繁天”,全无死角的“横扫千军”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一招对策。 吕浩然的这招无往不利的“月满繁天”被对方轻松就化解了,脸上也是动容。是了,以往这招在对付功力比自己低一线的对手时,对方避又避不过,扛又扛不住,自然落败。没想到这个零师弟,不仅内力看起来并不比自己低,还有这般针对他的招路。说到内力,吕浩然满是不平,这小子年纪轻轻,哪来这般深厚的内力?自己辛苦磨练二十多年,才有今日这般功底,对方才多大?要知道,剑道无非就是剑招、剑意、内力,三者缺一不可,其中内力是根本,一切的武功,若没有相应的内力作为支撑,都是三脚猫的花架子。当然,剑招和剑意也不可或缺,有内力没剑招只能是个呆头呆脑的莽夫,连人都打不到,只得被动挨打,就像刚刚元宗才和李大叔的比斗一样,元宗才的内力显然不及李大叔,但是却胜在剑法与身法精妙,逼得李大叔只得如无头苍蝇一样有力打不着。剑意则相对难以言明,但也绝对是不可缺少,剑意需要人在一次次的砥砺,或与人搏斗,或生死一线,或人生感悟中获取,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不同的境界有不同的剑意,同样招数使出来的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零师弟好手段,愚兄真是大开了眼界,师弟再来看这一招!” “不了,你还是先看看我这招吧。”小二并没有打算再被动挨打,不等吕浩然话音刚落,便身随心动,一个大跨步的快速向前奔袭,将手中剑平举着刺向吕浩然。他这招朴实无华,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并不是以一个握剑的姿态,而是摆了个标准的推掌,将剑柄置于掌中,以推送之力将这一剑刺出去的。掌形比握形更易于发力,这好理解,但奇就奇在,他如何不借助握力而使剑身保持平衡不至于跌下,还能如离弦之箭般暴击而去,实在令人费解。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半个呼吸之间,小二便窜到了吕浩然身前,对于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招路,吕浩然却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立即挥动剑意,以手腕为中心,划了个正圆,形成了个无形的盾牌,再一剑刺向盾牌中心处,隔着盾牌迎上了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剑,这招是“玄月剑诀”里的“月盈不缺”一式,是典型的攻守兼备。 没有华丽的剑招往来,也没有任何动作言语,两人自交手后便处于了静止的状态,但看的出两人同时发力,不断的往剑身注入着内力,一时相持不下,斗了个旗鼓相当。却在这时,吕浩然好像看到对方神色一动,他不明所以,不知对方有什么后手,暗自戒备,只见对方脚微不可查的偏了一偏,然后整个身子猛的发力,快速的旋转起来,这姿态,和他使出的“追星赶月”如出一撤,不同的是他是自空中而下,对方却是正面而来。刹那间,吕浩然抖觉剑盾出传来了巨大的压力,而压力自是来自对方这一招的螺旋钻劲,他本想以静制动,奈何愈发的抵挡不住。又想以攻对攻,和对方一样由正面再使出“追星赶月”,化解对方的钻力,然而对方却根本不给他提气发力的机会,小二另一只手再运了个手势,提起内力击在了持剑的掌背上,一鼓作气的朝吕浩然压去,吕浩然再也支撑不住,剑盾应声而裂,整个人也被推着向后退去,而小二则是蛮不讲理的欺身粘去,吕浩然再无退路,勉力脚步发力往地上一垫,整个人朝前做了个空翻,越过小二头顶,到其身后。小二没了落力点,只得伸出右腿阻了自己的前倾,顺便下了个一字马,然后立即纵身而起,以防对方从身后偷袭。不过这却是他想多了,吕浩然方才被他突然的变招打个措手不及,吃了个暗亏,又强行逆势改变身形,此刻正在抓紧时间调息,哪里还顾得上再反击。 吕浩然喘息了几下,不再像刚刚那样临场点兵,指点江山,而是紧闭了双唇,站起了身,将剑甩向空中,他自己则双掌比划了几个怪异的手势,随着他的动作气势渐起,隔着老远小二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这定当是对方的放手一搏了。吕浩然的聚势没有持续多久,恰好那柄宝剑自空中落至眼前,他双掌推出,将宝剑由下坠之势改为了剑尖向前,朝小二推了过去,而他自己也跟着这柄剑激射而去。在一人一剑飞向对手的半途,吕浩然又双手呈掌形,上下平伸,留剑柄于两掌之间,忽得大声一喝“开”,他双掌应声左右撤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原本飞行着的剑,突然一分为九,并为一排而去势不减,再观吕浩然本人,则更令人目瞪口呆,他竟化身为线,化线为剑,自成了最中间的那一柄。而这九柄剑,自出现后便豁的由三尺短剑变成了丈余巨剑,一同压向了小二。两边观战之人,早被这九剑之威震的站立不住,远远避开。身处在当中的小二,被九剑的威势压迫的面部肌肉都如风过湖面般变了形,他一只腿向后作了个支撑,身体微微前倾,用双手握住了手中剑,深吸了口气,高高举起,一柄轻身短兵,他却看起来举的略有些吃力,随后朝面前九剑毅然决然的砍了下去。小小的青锋剑,在空中猛然虚化成了一柄巨刃,迎上吕浩然身化的九柄巨剑,处于两侧的巨剑一个罩面剑就被震荡开来,只留中间的核心巨剑与小二手下巨刃相峙,一时间,巨刃的落势,巨剑的去势,都被对方阻了下来。而原本被震开的其余八柄巨剑则是心有灵犀般的再次凝聚,与中间巨剑合二为一,巨剑气势更盛,直顶的巨刃不得下落半分,更有缓缓逆行而上的趋势。两边都在咬力坚持,忽然听到这边的小二“呵。。。”的长呼一声,似是集聚了全身的内力只求毕功于一役,整个身子都跃将起来,破斧成舟的猛的发力劈下,在遇到巨剑却是承受不住,寸寸断裂,巨刃再无阻挠,将要迎头而下,小二却又勉力提气,却硬生生的将巨刃斜劈到了一边,众人只见巨刃落地后,将整个青石地面劈出了一道巨大的沟壑,扬起飞尘漫天。 一剑之力,竟至于斯。 第二十章 已是离期 扬尘褪去,巨大沟壑旁,有一人半躺于地欲要起身,他身上已是衣衫褴褛,浑身多处都有伤痕血迹,看样子伤势不轻。挣扎许久终于还是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声音嘶哑的对着犹自剑尖斜指于地的说道:“零师弟,你赢了,谢过你手下留情。但我并不甘就此屈于你后,两年后的试剑大会,我希望能与你再比过。”他说这话时,情绪又有波动,刚说完就要站立不住,幸好被赶过来的同门扶住,才没有倒下。 吕浩然已经被搀回后堂疗伤去了,望着他离去时一瘸一拐的背影,颇有些萧索的意味。谁也料想不到,自他以堪堪及冠的年纪折冠太虚弟子辈后,至今已过去十几个年头,他始终是站在最顶端,叫人仰视。未曾想不过是盏茶的功夫,他便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了凡尘,这变化来的太快,叫人云里雾里的反应不过来。一时场边竟然出奇的安静,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场中的那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上,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的剑终于放下了,剑尖落地,他身子趔趄了一下,半依在了剑身上,显然他胜的也不那么轻松,身体在刚才那一剑后虚的厉害。 场边有几个还未上场的,心中都动了一动,若是此刻上场,自是能赢的轻松,龙吟剑可就离自己很近了。然而想归想,最终还是冷静下来,谁都没有动。谁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更重要的是,这是门内的比试,不是生死仇杀,即使此时胜了,也是绝对的胜之不武,掌门人的龙吟剑,是要给最强的那个弟子,却不是捡便宜获胜的弟子,就算赢了,估摸也得不到龙吟剑。 宋远山看这位得意弟子这会身虚体弱脸色有些苍白,脸色也开始泛白,赶忙跃至他身边,递出一掌给他度了口内劲,焦急问道:“落儿,有没有觉得好点?” 小二抬头看了眼宋远山,轻轻点头。宋远山才露出了笑脸,朝周围看了一圈,哈哈大笑道:“小子好样的,师傅以你为傲,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声极大,再也不像平日那般的随和克制,甚至有些猖狂的味道在里面,连眼圈也有些泛红。宋远山自幼就长于藏剑脉,视自己师尊为父,视藏剑锋为家,可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听过多少同门对藏剑脉的冷嘲热讽,冷眼相待,他虽不是器量狭隘之辈,但也知荣辱,谁不希望受到别人尊重尊敬?他特别渴望能为再造自己的恩师争口气,奈何天资愚笨,花了几十载才悟了两式归藏剑法,他还记得恩师得知时的高兴劲,破天荒的叫齐了藏剑脉的众位师兄弟们喝了个通宵,隔天便将首座之位传于了他。恩师临去世前的遗言就是嘱托自己将藏剑脉发扬光大。这些年过去,藏剑脉非但没有什么起色,反而每况愈下,宋远山嘴上不说,内心其实比谁都在意。今日这番比试,宋远山脸上一直表现的最为平静,但谁都看不出他心中一直在翻着滔天巨浪,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场中,就算这位小徒弟出手解了李大树的困,表现惹眼,以及后来小二与吕浩然斗的风生水起,他也是一言不发,生怕这只是个幻觉,只是个虚像,生怕一出声一切都成了空。而就在此刻,他终于可以放下包袱,不顾一切的开怀大笑。 宋远山带着两个虚脱的弟子走了,一边走一边仍在放声大笑着,没什么人能理解他这番癫狂为哪般。 几人欢喜几人愁,几人惊愕几人忧。 元宗才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目光有些呆滞,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他一向恃才傲物,心气比天高,陡然发现不久之前还被自己耻笑的那个可怜虫,转眼就成了自己只能仰视的存在,这等变故委实叫人难以接受。再想下自己寻衅对方的时候,他只有一句“没兴趣”,果真是无兴趣和自己这种算不得对手的人较量,在对方眼里,自己恐怕只得算是一个完全不屑理会的跳梁小丑吧。可笑可笑,可笑自己还得意自鸣,真乃井底之蛙不知天河之大。再想到在雪儿师姐面前,和那个零落一比,他还有什么资本去竞逐,他更是心如死灰,完全没了斗志,仿佛被零落的那一剑劈中的不是吕浩然,而是他。 吕雪儿的表情也和呆了隔不了多少,自从零师弟出手开始,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见他助了同门一臂之力,吕雪儿心中欢喜,欢喜的是他的本事,他的出彩。然而他却答应了吕师兄的邀战,吕雪儿的心就揪了起来。吕师兄有多强她是非常清楚的,她生怕这个零师弟不知深浅,受到什么伤。零师弟和吕师兄一来二往的拼斗,她的双手也在衣襟处一来二往的拉扯,连衣摆扯破了也没发觉。直到最后两人同时使出惊天动地的一招,吕雪儿差点就要奔过去阻拦,可惜她没有那等实力,只得闭上眼睛不敢看。现在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但是方才的那副画面和那个执剑而立的身影,却在自己的脑海怎么也抹不去了。 “好,好!”两声带着笑意的大喝,惊醒了场边的众弟子。却是掌门真人发话:“得此两位天之骄子,何愁我太虚剑派不兴盛?老夫今日实在是快慰,快慰的紧呐!方才的比试你们也都看见了,老夫意欲将这龙吟剑赐予藏剑脉的零落,不知众位可有什么异议?”掌门真人说到最后一句,其实眼光还是看向了身边的几位首座,但见他们并没什么表示,就连玄剑脉的吕玄岭也只是嘴唇略动了动而并不言语,于是接着说道:“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今日说起还是吕师弟的寿诞,又发掘了位宗内的人杰,实乃双喜临门,更应庆贺。