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道君》 楔子:天启 狂风肆略,黑云压顶,原始般的森林恍如在魔狱中颤栗。 突然,昏暗的天空中探出一道光芒,如同巨手一般,拨开层层黑云。 柔和的光雾沐浴着大地,一个伟岸的身影隐隐在光雾中浮现。 有缘得见此等异象的民众只道是神灵降世,无不跪地叩拜,祈求福祉。 那“神灵”倒也灵验,他见这里的人们依旧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遂将自身对天地的领悟传授给了附近的居民,并留下一本手札,教导人类感悟天地灵气,修道养生。 人类得此精要,奔走传颂,一时间掀起一股修道之风。 这片大陆,也因此而走上了具有自身文明的辉煌历程。 为了纪念这位从天而降,乘光拨云的“神灵”,这片大陆被命名为“天启神州”。 “神灵”留下的手札,被称之为《天启秘录》。 可惜的是,后人极少从《天启秘录》中领悟到修道养生的精要,却借助天地元气练就强大的法诀,奴役众生。 甚至有既得利益者,恐怕有人从《天启秘录》中窥探到更深层次的功法反超自己,索性下令将“神灵”留下的手札及世间流传的仿本逐一销毁。 千万年之后,“神灵”的降世只成为了一个玄乎的传说。 有人信,有人不信。 ………… 天启神州极北之地,冰封千里,白茫茫的一片。 一袭轻衫罗衣,伫立在冰岛之巅,望着盘旋在她头顶上的一只白鸟,轻声自语道:“为了追求武道的巅峰,即便是如此虚无飘渺的传说,他也要尝试。我该说他傻呢,还是说他痴?” “咻!”白鸟双翅猛的一拍,昂首收翅,像一支利箭般插入九天云霄。 少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就连这畜牲也认为应该追求极致的高度? 她微微颌首,将明媚的目光投向了南方。 即便那里是一片望不穿的烟雨濛濛。但是她的心灵,能够抵达她所牵挂着的地方。 天山圣地,云雾缭绕。 层层的云阶,将天山分割为十二层,每层相距千米之遥。 一万二千名白云圣殿的圣使,每千名驻守一层,环绕山峦,神气肃杀。 若是从远处望去,此处当是天启神州最高之地,仿佛伸手便能摘星揽月。 当你真正处于天山之巅时,却会发现,那无垠的苍穹,依然非常人所能及。 “此次祭天,我将倾尽真元,力求达到天人合一,希望能够开启传说中的天道,追求武道的极致。在此期间,万不能让人打扰。莫师弟,有劳你了。” 一名中年男子慎重的将自身的安危托付给了他一生中最信任的人。 “道君放心,属下已安排妥当。”莫姓男子叩首而拜。 道君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我共承一师,相知已久,不必以属下自居。若是为兄能借天启之路窥探到修行的奥妙,定当与师弟一同分享,追求武道的极致,亦不负先师教导之恩。” 莫姓男子“嗯”了一声,将头埋得更低了。 道君不再多言,缓步进入亲自部署的九宫飞星阵图之中,盘膝而坐,双眼微微闭合。 少时,一层赤焰从道君的体内渗出,弥而不散,整座天山迅疾变得燥热起来。 四周空气因强烈的温差而产生折射,由外朝内看去,道君的身影已开始模糊扭曲。 但他的面色却异常平和,即使身上最细微的汗毛,也处于极度宁静的状态。 若无意外,他已是进入了修行最高深的状态:空灵。 空灵状态的神识已与天地合一,足可遨游苍穹,抵达寰宇的每一个角度。 他在意识中看到了芸芸众生,广袤空间,看到了一万二千名守护天山的圣使,也看到了天启神州极北冰雪中的那一道守望着他的倩影。 但是,他却未能看到传说中的天道。 忽然,一丝警觉蓦然涌入脑海:最接近天山圣地之巅的那一层云阶上所伫立的圣使似乎有些陌生。 难道是新进的弟子? 如果是新进的弟子,又何以会被安排在最接近山巅的云阶? 这一刹那的神识异动,使得身上的火焰微微有些飘浮。 “嗞!”一柄冰凉的长剑携着阴寒之气突然刺入了道君的后背。 道君猛然蹙眉回望,只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在狰狞中显得异常的陌生。 “莫鸿卓?”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自己? 话到嘴边,才发现这样的问题十分愚蠢。 世俗之人,早已沦为权利和财富的傀儡。 只要诱惑达标,像莫鸿卓这样根基不稳的人,自然沦陷其中。 “奉大秦皇帝圣谕,诛杀白云圣殿神武道君!”莫鸿卓一声令下,千名修行者一拥而至。 “就凭你?”道君毕竟是道君,只是身体微转,便将刺入后背的那柄长剑硬生生的折断,迅疾一掌劈出,掀起地狱般的赤焰。 然而一掌击出,才发现重伤之下,体内真元极速泄漏,所发挥出来的威力,不及往日三成。 饶是如此,也将那莫鸿卓拍出十余丈远。 二人本是同门师兄弟,朝夕共处百余年,探索武道,切磋技艺,相互之间信任到可以知道对方的命门所在。 所以,当道君全心窥探天道的那一刻,莫鸿卓不偏不倚,以千年寒冰所铸的长剑,刺穿了道君的命脉,同时长剑中浓愈的水属性,正好克制着道君体内的火灵气。 莫鸿卓虽被暂时击退,但他号令的一千名修行者却蜂拥而至,自成阵法,将重伤的道君困在核心。 道君用余光环视一圈,才发现这些修行者个个修为顶尖,却无一认识,压根就不是白云圣殿的圣使。 如此看来,莫鸿卓对今日之事早有部署,而自己却误将守护天山圣地的重任交给了这个自认为最信得过的师弟。 堂堂白云圣殿的神武道君,自然不会引颈待割。 他是千万年来武道巅峰的标示,是白云圣殿万人敬仰的神武道君。 纵然眼前这些修行者任何一个放到天启神州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在他看来,依旧不过是一群蝼蚁。 难道自己今天要丧生在一群蝼蚁之手? 笑话! 道君一手捂着血如泉涌的身体,一手握着亲自加持秘法的无妄神剑。 剑锋一划,如有金光万丈,将天山圣地笼罩在万剑光辉之下。 惨烈的呼声响彻天际,下层云阶的圣使已知山顶发生异变,纷纷冲杀上来,却在中层云阶陷入莫鸿卓提早布置的防御阵法。 莫鸿卓也心知刺杀道君的良机稍纵即逝,在一千名顶尖修为的人盾掩护下,他踏着众人血肉模糊的身躯,再度凝聚真元到另一柄寒冰剑上。 双剑未曾相触,便有无数道剑意凌空交汇,刺耳的嘶鸣如同将时空撕出了一道道裂痕。 “呯!” 千年寒冰所铸的长剑,在触碰到无妄神剑的那一刻神形俱碎,莫鸿卓也被道君强悍的真元之势再度震飞。 赤红的真元爆裂开来,如日中天。 余下的修行者便如飞蛾一般朝着那团火焰扑去。 且不说这些人都是大秦王朝养了多年的死士,仅是面对神武道君这一战,他们冲上去是死,不冲上去也是死。相较之下,或许能侥幸成功诛杀了道君,还有一线生机。 但凡活下来的人,从此便有享不尽的繁华尊贵。 道君手腕一绕,那无妄神剑在空中划出数道红光,红光交织成网,铺天盖地的朝涌来的人群里洒去。 “是离火罗网阵!”识得此阵的修行者纷纷后撤退散,一时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咻!”一道寒光化作离弦之箭,射入罗网阵眼,真元凭空而爆,如在山巅升起的一朵紫云。 道君苦笑道:“两柄千年寒冰剑,一把落月飞弓,千名顶尖修行者。为了置我于死地,莫鸿卓,你也算是煞费心机了。” “面对天启神州唯一一名步入神武境的道法强者,莫某不容有失。”莫鸿卓说道。 他敬奉白云圣殿的神武道君为天启神州第一强者,确无半句虚言。 即便是现在,莫鸿卓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敬畏。 “莫某并非背叛道君,白云圣殿掌控大秦王朝数百年之久,也是时候放手了。” 道君听闻此言,又忆起刚才莫鸿卓所说的“奉大秦皇帝圣谕”,幡然醒悟:“你是大秦皇室的人?” 一个在自己身边潜伏了百余年的皇族,自己竟浑然不知。 “枉我自诩精明一世,却连身边的人也未能看透,真是天大的笑话。”道君含恨自责。 莫鸿卓说道:“并非道君糊涂,而是道君低估了大秦王朝想要摆脱宗派束缚的意愿。” “早在三百年前,莫某的祖父便离开了皇宫,改名换姓,隐居于市井,道君您一心追求武道的极致,又岂会抽出时间来调查白云圣殿数万名弟子的家世传承?” “好!很好!你终于在我死前说了一句实话,也不枉我对你的信任。”道君自嘲道。 “非也,除了皇族的身份,莫某对道君再无半分隐瞒。” 隐瞒的仅仅是身份吗? 加入白云圣殿的初衷,对圣殿的忠诚,天山上一千名不明来路的顶尖修行者,这些难道不是隐瞒吗? 此时此刻来纠结莫鸿卓的品质,已是无益。 道君艰难的用剑撑起身体,命门被破,真气和血液从一开始便没有停止过,再加上数招武技大耗真元,他还能站起来已算是不错了。 莫鸿卓手心一晃,第三把千年寒冰剑赫然出现在掌中。 道君的命格属火,千年不化的寒冰加上莫鸿卓加持的强大水系元素,正是道君的剋星。 “就让莫某来送道君最后一程吧。” “你没资格!” 说罢,道君将全身真元灌注在无妄神剑之上,反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狂风肆略,黑云压顶,一道白光突然从云端探出,洒在道君的身躯之上…… 第一章 双重记忆 天启神州,南域,永丰国,虞州,倚红院。 “秦公子,三杯小酒你就给老娘装死,不用结账了?” 一名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用绢帕拍打着少年的背脊,声音故作娇气,却依然掩盖不了粗鲁的野性。 那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将迷糊的眼神聚焦到眼前这名多少还算有着几分姿色的女子身上,赫然发现白茫茫的一片:“这……这是哪里?你谁呀?” 那女子冷笑一声:“莫不是秦公子的零用钱又被克扣了吧?你这招用了好多次了,有没有新鲜点的?” “秦公子?”少年呆滞的望着眼前桌上的红烛残羹,尚有酒香四溢,四周装潢精致,浓浓粉香之气弥漫在房间。 少年的脑海里充斥着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在其中一段记忆中,自己正是眼前这名青楼女子口中的“秦公子”。 而另一段记忆明显较长,白云圣殿,天山圣地,天道之路,武道巅峰,这些含糊的事物就像一团浆糊,与“秦公子”那毫无亮点的短暂人生混杂在一起。 少年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到桌上,指着门口对那青楼女子厉声说道:“出去!” 那女子见了这么大一锭银子,眼睛顿时就绿了,乐呵呵的将银子捧入怀中,嬉笑道:“秦公子好好休息,有什么吩咐只管唤我……” 话未说完,却撞上了少年如剑光般锋芒的眼神,只得灰溜溜的逃出房去,口中还嘀咕道:“这姓秦的小子今天准是中邪了,莫名其妙!” 少年缓缓掩上房门,长嘘一口浊气,他需要静下来理一理杂乱的思绪。 房间内有一面落地铜镜,少年走向铜镜,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模样。 十五六岁的年纪,稚气方褪,英姿初展,右额上角有一丝半寸殷红的疤迹。 如果少年能展露出另一段记忆中那股威势,那么这小小的疤痕将使他显得更具英豪的气质。不过现在,只能成为稚嫩俊俏中的一点败笔。 当面对这一张容貌的时候,少年很坚定自己是谁:虞州城主之孙,秦墨。 不过当他避开铜镜时,另一段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他清楚的记得,天山圣地最后出现的那一抹柔和的白光,将自己的身躯淹没。随后犹如遨游在浩瀚的夜空,漫长而幽静,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却是被那青楼的女子所唤醒。 秦墨将目光投向窗棂处的一本黄历上,只见当前的一天所显示的是:天启十五年。 以天启命名的历法,证明此地仍是属于天启神州。 而天启历法一百八十万年轮回一次,天启十五年,即指距离上一次轮回过了十五年。 “难道……”秦墨心中暗暗一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强烈涌现。 难道是在自己身亡的那一刻,天道恰好开启,将自己卷入了错乱的时空,阴差阳错的进入到了这个叫做秦墨的少年的身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流传在天启神州的古老传说定然是真有其事了。 可惜的是,因莫鸿卓的背叛,让自己与天道之间还是差了那么一步。 如果当初我没有死的话…… 想到这里,秦墨嗟叹不已。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仅机缘巧合获得了重生,更确定了天道开启的传说。 这一生,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追逐武道的巅峰? 还有什么理由让那些背叛和算计过我的人悠然自得的活着? 秦墨坐回到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他需要梳理一下这具身体的主人又是什么处境。 两世记忆让他此刻很是混乱,无论是自己亲身经历的,还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都是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 从这些信息中了解到,秦墨还在娘胎里时,便被高手打了一掌,从此经脉受损,无力修行。 在一个崇尚武修的时代,不能修行,便注定了此生低人一等。 秦墨这短短的十五年过得并不容易,虽然他是虞州城城主秦昭阳的孙子,却依然受尽了族人的白眼和市井之徒的冷嘲热讽。 就说五岁那年,屁颠屁颠的跟在堂兄弟们的身后玩耍,但是这些所谓的兄弟,似乎并不喜欢带着自己玩。一进屋就将房门“呯”的一声关上,将那跟在最后面的秦墨的脑袋上夹出条裂缝,送到医馆缝了五针。这才有他右额上那条隐隐若现的伤疤。 后来堂兄弟们在嘲笑他时,总会提起他小时候脑袋被门夹过。 稍大些之后,欺辱他的对象更是从家族延伸到了市井。即便是善良人家,见了这位秦大少爷,也是避得远远的,生怕跟他扯上了什么关系,有辱自己的名声。 唯有青楼女子看在银子的份上,虚言假套,让秦墨找回些许“自尊”。 其实秦墨又何尝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从万人敬仰的白云圣殿神武道君,到万人踩踏的没有修行潜质的废物公子,秦墨笑了。 此刻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匹草泥马。 既然曾经被人践踏,被人瞧不起,那么从今天起,就让你们知道谁是才废物,谁又是天才! 