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境》 第一章 黑雾 这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故事。 1938年,黄河决堤泛滥,这让我们记住了洪水,记住了蒋介石,更记住了日本。国民党总裁蒋介石的“以水代兵”之法让河南、安徽、江苏三省所属44县5.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黄河水淹没,我们暂不考虑此次洪水对日军的影响,应该考虑的是89万河南百姓。黄河水退后,形成了长达400多公里的黄泛区。豫东平原的万顷良田沃土变成了沙滩,黄泛区很多不愿做亡国奴的人民,大批流向国统区,加重了国统区人民的粮食负担。 1942年河南大旱,转眼下一年,接着又是一场特大的蝗灾,连番的自然灾害导致了一场几乎遍及整个河南的大饥荒,饥饿如魔咒般降临到3000万人身上,吞噬了至少300万人命,迫使300万人流落他乡。 那是一个灰色的年代,人命如草芥,为了生存即使人吃人都不足为奇,谁家要是有点吃的喝的,都不敢显出一点,生怕因为食物招致来杀生之祸,枪杆子也顶不住那么多人饥饿的本能,哭声嘶喊声枪声甚至是轰炸声时时刺激着在理性与人性边缘挣扎的人们。 命都没得活的,抢劫的原来可能都是村里的大老实人,杀人的更是不计其数,谁管?别说给钱,就是有钱给谁有命管? 赵三墩原先在村子里就是个挺实诚的人,他命犯孤,无妻无儿,平时在村里靠着捡木运柴给每家每户换点吃的喝的,他又是个及俭约的人,换来的面粉之类的好东西他也舍不得吃,总是藏着掖着,平日里就吃些院里自家种的红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用些面粉之类的做两个红薯饼慰劳自己,也就因着他有着这个积着攒着的良好美德,他才逃过那劫,当然,这是后话了。到了那年头,由于大旱别说红薯了,寸草不生,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赵三墩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往西去的,逃去陕西甘肃那一带,那是国名党的地盘。赵三墩本就孤家寡人一个,他也是个信命的人,反正粮食只够他一个三天了,他决定听天由命,正当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村子的时候,“咚咚咚”有人在扣那把他捡来的门栓,他转身赶紧把刚收拾好的包袱偷偷掖进灶台槽里。 “谁啊?”他也奇怪,在这个奔走逃命的时候还会有什么人找他,边想着边用那双布满茧子的手开了门。 门一开缝一只突兀的手咻的一下窜了进来,如枯枝般的手指有着细长而尖利的指甲,迅速扼住赵三墩的脖子。 赵三墩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愣了,随即开始拼命挣扎,胡乱中他抓到了一把斜放在门边的铁锹。 他用最大的力气抄起铁锹往那个东西的手腕上砸去,那东西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尖利的指尖早已刺入他的脖子里,随着每次的挣扎嵌在他脖子里的指甲七七八八地往更深处戳去,温热的血汩汩流出浸湿了上衣襟,赵三墩疼的直冒冷汗却叫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到临头的时候,忽然随着门外传来一声大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急急如律令!”卡在赵三墩脖子里的手一阵猛颤随后迅速收回。 终于被放开脖子,早已无力的双腿一下就瘫软下来,他能依稀感觉到下身传来的津津凉意。 门被人一脚踹开,伴随着嗷嗷的哀嚎声,赵三墩看见门外一团火光在地上扭动着,还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类似烧柴火的声音,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 赵三墩猛喘气并急忙用手压在血洞上,但即使如此,由于失血过多大脑缺氧,意识渐渐模糊,他看见那个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赵三墩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模糊地,他能看见自家灶台的方向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在摇曳着,灶边似乎站着一个人,温弱的光散落在整个屋子中,那个人的影子渐渐浮现在屋顶上。 赵三墩挪了挪脖子,想看地更清楚些,但微微的动作也拉扯到之前受伤的脖子,“嘶”他闭着眼紧紧地抓着那不厚的床单,真他娘的疼!他暗暗骂道,并轻轻用手摸了摸脖子,已经包扎过了,正当他开始回忆上午袭击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救他的是什么人时,屋顶上的影子正在渐渐地向下沉,慢慢地靠近他。 “砰”似乎是什么撞到桌子的声音把他从思考中拉回来,他缓缓地移动着脑袋却也只能做到微微侧头。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瞠目,他看见屋顶上的影子在渐渐逼近他,而他的屋子里却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一股凉意袭向床上的赵三墩,他哪见过这场面啊,要是能够动,他一定撒腿就跑,眼睁睁地看着黑影移到他的正上方,他只能心里默念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大罗神仙保佑…… 他正念着,此刻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犹如学语的小儿,却又渐渐清晰,赵三墩简直要当场昏厥过去了。 继而那黑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离于屋顶的顶部,化作一团模糊地黑雾,黑雾慢慢实化成一个人形,伴随着一张诡异的笑脸落下,赵三墩惊愕的张开了嘴,黑雾伺机窜入赵三墩的口中。 大晌午的时候,赵三墩被阳光照得满脸发烫,梦中的他似乎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他紧攥着被子,口中一直不时的呜呜着说些什么,忽然又一声大叫。 被自己的大叫声吓醒的赵三墩正一身冷汗的端坐在床边,他努力回想梦里可怕的事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算了,管他的呢,老子还是逃荒活命要紧,赵三墩想。他起身走向灶台,蹲下,从槽里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可能是起身太快缘故,忽然感觉脖子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像是脖子快断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因常日农作晒得黝黑且粗糙的脖子,什么都没有,看来是他多疑了。 赵三墩告别了自己生活几十年的故乡踏上了漂泊逃命的日子,逃命?何为逃命?只是有机会保住小命罢了,对那时的逃荒者来说,即使是小概率事件,也是唯一的希望,在逃命中饿死的,病死的,被敌军的炸弹炸死的不计其数。 而此刻的赵三墩属于前者,本来只够三天的一点口粮早在第二天被他硬生生节省支撑到现在。 已经是第七天了,他每日歇下时来就是将木屑磨得更细些,以希望在吞下时不至于划破喉咙,这些天他就着雪将木屑与面粉和在一起来使饿的绞痛的胃好受些。 可就在昨天中午,他的小布袋里一点面粉都不剩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是吃着生硬的碎木屑度过的,中午的时候赵三墩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时不时走着走着磕在路上,不一会又爬起来继续蹒跚地走。 与他同一路线的逃命的人都自顾自的咬牙往前走,倒不是人心诡诈,那时候逃难者多自顾不暇,即使有心也是无力,人都是自私的,许多和赵三墩一样磕在路边的人再也没有起来过,且就是那样面黄肌瘦地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也吸引了不少饿的眼冒红光的畜生来抢夺这珍贵的食物。 是要死了吗?赵三墩边挠着左手臂边想着。 其实从他离开村子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了,从左手手背开始,皮肤开始硬化,然后开始一点点长出像鳞片一样的硬片,赵三墩开始的时候以为是染上了什么皮肤病,直到有一天他抬起手发现那些一片一片在阳光下竟是通透的,像是玉石一样的东西,他开始意识到这也许是一种会要他命的怪病。 玉片长出时极痒,而且这怪异的病传染的速度极快,现在的赵三墩腰部以下及左臂到整个胸膛背部都已布满这种玉片一样的东西,但被饥饿时时刺激着神经的他哪还能顾着上这个,他能做的仅仅是用麻布包上这些怪异的皮肤,不被周围的人用异类的眼光看他而已。 阳光在寒冷的冬季应该是暖洋洋的,赵三墩却就那样倒在了雪未化尽的路边,路边伺机的野狗野猫见又一个人倒地都向那里聚集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要接近赵三墩的畜生在与他还有不远距离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纷纷从他身边竖着毛弹开。 那一夜赵三墩就那样躺在路边上,月色下他的脸颊反射着诡异温润的玉光。 第二章 玉尸 晨雾在赵三墩的脸上凝聚,集成的水滴,顺着结成玉块的脸颊滑下湿润了他干瘪惨白的嘴唇,朝阳下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说实在的,这场灾难确实是公平的,管你地主阶级还是农民阶级,管你是勤劳善良的老实人,还是懒惰贪婪的奸人,都逃不过这场灾难。 而刘二恰好是其中幸运地,没有得到就不会失去,他倒是想得开,反正横竖贱命一条。 刘二祖辈父辈都是耕田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能是由于小的时候父亲的管教太严而且他又缺乏母爱,他从小就很叛逆,黄发垂髫的时候就会些小偷小摸了,在事情败露后被父亲一阵狠打,他却不思悔改,反而自此打心眼恨上了父亲。 小的时候父亲还能管管,大了老父亲有心无力啊,看着那点本就不多的家蓄被这混小子赌光败光,心力交瘁的父亲头发越来越白,终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刘二不可能准备父亲的棺材,没钱谁给你做,况且刘二的人格村里人都清楚,就是个有借无还的主,刘二认为他也是尽了孝道的,虽然他一滴眼泪没掉,至少把那老家伙的尸体用草席卷起给埋了。 自父亲死了刘二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不仅小偷小摸,还迷恋上了赌博,赌场那种大起大落像地狱与天堂一样给了他这种人一个盼头,开始的时候他总会赢点小钱,可人的欲望哪是这点小钱可以填满的。 记得那一天,刘二拿了一般的家产去赌,输的只剩那么点零头,他输的红了眼,一心想再翻倍赢回来。第二天带上剩下的全部家产想要放手一搏,结果输的血本无归不说,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整天东躲西藏的日子让他过的人不人鬼不鬼,他的左腿也在一次逃债中摔瘸了,他无数次抱怨过上天的不公平,而这忽如其来的天灾像是他的救世主般,债主也自顾不暇无心追债。 他忽然想笑,这些舍弃自家房屋田舍的村民没有了土地,不是还是和他一样吗?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要么死,要么顽强活着,刘二就是后者。在逃荒途中,他顺了不少东西,也不至于饿死,他可不是什么善人,谁的命不是命,苟活也是活。 刘二曾和珠宝铺子有些买卖,这买卖无非是些小偷小摸给顺来的,掌柜是个商人,对商人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虽然知道刘二的货源渠道不正,但刘二卖给他的货价格低,而且有些顺来成色不错的货他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所以珠宝铺的掌柜也乐滋滋地来者不拒。但要说这年头,饭都没的吃,谁还有那闲钱去倒腾那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珠宝铺早他妈的关门大吉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刘二也算是这方面的老手了,顺多了,自然练出了些眼力。跟着向南奔走的难民一路逃到这,一路上苦没少吃,就在刚不久前他想在一个难民身上偷点什么东西,结果被发现了,打得半死,好在他还年轻,身子骨好才捡回一条命。 他的鞋底早磨得稀烂,一只伤痕累累冻得瑟瑟的大拇指露在外面,走着走着,在一条往南逃得必经之路中他发现前方不远处像是躺了一个人,他渐渐慢下了脚步,心想:这一路上死了那么多的人,大多尸体最后还不是得被那些野畜生吃了,这天气那么冷,去碰碰运气,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有一双好鞋,或者多一件衣裳也是好的。于是他脱离人群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那个人,这不看还好,一看刘二真是想啐他一口唾沫,这人穿的也太寒酸了,那几个脚趾都包不住破鞋,真他妈的晦气!这人真奇怪,身上包那么多麻布,刘二也不想白来,随手扯了两块就想走。 一道的光闪过他的眼角,他下意识转头,除了地上那具尸体也没别的什么,刚想离开,那光又似乎故意戏耍他一般从他眼前晃过。照这个光线来看这东西的光应该就是刚才的那尸体身上的某个地方射过来的,刘二奇怪这么寒酸的人哪来的什么宝贝,但想归想,他那里肯放弃这个可能发横财的机会。这人估计没死多久,所以尸体还没遭那些野畜生的啃食,这人怀里一定揣着什么宝贝,刚才的光源就是这里来的,他一边死命找理由安慰自己靠近那个诡异的画面,一边一点点步子挪了过去。 靠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背后隐约一丝阴森传来。没事的,没事的,大白天的能遇上什么鬼,这么想着闭上眼猛地往下面一蹲,手往那人衣襟里一伸,胡乱地一通乱抓,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东西,他心中大喜,想往更深处探去。突然,手踝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感,他啊地惨叫一声放开手,抬头看过去,只见刚才躺着的尸体已经兀的坐了起来,他用麻布包着的手力气却惊人的大,脸上布满了鳞片一样的东西,但与脖子上已经成型的东西比起像才露头的的小芽,满脸这种东西的“尸体”无眼白黑咕咕的双眼此刻正直直地盯着刘二歪着头咧着嘴的朝他笑,刘二被他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要说这刘二也还算是有点见识到,当年捣鼓那些珠宝古玉什么的不少都是南蛮子从坟里倒出来的,就是没见过多少也是听说过的,像赵三墩这种情况应该是生前中了什么尸毒导致的,但具体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开自己呢,刘二一时也没了主意,手被那东西拽的紧紧地,想跑也不行,这东西属阴不过看样子离成型还差一点,于是刘二拧了拧手腕,对着赵三墩的脸猛吹了口气,那东西愣了愣,攥着刘二的手松了些,刘二趁着这个机会忙抽回手,站起来的时候不解恨地给了这东西一脚,然后撒腿就跑,而那东西仿佛还没缓过神,还直勾勾的向着刘二吹气的方向看。这其实是有些说法的,这人死之后属阴,活着的人属阳,这赵三墩刚才的样子就是还没完全尸化,说明对阳间还有所眷恋,这活人嘴里吹出的气乃阳气,镇住了赵三墩还未迷失的些许人性。 踩狗屎了!真他妈的晦气,啥都吃不到还惹一身骚!刘二边骂脚步又加急了几分,他想趁着天没黑找个好地方落脚。这个年代的这个时候他又是一个人,要是没找准地方睡觉,晚上指不定就被野狼野狗给叼了去,那才死的叫冤枉。 选来选去,刘二最终在一个山坡上的大树边歇下了,一是这位置好,而是这人多,那些有点眼力的畜生看到这么多人也不会轻易上来,虽说刘二都和这些人都不熟,他也不怕,不要说人就是鬼也怕恶人,他绝非什么善茬。睡前起的火堆现在也只剩火星子了,倚着树睡得迷迷糊糊的刘二似乎被突然的被一阵寒气吹得打哆嗦,他蜷地更紧了些。 对于刘二来说,这恐怕是他人生中最诡异的清晨了。一晚上的寒冷让刘二睡得极不安稳,这会儿的他也是被冻醒的,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洗过脸了,尘土在他脸上堆出了一层像面皮一般的土块,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是因为那双手又硬又冰凉,刘二感觉到异样的触感从脸部传来。睁开眼看到就是那个几近完全成型的玉尸,它毫无眼白的黑眼珠正滴溜溜地盯着他,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刚才就是这玉尸的手,想到这刘二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二不知道这玉尸是怎么找到他的,也不知道它到底想干嘛,但这回他却是学聪明些了,他轻轻起身,提了提裤子,拉了拉包袱。这回惹上大麻烦了,弄了个这么麻烦的家伙,不过小人有小人的活法,他也不急,没完全尸变之前如果把这东西制住,把这东西皮肤上的这层玉壳扒下来,只要能熬过这场灾难,这东西卖出去可就发了。 已经一路了,那玉尸除了刘二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之外还真没什么要伤害他的举动,刘二不懂这个,但他也知道一旦玉尸成型,他不死也会脱层皮。 第三章 血 太阳真的挺大的,但是任谁身后跟着这么个东西背后也会一阵发凉。其实在中午的时候刘二就渐渐意识到这玉尸有些不对劲了,它的一片片玉块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除此之外,刘二还真发现有别的什么,难道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快要枯竭了吗?这东西虽不是旱魃但应该也不惧光吧,否则这大白天的还敢跟着他瞎转?刘二心里也没了主意,走一步算一步,他刘二才不信命。 刘二跟着又一波的逃荒者向南赶路,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这可是个顺东西的好机会,他哪肯错过,匆忙赶向前去。