理当着人去重备宴席,再饮几杯。” 没想到掌门真人的兴致这么高,下面玄剑脉的弟子即照吩咐去了,一场宴会又起。 再说这边,师徒三人回到藏剑锋,宋远山便叫来弟子,送李大树和小二两人去厢房歇息,又嘱人去熬了些回神解乏的汤药和一些清粥送去。藏剑峰上的各师兄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去给吕师伯祝寿,怎的回来就成了这样。宋远山平日对弟子并不严苛,性子也是随和,因而弟子们对他只敬不畏,也没什么顾忌的就宋远山发生了什么事。宋远山一听他们问起,忍不住又是一阵笑,打也打不住,几个弟子心想师傅脑袋上莫不是也受了什么隐疾了吧?过了会,宋远山终于止了笑,把小二打败吕浩然的事说了,这下可让这些个弟子炸开了窝,甚至书生气较重的彭杰更是当场挥泪,还有几个马上就跑到小师弟厢房,想看看小师弟是不是什么武曲星下了凡,有没有哪里长的比常人特殊一点。 “我就知道,小师弟不是一般人,他才刚上咱们藏剑锋我就知道了,这段时候跟小师弟请教后,我这功法就精进了不少,小师弟指点起来,比师父可。。。” “可什么呀?怎么不接着说了? 张平平刚想猛夸一下小师弟,连自己请教小师弟这等事也不觉着丢人,大大咧咧就给说了出来,一口气差点就说了小师弟指教弟子的功夫“比师父可强多了”,一眼瞥见师父神色不善,赶忙住了口,悻悻然的给师父捶了捶背。 宋远山一边抚须享受着弟子的捶捏,又看着眼前几个弟子的兴奋样,心中实在是老怀宽慰,只觉一块大石就落了地。等落儿再大一些,就将首座之位传与他,自己的担子也就没了,那时的日子才真叫个逍遥。 夜间时候,李大树和小二才悠悠醒来,这一觉可算是睡的踏实,醒来后两人饿的咕咕叫,刚想起身,就有师兄弟发觉后赶了过来,给二人端来水洗把脸,然后到膳堂吃饭,饭菜还都是热的,看来是一直给二人备着的。他抬头看了看众人,众人也都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以为是饭米粒沾到了脸上。惹的好几个人都笑出了声。 两人吃,众人看。这顿饭吃了有将近一个时辰,菜肴非常丰盛,两人虽然饿的不行,还是吃不下这么多,但桌上的菜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上着。待到菜终于上完,见到师父宋远山走了进来,他不是往日的衣着,腰间却是系了一个白色的围裙,头戴了个小帽,这不是个厨子打扮吗?难不成今晚的饭菜都是师傅亲自下厨做的? “怎么样,今晚的饭菜,还过的去吧?”宋远山人到声到,刚进来就问了句。 李大树倒是难得的机灵了回,马上回道:“硬是要的,这口味真是没的说,也不知是哪个厉害的厨子烧出来的,没个几十年的功力,烧不出这等美味来。” “大树,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油腔滑舌的了,为人要踏实,可别带坏了师弟们的风气。这是为师闲下学的手艺。”宋远山明着在训李大树,哪里掩饰得了他的得意。 “师傅这您可错怪我了,我就是觉得太好吃,才有感而发。我李大树可是出了名的实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满堂人轰然大笑。望着这一幕,小二心中起了一丝暖意,他恍惚间想起小时候,每当自己淘气惹了祸事,干娘把自己关在房内不许出门,也不许吃饭,但是阿姐她们几个总是轮流的偷偷送吃的给自己,吃完一份又来了一份,反而较平日吃的更撑。后来想想,她们几个怎能瞒的过干娘的耳目,许是得了默许了。还有记得干娘初次教习那套功法,自己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入了第一重,让干娘好生的开怀了一番,当晚就下厨做了很多菜给几个馋鬼吃。干娘的厨艺真是没的说,只吃过几次就把小二的嘴巴给养刁了,总觉得吃别人的饭菜没有那样美好的味道。印象中她很少下厨,后来教给姐弟几人傍身技的时候,小四就要学她的厨艺,而小五笑着说小二这家伙老是顽皮受伤,我就学医术吧,以后可以省很多的汤药费呢。小三吵着要学打架的功夫,以后能痛快的揍小二。阿姐没有说要学什么,只说了句“但凭干娘安排。” “落儿,你今天最后使的那一剑,可是归藏剑法中的第二式?”一阵互相打趣后,宋远山问起了小二,语气多了些凝重。众师兄也竖着耳朵望着小二。 正在胡思乱想的小二被这一句问拽了回来,回道:“啊?哦,是的吧” “落儿,我观你那一招,和剑法上的有一些细小的出入,但怪就怪在威力这般大,甚至为师使出这招也未必能做的更好。你可是。。。有更好的体悟?” 其实老到如宋远山,自然看的出这个弟子除了天赋惊人,他所习的内功功法才是他最大的依仗,连宋远山都对此暗暗吃惊,江湖上不知有什么功法,能让人在区区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达到如此的高度,若是出世,定要掀起轩然大波。他观这弟子心性极佳,身上并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轻浮,但也担心他往后像今日这样露了底,难免遭有心人算计。宋远山想问一问他这功法是什么,又不好开口,只得转而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体悟。 “恩,我是在参悟‘青墟剑法’的时候,感觉与我家传的功法非常匹配,练起来可谓得心应手,水到渠成。后来再看‘归藏剑法’,感觉第二式与‘青墟剑法’中的一式相像,我便试着将两式融合,就成了这般模样了。” “天下武学的至高境界本就是化繁为简,返璞归真,最终殊途同归。‘归藏三式’,其实就是把最终的形态直接呈现出来,难就难在如何从基础的三式,入繁,再化简的过程。落儿你的尝试是很有益的,武学一途不必拘泥。你第二式既已融会,那第一式?” 小二轻点了点头,宋远山见之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又急忙问道:“那第三式?” 小二想了想,微微摇头。宋远山也不觉有什么,要知道单单是两式,自己就磕磕绊绊的折腾了这些年,这弟子才上山个把月就得了,要悟得第三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且他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很长。宋远山不得不在心中大为感慨:人与人之间实在是不好相比的。旁边众师弟都惊叹不已,一堆的夸赞都丢给你小二,砸的小二头晕眼花。 小二望向众人,有话要说,又卡在了喉咙不知怎么出口,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我想过几日下山去。”他当日答应入太虚剑派,其实只是个权宜之计,原打算拿到青墟剑法,学成之后就离出太虚剑派就是。他刚离家踏入江湖,对什么门第的规矩没什么概念,心想我不叫你们师傅师兄就行了。如今青墟剑法有成,此地自没有呆下去的必要,然而刚要出口的离开藏剑脉,离开太虚剑派,出了口又给咽了下去。 众人一愣,不知他所言何意,宋远山问道:“你要下山回家一趟,还是去江湖游历闯荡?” “我暂时还不回家。”小二回答。 “落儿,江湖险恶,你心地单纯,为师怕你着了恶人的道,你看要不然再过个三五年,待你羽翼更丰,再去游历?” 小二不言,只是摇摇头。旁边的师兄们也都纷纷劝说,小二仍是无动于衷,许久之后,宋远山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拦你。你日后行走江湖,只管报上太虚剑派的名号,想来能少点麻烦。若真遇到什么困难,想办法差人来给个音讯,为师自当赶去护你。” 小二抿了抿嘴,心下感动,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 殊途同去 四月已经悄然过去一多半,完全没了年关时令的模样,各路的营生算是真正的进入了一年的劳作状态。 这是一条有些年头的官道,宽约有四寸,路面尽铺着光滑圆溜、匀称美丽的鹅卵石,乍一看,如苞谷般整齐有致。官道上行着四、五辆货车,一辆马车,车旁两侧跟着约莫有十几骑人,每骑都是配了马刀马枪,马掌的蹄铁落地后发出的镗镗声不绝于耳,这是个标准的中型镖的配置,看样子镖队实力不俗。瞧车队打出的镖旗上有“太虚狼腾”四个大字,原来是太虚城的狼腾镖局。镖局的命名也是有些讲究的,在一切与实力直接挂钩的江湖上混,就连取名也得与自身实力相配,龙虎为尊,狼熊次之。可见狼腾镖局在太虚城周边范围内也算得上是数得上号的了。 江湖上能挣钱的营生并不多,最大头的盐铁生意由官府把持,青楼生意江湖汉子们是不屑去经营的,抛开衣食住行四大基础行当,最先想到也是最合江湖人士胃口的,莫过于走镖了。一个镖局也就类似于一个门派,或者说是一个帮派更为妥当,而一些大的镖局,手底下不乏高手,实力并不逊于江湖门派。 这个镖队中的那辆雇主所乘坐的马车甚为显眼,马车厢装潢的华美堂皇,这倒见怪不怪,能请动狼腾镖局保镖,甭管是货镖还是人镖,那都得花不少的钱银的,背后雇主基本都是出自大户人家。 雇主马车的前方,并排行着两骑,其中左侧那一骑却与旁人不一样,这是一骑轻骑,马背上是一个身着黑衫的青年,斜跨着一个包袱,身后还背着一样物事,这物事被麻布包裹的严实,看不清是什么,但从其三寸有余的长形来看,八成是一柄剑。世道不太平,谁出门都要带点防身的兵刃,这不稀奇。这年轻人长的眉清目秀,倒是标致,只是一副文弱的样,看起来不像是有武艺傍身。他们却不知,这青年身后所背,竟是名动天下的龙吟剑! 这年轻人,便是下了藏剑锋,出得太虚城的小二。 那日比试后的第二天,掌门真人差了个弟子,送来个甚为古朴的剑匣到藏剑锋,打开一看,正是那柄人人眼热的龙吟剑。宋远山当即就叫来小二,要将龙吟剑传于他,小二对这剑并没什么心动,况且他将要离去,兴许以后就算不得太虚剑派的门人了,并不想带走太虚剑派的东西,因而出言拒绝,就将剑留在藏剑脉。然而宋远山却执意要他收下,只说这剑本是该属于他,如果他不拿,这剑还是再丢回葬剑崖罢了。推脱不过,小二便接过了手。宋远山嘱他尽量不要与人动武,也不要暴露龙吟剑,以免被宵小惦记,糟了暗算。 马背上的小二眼神似乎有点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伸手入怀,拿出一样东西是个手帕,他将手帕放在鼻下闻了闻,立即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传入鼻间,他的嘴角也跟着弯起了一抹弧度,露了笑意。随后他便将手帕仔细的叠好,放回了怀里,这些天这个动作也不知他做了多少回。 看到这手帕,他又想起了临行前的那一晚。他这一走,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就连能否再相见都是个未知数,本打算悄然离去最为妥当,但心中总有些的不情愿,思来想去,还是去玄剑脉,找吕雪儿告个别。他也不知吕雪儿闺房何处,就算知道也不好直接去找,便托了个玄剑脉的弟子代为转告,吕雪儿大晚上的得知小二来寻他,顿觉又惊又喜,在几个同门师姐的取笑声中红着脸出门了。两人刚聊了几句,小二说了句:“明天我要走了” 吕雪儿没反应过来,轻“嗯”了一声,随即感觉不对,问道:“要走是何意,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小二只说要去江湖闯荡一番,不知何时会回来,但若有机会,会回来再看看她。 吕雪儿冰雪聪明,哪里听不出他话里透出的再见未必再见的意思,脑中回想起了两人相识的种种,和关于他的一幕幕,她刚对眼前人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是心中惴惴对未来满怀期待的时候,陡然就要面临离别,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良久,吕雪儿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做了个什么决定,她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递给了小二。小二愣了愣神,不知何意。