要修复自己身上受损的经脉,从技术上来说,难不倒现在的秦墨。他欠缺的,只是材料。 永丰国于天启神州来说,不过沧海一粟。而虞州城,更是这沧海一粟的弹丸之地。 寻常的草药丹珠,只要有钱,倒也不难寻觅。唯有一种叫做“冰魄”的法器,虽不说天下罕见,但没有十足的机缘,也不易寻得。 秦墨修复经脉所要炼化的药饵名为“赤灵归元丹”,需要在极高的温度下炼制。但高温之下,药性挥发也快,如果未达到炼制所需要的时间而药性挥发殆尽,也就只有宣告失败了。 可行的办法是以冰魄镇炉,使高温的周边形成一个密封的“冰冷盒子”,那么药性挥发之后,遇上“冰冷盒子”便会再度凝结为液体,落入丹炉之中。 所谓冰魄,则是要猎杀水属性的灵兽,取出它体内的精魄,以冰寒之术封印成器。 天启神州的异兽,按照实力的等级和灵性,从低到高被划分为凶兽、妖兽、灵兽以及神兽。 由此可见,灵兽并不易获得,即便被高人寻到,也会珍若至宝,力图将它驯化为自己所用,又岂会轻易杀戮? 以秦墨现在的实力,想要得到冰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天道给了他重生的机会,眼下的小小困难,又何足言道? 稍作休息之后,秦墨的心神已渐渐沉静了下来,收拾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大步走出了倚红院。 回到城主府刚一迈进门,正巧与府中的管家李茂撞了个满怀。 “你丫的走路不长眼睛啊?”李茂似乎刚刚受了训斥,心中不快,撞了这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大少爷,自然将心中的不满一古脑倾泄了出来。 秦墨愣了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这种事在以前发生得太多了。 秦墨冷笑一声,心道也是时候教教他怎么做人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到李茂的脸上,火辣辣的,真他妈爽。 曾经的秦墨受人欺辱,虽说是因为无力修行,被家族看轻,但更大程度上,却是因为自卑所造成的怯懦,使他缺少了正确面对自己的勇气。 “你……你竟敢打我?”李茂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事实上,如果秦墨拥有上一世的修为,这一巴掌已将他扇到天山上去了。 秦墨一把揪起李茂的衣襟,厉声说道:“搞清楚是谁主子!以后再敢对本少爷无礼,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了扔你到乱葬岗喂狗。” 说罢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那个叫李茂的管家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二章 不一样的秦墨 炼化“赤灵归元丹”的寻常药草,虽然难度较低,但也不是几天能够凑齐,所以秦墨取来笔墨,罗列在一张白纸上,准备令人开始收集。 他一刻也不想耽误。 算下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秦墨摸了摸衣兜,竟已是身无分文。 之前一不小心扔给倚红院女子的银两,居然是自己的全部家当。 “哎,今非昔比了。”秦墨叹了一声,不得不溜到父亲秦越铭的书房。 “爹……”秦墨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父亲的性格他还有所记忆。 自己被高手所创,以致经脉受损,不能修行,父母的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但为了秦墨的前途,希望他能苦读经史,将来在城中混个文职,也不算一无是处。 只是秦墨对自己的将来已然失去信心,抱定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将仅有的一点精力都消耗到了倚红院。这让秦越铭既痛心,又气恼。 时日长了,秦越铭对自己这个不成气的儿子也开始有些疏冷。 秦越铭合上手中的案卷,回过头来,冷冷的问道:“何事?” “能不能给点银票?” “银——票?”秦越铭将那个“票”字说得很重,拖着疑惑的音符。 秦墨点了点头:“随便给个万儿八千两就成。” 坦率说,万把两的银钱,对曾经的道君来说,也不过一顿饭钱。秦越铭好歹是城主的儿子,手中有着一定的实权,不会连这点钱都要跟自己计较吧。 秦越铭一听这数字,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来:“我说你小子哪根神经搭错了?” “阳跷。”秦墨认真的说道。 秦越铭猛然一怔,陷入无语之中。 阳跷与督、任、冲、带、阴跷、阴维、阳维,合称“奇经八脉”,有统率、联络和调节十二经脉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阳跷便是秦墨那条受损的经脉。 秦墨已不再是原来的秦墨,随意两个字,便击中了父亲的软肋。 他走到秦越铭的身旁,说道:“我知道,当年的事一直是爹您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孩儿有办法将这根刺拔出,就看您对我还有没有一丝信任。” 秦越铭再次显得迟钝了,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吗? 过去的秦墨,可以说他颓废,说他窝囊,但秦越铭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秦墨从未说过谎话。 秦越铭并不认为秦墨会为了钱财捏造事实来欺骗自己,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能力。 想要修复受损的经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十余年来,秦越铭夫妇什么法都试过了,能接触到的名医,甚至是修行界的炼药师都未能成功修复秦墨受损的经脉,这小子会有什么办法? 这张口就是万儿八千两的银票,他该不会是受人蒙骗了吧? 秦墨自然猜得到父亲的心思,这修复经脉对他来说虽然不难,但又岂是寻常炼药师能做到的?他必须给父亲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又不可能透露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神武道君的身份,说出来倒是很拉风,但准会被人当作神经病。 若真有人信了,反而大事不好。 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大秦皇室以及莫鸿卓等人定然要趁他现在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斩草除根。 所以,神武道君的身份一定不能泄露。 看着父亲似信非信的样子,秦墨将自己落列的药方单子递了上去。 秦越铭略为浏览,眉目一蹙,很快便开始仔细琢磨了起来:这上面所列的药方,确实都是针对经脉而来的,其中的剂量、配置,甚至是草药的成熟度都有极为严格的要求,一点也不像随意编造出来的。 “这些药方你从何而来?”秦越铭问道。 秦墨说道:“我在郊外无意中遇到一位高人。或许是出于怜悯,也或许是想要显摆他的实力,总之,修复经脉的药方和执行步骤,他都一一告知了我。” “那高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秦越铭急迫的追问道。 秦墨摇了摇头,他知道,就凭手上的药方,秦越铭必定也会一试,没有必要再编造更多的谎言。需知说谎容易圆谎难,说得越多,破绽越多。 秦越铭叹了口气,又将目光锁定到药方之上,口中说道:“这些药品价值不菲,不过我会紧快替你凑齐。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要放弃。” 秦墨心中疏了口气,虽然记忆里的父亲难免盱衡厉色,但在关系到自己前途的方面,倒是用心得近乎盲目。 “其实父亲也不用太急,除了这些药方之外,高人还提到炼制时需要借助一种叫做‘冰魄’的物品,不知父亲对此有无了解?”秦墨说道。 “冰魄?”秦越铭想了想,越发觉得这个高人所提出的方案靠谱。不过冰魄听倒是听说过,却无缘得见,虞州不过偏远小城,哪里去弄这玩意儿? 秦越铭劝慰道:“十五年都过去了,也不急于一时。冰魄之事,容我慢慢查探。” “有劳父亲了。”秦墨礼节性的说了一句。 秦越铭诧异的望着儿子,无论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都非昔日可比,难道真是高人教导?若是能将这高人留在府中,何愁秦墨不成大器? 既然筹备药方的事由父亲代劳,秦墨也落得个清闲。 秦墨刚走出父亲的书房,迎面走来三男一女,像是吃了陈年的粗糠,面色异常难看。 秦墨认得,其中两男一女分别是堂弟秦朗,秦参和堂妹秦轸,至于另一个男人,则正是刚才被秦墨扇了一耳光的管家李茂。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李茂身为一个奴才,自然不敢对秦墨对手对脚,但身为一条狗,他却是有可以倚仗的人势,又岂会咽下这口气来? 秦朗走到秦墨的面前,冷言说道:“连我的人你也敢打?出息了!” 秦墨笑了笑:“别说是你的人,即便是你,也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好歹我是你堂兄。” “哈哈,像你这种废物,我还真是高攀不起啊。”秦朗狂笑数声,猛的一拳便砸了过来。 秦参和秦轸都露出了轻蔑的冷笑,笑看这个所谓的堂兄将如何被一拳打得屁滚尿流。 “淬体四重境?”秦墨瞬间从秦朗攻过来的速度和挥出的拳风估算出了他的修为程度,至于这一拳本身的威力,在秦墨看来,可以说是渣到了极点。 以秦墨现在没有任何修为的情况下,却不敢与之硬碰,只能以微妙的身法稍稍侧身,恰到好处的避过了这一拳。 坦率说,如果秦朗的拳再快一分,以秦墨当前笨拙的身躯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应对。 秦朗一拳落空,大为不服,这臭小子何时竟能躲过我淬体四重境的拳头?随即将身体前倾,化拳为掌,横劈了过来。待他身体一动,忽觉下腹被硬物所顶,低头一看,竟是秦墨在闪避那一拳时,将手掌微微抬起数寸,刚好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如果我加上些许力道,足以震碎你的丹田。看在堂兄弟的情分上,我饶你这次,不过这一架,算是你输了!”秦墨冷笑道。 第三章 狗仗人势的下场 秦朗吃了一惊,秦墨所表现出来的身手和泰然自若的气度,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莫非这小子早已修复了经脉,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秦参和秦轸修为尚不如秦朗,只见秦墨一招便制住了先下手的秦朗,一时间也是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秦墨现在根本使不出足以震碎一个淬体四重境武者的丹田的力道,不过如此冷静的陈述一个事实,足以震慑眼前这几名不知深浅的小家伙了。 秦朗难以置信,曾经无数次任自己凌辱的废物,怎么看都不可能凌驾于自己之上。 “你手下留情?”秦朗嗤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说罢,秦朗正欲再次出拳,忽闻身后一声厉吼:“住手!”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府门处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位老者,身着金色劲装,双目炯炯,两鬓发丝略有灰白,论气势,却不输于寻常的壮年之人。 此人便是虞州城城主,曾经的六王爷,虞州秦氏一族的家主秦昭阳。 几个少年作了个揖,喊了一声:“爷爷!” 那管家李茂更是惊得连连退步,一不小心绊着花台,摔了个四脚朝天。 秦昭阳看了一眼秦墨,赞道:“身手不错,比之以往大有进步。只要你不放弃自己,我秦昭阳定然为你寻访良医,医治你的经脉。” 这一番话,秦昭阳曾经说过很多次,但眼见秦墨一天天颓败,也对他失去了信心。如今再次提及这番话,完全是从刚才的招式中看出了秦墨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材,而秦墨本人,看上去似乎也开始有了重振旗鼓的意愿。 其实回想起来,当年秦墨在娘胎里被高人所伤,也是受到了自己的拖累。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秦墨修复经脉,走上修行之路,秦昭阳也算是老怀为安了。 但是秦墨接下来说出一句话,让秦昭阳大跌眼镜。 秦墨说道:“如果将来我的修为超过了爷爷,是否可以随意凌辱殴打您老人家?” 秦昭阳闻言一怔,秦朗等人倒是先跳了起来:“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这么说话,爷爷,不如就让我替您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家伙!” 之前听闻房外喧闹的秦越铭也走出了房间,刚好看到这一幕,听到秦墨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心中也是一惊:尼玛刚刚以为这小子转了性,竟然又开始发神经。 “混账,你给我滚进来!”秦越铭吼道。 秦墨谁也没有理会,只是淡淡的望着秦昭阳。 秦昭阳一时半会儿没能琢磨得透,倒是生出了些兴趣,问道:“秦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墨笑道:“我想说的是,无论我的修为有多高,也不可能对您无理。因为您是我的长辈,这是历来的尊卑之礼。不知各位认同否?” “废话!”秦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本想等着秦昭阳下令惩罚出言不逊的秦墨,却不料他又一句话兜了回来。