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剑恩仇记一》 第1章 顺天府南街,酒楼茶肆,临街而立。街道两旁,摆摊卖菜,测字算命的,不一而足。南街口,一酒楼名为“会宾楼”,传为燕王朱棣所开。沿“会宾楼”右转,为顺天府东街。东街中部一个气宇轩昴的阁楼,正中一个横匾大书烫金的三字,乃是“燕王府”。 此时,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背负长剑,缓缓地从燕王府门前经过。这个青年一边走,一边呤诵着诗句。仔细一听,那诗为: 成王败寇千古风, 是非屈直谁言中? 何如携友弹剑饮, 朝歌晚诗好入梦。 转过燕王府的围墙,呤诗青年忽与一绿衣青年相碰。那绿衣青年也是背得一柄长剑,只是毡笠帽下,面如传粉,貌比潘安,似此柔弱男儿,何以背负长剑?呤诗青年忙作一捐道:“失礼了,兄台!”绿衣青年嫣然一笑道:“何必如此多礼?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呤诗青年回道:“在下姓孟,名石凡。兄台如何称呼?”绿衣青年道:“本郡主......”绿衣青年急忙改口说:“我姓朱,名为雨沁。”石凡道:“兄台为男儿身,如何取为女儿名啊?”雨沁掩面而笑道:“家中父亲要儿子,母亲要女儿。说好生下男儿,由父亲取名;生下女儿,由母亲取名。”石凡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适才多有得罪。”雨沁略显羞态,低言细语说:“兄台刚才呤诵的诗句,可是即兴而作?”石凡道:“正是,兄台有何指教?”雨沁指一指街对面的一处酒楼说:“我们不如去那儿,边饮酒边谈,如何?”石凡向街对面看过去,只见一栋三层的酒楼,酒楼名为“宴宾楼”,两旁对联为“四海宾客皆呼我朋我友,五湖豪杰俱称吾兄吾弟。”石凡高兴地挥挥手说:“雨沁兄,请!” 酒楼内,宾客满座。石凡与雨沁临窗一面寻得一处座位,二人坐下,雨沁吩咐小二好酒好菜只管传上来。不一时,酒菜摆上桌来。雨沁给石凡斟了满满一杯酒,说:“刚才,我看你注视这个酒楼的对子,是不是有些意思?” 石凡道:“这个酒楼的气派好大!天下英雄豪杰都成了兄弟朋友,还有什么事不能成功?以我看,这个酒楼老板定非常人。” 雨沁掩面又笑。 “这是何故,我说错了吗?”石凡大惑不解地问。 雨沁说:“这个联子是我写的。酒店老板嘛,现在还是秘而不宣为好。我说说你那诗吧! 你那诗起始一句,似有不妥。如今朗朗乾坤,海晏月清,太平盛世,如何以‘成王败寇’作引句啊?” “海晏月清,太平盛世?”石凡道:“兄台没看到,整个顺天府里面,军队都在厉马秣兵吗?一个分封的燕王,如此大张旗鼓地征兵校武,这其间必定隐藏了一个天大的阴谋!我那诗,也叫‘成王败寇’诗。” 旁边一桌,几个髯须大汉正在喝酒,听到石凡的话,一个髭须泛白的汉子忽然高声叫道:“说得好!还是这个小兄弟把这事说穿了,他燕王密锣紧鼓地征兵买马,绝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这朱家天下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大堂正中一桌,一个清癯的老者站起身,他看了一眼髭须泛白的汉子道:“什么人,胆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中伤我们的燕王爷?”话犹未了,老者身旁一个青衣道士指尖一弹,一支竹筷似箭一般射了过去,髭须泛白的汉子大惊,急忙侧头躲过,那竹筷直插进桌旁的红漆木柱,只剩了一寸短长的筷头在柱子外面。 青衣道士对老者说:“吴舵主,要不要在下把那个狂小子擒了?”被称作吴舵主的老者道:“神机子,你给我看好那几人的行踪,只要离了王爷的这个酒楼,即把那几个小子给我擒来。” 髭须泛白的汉子那边,一个发髯微红的汉子道:“许放师兄,别慌,有我呢!”这男子又抚剑说:“好大的口气!我‘伏魔剑客’陆生走遍天下,还没遇到如此目中无人之徒!” 神机子气极,也不答话,“唰”地一声,青刚剑已抽出剑鞘。 酒楼里众人看情形不对,一窝蜂似地涌出酒店,四散跑了。 陆生一个扫堂腿,大堂中的桌凳尽皆扫过一边,中间露出两丈宽窄的一片空地。此时,神机子的人站在一边,伏魔剑客的人站在另一边。雨沁对石凡道:“你我还是离开这里,这些浑人动手动脚,也没有什么好看。” 石凡道:“伏魔剑客那些人并不浑,他们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叛逆。” 雨沁笑一笑说:“怎么样,你还起了打抱不平之心么?你不走,我走了。”言毕,雨沁并不等石凡答话,他已转身朝酒楼后边小门走去。 神机子对吴舵主道:“看这几人,象是昨晚夜探王爷府上的毛贼,如此胆大,真正是不想活了!” 吴舵主道:“夜探王爷府之贼,必是应天城里皇帝老儿朱允炆之人。绝不可放他们活着回去,向皇帝老儿报信!” 神机子一人一剑,倏地向前疾刺。陆生并不惊慌,待来剑将及临身之际,微一侧身,让过剑尖。神机子此剑,乃是夺魂剑法中的“毒蛇吐信”,此招并未用实,陆生侧身之际,神机子剑尖顺势跟踪而至,看看剑刃将及粘衣,陆生转身出剑,电光石火之间,只听“铮”然一声响亮,神机子的剑被挡过一边,神机子脚步踉跄,向旁边窜出两步才稳住身子。陆生好整以暇地道:“既号为‘神机子’,却又一点也不‘神’,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把我们都擒了!” 神机子大怒,持剑又欲抢上。吴舵主挥一挥手,止住了神机子。 吴舵主“哈哈”一笑道:“老夫眼浊,不识真正的英雄,贻笑大方了。还是老夫来和你过过招,看又如何?” 陆生扬剑道:“此事既已明了,你们助纣为虐,共谋叛逆,擅起兵革,置天下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便是百人上,百人死,千人上,千人亡,我等又有何惧哉!” 吴舵主接口道:“所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自古以来,天下乃有德者居之。想我王随太祖经过多少年征战,方才有朱家一统的天下!你那孱弱的皇帝老儿,文不能经邦,武不能安国。自皇帝以下,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罚不当罪,动辄效法‘鸟尽弓藏’之计,欲置诸王于死地,此是明君所为乎?你等空有一身本事,却要卖给这样不识货的皇帝老儿,真正是既可怜,又可悲!不如随了我家王爷,他日显宗耀祖,光耀门庭,却不是好!” 陆生一阵狂笑,又道:“先前说绝不能放我们活着回去的是你,现在又游说要我等随顺你那叛逆的王爷,此事只好哄那三岁的小儿,没说的,看剑!” 陆生一剑缓缓递出,状似儿戏。吴舵主却是面色凝重,常言道,剑招以巧制胜;又有人说,剑招以疾制敌。伏魔剑客如此缓慢的剑招,与刚才迅雷不及掩耳般的出剑,一招制胜神机子的方法完全不同,其中必定藏有极为厉害的后手着法。吴舵主并不用兵器,凭那双肉掌,在江湖上开创“红砂掌”一派,做到总舵主的地位,其掌法自有过人之处。燕王欲成大事,广邀江湖豪杰,吴舵主颇为崇尚明太祖朱元璋及燕王朱棣,得燕王相邀,便即投身到朱棣的旗下。 陆生剑缓,吴舵主掌慢。二人不象生死相搏,却如朋友印证武功一样。走了十余二十招,陆生回身之际,给许放递了一个眼色。许放会意,大呼一声“走啊!”众人从窗户和后门一下都跑了。吴舵主大怒,忽地一掌,又快又狠,击到陆生头顶,陆生一个拗步转身,躲过这掌,转身之际,一个后撩剑,剑尖直指吴舵主眉心,吴舵主大惊,招架已是不及,只好和身后倒,使招铁板桥的功夫,躲过陆生那致命的一击。 石凡忽然心有所动,伏魔剑客这手拗步后撩剑招,似在哪里见过,一时回忆不起。石凡按伏魔剑客刚才走这招的身法,模仿着使出这招。神机子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见石凡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学剑,气不打一处来。神机子吼一声“好小子,你要学剑,爷爷我教你!”话音未落,一剑飞一般地迎胸刺到。石凡机灵地转到陆生身后,陆生挡在神机子前面,振腕一抖,剑尖“嗡”然作响。 此时,吴舵主在左,神机子在右。吴舵主运气于掌,掌心血红一片。陆生却不以为意,眼睛乜斜着神机子,意存十二万分的轻视。神机子怒极,一柄剑从偏锋疾刺过来。当此之际,吴舵主左掌引一引,右掌搂头就劈。陆生左手一撩,把石凡推到一边,便即矮身下蹲,避过同时攻到的掌剑。神机子那剑使的是实招,他仗着旁边有吴舵主掩护,因此想一招致敌于死地。吴舵主经验十分老到,右手劈下之掌乃是半虚半实。陆生矮身之际,已看清二人攻击的虚实,长剑封住吴舵主进击的路子,右腿猛地蹬向神机子。神机子功夫却也十分了得,当此危急之时,只见他一个侧滚翻,人已滚出三尺之外。 神机子一退复上,又欲出剑。忽见数枚火焰弹从窗外射入,随着火焰弹“嘭!”的爆炸声,酒楼大堂内烟雾弥漫,陆生拉了石凡的手,二人从后门跑出了酒楼。拐过几个街口,陆生放了石凡的手,他说:“小兄弟,多多保重。”言毕,陆生转身自去。 石凡正要离开,却见雨沁从街道拐角处走来。 “没伤着吧?”雨沁关切地问。 “我没动上手。那个老者的功夫十分厉害,那个神机子的功夫也不错,只可惜都成了燕王的帮凶。”石凡道。 “告诉你吧,”雨沁笑语盈盈地说:“即使没有蛇焰弹,他们也不敢要了你们的人头......” “这又是何故?” “我父王......”雨沁胀红了脸,急忙改口道:“燕王曾下令,对江湖人士,只可活捉,违令者斩呢!别看吴舵主与神机子凶神恶煞的样子,那都是吓唬人的。” “兄台”石凡道:“你一介书生,弱不禁风,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些情况的?” 雨沁脸微一红道:“这个,以后你就知道啦!”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石凡道。 “你就这样绝情吗?”雨沁幽幽地说。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大家谈得来,性情也相投罢了。其他,还有什么不到之处吗?” “就仅仅是萍水相逢吗?”雨沁哀怨欲绝,两眼饱含热泪。 “兄台既然有依依惜别之意,不如我们就结为异性兄弟,日后也好相见。”石凡见雨沁伤心欲绝,自己也是不忍分别,乃如此提议。 雨沁破涕为笑,他对石凡道:“前面向右转过路口,有一处土地庙。若要结为异姓兄弟,须得在庙里焚香磕拜。” 石凡道:“那好啊,我们这就过去。” 雨沁一脸神秘地说:“你先过去,我办点事,马上就跟过来。” “什么事,我与你一道去办吧!” “不用!”雨沁作个鬼脸道:“你先过去,到时我给你一个惊喜!”雨沁边说,边跑了开去。 石凡沿街道前行,到路口后右转,进入一条小巷,在小巷尽头处,果然有个土地庙。土地庙很是荒凉,看得出来,许久没有人来敬贡了。土地老儿的泥塑金身像罩满了灰尘,香烛台也残破不堪,歪在一边。石凡把香烛台摆正,又寻来一把扫帚,去扫土地菩萨身上的尘土。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回头一看,却是雨沁在背后笑个不停。 雨沁掩面而笑道:“哪有用扫帚往菩萨脸面上去除灰尘的,这样看是好心,却是大不敬的行为。”石凡慌忙扔了扫帚,呆立一旁,脸上现出愧疚的神情。雨沁让身后跟来的人把带来的东西都摆上,却是两对烛,六支香,水果糕点,猪头三牲,两只酒杯,一瓶烧酒。雨沁把那人打发走,然后拉了石凡跪在菩萨像前。 雨沁双手合什道:“菩萨老爷在上,我雨沁如今结识了石凡哥哥,自此以后,愿与石凡哥哥终生在一起,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誓不分离。” 石凡依照雨沁的模样,也双掌合于当胸,口中念念有词,却是:“上天可怜见,我石凡孤苦一人,浪迹天涯,欲寻那‘飞天蜈蚣’报杀父之仇,却终是不得实信。今与雨沁兄弟情投意合,结为金兰,后必寻得仇家,报那血海也似深仇,以慰慈父在天之灵。” 雨沁与石凡一起拜了菩萨,二人正欲互拜,却听“呜”的一声风啸,一把飞刀激射而至,石凡急忙挡在雨沁身前,那飞刀“啪”地一下射到朱漆木柱上,刀尖牢牢地钉着一笺信柬。石凡急忙跳出庙门,欲寻掷刀寄柬之人,却哪里还有人影? 雨沁拔出飞刀,看那信柬,信中写道:“危险,速速离开顺天府。” 石凡见信后,神情颇显局促。雨沁道:“兄台一个伟岸男儿,背负长剑,正当笑傲江湖。为何看到这样一句话,就显得心事重重?” 石凡道:“寄信之人是让你离开此地,如今顺天府已是是非之地,腥风血雨将从这里开始。我只是担心,你那柔弱的身子,如何经得住风风雨雨的折磨!” 雨沁莞尔一笑道:“寄信之人是让你离开,也不知是哪个有情姐姐还是痴情妹妹在牵挂着你......” 石凡道:“不可乱说,我哪来什么姐姐妹妹的?” 雨沁幽幽地道:“你自己看呀,这样娟秀的字,不是情姐姐情妹妹所写,难不成还是哪个男子所为?” 石凡摇头道:“我自幼没了父母,兄弟姐妹也没有一个,除了自己的授业师傅外,更没有一个亲人,哪里有什么情姐姐情妹妹的?” 雨沁道:“现放着这样一个女孩子的笔迹,你还矢口否认,可见我在你心中没有一点位置!既然你心中没有我,我还是走吧!”雨沁话音未落,转身跑出了土地庙门。 石凡大喊着追出来,见雨沁已跑过一个街口。石凡追到街口,四望人来人往,不知雨沁去了哪个方向。在街口等了一个时辰,天色将晚,石凡仍不见雨沁出现,便朝街边一处小酒馆走去。 进了酒馆,石凡才想起身上已没有盘缠。石凡想到退出,酒馆小二问道:“客官可是姓孟,名叫石凡?”石凡点点头,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小二。小二笑笑说:“有人已给你预定了酒菜,并已付帐,这边请!”小二把石凡带至一张八仙桌前,桌上一只烤鸭,一盘酱牛肉,一道红烧丸子,还有一碟花生米,好酒一坛。石凡问小二道:“那个定酒菜之人长什么模样?”小二摇头道:“那人吩咐小人,不得多嘴,客官莫问,只管喝酒吃菜便是!” 石凡想了想,也是,既然别人不想公开身份,再怎么问小二,那也是白搭。想至此,石凡坐到桌前,旁若无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移时,那坛酒已见底。小二又抱上一坛好酒,便欲启封。忽见邻桌一白面武生用剑鞘击桌,以为节拍,口中作歌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朝无酒空擎杯 花开当摘应须摘 莫待无花枉垂泪 相伴那武生的一个魁梧大汉,摇摇晃晃地端起酒碗,一口饮尽碗中酒,猛地掷碗在地,然后一阵哈哈大笑,也作歌道: 世人都说燕地好 风雷隐隐谁见了 刀枪剑戟耀天日 乌云滚滚虎狼嚎 大汉歌声未毕,酒馆外忽地涌进一队官军,官军领头的乃是一个发髯皆白的老人。那老人精神矍铄,目光似钩,精芒外露。老人手一挥,士兵把酒馆里的客人团团围住。老人仰天而问:“是何物小子,在此放làng形骸,毁我顺天府清誉?” 武生旁若无人,依然剑鞘击着桌面,口里低呤浅唱;那大汉提起一大坛酒,仰脖就灌。老人何曾被人如此渺视过?一时怒极,“唿”地一掌击向大汉的酒坛,大汉把酒坛抛至空中,右掌一加力,酒坛向老人急砸过来。老人运气于掌,双掌前推,酒坛又砸向大汉。大汉双掌加力,酒坛慢慢飘向老者,刚到中间,那酒坛被两股相反的内力所推,停到空中不再移动。老人愈怒,大吼一声“嘿!”内力外吐,酒坛在空中“啪”地一声炸成无数碎片,坛中之酒在两股内力作用之下笔直地冲向头顶,冲破屋面的小青瓦,在空中似一道瀑布,散落于街道中间...... 老人欲待向前,眼见这个大汉的功力已不在自己之下,何况那个兀自呤诗作歌的武生并未露脸......如若就此收手,在自己这一干手下面前,这张老脸又放于何处?正自踌躇间,另一桌一络缌胡的汉子抱拳问道:“请问老英雄,是否就是人称‘游龙掌’的吴号老前辈?”老人打个哈哈,问:“阁下是何人?何以得知我的贱号?” 络缌胡道:“在下乃青神派第二代大弟子赵业,人称‘狼火道人’。我师‘无春子’讲江湖人物时,常常提到前辈,是以在下铭记在心。” 游龙掌吴号道:“青神派无春子也还是个人物。你们在巴蜀地界,却为何来到三千里之外的顺天府?” 狼火道人赵业道:“一月前,闻听燕王欲在八月十五之夜,会盟天下英雄于顺天府,我师让我等先行过来。另外,江湖上传言,会盟当天,‘乱世紫云剑’当重现江湖。乱世紫云剑究竟是何等样的,我等也想一睹为快。”赵业指着一众师弟,正欲一一介绍,却听得一阵刺耳的啸声,这声音分明从武生那边传来。啸声虽然不怎么响亮,却极为震撼人心,让人无法忍受!赵业拉住吴号的手道:“前辈,我们到外面一叙。” 赵业与吴号一同向酒馆外走去,那些士兵和赵业的师弟跟在赵业二人后面,忙忙似丧家之犬,一时间走了个精光。 石凡为啸声所扰,不胜其烦,便欲离开,武生答话道:“这位兄台,刚才多有得罪,请移座过来,大家喝上两杯,如何?”石凡爽快地答应了。 石凡与武生相对而坐。武生指着其右边的大汉说:“此人是我师弟里奇,江湖人称‘小霹雳’”武生自我介绍道:“我叫柴飞,人称‘赛孟尝’” 石凡道:“我性孟名石凡,原是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欲寻杀父仇人,报得血海也似的深仇。二位师兄,文才武功均非泛泛,流寓顺天府,定然有因,小弟愿闻其详。” 柴飞道:“我与师弟同是华山门下弟子,遵照师傅指示,来燕地以东办一件事。闲暇之余,闻听顺天府有武林会盟的盛举,故而在此延宕逗留,未曾回归华山。” 石凡道:“听柴兄刚才所呤之诗,心中似有悲伤之事。按诗意解读,似为儿女之情,不知小弟所说对否?” 里奇插言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与师兄滞留顺天府,已将及一月。刚到此地时,师兄遇到一段奇缘......”柴飞插话道:“师弟,此时提它作甚?过往之事,便作过眼云烟,一切都随它,任由风吹雨打了去......” “便是怎样的一段奇缘,值得我兄在诗中呤出‘花开当摘应须摘,莫待无花枉垂泪’的悲怆之句?”石凡紧追不放地问。 里奇道:“师兄已是悲伤不已,以后如有机缘见到那女孩,我再作解释吧!” 石凡举起酒杯道:“两位师兄,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此别过。” 柴飞与里奇同说:“后会有期!” 石凡抱拳在胸,施一礼后,走出酒馆。 此时,天色已晚。石凡顺街道向前看过去,远远地看到一个旅店的蓝布挑子,占去半个街面。旅店门前的大红灯笼,映得挑子上“小憩人家”几个字特别显眼。行经旅店门前,石凡欲去住店,却想起身上并没有银两。踌躇之际,旅店中出来一人,打量了一下石凡,说:“这位先生,可是姓孟?” 石凡颇为惊讶,急问,何以知之?那人说:“请进来住店吧,此前已有人预定了房间,并付清了住宿费用。”“预定房间那人,是怎生模样?”石凡问。那人摇摇头道:“这不能说,先生只管住进来便是。” 这是一个四合院式的旅店。旅店除了一排正房外,还有左右两排厢房,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天井。此时,天井中正坐了一群人,悠闲地喝茶聊天。石凡走进房间,关了门,正要歇息,却听到隔壁一个房间传出叽叽哝哝的说话声。石凡凝神细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道:“你可是看仔细了,那伙人里,有王爷要的山贼?”