吕雪儿嗔骂了句“傻瓜”,将锦帕塞到他手里,就小跑离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等你回来。” 从小长在美女堆里,却从没经历过男女情事的小二,心里有说不出的各种滋味,连心都不争气的噗噗乱跳了几下,甚至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不走了,就在这陪你。终究是没有,他稳了稳心神,将手中锦帕细细把玩,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锦帕叠好,放于了怀里。 “喂,小二,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耳边传来了个有些粗的声音,把小二拉回了现实。说话的,正是和他并排而行的那人。此人长的一副耐看的面貌,身材偏为魁梧,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眉宇间英气毕现,举止大开大合,颇有些豪爽之气。但观他面目偶尔透露出来的一些稚嫩之气,料想年纪也不大,不超过二十之数。他刚一句言罢,又接着说道:“你怀里的手帕,我都见你拿出来几回了,是哪家的小娘子送给你的,看你那痴痴傻傻的样,准是个雏儿。” “哦?听你言下之意,雷兄你当是个中老手了?”小二头也没转,也与他调笑了一句。 “那是自然,你雷哥我不说阅尽天下美色,那也算得万花丛中穿身过的主儿,才不像你那般没出息,拿着个手帕折腾半天。还有半天的脚程就能到下个落脚处,这次咱们就不用在路上打尖,可以进城寻客栈歇息。要不然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快活快活?”身边这人话说的猥琐,还配了些挤眉弄眼的表情,声音之大,惹的周边人都笑出了声。 这人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大黑。 小二不理会他的促狭,反问道:“雷兄于御女之道这般精通,怎的昨夜不见你大展雄威呢?” 这一句话呛的刚说完话正自拿水袋饮水的“雷兄”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不知是喝水呛到了,还是有什么示意。只见他策马靠近了点,偏了偏头,轻声说道:“兄弟,这事可不能鼓秋出去,说不得,说不得啊。要是让人知道,你雷哥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小二心领神会,两人对望一下,相视而笑。 说到昨夜之事,也就是两人的相识,现在想想还是有趣的紧。小二刚下得藏剑锋,打算先到临近的太虚城落脚,准备点路上用品和马匹。进城不久,就有个小童子过来,说有人要见他,地点是在醉仙楼。小二回想了下,醉仙楼不就是和大黑初进太虚城那晚逛的那个窑子么?这倒是奇怪了,有谁会认识自己,而且还约在了醉仙楼。难道是大黑那家伙偷偷摸摸的又跑来太虚城了?也不对,他怎会知道我今日来太虚城呢? 虽然有一些疑惑,小二还是将此事放在了一边,先去逛逛马市,在贩家的推介下挑了匹马,他也不懂关于马的门门道道,只是觉得这匹黑马高大神骏,看起来不错。然后他又去备了些干粮,寻客栈要了一间房,诸事妥当,想起了那个神秘人的约见,便只身往醉仙楼去了。 虽不是第一次到醉仙楼来,小二仍是被醉仙楼以及周遭的奢华所惊叹。迈步进去,楼内仍是座无虚席,场面热闹非凡,连个座位也难找到。小二仔细巡视了一周,没见到大黑的身影,他有些犯嘀咕,若不是大黑的话,还有谁会认得自己?他站在厅内主道上,这次也没个老鸨过来搭个讪,不然还可以问问老鸨知不知情,要见自己的到底是何人,一时他还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心想管他呢,要找我也不留个名字,装什么神秘,你不出现我就走人了。他正欲离去,忽而听到不远处一个嗓门较大的人站起身说道:“各位兄弟们且看好了,凭我雷某人的魅力,一会盼儿姑娘若是出来,定当被我折服,甘愿与我陪酒。”说话这人端着个酒杯,刚说完就一饮而尽,脸上脖子上都攀上了红色,看样子喝了不少酒。与他一桌的人顿时起哄,个个笑他吹牛皮不打草稿,谁不知道盼儿姑娘都是在最顶层的包厢待客的,明知道她极少来大厅露脸,在那胡吹大气。那人一脸自得,仍旧强说道:“我呸,你们这些人,自己没个本事净会拉扯别人,你以为我与你们一般的歪瓜裂枣么?不信你们谁去把盼儿姑娘叫出来,看看爷们的‘功夫’如何”,言罢,他还问了问坐在两侧的楼内姑娘:“你们说,爷们我俊不俊?强不强?”惹得旁边陪酒姑娘一阵娇笑。 小二听到“盼儿姑娘”几个字,心中一动,心想不会是她要见我吧?他朝说话那人看了一眼,恰好那人似有感应,也看向他,随即见那人充自己露了个笑脸,说道:“这位小兄弟,是不是来晚了没位子了?不打紧不打紧,来兄弟我这坐会便是。”说罢不等这边反应,他便热情的拉过小二胳膊,让身边姑娘挪了挪位子给小二。 “兄弟,我叫雷动,太虚城内认识我的不在少数,你是哪路好汉?看你眉清目秀的,莫不是个书生?甭管那许多了,相识即是缘分,先干了这杯。”自称雷动的这人,不知是酒已多,还是为人确是这般豪爽,自己在那滔滔不绝,而后又直接的劝起酒来。 正当这时,厅中忽而有几声惊呼:“看,盼儿姑娘,盼儿姑娘怎的来了?”小二抬头望去,果真从楼上走下来个绝色女子,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盼儿姑娘。她款款而下,径直的走向小二这边,厅中众人的眼睛全都随着她的身影看向了这边。 这会犹自在站着的雷姓男子却是傻了眼,他酒还没多到不清醒的地步,方才才夸过海口,这会盼儿姑娘就真的出现了,这可怎么下台。不过奇怪是的,盼儿姑娘真的是来我这边吗?难道盼儿姑娘也听过我的大名? 仿佛是应了他的想法,盼儿姑娘真的就走了过来,停在了这一桌前。雷动脸色更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主动开口却懦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却见盼儿姑娘樱桃小口轻启,口出兰香道:“公子你来了,妾身贸然打扰,还望公子见谅。” 小二心道还真是你找我,但神色不变,问道:“姑娘寻我来,有何见教?” 盼儿姑娘嗔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说道:“人家只是想见见公子嘛,公子你难道不想见到人家?” 小二摸不清头脑,不知如何作答。 旁边的雷动缓过了神,不知道身边这个书生样的哥们怎么得了盼儿姑娘的眷顾,这倒是个好机会,他咳嗽了声给自己壮壮胆,对盼儿姑娘说道:“盼儿仙子,早闻仙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我乃这位。。。这位的朋友,在下欲敬姑娘一杯,不知道能否赏脸。。”他暗道好险,他刚刚只顾着豪爽了,还没问清楚身边这人的姓名,差点漏了陷。 盼儿姑娘瞅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你是公子的朋友,那盼儿自当遵命的。”说罢果真是拿起小二身前的酒杯,浅咪了口酒,饶是如此,也引得雷动颇为得意,赶忙又饮尽了一杯酒。 “公子,多日不见,你清瘦了些。”盼儿姑娘突然拉起小二的手捏了捏,脸上怜色大起的说道。小二神色异动,过了小会抽开了手。说道:“谢姑娘关心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要告辞了。” 盼儿姑娘嘴巴嘟了一嘟,像极了撒欢的小女孩,煞是可爱,叫旁人都看呆了一呆,说道:“公子你就这般不愿与我多呆上片刻么?唉,叫盼儿好生难过呢!你若想走,那就走吧。” 小二微微一笑,说道:“谢过姑娘美意,那我就告辞了。” 盼儿姑娘见他当真走的干脆,小脚一跺,气呼呼的转身就回楼上去了。 倒是雷动追着小二身后喊了句:“兄弟慢些走。”小二转身,雷动说道:“多谢兄弟刚刚没拆穿,我承你这份情了,不知道兄弟可有空,咱们出去再寻个地方喝几杯。” 小二自是不饮酒的,但捣鼓半天,饭也没吃上,就点了点头,和他找了个小饭馆。两人边吃边聊,讲话直来直去,互相投意。雷动得知他不饮酒,连叹可惜可惜。后来问到小二是哪里人士,要去哪边,小二透露自己要去云巅城,上云隐宗。雷动只当他是要去拜师学艺的,拍了拍大腿说道:“巧了,我们这趟镖也是去云巅城的。” 第二十二章 暗藏杀机 两个恰好顺路的人,就这么约好了隔日在太虚城西边城门口碰头。 次日清晨,小二依约到了地方,但是城门口出出进进的人流实在太多,进城做买卖的,赶集的,出城务活的,远行的,穿梭不息,要找个人还真不是件容易事。他索性买了些点心,边吃边等对方来找自己。半个时辰过去也没等到雷动,小二心想这人不会是酒后言不上心吧。还好,没过多久,有个武士打扮的人过来拍了拍他肩膀问他是不是“小二公子”,这个称呼怪别扭的,小二点了点头。那人带着小二离了人群,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个镖局的车队,走近了终于看到雷动迎了上来,嘴中抱歉道:“兄弟抱歉,让你久等了。怪我昨夜没和你说清楚,我们是走镖去云颠城的,要多加个随行之人,需要和雇主知会,雇主不是很好说话,费了点口舌才答应。” 这话说的,倒是让小二有些过意不去,忙回道:“雷兄哪里话,我本以为是你我二人同去,没想到会给你生出些麻烦,早知就不。。” 不等小二说完,雷动大手一挥,打断了他:“嗨,兄弟哪里话,不过是区区小事一桩。你有随行马匹吗?没有的话我给你调来一匹。” “有的,我方才栓在了城门外,我去取过。对了,叫我小二就可以了。” 雷动也不客套,说道:“那行,我叫雷动,昨夜告诉过你了,你也不用客套,直唤我名字就可以了。小二你速去取了马匹过来,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小二应声好,便去了。 小二回来的时候,一行人已是准备妥当,就等他了。小二被安排在雇主车前,其实就是将他与雇主一起保护起来,看得出是雷动的好意。雷动的位置就在小二身旁,可能是怕这位新交到的朋友路上无聊,好有个作陪。当然,即使小二想走在别的位置恐怕对方也不会同意的,这会打乱镖队队形,不利于他们护镖。镖局行路,随行镖师的站位都是有讲究的,雇主及货物两侧的是定点镖师,路上对身边的保护对象寸步不离。周边两三骑是游骑,不断在两侧来回穿插,巡视路两边动静。 随着队伍前面的一位彪形大汉的一声令下,队伍正式开拔。 小二拿出昨夜盼儿姑娘趁着捏他手的掩饰递过来的纸条,上面仅有“一路小心,早去早归。”几个娟秀的小字,小二认得出这是自家阿姐的字迹。他有点意外阿姐如何和盼儿姑娘搭上了线,但阿姐行事一向神秘,他们弟妹几个也不多过问,只听她安排就是了。离家多日再看到阿姐的字迹,就像一封家书一样倍感亲切。他深吸了口气,夹紧了马腹,轻喝一声“驾”,朝他的江湖下一站行去。 这趟镖是个“缓镖”,通俗点说就是趟慢镖,不需要行的多快。整个镖队的气氛整体算是比较轻松,要不然遇到个“甲镖”,也就是最为重视的那一类镖,想必镖头和雇主都不会允许一个没弄清来历的人随行的。路上雷动不时的主动找小二攀谈,两人互相打打趣,大多数时候是雷动给小二讲讲走镖时遇到的各种奇闻异事,他嗓音粗厚不是很动听,讲起故事来兴致高昂活灵活现,好似就在讲他自己的经历一般。小二倒是好奇的问他自己走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事,雷动倒是难得的脸红了点,小声说道:“这也是我第一次走镖,还是跟我爹求了好几日,他老人家才勉强点头的。不过我倒是希望这趟镖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跳出来,到时候叫你看看哥哥我的实力。”小二听后毫不客气的给他来了个白眼,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江湖雏儿,昨夜还听他扯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泡着水分胡吹大气的。雷动见他不屑,有些恼羞,但也无奈,总不能大吼一声这附近有没有劫道的,快快现身给我揍一顿,让我证明下自己。 