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天关》 阅前必读:本书风格,更新说明及... 踏天关的三个风格 第一,主角并没有王霸之气,他所获得的一切,都是辛苦得来,别人对他好,能以性命相托是因为他对别人更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誓死追随。主角会获得金手指,但并没有无敌光环,并不能一路开挂。 第二,情节步步深入,有奇遇,有热血,故事力求跌宕起伏,深挖坑,广积粮,以东哥为目标,尽量杜绝狗血情节。 第三,可能不止一个女主,但不会是种马后宫。 更新承诺 上架前:每日基础更新一章,总字数不低于三千,三十万字以内不上架。 上架后:每日基础更新两章,总字数不低于六千,节假日加更一章,周末时间允许亦会加更。 努力端正码字态度,以读者为本,以三少为榜样,望大家共同监督。 踏天关是我写的第一本书,也是第一次发网文,既然开始了,就会坚持下去,不管结果如何,大家不用担心太监或是扑街问题。 这是我第一次写大篇幅的小说,情节掌控力以及语言、文字的处理包括战斗场景的描绘,人物的刻画,更新速度等等各个方面都是特别欠缺,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情况,需要慢慢增强,一点点学习,弥补自己的缺陷,也正是这个积累、逐渐丰富的过程是最为美好的。 作为一个新人,只有拥有诚实端正的码字态度与高涨的创作热情,才能让更多的读者朋友认识自己,才能完成这个由弱变强的过程,才能享受这份美好。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共聚于创世,相识于踏天,茫茫书海,你我相遇,这是缘分。 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 第一章 血染重裳 末路逃亡 阴霾的天空下,夜色漆黑如墨。 远处的大山匍匐在这深沉的夜里,隐约只见一个峥嵘的轮廓,森森然如群魔伫立,透着一份神秘与恐怖的气息。 寒风冷冽,触肤生疼,拂面如刀。 正是隆冬时节,北境的气候显得格外严寒。 呼啸的寒风卷起鹅毛大的雪花漫天飞舞,天地间到处充斥着风雪的咆哮与呜咽之声。 屋檐下,岩石上,竹林树梢间,到处挂满了一弯弯粗如儿臂,晶莹剔透的冰凌。一排排、一簇簇,如刀枪林立,锐利无比。 放眼望去,苍茫大地,无尽群山,全都被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所覆盖,整个世界就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倒是为这漆黑的夜平添了一份清冷的光与惨白的色彩。 约莫是三更时分,风雪正盛。 随着地面积雪的震动,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只见风雪弥漫的天幕下,蓦然现出了一道黑色的洪流,洪流的速度特别快,刹那间便跨过了十余丈距离,蹄声滚滚如江潮涌动,向着帝国南部席卷而来。 那是一群踏雪疾行的骑者,约有二三百余人。纵马狂奔间,人头涌动,丝毫不乱,首尾呼应,两翼稳如磐石,组成一个尖刀状锥形方阵。 方阵最前端的刀尖位置,一名紫袍青年一骑当先,二十七八岁年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身高不过七尺,显得有些瘦削,却异常挺拔,满头乌黑如玉的头发,黑色的瞳孔平和而有神。 这群骑者坐骑俱是高头大马,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色,高速奔驰间,马蹄翻飞,玄铁打造的马蹄寒光闪闪,铁蹄过处,坚石碎裂。 紫袍青年的坐骑却是一头高约两米,长达三丈有余的吊睛白额大虎。这虎周身纯白如雪,唯独虎掌一片赤红。钢鞭粗细的虎尾扫动间,空气呼啦作响,巨大的虎目中,嵌着两颗铜铃般大的眼珠,蓝幽幽、亮泽泽,发出幽冷的光。 方阵最后端的位置,一名青衣骑者断后,亦是相等年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也是骑着一头猛虎,通体赤红,眼如金睛,煞气逼人。 方阵外围两旁各有十二名骑士,左边骑士披清一色的玄色薄毡大氅,右边骑士披清一色的赤色鹅毛大氅,上面绣满了神秘莫名的复杂图案,披风下穿的俱是擦的锃亮的兽纹玄铁重甲。 在方阵的最中间,众多骑士的重重护卫下,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华美异常,大的惊人,由四头赤焰猛虎拉着并行,上面一顶遮蔽风雪的华盖,通体明黄之色,上纹龙凤呈祥,五龙戏珠图案,其它部位通体紫色。车轮高半米有余,寒铁所铸,刀剑难伤,在白雪的映射下透出清冷的光。马车的轴心部位不知用什么奇异金属打造而成,滚动间,悄无声息,上面布满了无数骇人的锋利刀片与尖锐的倒刺,宛如一体。车轮高速转动时,尖刺飞舞,刀光闪烁,切肉断骨如切草芥。 这群骑士显然经过了长久的跋涉与艰苦的战斗,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伤痕累累。钢铁重铠上布满了枪斧的痕迹,裸露在外面的四肢或是被剑划开一条条巨大的豁口,或是被利刀一切而断……有些的身上还插着先前战斗留下来的箭矢,体内仍然留着刀剑断裂的残片,还来不及处理,队列的每一次前进,都是又一次的创伤与撕裂……有些骑士横抱着自己战友残破的躯体,直到渐渐冷却,直到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仍然舍不得丢弃…… 鲜血从伤口中不断的流淌出来,染红了他们的战马,染红了他们的双手,亦染红了这片洁白的雪地。 同样,染红的还有这群骑士的双眼,染红的还有这段刻骨铭心的仇恨。 战友身上流下来的每一滴血,逃亡途中死去的每一个人,今夜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这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内心在哭泣、在咆哮,终生不会忘记。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流血而死,不断有人力竭而亡。即便如此,他们的脚步未曾有一刻迟缓,他们的身躯依然挺拔。 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绝望的哭泣,除了风雪的怒吼与宛如暴雨般急骤的铁蹄声外,就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重。 他们的鲜血淌在地上,他们的怒火憋在心中。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最前端的那个人,那一名紫袍青年。 因为他还没有倒下,他的身躯虽然颤抖,却依然挺拔如松,他的目光虽然悲痛,却仍然沉稳。只要他还没有放弃,他们便不会绝望。 只要他说可以战,那么他们就会死战到底;只要他说还有希望,那么他们就会从这漆黑的夜中杀出一份黎明;只要他不停,就没人会停,除非他们死去。 他是他们军队的统帅,战斗的核心,旗帜的灵魂。 疾驰的队列迎着怒吼的寒风,奋力向前。 寒风刺在脸上,赤红色的披风被风撕扯着,猎猎作响,宛如一条蛟龙,在空中狂乱的扭曲着、挣扎着,不断想要挣脱骑士身躯的束缚,却一次次被拉扯回来,在风中抖的笔直。铁蹄翻滚,虎掌翻飞,扬起无数细碎杂乱的雪花,只留下鲜艳的蹄印与嵌在铁蹄下的血红碎骨。 他们憋着怒火,隐着伤痛,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一路向南。 那里有着最温暖的故土,最英明的圣皇,最亲爱的家人;那里是他们的祖国,他们为之奋斗、为之拼命的灵魂;那里便是他们的一切,他们最坚实的屏障。 坐下的战马早已大汗淋漓,口鼻不住地吐着白雾,蹄声仍然清脆而有力。 蹄音如雷,他们如同一阵飓风,越过了刀枪如林的冰山,跨过了白雪皑皑的雪原,冲破了敌人的重重围困。他们一刻未曾停歇。 可是此刻,紫袍青年突兀的停了下来。 “聿聿,聿聿……” 骏马长嘶,铁蹄猛的一顿,最前排的骑士手提缰绳,雄驹纷纷人立而起,如同钉子般紧紧钉在地面,没有一寸逾越。 没有示意,没有任何提前的准备。前一刻还疾如狂风的骑士们,此刻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刹那间静止了下来,阵容严谨,丝毫不乱。 由极动到极静的转变,这群东方骑士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 远处是一望无际,匍匐在夜色中的无尽群山。 虎掌轻敲,身后的骑士静静的站着,丝毫不急。 紫袍青年望着峥嵘的群山,轻轻抚摸着白虎颈上的毛发,瞬间有了决断。 他轻拍双手,队列最中间的一名紫衣老者与青衣骑士极速掠来,三人接头,三言两语商量定。 他站在队列最前方,面向众骑士,嘴唇微动,说出了一段话语。 顷刻间,队列如潮水般涌动,一分为二。 紫衣老者与青衣骑士并十二名赤衣骑士,护卫着中间的马车,向着漆黑的大山极速驶去。 紫袍青年重重的叹了口气,待到马车痕迹完全消弭在茫茫的风雪中,方才领着众骑士,继续向着南面纵马狂奔。 至始至终,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声音,亦没有人问为什么。 众骑士奔出不过两三千米,苍茫的大地上,忽然响起了无数双铁蹄同时踏在地面上的滚滚雷音,随后,震天介的喊杀声汹涌而来。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向着南面的那群东方骑士狂卷而去。 铁蹄声急如暴风骤雨,如同要敲碎这片大地一般,混合着锣鼓喧天的喊杀之声,在这深沉的夜中,如同死神的吟唱。 漆黑的夜空下,一头通体乌黑,翼展超过两米的怪鸟急扑而下,带起阵阵狂风,落入一只纤纤如玉的手掌中,叽叽咕咕的叫个不停。 这是一名身穿红色羽衣,美丽优雅的女子,金发碧眼,身姿妖娆。 羽衣女子似乎能听懂怪鸟的叫声一般,轻抚着怪鸟的头部,转过身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对着身后的一名老者说道:“十年谋划,今夜一朝功成。只是些许零边细角之处还有些不完美,却是要有劳大人神圣之躯了。” 这老者穿一袭洗的发白的灰袍,高高瘦瘦,普普通通,眼角遍布丘壑,毫无出奇之处,闻言淡然说道:“可是那群东方蛮子,兵分两路,妄想逃脱圣裁之事?” 羽衣女衣深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显得更为毕恭毕敬。回道:“大人圣明,正是此事。那杨玄风领着残部仍然一路往南逃窜,公孙恺及太傅唐简并十二名护卫与其妻儿,却是往禁忌山脉去了。那杨玄风妄想以身诱敌,来制造让其妻儿逃脱的机会,却不想大人眼光如炬,明察秋毫。” 那老者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这片世界,我不知道的事情,已经不多了。”说完,摊开双手,掌心处隐隐有圣光环绕,光怪陆离。 那羽衣女子神态拘谨,再次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晚辈自带大部队清剿杨玄风残兵,定叫他无法走脱。只是,那公孙恺及唐简皆武艺卓绝,修为已达圣境,还须大人出马,方能万无一失。”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袖手旁观。那些蛮夷,我一人足以擒拿。”老者淡然回道。 “大人修为自然是通天彻地,毋庸置疑。只是那群未受开化,未蒙圣恩的蛮夷之辈,以大人的身份,杀其王侯圣者,尚嫌污了双手。至于那些虾兵蟹将,有何德何能接受大人的圣裁?” 灰袍老者点头赞同,不再言语。 羽衣女子点了三百精骑,听候老者差遣,自己领着两万骑兵,绝尘而去。 …………………… …………………… “踢嗒,踢嗒……踢嗒……”,清脆的马蹄声回响在繁茂的林间。 一顶明黄色的华盖飞快的从林间冒出了头,车轮轱辘辘的转着,将积雪下的落叶、枯枝,细碎的石子碾成粉末。骑士们紧贴在马车两侧,策马狂奔,十二面赤红色披风迎风飞扬,被吹得呼啦乱响。 已是五更时分,黎明在即,太阳藏在群山之后,随时准备跃然而出,天地间开始有了模糊的光亮。 众人一路奔逃,只见山体巍峨,峰峦古怪,气势雄浑,地势险恶,怪石嶙峋。马蹄、车轮翻滚开的泥土,除了黑色,还是黑色。黑色的泥土,黑色的树木,黑色的草,除了黑,就只有冰雪的白,到处都是如此,到处都笼罩着浓郁至极的灰白色雾气。 此刻,众人心中俱是有些不详之感萦绕,奈何后路已绝,这群骑士又是能从尸山血海中杀个三进三出的悍勇之辈,哪会顾忌这些。 粘稠的白雾在空中翻滚着、扭曲着,胡乱的延伸着,如同魔物的触手般四处盛开,无声无息的往骑士们缠去,却又被他们身上浓郁的煞气冲散开来,无法近身,只能发出尖利的啸声。 黎明前的一刻,夜色最为昏暗,这片山峦尤为突出。 狂风卷着如铅般厚重的黑云,在阴霾的空中翻滚游走,黑色的山林在战马的滴答声中,飞快倒退,十二面赤红色的披风被抖的笔直,崎岖的山路如同河流一般,往前蔓延。 蜿蜒的山道上响起了轰隆隆的蹄声,树梢上厚重积雪簌簌的往下落,现出了黑色的树干。片刻之后,无数柄闪烁着寒光的长矛并着数百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黑色的阴影笼罩了每一个人,那群东方骑士喉咙间发出沉闷的吼声,战马长嘶,拖着疲惫不不堪的躯体,顺着山道,绝命逃亡。 …… …… “聿聿,聿聿……” “吼……” 疾驰的队列骤然停了下来,拉车的猛虎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四对虎目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死死盯着前面。 山的这一面,一面巨大的断崖横亘在眼前,云雾蒸腾,深不见底。 这时,车帘响动,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探了出来,现出一名身穿青衣的温婉女子,二十三四岁年纪,明媚动人,总是笑意涟涟。宽松的古装衣裙下,遮不住圆滚滚的小腹,怕是有六七个月身孕了。 只一瞬间,追击的骑兵已到了眼前,刀剑盾牌撞击的铿锵之声截断了所有的退路。 前路断绝,追兵已至。 青衣女子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加上一整夜的浴血拼杀,末路逃亡,下腹忽然剧痛无比,顿时站立不稳,顺势倒在马车上,纤手一抹,血迹染红了手指。 马车中还有一名红衣女子,已然昏迷了过去,剩下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惊慌失措。 小男孩虽然惊慌,却仍然飞快上前握住青衣女子的双手,大声喊道:“快来人啊!青姨流血啦!快救命啊,青姨要生啦!”脸色涨的通红。 紫衣老者闪身而进,探查了青衣女子的脉搏,稍稍松了口气,往她口中喂了一颗药,吩咐了小男孩几句,闪身下来。对身边青衣骑者说道:“公孙将军,王妃早产了。身子没有大碍,只是这腹中胎儿,恐怕难保。” “我大乾顺应天命,子孙儿郎自当福大命大,岂有如此薄命之理!”青衣骑者沉声说道。 “哈哈哈哈哈,当真是可笑之极。你等在莱茵城犯下如此罪行,人人得而诛之,还敢在此妄言天命。所幸雷神在上,苍天有眼,让你等撞在我手中。” “今夜此地,就是你等葬身之处!”灰袍老者厉声喝道,也不废话,左手一挥,身后骑兵如潮水般向下方十二名赤衣骑士疯狂涌去。 “重玄卫,有进无退。保护王妃,视死如归!” ““重玄卫,与我一同迎敌!” 青衣骑者一声怒吼,一骑当先,坐下赤焰猛虎发出震天的咆哮,腾空而起,猛然撞入敌阵当中,手中玄铁重枪挟着万钧之重,扫入人群,将十几名骑兵如同稻草般击飞。紧随其后,十二名赤衣重玄卫策马急冲,迎着敌方骑兵方阵,如同狂风般直接捣入。 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决然、惨烈的气息从每名重玄卫的身上散发出来,有如实质。凛冽的杀气升腾而起,将崖边浓郁的白雾冲散开来,直入云天。 浑厚的真气在体内疯狂旋转,越来越快,渐渐的透出体外,将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清光之中,血管中粘稠的血液极速流转,散发着昂扬的斗意。 雄峻的战马仿佛被骑士身上涌动的气息点燃了,仰天长啸,蹬入空中之时,马眼、四蹄,同时升腾起明亮的火焰,如同踏炎乌骓。 马脖上倒立的鬃毛,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的东倒西歪。玄铁打造的马蹄一瞪之下,地上的碎石被踏的粉碎。 十二杆长枪混着青衣骑者的玄铁重枪,在敌阵中如云般舞动,横、扫、挑、刺之间,翻滚起无数血红的浪花。 他们就如同一柄坚不可摧的匕首,深深的扎进了骑兵方阵之中,一路前行,所向披靡。挡在他们路上的骑兵,不是被重枪敲的粉碎,就是被扎个对穿,又或者是被铁蹄踩碎了胸膛。 鲜血在飞溅,战马在哀鸣,伤者在惨叫。这群重玄卫手中的长枪仍然稳固,他们的斗志仍然昂扬。 他们从不曾低头,亦从不曾认输,哪怕面对的是死亡。 无论这些重玄卫如何坚毅,如何凶猛可怕,在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面前,终究不能全身而退。 周围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无比。 当一名重玄卫用长枪刺入了敌人的胸膛之时,敌方的刀斧已经嵌入了他的臂膀。手臂连跟而断,鲜血不要命的喷了出来,他怒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长枪扎穿了对方的头颅。随后,更多的刀枪雨点般照他身上落下,连着自己,连着陪伴一生的战马,被砍的血肉模糊,如同筛子一般,再也不分彼此。 前进,前进,在敌人方阵中前进。 敌人一片一片的倒下,自己枪下早已记不清累积了多少亡魂。青衣骑者双目血红,手中的玄铁重枪好像被鲜血浸泡了整晚一般,猩红欲滴。他知道,只要自己多杀一个敌人,自己身后的兄弟就多一份存活的希望。 ……直到他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着的敌人。 ……直到他的周围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战友。 他抬头看去,恰好看到灰袍老者嘴角莫名的笑。 他回过身来,看着昔日袍泽残破不堪的躯体,忍不住仰天怒吼,跪倒在地,铁拳胡乱擂动,将这片大地擂的嗡嗡作响,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 …… “哇……”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四周浓郁的白雾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给抛到了空中,瞬间扭结在一起,翻滚、纠缠。随着这声啼哭响起,白雾如花朵一般盛开、绽放,美轮美奂。 一道金色的阳光扎破了深沉的夜,穿过了厚重的云,透过了这片大山上笼罩着的纯粹的黑。 黎明的阳光洒在了明黄色的马车上,洒在了满地鲜血的战场上,洒在了青衣骑者悲痛的心间。 温暖、美好而圣洁。 那是生命中最美好、最令人感动的事物。 是对生命最原始的赞美与动容。 这份美好,超越了死亡与新生,超越了黑暗与黎明,超越了烈焰与寒冰,超越了造化与轮回。 这份美好,是生命唯一的延续。 他承载了人族所有的希望。 希望是美好的,也许是人间至善,而美好的事物永不消散。 青衣骑者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脊背逐渐挺直,如同他手中的长枪,撑起了整片天空。 他一步步向马车走去,全身的骨骼、关节发出雨点般的密集爆响,随着步伐的迈进,脆响声越来越为密集。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第九步踏出。 “嗡”的一声巨响,天地震动。青衣骑者周身如同被无形的气劲荡过一般,焕发出一种莫名的气息,全身上下散发出蒙蒙的青光,混着在金色的阳光中,显得分外圣洁。 随着第十步踏出,云收雨歇,青衣骑者身上的异相已消失不见。 马车里面,青衣女子已经晕了过去,脸上带着母爱的光辉,原本的红衣女郎消失不见了,肩膀上站立着一只神情萎靡的火红云雀。 小孩子抱着一件厚重的白色裘衣,柔和的绒毛下露出一张新生婴儿的脸。 因为早产的缘故,远比正常的婴儿要瘦削很多,红扑扑的小脸上隐隐有青气环绕。 双眼紧闭,柔嫩的小手小脚四处乱蹭,格外的不安分。 青衣骑者深深的看了一眼怀抱中的婴儿,俯身上前,在柔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疼惜的说道:“可怜的小家伙,你是如此的美好,你的命却是如此的不好。”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王爷与夫人宅心仁厚,体恤黎民,少爷自当逢凶化吉,公孙将军不必忧虑。”紫衣老者摇头说道。 “哈哈,哈哈。”灰袍老者嗤笑两声,抚掌相击,连连喝彩:“好,好一幕生离死别的场景,就连我,差一点就要被感动了。”嗤笑声与鼓掌声回荡在深山怪林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与响亮。 “只是,先前你等在莱茵城犯下如此血案,刚刚又在我面前,将三百帝国骁骑屠戮殆尽。如此穷凶极恶,这般血海深仇,非几位的性命不足以偿还。”灰袍老者声音逐渐冷厉,在这冬季的黎明,透着刺骨的寒。 “十二名重玄卫,一杆玄铁重枪,几次冲杀就让你的三百骁骑全军覆没。看来,暴雪帝国的骑兵不过如此,言过其实。” 灰袍老者背着双手走了过来,不急不缓,云淡风轻。 步子很细碎,每一步踏出却是越过了四五十米距离,如同踏破虚空,缩地成寸一般。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第四步踏出,灰袍老者已经到了马车面前。 老者转过身来,背对着公孙恺及太傅唐简,笑道:“技不如人,死不足惜。况且,能够换得几位的性命,也是死得其所。” 老者随意一脚踏在地上一名正在哀嚎不已的骑士脑袋上,将整颗头颅踩的粉碎,鲜血混合着脑浆迸射在洁白的雪上,越发的猩红渗人。 黎明已至,大雪消停,一整夜的奔波,二人早已是满身风雪。 唐简站在马车前,面对着灰袍老者,崖风涌动,衣物飞扬,鬓发如霜。 长风猎猎,他的身躯站立在断崖上,显得挺拔如松。 他随手弹飞了衣襟上的雪花,正了正衣冠,朗声大笑道:“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我大乾子民,顶天立地,当立功名,当食九鼎,当仗剑破苍穹,当纵马踏天关。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岂有贪生怕死之辈?” “是么?”灰袍老者转过身来,看着二人,似笑非笑,双目之中寒光大盛。 话刚说完,一道无声无息的寒意卷了过来,罩住全身,以二人超凡入圣的修为,竟然感觉冰寒刺骨,无从抵御,就连体内真气的运行速度也变得迟缓起来,二人不禁大惊失色。 公孙恺一声怒喝,体内真气疯狂涌动,全身气血如同被点燃一般,整个人散发着火焰般的炽烈,枪出如龙,疾如奔雷,刺向灰袍老者咽喉之处。 唐简双掌泛着莹白的光,形如魅影,欺身上前,双掌比重枪更快,映向灰袍老者胸膛、下腹两处要害。 灰袍老者身形晃动,快如闪电,避开锋芒,左手探出,如同毒蛇出洞钳住唐简双掌,右手捏着法决,飞速变幻,手腕处的空间被荡出丝丝涟漪,顿时,枪尖嵌入其中,无法寸尽。灰袍老者右掌瞬间变得惨白如骨,顺势拍在长枪上,阴冷的气劲顺着黝黑的玄铁枪身飞速蔓延过来。 公孙恺心中暗叫不好,来不及撒手,阴冷的气劲已经涌入掌心,全身如坠冰窖,寒意浸入骨髓,似乎连思维都要被冻僵了。 唐简双目之中杀意大起,此刻危如累卵,早已顾不了许多,右手凭空一招,一道流光跃入手中,却是一柄形状怪异、造型古朴的奇特兵刃。 此物似剑非剑,似刀非刀,通体赤红如火。长五尺三寸,重三斤三两,宽不过两指,却显得厚重无比,周身密布着神秘繁复的条纹脉络。中间开着一条狰狞血槽,血槽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此物一入唐简之手,龙吟之声大作,一股炽热汹涌的气息喷薄而出,将四周阴冷之气一扫而空,刃口处更是流动着金色的光彩,神异非凡。 阴冷之气一散,公孙恺飞速抽身而退,二人一枪一剑,互为攻守,神情戒备之极,再也不敢冒进。 “妙,妙,妙。想不到这次远行,竟然能见到如此神器,当真是妙不可言。”灰袍老者眼光老道无比,一看到此物,脸上便露出抑制不住的贪婪之情:“天下神器,有德者居之。这等宝物,放在你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还是我来替你保管吧。” 灰袍老者形如魅影,闪身扑来,狂暴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而出,逐渐拔高,比先前雄浑十倍不止。苍白的手掌一合,宛如霹雳炸开,中间爆出巨大的声响,紧接着无数的雷霆电光从他周围虚空中衍生出来,滋滋作响。 霎时间,风云变幻,无数道怪异的狂风带着厉啸声往二人身上撞去,越来越多的雷霆电光蔓延开来,塞满了整片天地,狂暴、毁灭的气息在其中酝酿着,充斥着。 天际,被阳光穿透的帷幕早已被重新聚拢的乌云遮蔽起来,这片天地,复归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随着第一声巨响,只见断崖上黑云翻滚,雷霆炸裂,电光闪烁,兵器碰撞的响声不绝于耳,其中的情景却是看不真切。 ……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终于散去,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地上却只留下无数的尸体。 …… …… 七日后,东土大乾帝国北寒域玄冥城。 马蹄声暴雷般响起,天际一面金龙大旗飞快探出头来,高高扬起,时而在狂风中狂乱的飞舞,时而如同标枪般挺的笔直。旗帜下数百骑兵踏着狂风,如同一条笔直的线向着玄冥城极速驶去。 他们穿过了高达百丈的巨大城门,穿过了喧嚣鼎沸的早市街道,他们奔驰在无人敢纵马骑行的玄冥城内,一路畅通无阻,向着最中心那片雄伟广阔的宫殿而去。 宫殿中一处静谧的小院内,几株梅花,几块奇石,一汪清泉,一壶热茶,一名五旬老者端坐不动,悠然品茶。老者身穿紫色袍服,头戴紫金平天冠,白玉腰带上系着一枚玉质印章。 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老者蹙了蹙眉头,转过身去:“老岳,这三十年来,不曾见你如此惊慌过。”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躬身回道:“回禀王爷,蒙将军、月将军正在院外等候,此事,百万里加急。” 老者眉目一凝,轻声说道:“既然如此,进来说吧。” 话刚说完,一名白袍青年与一名黑袍青年联袂而进,单膝跪地:“末将月亦寒、末将蒙哥,参见元帅……。” 老者待二人把话说完,面色变得铁青,手中滚烫的热茶瞬间化成了坚冰,寒声道:“区区北境蛮夷,安敢如此欺我大乾,真是气煞老夫也!老岳赶快修书一封,禀明圣皇。若不踏平北境,杀光这些小人,如何解我心头心恨,解我大乾之耻!” 几人领命而去,无数加急信件如同雪花般纷纷飞往南方。 十五日后,大乾帝都中州九龙皇城。 此时,大乾已立国三万余年,独步东土数万载。 近五千年来,君主励精图治,宽厚仁和,不兴刀兵,天下太平,大乾早已到了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太平盛世。 独步天下三万载,太平盛世五千年。 九龙皇城做为大乾帝都,人族圣城,大陆五大雄城执牛耳者,更是鼎盛繁华至极,人口数以亿万计。 凌晨六点一刻,早市已开,正南玉龙门城门口,百姓川流不息,往来行商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咦”一道惊呼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名一袭白袍书生模样的青年,目光望着城墙两侧,发出惊呼声。众人看去,只见城门两侧挂着两道金色的卷抽,闪闪发光,精美无比,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方方正正,形体饱满。 白袍书生轻摇折扇,朗声读道:“自我大乾立国以来,已有三万两千八百二十七年,三万年来,虽独霸中土,国富民强,却未恃强凌弱,欺辱邻邦。自乾皇以来,太平盛世五千载,百姓富庶,国库金银堆积如山,校场骏马驰骋如云,精兵亿万,悍将如林,刀枪锐利,三军雄壮,却从未大兴刀兵。我大乾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应有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必兴兵抢夺,行那谬德之事?” “兹有北境暴雪帝国,与吾大乾北寒域及冀、幽、燕、青四神州接壤而邻,国界绵延三千余万里,数千年来,两国边境偶有摩擦,冲突不断。两强相争,祸及池鱼,数千年来,边境士兵死伤无数,百姓更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圣皇第三子,帝国烈亲王杨玄风天性良善,质朴醇厚,少年从军,戍守疆土,见边境黎民动荡,难以安居乐业,心生不忍,乃应暴雪帝国汉默亲王所邀,前往莱茵城缔结两国盟约,共商千年和平大计,开创万古未有之圣举。此事上体天心,下合民意,圣皇爱民如子,自当竭力促成。乃令太傅唐简、虎贲大将军公孙恺、皇长孙杨玄机陪同杨玄风一同前往,共证辉煌,却不想北境蛮夷人心叵测,化外之地小人如鬼。” “呜呼哀哉!此次北境之行共三千三百单六人,归来者不过二十二人,实在是百不存一,痛哉!痛哉!这三千三百人,尽皆是百战精兵,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大乾基石,他们身经百战,没有死在沙场上,却倒在了奸诈小人的阴谋算计之中,实在令人痛惜,痛恨!” “太傅唐简惨死崖底,尸骨不全;皇长孙杨玄机惨死,尸首难辨;虎贲将军公孙恺全身经脉寸断,气海丹田被废,行走困难;烈亲王杨玄风全身五六十处创伤,濒临死亡;王妃公孙青苓早产,七月大胎儿杨玄明下落不明,凶多吉少,更有三千多名大乾儿郎的性命。上天虽有好生之德,然此等血海深仇,!傾尽两江之水亦无法洗尽,怎可不报?” “令北院大王杨宗岳为御龙元帅,领六百万北军,两百万玄冥卫,令常胜将苏何为定北大先锋,领一百万冀州军,令武功候温尚为中军大将,领一百万幽州军,二将并入御龙元帅旗下听令,为左右副手,共计一千万兵马,兵出雁门关,踏平汉克军区。” “令玉亲王杨慕风为昭圣元帅,领六百万中央军,两百万监天卫,令公主杨茹风,血魔将罗礼各领一百万精兵并入旗下听令,为左右先锋,共计一千万兵马,兵出虎闹关,直指诺顿军区。” “令烈亲王杨玄风为通天大将军,领六百万南军,两百万重玄卫,令飞龙将王恺,无双将岳鹏为左右先锋,共计一千万兵马,兵出青火关,兵锋直达西南联邦。” “令并肩王王征西为征西大元帅,领六百万西军,两百万赤火卫,令七杀将赵子恒,封狼将允仲平为左右大都督,共计一千万兵马,兵出剑门关,肃清狂野之地、混乱之领,阻断暴雪帝国援兵。” “四路兵马,共计四千万精兵,扬我大乾国威,雪我大乾血海深仇。” “犯我大乾子民者,虽强必攻;犯我大乾天威者,虽远必诛。” ——大乾第四百二十一任圣皇:杨洪 白袍青年唇齿清晰,字正腔圆,读起来声情并茂,待读到最后一句,满腔激愤之情再也按捺不住,将手中折扇一折而断丢掉,大声道:“好一个虽强必攻,虽远必诛,我虽不过是一介书生,却也能手提三尺青锋,上阵杀贼,为国效力!” 周围众多的行商百姓亦是义愤填膺,纷纷摩拳擦掌,有些性子烈的汉子更是把肩上挑的讨生活的家什物件一把甩在地上,大声喝骂不已。群情激愤下,大家簇拥着那白袍书生一道往定国府而去。 随着讨伐檄文和军令的贴出,整个大乾在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庞大的帝国机器在高速运转,如山一般的攻城器械不计其数,数千万雄兵潮水般开往前线…… 此时,这头屹立在东土数万年的庞然巨兽,这头沉睡了五千年的战争雄狮,如同睡醒了一般,渐渐露出了他峥嵘恐怖的一面,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将要焚毁一切。 