一个女声回道:“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人鹰鼻豹眼,左耳后有一处红胎记,王爷说的仇人不是他,又会是谁?”“等一会官军来时,你须得出去指证。”“什么事都要老娘出面,要你们男人来干啥呢!”石凡又欲听时,隔壁房间里再没有了动静。 石凡和衣躺在床上,迷迷蒙蒙中,听到屋面上似有夜行人行走的声音。石凡急忙翻身下床,隐身于床帏之后,却听到天井中传来打斗之声。石凡掀开窗帘,看向天井,只见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与天井中那些喝茶之人打在一起。 高个黑衣人使一根三截棍。三截棍使开来,呼呼风响,一丈以内,无可站人。那些喝茶人虽有阔刀利剑,却只能团团围绕,无法近身。矮个黑衣人使一把摈铁剑,摈铁剑旋风急舞,但见剑气森森,人剑合一,喝茶人看得眼花缭乱,哪里还递得进招去? 忽听得旅店外一阵喧哗,旅店大门猛地被人撞开,大队官军忽拉拉地涌进旅店。高个黑衣人急呼:“二弟,暂且留下狗贼的性命,你我快走!”矮个黑衣人一声唿哨,与高个黑衣人一起飘身上房,瞬间消失在屋脊之后。 官军中,一个相貌堂堂的带队将领擎剑高呼:“把这里给我围了,不要放走一人!” 那群喝茶人中,一童颜鹤发的老者大喊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弟兄们,操家伙上啊!” 官军带队的将领大怒道:“你这伙大胆的贼人,竟敢探听我顺天府的虚实!今天如再让你等逃脱,我如意剑李茗枉活于世了!”言毕,一柄剑直奔老者。那老者乃点苍山度月长老,使一把玄铁剑,直迎前来。其余茶客均拔剑向前,与官军战成一团。 李茗怒极,出手便是如意剑法的绝招“一苇渡江”,直取度月长老左胸。度月长老是点苍山三老之一,功力自是非同小可。李茗剑未走到,度月长老微一侧身,已让过剑锋。左手一掌劈下,掌心发黑,乃是黑砂掌!右手剑剑尖飘忽,不定攻向哪个地方。如意剑法的“一苇渡江”是一招两使,前半招分心便刺,乃是缥缥渺渺,虚虚实实。若对手虚应,则此招为实招,对手实对,则此招为虚招;李茗见度月长老掌心乌黑,心下也自畏惧,一边闪避,一边使出“一苇渡江”的下半招:在前半招将老未老之际,李茗挽个剑花,剑尖疾如闪电,倏地直刺度月长老的腰肋。度月长老左掌下劈本是虚招,却也防着李茗的后着,只是不意“一苇渡江”变招奇快,当下大骇,在李茗剑尖沾衣之际,急使招“懒驴打滚”的招式,横身侧滚出去,直滚出三步开外,方使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李茗跟踪追至,一招“童子拜观音”往前又刺。度月长老大怒,左掌撩开来击剑身,右手剑还一招“仙人指路”。李茗“童子拜观音”又是一招两式,前半招被度月长老撩开,后半招已无法继续使出,李茗急忙矮身,躲过来袭之剑,左掌向前一挥,一团光芒射向度月长老,度月长老慌不迭地使招“铁板桥”功夫,硬生生地向后仰倒,避过拂面而至的金针暗器。李茗不待度月长老跃起,一剑搂头就劈,这招本是刀法中的“力劈华山”,李茗拿来当作剑招,对付度月长老。度月长老差点气得吐血,这简直有点蔑视的意味!度月长老气愤填膺,右剑急地上挑,挡住来剑,左手尽力一掌,猛击李茗腰腹间露出的空门。李茗骤然遇险,急忙瘦身缩腰,堪堪躲过度月长老的致命一击...... 石凡一边观看李茗与度月长老斗剑,一边在房间里偷偷比画。对李茗那招“一苇渡江”印象深刻,从自己手里使出来,却总是慢了许多。石凡大惑不解,再看天井中的争斗,形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官军仗着人多势众,三五个人攻击一个茶客,最初占尽上风。数十招一过,官军渐渐抵挡不住。原来,那些茶客都是武林好手,有两人是度月长老的弟子,另有三人乃是武当一派的青虚道长及其门下弟子。官军兵士适应冲锋陷阵,集体械斗,却不擅长江湖上这种散打游斗,靠个人的武学修为、个人武功招式取胜。又斗了一会,有一多半的官军都被逼出了旅店的大门。 度月长老和李茗的相斗,情形也发生了变化。先前是李茗主动出击,一时占得先手。度月长老怒极,左掌右剑,攻势刚猛无俦,李茗一柄剑左支右绌,渐显不支。斗到间深里,度月长老左掌忽地印到李茗面颊,看看掌力就将落实,李茗使招“举火燎天”,急刺度月长老的掌心,度月长老左掌顺势滑过一边,右手剑使招“鹰击长空”,却是搂刺李茗的胸腹空档。看度月长老这招,剑身颤动不已,剑尖“嗡”然作响,剑势虽是指向胸腹,却不知后着将攻向何处。李茗不敢接招,急使个“旱地拔葱”躲到一边。 石凡急忙按照度月长老出剑的样式,比划着那招“鹰击长空”,却总是觉得这个剑招到了自己手上,使出来就没有半分杀气......石凡正以为度月长老他们即将获胜之际,场中情形又发生了变化。 原来,顺天府中一队巡逻的官军前来支援,官军总人数将近百人,度月长老几人重又被赶回旅店。李茗把剑一挥,指着度月长老道:“切不可放走了这个老贼!”度月长老看情形不对,倘若再有官军前来增援,免不了力尽被擒之辱,于是大声喊道:“我等众人先摆脱这些狗官军,再到老地方汇合。”话音一落,度月长老拔身而起,飞跃到屋面上,转眼间即不见了踪影。其余众武林人士,唿哨一声,俱飘身上墙,飞越屋面,瞬间四散开去...... 候至天明,石凡走出房间,来到旅店天井中,这里,曾是昨晚李茗与度月长老斗剑的地方。石凡脑中想着李茗与度月长老的斗剑过程,手中不自禁地按照当时的情景比划起来。这时,旅店老板走来,把一个素巾布包交给石凡,说:“这是昨天那人留给你的,让你务必要按照留言中的去做!”石凡大惊,这是什么样的人啊?这人如何知道我必定会按照留言中说的去做呢? 石凡打开布包,包里是一套军服。军服旁,有一笺信纸。展开信纸,两行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其信写道:“今日巳时,东校场燕王校武。军服下有一令牌,执此牌,可通行无阻。”石凡不知留信之人为何人,但从字里行间看,此人并无恶意。况且石凡喜诗爱剑,今既有校武大会,能一睹军中能人异士的武功秘技,习武之人遇此良机,焉能错过?石凡在军服下摸出一面铜牌,铜牌中央一个镌刻的令字,其下小字为燕王朱棣的名讳。石凡把布包及军服交还旅店老板,令牌笼于袖中,问明东校场的道路,便大步而去。 不一时,石凡来到东校场。此时,东校场红旗飘飘,枪刀蔽日。检校台上,将校环侍,居中坐一人,隐然有天子之威,那人不是燕王是谁!检校台左侧,另有一席,坐有江湖能人异士。燕王身旁,一个女孩子戎装执剑,英武中透出妩媚与灵秀。石凡走向检校台,却被燕王的贴身侍卫挡住。石凡正在尴尬之际,戎装女孩飞一般跑过来,她脸颊绯飞,牵了石凡的手就走,燕王的贴身侍卫不敢拦阻。到得燕王面前,那女孩松开石凡的手,石凡这时方看清,这个戎装女孩乃是燕王府围墙外相遇的绿衣青年朱雨沁!雨沁这时羞答答地,右脚尖在泥地上画着。燕王朱棣抚一抚半白的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一个贴身卫士上前,安排石凡与雨沁坐于燕王右下方,并在诸位将军之首。 校武开始了。一对对偏将,或长枪对大矛,或画戟对砍刀,或弯弓比射箭,或单刀斗短剑: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峨眉针儿的,带锁链儿的,十八般兵刃流星般地上场下场,比武场边,喝采之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燕王看得兴起,叫“拿我的砍刀来!”一个家将捧上燕王的镶金大砍刀,朱棣接过砍刀,横三竖四,左七右八,一翻舞弄,众兵将齐呼“燕王千岁,千千岁!”检校台左侧一众江湖人士也挥臂齐嚷“燕王英武!燕王英武!”朱棣大喜,叫,“拿酒来!”话音未落,一支劲疾的短箭飞鸣着射向燕王,众军将均未察觉,石凡却是看得明白,来不及细想,便飞身上前,刚把燕王推得一推,那箭已射到,却从朱棣耳边飞过,射到检校台侧的一面大鼓上,箭尾露在鼓皮外,兀自颤动不已。“有人行刺燕王!”不知谁大声喊叫,检校台上一片大乱,此时,燕王的贴身侍卫挺着铁剑,把朱棣围在中间。 朱棣把手一挥,校场里一片安静。一个侍卫把大鼓上的那支短箭拔出来,双手呈给朱棣。朱棣仔细查看一番,箭杆上并无任何标志,箭尖乌黑,似用药物浸渍过。有侍卫认为是石凡暗掷短箭,意图谋害燕王。朱棣哈哈一笑说,“若无此人推那么一把,我早已中箭!你们这些侍卫,平时吃香的,喝辣的,到关键时候,一个个都不顶用,还要恶意中伤好人,养你们干什么呢?罢了,今天的校武大会也不用再开了!” 回到燕王府,朱棣屏退左右,只让雨沁与石凡陪在身边。朱棣问雨沁道:“我那雨沁,你可是真心钟意于这个小子?” 雨沁羞红了脸,她低了头,并未回答。 朱棣一阵大笑道:“你这小子,可有福了!我这女儿冰雪聪明,又千娇百媚,百里千里也难找出一个象我女儿这般温柔美貌的女孩子。我问你一句,须得当面回答,你是否真心喜欢雨沁?” 石凡看向雨沁,此时此刻,雨沁有意无意地也在看向石凡,似在等待一个迟迟未到的佳音......石凡嗫嚅了片刻,未及开口,朱棣却是等之不及,他大怒道:“你这小子,犹犹豫豫作甚?不是看你刚才推了我那把,我直把你的双腿打折!我这女儿何等尊贵,你小子这般没见地,真正气杀我也,来人!” 门外涌进几个贴身侍卫。 朱棣指着石凡大叫道:“把这小子给我弄到水牢里去!”雨沁急忙护着石凡,她说:“爹爹,你若定要把石凡关到水牢里去,女儿也要同去相陪!”朱棣气愤填膺,他说:“也罢,把这小子给我赶走!” 石凡自个儿地向外走去,雨沁喊一声“石凡哥哥”,石凡站住,他回过头来,注视着雨沁,雨沁跑过去,拉了石凡的手,道:“我们走。”朱棣大叫道:“走了,就不要回来!” 石凡与雨沁一道走出燕王府。 石凡问雨沁:“你怎会想到女扮男装?” 雨沁甜甜地一笑道:“为了找你啊!你想想看,一个女孩子不打扮打扮,混迹于江湖,那方便吗?” 石凡心神一荡,雨沁这话发自内心,是一个女孩子对心仪男孩最真挚的情感流露。石凡双手握住雨沁的手说:“谢谢你,雨沁!”石凡又道:“可是,我俩是结义兄弟啊!” “谁和你是兄弟呀?”雨沁吹气如兰,幽幽地说:“更何况,那天还没歃血起誓呢,你我有兄弟的那一拜吗?” “可是......”石凡欲言又止。 雨沁急忙用手捂住石凡的嘴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别说出来。” 雨沁慢慢挪开手掌,石凡微笑着注视雨沁,雨沁忽地感到难为情,她羞怯地低了头。过了一会,雨沁问石凡“在检校台上,你离我父王最近,那支短箭是谁射的,当时你没看清吗?” 石凡道:“当时没看清,事后回想起来,应是从检校台左侧飞过来的。那支箭长不过三五寸,飞行中却劲道十足,应是内力浑厚之人所射。” “我知道了!”雨沁说:“这是一支袖箭,官军中也有射箭好手,却都是使的强弓硬弩,这样的短箭上不得战场,以此推之,是那几个江湖人士之中,有人想暗害我爹爹?” 石凡道:“这事大有可能!你爹爹手下的贴身侍卫,精于跃马疆场,大刀长枪,冲锋陷阵,奔跑厮杀,对江湖上以精巧招式取胜的斗战,却并不擅长。尤其对江湖中常常使用的暗器,更是茫然不知。” 雨沁脸现红晕,她忽然说:“石凡哥哥,我还得回去给我爹爹提醒一下,你在此等我一会。” 石凡点点头,雨沁转身朝燕王府跑去。 石凡站立街口,左等右等,没见雨沁从燕王府出来。一个算命先生沿燕王府外的围墙踽踽而来,探路杆一下点到石凡的脚背,石凡左脚一阵麻木,大惊,算命先生急伸指又点了石凡的眩晕穴,石凡软软地倒在算命先生的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石凡从眩晕中醒来。他睁开眼睛,见自已躺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头上是黑糁糁的茅草屋顶,纸糊的窗户,正“呼呼”地吹进北风,石凡正不知自己在哪里,忽听到银铃似的一个声音,一个女孩娇声地喊道:“师付,他醒过来了!”石凡循声看过去,但见床后方,一个女孩明眸皓齿,正浅笑兮兮地凝视着自己。 石凡欲站起来,那女孩急忙止住石凡。女孩脸现红晕,她低低地说:“师兄,不可乱动。待师付来替你推血过宫,穴道才可全解,否则,将会留下极为严重的后患。” 石凡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却是为何要害我?” 女孩道:“不是害你,是救你!” “是这样救我的吗?”石凡大惑不解,反问道。 女孩甜甜地一笑说:“哎,师兄,你真错了,待会师付进来给你解释。” 竹门帘一掀,一个清癯的老人走进屋来。石凡坐起来,他仔细看了老人,却一点记忆也没有。那老人笑哈哈地说:“年轻人,先不要生气,我把你的穴道解了再说。”说着话,老人双掌沿石凡头顶,至颈部,后背运气,慢慢抚慰而下,重复两遍,道一声“好了!”石凡感到四肢百骸气血通畅,精力倍增,猛地从床上跃起。那老人拍一拍手问石凡道:“你感觉如何?”石凡回道:“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却是何故?” 女孩笑着说:“师兄,我师付刚才用少林秘法‘易筋经’的上乘内功,为你解开穴道,同时,也打通了淤滞的筋脉,你不知不觉间,内力大有长进呢!” 石凡疾忙施礼道:“小子有何能何德,让老前辈耗损内力,为我作此牺牲?” 老人道:“实不相瞒,燕王府外,那个算命的便是老朽。只因在校场上,你救了燕王朱棣一命,有人盛怒之下,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才解得心中之恨。我看你当时很是危急,无奈之下,点了你的血道。我这点穴法,与他人不同,若不及时推血过宫的话,穴道十二个时辰虽可自解,但却要落下永久的病根。” 石凡大惊,他说:“我无意间救了燕王,却成了一些人的追杀对象么?” 老人道:“正是。想想看,一个分封的藩王,雄才武略都在当今天子之上。当今天子不思抚慰,又欲效法‘鸟尽弓藏’的削藩之策,岂不是给自己埋下祸根么?因此,有人献此毒计,要永久解除这个隐患,却不意被你给撞破了。” 石凡忽然大叫一声“雨沁!”转身朝门外冲去…… 第2章 石凡重回燕王府。时已黄昏,石凡亮出令牌,把门军士按牌放行。 石凡来到王府深处,内堂外,窗间烛影晃动,似有打斗之声。石凡大惊,几个起落,窜进内堂,却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在与燕王等人动手。 燕王朱棣与两个贴身侍卫背墙而立,雨沁站在旁边,地上已躺着几个燕王的贴身侍卫。黑衣人一柄剑使得“霍霍”有声,燕王与侍卫三人兀是抵挡不住,雨沁一剑在旁不断袭扰,还是不能压住黑衣人的攻势。看看情形至急,石凡在黑衣人背后出现。 雨沁大叫一声“石凡哥哥!”黑衣人大惊,急忙侧身,防备石凡的偷袭。石凡却不拔剑,从地上拣起一把剑,说:“雨沁妹妹,别慌,有我在此,绝不叫奸人得逞!” 黑衣人手腕颤动,那剑尖“嗡”然有声,却没敢轻举妄动。雨沁移动脚步,慢慢地与石凡站在一起。黑衣人一面是燕王朱棣和两个贴身侍卫,一面是石凡与雨沁,他心下颇为踌躇,若没有这小子出现,要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当可完胜。这小子深藏不露,定是劲敌,若然情形不对,当以走为上策。思念至此,黑衣人轻飘飘一剑,刺向石凡。石凡并不闪避,待那剑堪堪粘衣之际,左手二指倏地夹住来袭剑身,这一招在无极剑法中,叫做“二龙戏珠”,石凡在无极绝谷中跟无极祖师学剑,对此招颇有心得。黑衣人急忙使招“荡气回肠”的招数,剑身翻转,上下舞动。石凡缩回左手,右手倏地一剑,急刺黑衣人下腹。黑衣人侧一侧身,轻轻避过,侧身之际,反手一剑钭刺石凡腰肋,雨沁急使剑挡开,燕王朱棣大叫“大伙上啊,把这贼人剁为肉泥!”黑衣人一柄剑旋风急舞,挡者尽皆披靡。黑衣人笑声中,大踏步走出门去。 石凡和沁持剑跟踪追出,却见黑衣人已中刀倒地。此时,月明星稀,内堂外的空地上,周遭树木掩映,哪有一个人影?雨沁拔出黑衣人左胸上的那柄短刀,黑衣人伤口的血如喷泉般激涌而出,溅了雨沁一脸一身。石凡接过短刀,若有所思。雨沁忽然说:“石凡哥哥,这刀是不是同前面那人‘寄柬留刀’的短刀相似?”石凡点点头说:“应是出于一人之手,是什么人在相助我们呢?”朱棣追出来,他一把扯下黑衣人蒙面的青布,众人“啊!”地一声大叫,原来,黑衣人竟然是燕王府的管家! 石凡要走,雨沁道:“石凡哥哥,我有一事放心不下。我爹爹平时大马金刀惯了,对身边之人从不猜忌和防护,才有这个管家刺王爷的事件发生。那个袖箭之事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爹,江湖之人,狼虎之心,什么事做不出来?以我爹爹的力量,本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想留在爹爹身边,找出那个甩袖箭之人,解除爹爹身边暗藏的危机,你呢?”石凡道:“从那人甩袖箭的劲道看,此人功力非同一般,你远不是那人的对手,我不放心,还是留下来帮你吧!” 雨沁脸现红晕,她悄语低言道:“我爹爹先前说的话,你不生气啦?”石凡回道:“我这人流落江湖,大而华之惯了,哪会为了一句两句话就生气?只是,那袖箭之事,你要尽早告诉你爹爹,好教他心里有个防备。”雨沁又道:“那人隐身于江湖豪杰之中,要查出来,确是伤脑筋之事。” “我有一计”石凡悄言道:“我们来个釜底抽薪,逼迫那人现身。” “你的意思是......”雨沁忽然明白,她和石凡相视而笑。 雨沁与石凡把袖箭之事对燕王说明,并说出逼迫那人现身的想法。燕王极力反对道:“那些江湖能人异士为我所用,乃是奔着‘信义’二字而来。我若疑神疑鬼,谁人愿为我用?在这事上,不能因为有个别私藏祸心之人而把所有江湖人士一棒子打死。更何况,那支袖箭是否就是我那些江湖人士所发,还在两说之间呢!” 雨沁道:“爹爹,你想想,当时那帮江湖人士在你左后侧,你的当面偏左站着石凡哥哥,那箭从左侧飞过来,不是那帮江湖人士所发,又有何人有这般本事?你那些贴身侍卫对江湖伎俩知之甚少,更不要说应付了,谁有这样的能为?” “若说让江湖人士暂且离开王府,王爷面子上说不过,我还有一说”石凡道:“王爷可以告诉那些江湖人士,说你将要外出一段时间,不定什么才能回到顺天府。那个贼人敢在校武场飞掷袖箭,说明他已急不可耐,听说你要外出很长的时间,他害怕没有机会了,必定在你将要离开之时,再次出手。” 雨沁拍手道:“石凡哥哥此计真妙!不露一丝痕迹,却要逼得那人现身。” 朱棣却说:“行大事者,绝不能锱铢必较。彼以诚心待我,我不能不以诚心待之。以后,我只是多注意罢了。” 雨沁又道:“爹爹,须知那人并不是诚心待你呢!你只是配合一下,由女儿和石凡哥哥来筹划,定有办法叫那人现出真面目。” 朱棣默然无语。 却说朱棣旗下江湖人士,有少林叛逆空明和尚、霞山真人门下弟子欧阳木达、西藏喇叭达吾摩、昆仑剑客肖阳,以及其他几个来自山南海北的侠客。其中一人,姓方单名一个昱,乃是前朝重臣方孝儒的同姓乡邻之子。方孝儒为朱元璋所赏识,受聘为谋士。其时,乡邻方世举无所事事,求助于方孝儒。方孝儒引荐于朱元璋,以为幕僚。方世举一家就此平步青云,彻底摆脱穷困的生活。方世举教育其子道:“世上不缺白眼狼,我儿却绝不能效仿。受人滴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朱元璋传位于皇太子朱允炆时,方世举一家已经败落,方昱流落江湖。