他一看,这倒好,是几个畜生在啃食一个还没死透的人, 虽然这年头熟视无睹的人居多,这个年代的这种麻烦事,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但要真说的话哪个时代没有出头鸟呢,那一声声哀嚎还是引来了几个愤青,尽管那几个子人各个皮包骨头,小脸饿得蜡黄,看起来就像病怏怏的树苗子,就差风了。但看到那人的肠子都被掏出来七七八八散落了一地的血腥场面后,那几个愤青还是发狠往这些畜生的肚子上踹,踹的那些个畜生嗷嗷直叫。 刘二看这情景也知道那几个愤青也不过是喝过几天墨水的穷酸书生,就打消了顺东西的念头,倒不是他有多好心,只因为那些个愤青没必要让他冒这个风险。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耳边咫尺的距离传来一阵咯咯的声音,他一转头,可不就是那跟了他一路的玉尸。 虽然那玉尸的眼珠就像两颗颗放大版的桂圆核,黑不溜秋圆不楞登的,但是当它面对这个血腥味十足的的画面,刘二恍惚间竟觉得身后玉尸眼中的寒气似乎发着隐隐的白光,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那玉尸竟跟发了疯似得扑向那个被咬了大半截愣是还在哀嚎的衰鬼,它手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了大半截,手上布满的也净是那些玉块,特别的是它的偏翠的玉指甲盖,色泽温润是上好的玉片,不扯这些有的没的,它的指甲似修罗般的细长而尖利,玉尸的指甲对着那衰鬼从头就给抓了一挠子,这下倒了事了,那衰鬼再也不会嚎的闹心了,散落一地的肠子,凡是还掉半截的都被一爪子分两截了,在场围观的人被眼前的场景给吓愣了,待反应过来皆像亡命之徒般堵上性命地跑,唯独那刘二,此刻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冷静,悄悄地躲在一颗树后暗暗地观察着。 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过撕人,那个从前啊,许多说书的都会在讲故事的时候提到这个词,例如什么武状元武试撕人啦,什么牛鬼蛇神的妖怪撕人吃啦之类的,刘二也是听着那些个说书的故事长大的,他呢本就不信这些个劳子,大概是宋朝以后吧,就重文轻武了,刘老爹也算是活在清末的人,虽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满心想着刘二以后读书中秀才,一点点平步青云,当个大官什么的,没想到最后刘二却成了个这么不成器的东西,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这刘二今个儿可是看见实打实的撕人了,那玉尸那尖爪可不是闹着玩的,深深地插进刚抓开的的大口子,“嘶啦”一下,快准狠,撕开的口子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它张大嘴咕咚咕咚的喝着血,不知是因为这人饿的贫血还是之前被那些畜生啃食时流了太多血,它朝着大血管没喝几口就没血了,似乎是嫌血太少,止不住的饥饿感让它生生的扯下了几块肉,那肉上布着血丝,它张开大口就开始咀嚼那几块生肉,似乎是觉得血味没了,它又吐出了咀得稀烂的肉。虽然这年头就是吃人肉也不是多少见的事,但刘二看到这里感觉到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即使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吐了几口酸水。 也不知是不是它吃饱了还是怎么了,玉尸的动作慢了下来,寒气也微微散了些,与此同时躲在树后的刘二注意到玉尸渐渐发生的变化,原本失去光泽的玉尸,仿佛又水灵起来,像被泉水冲刷了许久般,玉光白腻通泽还带了一丝妖冶。 胃里最后滞留的一点东西也给吐出来了,缓了没多久,刘二感觉胃部传来一阵绞痛,他不得不倚着树一点点往下蹲去,待痛感稍稍缓了些,他又拧头往玉尸的方向看去,玉尸不见了!一地的狼藉血腥让刘二不禁皱了皱眉。 刘二此时的心情很复杂,玉尸不见了,意味着他的生命暂时不会受到伤害,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失去了一次发横财的机会,显然,他的失落胜过暂时保住性命的喜悦。 像他这种人,这个时代多的很,他们说是怕死其实也不然,因为他们的身边总是不乏一些由于饥饿、疾病或别的什么死去的人,司空见惯的事见多了,刘二也时常会想,如果自己死了。不,他才不会死,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专门来受罪的,他还没有享受过这个世间的繁华,他还没……想到这他又心宽了些保住命先,谁敢肯定他刘二就没有这条富贵命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刘二感到有些晕眩,他们的细细低语让刘二仿佛感到所有的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刺激着他的神经,或许是饥饿又或是别的什么,一阵心慌传来,他竟然在这么冷的天里流了一背的汗。 “他娘的!吵什么吵!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们!”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大声骂道,那些人的议论声变得更响了,可是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看起来很怪异,但刘二说不出到底是怪在哪里,再一回头和那些人的形状以一种及其怪异的线条扭曲并旋转着,最后被黑暗吞噬,刘二是真的被吓到了,他撒开腿不要命地向前跑着,后面的黑暗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可以看见的一切,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刘二在慌乱中跌倒了,他看得见黑暗以极快的速度腐蚀过来,“啊!” 刘二被自己的一声大叫给叫醒了,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脏也跳得挺欢快,“扑腾扑腾”的心跳让他想起刚才的画面,仿佛还是心有余悸,他下意识地往后看去,除了光秃秃的树干,还有那一地的血腥,血迹有些干涸了,这天气也还是冷的,不然这一地的烂肉早他妈发臭了。为了不继续乱想,刘二随手抓了一把雪未化尽的枯草,枯草和着硬雪拉的脸生疼,不过总算清醒了些。 要说这人与人那,还真是不能比的,有些人没有林黛玉的命却得了林黛玉的病,而他刘二就是那种怎么都弄不死的灭不完的四害,比如此刻,他虽饿的不行,但离死还差得挺远。 要不怎么说老天是公平的呢,他又从一个被冻死的人身上摸到了半块馒头,那馒头硬的跟石头般,他就取了点水,把那硬的简直了的馒头扔进水里,再用木棍捣成糊状,总算是有顿好的了,他大口大口的喝着,完后那碗给他舔的岑亮岑亮。 吃了点东西,他总觉得胃里暖了些,要不怎么说保暖思那个啥嘛,不过那个啥他刘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他的发财大计还尚未有果,怎叫他不焦急,这刘二也知道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他打算就这么跟着大部队,走一步算一步吧。 嘿,还真别说,有些事或东西,他该是你的,跑也跑不掉。就比如玉尸这东西,它竟然还真的去找了刘二。 话说刘二在向南的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吹来一整怪风,将乌云吹到了太阳眼皮子底下,与此同时他感觉身后一阵寒风袭来,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一定是这玉尸来了。 这玉尸撕人的本领他也是见过的,面对这“久别重逢”的玉尸,他心中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什么叫小别胜新婚,此刻的他深有体会,玉尸正挽着他的胳膊陪他赶路呢。 因为全身除了眼睛都给包了层麻布的缘故,周遭的人也没觉得什么奇怪的,刘二虽然想要这层玉俑,但要跟着玉尸亲密接触让他不自在的很,但这一路上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比如,鲜血才能够维持玉俑的光泽,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但如果只有这条路,就别怪他刘二不讲那什么劳子的狗屁道德仁义了。 好在这玉尸刚补过血,现在身体倍儿棒,这会儿子也没出什么岔子。一路上这刘二可没少想什么鬼主意,他实在是看不了那玉尸撕人的血腥画面,反正它要的是血,不知道那些畜生的血管不管用,毕竟对于同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忍与忌惮。 他悄悄着那些个瘦的皮包骨头的畜生,这灾荒连年的时代,哪分什么高低级的动物,生存就是王道。他丢了一块肉过去,那群畜生马上围了过去,要说这肉,不正是玉尸撕下的一块人肉。也就实实在在的证明了这刘二可不是吓大的,虽然拾的时候恶心的不行,但缓缓就好些了。 刘二观察着那群如虎的饿狼,正围着那块烂肉,他把准备好了的削尖了的木棍拿在手上,伺机而动。靠近 那群野狗似乎动作慢了下来,刘二正打算瞅准机会给这些个畜生致命的一击,忽然,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缓下神的畜生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杀气。刘二这倒是看不懂了,正想着,前方的撕咬声犬吠声混杂着,他望过去,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些畜生竟开始残杀同类,名副其实的狗咬狗。 眼尖的疯狗瞧见躲在树后的刘二,凶狠地吼着朝他扑来,刘二急忙往后退去,可那畜生急红了眼,跑起来刘二逐渐下风。那些撕咬后还存活的疯狗也朝这方向追。 刘二想往树上爬,可是越急越上不去,好不容易爬上了一点,那畜生也追到差不多了。刘二正喘着,忽然手一滑,本就没多高,这下倒好了,他和那畜生眼对眼了,眼看那畜生就要扑了过来,刘二只好准备硬着头皮跟它干一架。 正当刘二撸起袖子准备向扑来的野狗还击时,那野狗却忽然瘫软下来,呜呜的叫唤着,似哀嚎求饶,又似别的什么。再是没向后看刘二也知道是玉尸来了,凭着寒气的的方向向后退了一步,但也没对眼前的畜生放松。 那畜生又哀嚎了几声,盯着玉尸的方向,刘二转头,玉尸也把目光转向了他,黑咕咕的眼睛看的刘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往树的方向看去,那只狗已经没影了。 刘二可算是琢磨透了,这些野猫野狗的都畏惧这玉尸身上的某种力量,虽然他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还有就是这玉尸身上的尸毒太厉害了,凡是它碰过的都会沾染上这种毒,他开始暗暗祈祷自己能留命到那个时候。 第四章 左清 他依稀记得那个是个晴朗的夜晚,倒不是多美,他也不是什么风雅之士,没什么云,梦里月亮变成又打又圆的烧饼,他抱着狠咬了一口,又酥又香美极了。 “啊!”颈部传来的一阵剧痛把刘二的美梦撕开,刘二猛地一睁眼,瞧见那玉尸一口的血,正冲着他微笑,刘二打了个激灵捂着脖子就撒腿跑,那玉尸跑得也不慢。 虽然说很多民间传说中的僵尸都是跳着走的,其实也不然,因为形成的原因不同,比如因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能吸收月亮阴气的僵尸,或是会因染上尸毒或墓地风水属性,产生尸变,又或是被吸血或抓伤会传染死亡而最终成为另一僵尸,月圆时力量会特别强,全身僵硬,对活物攻击性强且力大无穷。有些会跳跃前进时双手向前伸,不过显然玉尸不属于这种。 随着刘二的体力即将接近极限,那玉尸还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锲而不舍的追着,刘二跑得一身臭汗眼睁睁地看着玉尸离他愈来愈近,说不怕都是唬人的,那腿抖得就差抽过去嗝屁了。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正所谓天发杀机,移星异宿;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随着最后一句的语落,一位衣着整洁手持铜镜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刘二的面前。 年轻人大喝“天纷纷,地纷纷。拜请三坛李老君。身骑沟角青牛出天门,手接柳枝分天下。斩收凡间不正神,收斩凡间凶神不近身。斩奏凶神恶煞不在身。天清清,地灵灵,六丁六甲兵,老君到处同吾行,圣人守领天兵。吾奉老君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那玉尸的像是被千万匹马拴住了身体,它拼命地往前却动不了分毫。 刘二赶忙移开,跑到年轻人身边连连道谢,“多谢道长,多谢道长!”那态度好不诚恳。 可那年轻人跟没听到似得,愣是直直的看着动弹不得的玉尸,似乎想看出些什么古怪,“生非生,死非死,为生入死,因死而生;本非本,末非末,舍本遁末,末尽本。”他摇头晃脑地说道, “奇了,真是奇了。” 刘二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生啊死啊的,这大道理他不明白,小道理自然是懂,管那小道士神神叨叨什么,他在那一个劲地谢谢。 “咯哒。”一个像松筋骨的声音从玉尸的方向传来,刘二朝那个方向望去,眼前的一幕诡异的让他后怕,要说这玉尸从前因为身形和活动的姿态类似于人,刘二心理上能承受,而现在那玉尸仿佛被施行了古代的酷刑“腰斩”,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断开了,唯一连接的是玉尸腹上的玉片,这玉尸生前的躯体被斩断似得裂开,刘二依稀可以从断裂处看见它身体里蠕动的黑色流质。 “道长,道长!它!它又动了!”此刻玉尸保持着断裂却还连着的姿式,佝偻地手脚并用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向他们的方向爬去。 “咯咯咯咯。”随着玉尸的逼近,年轻人总算是缓过神来了,他对着玉尸默念一些什么,那玉尸只是愣了下,行动却无丝毫迟缓。那年轻人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不起作用,从身后拔出了一把桃木剑,默念了几声咒语便毫不客气地向玉尸身上招呼去,这似乎起到了些作用,被桃木剑打到的玉片冒着小火星,玉尸用一只臂扛着桃木剑,一边向前继续逼近。 趁那小道士拖住玉尸跑远的刘二,此时在远处喊道:“道,道长!玉片在复原,它还没使出全力!”其实按道理,刘二此时应该早溜之大吉了,但刘二心里也明白,这玉尸似乎和他有着某种联系,只要它还在,自己一定凶多吉少,所以他决定听命一次,相信这小道士。 此刻年轻人已经开始冒汗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玉尸对桃木剑的抗性越来越强,听到那头刘二的声音,年轻人大喝一声,一手操着桃木剑向玉尸攻击着,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竹木筒的东西扔向刘二。 年轻人狠狠地咬了口手指,但由于营养不良的缘由,血即少又浓稠,仅有的几滴血落在桃木剑上。这些对于玉尸来说似乎还少了些,年轻人狠了心,把口子往剑上按着抹上去,那根手指头干瘪了许多,他就像没感觉到,拿着桃木剑向玉尸劈去。果然,效果增强了,可他却没放下丝毫戒备,一边继续往玉尸身上抄着家伙,一边头也没回地大声吼给刘二听,“把我给你的东西捡起来,想办法在前面找两个树绕成网,我在这再扛不了多久了!你快!” 他不知刘二现在心里矛盾着呢,究竟是听那小道士的话,还是赶紧跑,这小道士毕竟也是为了他快搭上命了,不行,他刘二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他娘的也不是个孬种! 刘二豁出去地奔现前方的树,这是两棵有些年头的老树,虽然枝上光秃秃的,但主干毅然坚挺,刘二按那小道说的做,拉出竹筒里的线死命就往两头树干上缠,红黑色的线像一张血红的蜘蛛网等待着玉尸的到来。 这头刘二已经准备好了,那头年轻人越来越面对玉尸吃力,他一边拿着桃木剑把玉尸往墨斗线布的蜘蛛网那赶,一边大声像刘二问道,“你手上墨斗线还有剩吗!” 刘二连忙回到,“有!还有剩!” “待会这玩意若是被困在树上动不了,你就用那线缠住它!”年轻人又使劲力气往那玉尸身上挥了一剑。 “是,是!”不成功,便成仁,这么想着刘二这会子胆子生的大极了,手中紧攥着墨斗线,猫着腰蹲在树干后。 就在说话间,那玉尸已经完全恢复了先前的样子,那把带血的桃木剑威力似乎越来越小,玉尸张牙舞爪的像小道士扑去,带着玉片的手把年轻人的手臂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红黑色的血渐渐浸湿了年轻人左臂的袖襟,“嘶。”年轻人痛的倒吸了口冷气,“他娘的!”刘二听见小道嘴里蹦出的这句话愣是半天没缓过来。 年轻人狠命地向布满墨斗线的树跑了两步,玉尸自然是不负众望地跟了上去,“道长!快!快过来!”刘二在树后着急地喊道。 “还没到时候,这家伙现在太强了,墨斗线没把握一定困住他,我想办法,你记得看准时机!”说完,年轻人抽出全身的力气往玉尸身上继续挥剑,边挥边默念,“太上老君,普在万芳,道无不应,三界之内,六合之中,顺之者吉,逆之者凶,敕命一到,雷霆随行,弟子有难,幸愿汝偕,逢凶化吉,化殃为祥。急急如律令!” 语毕,渐变蓝的天空上,忽现一道惊雷闪亮了半边天,直直地劈向玉尸。刘二记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道快闪瞎他眼蹭亮的白光,即使他闭上眼也无法忽视的白光,照的当时的他眼前一黑,接踵而至的是“噼里啪啦”又好像是别的什么的一声巨响,炸地耳朵子嗡嗡响。 刘二再睁开眼时看见那道士倒在一边虚弱地喘着气,而那玉尸正踉跄的像“蜘蛛网”跌去,玉尸沾到墨斗线的地方闪着细小的红光,随之的是丝丝的黑烟,玉尸痛苦而无力的挣扎着,发出“嚯嚯嚯”低吼声。 “快。”地上的年轻人似乎恢复了些,单手撑着地虚弱的向刘二说道。 刘二会意,从树后出来,把手中的墨斗线拉出来上前对着玉尸一阵猛缠,线轮转的飞快,一会儿的功夫墨线就用完了,玉尸力量的始源不知是被抽干了还是暂时扼制住了,刘二能清楚地看到玉尸的身体渐渐平静。 此刻,年轻人已经坐了起来,从衣里掏出一张黄符,往天上一抛,随即咬破另一根手指,在黄符上不知写了些什么,又不知念了句什么咒语,那黄符飞向玉尸在它额前停留了会子,再后穿过玉片印入了玉尸的身体,那玉尸一阵猛颤后再无活动迹象。 晨光如一层斑斓的薄纱,轻轻地披在精疲力尽的两人身上,丝丝微风袭来,汗湿了的衣襟传来阵阵凉意,刘二拖着步子迈向年轻人,“多谢,多谢道长!” 