檄文发出的一小时内,皇城内无数人同时奋笔疾书,各式各样的密信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极速传往大乾各地,大陆每个帝国。 皇城外,几乎是同时,几百上千只信鸽腾空而起,它们扑腾着翅膀,借着空中的风,闪电般射向四面八方。 在鸟群中,有一只极为细小,通体金色的云雀飞的最高最快,它刺破了云层,在云巅之上半展双翅,尽情翱翔,细小的鸟身如同一道金色的细线向着西方极速蔓延。 越过了高高的山峦,越过了无垠的林地,跨过了皑皑雪山,跨过了牛马成群的牧场,大地在倒退,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人烟稀少的绝望沼泽在身下飞速缩小……飞过了更远处的无垠大海,飞过了大海西面的狂野之地。 从云端上往下看,在狂野之地的西侧,现出了成片成片的草原,绵延的群山,茂密的林地,散落了无数或稀疏、或稠密的人族城市。这里是混乱之领,云雀没有停留,仍然振翅疾飞,继续往西,往西……那里才是它的目的地。 在混乱之领最偏僻的西北角方向,有一座耸立在群山山脚处的小镇,里面有着巨石堆垒而成的城堡,有着善良的人们。 此时,正是大乾洪平年间,帝国公历20000年整。 而故事,便始于此时此地。 第二章 善良少年正青春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十二年后。 莽山镇,西大陆雷诺王国西北境内的一个普通小镇,就连名字的由来,也是因为靠近莽山的缘故,一个这样的边陲小镇,在整个王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当夏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的时候,杨明便是这个时候醒了,眯着朦胧的双眼,看了看墙壁上悬挂的魔法指针,不过才五点一刻。 杨明没有赖床的习惯,他已经十二岁了。 山边小镇的凌晨,还是有些清冷的。杨明自幼身子有些单薄,从床边叠的整齐的衣物中换了件洗的白发的粗布长衫。 “哥哥,哥哥,你怎么就醒了?我还没睡饱呢,我还要再睡会,哥哥不要吵我哦。”一个甜甜的女声响起,杨明看着妹妹两颊睡的酡红的脸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给她仔细的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简单的洗漱了下,掩好卧室的门,进了厨房。几口铁锅,一口用青石和泥土浇筑成的土灶,灶上架着一口烧的乌黑的瓦罐。 杨明麻利的生好了火,木柴噼里啪啦的响着,火光摇曳,白衫木的纹理清晰可见,空气中游离着淡淡的木柴香味。 往火堆中添了足够的木柴,杨明提着两个大号的木桶,开了家门,轻快的叫了声:“小灰,打水去咯!” 斜地里,一只灰黑相间的大狗飞快的窜了出来,尾巴摇的跟风中的稻草般,围着杨明四处乱转,两条前腿不时在他小腿上挠呀挠,口里呜呜咽咽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黑狗在倾诉对主人一晚不见的想念之情。 “好了,好了,改天上山掏到啥好吃的宝贝,一定记着给你留一份,行了吧。”杨明一脚踢在装可怜的黑脑袋上,小灰顺势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麻利的爬了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杨明屁股后面。 莽山镇,依山而建,这里的居民亦是靠山吃山。凭借着居民勤劳的双手与莽山中各种丰富的珍贵资源,莽山镇日益繁华,人口与日俱增,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规模的城市了。 光滑、古老的青石板路四通八达,如同蛛网一般,两旁林立着一栋栋漂亮的木制阁楼,顺着青石路一直往前走,在最中央的位置,有一栋用巨石垒就而成的城堡,两米高的围墙上,日夜有强大的战士在来回巡视,蓝顶白边的色彩昭示着这座城堡主人的尊贵。 小镇里每个人都知道,这里是索罗男爵大人的城堡,一名尊贵的贵族领主。 索罗大人亦是莽山镇的统治者。 夏季的清晨,青石路上往来的人不少,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与狗,在这个时辰,倒是颇为醒目。 “早安,玛利亚阿姨。” “哎哟,你这罗兰家的小牛犊子,这么好的天,怎么不多睡会?我家的那个牛娃子还在坑上流口水呢!他要有你一半努力,如今怕是一个小战士了呢。” “早上好,艾玛大婶。” “早啊,小杨明,你这小身板,起的这么早,受了风寒怎么办。”迎面碰到一个中年妇人,生的牛高马大,金发碧眼,一把将杨明搂尽怀里,如同抓小鸡一般,捏了捏杨明白皙的脸蛋,粗糙的大手在杨明的头发上揉弄了两把,将整头黑发弄的如同稻草一般凌乱,呵呵直笑:“也不知道罗兰家的小娘们哪里来的福气,有你这么个孝顺体贴的儿子。” 好不容易挣开艾玛大婶热情而饱满的怀抱,又迎头撞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臂膀浑圆、五大三粗,杨明如同做坏事被当场逮住一般,挠了挠满头乱发,清秀的脸涨的通红,憨憨的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一阵冷风从少了两颗门牙的缺口处灌了进来,杨明立即抿住了嘴,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雷曼叔叔,早上好。” 雷曼看到此景,心里乐呵呵的,向杨明摆了摆手,道:“罗兰家的小子,不要整天跑到山上去折腾,早上地面又滑,要是再不小心摔掉两颗门牙,将来娶媳妇可就难咯。” 杨明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谢谢雷曼叔叔,我知道啦。” 雷曼见此,微微颔首,道:“做完事情,早点来男爵府参加晨练,今天的任务对你来说,可不轻松咧。”说完一挥双手,示意他离去。 杨明应了一声,提着木桶往井边小跑,一路上遇到很多人,他和每一个人主动打招呼,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每个人都热情的回应他,汉子们总是豪爽的拍拍他的肩膀,邀请他去自己家喝一杯热腾腾的朗姆酒,阿姨婶婶们,总是喜欢揉捏他清秀的脸蛋,总是将他打理的整齐柔顺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然后开心的笑。 杨明虽然不喜欢,但是他心里并不恼,他虽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善良少年,可是他能感受到大家打心底里对他的喜爱。 与其他同龄的少年想比,杨明显得格外另类。 他总是第一个起床,有时候甚至起得比黎明就要进山狩猎的男人们还早,不管刮风下雪,从未改变。似乎是他的时间远比别人紧迫,他从不迟到。 他做事很麻利,特别讲究效率,别人一个小时才能做完的事情,他半小时就能做完,并且更好,他永远都在研究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更多的事情,他是最努力的天才。 他性子极为坚韧,总是最刻苦的训练,最严格的要求自己,他一天的训练量,同龄人三天都完成不了。可是,即便如此,他将来注定成为不了一个强大的战士,或是一个高贵的骑士,因为普通人训练一天的成果,杨明需要十天,甚至更多,他是最没用的废物。 杨明并不是本地人,这些从他羸弱的身材,醒目的黑发,黑瞳都可以看出来。 “他应该是一个可怜的私生子。” “嗯,他绝对是一名来自东方的客商一夜风流后所遗留下来的美丽的错误。”在杨明刚来莽山镇的时候,众人总是如此猜测。 十年前,脾气古怪、性格孤僻的汉顿老爹带着两岁的杨明与一个五六岁的残疾小男孩流浪到了这个小镇。很明显,汉顿与杨明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刚来之时,众人纷纷揣测他们的关系,有人说是老爹捡来的,有人说是他们都是流浪者,同病相怜,于是走到了一起。人云亦云之下没个定论,最后随着老爹在莽山镇定居了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这里的每一个人很快喜欢上了这个善良、礼貌、热情的小男孩。 在小男孩渐渐长大的过程中,在他六岁那年,牛郎遇到了织女,汉顿老爹转角遇到了爱。 当时莽山镇的第一美女,罗兰教习的独女,伊芙琳·罗兰不知道被汉顿老爹灌了什么**汤,非他不嫁,便是名震小镇的罗兰教习也执拗不过爱女,只得从了这段姻缘。二人婚后倒是恩恩爱爱,很快有个一个可爱的女儿,安妮·罗兰。自从孙女出生后,罗兰教习倒也认命了,加上汉顿老爹除了不能修行之外,学识修养,眼光境界,倒是令罗兰教习也是为之折服不已。 是故,一家子倒也其乐融融,罗兰教习在安然享了几年天伦之乐后,突然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份不菲的家底。 杨明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每天总是笑盈盈的,即使在知道了他不能修行,不能成为一个纵马驰骋,快意恩仇的骑士之后,他也不过苦闷了一个小时,又笑哈哈的了。 别人修炼一天的效果,他要十天加倍的付出才能达到,他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是他从不气馁,也不会去抱怨什么。因为他有一颗热爱生活,渴望变强的心,这颗心无比坚韧。因为他知道,他有一双深爱着自己的父母,他有着自己深爱的家人,最重要的,他有一个更爱自己的哥哥。 这一切,就是他每天微笑的资本,辛福的源泉。 这里的人们喜欢杨明,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善良、热情、礼貌,总是满脸笑容的少年,同时,也为他感到无限的惋惜。 无法习武,无法修炼,无法成为战士。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这样的命运不免太过于悲惨。 这是一个崇尚强者,以武为尊的世界,民风彪悍,好勇斗狠,习武之气,蔚然成风。山林之中,魔兽遍布,毒虫横行,恶瘴丛生,如此环境下,人性里的那份懦弱与仁慈,早已在无数年里战争的征伐中消磨的丝毫不剩了。 杨明是一个幸福的少年,他有着爱他的人与他爱的人。 杨明也是一个悲惨的少年,他无法成为他想要的人。 他是最努力的天才,他也是最没用的废物。 不管如何,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善良少年。 青春年少,时光大好,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 …… 当今之世,人族鼎盛,秉承天地气运,开疆扩土,神威正盛,裂天下而居。 几大帝国皆国力鼎盛,雄兵亿万,麾下良将雄兵如云,奇才谋士如雨,更兼帝王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尽欲凭手中三尺青锋削平天下,坐拥亿万里锦绣江山,立万世不拔之基业;以胸中文韬武略丈量天下英雄豪杰,笑傲古今,指点江山。而百族久居于边周苦寒贫瘠之地,苦大仇深,厉兵秣马,时刻莫不想着剑试天下,杀尽天下人族,问鼎中原。更兼大陆地形复杂险恶,几大山脉巍峨雄壮,盘踞错节,奇险无比,横贯大陆东西,虎踞南北两地,宽难以测其度,长不更知其亿万里也!山高水远,人迹罕至,其中怪石嶙峋,凶兽遍布,恶瘴丛生,魔兽异虫,猛禽毒物,奇花异草如恒河沙数般难以计数。 而在大陆自古相传的古老传说中,几大山脉五方绝域十方禁地之中,更是有着智慧惊人,强大凶残的圣域之兽!非神圣通天之人谁能抗衡?这些魔兽异虫,洪荒异种自古以来隐藏在深山险地,无人知其数量,数千数万几十万年来的繁衍生息,远离战争,不知已是何等强大!随时都有可能为人族带来灭顶之灾。 大国博弈,不见硝烟。大陆形势更是风云变幻,暗流急涌,烽烟欲起,一触即发。 这是一个大世,这更是一个人族鼎盛的时代!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兴起,帝国即将迎来了它辉煌鼎盛的巅峰时刻!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对于杨明来说,这是一个最美好的年龄,这也是一个他最痛苦的年龄。 在一个这样的时代里,杨明可以是一个最好的人,也可以是一个最坏的人,他唯独不会是一个最平凡的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莫言少年穷,少年正青春。 第三章 魔兽少年的童年及早餐 罗兰家的人都很独特,先是性格高傲的大美人伊芙琳竟然嫁给了一个外来的流浪汉,甚至不顾汉默老爹手臂残缺,性子古怪,反而爱的死去活来,令莽山镇的男人们郁闷不已。其次,在这个男人为尊、夫唱妇随的年代,老爹的三个小孩却是以罗兰为姓,这样的行为彻底给老爹坐实了软饭男的称号。 罗兰家有三个孩子,杨明排行第二,老大性子极为孤僻古怪,沉默寡言,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就连小镇的现任教习雷曼大人看到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心底也会泛起一丝冷意,不愿与之接触。相比两位哥哥,老三安妮倒是极为完美,小丫头今年才四岁,已经显示出了不俗的天赋,平日里更是聪明伶俐,乖巧可人,很得大人宠爱。 一个这样的五口之家,照理来说是格格不入,难以相容的,可是,事实上这个家庭表现出来的,就只有令人羡慕的一家人相亲相爱的辛福。 如此矛盾,却又如此融洽,如此完美。 “如果罗兰家的小子能够修炼,以他万中无一的坚韧性子,只要天赋不是太差,将来成为一位大名鼎鼎的八级强者,显赫一方,不是难事。若是他天赋再好一点,成为威震一方,名动王国的九级强者,怕也是不在话下。甚至……更有可能……。”每当雷曼教习谈论杨明的时候,眼中总是闪烁着亮晶晶的色彩,随后很快暗淡了下去,紧接其来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啊,上天总是不公平的,他给予了某一方面,必先拿走你另一方面。 不能修炼,不能习武,甚至不能成为一名自己魂牵梦绕的战士。 这对于杨明来说,从来不是困扰自己的问题。 不能修炼并不能阻挡他加倍的用功,不能习武并不能阻挡他日夜刻苦的训练,不能成为一名战士,同样阻挡不了他以另外的方式追求变强的道路,即使,这条道路从未有人走过,即使,这条道路坎坷无比,或者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杨明从不在意这些,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如何,因为他每天都活得很充实,即使结果是残酷的,可是过程却是无限的美好。 杨明是一个很犟的人,莽山镇的人们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像他这样的少年。 他从来不认命,从来不气馁,从来不放弃,从来不曾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放弃追求自己的梦想。 他未曾有一刻停下过自己的脚步,当他所在的世界对他封闭了所有变强的道路,所有成为一名武者的可能之后,他亦从未停下过。 他总是以自己的方式,以最谦卑的姿态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 他告诉自己,今天要比昨天更好,要更努力,要变得更强。 杨明自幼先天不足,体质极差。在他刚来莽山镇的那年,他才两岁。不知道是在流浪的途中遭受到了何等可怕的灾难,当他大哥抱着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却没有别人一岁的大。他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爬满了野兽撕扯的痕迹。他的双腿软弱无力,别人八个月大的婴儿都可以走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就是一个这样的婴儿,莽山镇的人们十分肯定他活不过五岁,可是,奇迹在他身上一个又一个的发生。到现在,过了十年了,杨明活的很好,并且壮的跟小牛犊一样,虽然他仍然不能成为一名战士。 可是,一名这样的十二岁少年,又有谁说的清呢? “奇迹总是出现在他身上,就连上天也奈何不了。” “这孩子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是啊,以他的情况,不这么拼命,哪里活得到现在?” “这小子的命也真够硬的,就是莽山中的虎豹魔兽,在他这种境地,怕是也是活不下来吧。” “这小子的体内,应该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压不垮,打不烂。”小镇的人们总是如此猜测。 杨明打小就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自他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告别了自己的童年 从三岁开始,他就像魔兽一样开始打磨自己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找机会强壮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昔日站立不稳的孩童已经成长成一个浑身是劲的魔兽少年。别看他清秀瘦削,一餐能吃七大碗饭呢! 锻炼早已被杨明溶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 早上提水的两个大木桶,是杨明自己亲手做的,每个木桶能装水一百斤,这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未免太过吃力。而且,杨明打水很独特,他从来不用扁担,他是靠着自己双手去提的,以此来锻炼自己的臂力。他这么做已经两年了,现在他能提着两百斤水,双臂水平伸直,丝毫不晃,滴水不洒,步履如飞。 不过半个小时,来回十趟,将家门口旁边那口能盛五千斤水的硕大水缸填的满满的,全身已是大汗淋漓,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趁着体内这股汹涌的气血,杨明就地打了几路拳法,无法是些观鹰肖蛇,学虎习豹的粗浅法门,只能做些行气血,活筋骨的功用,却也能强身健体,聊胜于无。 几路拳法打的是行云流水,转腾变幻之处衔接自如,显然是下过苦功夫。 杨明深知这习武如同读书一般,是水磨功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不可懈怠。就如同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荒废一日,三天才能补回。而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时段,万万不可荒废。 本就先天不足,身体极差,若不千百倍的努力,如何能练得今日这般魔兽似的身躯?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裂乾坤。 起点低不可怕,不拼命才最可怕。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载诸佛龙象,讲的便是这般道理。 几路拳法打完,杨明气定神闲,面色虽然通红,却更显得更加英气勃发。 把家里的家什碗筷收拾齐整,打扫干净后领着小灰跑到吉姆叔叔家的肉摊边,砍了几块瘦肉,再去菜地里随便摘了点青菜,等到回来的时候,米饭已经熟了。 大黑狗摇头晃脑跟在杨明屁股后面,嘴里衔着吉姆叔叔赏给它的肉骨头蹲在角落里狂啃,嘴里不时发出满足的呜咽之声。 灶上瓦罐中的药膳已经熬好了,厨房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沁人心脾,杨明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药味儿涌进肺部,清凉清凉的。 这副药膳,杨明亲手做了十年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药膳里绝大部分的成份。 “以百年份的血参,金艾叶,虎骨做主材,辅以一甲子的乌龙、金线蛇胆,石蟾衣,用八十年份的紫杉木猛火炖三个小时,祛除油性,只留下清亮清亮的的清汤,在加上三钱莽山子母峰上独有的黑色曼陀花蕊,用三十年份的白衫木细火慢炖九个小时以上,在整个过程中,要用魔兽之皮将整个药罐的排气孔都密封住,保证药性不会流失,直到所有的药材全都炖烂,包括虎骨都溶解在这锅药汤里。前前后后,光是炖这道药膳,就不下二三十种工序,复杂得很。 这副药膳的取材并不是多么珍贵,小镇中一般的大富之家即可消受。自杨明两岁以来,每日早晨都要喝一碗药汤来调理身体,年年如此,一日未曾停过。杨明的身体情况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中是众所周知的,看着日益强壮的体魄,这副药膳难免不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不过无论他们怎么鼓捣,哪怕是小杨明挨不过情面,亲自教别人做这副药膳,亦产生不了任何的效果,反而害得几位公子少爷拉了几天肚子,连腿都软了。 至此,再也没有人动过心思。 罗兰家没一个正常人,他们身上总是发生奇怪的事情,大家早已********了。 记得大哥小时候对自己说过:“这幅药膳的重点,在于一个巧字。百年份的药材,不可多一年,不可少一年;用材少一种则不成,多一种也不成;用量少一分不可,多一分亦不可。自第一次服用为始,每日一副,直到第三百六十五幅服完,绝不能断,一年一个轮回,整整十年,若有一日间断,前功尽弃。” 杨明对大哥说的话,从来不问为什么,他从来不会质疑大哥的决定。 大哥对他说,他需要喝这幅药膳,这对他好。 于是,杨明喝了整整十年。 大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每当药膳要服完的时候,大哥就会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背上背篓,一个人走进茫茫大山,十天半月都不曾回家。 回来之时,背篓中已经装满了杨明需要的一切,同样带回来的还有满身的疤痕。 山,是莽山,巍峨高耸,气势雄浑,如神龟卧地,如龙脊延伸。 山内终年云雾缭绕,瘴气蒸腾,令人看不真切。更兼地势凶煞险恶,绝谷众多,魔兽横行,毒虫遍地,数千年来,里面的情况没人能讲个明白。如此险地,鲜有人迹,其中的奇珍异宝,仙草灵药,只怕是玲琅满目,数不甚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身负玄功,战技卓绝,斗气强横之辈,想要在这十万里莽山中寻自己的一份机缘,用一生所学,拼半世荣华,搏个封妻荫子,煌煌爵位,便是气运不佳,死在这莽莽大山中,骨肉为泥,那也是强者的荣耀。无数年来,无数强者埋骨于此,他们的尸体铺满了山林,他们的血肉浇筑了莽山的赫赫威名——雷诺王国第一凶地,西大陆的“神陨地”。 莽山,猎人的天堂,冒险者的圣地,强者的宝库。 做为一名勤奋好学的少年,杨明对这些传说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每当大哥走进深山的时候,杨明会在早晨或是下午,带上小灰,坐在高高的山头,眺望着大哥归来的方向。 他依稀的记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大哥其实是一个很帅气的人——在大哥身上没有留下那么多的疤痕之前。 莽山镇的所有人都害怕大哥,杨明小时候无法理解,他对于那时候的唯一记忆,就只有大哥温暖、帅气、迷人的笑容。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杨明渐渐才明白,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大哥现在遭受的所有痛苦,身上的所有创伤,都是为了他。 小镇上的人们把大哥看错怪物和疯子,也叫他野人。因为大哥一半的时候都在莽山之中奔波。长年累月毒虫瘴气的侵袭下,大哥原本俊朗的脸早已变得坑坑洼洼,可怖之极。 大哥不喜欢人多,虽然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他不喜欢被人当怪物,疯子一样围观。 久病成良医,杨明自幼做的一手好药膳,烧的一手好菜蔬。每次大哥回来的时候,杨明总会整个两个好菜,兄弟两个提着壶老酒,坐在杨明每天眺望的山头,听大哥诉说莽山中的奇异风景,听大哥给他讲些大陆奇闻轶事。 大哥从来没去城堡上过学,识过字,可是他的学问却是特别渊博,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在杨明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任何事情难倒过他。 大哥除了打坐外,没见他修炼过任何武学,可是,即使是小镇的教习大人,在大哥面前也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拘谨起来。 大哥今年才十六岁,却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自己。 杨明是一个很知足的人,有一个这么爱护自己的大哥,他找不到埋怨的理由。 杨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从瓦罐中盛了一大碗汤,汤水碧绿碧绿的,呈半透明状,很是粘稠,奇香无比,入口温热清苦,三两口喝光,杨明咂巴咂巴嘴巴,挽起衣袖,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从六岁开始,一家子的饭菜就是他的责任了。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家里做的贡献了,每次看到忙碌了一整天的爸妈,从山里归来的大哥,可爱的安妮妹妹把自己做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意犹未尽的样子,杨明便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塞的满满的,满是开心。 刚做好饭菜,男爵城堡中南面的塔楼上发出一声悠然的钟声,巨大的火红色魔法指针停留在七点的位置。 杨明往卧室的方向叫了两声,领着小灰,一溜烟窜了出去,矫捷无比,好似人形魔兽,小灰四条腿才堪堪追上。 第四章 天才与废物 此时,街道上已经热闹非凡。 男人们洗漱完毕,带着家里婆娘准备的干饼,背着铁制的刀枪箭矢,提着黑色的兽夹,牵上猎犬进山,开始为生计而奔波。女人送完自己的男人,三三俩俩围坐在一团,就着清晨的阳光,缝缝补补,穿花引线,低声笑谈……谁家的狗儿羊儿又生了崽,谁家的男人昨天打猎满载而归,谁家的崽子训练的时候又被教习夸赞了…… 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十二岁的少年带着狗穿行在喧嚣的街道上,不时和旁边的男人,女人打着招呼。 男爵府的南面,有一大片树林,中间是一块广阔的平地,杂草灌木早已被府中的仆人清除干净了,作为小镇少年孩童的日常训练之所。 当杨明到达训练场地的时候,算上雷曼教习,才来了不过四人。 杨明老老实实站好,叫了声:“教习,早上好。” 雷曼教习没有抬头,道:“杨明,还有半小时开始训练,你来的这么早,先热会身子吧。” 杨明应一声,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变得肃穆起来,收摄起全部的精神,宁心静气,摒除脑中杂念,双腿分开,摆开门户,扎了个“奔马式。” 奔马式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战技,只不过是雷诺王国流传甚广的四大基础武学罢了,即便是对武学斗气一窍不通的山野村夫也可以随便露上几手。 在大陆流传的基础武学中,共有九式,雷诺王国有其四。 “奔马式”在大陆中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月了,脱胎于将军沙场征战,驰骋杀敌时的意境。 起身蹲伏若奔马,凌空虚度顶神开,纵横驰骋鬼神愁,反扎一枪天地惊。 这“奔马式”练到登封造极之处,便是如此,要凭空站出一匹马来,起伏之际,心神开阔,意境幽远,双腿肌肉半松半紧,脚趾紧抓地面,微微起伏,一张一合,一起一伏间如同呼吸吐纳般轻松自然,宛转如意,一旦动作,如流星赶月,迅猛无匹。 这几大基础武学,简易好懂,人人都可以修习,亦有强身健体,祛除疾病的功效,所以在大陆流传极广。不管是西大陆,还是东大陆,不管是魔法斗气,还是东土武学,不管是平民,还是士兵,这几大基础武学都是必学之技。 道不远人,道法自然。 不管是玄奥的战技,还是高深的斗气口诀,都源自于对自然,对生活的领悟。 真正的武术与战技,不分职业,不论体系,没有国界。 杨明学武极为勤奋,这几式基础武学已苦练了不少年头了,虽然达不到登峰造极的无暇之境,却也是宛转如意,神形具备的大师火候。 收腹提臀,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身体重心放在尾部脊椎之处,下蹲之时,脊椎尾部犹若垂着一条大龙。以腰部为分割点,下身稳如磐石,上身似动非动,微微摇晃之下,有清风吹杨柳之意境。一呼一吸之间,身体一起一伏,仿佛胯下凭空蓄着一匹烈马,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形静意动。 杨明站了半小时“奔马式”全身气血彻底活络了起来,精力充沛,神清气爽。 这个时候,晨练即将开始,少年们也基本全部到齐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怕是有几百之数。 “哟,杨明,你都十二岁了,还在练这六岁儿童刚入门的基础武学啊。” “科林少爷,这你就不懂了,不是这小子不想学其他的,是他实在学不了啊。” “是啊,少爷,杨明这个泥腿子,哪里有您那么好的福气,他只要有少爷一丢丢的天赋,现在早就是个小战士了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杨明都是大师境界的强者了——在我们莽山镇,还有谁比他更强?” 众人轰然大笑,一行人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纷纷附和道:“是啊,一个十二岁的大师,在我们整个雷诺王国都没有出现过呢,人家杨明这么厉害,以后可是是注定会成为圣域强者的存在。” “啧啧,虽然只是一个基础大师,可好歹也是大师啊,你们这群人中,有谁能达到?” 众人纷纷摇头,连声道:“少爷说笑了,我们要是和这个废物一样,还有什么脸面跟随少爷?” 不断响起的讥讽声回荡在杨明的耳前。 阳光下,一名穿着剪裁合理的绸缎衣物的贵族少年走了过来,看着杨明,满脸的嘲讽之色。少年周围聚集着七八个同龄人,添油加醋说下嘲笑的话语。 杨明性子何等坚定,看他们就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从不正眼瞧他们,又岂会把些许讥讽放在心上? 那科林少爷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见杨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胸中火气蹭的直冒上来,忍不住飞起一脚,就想把杨明踹到在地,打个半死。 “够了,科林少爷,莫忘了男爵大人的嘱咐。”雷曼教习沉声喝道,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科林如同踢在铁板上,脚尖针扎一般的疼。 想起父亲大人的嘱托,科林心里火气瞬间消了下去,不甘的哼哼两声,转身而去。 论武力,杨明自然不是二级战士的科林对手,可是,决定胜利的,并不仅仅只有战斗力。 杨明不怕科林,他谁都不虚,可是,科林却怕杨明背后的人。 科林只是一个小贵族之子,如同王国中其他最底层的小贵族一样,整日游手好闲,欺男霸女,很是不得人心。