方昱常听人讲,“藩王强,天下亡”,其时,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先后死去,而燕王朱棣与周王朱橚及齐、代诸王均拥兵自重。方昱仗着一身功夫,欲一一刺杀诸王,报效先帝对其父亲的知遇之恩。适逢燕王野心极度膨胀,广纳天下江湖英雄,以为图谋大事的人才,方昱以一手辛辣的“风云剑”赢得了大家的尊敬。 朱棣在东较场校武时,方昱冒险一击,被石凡识破,救得朱棣性命。方昱欲待出走,自思,若然离开王府,以后再没有这样亲近朱棣的机会。是以冒着极大的风险,潜藏下来。按说,朱棣麾下良将不少,张玉、朱能、谷允、陈亨等均身经百战,一般江湖剑客在这些武将面前,绝难有所作为。但平时朱棣把这些良将分散于各处要隘,身边除了贴身卫士,并没有武艺特别过人的武将。方昱深知这些,因此,当王府中传出燕王要外出时,决定再冒一次险,在燕王外出的前夜,实施刺杀行动。 朱棣按雨沁和石凡的要求,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请诸将幕僚会饮。诸人问到时,朱棣只以周、齐、代诸王相邀,有国家大事共议,不得不去为由,嘱咐众人各守其职。众人问到何时返回时,朱棣答道:“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这日,朱棣大宴宾客。朱棣举杯道:“各位,今乃良宵,在座诸君不可不醉。明日我当启程,为国家大事远赴他国,我们再相聚当在百日之后了......”言至此,怆然泪下。众人举杯俱道:“我王英武神明。”朱棣一口饮尽杯中酒,掷杯于地,叫“拿剑来!”侍卫奉上宝剑,朱棣一边缓步舞剑,一边呤诗道: 宝剑饮血谁可期 朗朗乾坤为君泣 我自狂歌携醉舞 敢把金瓯指间戏 石凡听得此诗,大惊,对雨沁低声道:“敢把金瓯指间戏,此乃反诗......”雨沁急忙用手捂住石凡的嘴道:“酒后之言,岂能当真!”朱棣呤诗毕,大喝三杯,狂笑而倒。雨沁急叫侍卫把燕王扶归内堂,雨沁对众人道:“不想我爹爹喝得酩酊大醉,明日一早又要出行,这可如何是好?大家还是散了吧!”众人三三两两地相继退走。石凡又说:“当今天子虽然没有作为,但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人世间少了很多苦难,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你爹爹如果伙同其他几个王爷谋反,天下兵革一起,烽火连天,人民重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是我辈不能忍受之事。谁坐天下无所谓,关键是不能嫁祸于黎民大众,你说是不是?” 雨沁含泪欲滴,她怨恨地看了石凡一眼,一句话不说,掉头朝内堂跑去。石凡大喊一声“雨沁!”然后紧紧追了过去。 此时,星移斗转,夜阑人静。雨沁在内堂里静静等候,石凡站在她的身旁。过有半个时辰,屋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猫叫声,石凡心下一个“咯凳”,怎么,来的不是一人?又过了片刻,一粒石子忽地抛至门前,雨沁正要说什么,石凡示意雨沁不要动。石凡心想,这太小儿科了嘛,江湖上这等诱敌之计,也好拿到王府门前来使! 忽听得风吹树枝声,瞬间又没有了动静。过了许久,屋外没有任何响动。石凡心下纳闷,来人是否发现我们有了准备,而退回去了呢?雨沁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石凡,那眼里充满了疑问。 一阵风吹进堂屋,屋内的红烛随风摇曳,看看欲熄。石凡心下大为紧张,来人似已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大门口的侍卫,并已进了大门。王爷府进大门后,是第一进堂屋,当面是一个巨大的山水屏风。屏风之后,穿过一个弄堂,才能进入正堂屋,也就是王爷休息和待客的地方。来人料想,王爷喝醉酒后,必定在正堂屋休息,因此,来人的目的就是进入正堂屋。 屏风处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猫叫声,风忽地直贯弄堂,来人似已到了正堂门外。石凡心道,正堂门外的侍卫总要好一点吧。片刻,门外没有了动静。不用说,来人又已干掉了正堂门外的侍卫。 又过片刻,正堂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一条缝,一股风从门缝中直吹进来,把桌上的大红牛烛吹熄了。又过一会,门外仍没有动静。石凡大叫燃红烛,举火把,擂鼓。一时间,燕王府各处火把耀天,鼓声动地,一队队官兵把各处房舍围得风雨不透。燕王府各处大检查,除方昱外,所有人都在各自房间内。 此时,燕王府外,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方昱没有回房,也不太可能那么快就跑出燕王府,必定还藏身于府中某一个隐秘的地方。朱棣下令挨门挨户搜查,定要擒获这个贼人。直到天色大亮,仍然没有查到方昱的藏身之处。一队官兵报告,在王府花园后面小门处,发现扔在地上的黑衣服及青布头巾。石凡道:“方昱见无法回到住处,知道已经暴露,已从此处逃了出去。” 朱棣叫大排延宴,款待诸军将士及各英雄豪杰。石凡双手抱拳,向朱棣告辞。朱棣道:“你两救本王,也算是智勇双全之人。本王在此许诺,八月十五日,我当会盟天下英勇豪杰,以武校技。到时,你若战胜所有对手,我自把雨沁许配给你。”石凡作一个罗圈捐,然后转身走出燕王府,雨沁追了出来。 “你准备去哪里?”雨沁问。 “我说过,我要追查杀父仇人‘飞天蜈蚣’,江湖虽大,总有我走遍的时候,我不相信找不到我的杀父仇人。” “我本想跟随你去,石凡哥哥”雨沁说:“方昱不见踪迹,我爹爹总是处于危机之中。那些江湖豪杰,让他们护卫我的爹爹,三几日还可以,时间一长,说不得有一个疏漏,我爹爹就危险了。等我把爹爹之事安排妥贴,我再来找你,行么?”石凡点点头,然后对雨沁一抱拳道:“再见!” 石凡走出燕王府,但见街道上,以街为市的,高声叫卖,招徕客人;往来过路人,或悠闲散步,或行色匆匆。日照当头,却好正午。石凡见一处宽泛的街面,围了一群人,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声声“好!”的呐喊。石凡挤进人群中,见一个燕颔虬须的青年正在表演硬气功。那青年表演完喉抵铁枪的气功后,又表演“掌劈金锁”的硬功。当然,实际上没有“金锁”给汉子劈,他只是在两块石板中间码好五匹青砖,蹲好马步,气贯右臂,手掌血红。青年大喊一声“嗨!”一掌劈下,五匹青砖一齐折断。 在场子边上敲锣的一个女孩,捧着铜锣走向人群,口里说道:“有钱的帮个钱场,无钱的帮个人场,谢谢!”观众中便有人往铜锣中丢铜钱。女孩走过半圈,却好走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面前。那壮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水灵灵的女孩子,跟了这穷汉有甚意思?不如随了我大爷,包你一辈子不愁穿,不愁吃!”一边说,一边用手来摸女孩粉红的脸蛋。女孩急忙侧身躲开,那表演功夫的青年横身在壮汉与女孩之间,两手作个抱拳道:“这位大爷,在下兄妹二人流落江湖,靠些须薄技挣一口饭吃,如有得罪之处,在下这里有礼了。”言毕,那青年深深作一捐。壮汉却不买帐,他嘴里嚷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没有弄清楚?滚一边去!”说着话,一掌向青年劈来。那青年侧身闪开,壮汉又使一招“肘底穿掌”直击青年胸腹,青年又一闪闪开。那壮汉身后站出两人道:“大哥,这小子是个会家子。” 那叫大哥的,姓魏名于,在江湖上,乃“钻地三鼠”之大鼠,其身后两人是二鼠三鼠。二鼠于飞,左脸留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又有人称其为“刀疤脸”,三鼠肖丁,右眼不利索,又有人称其为“左相公”。“钻地三鼠”武功怪异,在江湖上多有传名。表演功夫的青年名赵越,那女孩叫鲁冰,二人是师兄妹。魏于见赵越躲开自己攻击的身法,知道对手功夫并不低。欲待就此罢手,众目睽睽之下,这张脸皮又置于何处?没及奈何,只得抽出背负的长剑。赵越伫立不动,并没有亮出兵刃的意思。魏于大怒,心道:“如此托大,难道你一双肉掌就想赢得我手中的宝剑?”,围观众人看到这种情形,唿啦啦的向后退去。 魏于倏地一剑向前刺出,却是走的偏锋,刺向赵越的左肋。赵越好整以暇,等剑锋将及粘衣之际,微一侧身躲过剑尖,右手中食二指拼指如钩,急挖魏于的双眼。常言道,会者不忙。魏于剑招递出,却也防着赵越的反击,故而剑招未及使老,已变招为钭撩,正好削斩赵越右手的中食二指。赵越骤遇危险,右手划半圈弧,躲过魏于那剑,身子却已向后腾起,双脚电光石火地蹬向魏于的胸腹,这招乃是赵越的救命绝招之一,魏于回剑不及,急忙侧身翻过一边。 于飞与肖丁见魏于并未占得便宜,二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分别站在赵越身后的左右侧,三人犹如三角形的角点,赵越被围于其中。鲁冰看情形于哥哥不利,急忙把铁枪掷给赵越。赵越一枪在手,随手舞个花子,胆气颇壮。鲁冰手执双刀,守在圈子外,与赵越遥相呼应。 魏于老奸巨滑,刚才交手,见过赵越的功夫,实不在自己之下。现在赵越铁枪在握,兵器上又已占优,还有个鲁冰持双刀押阵,已方虽说是三人,兵器上已是吃亏,三人合力对付赵越也不一定就能占尽上风,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鲁冰,实在没有取胜的把握。魏于干咳两声道:“这事好说,看在你兄妹二人流落江湖的命运上,今天就放过你们,日后若要在此卖艺,须得知会一声方可。”赵越是个随合之人,见“钻地三鼠”自己搭台而下,便也抱拳道:“既如此,谢谢各位英雄抬爱。” 赵越与鲁冰收拾行头,准备离开。忽听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且慢!”赵越愕然地抬头,却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走出人群,老人捋一捋花白的胡须说:“小青年,你刚才最后那招‘倒踢垂柳’是跟谁学的?”赵越抱拳施礼道:“跟我师傅所学。”“你师傅是何人?”赵越心下有些不悦。习武之人,最尊敬乃是师傅。一般情况下,不得轻易报出师傅的名号。这个老者如此逼问,已犯了行走江湖的大忌......赵越心想,老者是不是与师傅有什么过节? 鲁冰插话道:“老伯伯,我们师傅曾一再嘱咐,不可对外泄漏他的名讳。我们不能违背师傅的教诲,是不是?所以,还请原谅。”老者眼睛一瞪道:“什么师傅不师傅?那牛鼻子老道何时收了徒弟,竟然也不给我招呼一声!”赵越颇为不悦,习武之人,最看不得的便是被人辱及师尊。鲁冰冰雪聪明,听老者的话,已料得几分,于是问:“老伯伯,我们如何称呼你啊?”老者欢笑道:“还是这个女孩子嘴甜,江湖人称我为‘千佛手’杨至悟,你们就叫我的绰号也行。”鲁冰拉了赵越一把,小声道:“这是师伯!”二人慌忙拜倒在地。 “钻地三鼠”见此情形,急忙溜走。围观人群渐渐散去,石凡却伫立原地不动。赵越问道:“这位兄台,可有什么事?”石凡道:“刚才英雄与大鼠过招时,后面那招,这个老伯称为‘倒踢垂柳’的,在下感到非常有用,英雄可否演示一下?”赵越道:“兄台虽是面如冠玉,却背负长剑,料来也是武林中人。武林中,有谁愿意把秘门技艺公之于众?如不是为了保命,谁又把武学绝招使出来啊?兄台的这份请求,恕难从命!” 鲁冰却说:“师兄,这个哥哥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青年,不是那些心怀不轨的混混,你不要这样凶巴巴地对他!”赵越眼里流露出些许妒恨,却又无可如何。鲁冰对石凡道:“哥哥背负之剑,从外形上看,就知道定非一般铁剑,哥哥可否亮出剑来,让我们也开开眼界?”石凡道:“我所背之剑,确实不是一般的铁剑。不过,我也没有看到这剑的真面目。我师傅在赠我剑时说,非到生命交关之时,绝不可以亮出宝剑。” 鲁冰又道:“哥哥真为志诚君子!须知江湖险恶,在江湖上,若有人问到你这剑,你都这般回答,这剑恐怕就不会在你身上了。”石凡道:“谢谢师妹提醒!若依师妹看,真有那种情形,我当如何回答方好?”鲁冰道:“其实没有万全的话可以让所有江湖人都相信,你说是木剑吧,何以如此逼真?你说是一般的铁剑吧,那就是欲盖弥张,总会有一双双觊觎的眼睛……哥哥,你会不会剑法啊,我到很是担心。” 赵越插话道:“兄台不会属于只说不练那类的吧?”话未说完,赵越左手晃一晃,引开石凡注意力,右掌倏地前伸,径来硬抓石凡背负的宝剑。石凡脚不动,上身微微一晃,已是躲开赵越那掌。赵越一掌落空,心下颇为不愤,左手一个撩掌,忽地击到石凡面门。石凡头一偏,左手戟指直点赵越胸前的期门大穴,赵越右掌忽地拿住了石凡的左手,石凡右掌却在瞬间抵住了赵越的左胸,此刻,石凡只要掌力一吐,赵越不死即伤。 “千佛手”杨至悟忽道:“这个小兄弟,无极掌中的绝招‘左虚右实’使得好啊,无极散人是你什么人?”石凡撤掌,赵越也松手。石凡双手抱拳道:“前辈在上,在下这点毫末技艺,未学到师傅功夫的万分之一,不敢提及师尊。”杨至悟又道:“这才是武学后辈应有的态度,你天资聪慧,秉赋又高,人也志诚,将来必有大成。你刚才使出那招‘左虚右实’还有不到的地方,你朝我使来,看是如何?”石凡道:“前辈,在下学艺不精,招式之间必有疏漏,请前辈指点便是。”杨至悟眼一瞪道:“光说不练,是学武之大忌。我不光看在你师傅名下,还看你小子资质纯厚,是块学武的料,才让你把那招使过来。别哆嗦,出招吧!” 石凡再不客气,左手中食二指拼指如戟,径点杨至悟胸前期门穴,期门穴乃人身108大穴之一,若被点中,当即就有生命之虞。石凡左手出招之际,右掌迅逾惊风,倏地一掌直击杨至悟腹部。杨至悟单出右手,上撩,撩开石凡左手,下劈,劈开石凡右掌。上撩下劈之间,快如电光石火,让人根本看不清是如何出招的。石凡抱拳道:“老前辈功力太过深厚,在下这招完全不能发挥。”杨至悟眼里透出慈爱和温馨,说:“左虚右实的关键在于左右手的招式必须同时出招,瞬间进击。右掌只要慢了那么一点点,就要被对手所乘。你虽然会使这招,但右掌还不能跟上左手速度。若是你师傅使出这招,我根本不能招架,只能闪避。小兄弟,好好领会吧!” 鲁冰忽然对赵越说:“师兄,你帮人就帮到底,陪这个哥哥练一下他那招‘左虚右实’吧,待这个哥哥练好了这招,他行走江湖也多了一个护身的招式,那岂不是好!”赵越神情颇为尴尬:这个师妹,怎不记得师兄的好,处处为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着想呢!石凡不明究里,他者者谦谦地道:“不劳师兄如此,师妹也勿须惦记。”赵越瞟一眼石凡,扭头对鲁冰说:“你看,这事兄台都没意思,你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啊!”鲁冰不理赵越,她双瞳剪水、笑语盈盈地盯着石凡,问道:“哥哥,你的姓氏名讳该如何称呼?”石凡回道:“姓孟,字石凡,你呢?”鲁冰脸一红,羞怯地低了头,她低低地道:“叫我鲁冰吧,我师兄叫赵越。” “这是我师叔!”鲁冰向石凡介绍,回过头来一看,哪里还有“千佛手”杨至悟的身影?石凡,赵越,鲁冰三人大惊,杨至悟的轻身功夫练到如此来无踪,去无影的地步,江湖中实在罕见!鲁冰脉脉含情地,对石凡悄语低言道:“石凡哥哥,你这样一人在江湖上流荡,不如与我们一道,大家有个依靠。”说毕,鲁冰热辣辣的眼睛顾自地凝视着石凡。没等石凡回话,旁边赵越醋意大发,他接过鲁冰的话道:“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人面兽心的人多的是,更何况江湖险恶,人家藏锋不露,你如何识别?还是各走各路吧!”石凡抱拳一捐道:“鲁冰师妹,赵越师兄,承蒙二位抬爱,在下不胜感激。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毕,石凡转身欲行。鲁冰梨花带雨,难舍难分,她从项上取下玉佩,然后给石凡戴上,鲁冰说:“玉佩有祈福和平安的意思在里面,石凡哥哥戴了它,我心里面才能安稳。”赵越大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石凡与赵越鲁冰师兄妹告别后,沿街一路走去。此时正好夕阳西下,但见顺天府中来了不少武林人士,他们或挎刀背剑,或执枪提棒,有单人独行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北方汉子的高大威猛,南方青年的矮小精明,尽在匆匆的一瞥之中……转过一个街口,却见两个汉子当街争斗起来。执剑的汉子紫髯飘飘,一身的精神气,不怒而威;握刀的汉子头额正中一络老大的刘海,象一个好斗的公鸡。握刀汉子双手着力往对方劈去,这一招乃是刀法中的“力劈华山”,持剑的汉子侧身躲过,还一招“毒蛇吐信”,那剑直奔胸际而去。握刀汉子一闪闪开,那刀旋风般钭劈过来,持剑汉子不以为意,待刀锋将及粘衣之际,剑身倏地贴上刀身,内力引得一引,那刀已失了准头,剑刃顺着刀身疾往下削,握刀汉子此时若不撒手,手指将尽被削断。忽听得“铮”的一声响亮,剑刀已分开,使刀剑的二人均大骇,原来,迫使刀剑分开的只是一粒围棋大小的石子!二人茫然四顾,未见掷石之人。 石凡上前劝解道:“二位兄台,如何当街就动起手了啊?你我同是武学后辈,当铭记学武诫斗的古训,崇尚以恩报怨的美德。”那紫髯汉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盯住石凡,眼里透出几许疑惑和不信任。头上留刘海的汉子更是直言不讳地问:“那粒石子是你掷的?”石凡摇摇头道:“我哪有那般功力!我见二位功力相若,久斗无益,不如我请二位,那边有个茶馆,我们去喝一杯茶,如何?”刘海汉子怒道:“我道石子是你掷的,既然不是,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无端的跑来趟这碗浑水?”紫髯汉子也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还道那石子是你掷的,我们无话可说。既然与你无关,会事的,走开去,刀剑无眼,伤了你还不是只有自认倒霉!” 石凡心下颇为不忿,我好心好意来解劝,反落得两边都不是。那使刀的汉子,刚才若不是暗里有人掷石解围,你那五指已是不保,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继而又一想,别人相斗,与已何干?硬要充当中间人,岂不是可笑之极!思念及此,石凡转身欲走。紫髯汉子忽道:“兄台,且慢走!”石凡看向紫髯汉子,听那人道:“兄台,你背负那剑,形状古怪,定非寻常之剑,可否展示一番,让我也开开眼界?”石凡面呈不豫之色,乃道:“此乃我师赠我之剑,师傅嘱咐,寻常之时,绝不可开看,还请兄台见谅。”紫髯汉子尴尬之极,一时无话。刘海汉子问石凡:“兄台如何称呼?”石凡说出自己的名姓,继而问道:“二位兄台又如何称呼?”刘海汉子道:“我是铁扇飞刀门下大弟子翁一亮,与我相斗的这个兄台,是华山剑派门下的周桐。说来好笑,我与周师兄本不相识,只因我二人同在一处喝酒,周师兄呤得一诗,那诗为: 阅尽苍海无人物 武林会盟我自舞 可笑刀剑均多情 未曾斩尽仓中鼠 只因周师兄诗中一句苍海无人物,我认为周师兄自视过高,把我们武林其他门派都视为无物,故而与之理论,言语之间,彼此不服,进而言辞龃龉,以致于动起兵刃,惹得兄台好笑。” 