年轻人挥了挥手,“我只是把能做的做了,这玉尸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怨气,凭我的道行还不能彻底治了它,只能将它封住,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它就交给你了,你且记得将它埋在山南,不可有流水,可有树荫,不可过低,山腰最佳。切记,必须按我说的埋了,否则,一旦解封,后患无穷。” 年轻人说了几遍切记,刘二一股脑地应着,却真没走什么心。 “我要走了,你保重。”年轻人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灰。 刘二一遍遍的道谢,末了总是知道问了句,“不知道长名讳?” “左清。”空彻的声音回荡在刘二耳边,他使劲眨了下眼,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这一夜仿佛如梦一般,只有倒地的玉尸提醒着一切的真实。 “左清,左清……”他喃喃道。 对于刘二来说,为了保命,眼下他能做的仅有向南赶路,但那道士临走时叮嘱过他要在山上把玉尸给埋了,这玩意还要埋真是挺累人的,把它丢这万一生了什么变故,虽然他不是什好人,毕竟是答应那道士了,况且自己还欠他一条命,唉,干就干吧。 刘二吞了口唾沫,挽起袖子,蹲下身子就把玉尸给驮了起来,要是光玉尸身上的玉片硌得刘二难受的慌就不说了,主要还是这分量重真不是盖的,要说死人本来就沉再加上全身的玉片,那家伙背起来真货真价实的死沉死沉。 背了有一小段路刘二就喘不过来了,好容易碰到一条河,立即蹲下身把玉尸撂地上跑到河边,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碗,就往那河水里舀,再后大口大口的喝着,直到喝水喝的打了个饱嗝他才停下。 这玩意是真沉,刘二想把它拖着走,可又碍于其他同路逃命的指指点点,千辛万苦的才找到一小山头,准备把它埋那,挖坑挖了一下午,可到要真埋的时候刘二却犯起了嘀咕。 这究竟要不要把它埋了,要是埋了吧也就埋了,可这几天他可白辛苦了,这一身的玉片可值不少钱呢,要是有了这玩意,他后半生可不愁了吧。可是,那小道士千叮咛万嘱咐的非要他给埋了,想必也是有他的道理的,这到底是个让他犯难的事。 刘二就是个粗人,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但万一没事呢,这闹事的不就是个死人,他个大活人难不成还怕死人?他下定决心,从布包里拿出了只剩头的铁锹,他是这么想的,作怪的无非是尸体,他要把那尸体身上的玉衣给扒下来。 锄了好久才给他捣鼓下一块玉片,这时刘二才发现这玉片竟是由金丝加固的,没给把他高兴坏了…… 第五章 大学琐事 上 所谓大学,你进或不进,它就在那里,衰来衰去。你以为进了大学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一个接一个的泡妹子?你特么撂那也就顶多一矮矬穷,你当妹子都喝三鹿长大的啊。你以为进了大学就可以坐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边抱着吉他边唱个情歌,充当个吸引没长脑姑娘的文艺小青年?纯属扯淡!自哥进了这破学校风里来雨里去的,总算悟出,操场整个草坪都特么是假草!要是真有人坐那上面抱吉他唱歌,来一个准一个,全特么二逼! 作为已经身在南大两年的我来说,过日子就一个字,“混”! 其实吧,从前我也是个有理想有目标的有志青年,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爷爷的土枪,觉着特神气。所以刚高考完爷就报了参军,部队里的训练渐渐的消磨着我来时的喜悦,总而言之就是不给摸枪,日复一日,性子也给他捋顺了,总算是给摸枪了。 那激动的简直了,虽然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却在班长意料之外,眼瞅着我拿了练习步枪射击测试的第一,班长真是大跌眼镜,平日里他总觉得我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哥也有长处吧。下连的时候,我意外的被分到了连里的作战部队,想着每天都能抱着枪,做梦都能乐呵。 我爱枪,大概枪也是爱我的吧,每每到射击测试时都是第一,获得了个“一哥”的称号,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哥的两年兵役生涯就这么结束了,本来是有机会留在部队里的,哥给放弃了。 哥有两个姐姐,大姐嫁出去了,二姐闺中待嫁,家里是农村的,观念还比较守旧,女儿家只求能嫁个好人家就好,而老爹对我的希望却是希望我考个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毕竟也是家里的男丁。 虽然平日里本人看起来不着调,但正事自己还是有底的,比如学习,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我这脑袋还真比我靠谱多了。第一志愿没进,第二志愿好歹也进了,在我为没能进第一志愿郁郁寡欢的时候,同班的王胖子惊讶于哥的才智,毕竟南大也是个重点一本啊,都怪哥,藏得太深了。 “嘿,我说勒天啊,你可真行,姚教授的这课题研究你都接下来了,这研究课题的经费可以捞一笔不少油水了吧,什么时候请哥几个海吃一顿?”郑东坐在斜对面的寝床上,边抠着脚丫子边问我。 “啧啧啧,真恶心,还有啊,你少在那挤兑我,这项目一共是六个人一起做的,这经费也就1万左右,还要买器材、材料,哥已经被这破事烦的透透的了,哪来的什么油水供郑大爷你享用啊?”我苦笑道。 郑东是东北人,都说东北人阔气,豪爽,长得也粗犷,可郑东偏不,除了那一口掉渣的东北音,就是那白皙的让女生都羡慕的脸蛋,那身材也不是多魁梧,总有种江南小哥的感觉,但总是时不时爆一句“干啥子啊”之类的瞬间改变画风。 “哎呀,小爷我终日与泡面相伴,好容易想找你开个小灶,你这话可老让哥伤心了啊。”郑东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瞅着我,一边扣着他那大脚丫。 我甩了甩手,耸了耸肩,没办法,不是不想请,哥也穷啊。 郑东在床上小声嘟囔了几句,我也没怎么听清,再后只听他说,“沈公子这个点还不回来,明天还有期末考呢。” “沈公子当然是业务繁忙啊,今晚估计是回不来啊,不过这两年,他做到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真是让哥佩服。”唉,想想就心塞,哥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个……罢了罢了,不想这些心酸事了,哥就当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吧。 “唉,真快,明天考完这大二就算是过完了,岁月像把杀猪刀,这猪毛还没给拔干净呢,已经上桌了。”郑东感叹道。 我心中也一阵感慨,是啊,真快,两年了,离开部队两年了,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没干什么事,日子平平淡淡,慵懒的大学氛围让人全身的骨头都提不起劲,真是春困夏乏秋无力,至于冬天自然是冬眠了。总有个声音在耳边提醒着自己不能这么沉沦下去,可就是缺那么个劲,什么都不想干。 “咔哒”,随着一声开门声,玫瑰花撒了一地,拧头过去,竟然是胡四回来了,这小伙昨天大早上就赶火车去看女友,让我和郑东这两只单身狗着实羡慕,宿舍现在就是两级分化严重,单身狗本来就很惨了,碰到个秀恩爱的简直把单身狗是往死了虐啊。 遥想当初,刚来南大的时候,胡四和我是单身,郑东可是个有主的人,沈公子已然是个金主。有时候我就在想,沈公子日夜劳累会不会还没三十就不行了,当然目前为止沈公子的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 当年郑东是有家室的人,也是一东北的,估计就是从老家拐来的妹子,我也有缘见过一面,那丫头眼睛大的水灵水灵的,宛若一个俏皮的江南小姐,但一张嘴,诶呀妈呀,那口音跟郑东的如出一辙啊,我一直觉得他俩挺般配的,但后来在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郑东和那妹子分手了。 准确来说,是被分手。他一大男人对着我们一屋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哭,就买了两瓶二锅头在那喝闷酒,胡四看不下去了,就拉着我抬了箱啤酒上来,买了两包花生倒盘子里,就开喝了,开始郑东还憋着喝酒,这二锅头加啤酒怎么着也算是混合酒精了,后来喝着喝着就上头了,边喝边哭,愣是扯着沈公子的衣服不放,嘴里嚎着,“朵儿,朵儿……呕”,对,没错,他吐了有洁癖的沈公子一身秽物,然后就睡着了,当时我就在怀疑他是不是醒着的,怕沈景那小子弄死他。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子也算是交代了,好像是那个朵儿的青梅竹马来找她了什么的,唉,郑东也不容易啊。 从此他加入了我、胡四的单身行列。 大概是大二上半学期的某一天吧,胡四那小子竟然告诉我们他有女朋友了,叫瑶瑶,在杭州一个大学念书,在我和胡四的逼问下总算知道这小子竟然背着我们在网上聊了个妹子,好像是打游戏认识的,也互相发过照片,胡四还给我们看了那姑娘的照片,确实漂亮,现在不是流行ps嘛,哥几个还怀疑这女的是不是用了美图秀秀,我们又好奇胡四是发了什么照片给那女的,这女的竟然瞧得上他,之后嘛,小两口你侬我侬,胡四还时不时大老远的从长沙坐火车到杭州去看她,真是腻极了。 胡四一回来,就把那一束早就焉了吧唧的玫瑰往地上一猛甩,抱着我的胳膊就开始哭哇,边哭边哽咽着,“瑶瑶,瑶瑶他不要我了,她,她……”这下好了,泣不成声了,胡四是我们寝年纪最小的,心智我看也没怎么长熟,看他哭的那么伤心我还真不忍,想着怎么安慰他两句,郑东已经下了床,坐在椅子上正了正身,开始现身说教。 “我说胡四,不就是失个恋嘛,你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哭,这么丢面儿,你还真好意思。”郑东冷嘲热讽道。 “你,就你还说我,你自己当初还不是……”胡四的声越来越小,虽然已经哭湿哥半截袖子了,但还知道反驳,那就是还有得救,给郑东使了个眼色,这家伙可不能再刺激胡四了,他一根筋,要是想不开什么的,那真是不敢想。 “好了,好了。胡四,那女人哥第一眼就瞅着她不是什么好人,分了也好,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她身上。”郑东拍了拍胡四的肩膀似安慰状。 可这边胡四缺炸了,“不许你。不许你这么说瑶瑶!”他抹了抹满脸的眼泪鼻涕朝郑东吼道。 郑东白了一眼,好像也火了,大声回道,“胡四,你就是个孬种,我告诉你,你的那个什么瑶瑶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胡四急了,跳起来就一拳挥在了郑东的脸上,“唉,大家……”我刚想劝,没想到郑东也一拳上去了,我看见郑东给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别过去,一会我就想明白了,有什么事打一架就好了,这样至少今天他会心里好受些。 不出意料,胡四那小身板,没多久就被郑东给打蒙圈了,我有点担心的看着胡四,郑东可好,幽幽的给我来了句,“放心,这小子没呢么容易嗝屁。” 我和郑东合力把他搬上了床,别看他个小,真他娘的死沉! 唉,睡吧,希望明天他醒来的时候能够冷静的面对事实,可怜的孩子,也是时候长大了。 第六章 大学琐事 下 别说小爷我没心没肺的睡到大上午,我醒的时候郑东那货还在那哼哼唧唧地抱着被子流着口水,这会儿子估计做春梦呢。 哥一下床就看到胡四那家伙老老实实的搁那坐着,手里捧着一本english在一本正经看着,也不知他走没走心,一页纸看了许久。 我轻手轻脚的走去洗手间刷牙洗脸,正刷着牙呢,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不用看,一定是沈公子回来了。 “哟,这不是四儿嘛,那么认真复习哪?”沈景把钱包往桌上一扔,打趣胡四道。 四转头看了眼沈公子,倒是半个字没说,又转回头翻了页书页。 “嘘。”我朝着胡沈公子招了招手。 沈公子得到示意就走了过来,“老四这是怎么啦?”他轻声问道。 “别说了,被那个杭州妞给甩了,现在心里难过着呢。”我拿着湿毛巾又往脸上撸了一把。 沈公子张嘴点头,一副他已了然的架势,就向胡四走去。 “别……”我在这小声的嚷嚷着让沈景别去打扰四儿,可是他老人家已经手搭上四儿的肩了。 “我说,小四啊,你犯不着这样啊,不就是个女人嘛,哥改明再给你介绍个好的……”沈公子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四打断了。 “神经,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已经想开了,下午还要考英语呢,赶紧复习吧,别在我身上瞎操心了。” 听了胡四这小子的这番话,总算是少了点担心。 我想,所谓人生就是人从生出来开始,逐步的感知世界,不尽然是尝尽百味、历尽悲欢,也是自身的改变,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记得一位老师说过,改变是痛苦的,不过不经历磨难怎来的涅槃,我相信四儿是个聪明人,这坎啊,他一定能过。 待哥洗漱完毕,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喂,郑东,郑东,快他妈给哥起来,一点就考试了……” 怎奈何哥太温柔了,那货愣是叫不醒,沈公子方才爬上床眯了会,这会子已经转了个圈,来到郑东面前,撩开床上的蚊帐,“啪啪”给了郑东措不及防的两耳瓜子。 “神经!你又犯病了啊!”郑东突地从床上跳起来,好家伙,这小子总算是起来了。 这么热的天,去食堂跑个来回简直跟蒸包子似得,回来就熟了,哥几个懒得去,也犯不着这么招罪。最后叫了四份盖浇饭,三荤一素,就胡四那小子,非说要清清火,叫了个什么苦瓜炒黄瓜,那名字,啧啧,哥听后光是想象就一股清苦之意涌上味蕾。 “嘿,胡四,你这架势是要看破红尘,一骑绝去啊,改明儿要见你,是不是还要上后山报你法号哇?”郑东翘着二郎腿打趣道。 胡四放下了那本英语词典,“我不是看破了,是看淡了,把眼下的事先做好吧,你再不看两眼书,等暑假成绩出来了,你妈看到你英语挂科,下学期不知还能不能与君相见啊。” 这胡四会调侃人了,估计是真好了,“好了好了,快复习吧,正所谓,临时抱佛脚,抱一抱也好,说不定就过了呢。”我说。 “大部分人要我学习去看世俗的眼光……”,随着郑东的“李白”响起,我和他套了件上衣就下去拿外卖去了。等我们回来,沈公子这才慢慢悠悠的从床上爬下来。 人沈公子不仅是个富少,人还是个高材生啊,就是不复习,也能拿个前三,但人也不是生来就会,他上课是极认真,不像哥几个,高兴了听个课,要不就是睡个觉。 下午的英语是最后一门要考的了,我快速的扒拉完饭,就开始看书了,其实还真没看多久,也就看了二十来分钟,就急急忙忙地往考场赶。 看到卷子时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怎么说呢,它就在那里,像一个俏皮又神秘的姑娘,略看有些意思,细看又看不懂,那种感觉就像有一片羽毛在你心上挠痒痒,让我有一种跳上桌踩两脚的冲动。 班上第一个交卷的是沈公子,他交了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有同学开始交卷,我本来在那慢悠悠的写地很淡定,但是看到考场人越来越少,手心开始起汗了,心里也不免急了,后面的剩的阅读题真是越看越烦,bbccccbb就这么草草给填了。 真是考完一身轻松,感觉整个世界都明朗了,我出来的时候,咱寝就差胡四了,胡四一向都是最慢的,我们也不急,在离考场不远的地方跟郑东扯犊子,反正回去也就理理东西的事,沈公子指不定已经睡上一觉了。 “哟,四儿,你可算是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们还以为你看上人监考老师了呢。”郑东说。 胡四也就笑笑,“走,回去吧。” 胡四一开门,果然,沈大公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床上边嗑瓜子边看电影呢。 “我买了明天去沈阳的车票,明天下车走,勒天,你什么时候走啊?”郑东问我。 “明天晚上的火车票,唉,真快,暑假两个月拿在手上都不知道怎么过,嘿,我说,要不咱们今晚上去下个馆子,好好喝个痛快。”我提议道。 “这主意吧,我觉着可行啊,神经,四儿,你们觉着咋样啊?”郑东一边搭腔道。 这货巴不得呢,这顿饭他已经心心念念好多天了,我们寝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跟着“神经”有肉吃。 “同意。”沈景在楼上表示同意。 “没意见。”胡四也赞同。 大概到了晚上五点多,沈公子终于下床了,“去哪下馆子啊?”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顺道开始收拾些零碎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东街那开了个新馆子,好像有火锅,还啤酒畅饮!”郑东那样子,啧啧,已经迫不及待了。 “噗嗤。”我和沈公子都笑了出来。 待我们出去的时候已经六点了,从下楼到走到学校门口一路上就没碰到什么人,我们系是学校最后考完的,大部分学生两天前就“举家”撤离了,那画面简直被各种箱子袋子蛇皮袋撑满了,就像是一大波难民袭来。 我们四个并排走在校园晚风吹着,不是我不谦虚,简直f4再现啊,虽然他们几个没哥颜值高,但哥作为门面担当提高了整体水平,没办法,这就是哥的职责所在。 一个大跨步,我们潇洒得像款儿爷似得进到了馆子里,别说,这新开的馆子就是不一样,这服务员一个个穿着工作服,女服务员下半身的工作裙刚刚过膝,啧啧,一个个标志的啊,光是看看就饱了。 “坐,坐,都坐啊,今个神经请客,大家都吃好喝好啊。”郑东说的好似自己请客似得,“点啊,这,这要,这,这些,那个羊蝎子,唉,对,就那个这些都要,别给人沈公子省钱,嘿,神经,你说对吧。”他笑呵呵的看着沈公子。 “对。”沈景朝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服务员,来一打雪花。”他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我们店雪花今天售罄。”来了个美女服务员。 “那你们还有什么?”胡四问道。 “还有青岛。”美女服务员笑着答道。 “那就来一打青岛。”沈公子摆了摆手,此时锅底已经上了。 我们点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上齐的时候还真把哥吓了一大跳,桌子上堆得慢慢的,边上放菜的手推车上也尽是我们的东西,这架势是要吃穷沈公子啊。 “郑东,你可真行,你要是不给爷吃完,看爷回去怎么弄死你。”沈公子嘴角微微上扬,说的慢条斯理。 我盯了盯始作俑者,郑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指了指我们最小的四儿,胡四像是看见郑东指他了,一副就是我干的你爱咋咋样的表情,愤愤然说道,“哥要把失恋给吃回来!” 不过,显然他还没把失恋给吃回来,就喝断片了,不过我们了解他,这家伙酒品还算不错,断片了就倒头就睡,也算是为我们着想,不像下面这位。 