小二跟着镖队已行了两日多的路程,这会正行在一段蜿蜒的山路上,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子。这两日平平静静,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此时天色将晚,听雷动说,过了这段路,不多时就可以到一个叫泰兴城的地方落脚,到时他们就可以安生的好好歇息一宿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之前的两晚都是在路边的小客栈打尖,这些镖师们里里外外都要仔细检查,附近地头安不安宁也要留意。天一黑镖车上、店门外都插上灯笼,人员排班值更,压根就睡不好,直到次日清晨扯轮子(即套车上路)。而到了城中就要安全许多,不需要这般谨慎。 这时看到押镖的镖头将手臂高高举起,打了个手势,队伍旋即停了下来。小二问身旁雷动怎么停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雷动伸长个脖子看了看,忽然隐隐有些兴奋的说道:“你快瞧,咱们镖队前边,那有一大簇的荆棘条子,瞧见没?” 小二点点头,问道:“看到了,那荆棘条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雷动给他解释道:“你是外行人,不懂正常。咱们走镖的遇到这荆棘条子,那就是遇到道上的贼人了。呆会若是要‘亮青子’你呆在雇主车旁哪里也不要去,这里最安全,我们都会护着这里的。” 小二虽不知“亮青子”是什么意思,但大致也猜得到是要打起来的意思,见他神色,哭笑不得,说:“遇到贼人你高兴个什么劲,别一会逞能不成,叫人揍个开花。” 雷动不满他泼冷水,说道:“那怎么会,你就瞧好便是。”说完又伸长脖子看前面的状况,手朝自己的马刀摸了过去。 再说那边,镖头喊停队伍后,左右观察一番,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想必这附近就有些绿林人埋伏着,不敢大意,就朝着前方虚空喊话起来:“在下太虚城狼腾镖局雷展鹏,忝为二当家,此行押了趟不值钱的行当。不知眼下是哪路好汉挡了去路,还望好汉出面相见,说不得与我狼腾镖局还有些交情。” 果然,路边有人答了话:“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狼腾镖局,失敬了。这些年咱们也打过不少交道,就不用多说了,老规矩,纹银一百两,你走你的道。” 自称雷展鹏的镖头,闻听此言朝说话方向拱了拱手,说道:“出门在外靠朋友,兄弟们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道上规矩也是醒得的,这是一百两,兄弟接好了。”说罢便从马背的包裹中拿出一个小袋子,丢进了远处的草丛,也不知对方接到没有。 那声音又起:“好,狼腾镖局果然是老江湖。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就请了,咱们下次再会。合。。吾。。”他话里最后头的“合吾”二字,喊的抑扬迂回,拖得尾音很长,随后便听见路两边陆陆续续的听到几声“合吾”,“合吾”的应和。而镖队这边听完后,也跟着喊起了“合吾”,场面在小二看来倒有些滑稽。 小二自然知道这两方人马在打暗语,但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只听到雷动在旁边嘀咕,才这么几个人,也来学人劫道,二叔为何不直接吃了他们,还要给对方银钱。 小二与他问起对方最终喊的“合吾”是何意,雷动随口解释了一番。 原来合吾意即“和我合得来的”,又称为“趟子”,亦即是“朋友”之意,是运镖时叫喊的口号,让沿路可能埋伏的土匪山贼知道他们路过,正所谓:“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好叫贼匪们为走镖的行个方便。偶尔在住店或过桥时,也会喊“合吾”二字。保镖的喊“合吾”,做贼的也喊“合吾”。路上遇见贼,双方谈妥,他准你过去以后,他就高声喊一个“合吾”。这时埋伏在附近的贼听见以后,也要回答一个“合吾”。有几个贼,就要喊几声“合吾”。有时贼人趴在地上,远远地看不见;但为首这个贼喊了一声“合吾”以后,就听见远远的“合吾”“合吾”,一声接着一声。像刚刚就是属于后者这种现象。 两边对完暗号,原本横亘在路中间的那些荆棘条子也不知被对方施了什么手段给挪开了,队伍继续行进。镖队的人马虽然很想快点离开贼人的势力范围,但也不敢大意,戒备的望着路两边,走的并不快。 当镖队最后的两骑也走离了方才摆放荆棘条子处有几丈路开外,众人似乎松了口气。 正当这时,小二似乎听到了有两道细物破空的声音,他刚想出言示警,就听到镖队后方有两人落地的闷声,生死不知,而后是行在后方的镖师慌张喊道:“暗器,是暗器,有人偷袭!!”镖头听到示警马上就调转了马头,奔到了后面,嘴中喝了声“轮子盘头”,镖队反应甚为迅速,听到镖头下的指令,立即就聚拢在了货车与雇主四周,并将所有的镖车围成一个圈,采取了防御的姿态,准备御敌。 镖头又喊了声“合吾”,对方不曾作答。镖头冷声说道:“诸位这是何意,我等已交过路钱,诸位还狠下了暗手,这不合道上规矩。莫非是觉得我狼腾镖局好欺负不成?” 方才接过一次话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变了个方位,离这边镖队的距离隔着更近了一些。 “雷二当家,不瞒你说,我们这些年确实与你们打过不少交道,相处也算顺畅,兄弟我是个本分人,本不欲与你为难。但这次却是要对你不住了。” 雷展鹏心中大怒,对方说的明白,这是要与自己硬磕了,但仍压着火气,大声问道:“你也说了与我们相处的顺畅,却不知此番是因何缘由要和我们过不去?咱们跑江湖的,且不说的走镖的还是草莽的,那都是行的磊落的汉子,还望告知一二。”他这一生都干着走镖的活计,深谙此中的处事之道,不到最后关头通常是不会硬碰硬的「破盘」,就是撕破脸,就这么动手打起来。闯江湖混口饭吃,有一半是仗着武艺,另一半则是靠着打点关系,照着江湖规矩行事。非要问这一句,也是防止万一镖被劫了,能先套出对方来路也好有线索追讨。 那声音又响起:“雷二当家不必多问了,规矩我们懂,但这次咱们讲的不是规矩,你这趟镖,我必须得要。话不多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那人话音刚落,就有连续密集的破空声传来,想来是对方又掷了暗器过来,镖队这边不待看清来物,下意识的从马背上抽了马刀格挡,一时间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还混了几声呻吟声,看来有人被这些暗器伤到了。 “箭矢,对方竟然有弓手,他们不是一般的盗匪!”镖队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论是挑选的地段,时间都对他们有利。在这段路上,镖队的骑兵基本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的,而且狼腾镖局的人在明,匪人在暗,又是天色将晚能见度较差,箭矢确是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 雷展鹏见对方言行不留任何情面余地,多说已是无益,看这样子,想挡风了事都不一定行。所谓「挡风」,就是把对方赶跑了便罢,非到万不得已绝不闹出人命。他果断招呼众人下马“亮青子”,不要守在货车外面,而是进到货车围成的圈中,以货车做掩体抵挡箭矢。这趟镖的货物是一些金银珠宝,不怕被箭矢射中。 这一招果真是有效,除了其中一人被流矢所伤外,再无其他伤亡。对面匪人大概是知道再射下去也无益,弓手停止了射击。忽而一个方向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其他几处则是以哨声呼应。这哨声此起彼伏,细听下来,四面八方都是不绝于耳,比方才呼应“合吾”时多了怕是有十倍不止。是了,对方既然打定主意要截了这趟镖,怎会带那么几个人手。 雷展鹏自然识得这是对方要一起围攻的暗号,心下暗道糟糕了,今日之事怕是无法善了,对面对这趟镖是志在必得,准备这么充分,既然不惜毁了道上规矩也要动手,现在自己这些人能否安然脱身都悬了。他沉声朝身边的镖师们说道:“兄弟们这次咱们是着了道了,一会动起手来,若是事不可为,能逃得几人是几人,切不可恋战。”随后他转过头朝雷动说道:“尤其是动儿你,二叔自会拼了命护你突围出去,你务必机灵点,不要枉丢了性命,不然二叔纵是身死,日后也无脸见你爹爹。” “二叔,你。。。”雷动刚想说什么,雷展鹏伸出手阻了他,示意他不要多言。 镖师们或多或少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又见镖头说的严肃,纷纷握紧了马刀,准备接下来的生死大战。 第二十三章 江湖模样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视线也渐渐模糊,借着洒在大地上的月色,偶尔可以看到周遭远远的有几道亮光闪动,那是兵刃在月色下的反光。刨去周遭草丛中的阵阵虫鸣,与隐隐约约人在草丛中穿过的悉悉索索声,算的上是个安静的夜晚。 安静,却不平静。 镖队的一行人半蹲在镖车围成的圈内,仔细观察着,不敢轻举妄动。对方人多势众,突围虽是必然之举,只是没有观察清楚前,谁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突围成功性大一些,只好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对方并不着急攻过来,瓮中捉鳖之势已成,他们要做的便是合拢过来,将包围圈慢慢收缩,稳稳吃掉这十几号人,不留活口。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他们要货物的话,你们快将货物都给他们,让他们放我离去,呜。。呜。。” 暴风雨前的宁静,被这一声哭腔给打破了。 “你们这些废柴,遇到几个山贼就摆不平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镖局,我要叫你们狼腾镖局在太虚城无立足之地,呜。。呜。。”那声音一边呜咽,一边咬牙切齿放着狠话,听得狼腾镖局的人恨不得一刀抹了他脖子。 说话的这人,就是此趟镖的雇主了,他名叫秦快,是太虚城秦家主的三弟人称秦三爷。自打狼腾镖局被袭击,他从马车里探出头,看清形势后就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劲催促镖队放掉货物,拱手送与那些山贼,待回了太虚城再让狼腾镖局赔偿。秦家在太虚城也是传承不少年响当当的大门大院,按说秦家的三当家,也应该是个人物,眼前这人,却是这般不堪。甚至对面第一轮箭雨过后,这位三当家竟干脆的吓晕了过去,直到方才又醒了过来。他刚醒就哭闹了起来,叫人一阵无语。 雷展鹏心中暗自冷笑,这位秦三爷也忒草包了些,眼前这形势,已经不是几车货物能解决得了的,对方既已不顾道义出手,他们这些人就注定了要当个冤大头,很多时候不是你想破财就能消得了灾的。现在令他还有所迷惑的是,对方究竟是冲着货,还是冲着人来的?冲着货的可能性反而更小点,因为这趟货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按理说惹不出这么多匪人觊觎,否则狼腾镖局也不会只派十来号人护镖了。要说冲着人来,就不知是狼腾镖局的仇家,还是秦家的仇家了。冲着秦三爷?就这草包值得别人去宰他吗? 雷展鹏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么多,他沉声道:“目前敌暗我明,不知对方实力如何,但想必是不少。再这么等下去也是无益,大家待会听我号令,令下即上马,朝太虚方向疾行,利用马群的冲击力突围,切记不可犹豫。” 众人应是。雷展鹏又冲秦快说道:“秦三爷,先委屈下你了。”说罢不待他应声,就将他拽下了马车,拉在了自己身边。雷展鹏一个麻溜的上了马,顺势将秦快也拉上了马背,一声啸道:“兄弟们,跟我冲!”,随后调转马头,一扬鞭,坐下青马便撒开四腿朝来时方向奔将开来。 