可是,他天生命好,有一个男爵老爹,更有一个人中之龙的二哥,一个天之骄女的大姐。 在莽山镇,除了男爵大人之外,就连雷曼教习拿这个二世祖也是毫无办法,当然,罗兰家的那头怪物除外。 晨练的团队共分为三个梯队。 最左边的梯队是四岁,六岁之间的孩童,练的是“养气蕴体式”,心情澄净之时,引朝阳之气入体,强健体魄,增强体质。 中间的梯队则是七岁,十岁的小孩,练的是“奔马式”,锻炼**,锤炼意志。不管是法师,还是战士,**与意志的锤炼,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古往今来,莫不列外。**是一切强者的基础,意志是开启宝藏的大门,缺一不可。 最右边的团队则是十岁以上的少年,练的却是军中一切流传下来的拳法,简单的战技之类的。 杨明的情况是个特列,没人能说个明白。 早在他四岁,第一次宁心静气,冥想自然的时候,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感觉到空气中游离着五颜六色的元素,各种各样的气,在他身边四处飞舞,眼花缭乱。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尝试了所有夫人方法,都无法与这些空气里的元素,自然中的精灵产生哪怕一丝的联系。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能倾听到这些自然精灵的喜怒哀乐。可是,他无法与它们产生任何的沟通,似乎对于这些奇特的小家伙来说,自己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它们根本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就好像有一扇无形的大门,把自己隔绝在了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之外,他能看到整个世界的光彩,世界却无法察觉到他存在的任何痕迹。 严格说起来,杨明连那些四岁孩童都比不上,因为他哪怕冥想十年,也没有丝毫办法沟通哪怕一根发丝般细小的元气。一个这样的人,如何能够修炼出斗气,又怎么能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 一个形象的比喻,杨明就是一块石头,他无法与这个世界,这片天地产生任何的沟通。你能指望一块石头进行冥想,修为武学么? 从另外一方面讲,杨明又是天生的武道大才,悟性奇高。那些十一二岁少年正在练的所有拳法,战技,杨明六岁的时候闲得无聊,花了十天时间就全部学会了,并且有板有眼,颇有神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杨明确实是天才,可是他无法改变自己是一个废物的事实。 “奔马式”他花了一年苦功就练到了大师境界,雷曼教习传授的一切,他在不声不响间也全部达到了大师境界。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知道基础大师并没有什么卵用,一个修炼出斗气的八岁小孩就能打败他。 照理来说,杨明早就可以不参加晨练了,可是他仍然坚持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因为他喜欢训练场热火朝天的氛围,在训练场,他仿佛离自己梦想中的武道生活更近了一步。 杨明在训练场只做两件事,努力训练与仔细观察。 他的训练除了“奔马式”就只有跑步了。 杨明特别喜欢跑步,似乎他天生就很享受那种踩在泥土上,自由自在,风一般奔驰的感觉。 这也是他摸索无数次后,发现对他而言最适合的一种锻炼方式。 因为这个,他又有一个不好听的外号“兔子大师。” 不管是基础大师,还是兔子大师,杨明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得益于他大哥的一句话:“一群疯狗对着你狂吠,难道你也要对着它们狂吠不成?” 无论他们是否喜欢杨明,都不得不承认,看杨明跑步很舒服。步履虽然迈的飞快,但给人的感觉总是不急不缓,清瘦的身体稍微往前倾,如同一同猎豹般,脚尖一点,人就已经射了出去,他的脚后跟从来不着地。他呼吸的频率总是和奔跑的节奏,和他步伐迈进的频率契合在一起,起伏有致,错落有度,呼吸平稳而规律。整个人看起来神与心合,步与气合,气与心合,说不出来的和谐自然。 旁人跑步一般是先快后慢,呼吸沉重而杂乱,杨明跑步却总是维持在刚开始时的速度,直到他停下来的那一刻。 他的气息极为悠长,体力更加充沛,靠纯粹的**力量,即便是这群少年中最出色的人也只能全速冲刺半小时就累趴了,当他们发现杨明冲刺三小时之后,仍然意犹未尽的样子,大家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这是一个怪兽般的废物少年。” 善良、热情,礼貌、坚韧,怪兽天才以及废物大师。 这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看似无比矛盾,放在杨明身上却又是如此的贴切与自然。 第五章 正直的心与不甘平庸的灵... 杨明的情况远异于常人,当他完成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之时,训练场上早已空无一人了。 此时,已快午饭时分了,太阳高悬,明晃晃的白光刺的人睁不开眼来。 这么炎热的天,训练了一大早上的杨明嘴里早已干的能冒出火来,口中咻了一声,趴在阴凉处的大黑狗迅速跳了起来,迈动着粗壮的四肢,跟在杨明屁股后面。 顺着南面的树林一直往前跑,穿过了城堡中间士兵训练的校场。城堡里,管家的训斥声,仆人忙碌的脚步声,士兵击剑的铿锵声,厨房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杨明一路跑的飞快,路上碰到了不少和他打招呼的仆役。 “哎哟,杨明,你这家伙,又跑来喝水啦?” “瞧你这猴样,喝个水也那么急,你跑的这么快,不小心再摔掉两颗门牙,牙缝里都可以跑大象了咧。”不时有人打趣这个跑的飞快的男孩。 对于这些心地善良的人们,杨明一点也不恼,白皙的脸上总是带着憨憨的笑容。看着尽头处的一间石头堆砌而成的昏暗小屋,杨明速度慢了下来,一路小跑,带了大黑,轻车熟路,推门而进。 这是一间专给城堡中马匹家畜盛放饮用水的房间,小镇里很多少年孩童训练之后,为求解渴,就跑来这里偷偷喝水,这也是男爵府中仆役都知道的事情。 刚推开门,杨明拿起水缸里的木瓢盛了一大瓢水,仰头就喝。却在这时,他身后的大黑猛的冲了上来,一口咬住他的裤管,嘴里发出奇怪的呜咽之声,一对贼亮贼亮的狗眼盯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杨明顺着大黑的目光看去,顿时手中不稳,木瓢“哐”的一声掉了下来,满瓢清水全部浇在了大黑的头上。 只见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生的眉清目秀的六七岁男孩,被几双强壮的手臂死死摁住,小男孩的裤子已经被扒了下来,身穿贵族服饰的科林少爷满脸兴奋之色,正准备提枪硬上,一逞****,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为科林帮手,时不时恐吓那名可伶的小男孩。 小男孩显得惊恐无比,弱小的身躯夹在几名少年中间毫无反抗之力,不断滴落的眼泪更加刺激了科林的变态**。 小男孩不敢大声哭泣,他害怕他的遭遇会令自己爸妈蒙羞,他害怕别人知道了他的不幸后,嫌弃他、唾弃他,他更怕压在他身上的贵族少爷的抱负。 他不敢反抗,只能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杨明是个肯学的人,贵族中龙阳之好,圈养娈童之风,他小时候便在秘史杂记上看到过。 对于贵族中这种畸形、变态的喜好、**,他不是贵族,他无法理解,也谈不上多大的痛恨、厌恶。在他的是非观中,只要你情我愿,别人的爱好,旁人无权评论。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令这个正义感爆棚的十二岁少年瞬间怒火中烧。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瓢,猛的砸在科林那白花花的屁股上,怒声骂道:“你们这群畜生、人渣,一个这么小的男孩,你们也忍心下手。你们的心肠是什么做的?我真想挖出来看看。” 方才房中几人正在兴奋的关头,倒是没注意身后的情况,现在听到动静,几人转过头来,见是杨明这位基础大师,俱是嗤笑出来,道:“你这个废物,这不关你事,还不滚出去?” “科林少爷办事,也是你这个废物能管的?”这种事情被人当场抓住,后果可是很严重的。科林刚开始倒是手忙脚乱,待他匆忙提上裤子,看清是杨明之后,不禁恼羞成怒,指着杨明的鼻子,大声骂道:“我他妈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有娘生,没人要的贱种。老子早上刚刚放了你一马,你不知道感谢老子的大恩大德,现在反而跑来找死。” “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今天的事情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不然,我一句话的功夫,就可以让你们全家死绝!”科林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骂道。 杨明笑了,笑的很灿烂。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他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是他最令人头疼的时候。杨明往前走了几步,消瘦的身子站在科林的面前,比他矮了一了一个头,他看着可怜,目光怜悯,笑着说道:“你这个披着贵族面皮的狗东西,满脑浆糊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 “第一,你不一定能杀的了我,你也不敢杀我。” “第二,现在可是大中午,我放声一喊,不出半天时间,整个莽山镇都会知道你丑陋的行径,到时候只怕男爵大人会把你的皮都扒了下来。” “最后一点,我会走,但是我会带着这个小男孩一起走。当然,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看着杨明那老神在在,吃定自己的样子,科林哪里顾得了后果,就要爆发,旁边的二位少年惊骇欲绝,赶忙拉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方才慢慢的消了火气,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而去。 杨明赶忙走去前去,牵着小男孩的手,轻声安慰,却没有注意到科林从他身边走过时,双眼中闪烁着的刻骨寒意。 想要做一名正直的少年,行侠仗义,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你没有足够的实力之时。 杨明一直以来都很正直,嫉恶如仇,虽然他弱小的可怜,可是他的背后屹立着一座大山。 杨明做了好事,心情畅快,念头通达,回到家中一口气干掉了七大碗饭,大黑狗也似乎特别开心,不过只吃了三碗,杨明就不准它吃了。 大黑狗是大哥八年前从莽山中捡回来的,当初送给杨明的时候,它身上是灰色的,长大后越长越邪门,成了一只大黑狗。 这狗和其他的狗不一样,特别通人性,吃的多,动的少,整天跟着杨明跑,如同成精了一般,杨明懂的他自然懂,杨明不懂的,大黑貌似也知道,只不过它不会说话而已。 大黑的寿命似乎特别长,邻居家的狗**岁,十几岁已经老了,开始抓不到猎物了,可是大黑似乎永远都在长个子,永远都是精力充沛,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这点倒是和杨明这位魔兽少年颇为相同。 杨明是个很宽心的人,他研究了大黑一段时间之后,搞不懂也就索性不折腾了。反正不管大黑活多久,不管大黑是个什么东西,他照样每天踢它,打它,逗它,就像不管大黑一餐能吃多少,反正杨明就只给它三碗,多了没有。 杨明不是一个能甘于平庸的人,大黑也不是能一只省心的狗。 莽山,紫云峰。 紫云峰乃是莽山南部外围七大奇峰之——子母双峰中的子峰。 山高三千四百米,地势崎岖,怪石林立,黑林密布,荆棘丛生。紫云峰物产颇为丰厚,其中有灵草药枝,也有毒虫异蛇,金蝎火蚁,大部分毒性不大,不如这山中的魔兽般动辄致命,但是,如果不小心被咬伤一口,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 若是时运不济,遇上那见血封侯,沾之立倒的巨毒之物,任凭你如何身体强横,斗气深厚,若是没有解药,或是壮士断腕的果决,只怕不消一时三刻,便会葬身于此,死在这紫云峰上。 一方山水一方人,这莽山虽然名列蛮荒大陆七大险地之一,更是添为雷诺王国第一凶恶之地,凶名远播。但是,这一切都指的是莽山深处,在外围千里方圆却还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以莽山镇为圆点,往北三千里,以七大奇峰为主体的莽山南部外围地界,便是猎人们所能到达的极限了,至于再往北去,危机四伏的莽山内部甚至核心区域的情况,几千年来,便是流传下来的传说也寥寥无几。 紫云峰与母皇峰一体双生,并称为子母双峰。双峰地基相合,山势连接,双峰并起,互为倚靠,不分彼此。或者是造物主为了展示自己的神异,又或者是神明降下的滔天怒火,亦或是上古毁天灭地,不可思议的强者大战所导致的结果。 紫云峰和母皇峰的山腰,中间位置,宛如被利器斩开了一般,赫然有一条巨大的豁口,向着两边蔓延。豁口长达几百米,最宽处二十余米,生生的把子母双峰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狂风呼啸着从裂口怒涌而过,气流高速穿过裂口,在山体的挤压之下,发出刺耳的尖啸,犹如百鬼夜嚎一般,阴森恐怖。 紫云峰峰顶方圆百米左右,峰顶地势平坦,上面杂草较少,四处散漫的长着几颗歪脖子灌木,东歪西斜,怪桠横生。唯独靠近悬崖之处,却有一颗银杉古树巍然耸立。这颗古树,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春秋了,腰围已逾三丈,生命力正旺,即使是在寒风刺骨的冬天,却也青翠繁茂,独领风华。古衫树冠高大,形如华盖,两三米粗的枝桠横生在主干之上,猛的一下从悬崖上探出身来,怪模怪样,崖底冷风一吹,枝叶沙沙作响,随风招摇。 正午时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杨明提着青色花纹的水壶,背着粗布挎包,带着大黑狗,踩着阳光的空隙,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这紫云峰与母皇峰东西并立,北面不远乃是神秘莫测,危机四伏的莽山内部,南面则是相对安全的外围地界。 这片悬崖便是位于紫云峰的北侧,虽是属于南面安全地界,但是紫云崖下的光景,千百年来,也没有人能说个只言片语。 如果说,在莽山南部外围,也有那么一个人类无法靠近的生命禁区的话,紫云崖是当之无愧的。 紫云崖与莽山内部一样,终年雾气缭绕,云霞蒸腾,不知深浅。偶尔有阵阵狂风从崖底狂涌而上,一时之间,云雾翻滚,伴随着狂风发出的尖啸之声,宛如群魔乱舞,令人更添一份敬畏。 据莽山镇的长者相传,古时,亦有不少身手矫健的探险者想要一探究竟,进入紫云崖下,可惜,再也没有人出来过。亦有好事者,从崖上滚下万斤巨石,以此来测其深度,但是,从崖低传上来的,并不是巨石落地时的脆响,而是隐隐约约的怒吼之声!似乎,崖底有一庞然大物被激怒了一般,发出震天怒吼,风云颤动!令人惊骇欲绝。 久而久之,紫云崖变得更加的神秘莫测。在猎户的心中,紫云崖的凶险较之莽山内部更甚! 做为一个求知欲暴涨的少年,杨明对这些传说,自然是了然于胸的。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对整个陌生世界的旺盛求知欲,是杨明与生俱来的天性! 这种天性,压倒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之心,这种天性,让他无视了所有的可怕传说,这种天性,在他血液中,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很不幸,杨明便是一个这样的少年,一个热爱冒险,不甘于平庸的少年。 在他武道一途被宣判了死刑的时候,他对攀岩激发起了浓烈的兴趣,当别的小孩还在追赶打闹的时候,杨明已经开始在紫云崖上攀登了几个来回——当然,仅仅只限于崖顶往下百米范围内——这也是杨明心里的底线。他热爱冒险,喜欢探索新事物,但是他更热爱生命,热爱爸妈,热爱自己的家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 这便是杨明,他的体内燃着热血,他的心中充满正义,他的灵魂满是热爱。 祝大家新年快乐,猴年行大运,事业红红火火,爱情和和美美,每天笑口常开。 第六章 崖高人险 杨明解下身上的挎包,放在地上鼓捣,大黑趴在一旁伸着肥厚的舌头,讨好似的在他身上乱舔。 杨明拍了一下大黑的头,笑骂道:“就知道吃吃吃!虽然说最近天气极好,但是这下面有没有这宗宝贝,都还不知道呢。你看你这狗样,有点出息好不好。”大黑嘴里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声音,似乎在威胁他,又似乎在反驳他的话语。 “好了,好了,这次有的话,一定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放心吧。”听到杨明应承了下来,大黑方才放下心,原地打了个滚,懒懒散散的看着杨明折腾。 挎包里面一把精致的小刀,几个古朴的瓶子,一捆黑色的长索。杨明将长索的一头牢牢系在崖边的古树上,做了个死结,一头系在自己腰间,挽了个活结。 然后从一个青铜小瓶中倒出了一些暗绿色的粉末,有点腐烂,气味刺鼻。杨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均匀的把这些粉末涂在全身各处,就连脸上也涂的绿绿的。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直冲鼻翼,杨明有如未闻。 整顿好自己的行装,再次检查了一遍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崖边。 正午的太阳散发着巨大的热量,无情的烧烤着大地,杨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左手抓着腰上的绳索,双脚蹭在崖壁上,一个弹跳,飞快滑了下来。 悬崖深不见底,一阵狂风涌了上来,满是熟悉的味道。腐烂的树叶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无法描述的异香,杨明心中狂喜,身形更是快了几分。 从远处看去,一个瘦削的身影如同猿猴一般,在崖壁上跳跃着,往下攀爬着,一个后蹬便往下滑落一米有多。看似羸弱的身子,却爆发出了极为坚韧的力量,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去了十几米远。 越到后来,杨明往下攀爬的速度反而越快了,几个起落之间,又是十余丈远。此时,距离崖顶已近五十余米远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苍凉的气息,似乎连风都冷了几分。 轻车熟路,杨明攀爬的速度开始变得慢了起来,由开始一跃一两米,到现在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往下移动,好像生怕惊醒什么东西一样,谨慎之极。 五十米往下的崖壁,不知因何缘故,上面干干净净,显得诡异之极! 触目而过,大片大片青色岩石暴露在空气之中,在亿万年来雨水的侵袭之下,坚硬之极的岩体已经开始腐蚀,坑坑洼洼的小洞,昭示着岁月的沧桑。 不同于崖顶的青苔遍布,这里的青苔已经渐渐少了起来。只有一簇两簇杂草在风中摇曳,偶尔还能见到几株灌木,或者是两颗怪树斜生在崖壁之上,根系显得越发的遒劲与诡异。 越发的往下移动,杨明谨慎之色便越发的凝重,几乎是一点一点的蠕动。 这里的风景,却又有所不同。一路往下,大片大片的岩石凸起,似天然生成,怪模怪样。又有无数岩石,奇峰突起,尖锐锋利,险恶难当。崖壁上甚至蜿蜒着几条裂缝,宽半米,长十余米,幽深黑暗,裂缝里不时冒出丝丝寒气,旁人一望之下,冷气直冒。 崖壁之上,更是爬满了无数孔洞,小的有小孩拳头大小,密密麻麻,难以计数。大的洞口比成人大腿还粗,里面不时有异响传出,令人亡魂皆冒。 杨明左手死死的抓住绳索,右手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小刀,用牙齿咬住,眼睛死死盯着那么孔洞之中,仿佛里面有着莫大的危险。 不过十余米距离,杨明却爬了盏茶时间,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落,脑袋上更是热气直冒。 杨明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汗珠,殊不知,他这一抹,涂在脸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粉末也被抹了下来!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几个呼吸之间。洞穴之中“沙沙”的声响,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空气中静的只有风的呜咽。 杨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一看手掌之下,惊骇欲绝! 地龙的粪便,竟然被他随手擦掉了,他暴露了!脑海轰的一声炸响,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几乎是与此同时,洞穴中,仿佛炸开了锅一般,轰鸣之声大作,无数的“沙沙”之声,雷鸣而起。 如同千百万只千足怪兽,一起在洞穴中急速爬行,千百亿双坚足同时敲在坚硬的岩石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声响;又如同千百万双翅膀,一起振翅,空气都在震颤! 杨明脸色霎时变得一片雪白,来不及多想,双腿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猛然一蹬,向着三米开外的凸起怪石扑去。 双手扑在怪石边缘,紧紧抓住,巨大的冲击力令他重心不稳,双手一滑,就要掉落下来,摔成肉泥。 可他没有惊慌,沉静无比,右手一挥,一把锋利的小刀闪电般扎进岩石的缝隙之中,稳稳当当。刚刚站稳身子,这时,轰鸣之声已在耳边!整个崖壁都开始震颤开来,形势危在旦夕! 杨明不管不顾,屏住呼吸,强制把自己体内躁动的气血压到最低。与此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摸出那个青铜色的小瓶,把全部的粉末都倒了出来,一股脑全部抹在自己脸上,身上。右手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小包,用尽全力向雾气之中扔了出去。 杨明死死的屏住自己的呼吸,旺盛的气血在他体内奔涌着,到处乱窜,瞬息之间,胸口一阵绞痛,已经受了内伤,杨明死死压制住翻滚的气血,强行把喉中的鲜血咽了下去。 杨明危急之下,扔的力道是何等的迅猛!可是那青色的布包飞了不过五米,只见,从无数洞穴之中,涌出来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蜈蚣。 花的,绿的,金的,红的,紫色,黑的,斑斓的……细小者,不过拇指粗细,通体斑斓,一看就知奇毒无比。巨大者,堪比手腕粗细,阳光照射之下,金光闪闪,一对对的巨足,竟有小指粗细!奔行之时,迅若闪电! 一时之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蜈蚣。无数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蜈蚣从洞中涌了出来,腰身一蹦,尾巴抽在岩石之上,巨大的爆发力之下,只一个蹦跳,已经跃到了挎包上,眨眼不到的功夫,布包就被完全覆盖住了,令人牙酸的噬咬之声响起,呼吸之间,挎包渣滓不剩!仿佛凭空从空气之中蒸发了一样。 杨明心中一阵后怕,冷汗湿透了全身。这时,涌出来的蜈蚣已经把一小片天空都遮蔽了起来,仿佛一团五颜六色,色彩艳丽的障气一般!空气之中,弥漫着蜈蚣吐出来的毒雾之气,杨明自幼服食药膳,对这触之立死的剧毒之物却是丝毫不惧,这也是他敢于这样做的资本。 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杨明不禁打量了下自己的处境,心中不由暗暗的叫苦。 之前,他为了躲避群蜈,保住自己的小命,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藏身的这条裂缝,竟然是一条绝路。 这条裂缝,仿佛被人从外面斩了一剑一样,向中间突进去了四五米的样子。外宽内窄,能站稳一个小孩,已经是极限了。 蜈群离杨明大概五六米的距离,由于裂缝上那块凸起的怪石,他正好处在视线的死角位置,再加上地龙粪便的气味遮住了他身上的味道,杨明暂时不担心被发现。 头顶上面半米处有一块凸起的岩石,那股淡淡的异香正从那岩石上传来,杨明叫苦不迭。 头顶上的那块岩石,凸出来的面积,大概方圆两米左右,在崖顶往下一百米的范围类,是最大的一块。 这块岩石,形状很是奇怪,就这么突兀的延伸了出来,好像与崖壁结合的巨兽之首。 怪石四周坑坑洼洼的,仿佛被虫子蛀满了无数的孔洞,唯独中间却很是平滑,似乎经过打磨一样。 以怪石为圆点,往四周延伸开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孔洞,越是靠近怪石,洞口就越大。尤其在怪石上方三尺左右位置,并排三个孔洞,更是大的吓人,犹若成人头颅大小!中间那个最大的孔洞,更是有着点点金光溢出! 而杨明,正是在孔洞的右下方位置,距离不到一米!而这个位置,是属于蜈蚣的集中区!杨明知道,自己被包围了!这个距离,即使杨明隐藏的再好,只要群蜈归洞,绝对会被发现! 杨明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冷汗直冒!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外面“嘶嘶”之声再一次响起。 只见从洞里涌出来的蜈蚣越来越多,遮天蔽日一般,所有的蜈蚣都好像发了疯似的,变得更加嗜血、残暴。 它们相互攻击,相互撕咬,自相残杀,互相啃食!天空之上,到处只见花花绿绿的色彩……五颜六色的蜈蚣肢体,缺头断脚,暗绿色的汁液不要本钱的洒了下来,仿佛下了场小雨,空气中到处飘散着浓郁的腥臭味。 蜈蚣本来不会飞,密密麻麻的蜈蚣疯狂的雾气上扑去,黑压压的挤成一团,如同一片云彩一样。上面的蜈蚣踩踏着下面的蜈蚣,每秒钟都有不计其数的蜈蚣从空中掉下来摔死,每时每刻,亦有无数的蜈蚣丧身在同类的嘴里。 短时间之内,漂在空中的蜈群竟然没有掉下来!此刻,不知怎么回事,仍然有源源不断的蜈蚣从各自的洞穴中,疯狂的涌了出来。看也不看,直接一个弹甩,蹦跳,往空中的蜈群扑去,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大群大群的蜈蚣被撞落悬崖摔死……更多的蜈蚣盘在洞前,凶残的撕咬起来……此起彼伏,就如同下了场绿色的血雨。 厮杀惨烈无比,不过片刻之间,厮杀已经接近尾声。一片片绿色的血雾在空气中到处飘散着,崖壁之上,到处都是蜈蚣的尸体,触目惊心。 空中的蜈群已经分出了胜负,几十万的蜈群中,只有几只拳头大小的巨蜈得以存活。突然,剩下的四只巨蜈,全身鳞甲一片片立起,尾巴同时一抽,全部击向另一只巨蜈,顿时,同伴的身体被抽得四分五裂,摔落山崖。踏着同类的尸体,四只巨蜈百足齐动,有如风驰电掣一般,向着那片怪石电射而来。几百双利足同时在岩石上高速行走时,发出刺耳的尖利啸声。 就像几百快刀片同时刮在金属片上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很大,传入耳中,却是令人心中烦闷无比,几欲抓狂。杨明先前就有了内伤,胸口隐隐作痛,不过是强憋着一口气,此刻乍一听这啸声,心中难受无比,再也忍不住了,喉中血箭直喷而出。 这几只怪蜈在这崖底下生存了不知道多少年月了,触觉何等敏锐?几乎是鲜血喷出的瞬间,它们的脚步齐刷刷的停了下来,数百双利爪轻轻的在崖壁上触动着,探寻着。不待杨明心里升起侥幸之心,巨蜈的身形再次加速,向杨明藏身之处极速爬来。 此时此景,杨明不由得心神俱丧,惊骇欲绝,死死握住匕首,准备垂死一搏。 巨蜈在崖壁行走,快如闪电,只一瞬间,离杨明便不足两米了,浓郁的腥臭之味扑面而来。他能清晰地看到这些巨蜈嘴里两对巨大的口器,就连尖牙之上的碎肉也隐约可见。 紫云崖下的蜈蚣本就凶残好斗,毒性奇大,这几头怪蜈更是残暴嗜血,这时候的情况,杨明除了闭目等死以外,想不出其他方法。 第七章 千毒紫云液 就在杨明闭目等死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奇异的香味如同鲜花一般盛开、绽放,越来越浓,越来越广,不到片刻,空气中到处漂浮着这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在香味传来的一刹那,四只巨蜈如同疯了一般,扭身就走,向着那片怪岩电射而去,哪里还顾得了杨明。比刀剑更为锋利的利足在崖壁上飞速划过,留下清晰可见的白色痕迹。 捡回了一条性命,杨明如同被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全身大汗淋漓,一阵后怕之后,却又难免动了心思。 自古以来,莽山有三宗明传王国的奇珍,千毒紫云液,紫金参王,冰玉蜂蜜。这紫云崖下的,便是千毒紫云液。 这千毒紫云液生的极为巧妙,夺尽自然之奇妙。其生长之处,必是极阴之地,且有至阳之光日日照射洗涤,方可褪去阴寒之气。孕育之处,又必须有不计其数的毒虫环绕,千种毒物,亿万只毒虫聚集在一起,喷吐海量的毒气,在封闭的环境中,一点点聚集,凝结不散,经过常年累月的累积,形成剧毒无比的千虫毒瘴。至于这毒瘴怎么演变成天地奇珍,这其中的玄妙变化,却无人能知晓。 这千毒紫云液乃是莽山特有奇珍,功效奇妙无比,可调理龙虎,滋补阴阳,乃不可多得的圣品,位列莽山三大奇珍之首。这莽山镇除了杨明小时候吃过一次之外,其他人,哪怕是男爵大人都未曾见过。 杨明也是在几年前,一次攀岩的途中,机缘巧合下发现的,后来大哥去为他采了一些上来。吃了之后除了感觉身轻气爽,特别好吃之外,倒是没有看到其他什么显著的效果,大黑倒是胖了一圈,从此恋恋不忘。 这千毒紫云液对人类来说,虽然珍贵但也不是什么能脱胎换骨的圣药,可是对于山林中的鳞甲毒虫来讲,却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看这光景,这一次的千毒紫云液,不知因何缘故,极其的多!蜈蚣本就嗜杀好斗。而在这么多紫云液气息的催动之下,于是越加的疯狂,残暴!于是,才有了杨明眼前的一幕。 放眼看去,巨蜈四肢挥舞,百足齐动,几个起落之间,便到了怪石之上。 这块怪石与岩壁不同,通体成碧青之色,如同翡翠一般,好似有光滑在其中流转。 不知是造化神异,还是何物所制成,这怪石似乎有一股吸力,雾气中飘散着的那股庞大的血雾,一点点的被怪石吸了下来。一个小小的漩涡开始产生,变得越来越大。 几个呼吸之间,怪石便把血雾吸收殆尽,这时,四周坑坑洼洼的孔洞之中,开始渗出一滴滴的乌黑如墨的水珠,这些水珠从密密麻麻的孔洞之中滚落下来,积少成多,一点点的汇聚成一个小水滩。太阳金光洒下,怪石的碧青之色,变得更加的浓郁,水滩之上开始泛出点点的金光,这缕金色刚刚出现,便已极快的速度飞速蔓延。眨眼之间,水滩便已全部全部变为金色液体,金光闪闪,神异非凡。 就在金色液体刚刚出现的那一刻,四周的雾气仿佛凭地被抽空了一般,猛的消失不见,金色液体如同吃了大补之物,速度扩大,占满了整个怪石底部。 就在金色液体刚刚出现的前一刻,一缕浓郁的奇香,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顿时,整个崖壁仿佛苏醒了一般,雨点般密集的沙沙之声响起,也不知这片崖壁之中不知道多少洪荒毒虫隐藏在其中,这一刻,全部沸腾了。