对于郑东,我只能说,自求多福吧,灌了几听青岛就在那撒酒疯,先是站到了沙发上,在沙发上胡乱挥着手又唱又跳,就要蹦到桌子上的时候,我把他拉了下来,鞋都没脱,在人店里沙发上踩来踩去我还真是过意不去,想着拿几张纸给沙发擦擦,一没留神给他跑到沈公子那去了。 话说那时候,沈景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忧郁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心事,轻嘬一口小酒。唉,瞧瞧人那小嘴,青岛都能给喝成拉菲,怪不得炮友不断啊。 闲话不多扯,此时郑东已经抱着沈公子泣不成声了,嘴里念念叨叨的,“朵儿,朵儿,你跟他跑啥子昂,我对你不好吗?别,别走……”他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愣是不要命的往沈公子身上蹭,沈公子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 唉,都一年多了,他过的像没事人似得,不让我们担心,心里的苦楚自己咽。他这个人性子爽快,平时也没少逗我们乐,简直咱寝一开心果啊,可是这剥开来,那比莲心还要苦。 要我说,这郑东也是不想活了,你喝酒就喝酒,酒量不好酒品还差,抹鼻涕眼泪沈公子也就忍了,硬是把沈景给拽着脖子拎了起来,往人脸上“啵”了一口,还在那一个劲地傻笑,沈景的脸由白逐渐变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给气的,被他给整蒙了,待反应过来,就是一拳往郑东脸上招呼去。 “勒天,你把他看着,我去趟洗手间,这小子要是装醉,老子让他断子绝孙!” 第七章 梦 呵,沈公子说他誓死不碰郑东,看他那么一副决然的表情,只能小爷我扶着喝的烂醉的郑东上了车,本来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最好收拾的当然是睡得不省人事的胡四,但看沈公子的情况我也就不争了,我在车上等了会,沈景才扛着胡四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司机也不急,大晚上的本来就没什么人,再加上现在放假了,学生都回家了,顾客更少了。 “去南大。”我说。 “还没放假啊?”那司机大叔问。 车上俩“死人”散发着汗与酒发酵的一股子酸臭,沈公子又一副高冷不搭话的样子。 “已经放了。”我道,顺手摇下了玻璃窗,车速不慢,晚风吹得凉快的很,如果没有时不时飘来的馊味,应该会惬意很多吧。 离学校不远,没一会就到了,沈公子总晚归,跟那门卫叔叔算是旧相识了,一番软磨硬泡,总算是给让车进去了,不然把四儿跟郑东拖回宿舍非累死咱哥俩。 天地良心啊,把郑东背上三楼可没把哥给累虚脱,沈公子悠哉的将四儿扛上来,气儿都不带喘的。那一日,大惊,吾室友乃天人也! 冲了把凉,一上床,就觉着倦得不行,即使郑东的打鼾声响彻了整个3206寝,哥毅然决然的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沉,以至于又做了那个梦,熟悉的干燥热气扑面而来,那个地方似乎是被火光照亮的,像是在一个大殿里,大殿中间有三根顶天般的巨大石柱,石柱上有花纹我却看不清雕刻的是什么,中间的石柱被巨型的黑色长条缠住,石柱底部似乎有什么被那黑色的枷锁禁锢着,我想要走近看的更清晰些,却发现怎么迈步还是在原地,亦或是我迈步的同时那三根擎天石柱也在向后推移,忽然我看见离中间石柱很近的地方忽然冒出了一道火光,伴随着噼里啪啦像是火爆裂的声音,石柱底部的黑影以夸张的幅度扭曲着还发出“唧唧唧”的声音似是痛苦的很,不知怎么的听到那团黑影的声音我的心忽然一阵剧烈绞痛,我痛得蹲下身子,“啊!”我大吼一声想摆脱,却感到一阵天摇地晃。 我睁开眼,天还没亮,一身的冷汗,心脏砰砰砰地跳的极快,发现郑东正趴在我床头拼命摇我的肩膀,“勒天,你大半夜鬼叫什么啊,手还在那乱扒,差点没吓死你爷爷我。” 我想跟他解释说是做噩梦了,让他别摇了,可是一张口才发现喉咙干燥的很,根本发不出声音,他也像是发现了我的异常,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啊,真烫,你发烧了。” 我看着他,费了些力气才挤出个字,“水。”以前我每次看电视剧总是觉得电视里的人演的太夸张了,虚弱的跟什么似得,一张嘴就这个字,真假。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自己也跟个怂逼似得说这个字。 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总算感觉好了一点,但还是觉着自己呼出的不是气而是火,难受的很,但也不好意思再麻烦郑东,就跟他说好些了,让他继续睡。 我躺下看了看手机,四点二十,还呢么早。这个梦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小的时候每次做完就是一场大病,不是发烧就是别的什么,但每次醒来我却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只是后怕的很,长大以后就很少做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又梦到了,而且我还竟然记起了些许。想想就一阵莫名的心慌,索性也就不想了,许是真累吧,又睡了过去。 我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好一会了,胡四已经理好行李坐那玩手机,沈公子正慢条斯理的理着不多的物件。 大多数行李都前些日子已经给寄回家去了,用的是顺丰快递,不过那快递小哥脑袋也不怎么灵光,第一次寄的时候本来应该收我二十的邮费,因为那时候寄的人多,他竟然没收,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哥也乐得自在,第二次寄他们家快递的时候这哥们还没想起来,以后寄快递认准他们家。 我确实是病了,连下床都感到有些吃力,喉咙传来的干燥感令我难受至极,但喝水也不能缓解,沈公子向来是我们宿舍最讲究的,他拿了盒退烧药过来,让我适量吃些,还用热水给我冲了杯泡腾片,虽然还是很难受,但感受到他的关心,心里还是暖的很。 “我走了。”沈公子走的时候郑东刚起,他手拿牙刷满口白沫的跟沈景saygoodbye,沈景白了一眼郑东就去赶飞机了。 郑东和四儿是下午的火车票,咱哥几个叫了个炸鸡的外卖,可惜他们家没啤酒,四儿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三听冰啤,炸鸡配啤酒,哥几个喝的就是腔调。 午饭后郑东和四儿休息了会儿就上路了,“勒天,我们走了,寝室的钥匙和空调遥控器别忘了交给阿姨,药在桌子上,不舒服别硬撑,反正你晚上的火车,下午睡个觉休息休息。”胡四一本正经和我交代时的样子可没把我逗乐了。 “知道了,四儿,你和郑东路上小心啊。”我说完,郑东就把门关上了,“砰”的一声过后,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还是难受,倒了杯四儿走前烧的热水,喝了一粒沈景的药,看了下手表,才两点多一点,还早,想上床休息会,可是床上早收拾的只剩下木板了,索性就在桌子上趴着了,没想到还真睡着了。 那股难受劲伴随着入睡似乎减轻了些,睡着睡着忽然一股子凉气让我打了个机灵,揉了揉还不肯睁开的眼皮,原来空调一直没关,我找到了遥控器,空调关上后,我的困意也消减了不少,可能因为喝了药的缘故,总觉得迷迷糊糊的。 我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将近六点了,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我却不饿。虽然还有夕阳,外面天还亮着,我就坐在椅子上向外看,也不知是看夕阳还是看别的什么,看了一会脖子有些许酸,又看向我们住了一年的寝室。 他们三个床位都空了,除了郑东留下的蚊帐没带走,他说他一大老爷们才不要洗蚊帐,明年买个新的就行,还有就是些整理出来的垃圾,真是一幅萧条景象,一阵莫名的孤独感涌上心头,我一向不是个多喜静的人,这种感觉足以让我不知所措。 不知又是过了多久,天已经暗了半边天了,我像是终于忍不了这该死的寂静,把手机的音乐开了声音调到最响,用此来打破这个沉寂的空间。 头还是晕晕的,寝室里的音乐声仿佛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时空,我透过玻璃门向对面的楼望去,一片黑洞洞的景象,学生这几日都已经回去了,我正准备收回目光,却发现对面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只是一下,不该啊,我想,应该是看错了,似乎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般,那东西又闪了下,我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到底有什么,结果前方还是一片黑洞洞,真是奇了怪了。 我拿出寝室那把公用望远镜,对面是女生楼,嘿嘿,你懂得,我把眼睛往望远镜上一凑,仔细的寻觅着那闪光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就在我们寝室的正对面,黑漆漆里房间里,一个黑影正拿着望远镜看着我,我就那样直直跟它对视着,为什么说是它,因为我甚至看到了它黑咕咕没有眼白的眼睛,刚才的闪光似乎是它的望远镜片在看我时反射出来的。 我顿时渗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定是看错了,吃药的副作用吧,我一个劲的这样告诉自己,手上加快地理了行李,匆匆的带着行李下了楼,一路疾步走到校门口,拦了个出租车,“到火车站。” 第八章 回家 夏天的晚上本就不是多凉快,又出来的急,步子也快,冒了一身的汗,却是凉汗。车上开着空调,刚才的凉汗经这么一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师傅开着车,偶尔跟着广播频道附着唱两口长沙花鼓戏,虽然我不怎么听,但也知道他调跑偏锋。 估计是嗑药磕多了,副作用是嗜睡,一会的功夫,我就在车上打了个盹,迷糊中我好像又梦见了什么,是一件东西,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东西。 火车站离南大不远,十几公里的路程,七八点钟的时间也不多堵,差不多半小时就到了, 我是九点五十的车,长沙到金华的卧铺,九小时左右的路程,明早八点左右到,正好一觉睡醒就到家了,不过火车站出来还要坐公交,总之是要一番波折才能到哥的老窝。 不扯这些有的没的,眼下,哥边上正坐着一一身酷黑劲装,黑长直的女神,说是肌白如雪也不为过,画了个烟熏妆,虽浓,却更加突显她的气质,只是面部的表情太过清冷了,但依旧是个大美女哇,一个不小心就又多看了几眼,她歇了会,接了个电话,别的没怎么听清,只知道她最后喊了句“shit”,就离开了。 出来的太急,手机的电都没充满,玩了没一会,这家伙就闹革命了,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手机充电的地,要收费哥也认了,但人偏偏就瞧不起苹果以外的手机,全是为苹果充电服务的,当时一看哥就不乐意了,国产怎么了,人第一夫人都用国产呢,凭什么瞧不起国产啊,我心里已经叫嚣的不行,实际却是认怂的猫腰找充电座。 这么一找吧,还真有,不少人都猥琐的蹲在那,充着电玩着手机,只是似乎凡有有插座的地,都被人给占了,就连厕所边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之地。 要不怎么说哥运气好呢,终于,在一离站台挺远一地给哥找着了,那是个刚开辟的新天地,就俩人,一个站着边充边玩,一个优雅地坐在黑色行李箱上边充边玩,我走进一看,哟呵,可不就是刚才坐在哥边上的酷劲美女嘛,我找到插座,准备站着玩的,却怎奈何电线太短,拉扒拉扒还只是到美女的腿边,这让哥如何是好。 最后,经过了强烈的思想斗争,哥决定!我就安安静静的蹲在美腿边玩手机,哪也不去。 电充了大概有小半个小时吧,这期间我脑袋也没怎么敢抬,这可不是哥怂,这是对女性的尊重!广播传来“旅客们请注意,长沙开往金华的k153开始检票。” 我这才仰起头,发现那个黑衣美妞早就没了踪影,上下扭了下脖子,想站起来,却发现站起来费劲不说,腿也早给蹲麻了。 大家应该也有过那种体验,就是蹲久了或压久了后感觉都没知觉了,但这不可怕,可怕的是随后的另一种感觉,稍稍动一下就酸麻至极,说是生不如死的感觉也不为过,我就处在那种状态向检票站台走去,怪异的走路姿势不用说也可以预见了。 我一瘸一拐的往站台走去,反正也没人认识哥,到了站台,呵,这人还真不少,我排在队最尾头,老老实实地向前挪着,前面那队排的越来越宽,开始还有点秩序,现在就是一个字,挤!我真是奇了怪了,早上晚上不都一样,那火车还能跑吗? 不过虽然这么想,我也是不甘示弱的往前挤去,“嘶。”不好,没头脑的往前冲踩着人家了,我撇头一看,正是那黑衣美女,此刻她架了一副黑色墨镜,我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是瞄到她微微蹙起的眉。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给她道歉,她静静的盯了我下,然后就推着箱子向检票处靠近。 真挺不好意思的,想着的功夫,就已经下了楼梯走到那列火车面前了,14号车厢,很快就找到了,哥买的是下铺,把书包往那一撂,整颗心都安定了。 别说,这火车现在越来越人性化了,竟然有可以充电的地方,要说哥床对面的座位上就有电插座,可惜哇,被人给占了,后来我给摸明白了,一节车厢就三个电插座,现在都给占满了,好在刚才充了一会,还有百分之二十几,哥插了个耳机,打开了小说《摸金令》。 作为一男的,喜欢看到小说无非玄幻,军事,武侠,悬疑,恐怖等,哥喜欢看悬疑,其中偏爱盗墓方面的,哥初中看天下霸唱的《鬼吹灯》的时候那简直着了迷了,整天就想着盗墓挖坟,梦里都跟胡八一王胖子一起倒斗打僵尸,当时的梦想就是老老实实当个挖坟人。不过随着越来越懂事了,哥也明白想法的不切实际,虽然还爱看这类的书籍,却没有那么痴迷了。 看了点小说的光景,火车已经开了一小会了,看了下时间,十点一刻,尽管车厢的灯还没关,不少人都躺着了,我往那电插座一望,嘿,那大叔还坐那充着呢,我往前两排走了点,那儿正好有一空位,我就不客气了,坐下来边充电边刷了会微博,谁谁谁又出轨了,谁谁谁又分手了,净是些八卦上的热搜,充了没十分钟,就听见了这边一哥们的呼噜声,不不不,不应该称是呼噜声,简直就是震天雷啊,此起彼伏的。 灯还亮着,呼打那么响,周遭的人要睡可难喽,我悻悻的往那方向望去,却看到一个凌厉的目光,又是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看我。我撇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电还没充完我就拔插头走人了。 充了三分之二,我也知足了,给音乐调了个睡眠模式,约莫20分钟,本来今天身体就不舒服,要早点休息,没一会就睡着了,只是睡得很浅,音乐已经不放了,我迷糊着把耳机摘了下来,随即就听到错落有致的呼噜声,一波未息一波又起,“咳。”我假装咳嗽,可惜分贝太小,对人压根没作用。 我真是困极了,拿手机一看,才十二点多,想着放会儿歌再催眠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只有那不停地呼噜声,我开始后悔之前在前排嘲笑那的呼噜哥了,高手在身边哇。 实在是几番辗转反侧睡不着,哥干脆坐了起来,也没心情玩手机,就静静地坐在那,往窗外看,也不知这车是开到哪个荒山野岭了,连个照明灯都没有,乌漆麻黑的,最亮的就是月亮,自古万物都是喜爱光的,这月色真美,我看着看着不禁感叹道。 一直盯着一个东西看,就容易焦距涣散,正如现在的我,仿佛看不见月亮了,只是觉得自己沉溺在一片温柔的光辉之中。 回过神头的时候,那呼噜声竟已经平息了,整个车厢都陷入一片寂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经,却又说不出来,我忽然发现了,对!没有呼吸声! 头仰了许久,脖子有些酸酸的感觉,只是稍微换了个角度,我就看到令我胆寒的一幕,只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玻璃上趴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以人类无法做到的诡异姿势移动着,它好像是发现了有人看到它了一般,稍稍停住了会,它的脑袋慢慢的离玻璃越来越近,似乎是想确认里面谁窥看到了它,此刻的我只想大叫,却发现喉咙像被扼住了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能做的只有迅速躺下,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用被子捂住头,隔着玻璃,它离我那样近,我竟然似乎能听到它喘气的声音,“哈利路亚,佛祖保佑。”我心里默念,被子攥的更紧了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仿佛睡了一觉从梦中惊醒,望向窗外,什么都没有,其他人都睡得很沉,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生病吃药的副作用使我的脑袋开始不正常了,越想脑袋越沉,伴着有条不紊层次有序的呼吸声,我坠入了梦乡。 第九章 陶子然 也不知是怎么醒的,许是车厢的空调打的太低了,反正一个人的时候都警觉些,抬手一看电子表,五点二十四分,夏天的天亮的早,车厢里,多数人还睡着。套了件长衣,我挺身直起腰,盘着腿面对着朝阳款款而坐,好美,天际泛着金的麦色,懒散地在这片大地上,我仿佛就沐浴在其中,深吸一口都是满满的朝气和泥土的芬芳。 火车慢慢停下来,零零落落的些许乘客拎着行李下车去,上饶到了,那就离金华不远了,最多一小时的车程,我抬手从背包中拿出洗漱用品,朝洗手台走去。 我起的算早的,去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正在那刷着牙不知道得瑟什么劲呢,忽然,我看见镜子里有一双眼睛在偷瞄我,我立刻反应过来回头看,什么人也没有,这两天我精神确实不太好,总能出现点幻觉,不管它,继续刷。 我回去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一身黑的美女,她应该一早就起来了,坐在座位上,像是往窗外看着什么。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接下来只要静静等着到站。 这时我的上铺也下来了,是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估计因为刚睡醒还没洗脸的缘故,那叫一个油光满面那,这叔大概还没睡醒,坐在下铺呆呆的看着前方。 我看了眼手表,六点二十多了,约莫二十分钟也该到站了,车厢里也嘈杂了许多,有孩子的嬉闹声,还有推着手推车叫卖早餐的乘务员声,一时间生冷的车厢吵得热闹起来,竟让我感觉些许不自在。 “亲爱的乘客您好,本次旅程的终点站马上就要到了……” 即将到站,车厢的出口处也略显得拥挤了些,小爷我也不急,慢慢来,没多时,就没几个人了,走的时候不禁往那黑衣女的地方多瞄了一眼,她显然已经离开了。 穿着长袖出了车厢,却也没想的呢么闷热,夏天的清晨竟还有一袭凉意。这个点回家的那班车还没出发,我便在汽车候车室等了起来。 时不时有些小贩子,神秘兮兮的向我兜售这“刚出炉”的手机,我自然是没理会,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哥那会子正念初中,就因贪些小便宜给骗了,想起来,真是年少无知啊。 无聊得紧,就玩起了手机,玩了不久便感觉有些饿了,说起这饿了,也不禁馋了,好久没吃这边的大饼油条咸豆脑了,要知道长沙的早点和这里差别大着呢,想着,就出了候车室,边上就有卖早点的,铺子上的豆浆还冒着热气,大娘热情的招呼着来往的旅客,我瞅了瞅,想吃的还真都有,今早个小爷也阔气一回,全都给点上了,一共五块。 “老板娘,我要这个,再加一份咸豆花。”这声音听着耳熟,我就回了头,一姑娘扎着利落清爽的马尾,阳光下瞧着真美,再仔细一看,竟有几分眼熟,她好像是……好像是…… “勒天?”我正思索着她是谁,她却早先一步认出了我,我抬头对她尴尬的笑了笑。 她似瞧出我的尴尬,愣是地咯咯的笑出声来,“回家?还是老样子嘛,不认识我了?勒天君?” 一听到勒天君这个称呼,我就浑身打了个激灵,往日的种种记忆像是要冲破了坝似得扑涌出来,“你,你不会是……” “陶子然。”她笑着,露出了标志性的小虎牙,我却像僵住似得动弹不得。 不是爷认怂,实在是这小妮子不好对付啊,想当初哥读小学那会,可没少吃她的亏,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个班长当同桌还是挺威风的,以后啥事有班长罩着,可是相处了一小段时间,我就意识到了从根本上的错误。 这妮子贼爱打小报告,每次叫我勒天君都没什么好事,“老师,勒天他揪我辫子。老师,勒天他上课睡觉。老师,勒天他抄小叶作业。老师,勒天他……” 小爷我本来就低调的很,被她一闹竟成了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上课的时候总爱找我回答问题,就连家长会我的名字也幸免于难,可以说,因为这妮子爷吃了不少竹笋炒肉丝。 好在在初一的时候她给转走了,说是去哪留学来着,也记不太清,只记得她要走的时候送给哥一块卡通橡皮,好像还哭着说了些什么。管她说什么,总之这恶魔走了哥心里舒坦了不少,就差敲锣打鼓地表示开心了,至于她送的橡皮,觉得太过花哨不实用,也不知给扔哪了。 回忆就先到这吧,好多年没见过她了,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样都能见到她,真是世事难料,先让哥哭会儿。 不得不承认,这妮子这几年变漂亮了,出落得款款大方,“放假回家了?正好顺路,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她忽闪忽闪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恩,放假回家。”我瞧了下时间,七点半了,估计要发车了,“那个,要发车了,我去买票。” 陶子然也没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我,跟着我一道去了售票口。七点四十发车,车子还空得很,我帮陶子然把行李箱搬上车后,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她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到哥边上了,哥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以至于很难形容。 随着车启动,我的内心算是平复了些,我是靠着窗的,许是夏天的缘故,窗外的景色比我离开的时候繁茂了很多,但是一些房屋啊什么的还是老样子,基本没啥改变,回村的路有些低洼不平,车里颠得很,陶子然时不时往我这挨的更紧些,还不好意思的朝我笑笑,小爷我作为一个绅士,只能再里挤挤。 “喂,我说勒天,听说你这几年过得不错啊,好像还考了个一本?”我听得出来这妮子是在揶揄我呢。 “您可是海归啊,我哪敢跟你比啊。”我本想把话反揶揄回去说,却没想这丫头竟不吭声了。 她沉默了许久,转头对我道,“其实当年我不想走的,你知道,我爸妈离了婚,我妈改嫁了个外国华裔,我没得选择,不得不走的。”她的声音很轻有似乎带有一些难过,但我却听得分明。 我知道她现在心里不舒服,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我一向对女孩子没辙。 时间仿佛在这个尴尬的点上卡了很久,良久,我开了口,“我不知道这些,对不起,既然回来了,就忘记那些不开心的吧。”虽然我知道自己说的净是些没营养的废话,但是气氛倒确实是缓和了不少。 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了下我,却什么也没说。 我看她没搭理我,便想着假装看窗外风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竟让我感觉漫漫长。 到站了,我帮她把箱子拖到了村口,道了句再见就各回各家了。 这真是到家了,泥土和空气都是那样的亲切,隔壁家的大黄都快不认识我了把,家门口的铁门刷的雪白,估计是才重刷了不久,大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我心中油然的一紧,还没告诉爸妈今天回来呢,正巧给个惊喜。 “老爹,秦姐,我回来了。”我喊了一声,空荡荡的,什么声都没有。不可能啊,平时他们也很少出去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心里不禁有些急了,又喊得大声了些,“老爹,秦姐,我回来了。” 这时我才听到楼上有些动静,没一会老妈就下来了,“勒天,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啊。” “秦姐,我这不是想给个惊喜你们嘛。”我讪讪道,“老爹呢?” “他?他去塘里捉泥鳅了,咱家今天可来了稀客。”秦姐小声的跟我说,“你老爹今个可高兴的很呢。” 稀客?我心里正疑惑着,二楼已经走下来一个人,我仔细一瞧,这人!这人不就是跟我一列车厢的黑美人嘛,只是穿的比我昨天见得更温和情切了些。 “阿姨,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她在和秦姐说话,可那眼光和笑意分明是冲着我!我没来由的心中一紧,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 第十章 爷爷 我记得约莫着是十二点多吧,老爹手里拎着筒子从塘里回来了,那时候我正在躺椅上闭目歇了会子,听到动静就赶紧起来了,跑到大门口就见到老爹带着草帽的头上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手臂上也被这火辣的阳光给晒得发红,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酸楚,赶忙接过老爹手上的筒子,边走边向屋里喊。“琴姐,老爹回来了!” 我把那一桶子活蹦乱跳的泥鳅提到了厨房,琴姐听到老爹回来了便已经开灶炒起菜来了。 虽然现在村里早就有供应自来水了,但这夏天,又有什么比得上井水凉的舒心,好久没碰这水井了,我离开的时候这里还蒙着层薄冰,现在这井边已经生出些青苔,倒也配这夏色,我不禁像小时候似得玩起了水,把水往脚上浇,一阵惬意的清凉。 秦姐在厨房里,像是瞄到了我这样做,小声喃喃着:“都多大人了。”我听见了,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压了些井水,把老爹的毛巾也顺上。 老爹正坐在门口抽着烟,见我来了,就抽了只手往我脑门一拍,“你小子现在出息了啊,回来也不跟你老爹老娘说声啊?” 我低了低头“嘿嘿。”的笑了两声,把毛巾丢进盆里,拧干给老爹。老爹瞧我这样,猛地吸了口烟,就把烟甩地上用脚给碾熄了。接过毛巾往脸上抹了抹,再在盆里搓了下毛巾水就浑了,老爹洗了把手,甩干后端着盆往后院走去。 家乡的天干净的很,蓝的让人放空身心,仿佛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唉。”我长长的吐了口气,倒不是说有什么多大的烦心事,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总会有些许思绪,比如以后的路,对未来还是一片迷茫,这不有句词是这么说的嘛,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在不久之后,平凡如我也会有那么不平凡的奇遇,以至于对我的今后三观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我在那正感叹着呢,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肩,差点没把哥的肩胛骨给捏碎了,我当即叫了一声,回过头,竟然是黑美人,阳光照下她一泻如瀑的黑发微微的泛着金色的光,她皮肤很白,五官生的也不失为一位美女,她穿的不像昨天那般冷漠,给人的感觉竟有些亲和,只是这眸子像流着光似得冷得很。这女人手劲真他妈大,我心里暗道。 “没想到竟然是你,你就是勒天?勒天祁的孙子?”,她问的时候是笑着的,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我的心猛然一抽,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因为他已经失踪近十年了,我只记得小时候我跟爷爷最亲,因为我是爷爷最小的一个孙子,爷爷很疼我,我最喜欢的就是听爷爷讲故事。 爷爷生在改革开放前,继承了祖上的地皮,在那旧社会也算是个地主吧,爷爷说那时候的人都苦的很,八年抗战完了又解放战争,期间还碰上了自然灾害,先是闹蝗灾,再是闹旱,人心惶惶的,我们这得亏是南方,雨水多些,粮食也不至于颗粒无收,不然早给饿死了。 我们家是地主,吃食还算是有的,但普通人家就很可怜了,当时也没有计划生育,一大家就一窝子人,一天到晚就巴巴的指望那一锅吃的过活,那日子真是饥一顿饥一顿,活下来就不错了。 就像那甲方乙方里那葛优葛大爷说的似得,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这倒是真的。 我们家算是村里的大户了,爷爷说记忆里那年过年的时候特别冷,呼一口空气立马给冻白了,吸一口一鼻子冰渣子都不为过。那时候爷爷还是个二十多的小伙,因着过年的缘故,跟着他爹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在院子里施些红薯和红薯杆子给邻里邻亲的。 爷爷冻得直跺脚,在院里踱来踱去,忽瞧见了院子口一人鬼鬼祟祟的往院子里瞟着,就趟着大步过去了,一把揪住那个贼头贼脑的来人,仔细一看,这不是前些年逃难来此的刘瘸子吗? 刘瘸子来村里两年了吧,但爷爷早就对其有所闻,这家伙刚来村里的时候,村里人瞧他是外乡逃难来的,也不容易,都对他挺好,他倒也老实,可时间一长,本性就给露出来了,先是张家少了这个,又是王家丢了那个,渐渐大家对他心里也都有底了,知道他手脚不干净,也就接触的少了。 但这小伙也不甘寂寞,愣是活脱脱一赌徒,来时身上有点家伙,估计不知道哪顺来的,本可以用这些东西换些材料建个屋子,安下住的,他愣是给赌光了,准确的来说是输光了。这两年他过的可是不舒坦,各路债主追着讨。 这不,前些日子在镇子里的吴家赌钱赌输跑路了,人家追地紧着呢,那吴家可不好惹,找不到人,就把他住的那破棚子给砸了,还扬言抓住他要剁了他的手,这下他可慌了。 被逮个正着的刘瘸子虽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眼神里看着却着实没什么光了,“小勒爷,给您拜年啦。”他似乎显得有些疲惫。 “哟,是刘瘸子啊,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院子,家里正施粮呢。”爷爷道。 他显得有些难堪,跟着爷爷进了院子,分了红薯就自已个站在边上,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曾祖父也没开口赶他。 等到施粮完了后。他左顾右盼往外边瞧了会,一脸为难的对我曾祖父说,“勒老爷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前些日子真不该去吴家赌那几个钱,我也知道我错了,吴家在外面说要是抓住我,就剁了我的这双手,我,我真是没办法了,才想到来您这……” 他还没说完就被我曾祖父给打断了,“刘二,不是我勒家不借你,只是你这品行,我们勒家也不是什么冤大头,你还是走吧。”他朝刘瘸子甩了甩手。 “哎哎哎,别啊,勒老爷子,只要一块大洋,一块大洋就行!”他骨瘦如材的身子颤抖着,看起来十分痛苦,“我,我不白要,我有件宝贝,有件宝贝!绝对值!我拿它抵着,直到我还给您。” 爷爷看着曾祖父,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他是不信这刘瘸子的鬼话,曾祖父却迟疑了会。 刘瘸子估计瞧见了祖父的犹豫,又急道,“勒老爷子,宝贝就在我家里,您要信我,我夜里就给您搬过来。” 曾祖父又想了会,点了点头。夜里的时候刘瘸子就把东西搬来了,抹黑来的,那家伙真个大,刘瘸子到院子的时候累的直喘气,他神神秘秘的把外面的一层麻布揭开,顿时就把爷爷给吓楞了,这,这分明就是个人形,曾祖父是见过世面的,不紧不慢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宝贝?” 刘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勒老爷子,你可仔细看了,这可真真是宝贝,你看看。”他说着,蹲下身子用手捋了过去,“这一片片的都可是上等的玉片啊。” 曾祖父对其有所闻,知道是有个这么东西,都是那些斗里倒出来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刘瘸子竟然还有这么些本事。 “刘瘸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玩意我可不敢收啊。”曾祖父似有些为难的样子。 刘二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了数,忙道,“我是真没办法了,这玩意来路干净,要不是急用,我也不会……勒老爷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 我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只知道至此,这东西就留在家里了,这刘瘸子再也没来过,更别提来赎了,直到解放后,直到我们知道了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金缕玉衣,古时王族贵族入葬时穿的玩意,价值不言而喻,也因此做了我家的传家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一直怀疑爷爷的失踪和这东西也有些不浅的关系,据老爹说,当初为了这玩意,家里一度争吵,爷爷一只眼睛也是在那时候失明的,好像是叔叔几个在争这传家宝的时候,推搡中爷爷不慎磕在这金缕玉衣上,血滴在上面,那上面竟掉了块玉片下来,待大家回过神把爷爷送去医院时,那只眼睛也算是废了。 听老爹说,后来那金缕玉衣就被放进了保险柜,只有爷爷知道密码,十年前,爷爷失踪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整整十年,杳无音信,现在却从这个女人嘴里说了出来,。 一阵巨痛从肩膀传来,我被拉回了现实,这女人简直太恐怖了。 “是啊。你又是谁。”我扭了扭那可怜的肩胛骨。 只见她轻眯了眯眼,自言自语的喃喃道,“那就没错了。” 第十一章 诡巷 上 我不明白她所说的没错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愈发觉得眼前这女人来路和目的没呢没简单。 她看我半响没回她,嘴角微微上扬,“你好,我叫grace,中文名夏莱,很高兴认识你。”她说的认真的样子,向我伸手表示友好。 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没过脑子就把手伸了过去,毕竟作为一名绅士这是礼貌。 “老勒,快来,把菜端出去。勒天,赶快进来摆碗筷。”门里传来秦姐涮锅的声音,“小夏快进来,外头晒。” “哎!”我应道,“快进来吧,屋里阴凉些。”我转头对夏莱说。 她没搭理我,却是看了我一眼,而后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 老爹拿起小酒杯,轻嘬了一口,眉头由紧至舒,好一副惬意模样,“来来来,吃菜吃菜。”我拿起酒瓶一看,全兴大曲啊,什么时候老爹舍得买了。 不觉间,夏莱的碗中已然堆成了个小坡,另一头秦姐还在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小夏,多吃点,你看你,多瘦啊,这鸡是叔叔阿姨自己养土鸡的,营养价值高的很……” “秦姐,秦姐,节制,节制……”,我拍了拍秦姐的肩,怎奈何秦姐压根把哥当空气。 一只公鸡两条腿,左大腿,右大腿,此刻都躺在夏莱碗里,我此刻只想仰天长啸,我是亲生的吗。 “小夏,老头还好吗。”老爹喝的脸通红,手胡乱朝门指着,脑袋也晃晃悠悠的。 老头?不会说的是爷爷吧。 我看向夏莱,她正不紧不慢地对付着一碗小山,听见老爹的话,愣了一下,看向我,似是有些错愕老爹会问她这个,又或是当着我的面问,我总有这种感觉,说不清,好些事情我似是局外人,却又在这名堂之中。 她的发愣仅是转瞬即逝,随即宛然一笑道:“勒老爷子精神还好,只是身子不如前两年了,毕竟,时间也快到了。” 勒老爷子是爷爷吗,如果是,这又和夏莱有什么关系,爷爷这些年到底去哪了,爷爷的事情老爹好像是知道的,为什么这些年不与家里人说起,夏莱说爷爷身子不太好,爷爷究竟怎么样了,还有就是那个时间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一大堆的问题浮现脑海,我一向不喜想太多,本来嘛,万物生息瞬息变化,人多渺小啊,能力有限,想多了也是白想。 思绪再回到饭桌上时,老爹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秦姐正在收碗筷,“勒天,嘿,刚叫你半天都不回一声,想什么呢,快把你老爹搬房间去。” 我满口胡乱答应着,却看向黑美人的位置。 “怎么,搬不动勒叔?”她见我看她,秀眉一挑,揶揄道,却是笑着的。 她笑着真美,就像初冬的一缕阳光,暖的很深。 我看了一眼醉如烂泥的老爹,撸起袖子,想要把老爹扛肩上搬回房间,奈何却发现老爹今年着实壮了不少,扛起来真是有些费劲,我正颤兢着将老爹往房里运,忽感耳旁一阵凉风传来。 肩上瞬间轻松了不少,我回头瞥见是黑美人,她接过我身上还在嘟嘟囔囔的老爹,一个甩手间就扛肩上了,那感觉就像,扛的不是老爹而是一卷棉花。 