只是仍然没人知道秦墨说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昭阳倒是听出了些味道,扬了扬下巴:“接着说。” 秦墨又笑着说道:“虽然我现在的修为或许及不上堂弟堂妹,但我好歹也是他们的堂兄。难道他们就可以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任意欺负我?这难道不是同样违背了长幼有序的尊卑之礼?如果谁的修为高,谁就可以忽视家规礼教,那么我刚才提到的‘修为一旦超过了爷爷,便可以随意殴打您老人家’的话,不是也顺理成章了么?” “这秦朗如今只是淬体四重境便无视兄长,如果他日吸纳了天地灵气,步入通灵境之后,岂不更加嚣张?如果再进入更高的境界,难保不会爬到各位叔伯长辈的头上。” “不如趁着这小子还年幼,让我替您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家伙。”秦墨话锋一转,将刚才秦朗的话原封不动的借用了过来。 秦昭阳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也好,那就将他们各打五十大板,小惩大戒!” 秦昭阳就像是城主府里的一座丰碑,无人敢去憾动,他所说的话,在城主府便是圣旨。 一旦奉旨办事,即便是沙场上的将军也不敢忤逆那小小的执法军士,更何况是堂兄教训堂弟,天经地义。 “愣着干什么?洗干净屁股,到祠堂候着吧。”秦墨对秦朗笑道。 秦朗恨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有种,山不转路转,你别落到我手上。” “还有你!”秦墨指着早已不知所措的管家李茂,厉声呵斥道。 “呃……呃……是……是。”李茂唯唯诺诺的应道。秦昭阳发了话,连小主子都不敢反抗,他算哪根葱? 看着秦墨提起李茂的衣带,像遛狗一样将他牵往祠堂,秦昭阳回心一笑,对秦越铭说道:“秦墨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秦越铭不敢隐瞒,将秦墨“偶遇高人”,有法子修复经脉的事说了一遍,也提到了“冰魄”一事。他是想借秦昭阳的地位去寻找“冰魄”,总比自己来得容易。 秦昭阳听了之后,不自觉的捋着颌下三寸银须:“冰魄?好像在哪里遇到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你容我慢慢思量一下。” 秦越铭闻言大喜,就连极难寻得的冰魄城主也有印象,真是天助秦墨,看来这次修复经脉的可能性又多了一成。 城主府的祠堂供奉的是永丰国历代帝王的灵位,当年秦昭阳随着先皇南征北战,功勋显著,不料却落到个“永驻”虞州的下场。回想起上一世大秦王朝的所作所为,秦墨心中一阵冷笑。 秦墨回头望了望一脸恼怒,又带着些许恐慌的秦朗、李茂二人:“愣着干什么?脱裤子吧。” 秦昭阳发了话,秦朗再怎么嚣张,此刻也不敢不服。 李茂也乖乖的松了腰带,扒到执法凳上,将那白花花的屁股朝着屋顶露着。 “呃……秦朗你等一下。”秦墨笑着说道:“我突然有个想法,爷爷虽然让我将你们二人各打五十大板,但这里并没有人员监视,如果我高兴的话,或许可以少打你,甚至不打你,毕竟我是你堂哥,是不?” 秦朗恨了秦墨一眼,说道:“你又想怎么样?” 秦朗可不会蠢得认为这个所谓的堂哥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自己曾经无数次羞辱过他,欺负过他,换了是自己,也巴不得趁这个机会狠狠的出两口恶气。 秦墨讪笑两声,拍了拍秦朗的肩膀,说道:“放心,堂哥怎么会为难你呢?其实你之所以会落到我的手上,也是因为这个叫做李茂的管家不识时务,而二弟你又太特么仗义了,为了个奴才,竟然对大哥动手。其实所有的账,都应该算到这个奴才身上,是吧?” “这样吧,我将你那五十大板全都记到这奴才身上,由你亲自执行。你打得越重,我就越开心,而对你的惩罚,也就这么一笔勾销了。你说好不好?” 李茂一听,顿时就吓傻了,一百大板,这是要让自己菊花残,满腚伤的节奏啊! “少……少爷……”李茂战战兢兢的将乞讨的目光投向了秦朗。 秦墨一巴掌拍到李茂的头上:“叫什么叫?现在是你向主子表忠心的时候了,难道让秦二少爷陪你受罚?” 秦朗憋了一口闷气,对李茂说道:“你委屈一下。” “啪!”一根玄铁杖狠狠的打了下去,祠堂迅疾传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回荡在整座城主府,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秦墨在一旁摇了摇头:“二弟,你好歹也是淬体四重境,难道就这点力度?千万不要放水哟!” 秦朗怒吼一声,倾力而出,将他对秦墨的怨恨一古脑狠狠的发泄在了管家李茂的屁股上。 第四章 “飞”扬跋扈,望“尘”... 一百杖完毕,秦朗扔下手中的玄铁杖,对李茂说道:“你也不要怪我,这可是秦墨离间我们主仆二人的伎俩。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还清欠我们的账。” 李茂咬牙点了点头,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 其实秦朗想错了,秦墨并非要存心离间他们二人。 就在刚才,秦墨一招之下拿住了秦朗的要害,秦朗多少还是有些忌惮,不敢乱来。 如果秦墨亲自动手杖责二人,很容易暴露自己根本就没有淬体的弱点。 若是被秦朗看出了端倪,要对他下黑手,那是轻松加愉快的事。 尽管秦墨没有亲自动手,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外出溜达。 虽然有秦越铭帮他收集材料,但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早日集齐材料,便早日开始修行。 大秦皇室,莫鸿卓这些仇恨总要清算的,而自己对武道巅峰的追求和天道的探索,更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来到虞州城的街道,秦墨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只是如今的他,会换一种更深层次的眼光来看待事物,一切都会重头开始。 虞州原是永丰国的边防城池,饱经战乱之祸,人口凋零,设施简陋。 十五年前,永丰国的六王爷秦昭阳被委派到虞州担任城主一职。名为“镇守”,实则明眼人都知道,新皇忌惮秦昭阳的战功和实力,有意将其流放到偏远的地方,并派遣上将唐正驻兵相邻的南徐,提防秦昭阳兵变。 秦昭阳自入虞州之后,改善民生,加强基础建设,短短数年便将虞州城发展成了一个小具规模的繁茂市镇。 此时能够看见节次鳞比的酒肆茶坊,商品市场,都是得益于秦昭阳的努力。 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虞州,竟有如此繁盛的景象,秦墨也不由得佩服秦昭阳的经营手段。 忽然,数匹烈马奔驰而来,为首一名锦衣少年,见了秦墨,勒住马缰,昂首大笑。 秦墨认得此人,乃是虞州城兵器世家的柳家公子,柳飞尘。 曾几何时,虞州城历经战祸,柳家家主将那祖传的手艺打造出件件神兵利器,便宜卖给军队,既赚了钱财,又赢得了朝廷的青睐。 如今太平年间,柳家家世丰盈,再加上朝廷对秦昭阳的控制,其权财势力,竟是爬到了城主府的头上。 柳飞尘翻身下马,一巴掌拍到秦墨的肩头上,笑道:“墨墨,好久不见,该不会又是去拯救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吧?哈哈!” 秦墨摇头苦笑,瞧自己这名声,真是没得治了。 “今日一早已经拯救过了,现在该轮到柳公子仗义疏财了。”秦墨笑道。 这柳飞尘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从不欺负秦墨,相反非常乐意秦墨跟着自己屁股后头转悠。 这就好比一个美女,总喜欢跟丑女做朋友,两人走在一起,才更显得那美女惊为天人。 柳飞尘正是如此,有一个顶着城主府大少爷名号的跟班,不是更显得自己英明神武,器宇不凡么? 柳飞尘搂着秦墨的肩膀,嬉笑道:“所以说,咱哥俩总能聊到一块儿去。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我不是去倚红院,我去是方府提亲。” “刚搬迁到虞州城的土豪方家?你是要娶方茹雪?”秦墨问道。 方茹雪可是虞州城新近的大美女,刚入城那会儿,招惹了不少年轻公子淫|荡的眼色。 如果把倚红院的姑娘们比作是这些纨绔子弟的后宫,那么方茹雪当日初入虞州时,掀开轿帘的惊鸿一瞥,已足以让这三千粉黛都黯然失了色。 柳飞尘可谓是这群纨绔子弟的大佬,他要娶方茹雪,怎么看都是方茹雪万劫不复的火坑。 柳飞尘笑道:“本来我也知道,咱是没什么希望的。不过方老爷出了告示,说要在近期内将方茹雪许配出来。我的估计是方老爷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想以联姻的方式给自己打下立足的资本。如果是这么个算法,我堂堂柳家公子,胜算岂不是很大?” 为了自身的立足,即便是国家与国家之间,也会出现联姻的情况,更何况是一个小家族。秦墨不禁为方茹雪成为牺牲品而感到可惜。 虽然如此,秦墨对方茹雪却没有一丝念想。 因为在他心底深处,一直眷念着遥远的冰岛,那里有一位让他刻骨铭心的恋人。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重聚,而且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柳飞尘哪里明白秦墨的心思,接着说道:“墨墨,你在这里正好,不如跟尘哥一起去方府提亲,完事儿尘哥请你喝酒。” 秦墨知道,这柳飞尘不过是要自己这个堂堂城主府的大少爷当他的马仔,也好哄抬他柳某人的身价。 不过各取所需,柳飞尘家底雄厚,日后免不了要请他帮自己寻找些修行的材料,跟着去凑凑热闹也好。 柳飞尘见秦墨点了头,回身指着一名随从,说道:“你可以先回去了,把马匹留给秦公子。” 秦墨就这样骑着柳家随从的低级黑马,一摇一拐的跟着到了方府的大门口。 柳飞尘下了马,令随从将聘礼准备妥当,刚要进府,却见街道的另一头驶来一辆车辇。 那车辇有十名武者开道,秦墨仅凭这些武者的动作,便判断出他们的修为至少都是淬体五重以上。 由此可见,车辇中的主人身份在虞州城这种地方定然是非同寻常的。 不过秦墨细细思索了一翻,也没有想到虞州城哪一路人马,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当秦墨在思考对方的身份来历时,柳飞尘也发现了蹊跷的地方:这些人一个个捧着大箱小盒,用大红布盖着,明显也是向方家提亲来的。 “嘿,我这个暴脾气,什么人敢来虞州跟我柳飞尘抢亲?”柳飞尘招了几个随从,冲了上去。 对方的随从压根就没把柳飞尘看在眼里,只是随意推开挡在了面前的障碍,说了一句:“闪开!” 柳飞尘高傲的自尊受到了侵犯,一步踏上前去:“你特么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柳飞尘,飞,是飞扬跋扈的飞,尘,是望尘莫及的尘,跟老子抢女人?真是不知所谓!” 秦墨听了柳飞尘的自我介绍,不禁哑然失笑。 这家伙虽然也是淬体五重境的修为,但对方的随从就跟他一个等级了,而且还是十个。看来得见机行事,这要是打了起来,错杀良民可就不好玩了。 此时,车辇被人掀开,一个俊逸的青年缓缓走了下来,笑着说道:“久仰柳公子威名,幸会,幸会!” 秦墨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青年,见他步态轻盈,浑身上下隐隐透出一股灵气。 是通灵境! 此人已经完成了九重淬体,接通了天地灵气,其实力与淬体境的武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并且一旦汇聚天地之灵气,便可催动真元,施展武技,岂是柳飞尘那三脚猫功夫可以比拟的? 秦墨看人的修为,是根据体内另一个记忆数百年的经验所得。 柳飞尘没有这种经验,更没有达到开天目的实力,对于这青年男子的修为毫不知情。 眼看他大大咧咧的就要一脚踢到钢板上了,秦墨不得不出言劝阻道:“既然大家倾慕方家大小姐,可别在人家门口失了礼节,不如一起进屋,看看方小姐的意思吧!” 那青年看了一眼秦墨,见他尾随在柳飞尘的身后,只道是柳家的随从,遂也不屑一顾,单朝柳飞尘拱手说道:“在下唐麟,南徐人氏。” 柳飞尘一听,腿都软了,就差点没扑通一声跪下去。 第五章 方茹雪 唐麟,南徐城城主唐正之子。 唐正本是永丰国皇室派出来震慑六王爷秦昭阳的,故而在朝中的势力,甚至驻军兵力都远在秦昭阳之上。再加上南徐城比虞州城大了不是一星半点,丰厚的财政收入使得唐正父子集聚了大批高手和修行资源。 唐麟能在十八岁通灵成功,由此也可见一斑。 柳飞尘不过区区兵器世家,说是压得过秦昭阳一家,那也只是在钱财和朝廷的支持方面。 如果跟秦昭阳硬碰硬,柳家绝逼蛋碎一地。 更何况对方是南徐城的城主,这唐麟表面上虽说彬彬有礼,实则出了名的腹黑。 柳飞尘今日冲撞了对方,没吓得尿裤子已算他意志坚定了。 方府大院,方家老爷子方硕对于前来提亲的唐麟和柳飞尘都奉以上宾相待,鉴于秦墨是城主的长孙,也赐座奉茶。至于其他随从,都老老实实的伫立在自家主子的身后,听凭调遣。 方硕寒暄了两句,对诸位的造访表示感谢,并称一切全凭方茹雪的主意,自己对于年轻人的事,不便插手。 秦墨心中冷笑,不是不便插手,是不愿得罪任何一方而已。 如果真是让方茹雪拿主意,她未必看得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方硕正要退去,让方茹雪出来跟大家聊聊,忽又有仆人来报:“门外有一少年,说倾慕小姐博学多才,想要上|门提亲。” 方硕暗思,虞州弹丸之地,连秦墨这种渣渣都来凑热闹了,还会有谁可以自恃门楣,前来提亲的?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表露,只得说道:“来者是客,还不请人家进来。” 少时,一名身着灰色布衣,手提一筐茶叶蛋作为聘礼的少年在仆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大院。 方硕一看此人,竟是如此的寒酸,不由得菊花一紧,一张脸像打了霜的茄子。 那少年倒是礼数周全,见了方硕,先就作了个揖:“方老爷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柳飞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问秦墨道:“这特么谁呀?