狼腾镖局的这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老镖师,听得镖头的号令,纷纷提刀上马,动作一气呵成,绝无一丝拖拉,其中两位镖师还将方才中了暗器的两个同门拉稍上了马。 雷动初次走镖就遇到了这种祸事,之前的那种孩童心理早就不知丢到了哪个拐角,他拍了拍小二肩膀,说道:“小二,这次恐怕是连累你了,对你不住。一会你随我后面,尽量走在人群中间,安全一些。咱们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若能逃脱了性命,我便与你拜个一世兄弟。”说完雷动拍了拍小二的肩膀。 小二看了雷动一眼,笑了笑,点了点头。两人也随着雷展鹏的号令上马撤退。一行人离去,就剩了几辆货车马车在原地。 十几骑策马狂奔起来,场面虽没有万马奔腾那般壮观,也可算是声势颇大。正待马队离去之时,众人头顶忽然升起了许多烟火,划亮了夜空,五彩流溢,煞是好看。这边镖师们都算得是阅历丰富的江湖老手,哪里还有心思去观看什么烟花,心中都暗道糟了。仿佛是印证了他们心中的想法,看来对面果真是要赶尽杀绝,留了货物也不罢手。借着烟花和月色,对面的第二轮的箭雨又悄然而至,这次再下马找掩体是决计不行的了,一旦下马,可就要被对方包围住,到时双拳难敌四手,后果不堪设想。众人是避无可避,只得硬抗,心中祈祷对面的拱手准头差些,射偏一些。这等只能算得玩笑话的事情,自然不会发生,就算是暗中拱手的准头再差,他们十几人的目标那么明显,乱射也能射得中了。众人靠着自己的身法左右闪避,手中马刀不停的拨开箭矢,饶是狼腾镖局的镖师们底子确是不弱,也难以招架这般密集的箭雨,终于是有好几个人中了箭,跌落下马,倒在了血泊之中,有个别人胸口和头部中箭,眼见是不活了。冲在最前面的雷展鹏见状,一个急停调转了马头,欲要回撤营救倒地的同门,却听到那几人喊道:“雷二哥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们,再耽搁下去兄弟们都活不了。”雷展鹏眉头紧锁,紧咬牙关,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他知此话在理,此刻情形危急,万不能妇人之仁而害了大家性命,无奈冲他几人喊道:“几位兄弟走好,家中老小自有镖局照应。”而后再次调转马头,高呼一声“我们走!”,马队再次奔起。 马队又疾行了一会,身后箭雨渐歇,料想是出了弓手的射程了。众人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逃得了生天,但手中马鞭子不敢怠慢,仍是不停的抽着,生怕给贼人追了上来。雷展鹏心情异常愤懑低落,满脑子都是为死去兄弟报仇的念头。他一边策马一边回过头看向后方,似乎是要认一认身后匪人的身份。忽而听到行在自己身侧的雷动大喊一声“二叔小心!!”雷展鹏立即再回头,看到前方路上冒出了一根笔直的绳索绊马索!!雷展鹏瞬间魂都惊掉了一半,压根来不及提马缰跃过去,只得下意识的一只手拽住了秦快,另一只手单掌拍在了马背上,借力跃起,口中疾呼:“绊马索,绊马索,小心!”,而后与秦快一同落下,他带着秦快就地几个翻滚卸了力道,堪堪躲过了这一劫。来不及顾自己的伤势,也顾不得秦快的呻吟痛骂,他赶忙看向其他人,不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身后的这些人也因为行的太快,大多没能躲开绊马索,一时间人仰马翻,伤亡惨重。雷展鹏看到这一幕,气血攻心,体内一股涌动就要夺口而出,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运功憋下了这口血,掠过去查探他们伤势。 情况十分的不容乐观,余下这些人,大多都挂了彩,重伤了好几个。那两个之前就已经中了暗器的,再经此伤,彻底就断了生机。所幸的是,有几人没什么大碍,其中就有雷动,而另一个则是雷动刚认识的那个年轻人。雷展鹏觉得有一点怪异,但无暇去想那么多,稍微松了口气,又招呼大家聚拢起来,防止对方再偷袭,不用说绊马索旁一定就有人,匪人随时都可能出现。 没让这些人等多久,雷展鹏嚯的起身朝几个方向射出几枚飞镖,随后就是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雷展鹏大怒,吼道:“你们这班小人,都到这田地了,还使些暗算的卑劣手段,实在是。。实在是。。混账!”他气的都不知说什么好,“实在是”了好几遍,憋出个“混账”二字。 对面没人答他,但这时隐约可听到四周都有人在朝这边赶来。雷展鹏看着身后这些熟悉的面孔,悲愤交加。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诸位兄弟,今日只能生死有命了,若有来世,咱们再聚首。” “雷二哥,咱们和这般崽子们拼了吧,拼一个是一个,拼一双就算赚。就算死咱们也得狠狠咬他们一口!” 干走镖的,没几个是孬种,这般绝境激发了他们的凶性,连雷动也是握紧了刀柄,目光坚毅。雷展鹏吐了口气,重重点头。 第一柄刀终于是来了。随着一瞬刀光的掠过的,是从草丛里跳出的一个全身黑衣,蒙着脸面的人,这一刀势大力沉,直奔站位离草丛最近的雷展鹏面门而去,雷展鹏身经百战,自不会轻易中招,一边侧身避过,一边举刀还击。他出刀又准又狠,眼看这一刀就要劈实,猛的直觉心头一冷危险临近,另一边草丛又接连窜出两个黑影,协裹着两丝刀光砍了过来,他不得不放弃手中这刀,弯身就地连滚两圈避开了锋芒。 雷展鹏来不及仔细观察身前三人,而是立马转身看其他人,果不其然,那边也同时冒出很多匪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衣黑面,与镖师们混战在了一处。他耳朵再一辨,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敌人涌过来。 雷展鹏喝道:“你们不是劫道的匪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却是那三人手中的刀。雷展鹏不得不出刀招架,这三人招招攻他要害,随便挨上哪怕是一下,也是得致命。而且对方身手都不弱,雷展鹏被压的只有招架的份,而全无还击之力,他心下骇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陨落是迟早的事。但一时压根没什么好办法。 反观这边,镖师们对敌经验也是丰富,互相椅背,配合有度。再加上绝境使然,更是爆发了一股气势,硬是抗住了黑衣人的猛攻。 雷动年纪虽然不大,也没经历过什么血腥之事,但这时全身都透着一股狠劲,完全是一副搏命的架势,一砍一劈间就带走了一个黑衣人的性命。 场间最手足无措的,可能就是秦三爷,还有小二了。 秦三爷是性子懦弱,早已吓得双腿打颤瘫在了地上,若非镖师们护着,早就一命呜呼了。 小二却是和雷动一样,从未见过死人的场面,也压根未曾想过,这才刚下藏剑锋不久,就遇到了这样惨烈的厮杀。方才看到镖师们有人丢了性命,他内心的震撼极大,那可是几条鲜活的人命,这才几息的功夫转眼就天人两隔了,而且活着的这些人,也指不定能撑住多久。这就是江湖的样子吗?为财还是为了什么?不管为什么,人命是这样的不值钱。他当然知道江湖有不平,有小人,有恶人,但总得是侠义为大,侠客居多。眼前景象,对他的江湖构想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其实不管他踏没踏入,江湖原本就是这样,只是当你没见过一个事物的时候,总愿意将其想象的美好一点,因而当你发现现实与构想存在差距,才生出了失落感。有些人天生就能适应江湖,就如还在挥刀鏖战的雷动,而有些人,则适应的没有那么快,就如还在发呆的小二一样。但不管是快或是慢,总是得被逼着去尽快适应,慢了,兴许就会被现实所吞噬。 这些黑衣人攻过来,雷动看小二站着没多少反应,以为他功夫弱被吓傻了,有意无意的站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下了几波攻势,口中急道:“兄弟,你当心着点。”小二惊醒过来,右手朝身后的龙吟剑伸去又缩回,缩回又伸去。这时一个黑衣人摆脱了雷动的牵制,一个闪身间朝小二劈过来一刀,小二眼神一凛,双指弹开这一刀,而后右手击出一掌,将其打的倒飞出去。雷动瞥见,口中赞道:“好身手!” 不管是愿或不愿,小二已经被牵扯到了这事当中,眼前不断涌过来的,都是要杀他的人,他不再想太多,应对起来。 且说雷展鹏这边已是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他瞥到镖师们虽然临死一搏威势惊人,奈何敌人太多,他们又是一群伤兵,也是渐渐不敌。雷展鹏心中焦虑,顾不得许多,一个闪身过后,双手举刀,卯足了内劲横扫了一刀,对面三个黑衣人一同举刀应对,却是一个照面间手中刀就被砍断,雷展鹏这一刀隐隐带着刀风,将对面三人的蒙面的面纱都划了开来,他往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又回想了一下,并没有认出是哪路的势力。 “啊,是你们,竟然是你们!秦。。。”这时被镖师围在中间的秦快突然尖声叫了起来,似乎是认出了雷展鹏这边三人的身份,但“秦”字刚出口,就没了下文,雷展鹏循声望去,就见秦快口中插入了一枚飞镖,穿头而出,已经倒在了地上,死相非常凄惨。 第二十四章 生死一线 秦快已经一命呜呼,施以暗手的那人能在众位镖师的重重掩护下一击即中,这般身手令人畏惧。秦快到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但他最后喊出的一个“秦”字,落到众人耳中,尤其是雷二当家那里,可就足已揣测这群蒙面人以及背后的指使人的身份了。对方之前还想伪装成劫道的绿林匪人,但他们所用刀具之精良,下手过程层层有序,配合娴熟有度,早引起了雷展鹏的怀疑,他心中有了计较,自己这十来号人怕是卷入了秦家内部的争斗中,当了赔死鬼了,不禁气苦,这么个死法委实是有些窝囊。 眼下境况不容他多想,数点寒芒先到,随后刀势连绵不绝的招呼了过来,雷展鹏再次陷入了被围攻当中,只得勉力招架。这几番的僵持下来,消耗甚巨,他早已是身心疲惫。又是两刀朝他挥过来,雷展鹏眼到心到,偏是手不到,他咬牙横提了刀柄要去抵挡,刀身相接之后,他只觉提刀的右手臂整个都麻了,再也提不起劲,手中马刀被震飞了出去,随后“噗”的一声,这是刀刃入肉的声音。雷展鹏吃痛呻吟一声,来不及查探伤势,对方的另一刀又劈了过来,这看起来是必死的一刀,雷展鹏避之不及,索性心一横,朝对面三人腰部猛的撞了过去。那几个杀手显然是没料到他这般不按常理出招,竟是没反应过来就被撞了个满怀,齐齐倒飞了好几步。雷展鹏这一手收了奇效,不敢再于此逗留,而是爬起来,几个趔趄的赶到了同门那边。 雷动瞥到了过来的雷展鹏,一刀逼开了身前的两个黑衣人,奔了过来馋过了雷展鹏,但觉手中都是黏糊糊的“水”,抬手一看,竟都是红里泛黑的鲜血,慌忙问道:“二叔,你受伤了!你怎么样?” “二叔没事,这几个小蟊贼还害不到二叔。”他嘴里说着无妨,声音却透着股虚弱,硬撑着站直了起来,喊道:“兄弟们,跟我一起冲,冲进林子里就能活命了!” 雷展鹏这一嗓子,让陷入绝境的镖师们精神为之一振,他们迅速转移,过不一会所有人都抱团在了一起,一时浑身解数尽出,边打边跟着雷展鹏身后往周边密林方向撤去。那些袭击者自然不是这么好易与的,四面八方都朝他们围了过去,密密麻麻的粗略一看不下百人,这真是前有拦截后有追兵,眼见着离树林子不远了,但还是被逼得停了下来,再次陷入了包围圈。 “二哥,无路可走了!咱们跟他们拼了,护着少当家的走!”不知是哪个镖师喊了一句,雷展鹏听后与其他镖师对望一眼,略一思索,重重点头,喝了句:“好”。随后他举起方才从一名黑衣人手中夺过来的宽刃刀,不退反进,朝树林方向拦截的十来个黑衣人挥了过去,其他镖师心领神会,一同全力出招,霎时间数人爆发出强大的气势,汇其力于一点,毕其功于一役,瞬间将对方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后雷动只觉后背搭上了数双手掌,随即传来了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的身体往树林方向推送了出去。