她步伐快且稳健,一下子就把老爹搬上了楼,我这还没来得及感叹女侠威武呢,她已经“嘭”地一声关了房间门。 我本来是想问她些事的,关于爷爷,关于很多,却也不知怎么问,从哪里问。 想着出去散散心,出了门,也不知该去哪,太阳辣的很,逼得人只得往巷子里走,说来也很神奇,一进巷子就不知哪来的一股子风,许是穿堂风,吹得一阵凉爽。 小时候我也经常在这巷里青石板上与伙伴嬉闹玩耍,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画面模糊的自己都记不清了。 青瓦络屋檐,绿苔上漆白,一副江南人家的诗意景象。心里却闷沉沉的好像缺了些什么,说起来,这条巷子,记忆中我走过无数遍,只是今天,这巷子显得格外长,像是永远走不完似得。 我伸长脖子,想看的更远些,却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的路,再看这天,哪还有什么太阳,不知哪来的呢么一大片云,天空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又吹来一阵凉风,之前后背热的出汗,现在却津津凉意袭了上来,我忽然发现,本该人来人往嘈杂热闹的巷子一片该死的寂静。 我加快步子,却依旧走不出去,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我却没来由的撒开步子向前一阵狂奔,身后的脚步声也“哒哒哒”地向着我的房间奔来。 “呼,哈……”我直喘气,真是见活鬼了,跑都快跑死了,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都来吧,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小爷不跑了! 没一会,就追上来了,脚步渐渐清晰,我能感觉到就在我身后,却是不敢回头。怎么没动静了,我正纳闷,就听到一阵的喘气声,像是很费力的样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说,我说……”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陶子然,此刻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捂着起伏的胸膛,十分费劲的说,“勒天,你跑什么啊。” “怎么是你啊。”我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的脸跑的泛红,嘴唇却没有一丝血色,一副快不行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后背顺气。 过了一会,她像是终于缓过来些道,“我在回去路上看见了你,想喊你晚上来我家里吃饭的,就见你一个人走进了这巷子,我刚走过来,你就没了命的向前跑,我就追,一直到这里。” 我看她说的实诚,没有半点耍我的迹象,这就奇了怪了,“你从进这个巷子,到现在,大概有多久?” 陶子然坐在青石阶想了想道,“大概五分钟吧,一进来就见你跑,追了也有呢么久吧。” 我面色一沉,五分钟吗,虽然没带手表,但我从进这巷子到现在至少有二十分钟了吧,她说她是跟着我来的,看见我进的巷子,如果我一进巷子就开始跑的话,那么我刚才所在的地方在哪,停留的时间又去哪了呢。 是我的幻觉?可我却感受的真切。还是她在说谎?那么我现在脚下的路呢,这又是什么,我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却依旧得不到一个所以然。 “快起来吧,这地凉的很。”我伸手想拉起陶子然,她却呆呆的望着我,丝毫没有起来的样子。 我讪讪笑了笑有些尴尬,似是有些多管闲事,毕竟男女授受不那啥嘛。 见陶子然没动静,我向前走了两步,想探探前方到底是怎么了。回过头只见陶子然已经不知何时站起来了。 她的马尾不知道为什么散落了下来,长长的发丝一泻如瀑,与其说美倒不如说怪异,怪异在她的神情,她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扬起微笑,却让我感到背后凉飕飕的。 “勒天君……”她似乎是,似乎是飘过来的!她的脸离得我很近,笑容咧得更大了,此刻小爷我是万没有心去欣赏她的脸了,因为她的手已经死死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我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手劲可以呢么大,我想掰开她的手,却只能感觉到越缩越紧。 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平躺着的,脸上湿湿的,还不停的有水往下滴,睁开眼睛,眼前哭的跟个泪人似得不正是陶子然,我下意识的晃了下身体想要离开,却发现没劲的很。 “勒天,勒天!”她像是发现我醒了,拍了拍我的脸,见我真是醒了,眼泪珠子又不停地往下落,“勒天你吓死我了!”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别哭。”我伸手帮她拭去眼泪,静静听她说。 “勒天,你刚才吓死我了,我坐着歇着呢,就看你往前走了两步,随后死命的掐自己的脖子,我看着你面色由青到发紫,我想把你的手拿下来,却死都掰不开,我大喊你,你也不回我。之后,之后你就晕了。”她说完眼睛又湿了,看来是真吓着了。 第十二章 诡巷 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撞见鬼了,我坐直了身子,想了会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由来,毕竟现在都是大社会主义下调教出来的娃,牛鬼蛇神之说早在文革期间倒腾的差不多了,这事要搁现在说出去也没人信哪。 我低头看了眼还在地上嘤嘤抽泣的陶子然,哥可是个男人,怎么的也不能在女人面前认怂,“好了,没事的。”我半蹲着轻拍了拍陶子然道,“把手给我。” 她拿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睫毛还湿漉漉的粘在了一块,一脸委屈的瘪着嘴看着我,样子着实可爱得很。 我牵住她缓缓伸过来的手,她的手很滑很纤细指尖微凉,怕是刚吓的,猛地才发现这可是哥懂事以来第一次拉女生的手,心里不免生了些感慨。 “你冷吗?”这话刚问我就后悔了,人电视剧里都男主这么问女主,女主点头,男主给女主披件衣服,然而现在的我除了一件充满汗臭味的t恤还真没别的了。 她摇头。我却发现她脸红的很,“你是不是着凉了,我总感觉这地方阴冷的很。” 她似是愣了一下,继续摇头,这我可不能不管她了,抬手拿手背测了测温,还真是有点烫。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我拉着陶子然,边走边确认她和我看到的景物是否一致,奇怪的是现在她和我看到的却是一样的了,她像是终于发现了我察觉的不对劲,我能依稀感觉到她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这巷子小时候的我真的跑过无数遍,我想努力回想起记忆里的巷子,却发现越努力想记忆越模糊不清。 忽然陶子然轻声道,“会不会是碰上什么脏东西了,这会不会是老一辈说的鬼打墙?” 鬼打墙?这倒是听家里老人说起过,以前村子里有个叫王庆龙的,算是比我爷爷大一辈的,家里是杀猪的。 说是有一天他去隔壁村子办事,晚上在隔壁村喝多了,回村子路要经过后山的坟地,一般大家都会绕着走,就算不信鬼神之说也怕不吉利不是,那晚上,王庆龙也不知是着了什么迷了,还是酒壮怂人胆的竟然走了坟地那条路。 没走多久他就发现不对经了,怎么走了呢么久还没到,走哪都是坟桩子,走来走去都在坟里头打圈子,他想抬头看星星辨方向,却入目满眼的漆黑一片,瞧不见半颗星星,这时他吓得酒也醒了一半了。莫不是碰上鬼打墙了,他急的拼命走,大冬天的竟是热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有人发现倒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赤着的上身冻得发紫,嘴唇都乌了的王庆龙,赶紧喊人把他抬到屋里去。灌了两杯热姜茶总算是有点反映了,清醒的王庆龙像是见鬼了似得眼睛瞪得老大,不自觉的全身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问他半天话,也不回,嘴里发出嗷嗷的嚎叫声。 村里找了个神婆子来看,那陈婆子一看就拍了大腿道,“这王老爷子是着了妖邪的道了,给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收魂了,这魂要是招不回来,人可就没救了。”那陈婆子也算是村里有名望的人,她说的话大家也大多信服。 王家媳妇一听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哭的那叫一个揪心让人着实心疼,“那该怎么办啊?”有人问。 陈婆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定了定神,“只有一个法子,却也不知行不行的通,只能夜里试上一试了。” 陈婆子说这是收魂之法,眼见天就要黑了,陈婆子对王家媳妇说,你们且去盛一碗清水,天黑的时候,端着这清水,出家门沿路唤你家那口子的门子,最好是去他回来时走的路,若是见那水中冒泡,则其魂已归,端碗回家,放于你家那口子的枕边,若是明早鸡叫前能醒过来这事就算完了。 陈婆子又找了几个村里的热心人,打着灯陪王家媳妇一路,怕是魂招不回去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是夜,整个村落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仅有一排有序的星星点点的灯光在村路上缓缓的移动着。 “庆龙,王庆龙。”王家媳妇越喊越沮丧,声音回荡在整个村落,一路下来,那碗清水都没有冒泡。 王家媳妇没了神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撒泼地打滚,嘶喊着,“庆龙,王庆龙!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那场面真是让人可怜,“会不会,因为我们没走到那里去。”忽然有个人开口,是葛家的二小子,他指了指那边的坟头子。 呼啸而过的寒风使得那坟头子显得格外阴冷,王家媳妇听了这话,拿袖子抹了抹眼泪鼻涕对着跟来的村里人道,“前头是坟头子,大伙要是不愿意去的就散了吧。我要去把我家庆龙找回来。” 大伙这么一听心里确也犯了嘀咕,这可是大晚上啊,去坟头子那圈转悠也太不吉利了把, 有两个胆小的,几番说辞就回去了,剩下的也不知谁吆喝了声,“我们呢么多人,还打着灯,怕什么。” 剩下的听着也觉着有理,便壮着胆子跟着王家媳妇往坟头子赶坟头立着几颗柏树,叶子都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头,像是老人伸着干枯的手臂,“王庆龙,王庆龙。”王家媳妇喊着喊着,“咕嘟。”只见碗里的清水冒了个泡,“有了,有了!我家庆龙的魂收碗里了。” 一路安好,王家媳妇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清水,一刻也不敢怠慢,回了家就放在王庆龙的床头。她焦急地等着,眼睛都不敢闭,死死地盯着王庆龙,看着看着,眼泪就不禁一滴一滴往下落。 “二丫。”床上之人传来微弱的轻唤。 王家媳妇一怔,握着王庆龙的手不停地颤抖,“咯咯咯。”正是鸡叫时。 据醒来的王庆龙说那天夜里喝多了,不知怎么的就摸到坟头子那里,就是怎么都转不出来,走哪都是一模一样的坟头子,急的一身汗,后面就记不太清了,村里的老人都说是碰上鬼打墙了。 其实我是不信的,这也是有根据的,科学的来讲,鬼打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有人做过实验,把人的眼睛蒙上,让他走直线,他走出来的就是一个圈,他再走,也是绕着那个圈转悠,其实还是在原地打转。也就是说所谓“鬼打墙”,就是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所以老在原地转圈。把这样的经历告诉别人时,别人又难以明白,所以被称作“鬼打墙”,其实这是人的一种意识朦胧状态。 这种现象首先是真实存在的,有很多人经历过。闭眼或在夜晚或郊外时,两脚迈出的长度不知不觉中就会有微小的差异,之后,人们就会陷入一个半径大约3km的圈中。生活中我们能走直线也是因为因为我们用眼睛在不断的修正方向,也就是我们大脑在做定位和修正。不断的修正我们的差距,所以就走成了直线。 在坟头子里遇到“鬼打墙”也是因为这些地方的标志物,容易让你混淆。因为人认清方向主要靠地面的标志物,当这些标志物有时候会造成假象,也就是给你错误的信息,这样,你觉的自己仍有方向感,其实也已经迷路了。当人迷路的时候,如果不停下来继续走,那么一定是本能运动,走出来是一个圆圈。 对于这“鬼打墙”的解决方法,可以通过北极星来辨认,然而这大白天的哪来的北极星,而且最奇怪的的是,这条路就是直线啊,难不成我就离开了一个学期这青石砖路给修成环路了?这可能性也不大啊。 只能睁大眼睛集中精神看看破绽在哪了,“勒天君!”忽然陶子然抓紧我的手喊道,“前面有个人!” 我定睛一看,好像还真有,一个模糊的黑影,而且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也不紧不慢地朝黑影方向走去,越来越清晰了,是个年轻男人,看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带着斯文的黑色的金属眼镜,眯着一双丹凤眼,眼里闪着精光。 “你是谁。”我防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他没回我只是笑着看着我,我被他盯得一阵发毛。边上的陶子然不乐意了,“你哪位啊。” 他忽然道,“我姓左,左寻渊。”他伸出手,示意示好,陶子然拉着我小退了一步。 “哈哈。”他忽然笑出了声,“我没有恶意,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满是笑意的眼睛扫过我们。 第十三章 移风转水阵 见我们都不回答,男子转过身去,一副高深老者的姿态,“读过《三易》吗?” 《三易》?这玩意我还真知道些,小时候喜欢缠着爷爷说些故事,爷爷也高兴给我说,每次说完故事就会给我讲一些道理又或是口诀什么的,下次听故事前要把这些道理什么的讲给爷爷听,说来也奇怪,这些道理口诀当时虽然不懂其意,却朗朗上口的很,以至于现在都记得。 “所谓三易不就是简易,变易,不易。”我流利道,陶子然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那男子听后又转了过来,“好,你既然知道三易,理解它的意思吗?” 这意思,爷爷以前给我讲过,现在有些印象,却怎么也说不清楚,因为爷爷说的是故事,容易理解,却一时想不出该如何组织语言来描绘。 见我支支吾吾的,左寻渊又笑了,“我以为勒老爷子的孙子会有多不一样,不过平平。” 勒老爷子?说的是爷爷吧,我可以容忍别人说说,却不喜欢别人说爷爷的不是,况且还当着陶子然的面,“简易就是繁化简,变易就是万物之变,不易是指凡万物之变都有其不变之规律。” 说了这些,我能够感到左寻渊看我的眼神有一丝变化,小样,叫你小瞧小爷我,傻了吧。 只见他微微点头,不知道是认可我说的,还是认可我,“不错,所谓简易,是指世界上的事物再复杂再深奥,一旦人类的智慧达到,就可以把它们转换成人们容易理解和处理的问题,就像现在的电脑,就是把复杂的计算程序转换成&0&和&1&这两个简单的符号。所谓变易,是指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发展着,没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如果离开这种变化,宇宙万物就难以形成。所谓不易,是指在宇宙间万物皆变的前提下,还有唯一不变的东西存在,就是能变出万象之物的东西不变。或者说万物皆变的规律是不变的。”他说的不温不火慢条斯理。 我仔细听了他说的,切,这意思还不是跟我说的差不多,还以为能多高深呢,却见陶子然一副认真思考似懂非懂的样子,好一会回了神道,“我好像明白了。” “既然你理解,眼前这个局还解不了吗?”他指着这条青砖路对我道。 局?难不成这是个风水局?如果是,那么这个三易和又有什么联系,所谓&不易&,就是基本平衡,&变易&就是发展变化,就是不平衡,&简易&就是世界上所有最复杂的事物,可以用最简单的符号(即阴阳二爻)来概括。发展变化、不平衡是绝对的、永恒的,平衡是相对的、暂时的。 搁现在来讲,与哲学上的运动与相对静止也大相径庭。 我们走不完的这条小巷的路,难道是因为被困在什么风水局里了吗?想到这我有再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易不易之易,如果这条路是从前的那条巷子,为什么没有尽头,如果不是,那么为什么陶子然能看见我走进了这条巷子。 这路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变出来吧,那么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我走的是这条路的起点,中途为什么会偏离?这条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还是没发现吗?在你进来的时候原本不易的东西已经变了,但是规律却没有变。”他漫不经心的转向前右方塘子的朝向。 这是什么意思,原本不易的东西,指的是这个巷子吧,那么走进来时改变的是?我想了很久依旧没想出个究竟。 这时我发现我的手被拉了起来,转头,陶子然拉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逐渐攥紧,“勒天君,你看这塘子。” 我顺着她的话向塘子方向看去,不久也发现了古怪,这塘子比起平常,没有了洗衣洗菜的寻常人家就算了,这么大的风,静谧的塘子波澜不起就罢了,悬空不远的方位竟还酝起了层薄薄的絮蕴状烟子。 难道是!我又细细想了想,这风这水。我一进巷子变得是天,是云,是风。而巷子中间的水塘子也古怪的很,那絮蕴状的会不会不是烟子,而是雾气,那么一切都能解释了。 “移风转水阵!。”左寻渊几乎是和我同时说出来的,他点头,抽出一支烟点燃,然后以一种雅痞的姿势坐在青石台子上。“不错嘛,知道的挺多。老头子还说你八成忘了呢”他轻笑。 这移风转水阵以前也有听爷爷讲过,说是万物滋水而生,水幻形而变天下。大致意思就是水的作用很大,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想明白,就像大气循环一样,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日晒会导致不同的天气。这巷子修的笔直且左右对齐,中有水,风穿堂而过。如果加上水塘暴晒后的突然降温,确实会起烟雾。而冷热的强逆转,也会使气流混乱起来形成强风或是使温度骤降。这个现象也就是爷爷说的移风转水阵。 