跟个傻|逼一样。” 少年耳轮一动,将柳飞尘的话语都听了进去,转身对柳飞尘拱手道:“在下颜君浩,虞州城郊人氏。” 秦墨一惊,自己与柳飞尘离得最近,再加上柳飞尘特意压低了音量,也只勉强够自己听见的,这个叫颜君浩的小子隔了十多米远,竟然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用说,修为在淬体八重以上。 只是颜君浩看上去也就比秦朗稍微大一点,一个淬体四重境,一个淬体八重以上,高低立见。更何况颜君浩一副穷酸样,定然比不上秦朗卓越的修行资源。 只能说在虞州城,颜君浩的修行资质也算得上是天才一流了。 唐麟也将目光在颜君浩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但他却从不认为方茹雪会选择这个穷小子,就算方茹雪愿意,方硕这个老家伙也定然不允。 在方硕看来,颜君浩不过是贪图女儿的美色和自家的财富,什么博学多才,倾慕小姐,都是扯蛋。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一名青衣丫鬟来到方硕耳边嘀咕了两句。 方硕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就依了她吧。” 院子里的诸位面面相觑,不知方茹雪搞什么鬼。 虽说大家闺秀,难免羞涩,但在场的除了颜君浩,谁不是响当当的人马,岂容她如此无礼。 方硕尴尬的对唐麟等人说道:“小女的意思是,毕竟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这未经了解,也不好妄作决定。不如请各位依次到后院,与小女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也好作为她选夫的依据。” 那个叫做颜君浩的少年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理当如此。” 唐麟和柳飞尘都下意识的“切”了一声,秦墨反正也是来凑热闹,不置可否。 第一个进入后院的是唐麟,这点大家都没意见。 就算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唐麟和柳飞尘也是不分伯仲之间,柳飞尘可不敢再去招惹唐麟了。 唐麟在丫鬟的带领下,移步方家后院,一路虽然是曲径清幽,石栏玉砌,又哪里入得了唐大公子的法眼。 待他进了后院,隐隐听见一曲琴音,在花香四溢的林间犹如清风拂柳,恬静雅姿。 方茹雪见了唐麟,徐徐起身行礼:“承蒙唐公子抬爱,小女不胜惶恐。” 唐麟一见方茹雪的面貌,先前无聊的情绪一扫而空,由衷赞道:“方小姐果然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方茹雪坐下说话,倒是像在自己的家中一般。 方茹雪含羞的说道:“小女子刚才一时兴起,胡乱弹了一曲,琴艺拙劣,让唐公子见笑了。” 明知有人进来,哪里又会是一时兴起,胡乱弹奏呢?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虞州弹丸之地,会不会遇上知音之人罢了。就算不能知音,起码也该有些共同喜好才是。 但是唐麟对古琴一窍不通,只得轻摇折扇,说道:“唐某肩负家族重任,无暇涉足琴棋书画,不过刚才听了方小姐一曲,果然宁静致远,在下十分佩服。” 随后,二人浅聊数句,方茹雪又道:“茹雪深感唐公子厚意,但却不好冷落了大院的贵客,不如唐公子稍候片刻,茹雪再作答复?” 唐麟心中冷笑道:好你个方茹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本公子今日也算是给了你几分面子,可别登鼻子上脸。 第二个被丫鬟带入后院的是柳飞尘。 柳飞尘可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方茹雪的容貌,一时差点没流出口水来。 好在他镇静,只是规劝道:“那唐麟身为南徐城主之子,将来一定三妻四妾,又怎如在下丹心一片?” 方茹雪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可把身边的丫鬟逗乐了。 方茹雪只是礼节性的与柳飞尘聊了半刻钟,只听柳飞尘一个劲的夸赞自己,譬如家世显赫,为人正直,从不混及各大娱乐场所,是一个把未来媳妇捧在手心的绝世好男人。 秦墨无聊的在大院喝了半碗茶水,才见柳飞尘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怎么?是她没看上你,还是你没看上她?”秦墨问道。 柳飞尘闷闷不乐的说道:“估计是她没看上我吧。” 秦墨笑了笑:“堂堂柳家,在虞州城也能撑起半边天了,你没吹嘘一下?” 柳飞尘愁眉苦脸的说道:“我看她没什么反应啊!” 一旁的唐麟讪笑不语,倒是他身后的随从相顾而笑:在唐麟的面前,你柳飞尘算哪根葱? 此时,颜君浩来到秦墨跟前,说道:“秦公子先我入府,理应秦公子先进去。” 秦墨本是跟着凑热闹的,随意笑了笑:“还是颜少侠先请吧!” 颜君浩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那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飞尘望着秦墨,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说你怎么不进去呢?” 秦墨纳闷反问:“我陪你来的,我进去干什么?” “你进去多给大哥美言两句啊!”柳飞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秦墨,心道你这马仔怎么当的?太不灵光了。 秦墨无语,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却说颜君浩恭敬的跟随在丫鬟的身后,刚入后院,也闻琴声雅姿,宛若清泉潺潺,尚未见着方茹雪的容貌,心中倾慕之情已更加一分。 “久闻方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下仰慕已久。”颜君浩仍是作了个揖,显得礼数周全。 方茹雪苦笑一声,说道:“家父意欲将我许配出去,究竟所为何事,颜少侠难道真的不知?” 颜君浩叹道:“在下虽然愚钝,但方家主想要在虞州城拉拢势力以便立足的算盘,在下又岂会不知?只是方姑娘难道真的不为自己打算一番吗?” “呵,茹雪只是一介女流,身世浮沉雨打萍,如果连自己的家族都无法立足,还有什么打算可言?” 颜君浩怔怔的望着方茹雪凄苦的眼色,心中泛起涟漪,不禁感到无尽的心痛。 第六章 你有病,得治 颜君浩失魂落魄的回到大院,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不可能改变方茹雪的命运,甚至连一点期望值和安全感都不能给她。 是自己太弱小了,颜君浩仰天长叹一声。 柳飞尘对着秦墨窃窃私语道:“这傻|逼想什么呢?还真以为自己那筐茶叶蛋能打动方茹雪的芳心?” 秦墨讪笑不语,他不是笑颜君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笑的是柳飞尘,笑他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方式太愚蠢。 丫鬟青儿送颜君浩回到大院之后便没有离去,对众人说道:“各位公子都是虞州城附近出类拔萃的人物,小姐一时难以取舍,还望大家稍微片刻。” “呃……等一下!”柳飞尘嚷道:“这里还有一位秦公子没有进去呢!” 青儿闻言一愣:“秦……秦公子也是来提亲的吗?” 秦墨在虞州城的名声,想必这丫鬟也是有所耳闻,看她表露出来的神色,甚至比对一穷二白的颜君浩还要为难。最重要的是,秦墨连聘礼都没带,还提毛线个亲。 一直安坐在旁边的唐麟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唐麟按着礼数向方家提亲,已算是给了方家天大的面子。这压着性子等半天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跟虞州废物秦墨坐在一起面临方茹雪的选择,无疑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说出去,岂不笑掉人大牙? 秦墨已将众生百态尽收眼底,未动声色,只是对青儿说道:“既然来了,总得要拜会一下方家小姐,否则便是秦某不懂礼数了。” “那你跟我来吧!”青儿带着秦墨移步后院,未及入院,隐隐已可听见林间传来的琴音。 秦墨闻声心中一颤,不自觉的止住了脚步。 青儿正要开口,却见秦墨抬起手来,止住了她说话,似乎只想静静的听完这曲。 青儿心中冷笑道:这秦府大少爷是虞州城出了名的渣,若是倚红院那些通俗的音律或许他能听出个名称。不过小姐所弹之曲,乃是天外之音,任他怎么装模作样也不可能领会到其中的玄妙。 秦墨哪里顾得上青儿的心思,此刻已是随着这一曲琴音缓缓闭上了双眸。 心中所见者,乃是极北冰岛漫天的风雪,一道身姿绰约的倩影,在皑皑白雪中翩然起舞。 琴音空灵而悠长,亦不失顿挫起伏,秦墨心中的记忆也随之千回百折,隐隐作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琴音已经消散…… 秦墨定了定神,睁开眼来,抚掌赞道:“好一曲‘雪影飞花’,方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方茹雪吃了一惊,慌忙起身搭礼:“秦公子竟然知道这首曲子的名称?” 秦墨淡淡笑了一下:“我不仅知道它的名称,我还知道方姑娘只弹奏了其中的前一段。 “可……可是这‘雪影飞花’在两百年前就已失传,我能得到其中一段乐谱,已是机缘巧合,秦公子何以也对此了若指掌?”方茹雪难以置信的问道,几乎没有顾及到女儿家的矜持和秦墨可能是来提亲的尴尬处境。 秦墨望了一眼古琴边上的凳子,说道:“我能坐下说吗?” “哦,对不起!秦公子请坐,青儿,倒茶!”方茹雪吩咐道。 青儿也是一愣,虽然唐麟和柳飞尘都大大咧咧的坐下了,可还没听小姐让倒茶的。 方茹雪该不会因为秦墨走了什么****运,恰好说出了曲目,便对他有所改观吧? 秦墨坐定之后,打量了一番方茹雪,隐隐觉得她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呢?秦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正在秦墨疑惑的时候,方茹雪再次开口问及《雪影飞花》的乐谱:“秦公子对此曲还有多少了解?” 秦墨笑道:“雪影,是一个人的名字,飞花,是她在这首曲子下的舞蹈。” “冰岛圣女,雪影前辈!”方茹雪点了点头,她开始相信秦墨并非一时侥幸猜对了曲目。 其实以方茹雪的眼光和实力,很难察觉到秦墨对这首曲子有一种另类的情感,但是相比传言中垃圾不堪的秦墨的名声而言,如今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已是让方茹雪刮目相看了。 “那么这首曲子的后一段乐谱……”方茹雪急切的询问道。 秦墨笑着摇了摇头:“此曲乃白云圣殿神武道君专为他心仪的女子所作,尤其是后面一段,除了冰岛圣女,他从不在任何人前弹起,所以……” 方茹雪略感失望,忽然想到,神武道君贵为白云圣殿之主,他秦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你怎么知道?”方茹雪问道。 秦墨一下失了神,方茹雪之前所弹之曲,让他恍若隔世,一时透露得太多了。 “呃,这个……只是听说。”秦墨含糊其辞的说道。 秦墨注意到方茹雪下意识的将手放到胸口的位置,捏了捏,隐隐有一道寒气从她的衣襟里渗出。 “小姐,你不要紧吧?”青儿上前关切的问道,随即又对秦墨说道:“小姐身体不适,望秦公子见谅。” 秦墨没有注意到青儿的说话,只是将目光死死的盯着方茹雪的胸口。 刚进后院时那种隐隐不同寻常的感觉,在此刻更加浓愈了起来。 青儿的意思,是想让秦墨先退出后院,反正方茹雪也不会因为一首曲子而选择他。此刻见秦墨不但不动,还将一双贼眼直勾勾的放在小姐的敏感位置。 青儿当即又羞又怒,脱口骂道:“淫贼!” 秦墨似乎也发现了其中的玄妙,几乎是在青儿骂他的同时站起来喊了一声:“冰魄!” 方茹雪的身上竟然戴着“冰魄”,简直不可思议。 方茹雪在秦墨的面前只有一个起身和坐下的动作,秦墨没有达到开天目的境界,很难从如此简单的动作里用经验来判断出方茹雪在武道上的修为。 但即便是像唐麟这样的通灵境武者,也抵不住“冰魄”的至寒之气,一个小小的方茹雪,如何受得了? 看她体态纤弱的样子,只有一种可能:方茹雪有病。 这种病,应该是至阳至热的元素,所以需要“冰魄”来化解。但是仅仅通过“冰魄”来化解,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旦长时间离开“冰魄”,方茹雪很可能小命不保。 方茹雪也是大感诧异,她的“冰魄”佩戴在贴身之处,秦墨如何得知的? 秦墨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一个念头迅速在他的心底萌生。 “能不能单独跟方姑娘聊两句?”秦墨看了一眼青儿,缓缓说道。 青儿听了很不高兴,虽然刚才秦墨盯着方茹雪的胸口看,或许真是个误会,但她却从来不觉得秦墨与市井传言中的有什么两样。秦墨越是表现出对刚才那首曲目的青睐,青儿就越觉得他是走了****运,然后有机会在自家小姐面前显摆,简直就是附庸风雅,让人反感。 青儿怎么能让这种人与方茹雪单独相处呢。 “青儿,你先退下吧!”方茹雪似乎并没有让那些传言先入为主,她对秦墨知晓《雪影飞花》,以及秦墨能识出贴身的“冰魄”很是好奇。 待青儿怏怏不乐的离开之后,秦墨认真的说道:“方姑娘,你有病,得治!” “秦公子倒是说说,我是什么病?” “一个身病,一个心病!” 第七章 虚凰假凤 “秦公子能治吗?”方茹雪没有否认秦墨的话。 “能!不过方姑娘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秦墨在极短的时间里已经将脉络理清,信心十足的说道。 方茹雪眉目微蹙:“你要我嫁给你?” “哈哈,你想多了!”秦墨笑了笑,接着说道:“我需要借你身上的‘冰魄’一用。” 用“冰魄”镇炉,炼制丹药,实际上与方茹雪用它压制体内至阳至热的元素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不会对“冰魄”造成消耗。