只听见,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是刺耳的毒虫翁鸣厉啸之声。 无数双利足挥舞在崖壁上,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渐渐的汇聚成一道奇异的声波,杨明只觉得胸口烦闷欲死,灵魂都要为之破碎。 不知何时,怪石周围已经盘踞着十来只巨蜈。这些巨蜈,最小的都有胳膊粗细,鳞甲之上星光闪闪,非同凡物。怪石上方的三只蜈更是巨大,最大的那只巨蜈,起码有成人大腿粗细,两米长短,全身金光闪闪,甚是凶恶。 它们死死的盯着金色液体,谁也不敢先越雷池一步!就在这时,崖壁上几个硕大的孔洞之中,猛然爆射出五六条身影,向着怪石扑去,眼看就要得逞。 一只金色巨蜈发出尖锐的叫声,尾巴狠狠的抽在岩石上,鳞甲节节立起,两米长的身躯快如闪电,猛的跳在蟒蛇头顶,头部昂起,两对锋利的口器对着七寸之处狠狠扎下,迅疾无比。只一瞬间,便有四五条蟒蛇死在蜈蚣嘴下,摔得粉身碎骨。 仍然有一条蟒蛇冲到了怪石之上,蛇信吐出,就欲将乌龙涎尽数吸走。又有一道金色的身影,形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蟒蛇眼前,还来不及反映,金蜈剧齿一划一拉,嘴里剧毒喷出。 一个呼吸,仅仅一个呼吸时间!巨蟒整个偌大的头颅差点被连皮切断,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涌了出来,金蜈利齿扎进蟒蛇伤口之中,数百双密密麻麻的坚足张开,将蟒蛇全身上下紧紧裹住,尽情吮吸。一会儿的功夫,蟒蛇全身鲜血流尽,干瘪的尸体被金蜈抛入悬崖。 摄于金蜈的凶威,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毒物敢于虎口夺食。 从杨明的角度看去,崖壁上的情况诡异无比。只见,以那块碧青的怪岩为原点,往外圈延伸,最里面是三只金光闪闪的怪蜈,巨大的口器挥舞不停,如同君王一般,稍远是其它十来只巨型蜈蚣,长长的触须舞个不停,似乎是在像三位君王表示臣服,又似乎是在祈求。再外圈则是无穷无尽,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奇异毒虫,如同砂砾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几只金蜈扫清了所有的敌人,却并没有急于冲上前去享用这份天地造化,它们几步爬上碧青之言,用头部的触须轻轻的在岩石上敲击着,与方才不可一世的神情不同,它们的动作小心翼翼,触须敲击的节奏整齐划一,如同正在等待接受赏赐的士兵。 在它们的正前方,一小滩千毒紫云液正在闪烁着明亮的金光,美轮美奂,动人心弦。近在咫尺,金蜈却并没有在意这紫云液,从它们的位置看去,在碧青之岩,紫云液的正后方,有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孔洞,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的光亮,隐隐有树叶的摩擦之声响起,孔洞的四周亦是碧青之色,光滑整洁,显得有点诡异。 杨明自幼胆大无比,以他的角度也无法看清岩石上的情况,刚逃得条性命,那颗不甘平庸的心却又蠢蠢欲动了。 在于碧青之岩等高的位置,又一块圆柱状的锥形岩石。杨明左手抓着绳索,右手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青绿色花纹的小瓶用牙齿咬着,慢慢的把绳索收紧,一点点往后退去,他藏在锥形岩石之后,绳索以六十度的角度倾斜,崩的笔直,左手扣住岩壁,双腿微微弯曲蓄力。心中暗数三声,双腿全力一蹬,绷紧的绳索瞬间松开,巨大的惯性,带着杨明往碧青之岩上极速掠去。杨明身在半空之中,狂风轰鸣不已,他却显得无比沉静,电闪雷鸣之间,人已到了岩石之侧,咬在牙齿肿的小瓶瞬间松开,握在右手,在接近的瞬间,右手小瓶探出,只一下,便灌了大半壶紫云液,这时,去势已尽,强大的反冲力卷着杨明极速飞回。 就在这时,穿金裂帛的尖啸声蓦然响起,那十余只胳膊粗细的巨蜈尾巴一甩,直奔那荡在空中的杨明而去。 身在半空,已是无从躲避,杨明收紧的绳索瞬间一送,整个人极速下坠了四五米左右,避开了蜈蚣的扑击。那巨蜈一击而空,更显疯狂,鳞甲纷纷立起,再次厉啸,正欲追去,与此同时,青岩上的三只金蜈同时发出一道嘶鸣之声,那些追击的巨蜈稍微一顿,似乎在迟疑,又似乎在倾听,片刻之后,纷纷消失不见。 少年心性,最为冲动,率性而为,不顾后果。杨明抢了这千毒紫云液后,被巨蜈追击,心中方才叫苦不迭,此刻见巨蜈消失不见了,就连悬崖上的其它无穷无尽的毒虫也走的干干净净,心中大喜,赶忙顺着绳索,往山顶飞快爬去。 崖底上涌的狂风将他满头黑发吹的凌乱无比,清瘦的身影在崖壁上跳跃着,攀爬着,轻灵无比。一滴鲜血滴落下来,杨明丝毫没有察觉,此刻,在他脖颈上有一道狭长的细微伤痕,几不可见。 崖顶,大黑前足抵在峭壁之上,漆黑的双瞳紧张的望着崖下,嘴里不断发出呜咽之声,显得无比焦虑。随着一道清瘦的身影映入眼帘,飞快的往上攀爬,大黑兴奋的团团乱转,眼中满是欣喜之情。 还有两米余远,杨明一提绳索,跳了上来,还未站稳,大黑冲了上去,一把将他扑倒,湿漉漉的舌头在他脸上乱舔。杨明一把拍开大黑的头,从怀里掏出那个青绿色小瓶,道:“这悬崖下的凶险,远远超乎想象,以后这种抢夺的勾当,还是少干为好。”大黑盯着那个青色小瓶,兴奋得跳了起来,嘴里呜呜的乱叫,似乎在表达它的感谢之情。 这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了,天际云霞似血。 在经过了崖底下的追逃后,即使以杨明的体质,也感觉有些疲惫了,一人一狗顺着山道,往山下走去。 下山路,杨明又对这片山脉极为熟悉,一路走的飞快,却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奇怪的笑容。 第八章 残 青色的小瓶贴在胸口,不断散发着清凉的气息,少年脑海中不时浮现起安妮妹妹惊喜的笑脸,不禁心热如火,迈开大步,顺着蜿蜒的山道一路飞奔而下。 行到半山腰位置,刚刚拐过一个弯道,冷不防拐角处现出一行人来,杨明躲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那行人一字排开,总共六人,好像专门在这里等他一样,挡住了少年所有的去路。为首者,正是身穿贵族服饰,满脸傲然之色的科林少爷。 杨明本就身材瘦削,比对方矮了一个头,再加上科林已是二级战士,又是以有心算无心,此刻忽然间撞了上去,就如同撞到一堵铁墙般,胸口疼痛欲裂,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那藏在怀中的青色小瓶,也在冲撞之下,从怀中掉落下来,在山道上骨碌碌的乱滚。 科林脸上露着奇怪的笑容,将掉落在地的青色小瓶一脚踩住,怪声道:“哎哟,这不是我们镇里的杨明大师吗,他怎么坐在地上?” 身后几名少年七嘴八舌,纷纷附和道:“科林少爷,这紫云山上风大,杨明大师体质孱弱,估计是被风吹倒了。” “胡说,这山风虽大,倒也不至于把一个活人给吹倒吧。依我看呀,杨明大师估计是走路不长眼睛,跌在石头上摔倒了。”又有一名少年说道。 “也有一种可能,这紫云山时有魔兽出没,杨明大师连一级战士都不是,莫不是被这山中魔兽给吓倒了?”再有一人附和道。 望着这几名说话的少年,科林面带赞许之色,说道:“杨明虽然是个废物,但毕竟是我莽山镇的第一位大师,而我科林是领主之子,看到大师有危难,却不能不帮。” 科林对左右二人使了一个眼色,怪声怪气的说道:“你们两个看到大师摔倒,还不赶紧扶起来?要是大师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这二人正是中午在饮水房中的两名少年,心思最为玲珑,乃是科林的左膀右臂,此刻一听便知其意。 两名少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快步上前,双手各钳住杨明的一只手臂,将他倒拖着拽了起来,死死压住,此刻杨明尚未喘过气来,哪里挣脱得了? 何况这两名少年虽不过些是溜须拍马的货色,却也是斗气充盈的二级战士,再加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四个人,所以就算杨明有所准备,也决计不是对手。 这一刻,杨明只感觉自己憋屈无比,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怒目以视。 看着正直少年愤怒而憋屈的神情,科林少爷只感觉心中无比畅快,他抬起一脚,重重的踹在少年的两个膝盖上,恶狠狠的道:“你这个小杂种,小贱民,你中午不是很狂吗?你在狂一个给我看看?就你这个废物模样,也敢和少爷我斗?也敢威胁我?你这个爹妈都不要的废物,妓院中流出来的烂胚子,你也够资格跟我谈条件?” 科林一脚接一脚的踹了上来,接二连三,一下比一下更重,杨明自幼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便是小时候大哥用通红的刀子剜掉他身上腐烂的肉,他都不曾叫过一声痛。 可是科林的下脚之处却是极为刁钻,即使这名倔强的少年可以忍受住刮骨的痛苦,他却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膝盖。 科林见此,心中越发的痛快,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让他更加的肆无忌惮。 他随手捡起山道上拳头般大的石头,一把磕在杨明的额头上,鲜血连着皮肉一下子溅了出来。科林见血之后,更显疯狂,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如同他的父亲,是一个可以执掌生杀大权的男爵大人。如同被唤起了嗜血的**般,他的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对周围的少年们说道:“刚刚杨明大师摔倒了,不知道除了膝盖和额头两处伤口之外,可还有其他地方摔伤?” 另外三名少年看到杨明血肉模糊的脸,面露不忍之色,却又不敢违抗科林,只能闷不做声,那两名制住杨明的少年,却是心头一喜,赶紧说道:“我俩亲眼看到杨明从山上狂奔下来,速度极快,不小心跌到了一颗石头,摔出五六丈远,伤的极为惨重,只怕全身上下没有几个完好的地方。” 科林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显露在黄昏下的山林中,显得有些吓人。 他抬起双手,轻轻鼓掌,叫好道:“也不枉少爷我平日你对你俩的一番栽培,回去之后重重有赏。”两名少年大喜,齐声拜谢。 科林说完,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三位少年说道:“方才你们三个也在此地,他们两个所说的情况,是否属实?你们几个可要想好了。少爷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可是不念私情的。”语气森然无比。 鲜血粘着碎肉糊在杨明脸上,他的**虽然被折磨的血肉模糊,可是他的灵魂未曾有一刻屈服,在他的认知中,从来不存在求饶二字。 看着科林那虚伪的神情,杨明胸中的怒火如同山呼海啸般无法遏制,猛的咬紧牙齿,口中犬牙交错,剧痛传来,舌尖立断,猩红温热的鲜血如同绝了堤的洪水,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 少年双目圆睁,脸色通红如血,嘴巴蓦然张开,一口猩红的血箭混合着舌尖猛的喷在科林那张满是得意的脸上。 科林迟钝了一下,显得很愕然。在他的生命里,他见过很多凶狠之人,也见过很多亡命之徒,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对自己也那么狠的人,何况是对方是一名比他还小两岁的十二岁少年。 对别人狠和对自己狠,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 愕然之后,无穷无尽的愤怒从他全身上下疯狂的涌了出来,科林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蚂蚁冒犯的猛犸,一条被蚯蚓侮辱了的黄金巨龙。 科林怒吼一声,随手将手上的石头丢掉,一下扑在杨明身上,气海中的斗气尽数涌了上来,两个铁拳般的拳头猛的朝少年身上雨点般的落下。 鼻子上、眼睛上,脸颊上……胸口、小腹、肋骨,科林状若疯狂,两个拳头只顾往少年身上招去,也不管部位,也不管轻重,只要看到肉,只要见到血,拳头便往哪里招呼…… 身后的三位少年早已被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那两名摁着杨明的少年此刻也早已撒了手,看到完全脱离了掌控的情景,他们尖叫一声,如同被吓坏的兔子一般跑的飞快。 这时候的杨明,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不是青的便是紫的。 尤其是头上、脸上,好似开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染坊,红的是血,紫的是淤血,白的是被石头破开的骨头。这时候的杨明,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可是他仍然没有丧失神智,在这么多年的苦难生涯中,在十几年的病痛的折磨下,他早已练就了钢铁般的意志。 他的**虽然脆肉,他的意志却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少年早已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感觉自己身上热热的,暖暖的,麻麻的,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血流的太多的缘故。他清楚,这不是好现象。 此刻,他还有一只浮肿的眼睛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况,虽然模糊,却也依稀可见。 于是,他笑了,没人察觉到,他血迹斑斑的手指轻微的动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早已在暗处匍匐多时,忍耐了不知道多久的大黑如同疯虎一般冲了出来,粗壮的四肢踩踏在地上,一个纵越就是两三丈远。 极速的奔跑下,大黑背上油亮的皮毛被狂风抖的笔直,粗壮的尾巴高高竖起,如同战斗中的军旗。它咧开嘴唇,露出满口尖牙利齿,如同一阵狂风般捣在科林的腰腹之间。 ”咔嚓,卡擦。”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断之声接连响起,科林还没感觉到疼痛,整个人已经如同腾云驾雾般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山道下一株低矮的灌木上,巨大的惯性下,林间丛生的木刺变得如同刀枪般尖利,将他的大腿齐根扎穿,好像一条被人扎穿的烤鱼。 这时候的科林才感觉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感觉自己最少断了十根骨头,可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科林刚刚落地,才来得及发出第一声惨叫,大黑已如同离弦之箭般疾扑而来,满口的尖牙利齿对着科林的肩膀就是一口下去。 “咯嘣,咯嘣”科林少爷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便是脆骨,他当然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他扭头看去,正好看到大黑两三寸长的獠牙整根没入自己的肩膀之中。 杨明是一个善良的少年,可是他骨子里面埋藏着暴力的因子。 大黑是一只憨厚的狗,可是当少年被欺负的时候,大黑就会变得脾气很大。 就如同前面,大黑躲在暗处,看到少年被打的浑身是血,大黑的狗脾气早就上来了,不过大黑很聪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所以它要等机会。 就如同刚刚,大黑的狗脾气正待发泄,自己不过才刚刚咬了一口,那狗屁少爷就敢拿眼蹬它! “什么?这狗屁少爷竟然在狗大爷面前摆架子?”大黑的狗脾气再次爆发了,才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大黑就已经在科林身上开了五六个血洞了。 或许杨明是一个冲动的正直少年,但大黑绝对不是一只冲动的狗。 当剩下的三名少年反映过来时,大黑早已跑的没影了,当然,它自然不会忘记少年千辛万苦从崖底下抢回来的宝贝。 当大黑跑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莽山镇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明亮的灯火。 罗兰家中,一家人正围坐在饭桌前,等待着杨明回来开饭,当他们看到满嘴是血的大黑时,心中俱是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在饭桌的左边,坐着一名看不出年龄的男子,看上去有些孤独,穿着一袭白衣,白发垂肩。 大黑看到此人,瞳孔中亮了几分,它径直奔到男人身侧,咬着他的裤管,嘴中呜呜咽咽的叫着。 明亮的灯光下,现出白发男子的面目。 左边脸庞温润光泽,面如冠玉,右边脸庞被垂下来的白发遮住,隐约可见坑坑洼洼,好似被虫蚁噬咬过一般,恐怖无比。 白发男子轻抚着大黑的头,听着它的呜咽之声,猛的站起身来,满头白发无风自动,映衬得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更显森冷。 白发男子身形一晃,凭空消失不见,大黑亦飞快的跟着窜了出来。 远远的,家里的方向传来一道长长的叹息之声:“残,适可而止,不要冲动,莫忘了本意。” 极远之处,白发男子冷哼一声,如同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九章 大乱将起 黑夜中,一道流光划过。 山林在疾走,大地在倒退,狂风在呼啸,白衣男子的心情就如同这漆黑的夜般,阴沉如水。 当奋力迈动四肢的大黑才刚跑出小镇时,白衣男人已经越过了数个山头,来到了紫云峰半山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就像思绪一点点从身上剥离,他完全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冷,很冷,伴随着黑夜的降临,深入骨髓的寒冷笼罩了少年全身,已经很多年不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了,嘴唇发灰的少年心里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暖和了,那里是温暖的天堂,那里是光明的世界。”杨明不想睡着,他这一生虽然过的艰苦,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安宁,可是,他有着很多爱的人,也有着很多爱他的人,如果自己睡过去了,那么他们怎么办。 这方世界如此精彩,他才十二岁,还有着太多太多美丽的风景没来得及去看,他心中还有着太多的热爱,太多的牵挂。 所以,即便再冷、再困,少年仍然有一只眼睛没有合上。 透过眼角的余晖看到大黑蹂躏完科林之后,迅速跑下山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这次没亏。 少年嘴角泛起一丝奇怪的弧度,他在笑,他的脸肿的跟个猪头一样,可他确实在笑。 少年满脸的血痂,搭配着嘴角的奇怪笑容,在这漆黑的山林中显得分外恐怖。 当白衣男子凭空出现在少年身旁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于是,白衣男子紧蹙的双眉稍微舒展了些。 白衣男子的手掌搭载少年的肩上,磅礴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往少年体内,走遍全身上下,温暖而雄浑。 少年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正待开口,一个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睡吧,有我在,安心睡吧。”即使是在刚刚的毒打中,少年亦未曾有一丝屈服,可是现在,他的眼眶湿润了。 他龇牙咧嘴,强撑着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虚弱的说道:“大哥,他们六个狗杂种合伙欺负我一个。不过,我没有吃亏。”少年刚讲完,如山的倦意席卷而来,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这时,眼角的泪水,再也没有了约束,滚滚而下。 杨明再坚强,终究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白衣男子看着少年熟睡过后,眼角滑下的泪水,漆黑如墨的瞳孔蓦然紧缩,随后,一抹血红从瞳仁中扩散开来,占据了全部。 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绝命逃亡,尸横遍野的风雪之夜。 那时候的他怀抱着一名满脸发青的婴儿,看着婴儿眼角下的泪水,才三岁的他通红着双眼,手中握着一把明亮的匕首走进了丛林。 当他出来的时候,他满脸是血,痛的浑身抽搐。 才三岁的他,少了一只耳朵,两根手指,脸上更是添了一道狰狞的血槽。 从那一天,从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了他,这个天地中也没有了自己。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只有一个名字,叫做——残。 可是,他从来不曾后海,因为他承诺过。 “这个可怜的家伙,如果没了自己,他肯定活不下去。”每当残看着杨明的笑脸,总会如此想到。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瞥了一眼被木刺扎穿的科林,仍然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的样子,残冷哼一声,抱着杨明往山下飞速掠去。 远远的,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但愿这个可怜的家伙不要伤的太重,不然,你们可要开始祈祷了。” 即使是抱着一个人,残的速度也特别快,脚尖一点,一个起落之间,便去了十余丈距离,如同在空中滑行一般,直到出了群山,远处现出朦胧的灯火之时,残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这时,才是八点时分,小镇的人们刚刚与家人吃完晚饭,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街道上。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从男爵府的方向传了过来,只见城堡中的管家辛德阴沉着脸,带领着两名护卫,一名夹着担架的医生,两名面色惨白的少年,一行六人,行色匆匆的穿过街道,往莽山中快步而去。 众人正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镇外,满头白发的残迈开大步,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杨明一步步走了进来。 一阵夜风吹来,拂起罩住半边脸颊的白发,坑坑洼洼的脸上刻着一道狭长的醒目刀痕,如同妖魔一般。 男爵府一行人刚好走出去,恰好碰到了面目可怖的残。 那两名面色惨白的少年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指着残怀中的杨明,大声喊道:“管家,就是他!就是这个杨明在山上纵狗行凶,无端攻击科林少爷,将少爷咬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辛德尚在琢磨这话的真假,一名坐在马上的护卫已经按捺不住,手中皮鞭一声呼啸,当头劈向残的脑袋。辛德心中暗叫不好,已来不及阻止,只得大叫一声:“手下留情。” 只见残全身不动,单手一推,一股无形的气劲如同江潮般涌出,皮鞭倒卷而回,闪电般抽在护卫脸上,现出了一道蜿蜒的恐怖伤痕,深可及骨,血流如注。 残挥了挥手,如同弹飞了一只苍蝇,嗤笑道:“主子还没说话,奴才就敢动手?真是好大的威风。你刚才若用的是刀,你现在就只剩半边头颅了。”身旁的医者赶忙走上前去,将护卫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让其自行回府修养。 辛德管家面色阴沉的可怕,道:“打狗还需看主人,你下如此狠手,莫是不把索罗大人放在眼里?” 残笑了笑:“如果你们是狗,那么我刚才打的只是一条无足轻重的狗而已,索罗会因为这个和我动手?如果是一条忠心的老狗倒还有可能,当然,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 辛德眼中泛着怨恨之情,恨声道:”今日所赐,我必将铭记在心,日后定有厚报。“ 残再一次笑了,道:“这晚上的紫云山可不大太平,管家要是再在这里磨蹭,只怕赶过去的时候,只剩一具尸骨了。” 辛德脸色大变,来不及再讲其他,领着一行人,纵马狂奔而去。 远处两团明亮的火把时隐时现,出没在幽暗的林中,向着紫云山一路前行。 残抱着杨明回到了家中,小镇上却仍然议论纷纷。 “发生了什么,刚刚发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肯定是索罗大人的三公子,那个欺男霸女的科林少爷出事了。” “对啊,你说那二世祖少爷惹谁不好,去惹那罗兰家的倔小子,估计这次是针尖对麦芒,碰到对手了。” “啧啧,看着光景,那二世祖这次吃亏不小啊,以他的性子,只怕是无法善了。” “那又怎么样?你刚没看到?要是其他人倒还罢了,残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了解?这次只怕那二世祖踢到铁板了,你说他蠢不蠢,惹谁不好!这次撞到了残的手上,只怕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残虽然在莽山镇没人治得了他。可是,你忘记索罗大人的大女儿和二儿子了?“ ”科林的大姐和二哥,虽然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可是他们毕竟一个在诺曼皇朝,一个在神圣帝国,他们虽然神通广大,但毕竟相隔几十万里,鞭长莫及啊。“ ”那可不一定,索罗大人的大女儿和二公子最为孝顺了,要是索罗大人修书一封,只怕那二位说什么也要回来一趟,为大人出这口气。“ ”啧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有一场好戏看了。唉,你说说,要是他们姐弟回来,对上我们小镇的这个怪物,到底谁输谁赢?“ ”那还用说嘛。那二位可是手段通天,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即使在强者如云,高手遍地的两大帝国也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他们二位要是来了我们莽山镇呀,放个屁都是香的呀。“ ”是啊,是啊,杨明大哥虽然厉害,只是局限于我们小镇而已,要是放在大城市中呀,说不定不过是个普通水准。“ ”嗯,这话有道理,那二位将来可是有机会踏破凡俗,晋阶神圣的存在,那样的存在,可是能毁天灭地,移山填海的。试问,那怪物再厉害,能和这二位想比?“ ”话虽如此,但我总感觉残那人非同一般,怎么也看不透他,这其中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算了算了,先不讲这个了,日后便知,日后便知!”一群酒兴正浓的汉子凑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谈论着刚才的情景,热闹非凡。 其中有一个汉子灌了两口朗姆酒,醉醺醺的道:“唉,你们说,那索罗大人的大女儿和二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为什么单单那三公子却如此脓包,连个无法修炼的少年都干不过?”周围那些还有些清醒,尚未完全醉倒的汉子赶紧齐齐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一点,赶忙说道:“吉姆,男爵大人的家事,也是你能议论的?赶紧喝酒,喝酒!” 那吉姆早已醉的云里雾里,哪里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此刻一听大家说喝酒,立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捧着手中的海碗,嗡声嗡气的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馆里、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罗兰家却是安静无比,没人说话。 第十章 风雨欲来 与外面热闹、喧嚣的场景不同,今晚罗兰家的气氛显得极为沉重。当面无表情的残将满身是血的少年放在床榻之时,聪明伶俐的安妮妹妹已经打好了一大盆清水进来。 少年身上的血液早已凝结了,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血痂。身上的粗布长衫早已被紫黑色的血痂覆盖了,看上去如同一具黑色的盔甲。 残的手指搭在少年的脉搏上,静心听了片刻,方才放下心来。 白发飘动,残白皙的双手幻化出无数奇特的手印,如同穿花弄影一般,凌空罩住少年全身,那双手掌中,成百上千道极细的温和气劲如同春雨一般落下,落在少年身上,很快消失不见。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少年发灰的嘴唇开始有了一丝的血色。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推移,那一抹血色渐渐扩大,铁青的脸色开始有了淡淡的光泽。残心中一喜,双手变幻得越来越快,手势越来越为繁复,到后来,只能依稀的看到两窜模糊的残影。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紧接着从虚空中,无数玄妙的手印从残的双掌中衍生了出来,飘飘洒洒,凝而不散,有如实质一般,往少年的身上落下。 当手印接二连三落在少年身上之时,那些原本已经凝固了的血痂,此刻如同遇到烈火烘烤的寒冰一般,迅速软化,最后重新化成了一滩滩的血水。紧接着,残单掌一划,掌缘处青光一闪,少年身上的衣物好似被利剪裁过一般,一分为二。随后单手拂过,衣物分开,双手十指极速跳跃,形如鬼魅,快速点在少年周身各大要害之上。 残闭上双眼,片刻之后,徐徐吐出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都是些皮外伤,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骨头断了七根,双腿膝关节也有些损伤,心脏,脾脏也有些撕裂,不是什么特别的伤势,安心调理段时间就好了。” 汉默老爹沉默了片刻,道:“话虽如此,但是这道理得讲个明白。谁是谁非,谁对谁错,都应该摆明了车马。不能因为他家的是少爷,我家小孩就该白受这一顿毒打。” 伊芙琳亦是愤声说道:“少爷怎么了?少爷就有理了吗?那科林什么德性,莽山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家杨明从小乖巧懂事,从不惹事生非,今日被他打的这般凄惨,若不讨个道理说法,还有什么脸面为人父母?” 