陶子然一脸茫然的望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向左寻渊望去希望这货给点答案,他只是耸耸肩,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知道这个狡猾的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却在这给我装,真想给他一拳。 我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爷爷说过得话,却怎么也记不起这个阵的解法,正搁那踌躇着呢,就看见左寻渊大步流星向我走来,拉住我的手就往塘边扯。 “你干嘛!”我抗议道,小爷我好歹一大男人,给一男的这么扯太没面子了!他的手冰的刺骨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紧握着我的手腕,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古铜色小刀,刀柄上镶着一个红色的宝石也不知真的还假的,宝石透着妖冶的色泽,他二话不说就往我可怜的手掌上划了一道。 “唉哟!”鲜红的血液顺着掌纹落入水塘,“该死的,你到底要干嘛!”我怒道。 他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天,一副云淡风轻的腔调。我微仰头,只见浓密的云层正在逐渐散开,风也小了许多,云缝间透出一缕金色照在塘面上,云散的更快了,我觉得不过五分钟的光景,就重见天日了。 陶子然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们,我抬起手,看了看这个不深不浅的的伤口,它还在往外冒血,仿佛是为了庆祝我们终于成功似得,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在清澈的水塘绽放。 陶子然向我跑来,略带哭腔的问我,“你没事吧,勒天君。”她从包里抽出一包纸巾,我用厚厚的纸巾捂住伤口,安慰她没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左寻渊,他的目光比之前更深邃了些,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没听见我的疑问。半响,只见他的嘴角勾起微微的笑意。 “回去吧。”他说。 前方的路终于正常了,远远能看见巷子的出口,原来我们走了呢么久一直在塘子的周围转,但是奇怪的是小巷里依旧没有人影。第一次觉得夏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出了巷子,瞬间觉得背后凉意全无。 左寻渊示意我先送陶子然回去,一路上和她聊了许多,刚出巷子的时候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快到她家门口时已经好了一大半,我走的时候她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她就被家里人叫回去了。 再说左寻渊,我总觉得他是认识我的,我却不知道他,最近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让我有些手足无措的焦躁,而这一切都好像跟我那失踪了十年的爷爷有关。 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依旧火辣辣的,包着手掌的纸巾已经樱红的染了一片,握紧的手捂出了细密的汗,蛰的伤口生疼,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四章 爷爷的消息 我站在一片广阔无际的草原上,轻风吹着有些微凉,我一向是喜欢绿色的,就像敬畏浩瀚的宇宙般敬畏着这片草原,雾很大,氤氲笼罩着可见的一切,草片子上凝起晶莹的水珠,在微风中摇摆,发出沙沙索索的声音。 雾真的很大,大的空气都染成了灰色。远处,似乎有什么在跳动着,我想仔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只是依稀瞧见一个穿着白裳,留着一泻黑发的女子,她像是在跳舞,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舞姿,翩翩缱绻美得不可方物。忽然,草原以女子所在的地方为圆心,以极快的速度染成了一片血色,那女子还在跳,之于这一片红的妖冶的草原。 一股莫名的情愫不知觉得慢慢上升,涌入心底最深处的地方,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孤寂悲凉,眼泪瞬间就刷刷地滚落了下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睁着眼,看着一层层冰凉的海水渐渐的淹没你脚踝、手腕、脖颈、头顶,直到你的世界一片黑暗,内脏在海水强压的挤压之下扭曲,痛苦的想了结一切,却无能为力。 醒来的时候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抬手,掌心贴着三片邦迪,是真的么。 我下楼的时候,老爹正在客厅嗑着瓜子看新闻。见我下来了,老爹收拾了下桌子,“你小子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个呢。”老爹哼哼道。 “我,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记得我走到半路好像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爹围起围裙走一边走向厨房一边道,“你小子还好意思说。给稻片子划拉了手就晕了?说你在部队呆过两年我都嫌丢人,还是人家小夏把你背回来的。” 晚饭的时候没有看见夏莱,秦姐不知去哪了也没瞧见,餐桌上就我和老爹,梨木桌上一盘清炒小菜,一碟子花生米,夏天本就吃不下太多,也是难得,我也取了一个小酒盅陪老爹喝了起来。 一场下来,竟是无言,老爹像是有心事似得,一口闷地猛灌。听见外头聒噪的蝉鸣,一个劲地喝的更猛了。 这样一来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默默地陪老爹喝着。 “还记得你爷爷嘛?”他冷不丁地这么问了一句。 我点头,抬手又把酒满上,耐心地等老爹开口,心中有的疑惑很多,比如夏莱是谁,比如那个左寻渊有是谁,他们好像都认识爷爷似得,而且老爹和秦姐似乎也知道一些什么,还有最近身边发生的一系列怪事,看见的不知什么鬼影,今天遇见的移风转水阵,还有这些莫名的梦,好像也和记忆中爷爷的故事交错重叠,还有就是爷爷究竟去哪了,这些年他还好吗。 “还记得是吧。”老爹愣愣的看着远方像是回忆着什么,“你知道我们家的传家宝吧。那件金缕玉衣。” “恩。”我点头,爷爷以前说过,是太爷爷当时从一个姓刘的手上买下来的。 又听老爹继续道,“当年买下那件金缕玉衣后的第二年你太爷爷就离开了,他像走的很急,没有交代,只是留下了一张拓印的古素绢子,而那件金缕玉衣也不见了。那古素绢子上似是拓着什么古怪的字,村里最有文化的算命先生也认不得,你爷爷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拿着那绢子就上了县里。” “那时候是民国三十二年,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全世界都不安宁。当时我们这片是老蒋的管辖,你爷爷把那古素绢子带到县里,想找有文化的先生看看,可没想到竟传到了当时的文物局去,所子里的专家看了,立即召开了一次秘密的会议,上面下达命令当时组织了一支考古队去了西安,你爷爷作为绢子的提供者也跟着去了。” “在去之前你爷爷就已经和你奶奶搞对象了,走的时候说是最多两个月就回来,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两年,据你奶奶说,他当时回来的时候头发长的蓬乱不堪,胡子拉碴的,看起来甚是憔悴,而且性情大变,话也少了很多,奇怪的是他回来的时候拖着个大麻袋,打开一看,正是一件人形金缕玉衣。人人都道恭喜,可你爷爷却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是根据那绢子上提供的信息失而复得找回来了吗?那太爷爷呢,最后找到没?”我问。 老爹又咪了口酒继续道,“你爷爷回来以后什么也没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好在有你奶奶陪着,后来有了我们这群孩子,直到有了你们这帮小崽子,话才越来越多,年纪越大以前发生的事却越清晰,小辈也都不懂事,你爷爷六十大寿的时候,你几个叔叔伯伯婶子姨都打起了那件金缕玉衣的心思,你爷爷的一只眼睛也是那时候意外瞎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十年前,你爷爷聚齐我们,说要把当年未完的事给了结了。我们也不明白他说的事到底指的是什么,但也估摸着危险,就劝你爷爷别去,谁知,他第二天就不见了。” “所以,爷爷就是那时候不见的?那后来呢?这夏莱又是谁,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关于爷爷。”我问。 “你爷爷这一离开就了无音讯了八年,你想想,你爷爷离开的时候都七十了,一个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而且还这么多年没消息,我们嘴里不说,心里都以为你爷爷没了。”讲到这他顿了一顿,“可就在两年前,家里收到了一封信,正是出自你爷爷的笔迹,说什么他现在过得挺好,让我们别担心,说是他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些年一直在为那件事奔波,现在只差几个关键了。最奇怪的是,那封信提到了你。” “我?”虽然爷爷在我们这一辈里应该是最喜欢我的,但是这么多年,爷爷还惦记着我,我真的说不出地感动。 “对,你爷爷他说,现在你长大了,有些东西也需要自己去面对了,也是时候背负起的你应该责任。”说这话时眉头紧锁。 “责任?什么责任?”这都什么什么啊,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老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的严肃,你爷爷不知有什么心事烦恼了呢么多年,我只是怕这样的命运降临在你身上,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听老爹说的模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大概老爹心里也没数,“那夏莱呢?”我又问。 “你太爷爷还在的时候喜欢研习风水秘术,由此而交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是清末时的一个商人,叫夏友伯。后来他经商下海去了国外,联系也就少了,但还是偶有书信。夏友伯有一子一女,女的嫁了个洋人留在了国外,男的,也娶了个洋姑娘。也就是夏莱的奶奶,夏莱的爷爷喜欢故乡的味道,回国定居后也喜欢鼓捣些稀奇的古玩啥的,你爷爷这两年就在他家,说是在为什么做准备,却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夏莱是这两年回国的,八成是受了她爷爷的影响,在美国主修考古,而且这妮子身手不凡。”老爹用一副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的鄙夷眼神瞟了我一眼。 我不乐意了,我也没多差啊,“那她来咱家什么意思?”这冷美人不好好在家呆着来这作甚。 老爹还没开口,就听门外透来的声音,“我来是为了带你走。”不响,我却听得清晰,是夏莱。 夏莱挽着我母上大人的胳膊,笑眯眯的看着我。而秦姐脸上透着的笑容才然我感到背后一阵发凉,要知道,秦姐每次这么笑都没好事,“秦姐啊,这么晚你们去哪了?” 秦姐依旧一张笑脸,“你姑要嫁人了,邀请我们去她家先吃个饭,你不是晕了嘛,我就派你老爹留屋照顾你了。” “我姑终于有人要了?”话刚说完,脑袋就迎来一记糖炒栗子。 “你个死小孩,怎么说话呢。明个在村里办婚礼,你给我打扮精神点,还指望着你当伴郎呢。”秦姐揶揄道。 那天我早早就躺下了,脑子里想了很多,比如爷爷说的责任是指什么,夏莱说带走我是什么意思,还有一件令我激动的事是姑姑的婚礼,因为,爷爷说过,要把那件金缕玉衣作为姑姑的嫁妆,我这么大都只是听说那件玉衣,却从未见过,爷爷把钥匙交给了夏莱,明天就能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了。 想着想着,我便去与周公相会了。这一觉,很甜。 第十五章 靠!被绑架了 第二天来的很快,早晨七点就被秦姐从被窝里拉出来了,忽然才想起秦姐说姑让我当伴郎的事,利索的起床冲了把凉澡,吹了个满意的发型。 婚礼在一个村口的教堂举行,姑是基督教教徒,和台上朗读的牧师也是相识,所以也就有了这么一场中西合并的婚礼,中西合并怎么说,牧师的正前方摆着一张盖了大红桌布摆有金秤、红枣和红烛的桌子。未来姑父挽着姑的手,姑身穿一款轻盈蓬松的白款婚纱款款而来,我从没见过姑呢么美。 婚礼的过程无非是你愿意我愿意之类的,我对这个姑父也提不起多大兴趣,百无聊赖,倒是夏莱,她今天穿了一款类于洋桔梗的浅紫礼服,疏落的光束懒散的洒在她的肩上,衬地那一泻发丝格外地黑亮。 “勒天。”我回过头,发现陶子然正往这看,她竟然也来了。 “你也来了。”我笑着看向她,她今天穿了件浅绿色的碎花裙,马尾高高束起显得格外甜美。 她微微靠过来,似悄悄话般小声对我说,“都说你姑姑婚礼,会展示那件传家宝诶。真的嘛?” 怪不得我觉得今天人来的特别多,原来大半个村的都来了,还有些别村的,多半是想来看热闹的。 “这,我也不清楚,这是爷爷之前交代的。要把它留给姑姑,却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展示。”我看向陶子然,却发现她一直在看我。 “怎么了?”被她看得一阵莫名,“难道是我今天比较帅?”不禁拿手抹了抹发型。 她愣了下,微微有些扭过头去,没说话,转身走远了。 午饭过后,大约下午一点多吧,大伯在婚礼的正中央念完对小姑婚礼的祝词后,严肃道,“今天是我们勒家小妹嫁人的重要日子,按照家父离开前的叮嘱,我们将交给小妹一件重要的东西,祝小妹幸福。” 随着大伯的话落,从大门口缓缓推进来什么,我仔细一瞧,那模样分明就是个棺材!棺材上缠绕着胳膊粗的铁链,叮叮当当的铁链碰撞声让当时的气氛显得格外诡异。 场内一片唏嘘,这大喜的日子,搬座棺材来,这不晦气死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从前只听他们说这金缕玉衣给爷爷放保险柜里,可,这哪是保险箱啊,好家伙这么大一棺材,用铁锁禁锢着,一把金灿灿的锁头,显新的很。 还没怎么多想,就见夏莱迈着优雅地步子,走向了那个黑棺材,大家虽说心里有些觉得有些晦气,但大多还是爱看热闹的,把那只棺材围的紧紧的。 缓步走到黑棺材前,夏莱拿出钥匙道,“我是勒老爷子托来开锁的。”她轻笑,将那把与锁格格不入的古朴钥匙对准锁头。 “哗啦啦。”随着禁锢的解除,锁链滑落了下来。眼前的是一只有些掉漆的黑棺,这个保险箱还真特别,我以为是用推能把盖推开,想待会帮着一起推。没想到,果然啊,要用撬的!这不就是棺材的打开方式嘛! 锁链刚落下门外就来了几个拿了铁杆的大汉,准确的来说是八个,左右棺侧各三个,棺头棺尾各一个,一副要起棺的架势。 八名大汉同时发力,却怎么也撬不起这棺材盖,围观的也急了,说是帮着一起,大约十几个人围满了黑棺的四周,“一,二,三。”同时发力,还是不行,我急着也想帮忙,在棺尾挤出了点地,“一,二……”喊道而的时候我好像问道一股奇异的香味,说不出的好闻,而且,记忆里我好像在哪闻过。 随着香味的溢出,这棺材盖像忽然轻了许多,几乎没费多大劲就给掀了起来,只是,这盖掀起来后,却根本没有什么金缕玉衣! “怎么会没有。”边上的夏莱轻声道。 黑棺里只有浅浅的一层黑水,比墨还黑的那种,散着淡淡的香味。原来刚才的香味是从这里出来的。 我正想着,只觉眼前一黑,我天,我有呢么弱吗,这是要晕了吗?却听见耳畔一片嘈杂声,身边的人都在大声说着什么,到底谁把电闸拉了。这是要闹场子抢新娘的节奏吗? 抢新娘?我小姑好不容易嫁出去的,谁敢!我在黑暗中随手不知摸了个什么,似乎是个酒瓶子,我抄着就往记忆中小姑的方向挤过去,没曾想,不知就被哪只黑手往后脑勺猛敲了一下,疼的小爷我当时大叫一声,那只黑手似是没想到我还能叫唤,又措不及防的给小爷来了一拳头。 我心头咯噔一声,又得晕了,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 脖颈疼的很,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车疾驰在高速上,“你们谁啊?”我想揉揉脖子,却发现手给绑起来了。 “你醒了。”前排副驾位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夏,夏莱!” 似是发现我认出了她,她轻笑一声,便继续与主架上的人说起话来。 “是你做的么?”夏莱问。 “不是。”对方是一名低沉有磁力的男声。 “不是你,你抓他做什么,竟然比我们提前动手。”夏莱又道,语气里带了丝丝不高兴。 “没必要跟你解释。”对方回的很冷淡。 这,他们都在说什么啊,“对啊,抓我做什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主架上的人转过了头,“左寻渊!”这变态的变态手段我是见过的,小爷我手现在还疼着呢。 “想见到你爷爷就闭嘴。”夏莱和左寻渊同时道,他们也似乎没想到与对方呢么默契。 此时我的脑子里已经一团乱了,这和爷爷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绑我。” “看不出来么,你被绑架了。”左寻渊幽幽道。 什么,绑架!“你们是认识的?为什么要绑架我!”我不服道。 “准确的来说是他绑架的你,本来我想把你带走的,却被他捷先登足了。”她感叹道。 带我走?她原来好像是说过。“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还有,这是要去哪。” “西安。” 呃,西安?呢么远,去那做什么,前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夏莱应该睡着了吧。 整个车内都很安静,一路风景,我却无心观赏,不知觉间也睡着了。 “醒了醒了,别睡了。”我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睁开眼就见一身黑色皮衣的夏莱站在面前,外面早是漆黑一片,“我们,我们到西安了?” “恩。”夏莱似是有丝丝倦意,把我从车里捞出来,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 我动了动手腕,好疼。打量了四周道,“那个左寻渊呢?” 她的眼神清明了许多,嗔道,“他去找人了,我们明早上在这见面。” “你能跟我说说么,夏莱。”我停在街边问道。 她眯了眯眼,那种似想将我看透的目光盯了我许久,道,“你逃不了的,勒天,这是血脉的责任。