石凡笑道:“原来如此。周师兄那诗,确是好诗,颇对我的胃口。说到武林门派,功夫各有特色,道不得谁高谁低。若以武学个人修为而言,华山剑掌门人周炯、少林派如法方丈、天山剑法张钰是为当今武林顶尖一流高手,其他与之同名的如弹指神功张笑风、迷笑催眠术夏晨、拂兰指方虹等,武功深厚,神鬼莫测,哪是周师兄那句苍海无人物就定得了的?”石凡越说,翁一亮脸色越暗,说到最后,翁一亮瓮声瓮气地道:“原来石凡师兄与周师兄一般,直视我铁扇飞刀未入江湖顶尖武功之流?”石凡急忙辩解,翁一亮大声道:“既然你对我铁扇飞刀门也存亵渎之心,那就别怪我刀下无情了!”话声刚落,唿地一刀,径奔石凡头顶而来,石凡急忙侧身躲过。周桐在一旁忽然哈哈大笑,翁一亮停刀而问:“有什么好笑的?”周桐道:“翁师兄太性急了!看这情形,只要论及武功,谁没提到你那铁扇飞刀门,你就会青红不分,皂白不辨,当头一刀再说。”石凡双手抱拳道:“翁师兄,在下刚才出言无状,多有得罪,这厢有礼了。”言未毕,周桐倏地出手,飞抢石凡背负的宝剑。这下变起苍促,石凡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顺势倒地,一个鲤鱼打挺,又跳了起来。石凡两眼茫然地问:“周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周桐诡谲地一笑,回道:“石兄勿惊,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你那宝剑而已。”石凡心道,这个周桐,看来是个斫轮老手,不定何时,就会坠入其彀中,我须是离开此人方好。想至此,石凡对周、翁二人道:“二位师兄既已无事,小弟暂且告辞。”言毕,石凡转身即走,周、翁二人也不便阻止。 石凡行到街口,拐过另一条街,见一旅店,青布店招,“天下客”三字迎风飘扬。店门横匾五个烫金大字为:遍迎天下客。门侧有一下联为:走南闯北此处堪当歇马,上联处却是一片空白。石凡一脚跨进店去,旅店老板疾忙笑脸相迎。石凡问:“天下客,好店名啊!老板,门楣处,上联却是为何空着?”店老板谄笑道:“我店规矩,凡是能对出上联者,可免费住宿一晚,客官可有兴趣?”“原来如此,我有一上联,不知可否对上。”店老板大喜,急问上联为何,石凡道:“经东贯西笑问何可驻足,贯与闯相对,均为动作,不知此上联可称意否?”店板细一呤哦,点头道:“意思上也还对得过,比前几个客人作的上联好多了,就这样,免你今晚住宿费!” 天色已晚,石凡在房中却无法安睡。将及初更,忽听得房顶似有夜行人的声音,似蜻蜓点水般,只一瞬间,一切又归于平静。又过得一刻,门外走廊似有人经过,那脚步声极其轻微,若不是练武之人,根本发现不了这般响动。石凡盘腿坐于床上,双眼微闭,做起吐纳功夫。不一刻,石凡嗅到一丝异香,急忙凝神屏息,可是已晚,石凡颓然倒于床上。 房门一开,两个蒙面人潜入房内。其中一人低声道:“师兄,这小子身上并无那剑!”另一人道:“谅它也只在这屋里,我们仔细搜一搜。”两个蒙面人床上床下,柜里柜外,搜了个遍,只是没有那剑。一人忽道:“难道他那剑可伸缩?”另一人咐合道:“正是,我们再看看这小子身上。”二人在石凡身上搜查,却看到石凡腰间揣了一个金牌,二人急看,却是燕王府专用的金牌。执此金牌者,可随时出入顺天府,在顺天府里吃饭住宿,均可记帐,不用现银支付。二人见到金牌,大惊,原以为这小子不是流落江湖的一般武林人士,却原是燕王的座上客!一人道:“若然燕王知道此事,必然震怒,到时我们如何下得了手?不如把这小子做了,人不知鬼不觉地弄出去丢了,倒是省事。”另一人道:“师兄虑得周到,我去把风,师兄手脚利落些。”言未已,一人抽出腰间的短刀,刺向石凡的左胸。忽听“当”的一声响,短刀脱手飞出,直插进木柱之中。这人大惊,不敢再对石凡下手,急忙拉了望风的另一人,飞也似的跳过旅店院墙,消失在夜幕之中。 门外一老一少忽地跳进房中。那少的是一女孩,女孩说:“爷爷,你那弹石的功夫,真正天下再没有第二个,那短刀居然直没入木柱之中!”女孩扶起石凡,急道:“爷爷,这是上次那个背剑的男孩,怎么这般昏睡啊?”老人笑道:“这是中了迷香,你看窗纸上一个小洞,刚才那二人使出这般下流手段,不应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之人所为。”女孩急道:“爷爷,你快想法,让这个男孩醒来吧!”老人抚须哈哈大笑,笑毕乃道:“看把你急的,好象他是你什么人似的!别慌,去找一碗冷水来。”女孩匆匆向门外跑去,迎面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来人是旅店老板。听得有动静,旅店老板前来查看。女孩找来冷水,老人迎头泼向石凡,石凡打个冷颤,忽地醒了。石凡大睁了两眼,不明白怎么回事。女孩把事情来由说了,石凡道:“这么说,是你们救了我?”女孩明眸皓齿,柔情地点点头。石凡向老人磕谢救命之恩,老人侧身道:“不用如此,该谢的人,是她。”老人指一指女孩,女孩杏雨梨云,脸早羞得象红透了的苹果。女孩俏眼含情,她低低道:“哥哥,该如何称呼你?”石凡说了自的名姓,女孩道:“我叫晓风,姓谢。我爷爷是张笑风,我原是跟了我母亲姓。”石凡瞪大了眼睛,他问道:“是江湖上名闻遐迩的弹指神功张师傅吗?”晓风点点头道:“正是!”石凡急忙磕拜。 “你身上背负的长剑呢?”晓风问,石凡一蹬腿,倏地窜上屋梁。原来,石凡心下隐隐不安,环视四周,无处可藏,偶一抬头,看到屋梁高高在上,一般武林人士,没有相当的轻功,那是上不去的,所以,石凡把宝剑藏于屋梁之上。石凡跳下来,晓风为石凡拍去衣服上粘着的灰尘。石凡“啊呀”地一声怪叫,晓风吓了一跳,急问何事,石凡道:“我身上的金牌和一块玉佩不见了,定是那两个黑衣人偷了去!”“什么金牌?”晓风问,石凡道:“是燕王府的金牌。”“燕王府?”晓风惊讶地说,张笑风忽道:“嘿嘿,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是燕王府的人,晓风啊,你岂不是白费心思了!”晓风忽地拔出一柄短刀,刀尖直指石凡胸口道:“老实说,你是燕王府什么人?”石凡道:“燕王府朱棣与我并无瓜葛,我也不是燕王府之人。”“既如此,燕王朱棣的金牌何以在你身上?”晓风撤了短刀,仍紧紧追问。石凡道:“是燕王朱棣的女儿朱雨沁所赠。”“朱雨沁是何等样的女孩,她很美吗?”石凡却不能正面回答,说雨沁很美吧,必然会伤了晓风的心,若说是路上邂逅,何以一见面,就送如此珍重的礼物?晓风忽然丢了短刀,头扭过一边生起气来。石凡劝慰道:“我之所言,句句是实,日后你们自可对证。”晓风羞赧地一笑道:“石凡哥哥,我知道你所说都是实话。”晓风从随身携带的刀袋中拿出一把短刀,双手递给石凡道:“哥哥,小妹没甚礼物,只有这把短刀,颇为精致,留给哥哥,作个念想。”石凡接刀在手,细一打量,大惊,从身上摸出另一柄短刀,两刀完全一样,石凡道:“晓风妹妹,那天在土地庙,也是你掷刀寄柬,告诉我危险的吗?”晓风点点头,却不言语。过了一会,晓风忽道:“土地庙中,那和你结拜的女孩,就是燕王的女儿雨沁吧?”石凡道:“那时,她还女扮男装,我们准备结为异姓兄弟呢!”晓风破涕为笑道:“亏这个雨沁想得出来,女扮男装!” 张笑风插进来说:“燕王府之人,都不是好人,这位小兄弟,以后要注意了。”石凡点点头,他问晓风道:“奇怪,你爷爷那么高的武功,何不把弹指神功相授于你?”晓风回道:“我爷爷何曾不想如此啊!”晓风含笑说:“我爷爷那弹指神功,非得内力深厚者,不可习得。爷爷见我一时不能习得他的秘技,他又教我投掷飞刀的绝技。”石凡问:“除了飞刀,你爷爷还教过你什么绝技吗?”晓风道:“爷爷的风云剑法,一剑走江湖,那可没说的。爷爷的绝技可多了,他那弹指神功,天下再无第二人能会,飞刀绝技,爷爷传了我和大师兄,还有袖箭暗器,爷爷传了二师兄。”石凡道:“师妹且慢,你说的袖箭,可是三到五寸长的短箭?”晓风道:“正是,哥哥在哪里见过?”石凡道:“你那二师兄可是方昱?”晓风回道是,石凡说:“那天,燕王在校场点兵校武,我也在场。当时,一支袖箭疾飞而至,幸得我推了燕王一把。后来,雨沁设计,试出了投掷袖箭之人,方昱现在不知所踪。”“那就是了”晓风说:“燕王朱棣蛮横无礼,祸害乡邻,鱼肉百姓,早已激起公愤,听说他又蓄谋造反,只是他大权在握,有兵有势,谁也奈何不了他。我的亲哥哥就是被燕王的那些爪牙害死的,因此,我誓要报了此仇。”石凡却默然无语。晓风问道:“石凡哥哥,你在想什么?”石凡回道:“那天,在燕王府内堂,燕王的管家行刺燕王时,被一把飞刀掷中,死于非命,我想,在暗处掷飞刀之人,定是你的大师兄了!”晓风喜道:“原来师兄也在这里!”说到这里,她立刻捂了嘴,眼睛看向张笑风。张笑风装作没注意,心下却道:“这个逆徒,怎可助此叛逆!” 张笑风和晓风向石凡告辞,张笑风但捋须而笑,晓风却是依依不舍。临别之际,石凡忽然想到燕王朱棣欲在八月十五会盟天下英雄豪杰之事,他问晓风道:“会盟那天,你和你爷爷会来吗?”晓风柔情万种地说:“你呢,你会到吗?”石凡点点头,晓风说:“那天我和爷爷也会去。只是,燕王这人最是阴险毒辣,说不定在会盟那天,会定下什么阴谋诡计,哥哥,你可要十二万分的小心!”石凡笑笑说:“晓风妹妹,不必如此担心。他燕王既然要拢络天下英雄的人心,必不敢在会盟之时,加害前往会盟的武林人士。以我之见,燕王此举,意在甑选为他所用的英雄豪杰,为他即将南下作好人才的准备。”晓风满脸愁容,她幽幽地问:“石凡哥哥,那天,雨沁也会到吗?” 第3章 天色将晓,石凡走出旅店,但见街边健身的、练功的,三五成群;沿街摆摊的、卖小吃的,比比皆是。更有匆匆来去的夜行人,穿梭其间,显得顺天府的黎明时分与众不同。石凡在街边买了几个牛肉夹馍,他身上的银子,还是临别时雨沁专门准备的。转过两条街,东边天空,一轮红日已冉冉升起。忽听得西边街头人声嘈杂,并伴有器械的撞击声,石凡快步走向前去,却见两拨人在一起大声呼喝,长枪短剑交相辉映。人少的一方,似是道士,一色的青布长衫,手执铁剑;人数稍多的一方,似是江湖游侠,各样的装扮都有。 为首的道人庞眉皓发,虽是年届古稀,仍然内蕴精芒,目光如电。老道手中那把镔铁剑,舞成一团剑光,人剑不分。三个江湖怪客彼此呼号,枪刀齐举,合力迎战老道,兀是抵敌不住。老道左首,两个青年道人迎战四个江湖侠客,两柄长剑对两剑两刀,战得异常激烈。老道右侧是一个青年女子,一柄剑战一老一少,惊彩纷呈。石凡走得至近,大喊一声“各位英雄,暂且住手!”众人愕然,停下相斗,均看向石凡。石凡道:“在下石凡,各位英雄如何称呼?有什么梁子不可以揭过,非要如此以性命相搏?”老道说:“我等乃括苍山道人,为燕王的八月十五会盟而来。我是青葱道人,那女孩是掌门人之女,名叫欧阳思雨”老道手指左侧两个年青人说:“那两人是我派第二代弟子。”三个江湖怪客中,一满脸络腮胡的黑脸大汉忍不住大叫道:“我道是什么旷世英雄来把我等喝止,原来是这么个女兮兮的小白脸!我看你背负那把长剑也只好装装样子,反正我等也不在乎多你一个,你下场来啊,我们大伙再玩玩!”说得众人都笑。石凡却不愠不火,仍道:“以你等众人,围殴人家一个小女孩,这是江湖侠义人士所为吗?”黑脸大汉大怒,一步跳到石凡面前,戟指而言:“小子,别太张狂,要伸张正义,还轮不到你!”石凡哂笑道:“忘记问了,诸位英雄如何称呼?”少年侠客道:“斗老道三人乃江湖传闻的‘江湖怪侠’,斗两个青年道士的是‘洪门四杰’”少年侠客指着年长者说:“这是江湖人称的‘盲丐’,我是江湖人称的‘小呼风’”,石凡哈哈一笑说:“真是有趣,括苍山一派如何就同时得罪了诸位英雄,以致于你们同仇敌忾,必欲致括苍山诸人于死地呢?” 此时,黑脸大汉怒不可遏,他左手呼的一掌击向石凡,在石凡侧身躲闪时,右手鬼头刀从上往下钭劈而至,刀疾风劲,声势颇为吓人。石凡一跳跳开,黑脸大汉跟踪而至。欧阳思雨急喊:“石凡哥哥,快亮出兵器!”石凡道:“不是性命交关,我不能亮剑。”众人听得此言,俱哈哈大笑。黑脸大汉愈怒,石凡大言不亮兵器,对自己是极大的污辱,这口恶气如何吞咽得下?黑脸大汉咬实牙根,左手掌呼地从下搂击,掌心漆黑如炭,显然是练有极为歹毒的黑砂掌功夫,右手刀封住石凡退路,狠狠地往下猛劈,这是黑脸大汉的绝招“上下交征”。一般人使用兵器,以右手为主,两手同时使用两种不同的武功,在江湖中极为少见,两手武功配合得妙到毫巅之人更是少之又少。石凡躲得开黑砂掌,断难避过鬼头刀。在这性命俄顷之际,只听波的一声响亮,一粒劲疾的石子啪地一声打在刀身上,鬼头刀断为两截,而石凡已躲过大汉的黑砂掌。 黑脸大汉一脸茫然,顿时呆立当场。青葱道人功力颇高,他忽然说:“是弹指神功老前辈吗?请现身吧!”但见白云悠悠,哪里有弹指神功前辈的影子?石凡对欧阳思雨道:“女侠,贵派如何开罪这许多江湖人物?”欧阳思雨桃腮杏面,秋波微转地瞟了一眼石凡道:“这事让人如何说得出口?”众人中有人接口说:“原是洪门四杰的大杰朱未然见欧阳思雨长得仙姿佚貌,我见犹怜,又是孤身一人,遂生歹意,上前去一番污言秽语,欧阳思雨艳冠群芳,不可方物,如何能受此欺辱?于是大骂‘瞎了眼的狗贼!’恰好盲丐与小呼风经过此地,听得此语,盲丐以为欧阳思雨在骂自已,怒不可遏,侧耳听得欧阳思雨的位置后,呼的一掌拍过去。欧阳思雨羞愤难当,难以解说,便拔剑急刺,小呼风怕盲丐吃亏,也执刀助战。我们由此经过,见众人欺负一弱女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学武人之本份。正斗间,朱未然忽然哨声连连,我等众人不知何意,却见江湖三怪赶来,与他们站在一起,形成混战。” 石凡禁不住偷眼看向欧阳思雨,但见她手若柔荑,颜如舜华,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腮晕红潮,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皎若秋月,羞娥凝绿,娇莺初啭,微风振箫……真是说不尽的美丽,道不完的妩媚,石凡心旌摇摇,顿时羞红了脸,他微微地低下了头。 盲丐听得如此,不禁大怒道:“哪个江湖败类,当街欺辱女孩子,给我站出来!”朱未然欲待出头,二杰肖一同给了一个眼色,肖一同道:“这位前辈不必生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多看了女孩几眼,未必就是亵渎!你若要理解为精神上对女孩偎亵了,那是你的事。漂亮的女孩子,那漂亮本来就是让男孩看、让男孩欣赏、让男孩冲动的,若然没一个男孩关注女孩的漂亮,那女孩子还有自信吗,她不难过得要死!”三杰丁丕也道:“若要男孩不看,除非女孩自己弄个脸罩,或者把男孩的眼睛挖了去,让每个看到她容颜的男孩都变成瞎子!”盲丐大怒道:“你在骂谁瞎子呢?”丁丕回道:“又没有说你,你又何必多心!”话未毕,盲丐呼的一掌,击向丁丕。丁丕跳一跳躲开,然后舞动双枪,攻向盲丐。盲丐虽然目不能视物,但听音辨形的功夫却非同小可,掌法又异常凌厉,二人斗得十来个回合,丁丕已渐落下风。 肖一同颇为机敏,他见久斗下去,丁丕必然落败,于是,肖一同高声大叫,扰乱盲丐的听觉。丁丕也颇为灵醒,他持枪凝立,眼睛只是注视着盲丐。盲丐一时不知道丁丕站立何方,心下着忙,急忙运气于身,以求自保。丁丕见此情形,知道机不可失,双手持枪,悄无声息地向盲丐慢慢刺去。这边厢惹恼了“小呼风”赵海,只见他一个飞跃,剑尖已抵在丁丕后心。原来,丁丕全神贯注,生害怕出得一点声音,引起盲丐惊觉,所以,未曾防备赵海闪电般的一剑。朱未然与肖一同眼睛只是放在丁丕的双枪上,哪曾留心那个尚未成年的赵海?这下变起苍促,丁丕双枪距盲丐前胸仅不到半寸,丁丕只要一加力,盲丐必死无疑。赵海的剑尖已抵在后心,丁丕若然一动,那剑必定穿胸而出,性命决然不保。 肖一同脑子颇为活泛,当此之时,肖一同喊道:“丁师弟,你们要演练招式,也不必定要在这个时候,还不赶快站过一边去!”丁丕借了这个台阶,收起双枪,走过一边。小呼风扶了盲丐,站到石凡身旁。便在此时,一个脸形瘦削、满脸疙疙瘩瘩的的汉子站出来,他叉腰而言道:“我是江湖三怪之一,人称‘咸猪手’吕斌。那个女孩子诚然漂亮,便是倾人城倾人国,难道就不能看她一眼?洪门四杰多看了几眼便当剜目挖心,似这小子”吕斌手指石凡说:“偷眼旁观,一脸迷醉的样子,就依律合法,不该遭到谴责?”括苍山青葱道人说:“你等当时不在现场,那等污言秽语,如何说得出口!便是神仙也难以忍受,何况是千娇百媚的女孩子?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跑过来就舞刀弄枪,这是何道理?”吕斌气嗝在胸,一时无话。三怪中的“穷秀才”曾雷手摇铁扇,打个哈哈站出来道:“话都是你们在说,何不问问洪门四杰?”众人尽都看向洪门四杰,朱未然无言以对,肖一同道:“谁见证了,我等说甚污言秽语?青葱道人你们几个看见了?盲丐与小呼风看见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伍柏道人说:“女孩本人已证实你等出言无状,她气愤不过,才上前来讨个公道,这又有何说?”肖一同诡笑道:“你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女孩一漂亮,你们都被她摄了魂去?漂亮说天是黑的,天就是黑的了吗?漂亮说满地是金子,你们就相信每个人从此都可以成为富翁了吗?漂亮让你们跪拜瞌头,你们都甘愿作裙下之鬼、从此成为漂亮的俘虏吗?漂亮让你们把嘴巴缝上,是不是你们从此就可以不吃饭了?”伍柏道人又欲说话,欧阳思雨急红了双眼,她一跺脚,转身跑开。石凡怕欧阳思雨出事,急忙追了过去。 石凡追出很远,没看到欧阳思雨的踪迹,回身转来,括苍山青葱道人与江湖三怪、洪门四杰、盲丐和小呼风等人也都没了身影。石凡的心要蹦出来似的,为何不能平静?石凡急忙坐于一棵树下,盘腿打坐,运起吐纳之功。一顿饭的时间,石凡正欲前行,欧阳思雨的倩影又飞到眼前,正所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石凡不能自己,如中邪般呆立原地。过了许久,石凡如梦方醒。想起雨沁妹妹赠金牌,鲁冰妹妹赠玉佩,晓风妹妹赠刀,自己也不曾似这般丢魂失魄,这个欧阳思雨,真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女神吗?石凡感叹良久,乃作春诗一首,其诗云: 海棠春睡芍药娇 花带凝露眉含俏 **好做终易醒 相思易染却难消 其时天已近午,石凡一脚跨进一座酒楼,拣靠窗的一处八仙桌坐下,以掌击桌道:“小二,来一坛好酒!”小二慌忙前来问道:“客官,我这里有杜康美酒,诗仙太白酒,宫廷御酒,请问要哪个?”石凡高声道:“杜康杜康,心系欧阳,诗仙诗仙,梦绕魂牵,御酒御酒,此情悠悠,每样酒都来一坛,牛肉大盘的只管切来!”隔邻一桌,一个戴毡笠帽的青年遮了脸,背对了石凡,独自慢慢饮酒。石凡颇为惊讶,这背影如此熟悉,这人似曾在那里见过。管他呢,只顾喝酒!石凡大碗喝着酒,时不时呤上几句古诗,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酒意。石凡以掌击桌,当作拍子,大声呤道:“红酥手,黄藤酒,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邻桌那个青年忽然“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石凡仗着酒劲,击桌而言:“什么人,敢笑我呤哦古诗?”忽听得银铃似的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首词,硬拉在一起,却不令人喷饭!”