小安妮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条印着蝴蝶的帕子,蘸着清水,半跪在少年身旁,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小丫头亲眼看到自己哥哥身上的伤口,心疼的揪了起来,小巧的眉头蹙成了一团,眼泪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掉,两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 安妮跑到残的面前,抱着他的膝盖,摇来晃去,撒娇道:“大哥,你教我练武好不好,等安妮以后练好武功,成为了一个强大的战士,将来就没有人能欺负二哥和大哥了。” 残眉目跳了一下,蹲下身去,握着小安妮的手,说道:“安妮,武道是一条不归路,可不是那么好玩学的。何况,有大哥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二哥。” 安妮紧紧的握着残的手,深蓝色的眼珠对视着残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坚定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下定决心了,就要学武。为了两位哥哥,为了爸妈,安妮不怕吃苦。”稚嫩的童音虽然柔弱,却颇为坚定。 残看着安妮那充满希望的脸庞,不忍拒绝,换了种方式,说道:“安妮,学武可是要杀人的,你自幼善良,连鸡都舍不得杀害,怎么适合学武呢?“ 安妮歪着脑袋,想了想,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少年,脆声道:”坏人就该杀,那科林少爷将明哥哥打成这样,他是一个大大的坏人,我以后就要杀了他!” 房中几人都当安妮是小孩子气话,笑了笑没当真。 残也笑了,说道:“我亲爱的安妮妹妹,你要是能把科林杀了,我这一身本事便任凭你学。” 汉顿老爹亦是被她逗乐了,将安妮一把抱了起来,手指轻轻摁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笑道:“安妮宝贝,你要是真把他给杀了,老爹便再起江湖,重掀风雨又如何?” 汉顿老爹说着与残飞快的交接了一个眼色。 岂不知,在不久之后,因这句玩笑话,掀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亦没有人能料想的到,在二十年后,因为这句玩笑话,会从这里走出一个屠戮天下,素手裂山河的绝世女魔头。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提,暂且不表。 伊芙琳听着老爹这话语,似乎其中另有隐情,正想追问,却见残双手一挥,岔开话题,说道:“咱们家的孩子,可不能被人白白欺负,这小孩子打架,大人却是不便插手。这事,由我一个人处理就行,你们家长要是去,反而落了别人口舌。” 伊芙琳思忖了片刻,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你一个人去要多加小心才是,男爵府可是有不少高手的” 老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说道:“适可而止就行,要是闹的无法收拾了,反而不好。” 残冷笑一声,道:“不用你多说,我心中自有分寸。” 残抬腿欲走,却见小安妮紧紧抱着自己的退,大声说道:“残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残奇道:“你为什么想要跟我去?” 安妮小声的说道:“我要去记清那坏人的模样,将来好给二哥报仇!” 残莞尔:“我这次去,说不定要打架,还要杀人,你怕吗? 安妮大声道:“不怕。” “等下打起来,我可是没办法保护你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可以找个角落躲起来。” “你不怕吗?” “怕,但是我就是要去。”安妮又一次大声说道,声音清脆而坚定。 残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你去吧。只是,到时候可不要哭鼻子哦。”安妮用力的点了点头,牵着残的手,二人一左一右,出了家门。 在辛德管家领着护卫,用担架将奄奄一息的科林少爷抬回男爵府的时候,所有的仆役都吓了一跳。 那全身上下裹的像木乃伊一样,如同被一头疯牛践踏过的人型生物,真的是那早上还嚣张无比的科林少林? 当他们从护卫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们知道,今夜的男爵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索罗小时候只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后来经过大半生的辛苦打拼,终于在莽山镇有了一份自己的基业。可那时候的他,除了有点积蓄外,在小镇中并不是什么大人物。 直到七年前,他的大女儿因为天赋卓绝,被神圣联盟的大主教看中,带去光明教廷潜修,在那一年,他被雷诺王国皇室封为五等男爵。三年前,大女儿回乡省亲,雷诺皇室派遣一名宫廷大武师,苍穹骑士陪同,那一晚,这名骑士双眼放光,一眼相中了他的二儿子,大呼不虚此行。 同年,索罗加封三等男爵,福荫三代。如果不是雷诺王国不属于神圣同盟体系,只怕索罗最少也是一个伯爵之位。当然,有这一双儿女,伯爵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运气固然少不了,但是不可否认,索罗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苦的缘故,索罗对自己的三个孩子宠溺无比。总是给他们最好的,总是顺着他们的心意,不愿意看到他们受到任何的委屈。老大老二倒也不负所托,乃是人中龙凤,只有老三整日无所事事,吊儿郎当。 当然,这些在男爵大人的心中,那都不是事。在父亲的心中,科林还只是那个三岁大的男孩,有些调皮,有些顽劣,仅此而已。 所以,当索罗听管家说科林出了事的时候,他的反映并不是很强烈,他只是“哦”了一声,他甚至都懒得去理这些破事。 他很清楚,在莽山镇这么个屁大点的地方,谁会跟科林过不去?就算科林是个渣,可他的身后,毕竟站着两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在莽山镇,只要科林不去招惹罗兰家的那头怪物,他绝对是安全无虞的。 而科林见到那个怪物,就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扭头就跑,又怎么会脑抽跑去招惹他? 在索罗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心目中的第一反映就是:“这兔崽子估计是又在外面闯祸了,让我去给他擦屁股吧;或者是和谁家的小子起了冲突,被揍了一顿?” 所以,当辛德抬着裹满白布的科林放在索罗面前的时候,这个男爵大人愣了一下。他双手颤抖的指着地上的这团人形生物,颤声问道:“这,这是科林少爷?” 辛德上前一步,在男爵大人凌厉的眼神下,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回道:“是,是的,这就是科林少爷。” “这怎么可能?在莽山镇,谁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谁敢这样对他?”男爵大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快步上前,拆开裹的厚厚的白布,眼前那张熟悉而残破的脸让他的心如同被狠狠的狞了一把,瞬间扭结在一起。只一刹那,男爵大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无比,就连双眼之中也是喷着怒火。 “这是谁干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轰隆,轰隆,轰隆……”男爵大人话语刚落,城堡正门的方向传来了响亮的砸门声,一下比一下响亮,一下比一下急骤。男爵大人尚未搞清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听得到厚实无比的城堡大门发出“咔嚓,咔嚓”的几声脆响,然后轰然炸开。 漫天飞舞的木屑中,一个白发飘飘的男子,一名脆生生的女童站在了男爵大人的面前。 “索罗大人,您刚刚是在说我吗?”白发男子咧开嘴唇,对男爵大人笑着说道。 第十一章 天意人心 大陆爵位获封十分严格,共有四封,分为功封,恩封,袭封,考封,又分六等,是为: 一等人族天命爵,列土封疆,划地而治,永世传承,乃人族最高殊荣; 二等开国罔替爵,爵位世袭,领地可延泽十代,乃帝国最高荣誉; 三等勋爵,终生领地,爵位传承,福荫三代,四代之后,依次降级,乃是帝国豪门、世家大族强盛之基石。 四等功名爵,食俸禄、坐朝堂、理国事、享功名。 五等荣爵,有名封,有财封,无地封。六等名爵。 在此之外,再分六大级别,是为:“子爵,男爵,伯爵,侯爵,公爵,王爵。” 六级六等四封二十一阶,构成了一套精细而完美的爵位体系,通用于大陆五大帝国,各个王国。 能在莽山镇这种小地方,出一个三等男爵,那是多么大的荣耀,而索罗又是莽山镇的终生领主。可以说,在这一亩三分地,他就代表了天,代表了地,代表了裁决!在他的有生之年,即便是狮心王雷克顿陛下,也无法剥夺他在莽山镇的权益。 而就在自己的领地,在自己的后花园中,索罗的宝贝儿子被打的生死不知,面部全非,他尚来不及悲痛,来不及倾泄他的无边怒火,轰隆隆的响声就传了过来。愤怒的男爵大人来不及呵斥,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府中那扇威严而结实的大门已经被人硬生生的砸烂,倒飞了出去,刚好摔在了他的脚下。 这样的行为,对于男爵大人来说,简直就是被人骑在身上,**裸的打脸,任意羞辱。以他的尊贵身份,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何况,他是一名父亲,是莽山镇的领主,这些都不允许他有丝毫的让步,要不然他的这张老脸,他那一对儿女的脸还往哪里搁? 如果说,在对方没有打破大门前,这件事情还存在有和解的希望,那么现在,当残三拳两脚,轰破大门,硬生生的闯了进来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再也不存在有丝毫转圜的可能了。 残就是这样一个暴躁而直接的男人。 对于一个从五岁开始,就提着刀剑,行走在莽山深处的男人来说,他十五年里见过的人还没有手中猎杀的魔兽多。 对于一个这样的人来说,当他最在意的东西被人冒犯了的时候,你还能指望他搬条凳子坐下,和你安安静静的讲道理? 在残的想法中,这样的出场方式,那是极为合理的。 报仇嘛,就应该有个报仇的样子,当大哥的,难道不应该在小弟被欺负了的时候,挺身站出来吗? 所以,他就那么直接而粗暴的走了进来,笑着问道:“索罗大人,您刚刚是在说我吗?”他的话语很是平淡自然,仿佛刚才他打碎的只是自己家的大门而已。饶是索罗大人是一只饱经风霜的狐狸,也不得不被残这副神情气的够呛。 男爵大人哆嗦着双手:“你这头怪物,我男爵府和你罗兰家向来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你无故打碎我府中大门,是何道理?莫非以为莽山镇没人能治得了你,就能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了?” 听到男爵大人义愤填膺,显得茫然不知的模样,残显得有些奇怪,说道:“索罗大人既然说要讲道理,恰好,我今天来贵府也是来讲道理的。看大人不明情况的样子,我今天就帮大人摆明了车马,讲一讲这其中的道理、缘故。” 索罗正待开口,残却兀自讲了下去:“我那个弟弟杨明,他无法修炼斗气,也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讲到底,就是大家口中的废物。可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俩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为了保住他的那条苦命,我从四岁开始就整日出没在深山险地之中,渴了就喝魔兽之血,饿了就生吃其肉,这些年来,死在我手中的魔兽比莽山镇的人口还多,便是我这半边脸也是被那毒瘴之气给腐蚀了。这其中的辛苦,你为人之父,应当知道一二。” “我是他哥,我照顾他理所当然,就算他是废物,也与他人无关,我可以骂他,我可以打他,因为我是他哥。” “但是,其他人算什么东西?他们有什么资格骂他废物,他们哪里来的胆子,敢打我弟弟,敢欺负我杨家的子孙?” “我今天下午刚从莽山回来,热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听到我弟弟被人毒打的消息。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辛亏,我今晚回来了,如果我晚回来一天呢?他们是不是就要把他打死?” “断了七根骨头,五脏六腑也受了伤,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把他整个人都糊住了,衣服被血浆盖住,用剪刀都剪不开。我这个苦命的弟弟,那个善良的少年,他的脾气,小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从小欺负过谁,招惹过谁?” “你的宝贝儿子,二世祖少爷,他有什么资格,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对他,下那么狠的手?莫非是索罗大人你给他的权利?”残语气森然,白发乱舞,半张怪脸如同妖魔。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慑于残的凶威,即便是肚子里面窝着一团怒火,索罗也不得不按捺着,看向辛德管家,面露询问之色。 辛德管家是聪明人,在见到科林少爷之前,他就知道此事,绝对不可能善了。当下,他就转动了无数心思,想着串通几个少年,将证词篡改一番,让自己这方处于有理的一方。 在整个雷诺王国,只要他的主子占了理,那便无惧任何人。 但是,他很快将这个想法摒除了,选择了以实相告:想在残的面前篡改事实?他有一千零一种方法让你后悔当初所做的愚蠢决定。 听完管家的陈述后,男爵大人瞥了一眼地上的科林,似乎在为自己儿子的愚蠢感觉到不可思议:你他妈欺负谁不行,你去欺负罗兰家的那个倔小子?你欺负了也没关系,你他妈好歹给老子打赢啊。你打赢了,老子就算带着你去赔礼道歉,多少钱都不是个事,也不会丢了面,还会显得我索罗大人仁慈。你他妈一个二级战士,还是六个人,竟然被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加一只狗给摆平了?????? “这他妈是一群什么样的猪队友啊”男爵大人心里在愤怒的咆哮。 骂归骂,科林终究是自己的儿子,男爵大人心里不心疼是假的。 看着残那兴师问罪的架势,男爵大人心里很不爽也很愤怒:“凭什么你弟是肉长的,我儿子就不是肉长的?你弟受伤严重,我儿子不一样生死不知?你他妈不过是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跑到我堂堂男爵府里来兴师问罪?论身份、论地位,我儿子哪一样不比你那个废物弟弟,强上千百倍,他们的命,哪里有可比性?” “别说你弟弟没死,就是我儿子活生生把他打死了,能死在一个未来的贵族伯爵手上,那也是你那个废物弟弟八辈子修来的荣幸。”男爵大人心里恨恨的想到。 当然,当着残的面,男爵大人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残是一个暴躁的人,说出这么直接的话,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而目前的莽山镇,眼前的这个怪物就是无敌的,所以,就算男爵大人要撕下他的面具,那也是在以后。 贵族都是虚伪的,索罗获封三等男爵,乃是贵族中的佼佼者,更是深谙个中三味。他淡笑一声,道:“残,年轻人血气方刚,打打架,闹闹不愉快是很正常的事情,没必要因为这个就大发雷霆。小孩子嘛,今天打,明天和,我们做大人的,看着就是,何必动气?” 残笑了:“邻里之间,小孩子打架确实很正常,大人也不应该插手。如果科林是光明正大,一对一的决斗,只要杨明不被打死,我做哥哥的,不会找你们任何的麻烦。可是,科林身为二级战士,以强凌弱,又是六个打一个,还用下三滥的手段偷袭。如此恶劣行径,谁能容忍?” 索罗眉头紧皱,沉声道:“残,此事是科林理亏,但是现今他已成了这样,也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加上杨明并没有大碍,此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残哈哈大笑:“好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明没死,可是因为科林留手的缘故?看他身上伤痕,你那宝贝儿子分明是想要将之致死。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男爵大人竟还说这是小事?莫非在你眼里,除了你儿子,其他人的性命都是儿戏?” “哈哈哈哈,杨明身受重伤,难道科林就好过了吗?你看他现在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样子。 你来找我理论,那我应该找谁理论?你如果要赔偿,可以,但是同样,我也那条贱狗的性命。” 残嗤笑一声,怒道:”当真是可笑之极,此事全因科林而起,乃他一人过错。大黑忠心护主,何错之有,你竟敢妄想取它性命?” 索罗正不知如何作声之际,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家少年贵为男爵之子,被一条疯狗伤成了这样,你难道不想给个交待?” 残冷笑一声:“看来这是男爵大人的意思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人既然不想给个公道,那么我便自己来取。只怕,到时候大人颜面可怕难保了。” 男爵大人亦是冷笑一声:“公道就在我手中,只要你有这本事,尽管来取。” 管家辛德也叫嚣道:“你想如何,你能如何,你敢如何?” 话音未落,劲风袭来,辛德尚未看清,只见到白光一闪,然后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已经腾云驾雾般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口鼻中溢出大量鲜血。 “护卫,敌袭,护卫!”男爵乃是七级战士,身手敏锐无比,在管家倒飞的瞬间,他便大声呼喝。同时,身形急退,抢到大厅之中,伸手一拔,一柄青锋宝剑已握在手中。 “大胆贼子!”男爵怒喝一声,雄浑的斗气尽数灌注宝剑之中,团身扑出,手中宝剑寒光闪闪,照着残的头颅疾斩而去。 剑未至,凌厉的斗气已经临身。残左臂一舒,将安妮抱在怀中,身形晃动不已,令人琢磨不透,随后猛的一闪,横移三步,已经到了男爵身侧,右手弯曲如爪,白光莹莹,闪电般探出,好似毒蛇吐信,钳住男爵握剑之手,内劲吞吐,手中宝剑再也掌握不住,掉了下去。 这时,府中数十名战士、骑士已然赶到,手中刀剑高举斧枪并下,尽是残的头颅要害之处。残爽朗一笑,身形急转,右手轻推,男爵大人如同稻草般被击飞四五丈远,摔在马圈当中,半天爬不起身来。 残身形一闪,已跃上了墙头,大笑道:“尊敬的男爵大人,这马粪的滋味如何?接下来的时日里,只要杨明一日没好,我每日都会前来拜访。至于这柄宝剑,就当是大人的赔偿之物算了,虽然不够,但也差强人意。”几个起落,已不见了身影,只有两个颇为自负的骑士拍马追了上去。 府中的下人赶快将索罗架了起来,男爵大人已经气的双腿哆嗦了,然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管家和科林,这时候恰好一个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不必相送,明日再来。”随着话音的落下,两个骑士从天而降,屁股着地,摔在了男爵大人脚下,眼见得不知道摔断了多少骨头。霎时,男爵大人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回来的路上,残显得心事重重,没怎么说话。倒是小安妮兴奋得很,脑海中不时回想起大哥一人闯入男爵府,独战众人的英姿,想着想着,不禁心生神往。也是因为这一次,这个才四岁的乖巧丫头,已经在内心的最深处,埋下了一颗茁壮的种子…… 二人回到家中的时候,魔兽少年已经醒了,虽然仍然很虚弱,可是已经能小声的讲话,小口的喝粥了。杨明的体质之强,残心中是很明白的,那么多年在深山老林之中行走,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这也是残现在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看到残走了进来,手中提着的宝剑,杨明脸上露出招牌式的憨憨的笑容,虚弱的叫了声“大哥。”残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必要说其他,也没有千言万语,兄弟之间,有这一句便够了。 杨明再一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每次他受伤的时候,他就会显得特别的困。 接下来,残将男爵府中的事说了一遍,伊芙琳和汉顿老爹的反映却是不一样,伊芙琳显得有些担忧。残笑着说道:“莽山镇没人是我对手,男爵不是傻子,不会主动寻我晦气。就算他把他的一对儿女叫回来,那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再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且,到那时候杨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罗兰家也不怕他们。 俗话说得好,这人算不如天算。就算是诸葛天尊,参透造化、悟通轮回,前知百亿年,后知百亿年,还不是照样逃不过这天道恢恢,滚滚混元。 这凡人呐,就算你智谋通天,算无遗策,这成与不成,还需天公作美。 不说那天道至高,混元鸿蒙,也不论那造化轮回,因果命运。单讲这红尘滚滚,人心叵测,古往今来,纵观三界六道,恒河沙数般亿万星辰位面,也没一个人能将它算的精准,讲的明白。 这人呐,最是难以预料,你要觉得算准别人了,保不准得吃大亏。 第十二章 暗流与远行 和在丛林中的行事方法不同,在小镇里大部分的时候,残都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只有当这条路行不通的时候,残才会用最直接的方法来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从孩童时候开始,残的时间有一大半都在丛林里奔波,他虽然足够强大,可是他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保护杨明。 他把他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对少年将来的培养,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保护少年的现在了。所以,他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冷血、凶残的怪物形象,并且向周围的人明确的表现出了“动少年者死”的意思。 再加上杨明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少年,热情、礼貌,从不惹事生非。 在残的认知中,一个这样的少年,在淳朴而平和的边陲小镇,怎么会有人去伤害他,而且会下如此重的手?更何况,这个少年的背后站着一头无比护短,比孤狼更凶狠十倍怪物。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无法想象,只有愚蠢到了何种地步的白痴,才会去那样做? 科林的想法,他无法猜测,他也懒得去猜测。 他现在需要去做的,只是在科林做下蠢事之后,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让他认识到行为的愚蠢,把他这一次彻底的打怕,打怂。让他以后,让周围所有的人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在你漫长的生命里,有些人是你无论如何不能招惹的。 因为科林的愚蠢,男爵府便成为了残的立威对象。 每天吃完早饭、晚饭的时候,残就会很准时的出现在男爵府正门口,就在大门碎裂的地方,盘膝而坐,老神在在。男爵府里忙碌的仆役进进出出,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总会很紧张,偷偷瞥上一眼,却发现残根本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是,每当府里的骑士、侍卫想要出去办事,从大门经过之时,残就会飞起一掌,将他们全部击飞,摔个灰头土脸。所以,男爵府里除了仆役之外,任何人要出去,都不能走大门,只能从墙上爬出去。 你要一名强大的战士,尊贵的骑士,像一名草贼一样,爬墙出去?这简直比杀了他们更可怕。 最令他们屈辱的是,府中的大门仍然烂在那里。当然,不是他们不想修。在大门打烂的第二天,府中的木匠就重新赶工,做了一闪更为结实的大门,可是第二天,那扇新大门就被残一拳轰坏了,随后几天,都是如此。 他们也尝试过做了一扇铁门装上去,最后发现那么大的铁疙瘩,制作麻烦不说,而且只给残带来了一点点的麻烦,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这之后,他们果断的放弃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莽山镇居民的眼里,整个男爵府,包括索罗大人,就好比一个天大的笑话,只能每天龟缩在没有大门的城堡里,寸步不能外出。 每天都有无数的居民跑来看热闹,站在城堡外面指指点点,满脸鄙夷之色。 每天都有很多调皮的小孩围在城堡外面,大声说笑,时不时的有小石子,枯树枝从围墙外面飞进来,砸在守卫的头上,手上,然后,引来一团哄然大笑。 嘈杂声、讥讽声、嗤笑声纷纷传来,如同刀子一般剜在男爵大人的心上。 他的心中除了懊恼儿子的愚蠢外,更多的是对罗兰家彻骨的恨意。 …… …… 混乱之领与狂野之地位于东西大陆交界处,相对土地贫乏,人口稀少,自古以来都是处在人类文明的边缘化地区。雷诺王国乃是混乱六国之一,位于混乱之领的西北部,在王国的西面则是广袤肥沃的西大陆。 西大陆,神圣同盟圣罗兰教区,大光明城。 自两万年前,圣帝横空出世,立下光明圣教,大光明城一直是神圣同盟的帝都,光明圣教的圣地,其繁华如何,可想而知。 大光明城乃是神圣同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亦是人族圣地,西大陆第一雄城。历代圣帝,教皇皆是坐镇于此,人口数千万。 大光明城西侧,有一片恢宏壮阔的宫殿群,在这片建筑物的周围,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平民百姓,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满脸安详之色。而这些,只是他们一天的日常生活。 宫殿中,坐着一名面容圣洁,身穿白色宫装的年轻女子正在手捧书卷,细细阅读。 忽然,“扑棱扑棱”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响起,女子周围一位站立着的红衣侍女快步上前,从那信鸽的腿上解下了一个白色纸团,恭恭敬敬的递到了白衣女子手中。 随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展开,白衣女子黛眉微蹙,面色极为不悦,随后冷哼一声,双目之中隐含煞气。红衣侍女见状,关切的问道:“圣女,可是有烦心事?”白衣女子将纸团丢给侍女,寒声道:“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里人了,我要是再不表态,谁还认我这个圣女?” 红衣侍女低头一看:“黛西吾爱:数日前,你三弟科林与罗兰家杨明争斗,身受重伤,四肢骨骼尽断,至今仍卧床不起。少年争斗,意气之间,本不愿惊扰于你。奈何其兄自恃武艺高超,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打伤府中护卫、重创管家,砸烂府门,将我扔在马圈之中任意欺凌,现在更是每天早晚前来堵门,不许我等进出。现在府中已是颜面无存,我与你弟更是如同丧家之鼠,被人肆意围观,任意羞辱,家门都不敢迈出,望你二人速归。”红衣侍女看完愤懑无比,怒道:“这罗兰家乃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嚣张?”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跳梁小丑罢了,也就只能在乡下小镇耀武扬威,待我回去,翻掌之间就能叫他生不如死。”红衣侍女点了点头:“圣女天纵之资,即便在整个圣罗兰帝国,也是恒星般耀眼的人物。这等臭虫一样的货色,也配得上圣女亲自动手?待会,您只需一道旨意,随便从骑士团中挑几名干练的出来,就能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何须圣女操心!更何况再过两年就是神选之日了,圣女应当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突破才是。” 白衣女子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对,这神选乃是我教最重要的大事,丝毫马虎不得。我八年前才来到圣教,已经比其他人晚了几年,现在这般紧要关头,确实是不应该再在其他事情上耗费心思。” 红衣女子面露喜色,接口道:“其他人虽然比不上圣女天纵英才,却也是万中无一的修练奇才。这般大事,天下英雄汇聚一堂,再怎么准备尚嫌不够,哪里还有时间浪费!圣女家中事情,属下来处理便是,保管办的称心如意。” 白衣女子沉声道:“你的忠心和办事能力,我是极为放心的,只是父亲之命,却不能不听。这样吧,正好我二弟在诺曼帝国修行,他出来已满三年,是时候回家省亲了。我待会修书一封,让他即日启程回家,你再去骑士团挑两名骑士,一同前往。雷诺王国乃是诺曼阵营,由二弟去最恰好不过了。” 红衣女子领命而去。 诺曼皇朝又名诺曼帝国,紫荆花王朝,相比于西大陆其他两大古老帝国,诺曼显得有些年轻,它创立于五千年前。 诺曼帝国位于西大陆中部,土地肥沃,气候适宜,作物丰富,更兼地理位置极佳,商业繁华,使得诺曼皇朝短短五千年间迅速崛起,经济实力位居西大陆第一,富甲天下。 …… …… 十日后,诺曼皇朝布兰登行省北部大山中。 一个裸露着上身的金发少年正在和一只三头魔兽疯狂搏杀,少年身材雄壮,双眼被一条细密的黑布缠住,可是手中长剑仍然使的团团乱转,宛如蛟龙,将魔兽刺的遍体鳞伤。 “练剑者,首练气,练神,练胆。”少年身旁,一名身穿紫袍的老者昂然而立,不时指点着少年。 “咔嚓,咔嚓”山林中,忽然响起枯枝折断的声音,随后,一个名红衣女子带着几名骑士走了出来,对着紫袍老者行礼道:“圣教红衣侍女莉莉丝,拜见魅影剑圣蒂隆阁下。” 紫袍老者应了一声,道:“你们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红衣女子从怀中取出书信,递给老者,道:“圣女有两封家书传给鲁迪少爷。” “大姐有家书给我?快快拿来。”少年一剑刺死魔兽,俊美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风一般跑了过来,就要伸手去拿书信。 老者面容一板,枯瘦的手指弹在少年手臂上,将之震飞丈余,训道:“瞧你学了三年,还是这般耐不住性子,一个急躁的人,怎么能够攀登上武道巅峰?”老者训斥归训斥,还是将书信给了他。少年讪讪的笑着,欢喜的拆开书信读了起来。 这不看还好,越看越生气,直到最后脸色一片狰狞。 老者接过书信一看,道:“家门被辱,子女不能置之不理。你早日处理完此事,早日回归。” 