否则一枚“冰魄”又如何能救得了方茹雪的命。 方茹雪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她对秦墨的印象并不像市井传言中那么差,但也没有考虑过会嫁给他。 既然不是要她委身下嫁,倒是可以商量,只是这秦墨出了名的废柴,真会有办法治自己的病么? 秦墨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体内有一种至阳至热的元素,所以才需要‘冰魄’来压制。但是‘冰魄’治标不治本,离了‘冰魄’,估计你支持不了多久。想要彻底除去病根,唯有修行一途。天启神州极北之地的冰岛,有一门心法,名为:玄冰幻轴,可以根除方姑娘的病根。” 方茹雪点了点头,她知道《玄冰幻轴》这门心法,事实上,她身上的“冰魄”也是历经重重困难,从冰岛获得的。所以,她更加坚信秦墨不是在信口开河。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方茹雪提到:“不过《玄冰幻轴》是修炼冰岛神功的必修心法,若非冰岛的核心弟子,圣女从不外传。” 秦墨笑了笑:“她不传给你,我传给你!” “什……什么?”方茹雪惊得合不拢嘴:“你怎么可能知道《玄冰幻轴》的具体内容?” 秦墨说道:“实不相瞒,大概方姑娘也从市井流言中得知我秦墨是一个经脉受损,不能修行的废物。不过前些日子,在下机缘巧合遇到一位高人,他不仅教我修复经脉的具体办法,还传授了一些秘籍给我,《玄冰幻轴》就是其中之一。” “我凭什么相信你?”方茹雪直言不讳的说道。 秦墨笑了笑:“你暂时不用相信我。我的目的,是想借你身上的‘冰魄’修复受损的经脉。由于你离开‘冰魄’的时间不可能太长,所以我会让你待在身边,看着我炼制丹药,修复经脉。你应该知道,修复经脉的技巧不是谁人都会,否则我父亲就不会十五年来束手无策了。那么,你可以在我炼丹成功或是失败之后,视我的能力来选择相信不相信我。” 方茹雪想了想,秦墨想要修复自己的经脉,而自己想要摆脱至阳至热元素的困惑,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公平的交易。只是万一秦墨成功修复了他的经脉,却未能如约传授《玄冰幻轴》呢?自己岂不是很吃亏? 秦墨岂能不知方茹雪心中所想,解释道:“我相信方姑娘的为人,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将《玄冰幻轴》的心法默写下来。只是你也知道《玄冰幻轴》是冰岛不传秘籍,就算我写给你,你也不可能找人印证真伪。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你信不信我的问题。” 方茹雪沉默半晌,抬起头来:“我不敢说我信任你,但至少,我想为自己的命运赌上一吧!” “好!”秦墨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对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多了些佩服。 方茹雪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刚才说,我除了身上的病,还有心病。这又是什么意思?” 秦墨笑道:“这个心病,方姑娘自己很清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方茹雪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秦墨所指的,是方家逼她与虞州城的公子联姻之事。 这确实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且不说唐麟、柳飞尘和那个叫做颜君浩的少年或多或少都有令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这婚姻大事,关乎自己一生的幸福,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情况下,选择谁,都可能令自己一生悲催。 但是正如她对颜君浩所说的那样,如果连自己的家族都无法立足,她一介女流,还能怎么样? 纵使一万个不情愿,她也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安排。 “那么,你有办法去除我的心病吗?”方茹雪问道。 “这个……”其实秦墨心里早有打算,如果《玄冰幻轴》换不来“冰魄”,他便打算再帮她去除这块心病,增加筹码。既然方茹雪愿意用“冰魄”来换《玄冰幻轴》,秦墨还真不想再趟这滩浑水了。 方茹雪眨巴着眼睛,望着秦墨,她似乎觉得秦墨是有办法的。 “我之前问你能治吗,你说能的。如果不能的话,我可不愿意借你‘冰魄’了。”方茹雪试探道。 秦墨无奈,只好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你……你跟我订亲就行了。” 方茹雪差点一口气没提得上来:这小子怎么想的呢? “你别误会,我们玩个虚凰假凤,这样就没人再骚扰你,你也可以完成父亲的任务。三个月之后,我们一起参加永丰国两仪堂的入门考核,一旦成功进入两仪堂,便是天大地大,谁也管不了你。等你自己有了心仪的男子,我们再找个令双方家族都能接受的理由解除婚约便成。” 方茹雪叹道:“两仪堂?那可是永丰国最顶尖的修行学府。以我现在的修为和资质,能考上吗?还有,如果你不守承诺,硬要与我成婚怎么办?” 秦墨白眼一翻,又笑嘻嘻的说道:“你大可不必听我的。对了,其实柳公子人不错,你要不就从了他吧!” “我先考虑一下,有劳秦公子在大院稍作休息。”方茹雪说着站起了身子,有送客的意思。 秦墨倒也不太关心她会考虑些什么,他只在乎一件事:“那么‘冰魄’的事?” “我也会考虑的。” 也会考虑?也就是还没决定了? 秦墨怏怏不乐的退出后院,心中暗思,好不容易在虞州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一枚“冰魄”,一定要想办法借到手。其实想来方茹雪也并不是很排斥他提出的这个交换意见,毕竟对大家都有好处。 看到秦墨这么久才出来,等候在大院里的公子们早已经不耐烦了。 除了颜君浩依然是毕恭毕敬的坐在那里之外,唐麟已是面露愠色,柳飞尘更是急得来回踱步。 一见秦墨,柳飞尘直接就扑了上去:“怎么样?” 他指的自然是秦墨替他美言了半天之后,方茹雪对自己的印象有没有变得很好。 秦墨拍了拍柳飞尘的肩,说道:“我提过你了,她说会考虑的。” 柳飞尘原本是不抱什么期望的,毕竟有个唐麟坐在这里,不过听秦墨说“她会考虑的”,便将整个心都提到嗓子里了。 如果一定能成,或者一定不能成,都不会让人感到紧张,唯有这不一定能成,是最让人紧张和期待的。 秦墨在回到自己座位的路上,分别又将唐麟和颜君浩扫视了一眼。 这唐麟表面看上去文质彬彬,却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此刻连怒气也有些压制不住了,一丝愠色也堂而皇之的写在了脸上。这种人心胸狭窄,缺乏容人之量,同时由于欠缺意志力,在武道的修途中也不可能走得很远。 他能在十八岁步入通灵境,想必南徐城主唐正耗费了不少资源吧。 反观颜君浩,心如止水,一副谦恭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以他的身世处境,能在十五岁达到淬体八重,毅力和悟性都算不赖的。在曾经的神武道君眼里,评价一个人还不赖,那么在常人的眼里,已是绝顶资质了。 如果有机会进入两仪堂,借助两仪堂的资源深造,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至于柳飞尘,秦墨就只能呵呵了。 柳家的底蕴在虞州城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他都快十六岁了,才淬体五重境。倚红院,才是他的容身之所。 第八章 好事成双 看着丫鬟青儿走出了大院,柳飞尘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知道方茹雪选择自己的可能性并不高,但谁又知道呢? 感情这种事,往往说不准的,没听过什么叫“情有独钟”吗? 想到这里,柳飞尘心中愈发期待青儿将要公布的答案,不自觉的端起手上的茶杯,想要喝口茶,压压惊。 唐麟与之相反,则是缓缓的放下了手中茶杯,他已经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这完全是对他的侮辱。 青儿尴尬的望着诸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大约过了十数息的时间,才开口说道:“感谢和恭维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家小姐主意已定,她所选择的未来夫婿就是——秦墨!” “噗!”柳飞尘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溅了满地。 唐麟霍然起身,愤愤的盯了秦墨一眼。 此时他也用不着对方家保持礼数了,对青儿冷笑道:“方姑娘果然有眼光!” 说罢带着随从拂袖而去。 颜君浩则是对秦墨作了个揖:“恭喜秦公子,祝秦公子与方姑娘白头携老,在下告辞!” 秦墨回了个礼,心中暗道,方茹雪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冰魄”之事应该没有问题了。 不过方茹雪敢押上自己的终生幸福来博取命运的转机,秦墨倒是对她愈加佩服。 借用“冰魄”是秦墨重生之后第一件大事,此事一搞定,秦墨心中也是如释重负。 刚出了方家大门,那柳飞尘就一步冲了上来,抓住秦墨的衣衫,怒喝道:“好你个秦墨,你忘了老子是谁了?” “柳公子,有话好好说!”秦墨指了指柳飞尘抓住自己的手,这淬体五重境比起秦朗的淬体四重境还是快了不少,秦墨虽然有意闪避,却有些力不从心。 柳飞尘怒道:“老子柳飞尘,飞是飞扬跋扈的飞,尘是望尘莫及的尘,跟我抢女人,打得你满地找牙?” 秦墨慌忙按下柳飞尘的拳头,解释道:“我哪敢抢您老人家的女人,听我解释好不好?” 柳飞尘撤开拳头,将头一仰,用鼻孔瞪着秦墨:“你说。” 秦墨笑道:“如果硬要方茹雪在刚才这群人中选择,你认为谁的机会最大?” “废话,不是都选了你了吗?” “靠,除了我之外呢?” “应该是唐麟吧?”柳飞尘说得不太坚定,似乎心底里认为自己仍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希望的。 秦墨说道:“不是应该,是肯定。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论修为,论家世,你哪一点比得上唐麟?” “老子再怎么也比你强吧?可她最后却选了你。”柳飞尘不屑的说道。 秦墨解释道:“她并不是真的选择了我,只是我跟她做的一笔交易。” 柳飞尘摇了摇头,表示完全不懂。 秦墨只得接着解释:“你也知道,方茹雪选婿的事是他父亲逼出来的,她自己并不想。所以,我答应与她假意联姻,实则给她更多选择的时间。就算我们很快就会订亲,但离真正嫁娶的时间还早着呢。至于你能不能把握,靠你自己了。兄弟我还是会帮你继续美言的。” 柳飞尘想了想,反问道:“可是方茹雪为什么会相信你是假意联姻?她不怕事情一旦公开之后,你将她吃喽?” 秦墨笑道:“因为我替你美言了几句,还说你会将家族里最好的兵器送给我。既然我也是有好处的,她当然就会相信我是为了你家里的兵器而给你争取机会了。同时,她也可以借助这个缓冲期为自己打算一番。” 柳飞尘吓了一跳:“我特么什么时候答应将家族里最好的兵器送给你了?这个我可作不了主。” “喂,我说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也不一定是要最好的,你随便给个像样的就成。如果你将来真娶了方茹雪,可全是靠我了,女人与兵器,谁重要?” “当然女人重要了!嘿嘿,实不相瞒,就我家里那些破铜烂铁,我还真看不上眼。”柳飞尘拍了拍胸脯,一副炼器大师的样子。 “噢?”秦墨似信非信的望着柳飞尘。 这人给他的印象,也不过就是曾经那位废物秦墨的升级版本,除了经脉没断,能够修行之外,论德行,还真特么是一对难兄难弟。 至于修行的潜质,秦墨已替他下了定论,在资源优势明显的情况下,完败颜君浩,想来他也不会有太大作为。 但是在排除白痴的前提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特长。 天启神州并非人人擅长于修行一途,有的精于炼药,有的精于炼器。 这些人虽然在修行方面会比较迟钝,但却可以借助自己炼制的上好药品或装备,换取自己所需的修行资源,从而达到增长修为的目的。 柳飞尘出身于兵器世家,如果他有炼器方面的天赋,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能从方茹雪那里借到“冰魄”,又能从柳飞尘这里讨一把得心应手的兵器,真可谓是一家烤肉两家香了。 不过柳飞尘还未正式答应赠他兵器,秦墨觉得有必要再加一把火:“其实,今天为了你,我也牺牲太多了。你没见唐麟临走时看我的那眼神,我真怕他找我麻烦。” “哎,是啊。”柳飞尘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担心方茹雪选了我后,唐麟会不会打击报复,更别说你了。” 秦墨也跟着连连叹气,然后说道:“好在我家始终是皇族,论地位也与唐麟差不多,在皇上没有摆明了针对我家的情况下,他对我多少应该还是有些忌惮,至少不敢明着来。我怕的是他暗中找人算计我,飞尘兄,你知道我现在都不能修行,就怕……” “怕个球,现在就去我家,选把好兵器防身。虽然他唐麟势大,但你我两家联起手来,也不见得怕了他。”柳飞尘拍着胸脯说道。 “好兄弟,好大哥!也不枉我在方茹雪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了。”秦墨连忙点头道谢。 未免夜长梦多,这小子随时改变了主意,秦墨拉着柳飞尘上了马,便往柳府奔去。 一路上,柳飞尘也在琢磨:“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方茹雪答应嫁给你,我又答应送你兵器,好像今天的便宜都被你占了。” 秦墨差点没笑出声来,咳了咳喉咙,说道:“我都说了,方茹雪是假意答应我。这既是替她争取时间,也是替你争取时间。