石凡大惊,听这声音,不是欧阳思雨是谁?石凡慌忙看过去,邻桌哪里还有那个青年! 石凡冲出酒楼,街道上,人来人往,并没有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石凡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走不多远,酒涌上来,一下扑倒在地。石凡翻身坐起来,抬头一看,眼前竟是一座灶君庙。“阎王爷是神仙,灶王爷是神仙,欧阳欧阳,你会否也是神仙?”石凡嘴里喃喃道。醉眼迷蒙中,石凡看到三个青衣女尼,背负长剑,由灶君庙前匆匆走过。石凡正自惊讶间,又见两个猥琐的男子跟随于后。这两个男子鬼鬼祟祟,必有所图,女尼们是否还不知道危险?石凡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急忙蹑手蹑脚,紧跟在两个男子身后。女尼走到一处树林中,东瞧瞧,西看看,一副着急的神情。紧随其后的男子跳出去,其中一人,伛偻着腰,年将届老,一双色眼贪婪地盯住女尼。另一人是个壮年,左眼已眇,右眼只是盯着女尼中最年轻的一个女孩看。那老者大叫一声“兀那女尼,你们不用找了,你师太这时已被我大师兄用计,调回了峨嵋山。你们三人还是乖乖地跟了我们,作押寨夫人,岂不是胜过青灯白菜的苦日子!” 女尼惊恐不安,忽地拔剑在手。那壮年眇者说:“二师兄,你我凭本事,谁抓得女孩子,那就是谁的,好不好?”老者哈哈一笑道:“师弟是怕我把这三个女孩子囫囵地吞下去,不分你一杯羹吗?”壮年眇者又说:“看你那饿相,我就害怕有这事。”“说哪里了”老者又道:“好歹我们还是师兄弟,俗话说,上山打鸟,见者还有一份呢!”“动手了!”壮年眇者喊一声,忽地向前冲去。三个女尼急忙持剑自保,壮年眇者围着女尼团团转,却被三柄剑逼在圈子外,一时不能得手。老者跳到前面,突地一掌,挟着劲疾的风,扫向女尼,三个女尼的剑尽被扫落地上。老者一阵yin笑,正得意间,突听得惊雷也似的一声暴吼,老者惊愕地一瞟,却见一个半醉的青年站在面前。石凡借着剩余的酒劲,伸指如戟。指着老者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等是什么人,报上名来!”三个女尼趁此时机急忙拣起铁剑。 老者不知道石凡的来路,一时不敢托大,乃说道:“好汉,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江湖上,哪里不会照面?我是江湖上人称‘怪邪’的黄一虎,那青年是我师弟‘黄邪’周涛,好汉如何称呼?”石凡道:“原来是名闻遐迩的‘江湖三邪’,在下石凡。黄老前辈,这三个女孩子如此孤单可怜,何不放过她们,也是积善行德,做一件大好之事?”,黄邪周涛阴恻恻地一声怪笑,讥讽地道:“说得轻巧,掂根灯草。你小子算哪根葱,凭你一句话,就让老子放过到手的美人,天底下哪找这样的好事?”这时,三个女尼慢慢地移步,走到石凡身后。石凡两眼瞪着天,不屑一顾地问:“那按阁下之意,要怎样才可放过这三个女孩?”周涛右眼瞪得圆鼓鼓地说:“只除是在我掌下走得过十招。” 石凡心道,周涛如此口气,想来,掌法必有过人之处,且接他几招,看是如何。想至此,石凡道:“你说的话,可做得了主?”周涛傲然道:“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进招吧!”石凡渊渟岳峙,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周涛道:“你既口出大言,何不拔剑?”石凡回道:“我师曾敦敦嘱咐,非到生命交关之际,不得拔出此剑。”三女尼中,那最年轻的女孩子红了脸,把她手中的铁剑递给石凡,女孩眼看别处道:“石凡哥哥,对付恶贼,不可大意,用我的剑吧!”石凡看那女孩子,女孩冰肌玉骨,明艳如玉,石凡竟有些傻了。 周涛却不按江湖规矩,忽地一掌,竟偷偷地向石凡击来。石凡已接过铁剑,左手一带,把女孩带向后边,右手剑直削周涛手掌。周涛敢对石凡说走不出十招的狠话,绝不是空口说大话,而是有真才实学。偷袭石凡那掌,看似凶猛,却是虚招。石凡引剑削来时,周涛变掌为拿,竟施展空手夺白刃的招数,硬抢石凡手中的铁剑。石凡见事不谐,未待剑招使老之际,急忙变招为退步后撩剑,那剑尖挽了个剑花,又刺到周涛腰肋。周涛左手五指如钩,忽地硬抓铁剑,使的是“鹰爪功”的招数,右手一掌猛击,使的却是“开碑手”的功夫。周涛左右两手同时使出完全不同的武功招式,堪称武林一绝。石凡本能地挥剑挡削周涛的鹰爪功,剑爪尚未接实,周涛的开碑手又已临头,石凡不及变招,只得将剑身微往上捺,剑尖却指向周涛的左肋,此时,石凡身子微微矮了下去,恰好是李茗那个绝招“一苇渡江”的上半式,周涛开碑手如往下劈,将劈在石凡微微上托的剑刃上,周涛在这危急时刻,忽地吸气缩腹,石凡的剑尖已抵上周涛的青衣,却无法再往前送得一分。周涛后跳一步,脱离石凡铁剑的威胁。石凡也一个侧滚,再施展一个鲤鱼打挺的招数,站了起来。 石凡偷学的那招“一苇渡江”,使得颇为生疏。若然挥剑流畅娴熟,周涛恐怕是血溅当场了。周涛使出两招,石凡还以一招。离周涛所说的十招还差得很远,周涛却呆若木鸡,不敢再出手。周涛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孩,怎么有如此精湛的剑术,只一招,就破了自己赖以成名的功夫。再比下去,石凡的剑招还不知怎样地精妙,若然自己身上挂彩,那“江湖三邪”的威望就全折损在这个小子手中了。石凡持剑傲立,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那冰肌玉骨的女孩这时竟天真地拍手道:“石凡哥哥,你赢了!” 黄一虎干咳了几声,然后站出来道:“小子的剑法果然精妙!你师承何人?”石凡回道:“前辈,我师尊并不让弟子提及他的称号。此事前辈行得差了,三个女孩子,青灯伴日,已是极苦的了,如何还要逼迫于她们?此事若在江湖上传了开去,前辈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请前辈三思。”黄一虎又道:“按说,我们当履行刚才许下的诺言。但那只是周涛师弟一人的意思,我并未答应。”石凡心下却有些不安,仍说道:“前辈言犹未尽,请把话说完。”黄一虎手指冰肌玉骨的女孩道:“这个女孩,如此清秀可人,老汉毕生仅见,如不得一夕之欢,老汉只好把血洒在这儿了!”石凡如梦方醒道:“闹了半天,你们还是贼心不死啊!”黄一虎又道:“小子剑法如此精妙,老汉忍不住手痒,也想在剑法上与你过过招。这儿有一支香,若香燃尽,我在剑法上仍不能胜你,我老汉空有爱这女孩之心了,便当自吻当场。”言毕,黄一虎倏地亮出宝剑。那宝剑剑刃如一泓碧蓝的海水,阳光下透出几分斑斓,显见得剑刃锋利无比了。 此时,冰肌玉骨的女孩站在石凡面前,她深情地凝视着石凡。女孩那脸艳若桃花,风情万种,吹弹得破;那双凤眼脉脉含情,燕语莺啼,嘤然有声……石凡不禁心旌摇摇,不能自己。女孩说:“石凡哥哥,你还是走吧,不要为了我而白白丢了性命。师姐妹们都叫我‘洗心’,你也这样叫我一声,好吗?”石凡注视着洗心,他温柔地说:“洗心妹妹,你不用担心我。”那黄一虎哪见得洗心与其他男孩这般挨近说话,妒忌之火瞬间爆发,但听虎吼一声,黄一虎飞身向前,一剑疾刺石凡,石凡挥剑急拒,洗心大喊道:“那支香,却为何还不点燃?”周涛把香点燃,随手插于地上,目光却只是贪婪地在洗心脸上转来转去。 却说黄一虎心急火燎地,上来就是一招“仙人指路”,石凡回一招“横江截斗”,黄一虎因洗心温情脉脉地看向石凡,故而心浮气燥,黄一虎的剑招使出来一半就走了样。石凡心系洗心,出招之际,紧忙中回眼一瞥,见洗心仍站在自己身后,大急,那招“横江截斗”也只使得一半。洗心明白石凡的心思,急忙退后几步。 黄一虎到底是江湖老鬼,见一击不中,急忙宁心屏息,调匀呼吸,待得心神归一,一剑缓缓刺出,仍是那招“仙人指路”,石凡刚使出师付所授无极剑法中的“横江截斗”,忽听得洗心在身后“咯咯”地笑过不停,黄一虎见洗心如此艳笑,一时看得呆了,石凡回头看去,只见洗心以袖掩面,兀是笑个不停。石凡问道:“洗心妹妹,为何如此欢笑?”洗心边笑边答道:“我以为,黄一虎是老前辈,必定有什么深奥的剑招,原来就只会那招‘仙人指路’啊!”黄一虎大叫道:“洗心妹子,我的心肝,看好了,我就只用这招‘仙人指路’”黄一虎的剑仍是缓缓向前递出,石凡却不知如何出剑,疾忙跳过一边。黄一虎跟踪追至,又是一剑“仙人指路”,石凡回一招无极剑法中的“铁闩横门”,两柄剑看看相交之际,黄一虎那剑忽地下滑,右脚一个弓步,身子已矮了半截。说时迟,那时快,黄一虎倏地一剑上撩,那剑快逾惊风,剑尖直指石凡胸肋。洗心一声惊叫,众人以为石凡必遭毒手,却见石凡晃晃悠悠已站过一边,黄一虎那致命的一剑却已刺空。原来,黄一虎剑招由极缓的“仙人指路”转为极快的撩刺时,石凡见机得早,黄一虎这招与伏魔剑客的绝招“拗步后撩剑”极为相似,石凡变招抵敌已是不能,只得伏身弯腰,一脚倒踢,却是赵越的那招“倒踢垂柳”,黄一虎一剑刺空,忽见石凡飞腿踢至,回剑不及,也只好后退一步,躲过石凡这凶狠的一击。 两人一退复上,斗在一起。黄一虎出招之际,不忘看一眼洗心道:“洗心妹子,我还是那招‘仙人指路’哈!”石凡试过,“横江截斗”和“铁闩横门”都不容易对付黄一虎那“仙人指路”的变招,一时不知哪招更管用,只好舞成一团剑光,不求攻敌,但求自保。石凡这招,乃是无极剑法中防守的精妙招式,叫做“万变剑影”,这招使得好,端的是风吹不进,水泼不透。黄一虎此时也无计可施,只好围着石凡团团转,乘隙进剑。这样约摸有半个时辰,石凡的剑慢了下来。黄一虎大喜,正欲一击奏功,却听洗心道:“黄一虎,你自认为是前辈英雄,对付一个后辈,居然还要用上兵刃,好叫人看不起啊!”黄一虎急忙点头道:“洗心妹子,你说得是,我这就弃了剑,单凭我这双肉掌,也要胜了这小子!”黄一虎弃剑于一旁,双掌一错,倏地发招。石凡急使招“傍花拂柳”似攻似拒,不待黄一虎变招,石凡接着又是一招“孤凤划空”,但见衣袂飘飘,石凡身形潇洒飘逸,曼妙之极。黄一虎见石凡剑法颇精,一时无隙可乘,于是运气于掌,双臂通红,双掌胀大如簸箕,搂头就抓,石凡飘身躲过。但见黄一虎每每抓空,掌力遥空所击之处,不是树断就是石裂。石凡身形只要慢得一慢,就有伤毙掌下之虞。 洗心“咯咯”地又笑,黄一虎心神一荡,他停住掌问:“洗心妹子,你又笑什么?”洗心边笑边说:“黄一虎,你猜我最恨什么?”黄一虎垂手问道:“你说。”洗心忽然说:“我最恨那些欺负我们女孩之人,我要你把周涛擒了。”黄一虎大声道:“洗心妹子,我听你的。”话音甫落,黄一虎忽的一掌击向周涛,周涛大惊,一闪闪开,慌忙说道:“师兄,我们是兄弟,你怎忍心下得了手?还有,燕王爷交待的事,你又如何回复?”黄一虎眼睛一瞪道:“什么兄弟不兄弟,燕王爷不燕王爷的,我只喜欢洗心妹子,识相的,背缚了向洗心妹子负荆请罪,不然我打折你双腿,叫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周涛忽然双膝跪地,面向洗心道:“洗心妹子,都是我有眼无珠,惹你生气,你饶了我罢,从此你要我向东,我绝不敢向西。”洗心把头掉过一边,她对黄一虎道:“你还要和我的石凡哥哥过招吗?”黄一虎急道:“不敢!不敢!洗心妹子,你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洗心对石凡嫣然一笑,吹气如兰道:“石凡哥哥,你和我们同回峨嵋吧!”石凡呆立当场,不知所以。洗心笑笑又说:“石凡哥哥,可愿和我一起回峨嵋?”石凡机械地点头道:“愿意!愿意!”“那我们走吧!”洗心说,石凡伫立不动。“又是为何啊,石凡哥哥?”洗心感到有些诧异,石凡道:“洗心妹妹,我还有血海也似的父仇要报,待我报了父仇,再来峨嵋找你,好吗?”洗心依依不舍,她要石凡摊开两掌,擢纤纤素手,在石凡掌中轻轻一握,然后,带着满脸红晕,转身飘然而去。 石凡转出树林,心中茫然若有所失。想洗心那艳美绝伦的容颜,还有那荡人心魄的娇笑,从此往后,何时再见?思念至此,情思上涌,乃作“垂丝海棠”诗,其诗为: 垂丝垂到相思中, 相思染得人尽疯。 欲执君手话衷肠, 却是幽幽一场梦。 石凡呤哦毕,忽然想起与周涛交手时,周涛的双手互搏术,石凡未曾练有鹰爪功,也没有练那歹毒的开碑手,但双手互搏却是江湖流传久远的一门绝技,石凡回忆中,按周涛的动作比划起来。操演良久,石凡总觉得别扭,心道,人家那是一门绝技,哪有一见就会的道理?石凡在地上拣起一段枯萎的树枝,学起黄一虎的“仙人指路”来。按说,学剑之人,“仙人指路”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剑招,人人皆会。但要象黄一虎那样灵活运用,把这极平常的一个剑招演变为绝招,却极为不容易。黄一虎老前辈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血,别人也许永远无法窥知。石凡试着象黄一虎那样,由“仙人指路”变招为拗步后撩剑,试了许久,动作终是不连贯,黄一虎当时变招之快,真是疾如惊风,快逾闪电,这招强大的攻击力也许就体现在变招的快捷上,“仙人指路”可慢慢悠悠地使出来,让人麻痹,甚至对出剑之人产生不屑一顾的心情,但“仙人指路”的变招却倏忽而至,让人没有反应时间,难道这就是黄一虎“仙人指路”剑招的精髓吗?更为惊人的,是黄一虎弃剑后使出的劈空掌,那要多么深厚的内力修为,才能达到隔空击物,树断石裂的境界啊! 石凡走出树林,一眼看到那座灶君庙,想起醉酒之事,不禁大惭。此时,夕阳西下,顺天府内,行者匆匆,做营生的,却翘首以盼,等待着夜市的来临。石凡在街道中信步走着,忽见一家字画店,店招甚为怪异,其名为“笔走龙蛇”,石凡暗想,说书法笔走龙蛇尚可,画又如何体现“龙蛇”的动感呢?石凡有了这样的疑问,便一脚跨进字画店。字画店里已有几人在与店主讨价还价,店面本来就不大,如此一来,便有了拥挤感。石凡招头一看,字画店四周墙上,挂满了字画,字是一些“福”、“禄”、“寿”、“喜”以及对联,书法却各异,包括欧体、颜体、柳体、赵体四大书法,还有褚遂良,虞世南,张旭,怀素等书法字样。再看画作,石凡大为惊讶,所有的画作都以龙蛇为主题,难怪店招取名为“笔走龙蛇”。石凡要店家为其现写一诗,其诗为: 此情已是缱绻 难解心底缠绵 从此谁与相共 对月起舞翩跹 店家问石凡喜欢什么字样,石凡道:“还是颜真卿的字来得粗犷一些,就他的吧。”店家铺好宣纸,那管狼毫蘸得墨浓,屏口气,一挥而就。石凡道:“店家真好功力,书法讲究‘逆按提行顿转收’七字,又说‘欲下先上,欲上先下,欲左先右,欲右先左’店家运笔中,浑然不觉,若不是店家功力已臻化境,如何能够做到?”店家回道:“承蒙过奖,吃饭的家伙,都得运用熟当。什么已臻化境,那是蒙外行人的,我若有那样本事,也不在这里开这个小店了。”石凡一边付款,一边细细揣摩这幅诗作,忽有一人拍石凡的肩头,石凡遽然缩身,回头茫然道:“你是何人?”那人道:“我若心存歹念,兄台项上人头早已没有了。在下叫周忌,是明远山庄相邀之人。”石凡双手抱拳道:“适才多有得罪,周兄有何吩咐,请说。”周忌道:“兄台擅长诗文,真好雅兴。前边明远山庄庄主刘笑天也颇通诗赋音律,最喜结交兄台这样文武兼修的青年,兄台何不与我同赴明远山庄,大家谈诗论剑,畅意人生,快何如之?”石凡心下暗道,父仇一时难觅踪迹,也不便挂在嘴边,逢人便说,只好暗暗打听。既是什么山庄庄主,必定人缘宽广,也许在他那儿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思念至此,石凡道:“兄台如此盛情相邀,小弟若再推却,是为不恭了,小弟愿与兄台同赴明远山庄。” 石凡随周忌前往明远山庄,二人边走边谈。听周忌所谈,天文地理,三教九流,琴棋书画,诗文拳剑,无所不会。石凡颇惊,要知道,一个人的精力始终有限,要想门门会,样样精,那是不可能的,但从周忌嘴里流露出的知识看,周忌对各样知识的认知度已不是简单的一个“会”字所能概括的。行有半个时辰,二人走到一个浓荫遮蔽的所在,那苍翠的树林旁,一个巨大的庄园呈现在眼前,庄园的土红围墙长有一里左右。庄园正门一对石狮守门,狮子通身白里透明,是石是玉,没人知道,光凭这对石狮就不难看出,庄园主定非常人。庄园门正中楷体大书“明远山庄”四个烫金大字,左下却留有“唐褚遂良题”几个小字草书。两旁对联为:明目寡欲宁神和气,远诽拒谗歇争顺心。石凡心道,看这对联,庄园主人已是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周忌报上名号,庄园守门之人引领周忌与石凡进到庄园里的“碧云轩”,庄园主刘笑天正与一青年人在“碧云轩”里喝茶。 听得周忌即为其邀之人,刘笑天大喜。周忌介绍石凡,作得好诗,刘笑天忙道久仰。刘笑天介绍身旁那青年道:“此人乃云峰山绛云观观主卢照炯,是我之好友,赋诗舞剑,样样精熟。”卢照炯忙拱手道:“观主谬赞,在下只是粗通文字而已,其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四人当下分宾主坐定,侍者奉上茶水。 周忌道:“承蒙庄主呼唤,在下不敢不来,不知庄主有何教诲?”刘笑天正欲开言,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从远处传来,笑声未毕,一个明眸皓齿、千娇百媚的女孩从屏风后转出,但见女孩仪态万方,绰约多姿,仙姿佚貌,我见犹怜,说不得环肥燕瘦,也道不尽闭月羞花……石凡大惊,这样一个庄园里,竟有貌美如斯的女孩!那女孩盈盈一笑,满屋馨香撩绕。但见女孩轻启朱唇,巧笑嫣然道:“哥哥,你这里来了贵宾,怎不告诉小妹一声?”刘笑天道:“这不,大家刚坐定,正要差人过来呢。”刘笑天笑着对大家道:“这是我妹子,叫刘建英,天生的一个喜动不喜静的女孩。”刘建英欢喜道:“哥哥,既然大家相聚一处,何不到‘水月轩’去,大家临水品茶,当花呤诗,却不是好?”刘笑天哈哈一笑道:“如何,我才说你喜动不喜静。也好,我们大家就去‘水月轩’” 从碧云轩转出,通过鲜花拱成的甬道,穿出一个月亮门,但见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月牙般的湖泊呈现在眼前:湖水清莹,似一泓翡翠,又似满湖绿玉;湖边杨柳依依,柳绦飘飘,一碧如洗;更有那深红浅红、深黄浅黄的花朵似项链般镶嵌在湖的周遭,让人感到恍如置身梦境一般。湖边一处飞檐翘角的鸳鸯亭,红翠相扶,只剩得蜿蜒的花径和半个亭身。刘笑天手指鸳鸯亭道:“诸位请看,那便是‘水月轩’” 花径尽头,水月轩如婷婷少女般伫立在众人眼前。刘笑天道:“‘水月轩’的名字是我妹子所取,大家以为如何?”卢照炯道:“何不就叫双亭?便是鸳鸯亭也好!”刘建英娇笑道:“双亭?便是傻子也知道这是两个亭子!这个名字有何诗意?鸳鸯亭应有出处,没出处应有典故,何况鸳鸯两字也太露太俗,这个名字也是不得要领。”卢照炯两眼一瞪道:“明明是亭,何来轩啊?‘水’字也罢,那月在哪里呢?”刘建英忍俊不住,她又笑。石凡道:“观主,你看这一湖碧水,似那美人弯弯的峨眉,那个‘月’字在这里呢!”周忌也道:“其实,是亭便是亭,是轩也是轩,这全在各人。”刘笑天大笑道:“这有点意思了,佛教讲究心禅,心中有佛便有佛啊!”卢照炯恍然道:“如此,便有指鹿为马的说法了,是这个意思吧?”周忌道:“观主太实诚了!不外乎是个名字,想怎么取,还不是在于你自己,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众人随刘笑天进到水月轩,刘笑天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侍者送上香茶并各式水果糕点,然后退出亭外。