这一掌乃是雷展鹏与几位镖师共同为之,为的就是合力护他出去。雷动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望去,只见雷二叔他们,以及认识不久的小二兄弟都被淹没在了黑衣人的围攻当中,他痛心的大喊着:“不。。。”,回答他的,是雷二叔的声音:“动儿,快走,不要管我们,快走!” 雷动落地,早已是眼眶通红,强忍着没有让眼里的暗涌流出来,他猛抽了自己一耳光,不再回头,转身钻进了树林子里面。 这边几人完成了方才的举动,虽是身陷了必死之局,但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反而没了之前的那种悲凉。雷展鹏朝着小二说道:“这位小哥,对不住你了。”小二显然是被当做了一颗弃子,只是他心知这等情景之下,相比自己这个外人,救自家的后辈乃是人之常情,他也不想指责什么,但也说不出“无妨无妨,不打紧”之类的客套话,便没接口。但见雷展鹏话音刚落不久,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涌出大滩的鲜血,一柄刀刃竟是贯穿了他的身体,从他肚子处冒了出来,随后又抽了出去,雷展鹏整个人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死的透了。再看其他的镖师也是在顷刻间被刀斧加身,不出几息就都躺了一地。 小二这一路来大多是被镖师们以及雷动护在身后,受到的攻击并不是很多,这会除了雷动,众人都死绝,只剩了他一人站在一群的黑衣人当中,场面莫名的有些滑稽。他看了看倒在自己身边的几具尸体,低声说道:“你们不要过来了。” 那些黑衣人闻言对视几番,有点摸不着头脑,伴随着几声对这只待宰羔羊的嗤笑,缓缓的举起了手中刀。与此同时,小二也是皱了皱眉,双手慢慢的握成了拳状。 手起,刀落,人倒。 地上又多了十几具的尸体。围着小二的十几个黑衣人,在手中利刃就要刺进这只小羊羔的体内之际,却见那小羊左手往背上的剑状背囊一拍,伴随一声清亮之音,一柄长剑应声出鞘,而后右手向上握住刀柄,宝剑随身体横扫一圈,剑光闪过,那十几个黑衣人的脖子上俱都多了一道细细的伤口,而后,便都倒下了。 小二这一手,许是太过惊世骇俗,或是与他本身手无傅鸡的模样反差太大,出乎了黑衣人的意料,一时震慑住了周围这些凶悍的杀手。而小二却是扫了一眼满地的黑衣尸体,微微抬起了双臂,看着自己的双手,脑子里一阵的混乱。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是这么多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各种情绪顿时充斥了他的脑中他的胸口,有股强烈的想吐的感觉。他下意识的就想把手中的龙吟剑丢掉,可是残存的那一丝意识告诉他不能。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似乎想与眼前的一切隔绝。 “杀了他!”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这些杀手们又纷纷的出招攻了过来,硬是要置这个才刚踏入江湖不久的毛头小子于死地,四面充斥而来的杀意把小二从自我的迷茫中拉了回来,他不再去想那么多,心中只有个念头:我还不想死,我还要回家。他重新握紧了龙吟剑,朝四周的黑衣人看了一眼,看到他凌厉眼神的几个黑衣人都心头一凛。 攻击还是如暴风骤雨般的来了。小二深吸了一口气,使了那招攻守兼备守中带攻,最适合群战混战的“横扫千军”,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不知挥出了多少剑,将周身护的滴水不漏,龙吟剑与黑衣人手中刀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不少的痛苦呻吟之声。一招使完,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但黑衣人众多,小二不欲继续纠缠,而是又使了一招归藏剑法,将一个方向的黑衣人震到了一边,同时提气轻身,朝树林方向掠去,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们顿了脚步,纷纷朝其中一人望了过去,他的装扮与其他黑衣人差不多,只是手臂上多缠了道白色带子,看样子是这些人的领头之人。 “头,走脱了两个,需要追吗?”一名黑衣人走了过去,冲他抱拳问道。 “派几个弟兄过去就行了,但若是在五里地范围内追他们不上,就回吧。”这被叫做“头”的人赫然是个女声,说完还轻轻噗嗤笑了一声。 问话的黑衣人满脑子的不解,自己这位大姐头时而就是会这样,叫人搞不懂她在想什么。走漏的那两人年纪虽轻,但功夫底子不弱,尤其是后面的那个是个绝对的高手,叫几个弟兄去十有八九是追不上的,即使追上了也只是多送几条人命罢了。而且不知大姐头这个时候为何会发笑。他实在是想不通,干脆不想,依言派遣了几个黑衣人往树林方向追去了。而后“大姐头”又吩咐其余人将狼腾镖局的这趟镖瓜分后,带领黑衣人们离去了,看他们行进的方向,赫然是太虚城的方向。 这是一片密林,虽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但是平日人迹罕至,经年累月下来,也是树木茂密,郁郁葱葱。雷动打逃出生天后就一路狂奔,奔了一会并没有发现黑衣人追过来,刚要缓下来喘口气,却惊觉后方有人赶来,他咒骂一声,不得不再次提速,一刻不敢停下脚步,拼了命的笔直往前跑。然后他越跑约心中焦虑,后面的那人定是个高手,使的轻功明显比自己高明,期间他连续换了几个方向,还咬牙加速了数次,仍是摆脱不了。此刻他已是筋疲力尽,心中一横,暗想他也就是只身一人追来,我且停下来歇息一会,好恢复点体力与他干上一场,大不了就是一死。雷动既打定了主意,反而心中松了口气,找了个两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后面,抓紧时间打起坐来。没过多久,身后那人果真是追了上来,只是临的近了,他的身法也是渐渐慢了下来。雷动心中冷笑:“你不是高手吗,怎的不敢直接过来与我战一场,还要慢下来恢复些体力。”他一边想一边吐纳,争取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调整好。追来的那人就快赶到,雷动站起身,背靠着大树,握紧了马刀,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近了,更近了,马上要与人搏命,雷动心跳快了几分,大气都不敢出。“去死吧!”感觉对方已经走到身边,雷动豁的纵身跃了出去,迎面就是一刀劈了下去。 “住手,是我!”雷动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待到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抽开刀,情急之下只得大喊“闪开,闪开!”,随后便是“铛”的一声,雷动只觉手中马刀震了一震,落地回神后看了眼,竟然断做了两截。他顾不得刀,看着眼前之人,心中瞬间被惊喜填满,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去给对方来了个熊抱。追上来这人自然是脱离了黑衣人包围的小二。 “兄弟,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对不起,小二,我。。”雷动显然情绪非常激动,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起来,声音都带着点哽咽。 “雷兄,我越是追你,你跑的越快,刚刚还差点活劈了我。” 雷动放开小二,手背偷偷擦了下脸颊,歉然说道:“叫你笑话了,我方才失了分寸,以为你是追过来的歹人,光顾着怎么逃命了。” 小二笑了一笑,示意他坐下来歇歇。雷动欲言又止,过了会,还是问出了口:“小二,你逃出来的时候,可知道我二叔他们。。他们如何了?” 小二没有答他,只是摇了摇头。雷动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他心中其实知道结果,只是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小二不知如何安慰,伸出手拍了拍雷动的肩膀。 两人歇息了半晌,雷动吸了后气,说道:“小二,咱们走吧,现在还没有绝对安全,咱们不能把命丢在这里,留得性命,日后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小二点了点头,两人辨了辨方向,起身上路。 路上雷动与小二分析了下这次袭击之人的身份,从秦家三爷的口中确认他是认得其中几个黑衣人的,而且还喊了个“秦”什么,两人一致猜测这事八成和太虚城的秦家脱不了干系。按照雷动的说法,若真是秦家所为,那这事就有点棘手了。秦家是太虚三大家族之一,在太虚城经营多年,实力比一个狼腾镖局不知道强过多少。小二对于雷动说的这个家族那个家族,或是这个镖局那个镖局的势力完全没有什么概念。雷动一时不知要如何应对,只想着先回去太虚城,将这事告诉给他爹知晓。两人加快了步伐,朝太虚城那边去了。 第二十五章 祸不单行 华灯初上,两人两骑打远处飞驰而来,协裹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赶在了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太虚城。 这两人,自然是星夜兼程赶了一天一夜路回来的小二与雷动。说来也巧,两人出了密林后,没有马匹,身上又无钱银,只得沿着官道折返。路上遇到了一个商队,这商队是由虎啸镖局保的镖,雷动赶忙上前对了句道上的暗号,与对方接洽了几番。虎啸镖局的大当家,与雷动的父亲有旧,对方此次的镖头也识得雷动,听闻了狼腾镖局的遭遇,震惊不已,不敢再贸然前行,而是就地扎营,遣了信鸽回镖局求派增援。雷动开口向虎啸镖局借代步马匹,对方爽口答应。 此时的太虚城内,各种店面门庭若市,邀客的店小二,吆喝杂货的生意人,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片的祥和热闹景象,与城外边的腥风血雨截然不同。狼腾镖局离着西城门还有段路,位于城北方向,那一片俨然成了走镖的,跑货的聚集地,虎啸镖局也在那附近。城内规定不需跑马,但雷动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太虚城可谓是熟之又熟,带着小二穿街走巷的避过不少巡视的兵丁,最后在一处巷子的尽头处停了下来,雷动下了马对小二说道:“小二,咱们翻过这道墙,再走一小会就能到我家了。”小二点头,两人栓好马匹,蹑手翻了过去。但翻过去后行了没几步,同时停了下来,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之意。其一,这周边非常安静,静的可怕,与方才一路的熙熙攘攘云泥之别;其二,两人均有武艺傍身,而且殊为不弱,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怎么也逃不过二人的感知的。两人不敢大意,收敛的气息,放慢了脚步。雷动给小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而后带着小二来到一处红墙外。这堵墙高约一丈,上有古色琉璃瓦,但瞧着是有些年头了,不少瓦片都已残缺。雷动先行跃起,上了处几近没有瓦砾的墙头,而后小二跟上,再一同翻了下去,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进了院子,映入眼帘的是几处假山与花草树木,看这样子是狼腾镖局的后院,但吸引二人注意力的不是这些,而是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血腥气味。