老者沉吟了一会,又道:“既然如此,带上你五师兄一起回去,也给你家里长长脸面。” 少年心急火燎的领命而去。 在老者的心中,在莽山镇这种屁大点的地方,派自己爱徒去,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何况还有自己的五弟子在一旁掠阵。 一个月后,莽山镇。 残这种堵门的行为,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在杨明能够下地乱跑的时候,残的气就已经消了。 兄弟两个和往常一样,坐在山顶上,聊天喝酒。 “你知道,你这次为什么会被偷袭吗?” “因为我太弱了。” “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要想行侠仗义,就要有付出惨重代价的觉悟。”少年默然。 “只有当你足够强大,你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做事才能不用畏首畏尾。” “我连修炼的大门都入不了,如何能够变得强大。” “天无绝人之路,大哥答应你,只要你不放弃,终有一天,会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每当这个时候,少年的眼里就会露出莫名的神采。 “明天我就要进山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进山采药,老爹也会和我一起去,估计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等我们回来,你吃完这副药之后,你便再也不会受这先天不足之苦。从此苦尽甘来,一飞冲天。” 少年的瞳孔蓦然扩大,一抹血红从他的脖颈升起,极速蔓延,脸上变得一片火热,他颤声问道:“大哥,这是真的?” 残脸上浮现起温和的笑容:“臭小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少年狂喜,直接跳了起来,胸中埋藏了十年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他站在山顶上,仰天怒吼,声若孤狼之嚎。 残坐在旁边,看着那道雀跃的身影,怔怔出神。 第十三章 在劫难逃 幻影剑圣蒂隆,那可是踏入了神圣领域的存在,就算在高手如云的诺曼皇朝,蒂隆也是名震一方的顶级强者。其门下八百门徒,皆是帝国有名有姓的角色,那九大亲传弟子,更是名声显赫,如雷贯耳。相传,这九大亲传弟子中,有几人亦同样踏入了神圣领域。 三年前,十四岁的鲁迪少爷被蒂隆收为第九位亲传弟子,关门爱徒,蒂隆阁下对他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做为诺曼皇朝属国,就算是国王陛下雷克顿与蒂隆阁下相比,亦不过是半步之差,都属同级。 所以,当鲁迪少爷及同门五师兄要回乡省亲的消息传到王国之时,雷诺皇室为他们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人的名,树的影,作为蒂隆阁下最宠爱的关门弟子,这一路行来,宴席不断。鲁迪不过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年,又是土生土长的雷诺人,这些人情世故,倒是不好太过推诿。 省亲的队伍,虽然走的缓慢,但是这消息,却如同插上翅膀一般,传的飞快。 鲁迪一行人从布兰登行省启程的那一天,刚好是残进山的同一日。 残和老爹走的时候,也曾想到过,男爵大人可能会求助他的一双儿女,找回场面。但是,他们认为,既然残没有对男爵大人下死手,那么同样,对方也不会对留守的妇孺、少年下重手。更何况,事情乃是残一人而为,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残一日不死,对方就没有向他们寻仇的理由。在残没死之前,你若杀了杨明,放着这么一头怪物在暗地里游曳,你能晚上睡的心安? 所以他们走了,并且很放心。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愚蠢,是永远也无法猜测的。 一个月后,莽山镇,男爵府。 “哈哈哈哈!二哥最多还有七天就要到了!只要二哥一到,我就让罗兰家的那群贱民,全部生不如死!”科林面色狰狞,脸上隐隐带着一丝疯狂之色。 “他们全家都得死!那个废物杨明!还有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残!最可恨的是那条贱狗!我要将它身上的肉,一寸寸的割下来,腌上盐巴,让它日日夜夜惨嚎!”凶狠的话语配合着狰狞的神情,犹如恶鬼一般。 “嘿嘿,等二少爷一回来,少爷不但可以大仇得报。而且嘿嘿,那罗兰家的小妹安妮,可是天生一副美人胚子,生的水嫩水嫩的,少爷难道不动心?”脑海中浮起安妮娇俏可爱的模样,科林脸上露出淫邪之色,仿佛已得偿所愿一般。 这时脚步声响起,神情憔悴的男爵大人走了进来,刚好听到科林讲的话,胸中火冒三丈,指着他就是一顿臭骂:“你脑袋里面装的是浆糊?以你的身份,将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非要好这一口。你还嫌我的老脸被你丢的不够彻底?这种事情要是一旦泄露了出去,就是你大姐、二哥都要被你连累,颜面无光。” “你二哥还有不到七天就要到了,这段时间里,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要惹出任何麻烦,一切等到你二哥回来再说。你要是再到外面胡作非为,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对于自己的老爹,科林还是很惧怕的,不敢有丝毫顶撞,他把头颅深深的低了下去,神色却更加怨毒。 索罗见科林这番神情,以他他听了下去,心中稍稍宽了心,不再数落他,转身而走。 且说科林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花费了府中不少药物,现在身体已经完好如初了。可是,这一个多月来那刻骨铭心的疼痛,却是让这个从小就没有吃过任何亏的少爷心中积满了无数的仇恨。后来,更是被残直接堵门,让他过着跟老鼠一般的生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报仇的机会,自己正在寻思怎么报复之际,却被老爹给狠狠的臭骂了一顿,不许自己有任何的动作。 科林心中的烦闷,可想而知。 科林胸中燃烧着愤怒的怒火,却偏偏不能发泄。他在府中走来走去,看到不顺眼的仆人便大声呵斥,随意殴打。这样,闹腾了一个上午,胸中的烦闷之情非但没有丝毫的平复,反而越加的急躁。 好不容易挨到男爵大人和管家一同出府办事,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太阳都快下山了。 科林早就坐立难安了,瞅到机会,一溜烟就从围墙上翻了出去,这府中的侍卫知其蛮横,哪个敢得罪于他? 近两个月没出门,科林早就憋坏了,此刻一出府门,就如同跃入水中的鱼,满是畅快。顺着青石街道一路往前走,喧闹的酒馆,嘈杂的集市,各式各样的店铺。可是,当科林进去之后,发现周围的人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他最明白不过了,以前,他就是这个看别人的。 轻视、鄙夷、不屑。对,就是这样的眼神。平日里对他谄媚、奉承的人竟敢这样看自己?科林心中燃烧着一团怒火,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把他们的眼睛都剜出来,一脚踩个粉碎。可是,他又想起了父亲上午的嘱托,倒是不敢再次造次。 科林悻悻的出了酒馆,进了一个店铺、又一个店铺,却发现他们无一列外,都是用同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此刻,科林哪里还有玩乐的性质?他心中的怒火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高涨,较之出府前更盛,偏偏又无法发作。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林不知不觉中专挑人少的地方走,越走越是偏僻。 半小时之后,科林走到了小镇北面河流的一处堤坝之上,凉风拂面,科林稍微畅快了点。 他游目四顾,目光骤然一凝,胸中累积了多日的抑郁之情瞬间点燃,化为了汹涌澎湃的****,将他整个人淹没。 在科林通红的眼眸中,一个洁白的精灵正在翩翩起舞。她的身姿是如此的娇小可人,她的样子是那么的清纯可爱,她手牵风筝奔跑时的姿态,是那么的美丽优雅。 在科林变态而畸形的****里,才四岁的安妮,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身段,她的年龄,她的稚嫩,她的小巧…… 她所有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引动着他心中那头最变态的禽兽。 近两个月来的压抑,长时间来累积的忧郁,上午父亲对他的痛骂,脑海中不时掠过的鄙夷神情……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部积压在科林的心中,然后在他看到安妮的那一刻,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下爆发了,从未从过的,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炽烈的变态****笼罩了他。 这一刻,安妮的美让他疯狂、让他扭曲、让他变态、让他丧失了神智。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去死吧!那头怪物,去死吧!所有罗兰家的杂种。”那个声音,告诉他仅余的一丝理智:“那个怪物进了莽山已经快两个月,还没有回来,说不定早就死了!就算他没死,又怎么样!” 他的内心在咆哮:“那个杂种能拿我怎样?我二哥可是未来的剑圣!我大姐是圣教的圣女,上天注定的神选之子!而我,我是注定的公爵大人!注定要骑在万人之上的大贵族老爷!而我,我是莽山镇的领主,小镇里的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财产!她的**,她的灵魂,她的生命全都是我的!我就算干了她,那也是她应尽的义务!” 他咆哮而变态的心,让他变得更加的疯狂。科林通红着双眼,喘着粗气,如同一头发情的公牛般冲着安妮直扑而去。 科林冲下来的那一刻,安妮就已经发现了,看到他状若疯狂的模样,才四岁的安妮当然感觉害怕,可是她并没有像其他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慌张失措,只知道站在原地痛哭。 安妮没有哭,她一把送掉手中的风筝,往家中的方向全速跑去,边跑边放开声音大喊。可是,以她四岁的柔弱身躯,怎么可能甩得开科林?而她的哭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堤坝上,久久回响,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安妮哭喊的柔弱模样,更加激起了科林心中的兽性,看着纤细的身子跌跌撞撞奔跑的样子,科林在这里找到了多日不见的征服感。 他感觉自己就算一头雄狮,安妮就是他手中嗷嗷待宰的羔羊,他感觉到了正在追捕猎物的快感。 四周荒无人烟,后面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身后的那个恶魔追上饿了。安妮用尽全力往前奔跑,才四岁的柔弱身子早已气喘吁吁,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了,她的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砰”的一声闷响,慌慌张张之下,安妮没注意到踩在一个突起的石头上,猛的摔倒了。 科林见此,双目一亮,神色显得更加兴奋。 猫追老追的游戏玩够了,他嘿嘿直笑,一个闪身直接扑了上去,庞大的身躯重重的压在安妮背上,如一头黑熊一般,某处坚硬如铁。 在安妮摔倒在地的时候,怀里发出了一道细微的金属碰撞之声。 瞬间,安妮就想了起来,自己的怀中藏着一把匕首。自从二哥那晚被打成重伤的那一天,安妮就悄悄的在怀中藏了一把匕首。安妮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当坏人再次欺负二哥的时候,她就可以用它狠狠的扎他们!也是那时候开始,她便把匕首时刻藏在身上。 所以,当安妮摔倒在地的时候,她就假装摔的很重,倒地不起。右手偷偷从怀中掏出匕首,握在手中,然后把右手压在身上。她知道,她才四岁,决计不是科林这个二级战士的对手,所以,她只有一次机会。 这次机会如果不成功,自己这一次便是在劫难逃。 想起二哥浑身是血的模样,安妮趴在地上,漂亮的大眼睛却是微微的眯了起来,里面隐藏着森冷的光。 安妮耐着性子,强忍着那个变态在自己身上四处鼓捣的恶心之感,如同毒蛇一般蛰伏起来,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科林压在安妮背后的时候,安妮身上洁净而清新的体香让他变得饥渴无比。他发狂似的用他肮脏的嘴在这个四岁的女童身上乱舔,对方无力反抗的模样,更让他兴致高昂。 他左手一掀,把安妮如同一个布娃娃般翻了个身,看着安妮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可爱的嘴唇,科林汹涌的**如同被点燃了一般,瞬间压了上去,大嘴对着白嫩的脸蛋就亲了下去。 安妮的眼中掠过一丝寒芒,右手闪电般抽出,手中紧握的匕首带着全身的劲道,狠狠的捅入科林脖颈之中,猛的一转。 瞬间,脖颈上喷洒出滚烫的鲜血,前所未有的剧痛传来,科林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猛的站立起来,右手摸着自己脖颈上的匕首,双腿“蹭、蹭、蹭”的往后退,双眼死死的盯着安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堂堂贵族少年会死在这个才四岁的小女孩手中。也不敢相信,这个看似娇俏可爱的四岁女孩会如此心狠。 滚烫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汨了出来,安妮站起身子,双目之中没有惊慌、没有害怕,亦没有怜悯。安妮安安静静的看着科林,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恶心的神色,她走上前去,一脚踩在科林的伤口之处,弯下身子,在科林惊恐的眼神中,把匕首拔了出来。 脖颈大动脉完全断裂,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半米高,将猝不及防的安妮喷了一脸。安妮脸上现出一丝恼怒的神色,迎着这股喷薄血箭,再次弯下身去,对着科林的脖颈处一顿乱捅。 一下、两下、三下……不知道捅了多少次,直到科林的脖颈上已经再无鲜血流出,这时候安妮停了下来,她看着科林那几乎要断掉的头颅,似乎没有丝毫的感觉。 她拔出自己的匕首,放在草地上仔仔细细的擦着:“这把匕首,可是我三岁的时候,大哥送我的生日礼物呢,可不能弄脏了。”擦的干干净净之后,安妮心中这样想着,如同往常一样淡定的朝家中走去。 黄昏的余晖映在安妮被鲜血浇透的身上,将四岁的她衬染的如同地狱走出的魔女一般。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杨明随便做了几个小菜。 伊芙琳妈妈最喜欢吃的小炒青菜,安妮最喜欢的香脆土豆片,还有一盘油焖豆腐。 开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响了,安妮还没有回家,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杨明不禁很担心,叫上大黑,跟在它后面,沿着街道向北面的堤坝走去。 远远的,一个满身血红的纤细身影走了过来,好像是安妮的模样,可是他不太敢确定。 “杨明哥哥。”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杨明心里一惊,涌起不详的预感,赶忙跑商前去,将安妮抱在怀中,细细端详。 “安妮,你身上的鲜血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哥哥看下?” “杨明哥哥,安妮没有受伤,身上的血不是我的,是坏人的,坏人想要欺负安妮,结果被安妮杀了,哥哥你看,安妮现在会保护自己了咧。”小女孩看着杨明脸上着急的神色,赶忙说道。 “你真的没受伤?谁欺负你了?”杨明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急急忙忙将安妮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放下心来之后,问道:“你刚刚说你杀人了,你把谁杀了?真的吗?” “那个男爵府中的坏少爷科林啊,他一个多月前还欺负明哥哥呢,刚刚又想欺负我,结果被我杀了。”安妮满脸笑容的说道,就如同一个做了好事,急于表功的孩子。 “科林已经是二级战士。就是我硬碰硬都不是他对手,安妮你才四岁,怎么可能把他杀了。好了,别胡思乱说了,赶紧回去吃饭吧,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土豆呢!”杨明拍拍安妮的头,笑着说道。 “杨明哥哥,我真的把科林杀了,就用这把匕首,不然我身上的鲜血从哪里来的?你再不信,我带你去看。他就躺在不远处的堤坝下面呢。”安妮急急忙忙的说道,似乎在位杨明不相信自己而生气。 听到安妮有理有据的样子,杨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凝重之色,一把抱起安妮,快速往前走去。 “汪!汪!”还隔着老远,大黑就如同碰到了仇敌了一般,往草丛快速跑去。 杨明也急急的跟了上去,草地里,科林的尸首映入眼帘,脖子上被开了几十个血洞,死的惨烈无比。 杨明皱着眉头,听完了安妮的诉说之后,沉默不言。安妮慌了,抓着他的手使劲摇着,问道:“杨明哥哥,安妮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杀他?” 杨明摸了摸安妮的头,沉声道:“安妮,你做的很好,碰到这样的人渣,千万不能手软,他们死不足惜。”安妮这才转悲为喜。杨明说完又道:“安妮,你看你身上的鲜血,还不回去洗澡?妈妈还等着你吃饭呢?” 安妮这才注意到身上的鲜血,如同被火烧到的兔子一般,再也顾不得其他,向家中飞快的跑去。 鲁迪的省亲队,还有最多七天就要到了,这次,注定是一番腥风血雨。 看着地上科林的尸体,杨明陷入了沉思。 半小时后。 杨明拖行着科林的尸体,不紧不慢的行走在青石街道上,大黑跟在后面。正吃完晚饭,街道上小憩的人很多,待他们看到这番情景之后,脸色大变,如同炸开锅般,纷纷远离了这一人一狗。 杨明走了几米,随意将尸首仍在街道上,双手抱拳道:“各位乡邻,我杨明的品性大家从小清楚,这科林是什么货色,大家更是清楚。今晚发生了什么,大家不难猜测,结果就是科林死了,而我活着。我这样做,就是想让大家放心,我不会连累大家。这冤有头债有主,科林他死了,死得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狗屁男爵大人、剑圣弟子,要想报仇,有本事的,尽管冲我来就是!别去找些不相干的人。我就在莽山等他们来!”杨明说完,再次抱拳深鞠一躬:“各位在十二里对杨明的关怀,我无以为报,只能以此感谢。”说完之后,掠身而去,目标正是莽莽群山! “罗兰家的小子,这次捅破天了!” “这一次,他是在劫难逃了咯。真是可怜、可惜!” “你说那科林也是蠢,总是往罗兰家的枪口上撞干吗?那不是找死吗?”小镇里的人们议论纷纷。 第十四章 百鬼夜行 崎岖的山路在脚下飞快倒退,肆虐的狂风充盈在耳边,犹如怒吼一般。 今晚的夜显出不正常的黑,如同被墨汁泼过一般,伸手难见五指。 杨明顺着山道一路奔跑,丝毫不敢放缓脚步。因为他很清楚,此刻,莽山才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他相信,只要等到大哥回来,他就不会有事,罗兰家也不会有事。 大黑跟在他身后,发出不安的呜咽之声,紧紧贴在少年的腿边,显得极为紧张、害怕,杨明这才发现,今晚极为不正常。 山林中,平日嘈杂的毒虫悉索之声,魔兽怒吼之声,虎豹撕扯之声通通不见了,极为安静。万籁俱寂,天地同悲,杨明的粗重的脚步声回响在这片大山中,响亮无比,如同擂鼓一般,震的他心里发慌,除了他的脚步声外,整片大山就只有阴惨惨、有如鬼哭一般的冷风到处肆虐,吹的他遍体冰凉。 身上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冷意,直透心扉。如同不是紧靠在腿边的大黑,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少年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今夜乃是七月十五,鬼节。不管在东大陆,还是西大陆,鬼节都是最受重视的节日之一。鬼节的起源早已无可追溯,有传言,它的历史甚至比人类还要悠久。 传说中,在鬼节的这个晚上,世界上所有游离在外的孤魂野鬼、惨死的凶鬼、恶鬼,甚至地狱中的恶鬼、鬼王都会纷纷爬到阳间,食其灵魂,啖其血肉。在鬼节之夜,就算是深山中的魔兽,也只能待在洞里,不敢出来觅食。 所以,鬼节又被称为百鬼夜行夜,百鬼狂欢夜。在鬼节之夜,是万万不可出门的,更遑论进山了! 对于此刻的杨明来说,他早已没了退路。留在小镇中那是必死无疑,鬼夜的莽山虽然凶险,结局却未可知。 少年在赌,他堵男爵不敢在鬼夜进山,那么只要他今晚活下来了,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逃离现在的必死之局了。 杨明逃进山林不过一刻钟后,男爵府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当男爵大人看到了地上的尸首,满脸的不可置信,眼中更是显露出深深的悲痛之情。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何况男爵大人对科林如此溺爱。 科林死的凄惨无比,整个脖颈被人用刀子开了十几二十几个杂乱的口子,这些刀口密布在颈动脉周围,鲜血早已流干了。 当男爵大人将科林抱起来,放入棺材中的时候,科林的脖子就如同被折断了的树枝般,软绵绵的垂了下去,怎么扶都扶不起来——那些刀口,几乎将儿子的整个脖颈都要切断了,只有一丝丝的皮肉连接着头颅与躯干。直到将他放在棺材中,科林的双眼都是圆睁着的,似乎不可置信一般。男爵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不瞑目。 “这是要多么刻骨的仇恨,多么狠毒的心肠才能对自己可怜的儿子,做下这般残忍的手段?”男爵大人心中憋着一团怒火,看着科林那死不瞑目的样子,胸中的愤怒之情如同排山倒海般涌来,再也压抑不住。 隐忍?脸面?等鲁迪回来再说?这些统统都是狗屁。自己的儿子都被人干死了,而且死不瞑目,你他妈和我讲隐忍?男爵大人的双目变得一片血红。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想要为儿子报仇的父亲。 “儿子,我的儿啊。爹这就去帮你报仇,将那畜生抓来,开膛破肚,枭首示众。”男爵大人一声悲喝,提剑上马,点齐了府中战士、骑士,共一百余骑,夺门而出。 这时,管家辛德一把窜上前去,牵住男爵的马匹,道:“大人三思!今天乃是百鬼夜行之夜,这莽山里可是不太平啊。” 男爵蓦然一惊,旋即怒喝道:“鬼节又如何?那畜生敢单枪匹马进山,我男爵府一百多名骑士莫非不敢?如若等到明日,那狡诈的小畜生说不定早跑了。我儿现在死不瞑目,我这个做父亲的,要是不能帮他报仇雪恨,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辛德管家见此情景,沉默片刻,道:“大人所言甚是,我男爵府中骑士都是五级战士,气血汹涌,阳气旺盛,这寻常鬼物倒是近身不得。只是今夜不同往日,这鬼夜如此凶名,大人当知其中危险,还望多加小心谨慎。” 男爵大人道:“这其中利害关系,我自然知晓。我走后,你去把那罗兰家的婆娘和丫头都给我抓回来,等到鲁迪一回,拿他们全家祭刀,以慰我儿在天之灵。”说完,一提缰绳,马匹长嘶,人立而起,四蹄一蹬,猛的窜了出去。 身后百名骑士亦是策马跟了上去。 子母峰,阴风峡。 狂风穿过狭窄的峡谷,发出尖利的啸声,如同百鬼夜嚎般阴森恐怖。少年矫健而单薄的身子快速下峡谷下面奔跑,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早已密密麻麻,可是他的背后却感觉冷意刺骨,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趴在他的身上一样。这种感觉如同跗骨之蛆,自从他踏上了子母峰开始,便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后背的冷意越来越盛,越来越为真实。这种感觉,很真实,杨明很确定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趴在他的身上,并且越来越重,一股股深重的寒气从他的耳根蔓延了过来,似乎有什么鬼物在往他的耳根吹气一般。杨明全身鸡皮疙瘩立起,寒毛直竖,那不祥之感几乎如同实质一般堆积在他心中,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回头。 可是,他时刻记着大哥严肃无比的嘱托:“倘若在鬼夜外出,如果你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你不能回头。如果有什么陌生的声音在呼喊你,和你说话,你千万不能回应,就算是熟悉的声音,你也不能搭理。如果你感觉到了你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跟着你,你更加不要回头。在鬼夜,如果有东西在你背后丢沙子、扔石头、甚至贴在你耳边吹气,你只需要当它是空气,不闻不理不回头,那么它便奈何你不得。你要是忍不住回头观望,那便顷刻间百鬼临身,从此阴阳殊途,永坠阿鼻。” 脑海中浮起大哥严肃的语气,杨明强忍不适,飞速往前跑去,待到出了峡谷,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浇湿。大黑一跑出峡谷,浑身灰黑色的毛发如同刺猬一般根根立起,一对硕大的眼中闪烁着绿油油的光泽,两侧嘴唇往上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着少年背后的虚空中一顿狂吠,神色凶狠,状若疯狂。 自古相传,黑狗可以辟邪,是世间阴邪幽魂之物的克星,而大黑,很显然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随着大黑状若疯狂的咆哮,杨明感觉趴在自己背上的东西瞬间消失了,浑身上下清爽无比。 杨明看着大黑,面露奇异之色,摸着它的头笑着说道:“我家大黑除了吃特别厉害,原来抓鬼也有一手啊。”大黑用手蹭着他的头,嘴里呜呜呜的乱叫,仿佛在炫耀一般。 紫云峰山上,几十团巨大的火把熊熊燃烧,在山道上极速前进、晃动,宛如一条移动的火红帷幕。火把下,百名骑士在男爵大人的带领下,沿着山道策马狂奔。 就在大黑咆哮之时,在男爵大人旁边的一位灰衣老者停了下来。男爵大人见此,按住缰绳:“先生,莫非找到了踪迹?”那老者且不答话,干瘪的嘴唇微微颤动,轻声喝道:“听风术”。周围的空气发出莫名的颤动,老者双目一喜,道:“那少年刚出了一处峡谷,只是这地方阴森得紧,我们得赶快才是,要是过了午夜,只怕我们都有性命之忧。” 男爵大人一听,喜道:“先生好手段!这莽山紫云峰周围,只有一处峡谷,离这不到一刻钟。现在离午夜还有三个时辰,先生不必担忧。” 那老者道:“圣女派我来保护大人,要是出了什么不测,如何交待。”说完,手中捏了一个奇怪的印诀,口中低吟道:“疾行术。”一道蒙蒙的青光从老者手中旋转而出,变得越来越大,将周围的骑士全部笼罩了进来。顿时,众骑士只感觉自己身上一轻,骑行速度凭空加了三层。 男爵大喜,赶忙谢道:“有大师魔法相助,最多半小时就可以将那贱民追上!”口中爆喝一声,带领着众骑士,如同一阵狂风般往峡谷而去。 人类肉眼无法看到的是,在众骑士身旁的虚空之中,几乎无穷无尽的孤魂虚影层层叠叠的将他们围住,张牙舞爪,做出各种各样的鬼脸,却又被熊熊燃烧的火把逼退,不敢扑上去。特别是众骑士身上旺盛的气血,如同无数个巨大的火炉一般,令他们丝毫不能寸进。 如果此刻,有一个能看穿阴阳的人站在莽山上空,就可以看到无穷无尽,浩如烟海的鬼魂在莽山中四处游荡,前仆后继的朝着子母峰汹涌而去。它们的身影不计其数,充盈了整片天地,占据了莽山的每个角落。 穿过峡谷,往山顶方向跑了不到十分钟左右,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么黑的夜晚,杨明自然是看不清身后的情况,身旁的大黑却显得无比焦躁,双眼绿光莹莹,紧紧盯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杨明与大黑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么?看来男爵大人这次是势在必得了。”杨明脸色铁青,脚下的步伐却迈的更快了,大黑紧跟在他身边,显得有些焦虑,不时的抬起绿油油的眼神看着他。 一人一狗在山道上极速奔跑,周围的孤魂野鬼发出无声的惨叫之声从他们身边不时穿过,偶尔,肆虐的狂风卷来,在这方大山中,他俩的身影显得越发的寂寥与渺小。 第十五章 少年殒命 感觉这自己脚下传来的厚重感,感觉着大黑与自己一同奔跑时,心灵的契合律动,感受着这片熟悉的山林,十年来给自己带来的欢快。随着身后传来的越来越为清晰的马蹄声,杨明的心里五味杂陈,瞬间涌起千般万般的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诉说,亦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此刻,随着越来越接近山顶,即使大黑就在自己的身旁,杨明仍然感觉到背上又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接着在他的耳边悠悠的吹着冷气。可是,此刻的杨明,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惧怕。背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就如同死神的旋律般积压在杨明的心头,相比而言,后背上越来越为沉重的阴冷之感再也无法让这个少年,心底里生出任何的波澜。 在他十二年的生命里,已经吃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磨难了。 他无时无刻,都在与生命抗争,都在与上天抗争,都在与自己抗争。 他无时无刻不在前进,他无时无刻不在奋斗。 他已经努力了,虽然仍然摆脱不了这个早已注定的结局,可是至少,他的心中没有悔恨。 在他短暂的十二年生命里,他没有荒废过丝毫光阴,没有浪费过哪怕一秒的生命。 虽然他的命很不好,可是他在努力的改变着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命,可是他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他是残眼里的好弟弟,他是伊芙琳、汉顿老爹眼中的好孩子,他是安妮心中最爱的大哥。 他是邻居眼里的善良少年,他是男爵大人眼中的杀人凶手,他亦是大黑心中最重要的伙伴。 他是一个十二岁的正直苦命的少年,他的名字叫杨明。 在这个少年将要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之后,他回顾自己的一生,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留有什么遗憾。 除了不能修炼武道之外,他已经成为了自己心目中最想做的那个人。 善良、正直、礼貌、热情、友爱,倔强和勤奋。 这样想来,对于自己艰难的生命,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可遗憾的了。 