刘笑天道:“各位,我这香茶并非本地所产,观其汤色,品其香味,有谁知道这是什么茶?”卢照炯揭开茶盖,一股馨香充溢满室,但见茶碗里烟汽氤氲,并没有一片茶叶,卢照炯说:“这股馨香如茉莉,或是茉莉花茶,不知我猜得对与不对?”刘建英忽然拍手笑道:“观主猜对了,你那碗茶确是上好的茉莉花茶。”周忌揭开茶盖,一股熏心的香汽充溢空中,周忌偏着头看了看茶烫,用舌尖舔了舔茶水,细而呷一大口,然后闭目回味了片刻,乃道:“这茶汤极为柔和,吞咽茶汤时,舌头底面缓缓生津,有不断涌出细小泡泡的感受,我想,这是六十年以上的普洱茶。”刘建英又道:“这个客人好生厉害,连‘舌底鸣泉’的感受也能体会到,是真正的茶博士!”石凡揭开茶盖,却见茶碗中一碗碧绿,石凡笑道:“绿茶很多种,嗅其茶香,我这碗当是西湖龙井。”刘建英素齿朱唇,娇音萦萦道:“石凡哥哥一语中的,真正好眼力!”刘笑天又道:“各位眼力俱不俗,人间有仙品,茶为草木珍。浓茶解烈酒,淡茶养精神,花茶和肠胃,清茶滤心尘,不知弊人的看法对否?”周忌道:“庄主所说乃茶之功能,天下名茶何其多,庄主试作一归纳,可否?”刘笑天大笑道:“老夫的眼光也许会有偏见,诸位莫笑。我所知天下名茶,可归纳为乌龙大红袍,黄山素毛峰,南生铁观音,北长齐山云,东有龙井绿,西多黄镶林……其余如普洱,碧落春,茉莉等俱为饮茶之人所喜爱,可是这样?”周忌点头道:“庄主所言俱是。” 刘建英忽道:“我们这样呆坐有什么意思?不如来联联句,或即景赋诗,岂不是好!”刘笑天拍掌道:“还是小妹想得周到,既然闲聊无益,大家就呤哦几首诗,以此助兴。”卢照炯拱手道:“愿听庄主安排。”周忌与石凡同声道:“客随主便。”刘建英巧笑倩兮,清喉娇啭道:“如此,我就占先了。”刘建英的诗为: 柳绦轻轻漾花容 碧水清清风与共 佳客悄悄临池水 为梦幽幽话昵哝 卢照炯道:“妹子才思堪比苏小,四句四个双音词用得极妙,末句那个‘幽幽’蕴含无穷意味,不知谁有幸当得此诗呢?”刘建英眼波流转,粉腮红润,丰神冶丽,风情万种,石凡一时间竟看得呆了。卢照炯咳嗽一声,石凡遽然惊醒,脸上火辣辣的,竟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在众人的目光都在刘建英身上,没人注意到石凡。卢照炯又道:“小妹有诗在前,在下说不过,也有一诗,请诸位指正。”卢照炯的诗为: 水木清华风婀娜 九天跌落碧玉匣 化作湾湾新月湖 王母摇头难作价 刘笑天哈哈一笑说:“想不到,我这一湾碧水,竟是这般神奇,卢兄抬爱了!”卢照炯道:“城中有这样的湖水,非皇亲,则国戚;非王爷,则重臣。庄主有这明远山庄,定非常人啊!”刘笑天又是一笑,捋须道:“卢兄猜对了一半。”周忌接过话题说:“卢兄这诗,水木清华乃是静态景观,忽忽清风扑面,似美人婀娜多姿,这个拟人把美景写活了,佩服!我也有一诗,请诸君点评。”周忌的诗为: 一气氤氲出九州 金戈铁马天下忧 风起水月英雄泣 笑把诗酒解千愁 刘笑天听毕,口里只是称赞道:“好诗啊,好诗!”刘建英提醒道:“这个周先生的诗果然不凡,只是诗中把天下将乱之因归为我们水月轩,于情于理上有些讲不通。”周忌只是阴阴地笑,却不接话。刘笑天又道:“妹子,你傻啊,谁说‘水月’就是‘水月轩’呢?周先生的高妙就在这里。诗中之句,如那情人之间的一个眼风,只可意会啊!”卢照炯道:“天下乱不乱,我等不可坐谈天下时政。听人说,庄主英雄豪爽,多有江湖豪杰前来投靠,不知在下所听是否为实?”刘笑天仰天大笑,众人不明其意。笑毕,刘笑天道:“卢兄所言属实,诸位也是性情中人,我自是想结交各位英雄。”卢照炯点头道:“难得庄主如此爽快,庄主也请赋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刘笑天也不推辞,开口即道: 刘姓江山吕氏坐 是非屈直我评说 但提三尺斩龙剑 水月英雄弹铗歌 第4章 听罢刘笑天的诗句,石凡大骇,乃道:“庄主此诗恐要惹出事端。”刘建英双目温柔地注视着石凡,她说:“石凡哥哥,何出此言?”石凡道:“这诗颇有气概!吕氏乱政篡权,这已是定论,如何又由你哥哥来评说?想见你哥哥心胸绝非常人所及。皇上常自比为真龙,谁提斩龙剑啊?看诗的下句,原是水月英雄……这诗绝不可流传到外面去!”刘笑天不以为意,接口道:“现今朝庭朝也议削藩,晚也论削藩,周、代、岷、湘、齐诸王已先后被削夺,湘王也自焚,看看就削到燕王了,须知燕王不是好相与的,常言道得好,物极必反,不要到时削得天下大乱,皇帝的宝坐被他人坐了去。”周忌道:“目下之势,朝庭削藩已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唉,到时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刘建英道:“石凡哥哥,当此佳时,你也作诗一首,可好?”石凡只是贪恋地看着刘建英,魂不守舍,竟不知刘建英在说什么。及至明白刘建英是要自己作诗时,乃苍促作黄花槐诗一首: 黄花笑映绿翠中 艳绝秋阳诗意动 从此季节当变换 一颦一笑胜春风 刘建英何等聪明,她当然知道石凡诗中的黄花所指,一时之间,双瞳剪水,粉脸颇为羞涩。卢照炯喝一声好,笑对刘建英道:“妹子真如诗中所说艳绝天下,难怪石兄也有些微醺了。”刘建英把脸转向石凡道:“石凡哥哥诗中乃是盛赞湖岸边那些绰尔不凡的黄花槐,何曾有一字提到人啊?”面对刘建英,石凡却有些心旌摇摇,神思恍惚。刘建英又道:“石凡哥哥,你那诗把黄花槐都写活了,再写一首诗,好不好?”俗话说,世上最难拒绝的,是美人的请求。当此之时,石凡若夜里梦游一般,美人的话即是圣旨,哪有不依之理?石凡又作衰草诗一首,如下: 离离衰草哀秋风 时序更替难怨梦 但有殷勤寸心存 他日呤诗春雨中 卢照炯道:“石兄此诗与前诗大不同,前诗心情愉悦,故有‘一颦一笑胜春风’的欢歌;此诗心绪烦愁,以‘离离衰草哀秋风’作为起句,让人沉浸在悲秋的愁绪中。石兄在这片刻时间如何作到掌控自己的情绪,或喜或忧,或乐或愁,一任自我的呢?”未待石凡回答,刘建英又笑道:“石凡哥哥,你这两诗用韵基本相同,再另写一首吧!”石凡看到刘建英那可人的样子,半边身子都差点酥了,张口又呤出另一首诗: 一剪素梅临水照 一笑倾城倩影俏 一梦幽幽作佳客 一生红尘相伴老 周忌大笑道:“石兄这诗有点意思了!”卢照炯道:“石兄心念好快,转眼就是一诗。”众人看石凡,却见他目不转瞬地盯着刘建英看,人已有些痴了。刘建英娇羞无比,她无奈地转过身,背对石凡。刘笑天哈哈大笑,笑毕,说道:“石兄诗作上确有过人之处,背负古剑,不知剑法是否也这般与人不同?”周忌捻了一把石凡,石凡如梦方醒,大呼“罪过!罪过!”卢照炯诡诘地说:“庄主要与你切磋剑法呢!”石凡忙道:“在下不才,只识得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怎敢仰攀庄主?”石凡的真意是武学浅显,不能和庄主相比。岂知说出来的话却有三分揶揄的口气,任谁听了,都会不舒服。刘笑天止住笑意,问石凡道:“石兄背上这剑好生古怪,定是宝剑,雅士配宝剑,名至实归。石兄说什么‘仰攀’不‘仰攀’那显是太见外了,也不说比武较技,你我就当着这一众朋友之面,在剑上走得几招,就当作彼此印证与学习,如何?”石凡满脸绯红,不知如何应答。周忌也劝道:“石兄,朋友之间比试两招,彼此印证,是常有之事。何况庄主剑法甚精,你也可在比试中学到几招。”石凡仍是不敢应承,刘建英轻启樱桃小口,袅袅娉娉地道:“石凡哥哥,你还有什么顾忌么?”刘建英温柔地一问,就如神曲圣音,石凡几乎傻了。刘建英吹气若兰地又说:“石凡哥哥,你在想啥呢?”石凡慌忙答道:“我并不想和你哥哥比剑,况且哪有第一次去作客,就和主人比剑的道理?”刘笑天道:“此事不用多说,大家随我来。” 刘笑天在前面带路,众人紧随其后,沿湖边青石板铺成的甬道,穿过树林,来到褚黄色的围墙边。一个月亮门,通向围墙之外。众人穿过月亮门,顿觉眼前一亮。原来,围墙之外,又是一个院落。但见夕阳西下,树影婆娑,枪剑磕击,人影飞渡。刘笑天解释道:“这是敝庄专为练武的一个院落,一般投靠过来的江湖豪杰,都在这个院落里面。”言未毕,一个马脸壮汉跑向前来,对刘笑天道:“庄主,赤血掌还差两分火候才能练成。眼看王爷的会盟之期就到,可不可以用非常之道,获取婴血,加快进度?”刘笑天狠狠地瞪了马脸汉子一眼,说:“我等江湖豪杰,素以信义著称,岂可作此丧尽天良之事?无须再言,还不退下!”马脸汉子方才退走,一个猴脸青年又跑到刘笑天面前。猴脸青年说:“庄主,北剑客和禅昆和尚比武,一剑把禅昆和尚搠死了。”刘笑天面有不豫之色,良久乃道:“厚葬禅昆和尚吧,大家比武较技,还是点到为止才好。”刘笑天转头对石凡道:“石兄,你看我这比武较技的场所:绿树掩映,周遭鲜花盛开,四面如天籁般寂静,绝无人来打扰……”石凡赞道:“在这样的大都市里,有这般一处清静的场所比武较技,若非王府或明远山庄,他人断难作到。”刘笑天双掌一拍,但见一个长相邋里邋遢,穿得鹑衣百结的汉子如飞而至。刘笑天指着这个汉子,向大家介绍说:“此人便是饮誉江湖的北剑客张涛,使一柄精铁剑,剑招之奇,真的神鬼难测!”周忌忙问:“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北剑张涛么?”刘笑天大笑道:“不是他是谁?”石凡也作礼道:“原来英雄就在眼前,失敬!失敬!”张涛却没有回礼,石凡顺着张涛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张涛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建英看,刘建英不好意思,她走到石凡身边。 张涛对刘笑天作一揖道:“庄主,呼唤在下,有何吩咐?”刘笑天道:“听说你和禅昆和尚比武?”张涛回道:“那和尚开口闭口就是反他娘的,我等害怕泄漏消息,越是劝说,他越是来劲,没办法,只好除之。”刘笑天淡淡一笑说:“今后不可如此。”张涛回道:“谨遵教诲!”刘笑天手指石凡,对张涛道:“石兄背负宝剑,剑术必定精湛。待会和石兄过几招,石兄是我的座上佳宾,不可象禅昆和尚一般也一剑结果了性命!”此言一出,众人皆笑。石凡却大是紧张,有道是北剑张涛南剑郭忆,由此可见张涛在剑法上所取得的成绩。刘建英注视着石凡说:“石凡哥哥,你额头上满是汗水,为什么啊?”石凡未及答话,周忌一笑而言道:“石兄现在是看到你就紧张,不知为何?”说得刘建英不好意思起来。 走出这个院落,进入“明远山庄的第三个院落。”院门上书“可以清心”四个烫金大字,石凡仔细一看,原来是柳体字。进得可以清心院门,但见绿荫环抱中,泄玉般一池碧水,池水傍是一处平地,此时正是鸟语花香的时候,走在其中,恍如置身世外桃园一般。刘笑天对石凡说道:“石兄,此处特别幽静,绝无人来打扰,便在此处与张涛比划几招,如何?”石凡自忖,若论剑法,恐非张涛敌手,但见张涛走路有些虚浮,难道此人内功还不到火候,只是剑法精妙而已?若果如此,便还有一线胜机。张涛颇为自负,他见石凡未回答庄主的问话,以为石凡怯懦,又想一显已能,便接口道:“石兄,只是比划几招而已。说不得,为了稍尽地主之谊,我让石兄三招。”刘建英笑着问:“又不是比拳,比剑让招,你站那儿不动,让石凡刺你三剑啊!”刘笑天却笑得前仰后合,他说:“哪有这般让招的?别说让人刺三剑,便是当胸一剑即可了帐!所谓的让招,是不还手之意,可以招架和躲避。”张涛又道:“石兄若还这等装聋作哑,便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了。”石凡见张涛一脸的肌肉堆在一起,阴笑不已。刘建英急道:“石凡哥哥,别人都骑到你头上拉屎了,你还这样胆怯吗?”石凡坦然一笑道:“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吧,张兄的北剑闻名江湖已久,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今天张兄这般咄咄逼人地,要和我这个默默无闻的武学后生比剑,这岂不是有辱他北剑的威名吗?北剑胜了,江湖上已有话,一个成名的英雄前辈胜一个武学后生,已有嗜武之嫌;若然战之不下,江湖上是不是应有另一个北剑呢?再者,张兄如果一时失手,一世英名就毁在我的手里了,我又于心何忍啊!”刘笑天道:“石兄所言极是,张涛与石兄比剑,此事只限于我等几人知道,绝不可流传于世,大家以为如何?”卢照炯点头道:“庄主说得对,我等不可对外泄漏比剑之事。”这时,张涛反而踌躇不语了。石凡说的三种比剑结果,任一种都对自己不利,看石凡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显是成竹在胸。如此说来,还是见好即收,不可一条道走到黑。但当着这众人,又不能说出不比剑的意思,张涛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以退为进之计,他说:“石兄不愿拔剑,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不如来对几个剑招,彼此切磋,相得益彰。”刘笑天却不满意了,他说:“比剑就比剑嘛,不要搞得那么文绉绉的,较什么嘴劲呢?”张涛进退失据,一时尴尬万分。张涛这时就想石凡提出不比剑,自己也好就坡下鹿,不失去脸面。岂知石凡仍是充耳不闻,一言不发。实在说不过去了,张涛乃道:“便就此处试几招?”卢照炯推波助澜地道:“这个地方好啊,地势平坦,茂林修竹环绕,又绝无来人打扰,正是比武较技的绝佳场所。”张涛一时间再无言语,他“哗”地一声抽出佩剑,众人一看,却是宝剑。刘建英笑呤呤道:“比试功夫,又不是比试兵器,你那宝剑占尽便宜,这不公平。”刘笑天接口道:“须知石兄所背之剑剑形古怪,必也是宝剑吧,张涛所持之剑未必就能占到什么便宜。”石凡却从地上拣起一段树枝,捋去傍枝末节,开口道:“我就用这段树枝吧!”石凡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张涛大骇,宝剑削铁如泥,对手就是持一般镔铁剑也都形同虚设,何况这么一段枯枝!石凡这话等于是说,我就用空手与你北剑过招吧。刘笑天双眼瞪着石凡道:“石兄认为不屑出剑么?”石凡道:“我师父告诫说,万不可出剑,剑一出必定伤人。因此,非到生命俄顷之际,我绝不会出剑。”刘建英忽然有了主意,她叫人拿来两柄无刃剑,断去剑尖,在剑端粘上石灰,让张涛与石凡二人各持其一,这样既能达到比剑的目的,又不会伤人。周忌赞道:“好个聪明的妹子!”刘建英脸绽桃花,眼睛却看向石凡。 张涛阴沉着脸,将身负的宝剑交给一傍的侍者拿着,然后手持无刃剑站到场子的一端。石凡手持无刃剑,大大咧咧地走到场子的另一端。刘建英道:“石凡哥哥,把你身背之剑暂时交与我保管。”石凡回道:“不用,谢谢!”张涛气极,石凡太也小看人了,背负长剑与我过招,你就那么自信,定能胜我么?持剑之人,一般侧身而立,石凡却当胸而站,直把张涛视为无物,未待旁人说道开始,张涛怒极而发,一招“暴风骤雨”径袭石凡,但见剑影满天,剑光霍霍,分不清张涛要攻向何处。石凡无法接招,一个后滚翻,直翻出三丈开外,方才躲过张涛的雷霆一击。张涛并不待石凡站稳脚跟,向前一跃,一招“惊天动地”倏地攻到,但见剑影翻飞,隐隐有风雷之声。石凡但觉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抵敌,再后翻已是不及,只得向左边窜出,直窜出一丈以外,方才躲过此招。张涛大怒,跟踪追至,一招“惊涛巨浪”又迅雷不及掩耳般攻到,但见剑光起处,落英飘飘,叶落枝摇。石凡见此阵势,料是不敌,不敢接招,忽地一个钭窜,向右边跃得一跃,已跳出圈外。张涛持剑,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未毕,刘建英一瓢冷水拨到张涛头上,说:“这剑不用比了!”张涛怪眼一睁道:“那小子完全不敢接招,只是一味地躲避,这剑当然不用比了!”刘建英笑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话!当初谁说谁让三招来着?众人均在此作证,你攻我石凡哥哥三招,我那石凡哥哥还过一招没有?”张涛错谔当场。刘笑天接口道:“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张兄攻出三剑是实,石兄没有还招也是实。我等旁人已看之明白,张兄那三剑,剑剑辛辣无比,真有神鬼莫测之妙,石兄也许不是没有还招,而是根本不知道如何还招,是以一味躲闪,在场之人均是武学修为不凡的英雄,相信,这点瞒不过众人的眼睛。”闻听此话,张涛粘粘自喜。周忌却说:“兵者,诡道也。强示之弱,弱示之强,均不足奇。石兄让那三招,是力有不逮还是故意为之,光从表象上难以断定。”众人目光均定格在石凡身上,石凡不以为意。 张涛怒气填胸,对石凡戟指而言道:“小子,要比剑就出招,不比剑就滚蛋,不要做了裱子,还要立上贞节牌坊!”刘建英听得此话,两眼望了刘笑天低声道:“哥哥,这就是你结交的所谓朋友吗?”刘笑天回道:“江湖豪杰,一概如此。想到哪,说到哪,无拘无束。”刘建英再看石凡,却见石凡伫立场中,气定神闲,不愠不怒。张涛愈发大怒,挺着剑,踏正中宫疾刺。俗话说,棍砸一片,枪扎一线,剑走偏锋。张涛怒火中烧,恨不得把石凡生吞活剥了,哪管得这许多。石凡侧身躲过来袭之剑,挺剑疾刺张涛胸肋间的期门穴。张涛虽说气昏了头,但毕竟是北剑,剑法上确实鲜有敌手。张涛见石凡径袭自己的胸肋,并不躲闪,急使招“上下交征”,剑身把石凡的剑稍稍地拨开几寸,剑尖顺势疾刺石凡的左胸。张涛的剑招使得快极,眨眼间,剑尖就将粘衣,那剑却在距石凡胸前一寸处停了下来。众人以为石凡必已中剑,却见石凡轻轻地向旁边一跳,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众人均不明道理何在,石凡心下大呼惭愧,若非去掉了剑尖,张涛那剑实已刺入我体内。张涛见一击不中,跃前一步,又是一剑。这剑来得快极,石凡跟本没有反应时间。无法躲闪,石凡只好运气于剑,平剑上撩,两柄刚一接触,石凡用一“粘”字诀,张涛的剑前刺不行,回抽不能,一时之间,两柄剑“如胶似漆”粘连在一起。张涛毕竟是北剑,经过的场面颇多,见石凡剑法不足以应付,用上了内功,也运气于剑,只听“蓬”的一声,两人的内力撞击到一起,两柄剑瞬间被内力弹开。此时,张涛伫立场中,未向前追击。石凡当面而立,显得气定神闲。 场中的空气如凝固了一般,凝重而诡异。场外,刘笑天脸上透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刘建英心中牵挂着石凡,见两人一击而分开,心下大急,仔细一看,石凡并未受伤,悬起的芳心才放了下来。 张涛见刘建英如此关注石凡,一时间醋意顿生,醋意和着愤怒同时爆发,只见他怒吼一声,一啸冲天,头下脚上,右手剑团团舞着剑花,那团剑花快逾闪电,方圆一丈之地都笼罩在剑光之下,石凡见无可招架,要想闪避已然太迟,心下一横,运气于剑,尽力朝那团剑光的中心疾刺,又听“蓬”的一声巨响,但见张涛头下脚下立于空中,张涛的剑抵在石凡上举之剑的剑端,姿势优美之极。原来,张涛这招乃是成名之绝招,叫“猛鸡夺嗉”,江湖上多少英勇好汉都败在这招之下。张涛持剑下击时,若然剑尖未被削去,石凡举剑上刺,张涛左手已运气在手,左手拨得一拨,石凡上刺之剑偏得一偏,张涛那剑必定刺中石凡,如此雷霆一击,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石凡先前已知,剑法非张涛之敌,唯有内力尚可与敌。