雷动显然是生了几分惊恐与不安,顾不得隐匿身形,就赶忙朝前堂跑去,几个大踏步就跨了个门槛转进了前堂,而后就没了动静,只见到他一动不动的矗在离门槛不远的地方。小二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紧随而去,同时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防范可能到来的偷袭。迈过门槛后小二也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怔住了:尸体,满堂都是尸体,满地都是血迹,流的成了条河。小二看了雷动一眼,见他表情僵硬,目光呆滞,举起手想拍拍他,还是放下了。忽然间雷动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口中呓语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肯定在做梦。。。”而后他双手拽住小二的胳膊,一边使力摇晃一边说道:“小二,你告诉我,我们在做梦对不对,你快点告诉我!!” 小二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望着雷动,缓缓摇了摇头。雷动嘴巴闭上又张开,口中喘起了粗气,他呆呆的望着散于四周的尸体,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奔过去,跪地哭喊道:“爹,爹!你醒醒,快醒醒,我是动儿啊!”随后他又抱住另一侧的一个尸体喊道:“三叔,你怎么了三叔!”雷动状若癫狂,跪在地上捶足顿胸,仰天长吼:“天啊,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正当这时,一枚寸余短镖“嗖”的朝小二与雷动激射而来,雷动痴痴傻傻并未察觉,小二向前一个探身,躲过飞向自己的暗器,而后伸出剑鞘替雷动挡下另一枚。这一波暗手刚息,从远处几个方向又是几枚暗器飞来,小二一一拆解,刚想将雷动拉至安全点的地方,却见雷动双目通红,豁然站起,朝着方才施以暗手的方向奔袭而去,手起刀落,便是多了一声惨叫,接着又朝另几个方向以相同的手法将对方斩杀,杀到最后一人时,更是一边“啊”的嘶吼,一边疯狂砍杀,小二站在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他也置若罔闻,直将那个暗处的刺客砍的面目全非,小二无奈,上来给了雷动颈背处一记手刃,将他打晕了过去。 良久,雷动醒来,不言不语,他拿起身旁的马刀,站起身就要离去。小二唤住了他,问他去哪。雷动停了下来,只道两字:“报仇” “去秦家?”小二问。雷动点头。 “你不是说秦家实力强大,你这样去,无异于送死。” “那也得去。”雷动回答,并未停下脚步,语气中净是绝望与萧索。 “你二叔,还有那么多人拼着性命救了你,你就这样去送死?你爹爹还有这么多的亲人长辈都在曝尸在外,你现在去送死,非但报不了仇,还令他们死无居所,不得安息。” 雷动听完这话,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看着小二说道:“谢谢你,小二。” 然后他又走了回来,环顾了四周一圈,紧闭着双唇,任眼泪在脸上肆意,终于瘫坐在了地上抽泣起来。 三日后,狼腾镖局前院,雷动与小二两人相对而立。雷动手持双刀,小二依旧身背裹了麻布的龙吟剑。 雷动问道:“你这是何意,不出剑吗?” 小二回:“你攻过来便是。” 雷动对小二的“目中无人”隐有不满,说道:“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罢,便提了双刀,舞了一招沉猛的招式,朝小二攻了过来。小二见到雷动的刀法,眼前一亮,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刀法一般讲究个大开大阖,势大力沉,变化较少而威力不减。而双刀难度远在单刀之上,当然双刀在对敌时候也占尽了优势,是以用刀高手多使双刀。单刀看手,双刀看走,雷动这招虽是简单明了,但配合的步法却是精妙,三步两步就来到小二跟前,看起来像要绕到左侧又像是要去右侧,叫人摸不透身法轨迹,从而不好判断刀法落势。然后小二并没有慌乱,只是在小范围内闪转腾挪,叫雷动的几刀都落到了空处,这几番下来,雷动有些着急,双刀舞的虎虎生风,连续使出了几招幅度较大令人避无可避的招式,小二终于将龙吟剑取下,但并未出鞘,以剑鞘格挡,后又使了几手“青墟剑法”中的招式还击,刀法与剑法,一个走势,一个走灵,雷动压根无法适应小二灵活的剑法,而且隐隐间就连正面的相抗,在内力上也是远远不及,他感觉小二压根都没有尽全力与他比试。在又过几招后,终于小二的剑鞘指到了雷动胸口。 “我输了。”雷动显得很颓丧,懦懦说了这么一句。 小二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待学好了本事,查明了真相,再来报仇不迟。“ 雷动沉默了会,只得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原来这二人将狼腾镖局的满门尸体都寻人安葬以后,雷动又执意要去秦家报仇,小二劝他不住,只得用身体拦在了他面前,雷动令其让开,小二不肯,三番两次下来,雷动终于失了耐性与理智,要与小二动手。小二顺势说只要雷动能胜过自己,便再不阻拦他,于是就有了前面说到的“比试”。 “小二,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 “醉仙楼” 雷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道:“哪里?”小二依旧回答:“醉仙楼,不是叫你去喝花酒的,也许我们能探听到更多的线索。” 小二忽然想起上次临行前,阿姐托醉仙楼的盼儿姑娘递给自己的纸条“一路小心,早去早归”。那日离去时还未起意,这会再看这八个字,就令人生出不少的疑惑了。莫不是阿姐知道些什么,才叫我“一路小心”,而且“早去早归”几个字,怎么看也像是猜到了我们又要回到太虚城。还有醉仙楼、盼儿姑娘、阿姐,这几者间有什么联系? 醉仙楼顶层靠里边位置,有个僻静的小阁楼,楼内摆设不多,只见到几张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桌椅侧面有道璎珞穿成的的珠帘,那一边是寝室,隐约可见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桌椅的南边有扇竹窗,正对外面的太湖美景,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珍珠海下方是一张书桌,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处处流转着细腻温婉的感觉。这是一个充满温软香玉的女子闺房。而今夜的月色从窗口洒进,蔓过书桌,又照到坐在书桌旁边的那位姑娘身上,那姑娘正双手托着下腮,望着窗外美景,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在月色的映衬下,端的是相得益彰,明艳不可方物。 小二可没多少心思欣赏眼前尤物,就连雷动,要搁在往日想见盼儿一面都是个奢望的事情,何况此刻四目相对会于闺房之中,勉强都能算作入幕之宾了,但他此刻也是少了那些迤逦桃色的念头,满心惦记着小二说的“找线索”。 小二轻咳一声,唤了声“盼儿姑娘”。那女儿惊醒,不知是何人不声不响的闯了她闺房,待见了是眼前二人,松了口气,眼中却没有什么惊疑之色。小二本想直接问出心中所疑,但雷动在身边,他心觉这么直白的问出与阿姐有关的东西有点不妥,雷动见他扭捏,以为是不好意思与佳人讲话,先小二一步说道:“盼儿姑娘,深夜来访,还望见谅。只是我小二兄弟有些话急着要与你说,才冒昧打扰的。”说完他还对小二使了个颜色。小二白了他一眼,沉吟一下,直盯盯的看着盼儿,说道:“盼儿姑娘,不瞒你说,这几日我随雷兄出了趟城,随狼腾镖局往云巅城那边去,路上遇到一伙杀人越货的劫匪,随行人都遭了横祸,就我与雷兄死里逃生。前几日我二人回到太虚,发现狼腾镖局遭人灭了满门,而后我二人又遇到暗袭。对方摆明了要杀人灭口,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不弄清究竟是何人所为,实在是如鲠在喉。今日贸然前来,就是想问问,不知盼儿姑娘这可有什么线索,好叫我们知晓,下手的人究竟是谁?盼儿姑娘请宽心,我二人来时非常小心,没人跟踪,不会连累到盼儿姑娘。” 小二寥寥几句,却道出了万分的凶险,盼儿姑娘听后却只是歪过了脸,脸色微红,低声说道:“公子你怎么这样看人家?人家毕竟是个女儿身,会害羞的。”“咳,咳。。盼儿姑娘,是我唐突了”小二实在是无法理解女儿家家的关心点,人命关天的大事,她首先注意到的,竟是这个。 “公子说笑了,盼儿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哪能居方寸而知天下呢?”盼儿缓缓说道。小二听她这样说,略为失望。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雷动本就对他来询问这个深居青楼的花魁有点不明所以,是以盼儿出言否认也不觉有什么奇怪。但却听盼儿姑娘过了小会又接着说道:“不过醉仙楼内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闲言碎语倒是可以知晓一二的。” 雷动急忙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相关的见闻,还望告知,事关雷某满门的血海深仇,不管消息是否属实,雷某都感激不尽!” 盼儿见想吊胃口的人没怎么上钩,不想吊的却是一脸急促,顿觉无趣,不再逗弄他们,说道:“前些阵子,城内秦家的二公子秦少钟来我醉仙楼包厢庆贺,唤我去作陪了一二。席间我见他满脸春风得意,喝了好些酒后胡言乱语起来,说不久后除了狼腾镖局,断了秦宇的胳膊,秦家就是他的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盼儿说的轻描淡写,雷动却是听的如遭五雷轰顶,秦家,果真是秦家。 “秦宇是谁?”小二问道。 “是秦家家主。”雷动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 第二十六章 人各有命 拦住了再次想要直奔秦家复仇的雷动,在盼儿姑娘略显幽怨的目光下,小二拉着雷动离去了。通过盼儿姑娘的描述,以及后来又透露出来的更多的讯息,基本可以肯定几点:第一、狼腾镖局背后的靠山就是秦家,并以秦家家主秦宇马首是瞻;第二、秦家三兄弟内部不合,明争暗斗,尤以秦家家主与老二秦宏之间为甚,为下任家主之位归属争斗不休;第三、此次狼腾镖局被劫镖,以及被灭门祸事,是由秦二爷的人手下的狠手,并且杀死秦快乃一箭双雕顺手为之。第四点,是小二根据雷动描述的秦家实力推测出来的。那日光是劫镖就有百来号人,而显然狼腾镖局遭灭门,是在同一日发生的事情,或者稍早一点,但绝不是同一拨人所为。狼腾镖局总部有几十号人,其中不乏高手坐镇,仍是全部丢了性命,而且是悄无声息,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可见对方出手之人,不太可能是多人,更可能是数个绝顶高手联手为之。以秦家,或者说是秦二爷的实力,能做到这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而此事很有可能还有别的势力插手。 不过,阿姐临行给他的八字纸条,究竟和此事有没有什么关系,还是不能确定,小二不好直接问,盼儿姑娘看样子也不愿主动说她与阿姐的关系。两人隐匿身形走在街头巷尾,一个疑惑多多,一个既悲且愤,都没有说话。良久雷动问:“小二,我虽长你几岁,处事却远不及你。当下遇到这么多的变故,我心中方寸已乱,你告诉我,现在我该如何是好,总之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虽死亦往。”小二叹了口气,他自己打记事起,就从小没有爹娘,但有干娘宛如亲生娘亲般疼爱他,有阿姐小三小四小五她们几个一同长大,不是兄妹胜似兄妹。