我可不敢保证方茹雪将来一定会嫁给你,但作为虞州城赫赫有名的废物,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柳飞尘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应道:“嗯,我觉得也是,她不可能选择你的,你的名声太臭了。” 进了柳府大门,柳飞尘带着秦墨直入兵器库,脸上还堆满了笑容,像是迎接上级检查的工作人员,就差没吩咐下人杀鸡宰牛摆顿宴席了。 一路上遇到的柳府族人也是疑惑了,他们都知道秦墨不过是自家公子的跟班,如今却像是颠倒了乾坤,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穿过柳府中庭,在储备兵器库的前方,先要路过兵器锻造坊。 这是为了让每一个前往兵器库选取兵器的族人或弟子,都要先熟悉兵器的锻造过程。 秦墨粗略看了下柳府工人打造兵刃的手段,他们是把主要的金属原料放在炉中和木炭高温加热,形成海绵铁,然后打造成长条,反复折叠煅打。在刃部与手柄部夹在一起高温加热时,会放入一些纯晶,加强匿合。 最后,让兵刃自然降温,用幽砂糊在兵刃上,使其更有柔韧度,同时烙上“柳府”出品的花印。一把精良的兵器也就出炉了。不过,这些也只能称得上是兵器而已。 据秦墨所知,如果将加强匿合的纯晶换成玄火,可以增加兵器的火属性,如果配合火属性的功法,则威力大增。 同样的,将玄火换成赤金、萧木、冥水或重土,也可增强相应属性的功法威力。显然柳府的兵器锻造师并不懂得这种秘法,最起码要有品级的炼器师才行。 看到这里,秦墨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些兵器比起自己的要求来,差得太远了。 第九章 炼器师 看着秦墨摇头,柳飞尘讪笑一声,说道:“看来还是瞒不过你,不愧是城主府出身的啊。” 秦墨曾经可是叱诧天启神州的神武道君,在他的眼里,虞州城实在是太小了,如果真的出不了什么有品级的武器,也不会见怪。不过听柳飞尘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好家伙被柳府的人藏着掖着了。 在柳飞尘的带领下,秦墨从锻造坊左侧的一道铁门进入,狭窄的通道之后,便是一处豁然开朗的空地,中央所放置的炼器火炉也非室外的铁炉可比,而是精雕细刻的仿仙凤纹炉。 一名肌肉结实的汉子正背对着入口,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到手臂。 在他的手上,并没有像室外的锻造师那样举着个大铁锤煅打兵刃,而是从手心凭平生出一道赤红色的真气,将那兵刃匿合。 能用真气炼制兵器,才算是真正具有品级的炼器师,他们根据自身修为和属性,炼制出不同品级与属性的武器。既可以留着自己使用,也可以对外卖出,换取自己所需要的其他药材。 在虞州城,能够配制一名带有品级的炼器师,柳府也算有一定的实力了。 而更让秦墨兴奋的是,这位炼器师恰好与自己擅长的属性相同,他所炼制的兵器正好合用。 柳飞尘看秦墨面露喜色,说道:“这位炼器师名叫田见龙,他只不过是一品炼器师而已。如果你以为这就是我们柳府最好的炼器师,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秦墨既惊又喜,望着柳飞尘道:“贵府果然藏龙卧虎,还不带兄弟去开开眼界。” “暂时还不行!”柳飞尘应道。 “为什么?女人与兵器,哪样更重要?”秦墨一直仗着他为柳飞尘争取了机会而“得意忘形”,早就忘了自己曾是柳大公子屁股后面的喽啰的事实。 柳飞尘大人大量,不予计较,只是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其实我们柳府还隐藏着一位九品炼药师……” “多少?九品?”秦墨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即便在身为神武道君的前世,也极难遇上一个阶位高达九品的炼药师。那不仅需要惊人的炼器开赋,还需要极强的修行资质。天赋,机遇和自身的努力缺一不可。 如果仅是在炼器方面有造诣,而自身修为达不到那样的高度,又如何施展出相应的真元数量来炼造兵器呢? 在秦墨前世所认识的人之中,大概只有身居北域的北冥子,可以称之为九品炼器师。 柳飞尘被秦墨的“大惊小怪”打断了话,心中不悦。 秦墨见状,只得颌首致歉:尼玛有着九品炼器师底蕴的人物,哪里是现在的秦墨得罪得起的。 “可是,虞州城都没有听说过有二品以上的炼器师出现,不知府上的高人……”秦墨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飞尘点头确认道:“你说得没错,虞州城哪里会有二品以上的炼器师出现呢。我所谓的九品炼器师,其实也还没有出现,不过却不是真的没有出现,只是还没有成长起来罢了。” “没有成长起来?”秦墨听出了些意思,尼玛是在逗我? 柳飞尘也看懂了秦墨的困惑,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在下!” “靠!”秦墨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没想到堂堂神武道君,也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忽悠了一把。 秦墨不想再与柳飞尘磨蹭时间了,催促道:“不知柳公子、柳大哥,准备将田见龙师傅打造的哪一把利刃赠予小弟呢?” 柳飞尘愣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带你进来参观一下柳府的实力,可没打算让你在这间屋子里挑兵器!” “不是吧……”秦墨闻言更是如沐冰霜,从头凉到了脚。 “呃,这个……柳公子,柳大哥,就算方茹雪在你心里面没这么值钱,那我补点差价总可以了吧?” “这不是方茹雪值不值钱的问题,毕竟你只是替我争取了些时间,我以普通兵器相赠,也算是合情合理。如果你真能把方茹雪扔到我床上去,整个柳府上下的兵器,我都任你选——一把。” “再说了,你特么一个连修行能办不到的人,拿着具有五行属性的兵器有个鸟用啊?” 秦墨差点忘了这茬,不能修行的人,便无法接通天地灵气,更施展不出含有属性的武技。如此一来,被契合了属性的兵器便发挥不出它应有的效果,反倒不如普通兵器中那些锋锐的刀剑。 他急于寻求一把好兵器的目的,是为了猎杀山中的凶兽,吸取凶兽体内的精魄,提高修为。如果发挥不出属性效果的兵器不如一把寻常的锋锐利器,那么他宁肯选择寻常兵器了。 至于上了品级的兵器,只有待突破了通灵境之后再说。 以秦墨现在的眼光,要挑选一把在普通兵器中的上品是分分钟的事。 秦墨前世所用的兵刃是剑,无妄神剑,剑中极品。 这一世,他仍然打算用剑。 锻造坊里一把玄铁打造的黑色利剑斜插在一块三丈见方的岩岛上,秦墨二话不说,上前便将其拔了出来。 秦墨看似随意的拿起一把普通的黑剑,却让柳飞尘瞪圆了双眼:“你……你给我放下!” 秦墨故作无语的样子:“柳公子,不要这么吝啬吧,只是一把寻常的兵器而已,连品级都没有。” 柳飞尘嚷道:“白痴,你知不知道你手中这把剑的价值已经抵得上一品宝器中的极品了?” “噢?”秦墨是装着不懂,只是仅凭着他前世数百年用剑的经历来判断,柳飞尘说的可是一点也不差。 “此剑虽然是玄铁打造,但锻造工艺极度复杂,辅助材料也不比寻常,兼顾了锋利、硬度和韧性。尤其是硬度和韧性,你懂吗?要兼顾这两者,让它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除了我们柳府,永丰国绝对找不出第二家具有如此创意的兵器。” 秦墨撇了撇嘴,打趣道:“就怕它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不该硬的时候却又一柱擎天,这岂不坏了大事?正好,我帮你实践一番。” “秦墨!”柳飞尘大吼一声,心道尼玛这废物还反了不成? 秦墨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幽幽的说道:“你不怕我顺势娶了方茹雪?就算她不情愿,方家老爷子为了顾及颜面,也不会与我们城主府作对吧?再说了,这种事如果真的传了出去,也是女儿家吃亏,我想方茹雪也只好认了吧。” “你……”柳飞尘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跟方茹雪说的?我说柳公子会以家中最好的兵器相赠,所以我才为了你,与她虚凰假凤。如果兵器得不到,我一怒之下真娶了她,失信的是你,而不是我。她要怨,也会怨你,她怨在你的心里,她方茹雪竟然抵不上一件兵器——还是不带属性的普通兵器。” 柳飞尘长长的嘘了口气,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废物竟然藏得这么深,关键时刻跳出来阴了自己一把。 歹话说完了,秦墨又将话锋转了个弯:“对于将来的九品炼器师,应该不会将这种货色识为至宝吧!” 柳飞尘完全无语了,为了自己的颜面,他也只好顺着秦墨给他搭的台阶下了。 “说的也是,他日我柳飞尘亲自炼出的兵器自然比这种货色要好十倍,百倍……不过,墨墨你没有修行的根基,这把黑玄剑,足够你珍藏一辈子了。”柳飞尘拐着弯了讽刺了一下秦墨,心中总算平衡了一些。 第十章 族会 秦墨从柳府得了把黑玄剑,可以说是无品中的极品。对于他这种暂时没有接通天地灵气的武者来说,那才是最佳选择! 他估摸着到了淬体三重境后,可以去郊外猎杀一些低级的凶兽,一来可以吸取凶兽消亡时所释放出来的灵气,增强自身修为;二来如果运气好,凶兽身上的灵气被凝结成兽魂丹的话,则可以用来提升兵器在攻击力、敏捷性或防御方面的物理属性。 当然,一个新入门的修行者,无论是对释放灵气的吸收效率,还是将兽魂丹嵌入兵器的成功率都非常低。 但秦墨丝毫不用担心,以他目前的经验,这些永远都是别人的问题,与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他有信心将凶兽释放的灵气吸收度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镶嵌这种低级兽魂丹的成功率,足以达到百分之百。 上一世那把无妄神剑,便是神武道君亲历亲为,一手打造的。 秦墨从柳府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回到城主府,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而议事大厅却传来阵阵喧闹。 通常来说,这种时候大家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议事大厅往往是在全族共同议事时才会开启,不知今日又有什么要事。反正秦墨倒是习惯了,有什么要事也不会通知他的。 他累了一天,正打算回房休息时,却被一名仆人叫住。 “大公子回来了?怎么不去议事大厅?”仆人说话时,恭敬的伫立在距离秦墨一米五左右远的地方。 或许是今天李茂自食其果的缘故,这些仆人也知道了如今的大公子不是人人都惹得起。事实上,主仆有别,本就应该分清尊卑,过去的秦墨一再忍让,反使得这些奴才瞪鼻子上了眼。给下教训也是应该的。 秦墨问那仆人道:“家族的大事,跟我有关系吗?” 仆人回道:“这次好像有那么一点关系,您还是去看看吧。” “呃,好吧!” 秦墨快步穿过中庭,到达议事大厅。当那木门“咯吱”一声推开时,室内悬挂的四颗斗大的夜明珠绽放出的光茫,将院落里的黑夜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在明晃晃的光线下,秦昭阳巍然上坐,其余叔伯长辈依次列坐。 秦昭阳生有三子一女,当年随同他被派来协助驻守虞州的还有九王爷秦昭通。秦昭通又生有四子两女,到了秦墨这一辈,已然是人丁兴旺。 在秦昭阳这一脉中,秦墨是同辈人年龄最大的,长了秦朗半岁,不过算上秦昭通一脉,却又有两名兄长大过秦墨。 除了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之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平铺在长条桌上的一方方锦盒。 秦墨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于其中发现了诸如“云幻气丹”,“浪血竹”等上品药材,更有黄金珠宝,不计其数。 在一个小小的虞州城,这些东西连见都不易见到,更别说摆满了一条五米见方的花榈桌。 秦墨不禁想问:这是要干嘛? 秦墨的突然出现,使得室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其父秦越铭乐呵呵的朝他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先拜见下叔伯长辈们吧。” “哦,”秦墨遵照父亲的意思,将本房和秦昭通那一房的长辈也都一一参见完毕。 然后秦越铭又拉着秦墨来到秦朗的跟前,说道:“还不快谢过二弟!” “等一下……”秦墨一时没能转过弯来,仇人见面本应分外眼红,这谢的哪门子的事啊? 再说了,今天我免了他五十杖刑,要谢也应该是他谢我才对吧? 秦朗轻蔑一笑,对秦越铭说道:“大伯,不急,等事情办完了再谢也不迟。只是你刚才答应我父亲的事,当作全族成员的面,可别失言了!” 秦越铭深吸一口长气,接着才点了点头,应道:“这个……是自然的。” 秦墨发现秦越铭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难看,问道:“爹,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秦越铭沉默不语,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秦墨的娘亲走了过来,轻轻揽住他那显得有些瘦小的肩头:“墨墨,只要能修复你的经脉,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和你父亲都是在所不惜。” “不是……”秦墨有些怒了,他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父亲究竟答应了秦朗父子什么事,但由双亲此刻的表现,也知道非同小可。更为恼火的是,特么的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他就是空气般的存在,这样的待遇,必须扭转。 