于是,出剑必运气,剑势缓慢,力道却非同小可,石凡以力敌快,却是张涛没有想到的。张涛左手一拨,没拨开石凡上击之剑,张涛又不甘于闪避一边,落人笑柄,只得横下心,猛力下击。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石凡若先撤剑,张涛下击之势非同小可,难以招架;张涛若撤剑旁逸,人在空中难免有很多漏洞,石凡得便处刺得一剑,北剑之威名就折在这个小子手上了。当此之际,石凡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便是陀螺转,如陀螺般旋转,张涛无法跟随,必要跌落下来,在其将落未落地之际,一剑便可定得胜负。石凡慢慢地转动身子,张涛竟也同步跟着转。石凡越转越快,张涛也同步转动。原来,张涛催动内力,力贯剑端,与石凡之剑紧紧相扣,是以二人转动频率相同。刘笑天大叫一声“好!”然后遥发一掌,击向两剑相接的部位,石凡晃一晃,闪过一边,张涛却在一瞬间飞身跃到一棵树上。 众人以为二人便就此停下,比剑算个平手,却见张涛呼啸一声,右手剑疾转,转剑之快,但见漫天彻地,剑光舞动,张涛双脚在树上一蹬,人似离弦之箭,向石凡扑来,此招是张涛的又一绝招,唤作“饿鹰扑食”。石凡知道此招绝难抵挡,疾忙伏地而滚,连滚十余滚,方才刚刚脱离张涛那惊天骇地的一击。张涛伫立场中,仰天又笑,刘建英也笑,张涛笑毕,乃道:“妹子,你何故哂笑不止?”刘建英道:“你为何又笑?”张涛道:“我那凌空一击,乃我师授我绝技,若非那小子见机得早,必不得幸免,是以笑天下英雄,尚无一人可当得我此剑的。”刘建英道:“张师兄此言差矣,若你师付在世,你师付可当得此剑否?即或你师付已不在人世,须知高山之顶,头上仍有星星,你那般见识,有如尺泽之鲵,井底之蛙,还敢哂笑天下英雄!”听得刘建英此说,张涛一时无语。 卢照炯打个哈哈道:“比来比去,也不见什么输赢,这该怎么说?”周忌接过话茬道:“张兄虽然占尽上风,但终是没有胜负,况且石兄那招‘举火燎天’用得恰到好处,刚好破了张兄那招‘猛鸡夺嗉’剑招上石兄好象并没有怎么输啊!”刘建英只是笑而不言,周忌道:“妹子,你这般护着你那石凡哥哥,怎的也不说两句话?”刘建英道:“张兄是威名赫赫的北剑,剑招快极,真是匪夷所思,石凡哥哥这般毫发无损,已是难能可贵的了,况且张兄咬牙切齿,一上来就是他的成名绝招,恨不能把石凡哥哥生吞活剥了去,张兄占点上风也还说得过去。”张涛听得众人议论,越说越不叫话,尤其是刘建英,简直就把石凡当作天人一般,听那意思,我北剑尚且在其之下……张涛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上那柄剑挽个剑花,又一剑向石凡刺去。石凡正欲举剑封挡,张涛忽地变招,剑尖直奔石凡封挡的右肩而来,石凡大惊,张涛似有先见之明,石凡疾的一个退步,脚还没有站稳,张涛又似知道石凡要退步一般,剑尖已指向石凡退步的位置,石凡无奈,迫得使招“铁板倒”躲过张涛那剑,张涛又似知道石凡要倒地躲剑一般,那剑中途又变刺为削,径向石凡腰肋削来。石凡百忙中凝气于剑,举剑上封,张涛却已跳到一边。石凡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张涛却在一旁仰天大笑。卢照炯道:“张兄那路‘连环剑’料敌机先,世所罕有,确实精妙,但石兄却也应对得当,彼此未见胜负,张兄何故又笑?”张涛一脸光芒,停笑而言道:“卢兄所言不差,但若临敌如此,石兄一味躲避,必有为我所乘之机,我们比剑,虽不见胜负,其实胜负已分。”刘笑天捋须点头,刘建英却一脸不屑地道:“我看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只知道自己的剑法如何如何,须知我那石凡哥哥的绝招并未使出来,而你的看家本事却都已使尽,伤了我石凡哥哥一根毫毛没有?没有嘛!还好意思在这儿说什么胜负已分,我那默默无闻的石凡哥哥与你大名鼎鼎的北剑过招,你只要没有胜得一招半式,你就是输了,这就是你所说的胜负已分!还有什么话可说?”张涛无言以对。 刘笑天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张兄没胜招,却胜势。张兄那连环剑,剑剑相接,环环相扣,而且下一招总是瞄准对手闪避的方位,确是十分难得的剑法。石兄在此剑法攻击下,颇显窘迫与无奈,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此,今天张兄与石兄的比剑,张兄并未丢失面子,石兄也算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周忌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庄主,此语一出,方方面面的人情都照顾到了,佩服!佩服!”卢照炯微笑着问道:“庄主对中庸之道颇有研究吧?”刘笑天只是微笑,却不回话。 刘笑天邀请众人再回水月轩,石凡拱手道:“请庄主及众英雄先行,在下稍待片刻便到。”众人均不知石凡此语何意,又不便再问,只得随刘笑天返回水月轩,张涛也随众人前往。刘建英放心不下,走了一段路后,又悄悄地返回来,但见石凡在原地比划着剑招。刘建英仔细一看,石凡似在比划刚才张涛所使那些剑招。从最初的“暴风骤雨”“惊天动地”“惊涛巨浪”到后来的“猛鸡夺嗉”及“饿鹰扑食”,石凡一一演练,有时一个动作记不清了,石凡的剑举在空中,侧头想半天。刘建英大为感动,正欲喊住石凡,却见石凡照着张涛那样使出连环剑,但剑与剑之间十分生涩,不能连贯。石凡冥思苦想,不得其法。刘建英忍俊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石凡感到难为情,他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刘建英道:“我不是笑你那动作,我是笑你真傻,一个人凭记忆在这儿瞎比划,有什么意思?要学得这些剑招,叫张兄再给你演示演示,却也不难。”石凡摇头道:“学武之人,秘招绝招便是救命的招式,除非师徒相授,谁愿意把这样的本事都教给别人啊!”刘建英偏头一想,确是如此。 却说卢照炯为云峰山绛云观观主,应看破红尘,与“情”无争。奈何其尘心尚未洗净,又当壮年,经不得诱惑。在明远山庄见过刘建英后,心下大惊,以为绝世美人,必不过此,心中朝思暮想,表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张涛与石凡比剑后,看到刘建英悄然返身回去,心中醋意大发,也悄悄地地跟在刘建英身后。刘建英与石凡一番对话,卢照炯全听在心里。见刘建英与石凡二人联袂而去,卢照炯妒火中烧,心里却连连叹息,石凡那小子,除了年轻,哪一样比得过自己?获此不世艳福,却不羡煞我卢照炯……哀叹良久,卢照炯信步朝前走去,见院墙边有一小门,随手推门而入,院墙之外,又是一进院落,但见院中残红败柳,叶落枝枯,蒿草满目,阒无人声。卢照炯本已情绪低下,又见此衰败景象,不由得呤诗道: 人间喜春不喜秋 金风渐冷怨杨柳 柳绦丝丝垂枯叶 惹我幽幽心下愁 诗方呤毕,忽听树后有啜泣之声,卢照炯大惊,何人会到如此荒芜的院子里来哭泣啊?卢照炯转过树后,见一红衣丽人面树而泣。听到脚步声,红衣丽人转过身来,卢照炯又是一惊,红衣丽人与刘建英颇为相象,只是气质上略显不足。卢照炯待要问话,却听红衣丽人开口道:“你是我的郭忆哥哥!”卢照炯道:“我是卢照炯,郭忆是谁啊?”红衣丽人将信不信,口里仍是说:“你是我的郭忆哥哥!”卢照炯忽然醒悟,这个女孩子受过刺激,神经上有些问题。卢照炯说:“妹子,我们到前边去,也许大家因为找不到你,正在着急呢!”红衣丽人忽然变得清醒,她瞪目而问:“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我家花园里来?”卢照炯慌忙解释道:“我是卢照炯,你哥哥的朋友,不经意间走到这个院子里来,敬请谅解。”红衣丽人瞳仁里又现出迷茫来,她忽然拍手笑道:“哈哈,我知道了,你是郭忆哥哥,是来接我的,对不对?”卢照炯大窘。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红衣丽人忽又清醒过来,她说:“你怎么还不走?快些离开,我们不怪罪于你。”卢照炯又道:“你哥哥现在水月轩待客,我与你一同过去吧!”听到“哥哥”两字,红衣丽人的眼睛忽又现出疑惑,她傻乎乎地问:“郭忆哥哥,你怎么才来,快带我走。”言毕,红衣丽人把手伸向卢照炯,卢照炯却不敢去牵女孩的手。又过片刻,红衣丽人清醒过来,见面前站立着一个英俊的青年,大窘,一脸透红,那娇态与刘建英一般无二,卢照炯一时心神荡漾,急叫:“我是郭忆哥哥!”“你真是郭忆哥哥吗?”红衣丽人眼光重又迷离,卢照炯伸手拉住红衣丽人的手,温柔地说:“我是你的郭忆哥哥,是来接你的啊!”红衣丽人听得是郭忆哥哥来接自己的,纵身投入卢照炯的怀里,她紧紧抱住卢照炯,嘴里喃喃地昵哝:“郭忆哥哥,郭忆哥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卢照炯软玉温香抱满怀,一时热血上涌,哪里还按捺得住,他嘴里说:“我是你的郭忆哥哥,我带你去一个最美好的地方,只有我和你……”卢照炯边说边解开红衣丽人的衣带…… 石凡和刘建英回到水月轩,刘笑天,张涛,周忌三人已在轩内品茶。石凡与刘建英二人入座,侍者奉上香茗。刘笑天对石凡道:“石兄,你看我这明远山庄如何?”石凡回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今天开了眼界了。”刘笑天道:“我是说我这山庄中的英雄人物,如北剑张涛,南拳顾景朋,黑砂掌鲁一凯,蛇形枪左林峰,当然,除了北剑张涛外,其他几个江湖英雄还未露面。”石凡道:“江湖英雄都归于此矣,可见庄主心存宏伟霸业,其志不小!”刘笑天哈哈一笑,手指周忌道:“周兄和你一同前来,你可知道他竟是大刀王的唯一传人?”石凡眼睛一亮,笑说:“难怪周兄步履稳健,眼露精芒,原来竟深藏不露!”刘笑天又道:“石兄剑法造诣颇深,我深为佩服。不知石兄可否有心,留在敝庄,与我这众英雄早夕相处,比武较技,却不是好?”石凡道:“在下背负血海也似杀父深仇,若不报得此仇,如何立于人间?庄主的好意,在下这里谢过了。”刘笑天捋须沉呤,周忌道:“不知石兄杀父仇人是谁?”石凡悲戚道:“便是江湖人称的‘飞天蜈蚣’不知此贼现在藏于何处?”石凡此言一出,刘笑天大惊。周忌道:“近日,江湖人言,‘飞天蜈蚣’曾在顺天府出没。若在下与此贼谋面时,当手刃此贼,为石兄报仇。”石凡摇头道:“报仇之事,众英雄有贼人信息传递给我便是,我自当手刃此贼。”刘笑天面色微懔道:“‘飞天蜈蚣’练有金钟罩的功夫,他那金刚不坏之身,恐怕一般刀剑对他毫发无损。”石凡双眼如兀鹰般光亮,他盯着刘笑天问:“庄主如此了解‘飞天蜈蚣’只怕也知道此贼藏于何处吧?”刘笑天慌忙解释:“石兄,象我这般足不出户之人,如何知道‘飞天蜈蚣’在哪?只是江湖上时有人提起他的名号和他怪异的武功,石兄若要报杀父之仇,只怕有些难处。”说话间,卢照炯回到水月轩。但见卢照炯容光焕发,一副神彩奕奕的样子,众人均不知何故。 刘笑天叫人把三桌酒席安排到水月轩,又叫人去请一众江湖英雄。刘笑天把侍者叫过一边,耳语几句,那人应承着去请人了。不移时,酒席摆了上来,请的江湖英雄也陆续到场。刘笑天坐于居中一桌的主位,石凡坐于宾位,其余众人依次入座。刘笑天对众江湖英雄介绍道:“这位周忌兄,乃是大刀王的唯一传人,其大刀的招式出神入化,江湖上已鲜有敌手,现今应邀加入我明远山庄。”刘笑天指着石凡道:“这位青年英雄,姓石名凡,一柄剑招式精奇,曾与北剑张涛对剑,未曾落败,可见其功力深厚。”众江湖英雄俱道:“久仰!久仰!”刘笑天对周、石二人介绍那一众江湖英雄,除了先前提到的南拳顾景朋,黑砂掌鲁一凯,蛇形枪左林峰外,到席的还有“草上飞”路遥,“鬼面菩萨”许樵,“水里狻猊”赛斯坦,“神偷”肖晓等二十来个江湖成名人物。刘笑天举杯道:“各位英雄,承蒙大家赏光,看得起我,今天我敬大家一杯酒,聊表我的谢意,大家同干此杯!”众人同声道:“干!干!”一个侍者忽然跑进来道:“庄主,三小姐闯进来了!”言未毕,红衣丽人披头散发地冲进水月轩。红衣丽人进得水月轩,眼光飘移不定,当她看到卢照炯时,便大叫:“郭忆哥哥,你怎么撇下我就跑了?”红衣丽人一边说,一边朝卢照炯走去。卢照炯颇为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举止失措。说话间,红衣丽人已走到卢照炯身边,卢照炯欲待闪到一边,红衣丽人伸手拉住卢照炯道:“郭忆哥哥,刚才你还抱我的,怎么就不理我了?”刘笑天叫侍者把红衣丽人带走,然后举杯道:“大家干杯!”众人一杯酒下肚,刘笑天忽问:“各位,有谁知道这是什么酒?”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汉子高声道:“反正不是村醪水酒,我等只管喝个痛快!”卢照炯道:“‘夜游神’你这般喝酒,连个酒名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呢?”那被称作“夜游神”的汉子眼睛一瞪,高声道:“你爷爷我生来就不晓得什么名不名的,有酒就只管喝!你小子做下的好事,当我们还不知道,哏!”卢照炯顿时满脸通红。刘笑天把眼睛看向石凡,石凡笑一笑。连声道:“好酒!好酒!”周忌接口道:“石兄既然连声赞叹,此酒定是好的了,请问石兄,这是什么酒?”石凡咂一咂舌道:“这酒初入口时,满口馨香,及至下咽时,喉咙处有些火烧火辣的痛,这酒一经落肚,满肚里倍感温暖,这正是宫廷御酒的特色,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刘笑天拍手笑道:“石兄真正好眼力,这酒正是皇帝老儿喝的‘宫廷御酒’!” “夜游神”手抱酒坛,笑呤呤地走到石凡面前,他说:“庄主如此看重你石兄,想来你定有惊天的艺业,其他的是后话,我们先来喝一喝酒,你要叫我信服,先喝下这一坛酒去。”石凡看那酒坛,乃是中号的陈酿坛,里面装的酒少说也有十来斤,这坛酒不消全喝下去,人肯定当场就醉倒了。石凡抱拳当胸道:“在下乃一介书生,粗通一些浅显的功夫,哪里有什么惊人的艺业?这酒,你也不用找我比了。”“夜游神”乃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性人,听石凡说只懂得些粗浅功夫,便道:“既是功夫不怎么样,也不叫你出丑了,只是这酒,来到明远山庄之人,没有不和我喝的!”周忌哈哈大笑道:“石兄是自谦呢,你道人家的功夫真是稀松胧包哇!”“夜游神”大怒道:“好小子,居然敢哄骗你大爷,下来比划比划!”石凡仍旧抱拳于胸道:“罪过!罪过!在下非是自谦,功夫真是平常,不值一提。师兄若是不解气,在下便罚酒三杯,如何?”“夜游神”把手中的酒坛子往石凡抛来,石凡只得伸手接住。“夜游神”重新抱一坛酒在怀中,说道:“什么话都别说,先把酒喝了!”石凡无奈,只得揭开坛封,一股酒香冲鼻而来。看“夜游神”,他已提起酒坛子往嘴里灌酒。不移时,“夜游神”把坛中之酒喝了个罄尽,只见他左脚打右脚,偏偏倒倒,话也说不清楚。卢照炯急忙上前扶住“夜游神”,“夜游神”手指石凡道:“好小子,你还是不是汉子?如不是汉子,这酒你可以不喝!”石凡提起酒坛,往嘴里灌酒。喝有约摸一斤酒的样子,石凡暗地里运功,把酒逼出体外。但见石凡满头满脸,汗如雨下。石凡连着喝酒,酒被逼出来,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石凡一口气喝下了一坛酒,但见他脚下湿了一滩,全是从体内逼出的酒。石凡并不理会“夜游神”,只管坐回座位,神色自若地慢慢品酒吃菜。“夜游神”此时已是醉眼迷离,他见石凡脚下一大滩水湿,乃道:“这个不对,你小子耍假,把酒都倒地上了!”周忌笑道:“石兄一坛酒全都喝下肚了,我们都可以见证。”“夜游神”对周忌道:“你算老几?又没有叫你说!”“夜游神”转身指着石凡道:“这小子又没有掉水里,明明是把酒倒脚下了!”张涛接口道:“石兄确是把酒喝下肚了,至于他脚下那滩酒水,如果我猜得不错,是石兄用内功逼出来的,是也不是?”石凡也不答理,只是慢慢地品着那酒。刘笑天高擎酒杯,又欲劝酒,却见红衣丽人飞奔而入,众人均吃一惊。红衣丽人拉住卢照炯的衣服说:“郭忆哥哥,带我走!带我走!”卢照炯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刘笑天道:“妹子,这人不是郭忆,你放了他,待日后哥哥帮你把那薄情寡义的郭忆绑回来,让他天天守着你,如何?”红衣丽人尖声嚷道:“不!我不要听!他就是我的郭忆哥哥!”刘笑天示意侍者拉开红衣丽人,只听红衣丽人高声嚷道:“他不是我的郭忆哥哥,如何把我拥入怀中?”言毕,红衣丽人挣脱侍者的手,纵身跳入湖中。水月轩中英雄大都不会水,石凡急欲跳入湖中去救人,却见一人似脱僵之马、离弦之箭,飞一般窜入湖中,只扑拉两下,就赶到红衣丽人沉水之处,一个猛子钻入水中,须臾,这人双手举托着红衣丽人冒出水面,众人视之,原来是“水里狻猊”赛斯坦! 卢照炯提起一坛酒,骨嘟嘟地喝了几大口,他丢开酒坛,忽地跪于刘笑天面前道:“庄主,在下破了绛云观的清规戒律,冒犯了三小姐,是死是活,任由庄主处置,在下并无二话!”刘笑天气极,举起蒲扇般的手掌直劈下去,掌到中途,刘笑天硬生生地停在卢照炯的头顶,没有击下去。半晌,刘笑天哽咽道:“你还是走吧……”卢照炯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箭一般地飞窜而去。“夜游神”高声大叫道:“你个鸟庄主,现放着妹子被人欺负,如何就放走那厮?”刘笑天悲咽道:“燕王属咐在下好生款待各位。眼见得大旗将举起来,不能因此事而冷了众位英雄的心!”周忌也道:“庄主太过仁慈,卢观主的行为乃万恶之首,人见人愤,天理昭昭,罪不容诛。就这样放之,实在说不通!”刘笑天道:“事有大小轻重缓急,个人事小事轻。话又说回来,今日原宥于他,并不等于明日还要纵之,此事我心中自有分晓。”石凡也欲说话,此时,一个侍者前来向刘笑天通报,燕王的使者到了。 第5章 石凡向刘笑天辞行,刘笑天一再挽留,周忌,张涛等众人均出言相劝留下,石凡坚执要走。众人相送石凡到明远山庄门外,刘建英盈盈一笑道:“石凡哥哥,你就这样走了吗?”石凡心神一荡,看那刘建英,蛾眉螓首,皓齿朱唇,靡颜腻理,杏雨梨云,真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石凡的脚步如何迈得动。众人见二人此番情景,不便插身其间,均转身回到明远山庄之内。石凡对刘建英道:“妹子,你这样一声言语,哥哥便无法再走了。”刘建英惊喜道:“石凡哥哥,你留下来吧,我们一起练剑呤诗,那该有多好!”石凡沉呤半晌,又道:“我真不想走,真想就这样留在你身边,永永远远。还是你哥哥那句话说得对,事有大小轻重缓急,个人事小事轻。如今顺天府风云密布,燕王反意已明,而你哥哥明摆着的是燕王的帮手。我若为了你而置身其间,便是不义。妹子,你想石凡哥哥做那天下人神共愤的不义之徒吗?”刘建英道:“石凡哥哥,你留下来,我们共同劝说我那哥哥,悬崖勒马,回到正道,好不好?”石凡笑道:“卢照炯一事,说明你哥哥颇有心计,如此城府深沉之人,是能够劝说回来的么?”刘建英含情凝睇地笑道:“石凡哥哥,你果真要离我而去?”石凡嗫嚅半天,口不能言。刘建英娇音萦萦地说:“石凡哥哥,你还是要走吗?”如此温柔之音,石凡呆立原地,傻了一般。此时,刘建英腮晕潮红,羞娥凝绿,一片娇羞之态,无可言表。