设身处地推己及人的去想想,当年干娘病逝,自己几人是何等的难受,仿佛瞬间一个家庭后就失去了一片天,没有了依靠。若是再有朝一日阿姐她们几个也突然离去,自己该是何等的悲凉绝望,还能独处于世吗?想着想着,他似乎体会到了些雷动此刻的心境,温言说道:“这等大仇,自然是一定要报的。但我觉得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你现在功夫底子不够好,随便遇到个高手就走不脱身,遑论报仇索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你应该找个好师门学些本领,再来从长计议。此前我是太虚剑派的门下,这是我的腰牌,你若愿意,就取我腰牌上太虚剑派的藏剑锋找宋远山首座,让他为你引荐,再加入其他合适的剑脉。”他没直接让雷动入藏剑脉,主要是考虑到藏剑脉想学有所成,各人的际遇顿悟非常重要,若是他不小心一直卡在了归藏三式的门外,可就大大不妙了,因此还不如去其他脉稳扎稳打的学些功夫。 “可是我自小练刀,太虚剑派都是用剑,要我半途弃刀练,这能行吗?”雷动思索片刻,犹豫着问出口。 “那不打紧的,太虚剑派里用刀的不在少数,不需你改练,况且天下武学一通百通,殊途同归,用什么兵刃并不是关键,你且安心。”雷动听完这话已有所动,又沉思了会,终于接过腰牌,紧紧握在手心,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二看他这般,心中稍定,又嘱了几句学有所成前千万沉住气,不要枉送性命云云。雷动问小二为何不一起去太虚,兄弟二人也好有个伴,小二只回答自己去云隐宗还有些事要办,待事情办妥可能会回太虚剑派一趟。说到回太虚,小二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的女子。 当夜,为了安全起见,两人悄悄寻了个看起来不太景气的小客栈投宿了一宿,一夜无事。第二日,两人相商了一番,还是觉得应该去秦家附近打探下虚实,看看秦家是否真的已经变天,要是尚未图穷匕见,则想办法知会秦家家主,令其防范秦宏,秦家两虎相争,若能借其家主手杀了秦宏,也算得上是报了大仇。雷动现在是对方欲要除之后快的目标,不宜露面,小二坚持不让雷动出门,只说自己出去比他要安全的多。雷动无言辩驳,只得再三嘱他小心行事,事不可为就赶快抽身离开,而后给他画了张简易的路线图,小二拿上后出门了。 按照雷动的路线图指引,小二沿着太湖转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了一座高墙大院,门口摆放两座石貔貅,正面是高高的门楼,左中右三扇朱漆鎏金大门。中间那扇紧闭,只有旁侧两扇门洞开,偶有着下人装的进进出出,透着侧门只见着 门厅,看不见其他。小二装作路人走过,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搓搓手纵身跃上了围墙,看见门厅后面的前院,前院再走一层,是个长回廊,回廊围着的又是一个山水庭院楼阁花鸟池塘齐备,甚至还有个大戏台子的世界。小二暗想大户人家的内局确实奢华,但却没逍遥峰上的风光好,更没那里自在,甚至连藏剑锋也远远比不上。不做多想,小二翻身入内,寻了个假山后面匿了身形,过了一会,待到有独行的府内之人经过,小二迅速窜出给了一记手刀,将他拖入山后,但并没打晕他,只是缚住他双手并捂住他的嘴巴。观那人的打扮,应该是秦府内的下人,他眼神中充满惊惧,不知遇上了什么贼人,唯恐丢了性命,不住的打眼色求饶,小二轻喝道:“我不想害你,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作答便可,若有欺瞒,或是乱喊乱叫,小心丢了性命,懂了吗?”那人赶忙点头,小二依言松手。 “这可是秦家?就是秦宇、秦宏、秦快三兄弟当家的那个秦家?”对方听到连连点头,而后小二又问道:“那现在秦家的家主是谁,可还是秦宇?”那下人本欲点头,但见这陌生男子眼神犀利,杀意毕现,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摇头。小二心道果然如此,又问:“家主不是秦宇,那可是近期换的家主,是哪位?” 那人听后骇然,心中惊疑不定,秦家变天是近几日的事情,没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二爷突然宣布家主病危,由他来暂代家主之职。他们这些下人根本不知内情,只是三缄其口不敢乱嚼舌根,何况是外界了。这个闯进来的男子怎的知道?但他小命被捏在别人手中,只得如实小生说道:“现在是二爷当家”小二听后点点头,再问道:“你可看到最近秦家有身份不明的人进出?”那人一脸的无辜,心想你可不就是“身份不明的人”吗?但他哪敢打趣,说道:“这个没有看见。”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但是有几夜听见过府里看门犬的吠声,二爷房内好像有些人交谈的声音。”小二点点头,继续问道:“秦宏一般常去哪几个地方,卧室在哪里?”那下人听他这么问,隐隐猜到他想干什么,惊的瞪大了眼睛,手指指向他,口中惊恐道:“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我们秦府内部防备森严,有很多高手的,你还是早点离去的好。”小二轻笑一声,拍开了他的手,说道:“谢你提醒了,我不干什么,你就如实告诉我便可。”那人叹了口气,似乎对小二的畏惧之意去了几分,反倒多了一丝怕他做什么傻事的担心,回道:“二爷平时多在书房,用膳的时候才会去膳厅,有时会去议事厅。这会估摸着应该是在书房。他卧室在东厢房。”随后他给小二大致指了指秦府书房、议事厅、膳厅以及东厢房的位置,小二口中道了句谢,手下却是再一记手刀,将这下人打晕了过去。 小二小心的在秦府内观察了起来,按照刚才那人的指引,分别找到了几处秦宏常出没的地方,但都没发现其人。不过也是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守卫森严,只能远观,并不能确定秦宏是否就在里面,因而没有获得更多有用的消息,于是找了个僻静处,翻墙出了秦府,直接回了客栈。 雷动见小二回来,迫不及待问他有没有探听到什么,小二将所见所闻转述了一遍,雷动听后止不住的怒意上涌,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口中恶狠狠憋出“秦宏”两个字,过会又强压怒火呆呆坐了下去。按照小二的描述,硬闯秦府确实无异于飞蛾扑火,就算是潜入偷袭也基本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不禁感到一阵灰心丧气。 之后的两日雷动偷偷尝试联系几位自认为靠得住的父亲旧识,但多是得到些同情愤慨和劝慰之词,有好点的拿出些盘缠给他,其余的都是老神在在谁都没有直接帮他报仇的意思,雷动终于是死了马上去报仇的念头,想想也是,这是自家的事情,别人没有理由要为这个事拖家带口的去为自己拼命。想到这他也就释然了。 此间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狼腾镖局遭了无妄之灾,惨遭灭门,只留了雷动幸存活下,他却没有办法立即手刃仇人,也从没想去找个什么地方主持公道助他一把,当然也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江湖事江湖了。雷动只觉今日他已落魄如土狗,殊不知,哪怕是放在昨日,狼腾镖局或许也只是只强壮点的狼狗,在江湖上打滚,想成为牵狗的人,掌控自己的命运,实在是太难太难。其实甭管你是只能摇尾乞怜苟延残喘的土狗,还是强壮一些的狼狗,还是更加凶猛的野狼、狮子,大多数人究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既生且活下去,不知有几人会想,我想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又有几人能达成所愿。 天青云淡的日子,小二与雷动分道扬镳,一个去云巅,一个往太虚。临别前小二告知了雷动逍遥峰的方位,太虚剑派会不会再回去说不得准,日后若要寻他,去往逍遥峰即可。只是小二不知道,当他此番再踏上路,竟再也没能回去逍遥峰,尽管他很想回到心目中的那个家,奈何回不了头,回不到最初。这是后话了。 与此同时,逍遥峰上。 阿姐倚靠在窗边,看完太虚城内传来的密报:“诸事皆妥,公子无恙。”她的心情有些五味陈杂,说不清辨不明。自打让小二去太虚起,这些时日她一步一步的按照干娘的临终嘱托,布置了这些事情,让不仅是小二,还有几位妹妹,还包括自己的宁静生活瞬间变了个样,她心底无法说服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这几个兄弟姐妹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很多次她都想让小二回来,就这几人在逍遥峰上开开心心的直至终老,那何尝不是件极美好的事情。可最终还是归于了臆想。 “唉”,阿姐轻叹一声。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抚过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转头看见小五那张温婉的面颊,和她眼中安慰又带着隐忧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小五坐下,抚琴一首,叫阿姐暂时忘了那些纠结的心绪,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人各有命,且行且惜罢。 另一边,太虚城秦家。 一间只有寥寥几样摆设,烛光昏暗的密室内,一人身着锦袍居中而站,微微躬身,眼垂向下。若叫外人瞧见,定然要惊的合不拢嘴,这锦袍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家行二,现如今掌了秦家实权的秦宏。这样一个在太虚城算得上拔尖的人物,想象不出竟会他还需要对什么人这般恭顺。他身旁两侧坐了几个黑衣人,蒙着脸面。面朝着的,也是个黑衣人,身材却不似其他人那样的宽大,而是略显瘦小,这人并没有完全蒙住脸面,只是覆了层薄薄的面纱,仔细辨认的话可以看到她绝好的面容,这竟是个女子,秦宏正在恭听她对下一步行动的吩咐。若是小二在此,一定会觉得愕然,小艺?那个叫小艺的姑娘怎会出现在秦家,而且是秦家密室里? 秦宏心里其实极其厌恶与这班不明来历的人打交道,这些人一个个藏头露尾,行事神神秘秘,就连说话都带着阴森森的味道,除了面前这个他某次壮着胆子抬头瞥过一眼为首之人,但随即被对方毫不客气的一鞭子抽在了身上。如今他已是身不由己,成了颗任其摆布的棋子。 那还是在不久前,秦家家主秦宇旧伤复发,身体抱恙,恐命不久矣,传位其子乃是势在必然。秦宏秦快俱都蠢蠢欲动,一时被弹压下去的内斗之势越演愈烈。某日秦宏正在院内对月而坐,忽有一夜行人行刺,并制住了秦宏。那人制住他后便强行给他喂了一粒褐色的药丸,说是独门秘制的毒药,须得每三月服用一次相应解药才可镇压毒效,否则会内脏腐烂痛不欲生而死。而后又说要与秦宏做笔买卖,可助他当上秦家家主之位,条件是要秦宏奉他们为主,配合他们的行动。秦宏小命攥在别人手上,不得不应承,心想先虚与委蛇缓兵于他们,再解了身上之毒,哪知此毒实在霸道,暗地里遍寻医道名师也奈何不得。久而久之,秦宏不得不接受现实,成了阶下布偶。不过令他又惊又喜的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果真是实力强大,三两天时间就把老三秦快以及老大秦宇的势力给解决了,令他顺利掌控了秦家,或者说是那群黑衣人掌控了秦家。 秦宏至今没有弄清对方身份,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所图甚大,绝不仅仅是他们眼里的一个小小秦家,至于真实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