于是,秦墨朝着大厅大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咳!”首席上的秦昭阳清了清嗓子,对秦墨说道:“我简单给你说一下吧。听你父亲说起,你修复经脉需要一种叫做‘冰魄’的物器。我突然想起上次方硕来拜见我时,他女儿方茹雪的身上正好佩有此物。恰好现在方家正在寻找虞州城各大家族联姻,如果我们秦家与方家结为姻亲,与公,在实力上是强强联手,于私,暂借一下方茹雪的贴身之物,也比较方便。” 秦墨听到此处,禁不住偷偷笑了起来,问诸位叔伯长辈道:“所以,你们一致认为,秦朗是目前秦府最拿得出手的货色?” 听到“货色”二字,全府的人脸都僵了。 “好吧,如果秦朗成功与方茹雪联姻,并为我借到了‘冰魄’,助我修复经脉。你们准备要我父亲做什么?”秦墨问道。 秦昭阳解释道:“你父亲是我长子,本应具有城主一职的继承权。不过,就在刚才,你父亲承诺,只要秦朗能助你修复经脉,便将继承权转让给你的二叔,也就是秦朗的父亲,秦越炳。” 秦墨沉默了数息时间,由于脑海中充斥着两世的记忆,其中一个主体,实际上并不太欣然接受秦越铭这个“父亲”,就像他现在对秦昭阳说话的语气一样,隐隐中含有一种不屑。 但是秦越铭为了儿子的前途,毅然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这样的做法,即便是神武道君也开始对他稍稍有了些敬意。 秦墨感激的望了一眼秦越铭,又对秦朗说道:“城主继承权的事,你们一家子也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 秦朗正要发作,其父秦越炳一把按住了他,转而对秦墨冷笑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同不同意了?” “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决定!”秦墨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是秦墨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这种坚定的话语,场间瞬息便安静了,相衬之下,秦墨的声音便显得大了些。 秦朗嗤笑一声,嚷道:“既然如此,待我娶了方茹雪为娘子,你永远都别想借到她身上的‘冰魄’!” 秦越铭一听便急了,正要上前劝阻秦墨,好生安抚一下秦朗,却见秦墨缓步走到了花榈桌前,指着桌上的物品问道:“这些,就是你们准备下给方家的聘礼?” 秦昭阳说道:“此事既为公,也为私,所以物品基本上是由城主府出钱操办的。” 秦墨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很好!” 随后,秦墨又绕到秦朗的跟前,笑问:“你准备明天一早才去么,不怕方茹雪现在已经答应了别人?” “虞州城上下,有什么家世能与我们城主府相提并论的?”秦朗反问道。 秦墨说道:“据我所知,今日下午,便有柳府柳飞尘,南徐城唐麟等人前往方家提亲,你认为呢?” “噢?此话当真?”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秦昭通忽然坐直了腰。 当年秦昭阳驰骋沙场时,秦昭通便一直追随于他,故而不幸被当今皇上划为“六王党”外放虞州城。 他的身价性命与秦昭阳是绑在了一起。 第十一章 是嫂子,不是娘子 如今虞州秦氏一族的处境十分尴尬:太弱,无疑是刀俎上的鱼肉,被人宰割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太强,又会被有心之人指为筹措势力,意图不轨,加速自己的灭亡。 唯有方家,是他们最好的勾搭对象。 方家精于商贸,而远于庙堂,本身没有什么强大的攻击力量。但是他们的钱财,可以帮助秦府暗中筹备力量,而丝毫不会张扬。 秦昭阳想要借助方家的财势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势力,自然也是秦昭通的心上事。 但是众所周知,南徐城唐正,是皇上派过来防备秦昭阳的,也算得上是敌对势力了。如果是他把方家拉拢了过去,对秦昭阳一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现在反过来对比唐麟与秦朗二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你是怎么知道的?”除了秦昭通之外,秦昭阳也显然被秦墨的话调动了起来。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此事可不能乱说!” 其余叔伯长辈纷纷嚷了起来。 看着这些人着急,秦墨倒是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他们越急,就说明这件事越重要,那么自己能与方茹雪订亲的事,对他们的震憾也就越大。至于说以后要与方茹雪解除婚约,想必也是几年后的事儿了。到那个时候,城主府与方家在合作上的关系已经根深蒂固,想撇都撇不清。 只要解除婚约的理由不伤害到任何一方的颜面,便不至于将关系拉爆。 更最要的是,几年之后的秦墨,还会是现在这个秦墨吗? 秦墨抬起双手朝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道:“今日我是陪同柳府的柳公子前往方家的,之前所说的绝无半句虚言。” “那么方家有没有做出决定?”有人急促的追问道。 “方茹雪亲自做的决定,方老爷子也认可了。”秦墨不紧不慢的说着,心道急死你们这群当我不存在的老家伙。 “是谁!”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问出了同样的两个字。既便是一向稳若泰山的秦昭阳,也将身子前倾了一尺有余。 秦墨双手一摊,乐呵呵的说道:“就是我喽!” 众人愣了片刻,突然有人就骂出了声:“混小子,大家商议正事呢,岂容你在这里捣乱!” “选你?方茹雪眼睛瞎了吧?” “滚出去,不得扰乱议事大厅。” “……” “……” 大厅正吵杂纷纷,忽闻房外响起敲门之声。 一个老奴弯着腰进到大厅,对秦昭阳说道:“方府有人到访。”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就连秦墨也怔了一下:这特么来的还真是时候啊!看来方硕比城主府的人还急,会不会摊上什么事儿了? “有请!”秦昭阳说道。 那方府的仆人上前便递给秦昭阳一份鲜红的请柬,说道:“我家老爷宴请城主大人明日午时到‘炽味轩’一聚,顺便谈谈我家小姐与秦墨少爷的订婚事宜。” 这次,大家是真的沉默了。 秦越铭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乐呵呵的一巴掌拍到秦墨的肩上:“好小子,什么时候把方家小姐勾搭上了?” 秦墨笑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现在终于不用考虑城主继承权的问题了。” 秦墨顿了顿,转身正对二叔秦越炳道:“话又说回来,爷爷修为不凡,老当益壮,再活个一两百岁也不是问题,你这么着急纠结城主之位,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秦越炳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是没有想过对秦越铭开出这样的条件会遭人话柄,但他确实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当众借题发挥的,竟然是这个全族中最废物的家伙。 秦墨没有给秦越炳狡辩的机会,继而将目光投向了秦朗,讪笑道:“似乎你刚才说,待你娶了方茹雪为娘子,我永远都别想再得到‘冰魄’?拜托你现在搞清楚,方茹雪可不是你娘子,你别叫错了,她是你嫂子!” 大厅中有人哄堂而笑,大多出自于秦昭通一脉的年轻一辈。 “那么今日的议题,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一个少女冷冷的话语打破了这场尴尬的氛围。 秦墨也随着这个声音,将视线转了过去。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少女似乎接触得并不多。 只记得她在五岁时,曾说过:“修行是什么?能当饭吃吗?不管秦墨哥哥能不能修行,只要喜欢跟我玩就行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她曾说过:“你虽然不能修行,但你可以好好念书,将来辅助爷爷管理虞州城,做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 第三次,是在倚红院的门口,她抓住了烂醉如泥的秦墨,带着哭腔愤恨的责骂:“你可以是全族人的废物,但你不可以是我心中的废物!” 是不是一生之中,他们就见过三次,秦墨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这三次,最刻骨铭心的三次。 她叫符殷,是秦昭通的外孙女。 她说的这句话,应该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说,尤其应该是对一家之主,一城之主的秦昭阳而说。 但是她的目光,却牢牢的锁定在秦墨的脸上,像一缕剑影,刺得秦墨生生着痛。 秦昭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除了越铭和秦墨,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一个衣着锦绸的少妇指着花榈桌上的大小礼盒,怯生生的问道:“那么这些聘礼?” 秦墨笑道:“二婶,这些聘礼都是秦府出钱,为了联姻方家而准备的。也就是说,都是给我准备的,你想怎样?” 这少妇便是秦朗的母亲张氏,实则已是上了些年纪,虽然没什么修为,但长期有效的保养使她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 但她听了秦墨的话,整张俏丽的脸蛋立马就扭曲了,愤然说道:“这算什么?我辛辛苦苦一下午跑了好几条街,连鬼市都去了,敢情全为你小子服务了?” 好几条街就不说了,但这鬼市,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鬼市位于虞州城效外一处偏僻的废弃村落,做的便是称得上天材异宝的生意。 没钱别想进门,有钱的进了门,也别想那么容易出来。 像这种交易场所,朝廷是明文声称要予以打击的,但地方官员收刮这么多钱财,可不是为了搂着金银珠宝睡觉。他们也会以高昂的代价,从类似于鬼市这种地方换取自己所需的修行物品。 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金银珠宝都是浮云,自身实力才是最可靠的。 所谓金银,真真正正的成为了衡量物品价值的中间手段。 虞州城也不例外,鬼市公开而又隐密的存在于其中。 只是不知道这张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废了多少的唇舌,才带着东西平安回到城主府的。 原本是为自己的儿子劳心劳力,也算是想得过去,可没想到这些东西转眼变成了秦墨的聘礼,她没气得吐血,也算心理素质过硬了。 秦墨笑了笑,随手拿起花榈桌上的“浪血竹”把玩了一番,对张氏说道:“二弟现在是淬体六重境,正值修炼气血的阶段,这浪血竹,就算是你的辛苦费吧!” 第十二章 夜龙 张氏惊得一时合不拢嘴,这“浪血竹”是专门辅助淬体境中期的药材,在一些大宗门或是修行者泛滥的地方,也不算太值钱。所以便有投机者将这种药材运送到虞州城这种小地方,这里的修行质素相对较差,遍地都是淬体境的修者,一哄二抬,价格也就上去了。到真正买主的手上时,价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当然,“浪血竹”正确说来,还属于城主府的公共财产,由不得秦墨作主将它送出去。 所以秦墨对秦昭阳说道:“既然方茹雪以及方老爷都应承了这门亲事,我们也犯不着备这么厚重的聘礼便宜外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二弟正是需要‘浪血竹’提升修为的时候,不如转送给二弟秦朗。不知爷爷意下如何?” 秦昭阳尚未表态,秦越铭却使劲的朝着秦墨挤眉弄眼,又是噜嘴,又是瞪眼的。 秦墨心中暗笑,他岂能不知秦越铭心中所想:眼看自己也要开始修行了,淬体境是一个必经而漫长的过程,而自己年近十六岁才踏上修行之路,晚了不是一星半点。何以不将“浪血竹”留着自己使用,却如此大方的转送给了一向不合的秦朗? 其实秦墨心中自有打算,他等着秦昭阳的答复。 秦昭阳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而且如此顾念亲情,我也很满意。你空着手也能让方茹雪托付终生,身为你的长辈,没道理对你缺乏信心。这些聘礼,哪些送给方家,哪些留给自己,便全权交给你处理了。” 秦朗一家子算是听明白了,秦墨仅以其中的“浪血竹”为代价,换得秦昭阳这样的答复,他可是赚大发了。 不过换种思路,方茹雪是方硕的独女,这些东西送给方家,也等于是迟早送给秦墨了,秦朗能捞得一样“浪血竹”,才是真正的赚大发了。 所以秦朗一家子虽然没有感恩戴德,心底还是欢喜得不要不要的。 此时,所有在场正要离去的族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物品有限,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所得,毕竟还是要给方家拿出些像样的东西,可不能太寒酸了。 他们只是好奇,秦墨究竟会如何分配这些东西。 得到了秦昭阳的同意,秦墨再次拿起花榈桌上的“云幻气丹”。 这个东西,让所有还处于淬体境的年轻一代人的眼睛都绿了。 若在淬体九重境服用“云幻气丹”,将可直接接通天地灵气,步入通灵境。 谁不想要?傻|逼才不想要。 当所有人都认为秦墨会将“云幻气丹”收入自己囊中的时候,他却来到了符殷的面前。 “表表妹……” 秦墨的父亲,与符殷的母亲算的上是堂兄妹。到了秦墨与符殷这一代,可是隔了三代了。 所以幼时的秦墨,习惯叫她“表表妹”,而符殷也习惯叫他“表表哥”。 “听说你已经到了淬体八重境,这枚‘云幻气丹’便送给你了,不要让表表哥失望。” 秦墨握起符殷的小手,将装有“云幻气丹”的锦盒放到了她的手上。 