可是少年,为什么你的眼角却是湿润了?难得是被风吹的,还是在为没有实现自己的武道梦想而流泪?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这一刻,杨明的心中涌起繁复之极的念想,不知不觉间,眼角竟然湿润了。 生活虽然艰苦,生命虽然艰难,但终究生命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最美好的事物。 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他人的少年,他才十二岁,如果他有选择,他怎么会舍得去死。 各种各样杂乱的念头纷至沓来,少年的心中,更多的是悲哀,是惋惜,是不舍。可是,这有什么办法? 幸幸苦苦十二年,终究是斗不过这贼老天,遂了它的愿,少年的心中满是苦涩。 大黑紧紧的挨着他,同他一起在崎岖的山道上奔跑。 它似乎能感觉到气氛的沉重,它似乎能体会到少年的苦涩,它变得很安静,只是静静的陪少年跑着,一声不吭,时不时的扭过头去看他。它似乎要将少年这一张倔强而清秀的脸蛋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终生不愿忘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到了崖顶了,它安静的陪着少年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杨明深吸一口气,贪婪的呼吸着这片山林中清晰美好的自然气息,他深深的将这份气息印刻在心中,因为他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在山崖上盘膝而坐,眺望着莽山深处,那里是大哥每次归来的方向。 他的旁边蹲坐着安安静静的大黑,就如同往常的岁月一般,这一人一狗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这里,眺望夕阳,守望黎明,在这里等待着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崖边一阵冷风吹来,少年单薄的身体显得有些冷,微微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大黑见此,将他毛茸茸的脑袋拱了过来,靠在少年的膝盖上,绿油油的眼珠望着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眸。双目对视,少年在那双泛着绿光的眼中,竟然看到了一丝丝晶莹的水花。 此时此景,少年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他撇过头去,不愿意让大黑看到。 四周密密麻麻的鬼魂也似乎被这一人一狗,勾起了伤心的往事,它们的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显得极为痛苦。随后,他们前扑后继,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往崖下跳去。 坐了不过五分钟时间,大黑飞快的爬起身来,望着身后的方向,嘴中发出低沉的咆哮之声。 通往崖顶的山道上,男爵大人带着百余名骑士,潮水般涌了上来。 看着崖顶跌坐的单薄少年,男爵大人眼中露出一丝狠厉。 “哐”的一声,男爵拔出腰上长剑,翻身下马,体内斗气涌动,一个闪身到了杨明背后,长剑径直劈向少年头颅。少年合身一滚,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避开了攻击。男爵单脚轻点,整个人团身扑上,长剑扫向少年腰腹,此时,少年已无从闪避。忽然斜地里撞出一只大黑狗,嘴中利齿森森,咬向男爵手腕。男爵不得不回身防守,长剑一滞,少年已经躲了开去。男爵看着大黑,眼中煞气一凝,斗气灌注双脚,猛的踢在大黑肚子上,顿时,大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落在崖边,嘴中不断涌出鲜血,已然受了重伤。 “贱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束手就擒,还能留你一条全尸。不然,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男爵大人恨声道。 “放你妈的狗屁,你自己生出来的儿子,什么样的德性你不知道?我杀了他,是因为他死有余辜!你堂堂一个男爵大人,连自己的小孩都教育不了,造成这种后果,除了怨你自己之外还能怨谁?” “人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本事尽管冲我来就是。你难道只会欺负妇孺吗,男爵大人?”杨明沉声喝道。 “贱种,找死!”男爵爆喝一声,手中长剑灌注斗气,扫向杨明双臂,竟要是将他四肢切断。杨明脸上一变,使出全身劲道极速倒退,堪堪避开锋芒,还没来得及庆幸,只感觉胸口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一道两尺余长的伤痕映在自己胸口,鲜血快速涌出。 “大黑,快跑!”杨明大声叫道,飞快往崖边跑去。大黑原本病怏怏的躺在那里生死不知,此刻猛的跳了起来,撒开脚丫子,一溜烟钻入崖边的山林中,如同兔子一般,嗦的一下,就不见了身影,周围的人没一个反映过来。 男爵更为愤怒,手中宝剑怒劈而下,直奔杨明头颅。此乃含怒之法,长剑快如闪电,杨明又站在了悬崖之边缘,已是避无可避,眼看得少年就要被一劈为二。 崖边山林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奇快无比,如同闪电一般撞向男爵腰间。这当口,男爵若是选择继续攻击杨明,就会被大黑撞下山崖,所以他腰身一拧,往左横移几步,随后正待横剑将这贱狗一剑捅死之际。 却见大黑仿佛算计到他会闪避一般,带着一道狂风直接捣在杨明身上,巨大的惯性下,一人一狗如同被扔出的石头般腾空飞起,向着崖下极速坠落而去。 这一切,都在电火石光之间发生,这崖边的百余名骑士,包括那名尊贵的魔法师大人都未曾反映过来。 远远的,山崖下一个少年声音传了过来:“大黑,你果然是我一辈子的伙伴。你看,咱俩连想法都一样。”紧接着,呜呜咽咽的声音响起,好像那只黑狗在得意的笑。 男爵大人脸色难看无比,本来以他七级战士的身份,捉拿一个毫无斗气的少年和一只畜生,那不是手到擒来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却失了手,不禁有些闹的颜面无光。 这时候,那紫衣老者道:“大人,既然大仇得报,还是赶快回府吧,这百鬼夜行,越到午夜越凶险,可不是闹着玩的。”众骑士纷纷附和。 男爵亦是双目一亮:“虽然没有手刃这贱种,但对方既然被自己逼迫,跳崖而死,那这大仇自然是报了。” 前面说过,这子母峰的悬崖无人能知其深浅,亦无法能下去过。自有人类以来,从来未曾听闻有谁坠入山崖而有不死者,更何况,杨明不过是一个连战士都不是的少年。 …… …… 当杨明看到大黑扑过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身子在极速的下坠,胸口处的伤口隐隐发疼,看着一同往下坠落的大黑,杨明叹息一声:“此去黄泉不寂寞,只是却白白搭上了你一条性命。” 大黑痛的龇牙咧嘴,哪里注意他讲些什么,只是呜呜咽咽的乱叫。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这悬崖就如同没有底一般,最少过了十分钟了。 刚开始下坠时,四周的温度还不太冷,但是到了现在,周围的温度已经如同冬日般寒冷,口中呼出的气体马上就会变成白雾。 继续往下坠落,继续往下坠落……耳边怒吼的狂风就如同在他脑海中咆哮一般,震的杨明头疼欲裂,刺骨的寒风狂乱的卷在身上,就如同千万把小刀同时纂刻一般,刻骨的疼痛从全身上下每个部位传了过来。饶是杨明从小受过各种磨难,痛疼的忍受力远超于常人,此刻亦是疼的冷汗直冒。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杨明的脸上、衣服上开始结出一层层厚厚的冰霜。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白之色,随着温度的降低,甚至于他的思维都开始变迟缓,并且越来越为恍惚、迟钝,似乎连思维被冻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更久。 杨明全身都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如同冰人一般。他的思维早已停止了跳动,甚至于胸膛中那颗强健的心脏在极端的低温下,跳动的频率也逐渐变慢。杨明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离他远去,而此时的少年仍然浑然不知。 此刻的如同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般,就连心脏的跳跃也已经停止了,他剩下的最后一丝生命力也正在离他远去。 就在杨明将要完全死亡的那一瞬,在他的心脏中,一抹晶莹剔透,鲜红高贵的鲜血骤然浮现,缓缓溶入他的心脏之中。瞬间,他的心脏如同被注射了千百支强心剂一般,变得无比的暴躁与旺盛。这时候,杨明的心脏就好比一个开足了马力的发动机,在心脏的拉扯与鼓涨之下,杨明全身的血液飞速流转,注入心脏中,被心脏过滤,变得更为新鲜,更为有活力,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极速涌往全身各处……一次又一次得循环、一次又一次的更换,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强,更加的有活力,运行的速度也更快。 不过十几秒时间,在体内旺盛无比的生机涌动之下,杨明身上厚厚的冰块开始逐渐溶解。 “嗯?”一道惊疑的声音响起。虚空中白雾翻滚,寒气飞速凝结,幻化成一个人形。雾气凝结而成的脸栩栩如生,透着一丝意外的惊喜,随后眼中射出一道彩光,照在杨明身上。 这一看之下,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狂喜之情,颤声道:“已经过了多少纪元了?竟然还能见到吾族之血脉。嗯?竟然还是真龙之体??嗯??体内竟然还蕴含着天凤精血!!!可是,为什么如此良才美玉却是一个普通人?这方世界已经如此堕落了么?原来如此,本就先天不足,又被恶气侵扰,小人暗算。难怪,难怪!”这人看着漂浮在空中的杨明,眉目紧锁,显然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还有希望吗?还有希望吗?要不要在尝试一次,可是如果失败了。” “吾族现在已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不如拼搏一把,也好过在这方世界游荡。”他喃喃自语道。 “罢了,罢了,先看下这少年的秉性再做决断。”他手中闪烁着五彩霞光,如梦似幻,随手点在杨明额头之上。 无数的画面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脑海中掠过,自杨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经历的一切,杨明心中每一个细微的想法,见到的每一个人,对人对事的态度……千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杨明所经历的一切,全在他的脑海中一览无遗。 “妙妙妙!性格坚韧,善恶分明,天赋卓绝,勤奋刻苦,又是吾族血脉,既然如此,给他一次机会又如何?”这人口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双手捏出几个奇怪的手印,随后一阵耀眼的白光从他手中爆射而出,如同太阳一般。白光过后,十二尊白玉骷髅显现了出来,全部冷冷的看着他,面露不喜之色。 “吾族血脉,真龙之体,天凤之血,性格天赋俱是完美无缺。我欲重开古域,重掀三界风云,如何。”闻言,十二尊白玉骷髅眼中俱是射出蒙蒙的青光,将杨明全身笼罩住,片刻之后。纷纷道:“吾赞成。吾,吾,吾,吾,吾,吾,吾,吾,吾,吾,吾。”十二道声音此起彼伏,全票通过。 四周蓦然亮起白光。那种光,是世间最为极致的亮,超过了恒星亮度的千百万倍。那种光,是宇宙最为璀璨的色彩,即使是星空中最绚烂的银河在它面前也黯然失色。那种光,超脱了世间的极致,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定,超越了造化与轮回的束缚。 如同是穿过了时间的长河,如同是跨过了天地的壁垒,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如同做了一个梦,在某一个点,在某一刻,杨明蓦然醒了过来。四周已经没有这么冷了,但是他仍然在极速下坠,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杨明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看着身边大黑同样极速下坠的身体,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大哥温和的笑容,浮现起安妮嘴角甜美的笑意,杨明嘴角的苦笑变得安详而满足。 下方的大地在少年的身下极速扩大,杨明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他带着对这方世界的美好期盼,带着嘴角满足的笑容轰然砸在一具皑骨之上。 在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惯性冲撞之下,皑骨瞬间粉碎。少年全身上下的骨骼如同被一辆高速列车碾压过一般,寸寸折断,胸膛中的心脏也在冲撞的瞬间四分五裂,碎成拇指大小的肉块,至于头颅、四肢更不用说,惨不忍睹。 此刻,杨明已经是死的不能在死了。成千上万块血肉铺满了皑骨周围的土地,滚烫的鲜血将这块区域浇的一片血红。 在碎裂的皑皑白骨中,一个奇异的物体掩埋在其中,被少年的鲜血一点点的吞没。 第十六章 暴雪雨 上 当杨明身死的那一刻,在重重大山的环抱下,距离莽山镇两三千公里的深山之中,有一处晦暗幽深的林地。其中的树木皆是四五人合抱的参天巨木,枝繁叶茂,遮蔽天空,且兼怪形怪状,夜风狂涌,树叶婆娑,怪声渐起,暗林浮动,如同妖魔。 在这片怪林的围绕之下,有一片由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怪石堆砌而成的杂乱石岗。这片乱石岗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月了,奇怪的是,在无数年风雨的侵袭下,太阳的暴晒下,岩石的颜色仍然是一片惨白,如同死人的枯骨一般,没有任何其它的色彩。而且,岩石上除了散布着一些动物的骸骨外,通体寸草不生,苔藓不长,整个乱石岗都是如此,只有一片渗人的白。 乱石岗上潮水一般的孤魂怨灵从石头中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将最中间一名白衣男子淹没。 狂风乱卷,怪树摇摆,乱石阴森,怨灵咆哮,瞳孔如墨,疤痕狰狞,面目可怖,将这名白衣男子映衬的如同世间最为恐怕的妖魔一般。他的双手如同握着世间最可怕的力量一般,随手挥出,两道丈余长短的灰白色气体爆射而出,四周怨灵成片成片的倒下。 身旁不远处的一块怪石上,手臂残缺的汉顿老爹盘膝而坐,嘴唇极速颤动,念念有词,虽然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却可以看到在虚空之中,无数玄奥莫名,晦涩难懂的字符音节四处飞舞,围着这片区域转动。 二人仿佛演练了无数次般,轻车熟路,一攻一守,四周的怨灵如同割麦子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十年苦功,今日总快告成了。待这片幽魂收完,炼成阴阳大还丹之后,就可以解决老弟先天不足的隐疾了。”想起少年那无比热切、渴望的清瘦面容,白衣男子心底里一片火热,手上收割的速度也快了些许。 蓦然,白衣男子的双手停顿了,脸上神情大变、变成了不可思议,无法置信的震惊之色。随后,他的双目变得一片血红,如同疯狂的孤狼一般,脸上震惊的神色也在眨眼间演变成遏制不住的狂怒与疯狂的杀意。 残的面容阴沉如水,残的双目通红似血,他抬头望着汉顿老爹,冷冷的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汉顿老爹亦是满脸悲痛之情,呛声道:“十二年前,我等三人血脉为求活命,将血脉共溶于战神之体,从此以后,不管天涯海角,俱能感应彼此。现在既然你我二人都无法感应到他,只怕这孩子……” “啊,啊,啊!”残怒吼三声,汹涌的气劲倒卷而出,将身边的怨灵一扫而空,震的这片怪林瑟瑟作响。 “竖子敢尔!”此刻的他,白袍飘动,长发乱舞,狰狞的面目下现出更加凶狠的神色,形如妖魔。他望着莽山镇的方向,冷声道:“杨明若死,我要屠光你们全家,让你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与世无争十二载,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既然这样,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汉顿老爹叹了口气,脸上现出怔怔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黑夜的帷幕之时,鬼夜已经过去,小镇也醒来了。 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往来的客商,背着刀枪箭斧的战士,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小镇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男爵大人的三儿子死了,他们吃完早饭后,自发的、自觉的前往男爵府吊唁,在科林少爷华贵的棺材上插上一朵洁白的荆棘花,表示自己沉痛的哀悼之情。 而那个死在莽山中的善良少年,没有人为他哀悼,也没用人为他献上鲜花,亦没有人敢提起他。那个少年的存在,就如同一个禁忌般,被大家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遗忘。 他就那么散落在冰冷的悬崖底下,正在被整个世界所遗忘。 可是不管怎么样,最少罗兰家和男爵府是不会将他忘记的。 雷诺王国,海利城,城主府。 尊敬的鲁迪阁下刚刚享用完精美的早膳,正在和溜须拍马的城主聊些百无聊赖的贵族话题。 天空中一头雄壮的猎鹰极速飞来,口中发出几声悲怆的鸣叫,鲁迪面色一变,从猎鹰腿上取下信团,上面写着八个大字:“三弟已死,吾儿速归。”鲁迪脸色变得铁青,再也按捺不住,口中厉啸一声。 只见遥远的天空中,一道黑色的细线闪电般蔓延而来,顷刻之间,便到了鲁迪上方四五百米处。一股巨大的威压笼罩下来,城主抬头看去。 天空上,一条足有一百余米长的黑色巨龙在半空中漂浮着,张牙舞爪。 两颗泛着金属光泽的眼睛如同脸盆般大小,庞大而冰冷的身躯上密布着巴掌般大的黑色鳞片,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一双展开足有七八十米的巨大肉翅,微微煽动间,狂风立起,砂石乱飞。 竟然是魔兽,黑龙!城主眼中流露出惊慌害怕的神情。 鲁迪哪有心思管他,腿部发力,身形一闪,已跃了上去,双手轻抚着黑龙躯体上冰冷的鳞片,传达了自己的指令。 “吼~~~”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黑龙双翅一展,卷起一阵狂风,向着莽山镇极速飞去。 城主踉跄爬了起来,尚未站稳,一道比先前更为恐怖的威压降临了下来,却是一头比先前黑龙身躯更大庞大的红龙!惊骇之际,一名中年男子双腿轻抬,直接越过了十余米距离,出现在龙背上。红龙肉翅轻震,足有两百米长的庞大身躯破空而起,向着黑龙消失的方位电射而去。 紧接其后,盔甲翁鸣,四名圣教骑士和那红衣侍女亦是提剑上马,狂追而去。 这方世界极为广阔,即便人族以如此迅猛的势头发展了数万年,至今不过开拓了五大帝国,十二大王国,人类所能踏足的土地,亦不过是数亿里方圆。 至于人族之外的荒芜之地、永冻之地、无垠之海、颤栗大洋、十万大山、百万火原……这些人类所无法触及的生命禁区里面,究竟有何风景,自有文明以来,未见任何言语记载过。 更不用说,在更远处的无尽洪荒、辽阔大地里又有什么无法想象的瑰丽世界,更加无从得知。 在人族蓬勃发展的数万年里,共发生了两次席卷整个大陆的毁灭战争。 第一次战争发生在三万年前,史称“百族之战”。 这次大战涵盖了所有种族,大陆所有生命,打的天崩地裂,星光黯淡,流血漂橹,惨烈无比。 第一次大战奠定了现今大陆的格局,奠定了人族在百族中的超然地位。 第二次大战发生在两万年前,史称“帝国之战”,亦称为“信仰之战”。 两万年前,西大陆神圣同盟第一代圣帝与圣教第一任教皇,联手创立圣罗兰帝国,立圣教为国教,视同盟其它一切宗教为邪魔异端,罪恶之首,异教徒或是枭首,或是绞死示众,异教神职人员更是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烤死。 同时,西大陆南方,暗黑大帝索伦横空出世,天下无敌,统一西南诸国,立下魔多帝国,与神圣同盟争锋相对,二者在西大陆龙争虎斗,肆意扩展,吞并了无数王国、公国。最后,西大陆已被两大帝国统一,已无扩展之路,二者兵陈两岸,经过了无数的对垒、厮杀,发现棋逢敌手,互相之间无法奈何,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肥沃而广阔的东方。 自两万年前开始,到其后的三千年间,自第一任圣帝、教皇开始,到其后的第十三任,圣罗兰帝国共组织了十三次圣教东征行动,每次东征动员人口上千亿,东征士兵浩荡绵延近万里,沿途回家灭国。凡是不肯改变信仰的,便是异教徒。只要是异教徒,那便是万恶之首,邪恶根本,就要被活活绞死,被送上火刑架生生烤死。 在圣教的第一条、最根本的教义中,世界只有一位真神,那就是他们信奉的大光明神圣主神。 世界上所有的真神、正神,甚至是世界上所有的神,都是这位大光明神的化身。其他的神,都是假神、邪神,凡是信奉他们的,都有罪,都要送上火刑柱接受神圣焰火的裁决!在这些圣教的狂信徒眼中,只有有罪的人才会被送上火刑架,才会被火焰焚毁。 你能被神圣之焰焚毁,你不是有罪是什么? 在这长达三千年的圣教东征行动中,他们有几次甚至打到了大乾帝国青州,兵锋直达剑门。无赖在大乾铁骑之下,百战百败,留下无尽的尸体,方才不敢再犯。 第一次大战之后,百族签订了《百族公约》,随后百族隐退,居于边疆荒芜苦寒之地,久不履人烟。 第二次大战之后,五大帝国联手签订了《帝国公约》,从此,大乾帝国被推为五大帝国之首,大陆第一强国。虎踞中土,独霸神州,莫可匹敌。 在两大公约中,将这方世界、这片大陆上目前为止所发现的所有生命、所有种族都划分了类别。 共分四大等级:基础生命,智慧生命,超凡生命,神圣生命 所有生命又被划分为六大种族:人族,兽族,羽族,水族,鳞甲族,暗黑族。 在这方世界上,有些生命一生下来就站在顶端,拥有普通智慧生命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他们高高在上,俯视凡俗,被称之为智慧生命。 而魔兽黑龙,便是属于兽族中的超凡生命族群——龙族。 龙族共分为两大类:西方翼龙族,东方神圣龙族。 前者是超凡生命,后者是神圣生命,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不可同日而语。 在现今这片大陆上,早已孕育不出神圣龙族了。 西方翼龙族作为兽族中的超凡生命族群,乃是现今这方世界上最顶端的存在了。 做为一个庞大的族群,龙族又划分为五大类:亚龙族/近龙族(地龙,翼龙,狮龙),五色龙族,巨龙族,变异龙族,神圣龙族。 黑龙作为五色龙族,乃是正宗的龙族血统,强大无比。成年即为九级魔兽,稍微勤奋、有天赋一点,便是强大无比的圣域魔兽,挥掌间毁山灭城。 就算鲁迪天赋在高,他毕竟才入门三年,以他的实力想收伏一条黑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此可见,幻影剑圣蒂隆阁下对他的宠爱。 第十七章 暴风雨 下 半空中,黑龙双翅收展间便是数百丈的距离。鲁迪端坐在龙背上,狂风将他的衣物吹拂的猎猎作响,满头金发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宛如神明。在鲁迪的身旁,则是体型更加庞大的红龙,那名中年人显得极为沉稳,狂风吹拂在他的身上,却惊不起半丝涟漪。 海利城与莽山镇的地面距离,相隔足有六七千里,如果要跟随省亲的车队,怕没个三四天到不了。而空中的直线距离,却不过两三千公里,以龙族的飞行速度,不到两小时便到了莽山镇上空。 男爵府中,几乎小镇的居民都来了,他们黑压压的簇拥在一起,让这个偌大的府邸都显得有些拥挤,他们望着棺材的方向,都是面露悲痛之情,至于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却是无人得知了。 半空中,蓦然响起两道嘹亮的龙吟之声,随后,两片巨大的阴影飞速蔓延了过来,将整个府邸都笼罩了。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府邸上空盘旋着两条巨大的龙!一黑、一红,庞大的身躯展开双翅,微微扇动,在地上投射出大片、大片的阴影,威严、死亡的气息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笼罩了进去,众人皆是惊骇欲绝。 在众人几乎仰望神灵一般的眼神中,满头金发的鲁迪和中年男子从庞大的龙背上一跃而下,环目四顾。这时候,面容憔悴的男爵大人掩不住脸上的欣喜之情,赶忙迎了上来见礼。 鲁迪一见父亲两鬓灰白的头发,消瘦的身躯,不禁鼻子发酸,悲从中来,急忙抢上前去,推金山、倒玉柱,重重的跪倒在索罗膝前,痛声道:“鲁迪参见父亲大人,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男爵大人看着跪倒在地的鲁迪,看着他三年未见,高大俊朗的外表,看着天空中那两条庞大的龙,感受着周围众人视若神明的敬畏之心,听着鲁迪发自肺腑的自责,男爵大人这段时日里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就连丧子之痛也淡了许多。 “吾家有麟儿,腾达不忘父。有儿如此,夫复何求?”男爵心中满怀欣慰,一把将鲁迪扶了起来,面露询问之色:“吾儿且慢悲痛,这位先生远道而来,咱家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鲁迪一拍脑袋,道:“仓促之下,我倒忘了。身后这位是我五师兄,这次特意奉师命,陪我一同回乡省亲。”男爵大人一听,面露震惊之色,急忙走上前去见礼,道:“穷乡僻壤之地,能有如此贵客临门,实在是索罗一生所幸。只是尺寸之地,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贵客千万不要怪罪。” 中年男子回了一礼,给足了男爵面子,道:“男爵不必多礼。我与鲁迪师弟,师承同门,实乃同辈,男爵要是太过自谦,便是乱了辈分,若是让师父知道了,少不得要怪罪于我。我这次乃是奉师命而来,一切当以师弟为主。” 众人一听,心中更是惊骇,望向男爵的眼神中,已经夹杂了一丝在只有面对雷诺皇室之时才会有的狂热与敬畏。 能够让幻影剑圣蒂隆的五弟子亲自互送,并以礼相待的人,在整个雷诺王国除了狮心王查理家族和眼前的索罗男爵,还能有谁? 寒暄已过,鲁迪一眼便看到了摆放在空地正中央的漆黑棺材。 他迈开大步,两三下走到棺木前,单手一掀,厚重的棺材盖如同纸片般被他托在手中。 看到棺木中科林那几乎被捅烂了的脖颈,鲁迪的脸上变得无比愤懑,恨声道:“父亲大人,这是何人所为,竟然如此歹毒!” “你三弟是被罗兰家的杨明所杀,昨晚鬼节之时他已被我带领府中骑士追杀,跳崖而死。” “幸亏他死了,要不然让他撞到我手中,定要将他零刀碎剐而死!”鲁迪面露凶狠之色。 “二少爷,正主虽死,那罗兰一家的其他几人却仍然健在。伊芙琳与安妮已被我关押在府中地闹,等待少爷回家发落。只是那最大的帮凶“残”与汉顿老爹却早在一个多月前,进了莽山之中,踪迹全无。老奴担心,以那怪物的性子一旦得知其弟身死的消息,估计会疯狂报复。”辛德管家出声说道。 “区区爬虫,何足挂齿。他若敢来,翻掌之间,便为齑粉。”鲁迪嗤笑两声,满脸轻蔑之色。 “至于那对母女,先带上来审问一番,再做决定。”自有几名侍卫得令之后,前去押解。 显然经过了不少酷刑的折磨,原本优雅而美丽的伊芙琳夫人,此刻披头散发,脸上带着血迹,神色萎靡不振,白皙的双足上更是戴着一双沉重的镣铐。 安妮亦是如此,不过因为年幼的缘故,小丫头并没有受到折磨,虽然如此,从她脸上的满脸泪痕亦可以看出,她的内心同样痛苦。 被折磨了一整晚之后,伊芙琳的神情虽然萎靡,却仍然平静,她站在鲁迪面前,平和的望着他。身后的辛德管家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她顿时站立不住,砰的一声,跪倒在鲁迪脚下,可是,她的目光仍然平和。 因为她知道,她不过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反抗这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 身后的安妮双目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可是她并没有流露出来。 她表现的柔柔弱弱的,正如她的年龄,只是安妮将这一切记在了心中。 “你可知我是谁?因何而来?” “男爵府中的二少爷,莽山镇走出去的天之骄子。在莽山镇,还有谁不认识你鲁迪少爷的吗?”伊芙琳淡然道。 “那你何时得知我三弟身死之事,你可与这事有丝毫牵连?”鲁迪喝道。 “昨晚莫名其妙被辛德管家抓来,随后才从管家口中得知此事。至于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们做女人的一概不知,也从不过问。” “鲁迪少爷与男爵大人要是觉得我与这事有牵连,硬是要把这无名怒火撒在我身上,我一介弱女子,无法反抗,亦不会反抗。只是我女儿安妮,她今年才四岁,什么都不懂,一片天真,她是无辜的。所以,我只求鲁迪少爷放过她,我死而无怨。”伊芙琳平静的说道。 “好一个视死如归的女豪杰。”那中年男子双目中异彩连连,忍不住心中喝彩。 鲁迪少爷亦是面含赞许之色,正待开口说话,却见辛德总管俯身上前,在他耳中一顿言语。鲁迪顿时变了颜色,厉声喝道:“昨夜,你女儿安妮曾说科林并非杨明所杀,可有此事?” “那不过是小孩子胡言乱语罢了,童言无忌,少爷切莫当真。”伊芙琳沉声道。 “是么?”鲁迪转过身来,俯身对着安妮道:“你说科林并非杨明所杀,那他是被何人杀害?你只要说出来,我就放了你母女两人。” 安妮才四岁,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她见鲁迪高大帅气,脸上和颜悦色,以为他是一个会信守承诺的好人,忍不住脱口而出:“科林不是我杨明哥哥杀的,他是被我杀的!你们要杀就杀我,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鲁迪楞了,四周的人也愣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然后爆发出一团哄然大笑。 “科林就算在废柴,也是一个二级战士,怎么可能被安妮杀掉?” “这女娃儿才四月,她那么弱小,你就是给她一把刀,她能不能杀鸡都不一定,何况杀人?” “这女娃儿也真是太搞笑了,连我都被逗乐了。”众人议论纷纷,就连那名中年男子亦是莞尔。 这时,辛德管家又凑上前去,在鲁迪耳边低语道:“二少爷有所不知,科林少爷最是喜欢安妮了,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寂寞,若没个喜欢的人作陪,何其凄惨?更何况,科林少爷乃是贵族之身,他的命又是杨明那种贱民的命能抵偿的?就算搭上罗兰一家子的性命,都远远不够。尚且,有句古话,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若是这女娃儿万一和科林少爷的死有所牵连,二少爷这样做,只怕科林少爷死不瞑目啊!” 