你还想见你爷爷么,就当为你爷爷好。”她扭过头大步向前走,我也跟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早,又或是根本没怎么睡,心中的疑问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早饭吃的是西安的特色,羊肉泡馍和肉夹馍。别说,还真是香,特别是肉夹馍,咬一口便停不下来。 我和夏莱坐在一家馆子里等左寻渊,她今天穿的依旧是一身黑色皮衣,马尾高束,看起来英姿飒爽,却透着淡淡的冷意。 估摸着有二十分钟,左寻渊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看起来很壮,满面油光,我好像在哪见过,好像是……好像是那次回家的火车上!矮的那个很瘦,看起来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眼睛却有神的很。 “这是老三,这是雷子。”左寻渊介绍道。 这时边上的夏莱开口讥道,“人可找的真快。”她起身,“跟我走吧。” 开了有半小时的车程,好像就到了,我们都下了车。 “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算卦了,算卦了,不准不要钱。”一个脆脆孩童声音在热闹的街上显得格外突兀。这么小就懂出来做生意,真可怜,我心想。 “我说,几位要不要算个卦啊。”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拦住了我们,“我看几位不是本地人吧。”这姑娘人虽小,生的确是水灵的很,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扎着双马尾,煞是可爱,让我脑子里直接蹦出了一个词,“小萝莉”。 第十六章 所谓论道 “我们不……”我刚想回她,却被夏莱拦了下来。 她平静的注视着这个小女孩道,“你帮他算算。”她的手指向了我。 我一向不相信这些神啊鬼的,但是夏莱这么做也有她的原因,况且我也很想知道这小丫头能编出什么名堂来。 那丫头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绕着我转了一圈,再用一副考究的眼神打量了我许久,又从自己斜跨的袋子里摸出几个铜钱币,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和握摇了摇手中的铜钱币,口中念念有词,再是很潇洒的往地上一抛,还真有呢么点算命的意思。 那丫头对着地上散落的铜钱看了许久,良久才开口道:“巽卦为风为木者,为风,为长女,为绳直,为工,为白,为长,为高,为进退,为不果,为臭,其于人也,为寡发,为广颡,为多白眼,为近利市三倍,其究为躁卦。九三。频巽,吝。” 听这丫头说了一堆,却也没怎么听懂,也不知她是不是胡诌的,便道:“丫头,你能解释下吗?” 却见那丫头摇头晃脑道:“吉也凶也,冥冥自有定数,九三:勉强顺从,其心必不顺畅。我想这位小哥来到此地并非本愿吧?” 我去,这,这能看出来吗,小爷我确实是被绑来的,但是我们几个一路上还看起来挺和谐的,她究竟是猜的还是真有些本事,说的这么准。 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对我回以轻笑。 此时站在一边的左寻渊“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丫头皱了皱眉。 “你笑什么。”她冷冷瞥着左寻渊道,那种小大人的画面感着实强烈,让人忍俊不禁。 左寻渊正了正身对着“小萝莉”道,“不过雕虫小技,旁门之道。” “小萝莉”似乎有些生气,一副要与其争辩到底的样子,“阁下这是何意,旁门之道?不知阁下师承何处?” 左寻渊也不焦躁,“三清。” 这下那“小萝莉”倒乐了,道:“现在这世道,三清的亲传门人早死绝了,你又哪来的三清之正道,不过以讹传讹,何所谓其三清?无妄乎你所说的旁门之道罢了。” 左寻渊这下也不高兴了,眯着眼用一种危险的目光看着她,“谬论,道法自然,人灭,然理于世。” “好一个道法自然。”“小萝莉”努力仰起头怒气满满的想与左寻渊对视,然而左寻渊却故意撇头不看她,那丫头气极了,“既然道法自然,便不拘于形,理于人心没错,那你又凭什么瞧不起天下广道!” 左寻渊一副对她说的嗤之以鼻的样子,懒懒吐出三个字,让“小萝莉”瞬间炸毛。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应该对着“小萝莉”说了,“小神棍!” 这三个字,他说的轻蔑,“小萝莉”被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直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 “好了,别争了。”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夏莱对着那“小萝莉”开口道,“小姑娘,你知道这条街上有一位姓商的前辈吗?人送外号“商九爷”。” 那丫头沉默了会,转了转眼珠,又努了努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撑起脑袋,歪着脑袋问,“你打听他做什么?” 看样子,这小丫头好像是知道夏莱说的那个人。 “有事相托。”夏莱回的直接。 我总觉得他们几个今天说话都文绉绉得,一套一套的,这是要拍剧啊? “小萝莉”挑了挑眉,又若有所思的想的一会儿,从随身的斜跨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把可伸缩的长杆,又探手在包里摸索了挺久,终于捞出了一块皱巴巴的白色长布,随手打了个结把长布系在杆上,再把杆子拉长,那块皱巴巴的白布条子上愕然写着“神算子—商氏。” “还神算子?可以啊,你这神棍挺上道啊。”左寻渊在一旁揶揄道。 “你给我闭嘴!妖道!”那丫头瞪圆了眼睛。 夏莱蹲下来,对着坐在地上的“小萝莉”轻声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商九爷是你什么人?” 那丫头也不傻,知道夏莱必定是有求于商家,便换了个姿势痞痞道:“今日你们路过这也算是同我有缘,美人那,我看你命里缺我。”她嘻嘻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商家第七十八代传人商灵也是也。” “商灵也?商九爷是你……?” “我家老爷子。”她回的利索。 夏莱闻言,从胸前的皮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淡淡说道,“那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前辈吗?” 商灵也没答应也没回绝,接过纸条就直接打开了。这丫头认字嘛?我心中暗道。 “原来那老家伙还没嗝屁啊。”她嘴里小声嘟囔起来。 夏莱却目光一亮,“小姑娘,你……” 夏莱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丫头打断了,“停停停,我给我家老爷子打通电话。”说完,她又在那个破布带子里摸了起来,掏出了一块手表。 电话手表,够可以的啊。这妮子拨通了电话,又向我们这一圈看看了一眼,便走远通电话。嘿,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秘密,还知道避嫌。 那丫头讲电话讲了好一会,才双手背后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对我们道,“跟我走吧。” 夏莱跟了上去,于是我们也跟了上去。这也不知道要去哪,走了一个多小时,便进了山路。 老三的块头大,消耗体力也多,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开始不停地嘟囔,“小神棍,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还有多久才到,你要是敢耍你爷爷我,爷爷我就活宰了你做人肉包子。”老三愤愤道。 前面那丫头听见这话,连步子都没顿一下,依旧径直走着。我们出发的时候是上午十点,这会子也快到一点了,正午的太阳烈的很,加上也没吃午饭,整个人都陷入混混噩噩的状态。 见那丫头没理他的意思,老三不禁有些恼怒,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左寻渊瞪了回去。 老三虽然有气,却也识相地没张嘴,这丫头似乎有些来头,会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一路上,左寻渊也猜到了,商家,似乎也是其中之一的一环,如果没有商家的人,那么他们即使去了,也一定走不到最后,只会更添一份危险。他却心中冷哼,当年的四大族,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修旁门左道的旁支。 兜兜转转,在将近步行三小时之后,终于到了。那是一间林间的别墅,被林子隐蔽的很好,别墅的前方是一汪碧蓝色的湖,给人一种浓烈的深邃感,别墅的后方是一座小山,这地方要照爷爷以前的说法,简直是藏风纳水风水极佳的宝地啊。 商灵也推开大门,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幅古朴繁复的木质雕花屏风,却十分素雅。整个房子里都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淡淡檀香味,梨花木制的一套古式家具,给人一种凝心静气的氛围。 唯一格格不入的则是,商灵也刚进门就扯着嗓子喊,“死老头子!快给我下来!他们都来了!” 过了好一会,楼上的人才下来,我一直以为商灵也口中的老头子起码也年过半百了,因为听夏莱的意思,那位商九爷似乎也是跟爷爷一辈的。可当我真正看见他的时候,却是一个脸上充满笑意的,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 “灵丫头,火气这么大做什么。”他缓缓走下来,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走到了夏莱的身边道,“如此美人来我商家做客,是商家的荣幸。” 商灵也只是斜瞥了他一眼,“死老头子,收起你那满脸褶子,赶紧谈正经事,快饿死了都,我去做饭。” 那丫头走后,整个客厅都一片寂静,终于,商九爷轻飘飘地开了口,“嘿哟,这还真是凑齐了么,这位应该是夏小姐吧,你爷爷还在吧。” “爷爷身体健康。”夏莱盯着讲话为老不尊的商九爷冷冷道。 商九爷又起身,走向我们这边,在我,左寻渊,老三,雷子周围绕了一圈,停在左寻渊跟前道:“像啊,真像,跟那牛鼻子老道一模一样。”左寻渊冷哼了一声,也没搭话。 最后,他走到了我面前,“你就是勒天祁的孙子?” 我点头。却见他“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就走开了。我去,这什么意思,瞧不起小爷我? 第十七章 九宫飞星局 大约是过了半个小时,期间那丫头把夏莱喊进去打下手。我也是佩服那丫头的勇气,这黑美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开饭了开饭了!”那个传说中的商九爷像个快饿死的流民似得,筷子敲得碗乒呤乓啷地作响。 我不知道左寻渊是怎么了,自打来了这,他紧蹙的眉毛就没舒展过,且在那商九爷的动筷下有更甚的趋势,他随手点了支烟轻嘬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白烟。 老三坐在门口树荫下乘凉,估计也是累着了,闭着眼就睡了过去,还梦呓着什么,怕是做了什么美梦。 雷子却是一直没坐住,他先是在商家别墅里东走走西走走,这瞧瞧那瞧瞧地,再是出了门,绕着商家院子外围走了一着,总给人感觉他在找什么东西,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进来时看见的那汪碧蓝色的湖泊上。 我也是好奇,那湖泊究竟有什么古怪,也学着雷子,盯着它看,并没有什么可聚焦的点,不觉间,眼神便涣散了。忽然脑子里传来一种古老悠长的深邃感,让我静静的感受着沧海化桑田的无力感,一时间不知悲从何起,眼泪便簌簌落下。 “开饭啦,开饭了。”门口传来一阵那丫头稚稚的声音,如银铃般。 我踱步走进屋,却发现大家都在看我,“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快吃饭吧。”左寻渊向我招了招手。 吃饭的时候老三也就醒了,狼吞虎咽的扒了几碗饭,边吃边含糊道,“灵丫头,你这饭做的可真好吃。” 那商家丫头听了这话喜形于色,当即给老三碗里夹了俩鸡大腿道,“算你识货,我可是大厨呢,多吃点。” 一顿饭的光景,那灵丫头便和老三熟络了起来,想来着丫头生活在深山老林的也是实在没人闹腾,怪可怜的。 “把你的爪子拿开。”夏莱冷冷道。 “你说说你说说,你这女娃子,多少人想叫我商九爷给看个相……”商九爷话还没完,便被夏莱反手一个擒拿手。 “诶哟,诶哟,你这女娃子。”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飞窜过去,对着夏莱就是一掌袭去,奈何夏莱也不是好惹的茬,一个闪身躲过了那一掌,夏莱一手提着为老不尊的商九爷一边躲闪着商家丫头的进攻,那灵丫头像是觉得受到了屈辱般,攻势却来越猛,我敢说,现在要是给她把刀,她立马敢向夏莱身上劈。 奇怪的是竟没人上前拦,看得我握着拳头一把冷汗。 说时迟那时快,一副龙凤纹铜柄双弯刀疾驰而来,“丫头,接好了!” 顺着那方向看去,竟是那商九爷趁夏莱不备溜了出去,也不知从哪拿了这双弯刀就向这丢。 嘿,你说这商九爷,这是嫌事闹得不够大啊,这么下去可不是点到为止了,这是要血溅三尺啊。 那灵丫头接过双弯刀游刃有余的耍了起来,一招一式凌厉且迅速,直将被夏莱压制的局面翻转过来,正所谓刀剑无眼,夏莱闪避的却很从容。 说实话,我是真没见过夏莱出手,却打心眼里觉得她是个厉害的角色。又是一记狠砍,夏莱一个闪身,好险,刀面划过她的头发,“噔”。落在她身后的黄花梨木椅上。 “诶哟,看的我都心都痛了,那可是黄花梨木啊,这败家丫头。”商九爷坐在一旁鬼嚎。” 只见夏莱微微眯了眯眼,从腰间摸了把m60限量左轮,等等,什么!手枪!我去,见过女人打架扯头发的,这妮子竟然玩这么狠! “好姐姐,好姐姐,我只是玩玩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啊。”商灵也撇着嘴委屈道。此刻夏莱的限量左轮正抵着地上灵丫头的太阳穴。 我知道夏莱是不会动那丫头的,估计也就是吓吓她,毕竟对于商家,他们还有事相求。 夏莱稍稍挑眉,看向那边嘴上着急却在喝茶嗑瓜子的商九爷。 “商九爷,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一直在边上静静观望的左寻渊道。 商九爷挠挠头,作势就要打哈哈。 这边商灵也见夏莱也没放开她的意思,那死老头子又遭那个妖道的威胁,便愤愤开口,“只要你们敢动我们商家人一下,今天谁都别想离开这间屋子!” 说话间,这丫头狠狠往自己右手食指上咬了一口,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用带血的手指在地上鬼画符了一顿,房间忽然就暗了下来。 突然,屋角上拴着的八个铜铃齐声作响,那声音称不上刺耳却让人一阵晕眩头疼。 “该死,小神棍!你们家房顶上竟然布了九宫飞星局!”左寻渊惊异之余又有些不解。对于这局他似乎知道些,却了解的很少,因为年代久远早已失传。 夏莱松开了商灵也,对着悠哉喝茶置身事外的商九爷恭敬道,“商九爷,我们来的目的你是知道的,十年之约是当初各祖辈定下的,如今前辈若要毁约也行,只是这商九爷的名声在外,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只听商九爷忽然正了正声,“我可以把地图给你们,但,仅是地图。”他一字一句说的严肃。 “没有商家的人我们走不到最后,商九爷不会不知道吧?”左寻渊淡淡道,我能感觉到他的怒火,即使他一直静静的。 “哼。”商九爷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一去凶多吉少,况且,他,是他吗?”他的手指向我。 这什么意思,什么我是不是我的,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左寻渊目光闪了闪沉默不语,商九爷继续道,“你也不确定不是吗,既然这样,我又怎么能让我家丫头去送死!” “时间快到了!即使你不让她去,那里也终将是她的归宿。你愿意让她坐着等待同样的结果,倒不如跟我们去寻找根源,破除这种所谓的宿命。”夏莱又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商灵也,“丫头,你们商家的诅咒不终不灭,你难道不想把它了结在自己手中吗?” 诅咒?什么诅咒,夏莱曾经跟我说,这是血脉的宿命,这是诅咒吗?而这宿命究竟是什么,小爷我活了二十几年,都活蹦乱跳的,现在给我来个宿命论,我不信邪。 商灵也看向商九爷,想从他那得到答复,显然她知道些什么,至少比我多。却见商九爷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决定。 “我去。”她蹙起小眉毛,眼睛瞪地大大的,示意她的坚决。 “喂,女人,你可以把枪拿开了吧。”要知道,老三已经被那摧耳魔音折磨地倒地了。 待夏莱把枪收了,这丫头走慢步到布袋子边上,摸了许久,摸出了一小樽晶莹彻透的紫麒麟,又摸出了一面铜镜,她把紫麒麟放在铜镜之上,盘腿而坐,嘴里不知道又念叨了些什么。 在那丫头语毕之时,我仿佛看见了那紫麒麟的周身飘起了一缕紫光,眨眼的功夫却再也找不到踪迹,八个屋角上的铜铃也停止了作响。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三还没醒,灵丫头说他这是入梦了,一会就好了,便拿了个铜铃在他耳边摇了摇,那铜铃与她家屋角上挂的相似,不一样的是上面的花纹,像是某种鸟类。 我和雷子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老三搬上车,商九爷送了只葫芦给左寻渊,我想,他们口中的地图应该就在这里面吧。 夏莱先上了车,坐在副驾上等我们,我是最后上车的,临上车即那个商九爷往我手里塞了个什么,像是个珠子,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细细密语,“别让他们知道,如果想救你爷爷,它能庇你平安。” “好好好,一路走好,照顾好我家丫头!”商九爷的声音不大,却就在我们耳根边上响起。 出了西安,夏莱又弄了一部车,我和灵丫头跟她一辆。左寻渊的车在前面带路。 灵丫头很稀罕夏莱那把左轮手枪,一路上吵吵闹闹想看看,都被夏莱以沉默对答,闹腾半天估计也是觉得累了,便和我唠起了嗑。 灵丫头:“勒天,你真的是勒老爷子的孙子吗?” 我:“恩。” 灵丫头:“我见过勒老爷子,你一点也不像他。” 我:“怎么说?” 灵丫头:“他有智者的思想,勇者的行动力,而你,却骨子里透着平庸。” 我好想打她,可是她此行捎上了那个布袋子,和那一对龙凤纹铜柄双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