符殷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秦墨带给族人的震惊,同时也拨动着符殷的心弦,她很开心见到秦墨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但是当她听说秦墨即将与方茹雪联姻时,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即被残忍的浇灭。 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秦墨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这些金银珠宝全部收回府库,以备他用。至于其他有助于修行和防身的物品,全部送到方家。”秦墨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秦墨费了这大半天的劲,自己什么都不要? “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秦昭阳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秦墨摇了摇头:”这所有的东西,不都是为了替我换到‘冰魄’吗?大家已经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又岂能如此厚颜无耻!“ 现在,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禁要扪心自问一下:这还是以前的秦墨吗? 虽然他还没有正式踏上修行一途,但他今日所展示给大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决定,都似乎和”废物“一词挂不上钩了。 城主府今夜的话题,或许都会围绕着这个曾经根本难以启齿的人物。 也会有人莫名其妙,比如无端得到”浪血竹“的秦朗。 也会有人忧喜无常,比如符殷。 …… 除了秦昭阳、秦越铭以及秦墨,其他的所有人都散去了。 ”明日方硕相约,你们与我同去吧!“秦昭阳吩咐道。 秦墨父子二人都点了点头,秦墨说道:”方家今夜便命人送上帖子,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只怕这其中有些蹊跷。“ 秦昭阳笑了笑:”你能想到这一层,我已经很高兴了。如果你知道得更多,或许你也会想得更远。“ ”呃?“秦墨望着秦昭阳:”爷爷知道他们所为何事?“ 秦昭阳点了点头:”方硕来到虞州城已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忽然宣布在短期内要将女儿许配出来,我已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令人查探他的底细。故而才晚了柳府和唐正他们半天。“ 秦越铭急问道:”那方家倒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为了替秦墨换取”冰魄“而将城主府拉入这趟浑水,他多少会有些过意不去。 秦昭阳说道:”方硕发迹于永都,之所以举家迁往偏远的虞州城,是因为得罪了朝中的中郎将时志权。据说时志权的亲戚因与方家争夺永都一处土地失败,致使此人暴毙而亡。时志权自然是要找方家算账的,所以收买了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织。探子查到,这个组织的人已经查到了虞州城,方硕这才急于寻求势力庇护。“ ”难怪……“秦墨托着下巴思索着:方茹雪曾说过,就连家族都立足不稳,她一个女儿家还能怎样? 当时秦墨觉得诧异的是,方家好歹也算一方富贾,怎么能说是家族立足不稳呢。 只是秦墨一个心思都在”冰魄“上,未及细想罢了。直到刚才方家的人连夜登门拜访,才让秦墨感到事有蹊跷。 自己为了得到”冰魄“,不仅承诺将《玄冰幻轴》传授给她,豁出了自己的清白之身,与她假凰虚凤,尼玛到最后,还要替她家里摆平杀手组织,这笔交易亏大了。 秦越铭担忧道:”时志权是朝中官员,父亲与他交恶,恐怕是弊大于利啊!“ 秦昭阳说道:”烂船还有三斤铁,老子好歹是王爷,朝中同样有人,他时志权一个小小的中郎将算是哪根葱?再说了,他派出的是与朝廷相对立的江湖中人,我给他围剿了,他难道还敢吭声?“ 秦墨起初也怕牵连到城主府而心怀芥蒂,不过听秦昭阳这么一说,便赞同道:”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哪敢在朝中摆明对皇族人物的态度!剿灭这个所谓的杀手组织,方家从此再难与城主府摆脱关系了。“ ”你又懂!“秦越铭没好气的责了秦墨一句,其实心中暗暗欢喜,他很高兴有秦墨这样一个见识卓越的儿子。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杀手组织,父亲可曾查到?“秦越铭问道。 ”夜龙!“ ”什么玩意儿?“秦墨脱口问道,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 ”啊!“秦越铭闻言一惊:”永丰国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 第十三章 鲜花与牛粪 夜龙,杀手榜第三。 时志权不可能收买到”夜龙“的所有成员,所谓出多少钱,办多大事儿。对付区区一个富商,夜龙并不会派出太多的人手。 以秦朝阳的实力,要替方家摆平这场劫难,并不需要花费太多人力物力,但在所难勉的是,从此与”夜龙“结下了梁子。 杀手组织的成员纵横交错,虽龙隐于海,却又无处不在。 对于城主府,或许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如果能够得到方家的财力支持,这点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族会散后,秦墨父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秦墨的母亲杨氏已为他父子二人熬好了极品参汤。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品了一口参汤,清淡中带着一丝香甜。 “你为什么愿意将‘浪血竹’送给秦朗?难道真是为了与他化解干戈吗?”秦越铭问道。 就连秦朗自己心底也明白,他欺负了秦墨十多年,即便换作是成年人,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如今秦墨今非昔比,不与他计较便是宽宏大量了,犯得着将如此贵重的“浪血竹”送给他吗?留着自己用多好! 现在的秦墨,需要秦越铭重新审视,他不担心秦墨太过大度,而是害怕秦墨绵里藏针。如果以后真的将两家人的关系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终受到损失的,还是真个城主府。 秦墨笑了笑,反问道:“怎么父亲以为我会害他吗?” 秦越铭说道:“虽然你往常不问家事,但多少你也应该明白:面对朝廷的压力,面对南徐唐正的压力,我们这个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是挤坐在同一条船上。虽然少不了为着自己的小家庭争个长短,但总体来说,还是能够彼此信任和扶持的。” “就说当年我们从永都迁往虞州的途中,不幸遭遇劫匪伏击,你母亲身受一掌,若非你二婶千辛万苦将你从娘胎里刨出来,十五年前你就不在了……” ”等一下……“秦墨将整个身子俯到桌上,诧异的问道:”劫匪?堂堂六王爷,九王爷,被劫匪伏击了?打伤我娘,断我经脉的,竟然是劫匪?“ 秦越铭苦笑一声,说道:”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也没必要瞒着你。我们对外宣称是劫匪,但从后来朝中人物传递的可靠消息,可以确定是皇宫的大内高手所为。“ ”所以,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还会阴我们一把。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自身的实力,尤其不能破坏了家族的团结。“秦越铭再三叮嘱道。 秦墨说道:”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加害秦朗的。不过秦朗这小子自幼骄纵,早就被二婶惯坏了。要想他成长起来,必须一棍子一颗糖,软硬兼施,恩威并重,才能让他真正服气。“ ”也就是说,‘浪血竹’你没做什么手脚?“秦越铭问道。 ”靠!东西是他亲娘买的,我就在手上拿了一会儿,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能做什么手脚?爹,你不是这么看我吧?“ ”当然……不是了。“秦越铭支支唔唔的说道,如果是以前的秦墨,虽然废柴,但也绝对不会下毒什么的。只是如今的秦墨,秦越铭一时也把握不准。 秦墨笑了笑,缓缓说道:“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秦朗都容不下,我又何以……” “何以什么?”秦越铭奇怪的问道,秦墨的语气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但却骤然收敛了下去。 没错,秦墨原本想说的就是: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秦朗都容不下,又何以兼容天下。 这里所指的天下,并非永丰国这块弹丸之地,而是整个天启神州。 只是他怕这句话说出来,秦越铭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即便如此,秦越铭也已经震惊不已,暗自揣测着秦墨背后的那位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此刻,便在城主府的另一间屋子里,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紧紧的贴在”浪血竹“上。 秦朗、秦越炳,以及张氏团团的围着这株药材看了半天。 ”没毒吧?“ ”确定吗?“ ”那小子应该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 ”可秦墨这家伙看上去不会这么好心吧?“ 一家子研究了半天,依然得不出可靠的结论,直到鸡都叫了,才打着哈欠上床小寐片刻。 …… 翌日午时,秦墨随着秦昭阳等人来到”炽味轩“酒楼,方硕也带着方茹雪以及数名随从如约而至。 今天的方茹雪,身着一袭粉色的薄衫,在午时骄阳的衬托下,便如一朵如沐春风的桃花。即便是秦昭阳见了,也赞不绝口,秦越铭更是为儿子找到一位如此貌美的未婚妻欣喜不已。 秦墨奉上聘礼,对方硕道:”方老爷,昨日来得匆忙,未及准备,还望见谅!“ ”这……呵呵,“方硕尴尬的笑了笑,说实话,他完全没有料到方茹雪会选择秦墨。 双方寒暄了一番,在预订的包厢里依次安坐,秦朝阳身为一城之主,自然位列上席。 秦墨与方茹雪也被刻意的挨在了一起。 ”方姑娘,待会儿你有时间吗?“秦墨低声问道。 ”有事么?“方茹雪问道。 ”当然有事,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么?“ ”哦,好。“方茹雪虽然不太情愿与秦墨私下约会,但她也知道二人的约定是不能公诸于众的,否则两大家族都没有颜面。 席间,方硕隐晦的提到了自己遭遇的麻烦:“原本以为避到虞州城来可以保全家室,却不料时大人他……” 秦昭阳摆了摆手,豪爽的说道:“既然我们两家已经结为姻亲,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再说在我秦某人的辖区,什么人敢无理兹事?于公于私,亲家都不必过愈担忧了。不如多花些心事在墨墨与茹雪的订亲仪式上,可好?” “好……好!”方硕松了口气,他虽然不看好秦墨,但秦昭阳的威名倒是仰慕已久。 既然秦昭阳说了话,他自然求之不得,也将这个人情算了半分到秦墨的头上。 虽然方硕对秦墨的印象在情感上因秦昭阳而得到改善,不过理智起来,仍是觉得自己精心培育的一朵鲜花被残忍的插在了一坨牛粪上。 每每思虑及此,都忍不住长嘘短叹。 秦墨与方茹雪都不太关心席间的话题,无论是时志权寻仇,还是他们二人的订亲仪式,轮不到他们操心,事实上他们现在也没能力和精力来操心这些。 小坐片刻后,秦墨便借口要与方茹雪单独相处,培养感情,带着方茹雪离开了酒楼。 虞州街道上,人来人往,买卖的吆喝,闲人的杂谈,充斥着熙熙攘攘的市井。 虽然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注定了没有什么前途,但仍然津津乐道于对他人的评论。 当名扬虞州的废物与让诸多男人垂涎三尺的美女走在一起时,正好满足了这些平民的八卦**。 “靠,连秦墨都看得上,早知道我也该****提亲。” “就是啊,我家二愣子也比秦墨强,好歹不逛窑子吧。” “你可没人家那种家世。” “哎,现在的女人,哪里是在寻找爱情,完全就是傍个大腿。” “哎,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喽!” …… 这些家伙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太大,但也没有刻意压制。自然会有些支言片语传入了秦墨和方茹雪的耳朵里。 方茹雪的脸蛋是一阵红一阵白,因为那些骂秦墨的,连带着将她也奚落了进去。转头看秦墨,却见他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笑着,连余光都懒得去看那些人。 “你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方茹雪低声说道。 秦墨笑道:“这些只会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的人,已经很可怜了。不让他们宣泄一下心里的不平衡,岂不是太残忍?我要做的,不是用语言去反驳,总有一天,他们会认为你方茹雪的眼光很好。” “但愿如此!”方茹雪望着秦墨:“我们去哪里?” “去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