鲁迪思忖片刻,觉得颇为有理。 何况,他虽然不像科林那边胡作胡为,却也没把平民百姓的眼里放在心上过,在他们贵族高高在上的眼里,平民百姓算不得人,不过是财产,猪狗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很自然的说道:“既然这小女娃儿与我三弟的死有牵连,就先拿她来祭灵吧,以慰我三弟在天之魂。”此言一出,男爵府几人之外,四周一片嘘声,却又摄于鲁迪淫威,不敢有丝毫异议。 就连那中年男子也是眉头一皱,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却终究没有开口。 在他的心中,一个小女孩的性命,自然是比不上师兄弟之间的情感的,哪怕那个小女孩是无辜。 伊芙琳却是放声大哭,神情无比慌张、悲戚,她一把扑上前去,抱着鲁迪的大腿,哀嚎道:“少爷,鲁迪少爷!安妮她今年才四岁啊,她怎么可能杀人,她是无辜的啊!求求您放了她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小孩是无辜的啊!只要您肯放了我女儿,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您再怎么惩罚我,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四周一片寂静。 鲁迪面露嫌恶之色,一脚将伊芙琳踢的倒飞出去,随手拔出腰间长剑,横在安妮颈上,道:“女娃儿,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既然我三弟喜欢你,他现在死了,那么你也应该去陪他。作为莽山镇的子民,这是你应该的义务,也是你的荣耀。” 与先前慌张的神情不同,此刻的安妮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她看着鲁迪,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其实,人确实是我杀的,可惜的是,你也要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四周已变得无比安静。 鲁迪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白发男子站在门口,冷冷的望着他。 在见到这人的第一反应,鲁迪吓了一跳,如同见鬼一般,往后急退了二三丈远。 随后,猛然间想起,自己早非吴下阿蒙。现在的他比三年前的时候,远胜万倍,就算那白衣男子再邪乎,在自己手中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了。 所以,鲁迪变得愤怒了,他愤怒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在见到那人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 如同一条巨龙见到一条蚯蚓,扭头就跑,那么即使这条巨龙脸皮再厚,它也会感觉无比羞愧、无比愤怒。 逃跑!这对于幻影剑圣的关门弟子来说,是世间最为耻辱的事情。 往日里的各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鲁迪变得出奇的愤怒了。 他通红着双目,正准备大喝一声,然后冲上前去,将那人痛打一顿,然后将他绑在三弟的棺材前跪下,狠狠羞辱之后杀死。 可是,还没等他大发神威,一个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那苦命的弟弟在哪?快把交出来,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第十八章 杀戮 此话一出,府中众人几乎是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他,在他们的心中残已经和一个死人无异了。 鲁迪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他如同被残的话语逗乐了一般,疯狂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随后,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残,怪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你再说一遍。” 残一步跨了进来,站在鲁迪身前,面无表情,手指随随便便的指点着场中众人,平和的道:“鲁迪,我并没有针对你。我说的是你们在座的各位,说的是你们这次来的所有人,包括天空中的那两只爬虫,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垃圾。” 这话一出口,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就如同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跪在地上被一个卑劣的乞丐肆意羞辱一般,产生的效应比方才相比何止强烈了十倍? 鲁迪脸色变得铁青,他的心中一瞬间浮现起十几种将残折辱而死的残酷刑法,他一字一顿的道:“贱民!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我师兄是谁?你可知,我代表了谁!”声音奇寒无比。 残弹了弹手指,毫不在意的道:“狗屁剑圣的废物弟子,一群垃圾而已,我有必要知道垃圾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杨明被你们残害,我连踢上一脚的兴趣都没。” 鲁迪三年苦修归来,自忖实力暴涨,却被眼前人如此轻视,少年心性,如何按捺得住。他爆喝一声,身上陡然间亮起了刺眼的青色光芒,手中长剑一划,一道丈余长短的青色剑气破空而出,狠狠斩向残。残双眼淡漠,一动不动,待到剑气临体之际,方才手掌轻转,一道灰蒙蒙的气劲涌出,将剑芒撞裂开来,消弭无踪。 鲁迪见此,双目骤然紧缩,喝道:“你这个贱民,从何处偷学来这斗气凝练修习之法?” “聒噪。”残轻声斥道,猛的踏前一步,身上白袍在极速下被风扯的呼啦作响,左手掌缘处骤然泛着一丝幽幽冷光,快如闪电,横切鲁迪腰腹之处。 鲁迪鼻孔中冷哼一声,身上的青光变得更加明亮,长剑横于身侧,对着残手掌袭来之处狠劈几剑,三四道二三丈长的青色剑气疾飞而来。残不闪不避,再次踏前一步,左手变幻,由掌化拳,拳上冷光大盛,迅猛无匹,直接砸向青色剑气。 在鲁迪惊骇的眼神中,青色剑气接二连三的瓦解,铁拳仍然余势不减,直奔自己胸口而来。鲁迪脸上现出一丝恼怒的神情,身上的青色光芒骤然大盛,变得如同一个小太阳般耀眼,身形往后急退,长剑回转,猛的往前劈去,十几道七八丈长的巨型剑气直接划破长空,狠狠斩向残的全身各处要害。 这一下含怒而发,声势惊人,残却好不慌张,仍然不闪不退,继续踏前一步。 随着这一步踏出,一股惨烈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出来,残身上的衣袍下面如同藏了一头巨兽,猛的鼓胀开来,一块块、一片片,如同钢铁般笔直。残一振袍袖,双手猛挥,宽大的白袍在深厚的修为内劲贯穿之下,向前扫去。 “砰!砰!砰~~~”十几道巨型剑气直接撞在衣袍上面,发出金铁交击的巨大声响,然后接连爆裂开来。 “毫发无伤!竟然是毫发无伤!”鲁迪双眼中掠过一丝惊骇之色,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一个小镇中的土包子为何会如此强大。鲁迪体内斗气极速奔涌,又是十几道巨型剑气狠狠劈出,与此同时,整个人身形极退,双足轻点,已到了十余丈开外,口中清啸一声,正在空中盘旋的黑龙飞速俯冲下来,鲁迪一个跨步,已到了黑龙背上,凌空而立。 黑龙双翅轻展,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载着鲁迪飞到了百米高的虚空之中。 鲁迪站在黑龙背上,凌空而立,空中长风猎猎,鲁迪形如神明。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蚂蚁般大小的残,心中一股无敌的豪气凭空而生,他淡漠道:“说实话,你的强大令我很意外。但是你永远不会明白,此刻的我,是多么的强大,而你在我眼里又是如此的渺小。”话刚说完,脚下的黑龙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震天地,源源不断的黑色焰火从黑龙口中喷涌而出。 “好一个天赋出众的少年。只可惜拥有黑龙的小师弟在圣域之下几乎是无敌的,可惜,可惜了。”就连那五师兄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黑色的焰火散发着炽热的高温,如同黑雾一般将残全身覆盖、淹没。就在这一刻,残的身体上忽然亮起灰蒙蒙的灰白色光芒,如同护盾一般,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隔离在焰火之外。同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站在空中,你就是无敌的?”残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左脚抬起,往上方虚空之外踏了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然后第三步。每一步踏出都是踩在虚空之中,稳稳当当,每一步踏出都是二三十米距离,如同凭空闪现一般。随着第四步踏出,残已到了百米高的半空中,和鲁迪隔空对峙。 早在残第一步踏出的时候,下方的五师兄脸上就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辛亏他乃是身经百战的人物,经验无比丰富。在残第四步踏出之时,五师兄已立于红龙头顶,神色万分紧张的看着他。 看着凭空而立的残,鲁迪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他疯狂的嚎叫着:“你、你、你竟然是圣域强者?这怎么可能???你今年才十六岁啊!!!!一定是我看错了!你这个卑贱的贱民,怎么可能,怎么会是,怎么能是圣域强者???” 好在五师兄是一个老江湖了,他神色恭谨的站在红龙头顶,抱拳道:“阁下,这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恩师乃是幻影剑圣蒂隆,平生最喜结交天下强者,如若知晓阁下这般年轻有为,定会……”话未说完,却被残直接打断:“幻影剑圣又如何?就算是大光明荣耀剑圣,我也不想结交。然而,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前来,只取男爵满门性命,你若现在退去,还来得及,要不然,休怪我手段毒辣。” 五师兄眉头紧皱,沉声道:“阁下这般年纪,想必踏入圣域的时日也不多。不才虽然驽钝,但好歹也是半步圣域了,再加上这条红龙亦是九级魔兽,即便是我一人,阁下也没有必赢的把握,更何况还有小师弟在。阁下若是一意孤行,等下万一栽了跟头,身死道消,未免悔之晚矣。” 残冷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了杨明之后,还能安然无恙。更何况,就你们这两条小杂鱼,也配和我讲这话?” 即便是以五师兄几十年的修养,也被残这话气的够呛,更不用说气血方刚的鲁迪。 “找死!”鲁迪怒喝一声,气海之中的青色斗气疯狂涌动,灌注在长剑之中,对着眼前的残遥遥斩去,一道十几丈长的巨型剑芒穿透虚空,直接斩向头颅。鲁迪脚下黑龙亦是发出震天的咆哮,口中黑色焰火喷出之后,双翅一振,庞大的身躯快如闪电,轰然撞了过去。 残的双目中透着奇异的神采,他微微眯着双眼,如同在丛林行走时狩猎的模样。 “来得好”残心中喝彩一声,丹田中的真气飞速流转,瞬间贯穿了体内奇经八脉,从手中汹涌而出,形成了一道浑厚无比的真气墙。 “咔嚓”剑芒切割在气墙上,发出刺耳的裂帛之声,如同陷入泥潭般,无法寸进。随后,黑色焰火扑面而来,当头撞在无形气墙上,瞬间熄灭。紧接着,黑龙庞大的身躯轰然袭来,猛的撞在气墙上,气墙如同被陨石撞击一般,发出“啵”的一声脆响,终于碎裂开来。黑龙还来不及欣喜,一只硕大的拳头泛着幽冷的光,悍然砸在它的头上。 作为五色龙族,黑龙的防御能力强大无比,就算是一般的圣域强者,不依靠神兵利器,短时间内也无法伤到它,这也龙族屹立在世界最顶端的本钱之一。 可是,当那个拳头砸下来的时候,黑龙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好像被一块几十万斤的石头以极快的速度砸了一下般,又好像是自己一头撞在了一座石山上。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疼痛,从黑龙的头顶传了过来,双耳翁鸣,眼冒金星。黑龙在空中摇摇晃晃的盘旋着,如何喝醉了一般,甩了甩硕大的头颅,过了几响方才回过神来。这时候,黑龙看向残的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恐惧。 残一拳击退黑龙,还来不及变招。五师兄却闪电般欺上身来,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纤薄的长剑陡然刺向残心口之处。 这一下几乎是含怒而发,且时机也把握的极为精准,正是在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如何躲得过去? 残虽然是圣域武者,可以凌空飞行,却并没有达到那生生不息,绵延不绝的武道通天之境。 好个身经百战的少年!残毫不慌张,不等招式用老,当机立断,体内真气极速流转,猛的深吸一口气,如同长鲸吸水一般,整个人的胸膛瞬间干瘪了下去,硬生生缩进一寸有余。 五师兄何等人也?一剑刺空,便觉不对,体内斗气尽数贯入长剑之中,剑尖往前一递,就要结果了他。可惜,高手过招,尽在毫厘,五师兄一击不中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看着近在咫尺的五师兄,残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丹田中的真气瞬间涌出,在掌中形成一层层的真罡之气,直接拍在剑刃之上,将之荡开。 同时嘴唇张开,蓦然大喝一声:“哞!”这一下如同是雷霆炸裂,如同是山岳崩塌,如同是江河奔涌,先前残吸入的气体,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射而出,巨大的无形气浪直接撞在五师兄身上,将他击的倒飞出去。 常年混迹在丛林之中的残,岂会有慈悲之心。 他身形一闪,猛的往前疾行几步,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追上前去,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寒光四射,掌缘锋利如刀,猛的插入五师兄背后胸膛之处,轻微一用力,整颗心脏如同豆腐般碎裂成渣。 五师兄拼尽了全力,回过头来,真好看到了残无比淡漠的眼神。 似乎,这对于他而言,太正常不过了。五师兄怒睁着双眼,胸膛之处血流如注,全身的力气随着心脏的碎裂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向着身下的大地极速坠去。 “嗷~~~”红龙发出悲愤的怒吼,巨大的龙头喷出无穷无尽的焰火往残的身上倾泄而去,长达两百米的身躯更是快如闪电,狠狠的向残撞击而去。 “何苦来由,何苦来由!”残叹息一声,心里响起了一段玄奥莫名的口诀,丹田中的真气瞬间喷薄,整个人身形晃动,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次出现时,已站立在红龙头顶。 “你们放出了我心底里的恶魔,那么就用你们的生命来喂饱他吧。”残双掌按在红龙峥嵘的头颅上,脑海中庞大的灰色精神力拧成一道锋利的小针,直接扎入龙头之中,气海中的灰白色气息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涌出,顺着针孔蔓延了进去。 不过两三个呼吸之间,怒吼声不断的红龙已经息了声息,变成了一具庞大的尸体,往下坠去,硕大的双目中满是恐惧之情。 鲁迪脚下的黑龙见此,忽然想到了龙族相传的可怕传说,骇的魂灰魄散,再也不敢在此地呆下去,双翅使劲一挥,如同一道黑色的流光,就欲破空而逃。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残再次叹息一声,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的双手,道:“其实,我很不喜欢杀人,因为我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可是,我又不得不杀人,不得不杀更多的人。”残在空中从容而行,脚下踩着奇异的步伐,虽然步子不大,却一步跨过了几十丈的距离。任凭黑龙如何拼了老命的往前飞,二者的距离依然在极速拉近。 一阵轻风吹过,残已站在黑龙背后,幽幽的道:“鲁迪,你是科林的哥哥,你为他报仇,理所当然。我也是杨明的哥哥,我为他报仇,也是理所当然。虽然我并不讨厌你,可是你却不得不死。”残单手轻划,鲁迪只觉脖颈一凉,还来不及反映,只见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再看时,自己的无头身躯还端坐在黑龙背上,脖颈上的鲜血喷出老高,一颗清秀的大好头颅上,双目圆睁。 残正待下手将脚下黑龙也毙命之际,黑龙发出呜咽之声,似乎在祈求残留它一命。 “既然你没和他签订契约,那就饶你一命吧,只是,你若跟了我,便再也没有了自由。”黑龙疯狂的点着自己的头颅,以示同意。 此时的男爵府,已是一片混乱,从敬若神明的五师兄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府中的骑士、战士已逃的干干净净了。 就连府中管家辛德也趁着大乱,逃之夭夭了。 不管怎样,男爵大人不会走。 这是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府邸,这是他奋斗了一生的所在,这也是他生命的归宿,他跑不了,他也不会跑。 在五师兄死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悔恨自己先前所做的决定。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溺爱着科林,让他种下今日祸根;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看管着他;他亦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能咽下这口气,从而导致鲁迪的惨死……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悔恨。 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的。 男爵大人心里虽然悔恨,但是他至少还有一点宽慰的地方。 最少,他的女儿,那个男爵府中走出的凤凰这次没有归来。 那个圣教中高高在上的圣女,最少她还活着,那是他的血脉,是他的骄傲。 当残回来的时候,发现男爵大人并没有逃跑,他站在这里等他。 “你为什么不跑,你不怕死吗?” “人总是要死的。既然我两个儿子都死了,我还活着干吗?” “你后悔你之前所做的决定吗?” “我后悔我太宠自己的儿子了,但作为一个父亲,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残叹道:“你是一个好爸爸,但你不是一个好父亲。” 男爵大人亦是叹息一声,道:“爸爸总是给儿子最好的,父亲总是要求儿子成为最好的,不管是哪种,都没有错。” “你自裁吧。” “谢谢。”男爵捡起地上的匕首,一把割断自己的咽喉,鲜血喷射出来,将地上染的一片猩红,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男爵想起小时候两个儿子可爱的笑容,缓缓的合上了双眼。 当残在男爵府中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辛德管家,他骑着黑龙在半空中四处寻找。 远处,四名骑士并一名红衣侍女向着莽山镇的方向,策马奔来。 残冷冷的望着他们,终究没有下去。 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今天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 第十九章 祭奠与堕落 残骑着黑龙在莽山镇搜寻了几遍,仍然没有见到辛德总管的踪迹,他便放弃了,在他心中,辛德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不足记挂。 男爵府中,虽然刚刚天空上的战斗结束的很快,可是,对于整个府邸来说,依然是一场灾难。 用巨石堆砌浇筑而成的墙体,不是被龙焰的高温烧成飞灰,就被战斗的余波切成粉碎,特别是空中坠落下来的红龙尸首,庞大的身躯将整个偌大府邸都压的粉碎。 当残返回的时候,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看着一些来不及撤退的小镇居民,正坐在地上哀嚎的痛苦样子,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令他稍微宽心的是,并没有人因为受到波及而死亡。 伊芙琳牵着安妮的手,站在原地等他,她们脚上的镣铐,早已在战斗当中被雷曼教习打开了。 安妮看到残之后,一下扑了上来,抱着他大哭道:“残哥哥,杨明哥哥死了!就是被他们杀害的!”残轻抚着安妮柔顺的金发,安慰道:“他们都被我杀了,我已经帮他报仇了。”语气虽然沉静,却仍然透出抑制不住的悲痛。 三人正在说话之际,气喘吁吁的汉顿老爹终于赶到。 看到男爵府的凄惨模样,汉顿老爹眉毛挑了挑,没有说话。待到看到伊芙琳满脸憔悴、显然受过了不少折磨的样子,汉顿老爹心里一疼,如同被拧了一把,赶忙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细声安慰。 伊芙琳虽然坚强,但她终究不过是一个似水般柔情的女子,此刻看到汉顿老爹,靠在他结实温暖的怀抱中,这一日来遭受的所有委屈、惊怕、拷打一瞬间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眼角的眼泪,抱着他痛哭起来。滚烫的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将汉顿老爹的肩膀染湿了。 俗话说,女人的眼泪是男人最致命的武器。 汉顿老爹轻抚着伊芙琳不断抽搐的身子,脑海中想起这个美丽善良的女人自从跟了自己之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的双眼闪过一丝迷茫,此刻,已沉静、隐忍了十二年的内心波澜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伊芙琳的哭声让本就悲痛的气氛更显压抑,残亦是被勾起了往日兄弟二人相处时的欢乐时光,心中不禁更加沉痛、悲伤。 “雷曼教习,我那弟弟杨明是在何处被害的?”残沉声道。 雷曼叹息一声:“就在莽山母皇峰的绝壁上,他每次眺望你归来的地方,那条大黑狗与他一块跳了下去。” 残闻言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十二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那个柔软可爱的小东西躺在他的怀里安静的望着他,用他白嫩的手使劲抓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脸上满是洁净的笑。 “啊!”残怒吼一声,声若孤狼之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之情,迈开大步,如同一阵狂风向莽山卷去。 “残哥哥,等等我,我要和你一起去。”安妮大喊一声,稚嫩的童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小巧的身子追了上去。 伊芙琳与汉顿老爹见此,再也顾不得其他,立马跟了上去。 小镇中的居民,你看着我,我看着他,面面相觑,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诡异、震撼。 无论是强大的男爵大人,还是几若神明的鲁迪,毁天灭地的巨龙,惨死的五师兄,都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存在,此刻,他们的心中除了仰望就只有敬畏。 他们望着残如同瞬电流光般消失的身影,眼眸中埋藏着深深的恐惧,仿佛那个背影,是世间最为恐怖的魔王。 母皇峰,绝壁上。 阳光灿烂,树影斑驳,崖底偶尔几缕凉风吹过,树梢晃动,枝叶摇摆,好一个乘凉的好去处。 只有在崖壁上散落着的零零落落的鲜血,才能证明,在昨夜百鬼夜行之时,有一个善良的少年曾经在这里殒命。 下午的阳光依旧灼热,可是在这片崖壁上,阳光早已失去了他的热度,树林里的昆虫吱吱喳喳的叫声,仿佛在宣泄着内心清凉的快意。 一阵狂风顺着山道卷上崖顶,随后,现出了满脸悲痛的残。就连林间的昆虫也仿佛察觉到他的痛苦一般,歇了声息,不再叫唤。 “是大哥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 “你生前过的很不好,过的很辛苦,大哥虽然一直在为你奔波,想要你过的快乐,过的更好,想要你获得你本就应得的一切,可是,却失败了,我俩终究不能逆天改命。” “但愿死后,你可以过得快乐,过的轻松,不再那么辛苦。但愿你去的是天堂,那里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欺诈。” “害死你的人,我已经帮你杀了,你可以瞑目了。”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还是你大哥,可以护你周全,免受欺凌。” “杨明,一路走好,我的好弟弟,我杨家的好儿郎。你并不是废物,在大哥的心中,你永远是最棒的。”残坐下悬崖边上,眼神怔怔的望着深不可测的崖底,喃喃自语。 悲伤的气息弥漫在崖顶上,在残寂寥落寞的身影下,更显沉痛与压抑。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残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的坐在这里,坐在兄弟二人平日经常坐的位置,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不禁更加神伤。 “残,杨明是个好孩子,不管在哪里他都会过的很好的。”汉顿老爹站在他的身旁,望着崖底,轻声说道。 这时,安妮也到了崖顶,她看着地上的斑驳血迹,看着那如同深渊一般的悬崖,忍不住面色苍白,放声大哭起来。 “是我害了杨明哥哥,科林是我杀的!他们为什么要杨明哥哥的麻烦?”残皱了皱眉,道:“安妮,这是怎么回事?” 安妮一边哭,一边将情况描述了一遍。 残听完之后,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安妮,你做的很好,这并不是你的错,这是杨明自己的选择,这也是他的命。” 汉顿老爹一听安妮的话语,忽然想起了前几日自己的戏言:“你若把科林杀了,我便重掀风云又如何?” 此时此刻,戏言成真。汉顿老爹禁不住呛声道:“命?真的是命吗?我在这里隐忍了十二年,与世无争,本来以为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余生,想不到最终却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隐忍,一味的隐忍有什么用?” “如果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隐忍,如果连自己妻儿都保护不了,还守着什么底线、尊严,未免太过可笑。”汉顿老爹的身上透着一股悲凉的气息,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安妮,看着身旁憔悴的伊芙琳,想起惨死崖底的杨明,想起十二年来的种种、十二年来的颓靡,十二年来旁人的嘲讽,心中再无任何的迟疑。 汉顿老爹,这个残疾了十二年的男人,他徒然一下跪倒在地,双膝重重的磕在岩石上,发出坚硬的碰撞之声。他抬起头,看着残,眸子中流转着一丝血红:“残,借刀一用。”残看着这个残了一臂的男人,叹道:“你终于决定了吗?早知道如此,何须忍这十二年苦楚。”说完,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抛入汉顿老爹手中。 汉顿老爹跪倒在地,口中衔着匕首,一把撕开衣物露出胸膛,右手一划,匕首没入胸膛,猛的拔了出来。 伊芙琳发出疯狂的尖叫,就要扑上前去制止,残左手一按,将她牢牢制住,道:“不用担心,他不是自残,这是觉醒!” 话未说完,在匕首拔出来的瞬间,心脏处的鲜血飞快的涌了出来。汉顿老爹蘸着自己心口处的鲜血,在额头上、胸膛上飞快画了几个神秘的符号,在符号形成的一刹那,汉顿老爹单手触地,额头上的图案上闪烁着猩红的光,声音低沉而妖异:“居住在众神之渊的血神啊,我汉默·普雷斯顿,以我雷神之血脉,请求你赐下黑暗的魔力,赐予我力量的种子,我将以我之精血,以我之灵魂,以我之信仰为交换,我将此生信奉于你,只为祈求你之庇护,赐予我进化之源泉,为此我甘愿堕落。” 从汉顿老爹开始祈祷之时,周围就凭空吹起了一股冷风,即使是在大白天,几人仍然感觉一丝莫名的寒意从心底里升腾了出来。 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中,一位端坐在血色王座上的人蓦然睁开了双眼,两道金芒闪过,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笑:“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家伙。好久没有这么优质的灵魂堕落了,既然如此,我便赐予你——初拥吧!” 崖壁上,蓦然刮起了一阵冷风,一滴乳白色的血液划破虚空,径直滴落在汉顿老爹心口处的伤口之中。 “嗷呜~~~”如同是野兽受伤时发出的怒吼,乳白色血液一溶入心脏之中,汉默老爹疼的浑身抽搐,忍不住怒吼连连。 在几人惊恐的眼神中,汉顿老爹全身上下的血管飞速鼓起,如同血管下有无数蚯蚓在里面翻滚一般。他撑在崖壁上的右手,一点点变长,指甲更是长的如同刀刺一般。他齐根而断的左手,此刻竟然也在一点点的生长。 先是一节节的白骨从伤口处直接生长了出来,接着白骨上长出几缕血丝,然后血丝逐渐粗壮,最后无数血丝缠绕在一起,变得粗大的血管。不到几个呼吸之间,血管上长出了猩红的肌肉,然后是皮肤……片刻之间,一只完好无缺的手臂已经长了出来。 此刻,汉顿老爹终于清醒了,他微闭着眼,感觉着体内久违的强大力量,冷声道:“已经十二年了,是时候讨回公道了。” “就算你在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你现在去,无非是自投罗网。” “我已经忍了十二年了,还会在意多等几年吗?倒是你,孑然一人,可曾考虑过回中土?” “我答应了青姨,要将他照顾好的,现在他人都死了,我有何颜面回去?”残怅然道,幽幽叹息一声,身形一闪,已消失在茫茫群山中。 伊芙琳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朝夕相处了十年的男人,她感到很熟悉,又感到很陌生。她痴痴的望着他,白嫩的手轻轻的在他脸颊上摩挲着,轻声道:“你究竟是谁,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汉顿老爹轻轻的捉住他的手,柔声道:“十二年前的我,只是一个被妻子背叛了的可怜男人。现在的我拥有了你们,就是拥有了生命的全部,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