半晌,石凡清醒过来,他颇难作出决定,为大义,当抛却美人绝世深情;为私情,当助纣为虐,谋反天下,祸起战乱,天下黎民百姓从此又当妻离子散,饿殍于野,人们的生活再不得安生……正当两难之际,红衣丽人忽然冲出明远山庄的大门,她跑过来拉住石凡道:“郭忆哥哥,你这就走了吗?带上我!带上我!”石凡大惊,急道:“我是石凡,不是郭忆!”“你是郭忆哥哥”红衣丽人不容石凡解释,她连声说:“带我走吧!带我走吧!”刘建英对红衣丽人道:“妹子,你弄错了,他是石凡,不是你的郭忆哥哥!”红衣丽人认定石凡就是郭忆,坚决要和石凡一道离开明远山庄,刘建英没法,只好叫跟随而至的侍者,与自己一道把红衣丽人带回明远山庄。 石凡背负长剑,踽踽而行。 时当八月十四,顺天府内,但见三五成群的江湖好汉,招遥而过;也有二十来人、邀约在一起的江湖名门大派的弟子,谨言慎行,列队而走。石凡心里盘算,明天八月十五,是燕王的会盟之期。到时,天南海北的江湖英雄都会为那天下第一的名头上台较技。石凡不在乎名声,但愿能借此机会寻得仇人,手提仇人之头,祭奠那冤死的慈父。石凡走得渴了,见路旁一茶楼,便信步而入。茶官慌忙前来招呼,石凡在二楼倚窗就坐。不移时,盖碗茶泡上来,石凡挥一挥手,茶官识趣离开。石凡揭开茶盖,一股馨香而入,直冲头顶的囟门。石凡忽地笑了,都多大了,囟门还未长合吗?真是笑话!石凡再一嗅那茶的香味,居然是桂蕊飘香!想不到,在这荒凉的北边,竟然也有桂花开放!石凡一时兴起,作得一诗云: 一年一度桂花香, 壮士放歌诗亦狂。 试看青锋斩贼首, 一杯一盏自呤唱。 石凡呤哦毕,旁边一桌,一茶客起身道:“兄台所呤之诗,英雄豪气氤氲其中,一股正能量让人悦然诚服,好诗,好诗啊!”石凡急忙站起身,双手抱拳道:“在下见此桂花茶,一时忘情,胡乱诌得几句,贻笑方家。”那茶客自我介绍说:“敝人姓方,单名一个玉字。”石凡回道:“在下石凡,因事在此顺天府盘桓。”方玉道:“石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所背之剑有些招眼,只怕有很多双眼睛盯着那剑呢!”石凡笑笑道:“其实就是一般的镔铁剑,只是剑柄做得奇特。我也不愿招遥,但又无可奈何。”方玉又道:“石兄,若不介意,何不坐过来,大家一品芳茗,如何?”石凡概然道:“方兄所言极是!石凡移座到方玉对面。方玉道:“石兄可曾留意,顺天府内江湖人士极多,燕王对顺天府内新增的江湖人士好象浑然不觉似的,这其中是否隐藏了一个极大的阴谋?”石凡道:“方兄,在这等公共场合,须防隔墙有耳,你我尚须小心。”方玉哈哈大笑道:“石兄多虑了,若是前段时间,我自当注意。越是临近会盟的时候,燕王越是不便得罪江湖豪杰,你我就是议一议时政,又不曾说甚人是反贼,他能拿我们怎的?”石凡一脸释然,乃道:“据我观之,目前还处在风云际会之中,筹谋划定,也许要在会盟之后……到时什么都明朗化了。”方玉道:“若然真如石兄所言,我有点担心,那边是否有人知道这些情况?”方玉手指一指南面。石凡道:“燕王手下能人异士极多,方兄应该看得出来,顺天府现在是内紧外松,众英雄只怕进城容易,要想出城就难了。至于方兄所提那边有没有人知道这边的情况,我也没有实信,不敢妄言。”方玉又欲说话,却见几个短打装扮的人,大踏步地走进茶楼。来人中,领头的髯须汉子喊道:“茶官,快快看茶!”言未毕,几人占了茶楼内空余的三张茶桌。不移时,一伙人推着小车又来到茶楼,看那小车上一面红旗,浓墨重彩地写有一个隶书字,乃是“镖”,下有一行小字,乃是“南山镖行”。南山镖行这伙人口渴难耐,进得茶楼大呼小叫道:“快快给老爷端上凉茶水来!”石凡心道,这可要出事。正想中,却见镖行的一个矮壮的镖头要短打装扮那几人让出一张桌子来,好放茶水。短打装扮那几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矮壮镖头前去要桌子,却不正是老虎头上搔痒!髯须汉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来啊,这边有桌子!”矮壮镖头信以为真,径直走过去。尚未走拢,髯须汉子劈头盖脸地就是几耳光。矮壮镖头冷不丁挨一耳光后,一个退步,躲过一边,髯须汉子后面几记耳光煽空,正自一楞,矮壮镖头忽地一脚踹在髯须汉子腰侧,髯须汉子连着后退几步,方才站稳。一耳光换一脚踹,似乎双方谁也不吃亏,但毕竟耳光是打在脸上,颜面丧尽,所以镖行一方吃了些亏。那带队的镖头张姓,约摸四十来岁,正是当打之年,见已方一人受辱,颇为一忿:不就是商议着腾出一张桌子吗,犯得着就给人一耳刮子?张镖头热血上涌,戟指而言道:“你那伙人太不讲理,动不动就打人,你以为你是谁啊!”短打装扮那伙人的领头者也姓张,名杰,江湖上绰号叫“王子太岁”乃是个欺行霸市,无恶不作的地痞**。“张杰拍手道:“好啊,既然有人出来承头,我们就来比划比划!”茶楼小二急忙过来说:“各位大爷,行行好,这里桌椅板凳磕磕绊绊的,不好动手动脚,大家不如到门外去,外边宽敞,手脚放得开!”张杰一挥手,短打装扮那伙人先走出茶楼,张镖头看一眼大家,众镖头面面相觑,忧惧之色,溢于言表。张镖头底气也有些不足,无奈说道:“各位,有些胆气的跟我来!”众镖头只好相随张镖头走出茶楼。石凡本不欲理会这些烦人事,又想劝一劝双方,让大家离开顺天府,免得被燕王说项,落入其觳中,反而让对方势力增强。想至此,石凡大惊,什么时候,在内心深处,自己已站位到当朝皇帝朱允炆的一方?石凡看了一眼方玉,方玉微笑着点点头,二人彼此会意,同时离座,出到茶楼门外。 茶楼外空地上,张杰一伙人与南山镖行众镖头对恃,过往行人忽啦啦全都围了过来。此时,张镖头颇为自己的冲动后悔。镖行走镖,靠的是江湖朋友的支持。如没有江湖朋友的支持,镖行可说是寸步难行。所以,镖行的规矩之一,就是宁可我受辱,决不得罪江湖朋友。张镖头一时气愤之上,竟忘了这个规矩。如今场子已经扯圆,要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告饶,要么与对方拚血气之勇,张镖头的心思,张杰看在眼里,却不揭穿。髯须汉子与矮壮镖头已打在一起,旁边几个短衣打扮的人与镖头们也动上了手。张杰阴恻恻地一笑说:“怎么,现在后怕了?”张镖头冷笑道:“阁下欺人太甚!”张镖头颇为后悔,镖行的规矩之一是宁可受气也绝不生事。镖行天下,并不是说镖行的本事天下无敌,乃是镖行结交的朋友遍天下。镖行不结交朋友,便寸步难行。如今之势,已如泼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能再收回来么?不能!又如射出的箭,离弦之箭能抓回来么?不能!张杰缓缓地从剑鞘中抽出镔铁剑,那动作,状似儿戏一般。张镖头正不知如何措置,却见剑光一闪,张杰的剑已倏地指到张镖头的面门。张镖光在间不容发之际,急忙侧身躲过。侧身躲剑之时,张镖头顺手抽出了腰刀。张杰一剑走空,并不为意,哪有一招就让人丧命剑下的道理?张杰那剑挽个剑花,又从侧厢刺过去。张镖头腰刀往下一切,挡开来剑,急忙变招,拦腰就砍。张杰刺那剑,乃是虚招,引得张镖头来挡,张杰手腕一沉,那剑改为下撩剑,顺腰刀之势,径削张镖头的腰肋。张镖头心中一懔,张杰变招快如惊风,而每一变招,似乎都预先知道张镖头的方位。张镖头不敢大意,又斗了十来招,仍是处处受制。其余镖头与对手的打斗情形,均为不利。 方玉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形,对石凡小声道:“石兄,看来南方镖行一方撑持不了多久。”石凡正自为镖行的人忧虑,听了方玉的话,又添了一份担心。过了片刻,镖行中有一人落败:其人长杆刀被镔铁剑挑落,那镖头一个滚身,然后鱼跳而起,站到场外。张镖头见情形危急,撮口唿哨一声,众镖头脱离纠缠,一齐向张镖头跑来。张杰大惊,退后几步,站到一边。张镖头大声道:“我等势危,今当如何?”众镖头道:“气可煞,士可辱,镖行的名声不可丢!”张镖头道:“既如此,大家圆起阵来!”众镖头依令而站,口中大声呼号起走镖的号子:“我---武---维---扬---我---武---维---扬”张杰不识阵式,不懂阵法,见南方镖行的人一字站列,仰天大笑道:“好啊,既然你等预先演练了这个‘依秩砍头阵’,我也不客气,挨个儿的给你们一剑,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张杰话音未落,倏地一剑朝排头的张镖头刺去,剑方出手,忽见队中队尾的镖头挥刀砍来,张杰慌忙退后,张镖头等人又恢复原先站位的情形。张杰挺剑刺向队尾的矮壮镖头,队首队中的镖头挥刀向张杰砍至,张杰不及招架,慌忙退后。旁有一人,识得一些字,读过几本书,那人对张杰道:“这几个臭镖头,学三国姜维故事,摆了个一字长蛇阵。击蛇头,则蛇腹蛇尾卷地而来;击蛇腹,蛇首蛇尾一齐相救;击蛇尾,蛇首蛇腹从后掩至。不明此阵之人,不知道如何下手。”张杰道:“依你说,该当如何?”那人附耳低言,对张杰道如此如此。张杰叫了几人,分别对应蛇首,蛇腹,蛇尾站位。张镖头不待对方发动攻势,唿哨一声,众镖头站位忽变,似栲栳阵,又似八卦阵。张杰不明究里,不敢攻击,问那识字人道:“此阵又如何?”识字人道:“依阵形看,此阵似是八卦阵。”张杰又问:“如何打法?”识字人道:“三国诸葛孔明摆下八卦阵,大破司马懿。如何破得此阵,书中并未交待。听说此阵变换无穷,若然强攻,恐有不利。”张杰不以为意道:“什么变换无穷?我们人数上并不少于他们,一人盯一个镖头,叫他们如何彼此救援?”言罢,张杰大声道:“一人盯一人,动手啊!”众人围住南方镖行的镖头一齐出剑,张镖头一声冷笑,撮口一声唿哨,阵式忽地催动,众镖头依令变换站位,张杰本来对矮壮镖头出剑,忽见对面之人竟是一个精瘦的镖头,张杰剑到中途,忽觉脑后生风,一把大砍刀从背后袭来。张杰头一偏,让过大砍刀,忽见眼前人影晃动,又一把大砍刀拦腰砍来,张杰措手不及,一个后滚翻,退出一丈开外,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却见已方之人纷纷后退,有一人还中了一刀,那人中刀之处,涓涓血涌。 方玉忽然哈哈大笑,那笑声声音不大,却有振聋发聩之功,显见是内力极其深厚。打斗场中所有人均捂住双耳,旁观之人更是掉头就跑。方玉笑毕,仰天而叹道:“今日又见八卦阵的威力!诸葛老先生如有知,当欣慰于地下矣!”方玉双目圆睁,对张镖头道:“你如何会布此奇阵?”张镖头道:“此乃我们走镖救命的秘密,不便擅告,敬请英雄原谅。”方玉欲怒,石凡道:“算了,人都有为难的时候,方兄不必与他人一般见识。”方玉对张杰道:“你等浑人,不识阵式的奥妙,胡乱攻打一气,只有落败的结果。再斗下去,绝然讨不了好,还不快滚!”方玉本是好言劝解,让张杰等众人识相,就此罢手,岂知最后一句话说得颇重,张杰等人心下不服。方玉察言观色,见张杰等人不满,又道:“本人说话历来如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叫你们滚,还是客气的。”张杰凛然道:“不客气,又当如何?”方玉哈哈大笑道:“看来你等是不知死活,也罢,让你小子就长点记性!”方玉右掌猛地向前一推,张杰挺剑疾刺,剑掌相接,那剑却无法刺入分毫。张杰大惊,忽感剑端传来一股大力,张杰急欲弃剑,却是已晚,但见手中之剑瞬间断为数截,张杰的右手自手臂以下齐刷刷地被震断。石凡大惊,方玉那是什么掌法,竟然如此厉害!那伙短衣打扮的人急忙扶了张杰,头也不回地走了。石凡拱手道:“方兄好功夫!那是什么掌法?在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方玉道:“为师的传了我几手‘断剑掌’法,虽然名为断剑掌,其实,断手断脚也是一回事,只要手掌接实了,无不触之即断。”石凡又问:“方兄有何打算?”方玉道:“明天已是八月十五,燕王爷的会盟大会,我欲一睹为快,石兄你呢?”石凡道:“我有血海也似的深仇在身,会盟之事,眼下还说不准。”方玉道:“既如此,我们就暂时相别,他日再见。”石凡拱手道:“方兄请先行。” 方玉走后,石凡忽然想道,似方玉这般英雄,若被燕王拢络了去,那就极为不利。因此,说什么,自己明天也要去会盟大会上看看。石凡又想方玉的断剑掌法,何可为敌呢?眼见的刀枪剑戟诸般兵器都不是其对手,唯有黄一虎的劈空掌可以为敌。思念至此,石凡想到了洗心妹妹。洗心妹妹与黄一虎离去后,黄一虎是不是全都听洗心妹妹的?黄一虎为难洗心妹妹没有?那个周涛心怀叵测,洗心妹妹看透这个人没有?石凡一时间心潮起伏,乃呤诗一首: 洗却凡尘好作仙 心中幽幽情未断 长夜静寂空自问 一笑欢歌犹自恋 诗中前两句,嵌有洗心二字,乃是说洗心看似遁入空门,其实并未斩断情缘。后两句乃是石凡自己心态的写照,长夜漫漫,想到的都是洗心那动人的欢笑。石凡呤诗毕,仍旧背负长剑,沿着顺天府的古街道,踽踽前行。这个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已到掌灯时分。石凡一脚跨进一个酒馆,抬头一看,却是上次有人为自己预订酒菜的那一家。店小二记得石凡的模样,仍旧高高兴兴地前来招呼:“客官来啦,还是吃上次那些菜品?”石凡摸一摸,身上并没银两,转身欲走,店老板却叫住石凡道:“客官,那人吩咐过,只要是你,一概记着,有人结帐呢!”石凡转身问:“那人是谁?”店老板被逼不过,呐呐道:“是燕王爷的千斤小姐,我们哪敢叫她的名讳啊!”石凡听了,心中一笑,拣靠窗的座位坐了。不一时,店小二送上烟熏牛肉和卤鸭子,热了一壶好酒。石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酒足饭饱之际,石凡忽然想去看看,雨沁现在在做什么?还有,明天是燕王大会天下江湖豪杰的盛会,燕王机谋颇深,他现在会否在谋划什么事?出门走得几步,石凡又想不对,燕王爷一直想拉自己加入他的势力,若然当面又提起此事,自己一味的拒绝,雨沁面子上须是不好看。石凡苦思良久,不得其法。忽见酒楼屋角飞起几只乌鸦,石凡顿时有了主意。石凡于树林处,打开包袱,取出夜行衣穿上,又用黑色方巾裹头,只露两只眼睛在外。在树林中等了一会,天交初鼓时分,石凡施展轻身功夫,飞身上房,远远地看到燕王府尚是灯火辉煌。石凡几个起落,已来到燕王府外。石凡隐身在屋面阴影中,抬头观看燕五府,但见燕王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燕王府内,树林丛生处一片黑暗。石凡拾起一个瓦片,掷向燕王府前远处的街面。燕王府大门附近的侍卫一片惊呼,俱拥向瓦片落地处,石凡趁机飞身进入燕王府内。石凡甫一落地,便觉冷风扑面,急忙一个侧滚翻躲开,却见树林丛中,一个老者奸邪地一笑,然后退于树后。石凡心知不妙,急欲寻找藏身之处,忽听脑后风响,不及回头察看,一个伏地前爬,身后一柄大砍刀贴着脑后皮掠过。石凡趁机伏于树下草丛中,观看动静。那个老者从树后现身,月光下,但见老人满面通红,头额上青筋突起。红面老人哈哈一笑道:“来者何人,还不现身!”石凡知道再躲下去无益,身子傍着那树慢慢地站了起来。红面老人向石凡身后道:“王老二,你那大刀可失手了!”石凡闻言一惊,急回头,却见身后一丈之地站着一个虬髯汉子,那汉子手持偃月刀,一脸迷茫的样子。石凡方才醒悟,原来红面老者隐于树后之时,刚好是王老二挺刀欲劈砍之际。石凡听风辩形之术自认为还不错,刚才为什么就没有听到身后王老二的动静,直到刀劈的风声临近之时,才有警觉,还是自己江湖经验不足吧!红面老者又道:“王老二,你口口声声说你那金风十八刀如何如何厉害,你刚才那金风十八刀的第一刀‘潜地无声’,如果真的无声,这小子如何还能站在这儿啊?”王老二似才醒悟,他瓮声瓮气地说:“血魔老儿,你说我的金风十八刀如此不济,且看你的‘血魔掌’如何?”血魔老儿哈哈大笑,石凡却大为紧张。血魔老儿笑时,内力充沛,功夫必定出类拔萃,自己必须要有十二万分的小心。血魔老儿笑毕,左掌朝石凡面门忽地抓过来,石凡闪避时,血魔老儿的右掌早已守候在闪避的方位,趁势劈下,石凡疾地一个瘦身,刚刚躲过血魔老儿的攻击。王老二在旁边笑着说:“血魔老儿,你‘血魔掌’的‘左右逢源’这招好象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威猛吧?”血魔老儿干笑一声道:“这小子功夫不错,你还楞在那儿干什么?一起把这小子做了,时间长了,王爷又会怪罪于你我!”王老二却不过来帮忙,他撮起嘴唇忽地吹响口哨,那尖尖的哨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凄厉地叫着。血魔老儿急忙闪身于树后,悄悄地走了。王老二轻轻一纵,跳到院墙上,两个起落,人似一股轻烟,远远地看不到了。石凡不明所以,以血魔老儿和王老二的能为,斗上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必输无疑,怎么刚一接招,他二人就退走了呢?正自想间,身前身后又多出来两人。石凡暗地里笑自己太傻,王老二口哨是告警,他二人懒得理事,故悄悄地退走。 石凡身前那人,羽扇伦巾,书生打扮;身后那人,尖嘴猴腮,酷似一个老猴。“书生”开言道:“何方小子,竟敢夜闯王爷府,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石凡未及回答,“老猴”抢先道:“笑面虎,何须多问,你我两人把这小子做了,王爷知道后,说不定还会夸我们办事得力呢!”那被唤作笑面虎的书生哈哈一笑道:“老顽猴,你说得轻松,当掂根葱。这小子消没声息地能进到这里,那么轻易地就能被‘做了’?”老顽猴性子颇急,听了笑面虎这话,也不答腔,一根浑黑的旱烟管往前疾点,石凡侧身躲过,还一招“无极掌”中的“分花拂柳”。老顽猴并不闪避,旱烟管径点石凡腋下极泉穴。石凡疾忙缩手,闪开老顽猴的旱烟管。原来,老顽猴的旱烟管长有四尺,可当枪使用,石凡掌未劈到,那旱烟管必先点中石凡的穴道。极泉穴是人体108个大穴之一,通心经,此穴若被点中,人立马就会殒命。老顽猴并不撤招,一招未点中,顺势又点石凡的期门穴,石凡一掌劈开旱烟管,老顽猴十分机敏,石凡手掌尚未触及旱烟管,老顽猴旱烟管下沉数寸,刚刚避开石凡下劈之掌,那旱烟管倏地径点石凡当胸的檀中穴。石凡一掌劈空之时,已知不妙,身子直挺挺地往后疾倒,老顽猴那旱烟管贴着石凡的胸衣直插而过,这招真是险到了十分!石凡施展铁板倒功夫躲过老顽猴那志在必得的一击,接着一个侧滚翻,鱼跃而起。老顽猴并不跟踪追击,只是立于原地一个劲地阴笑。笑面虎忽地发话道:“你这小子,躲过老顽猴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还是不错!且尝尝我这铁扇功夫,如何?”不等石凡回答,笑面虎手一抖,展开折叠扇。石凡暗暗吃惊,笑面虎手中之扇原是铁扇!武学中,一般武林人士对奇门遁甲术和怪异兵器最为忌惮。奇门遁甲术近似于魔法,任你有通天的功夫,不识奇门遁甲的奥妙,仍是只有束手就缚;怪异兵器怪异在你不知道这个兵器的妙用,稍不留神就即中招。石凡不惧枪刀剑戟等通用兵器,但怕怪异兵刃,双方未曾交手,心理上就先输一招。笑面虎皮笑肉不笑地对石凡说:“小子,看好了!”边说,边把铁扇朝石凡递过来,扇页似缩小的铁剑,锋利无比。石凡不敢接招,只得遥发一掌,似守似攻,似拒似封。笑面虎停住铁扇,忽地仰天大笑道:“小子,你使出这招‘如封似闭’只好找死,我若不是尚存那么一点怜悯之心,你早已作了我的扇下之鬼!”石凡大惊,双手抱拳于胸道:“谢谢英雄手下留情!”笑面虎对老顽猴道:“你使出两招,这小子未曾落败,我使出一招,这小子差点就作了冤死之鬼。怎么样,还是我的功夫远胜于你吧!”老顽猴急道:“什么鬼话!你那下三滥的功夫,怎比得上我?”笑面虎又道:“你我二人断断续续地比试了这么多年,总没有痛快地决出个高低,今天就当着这小子的面,决个胜负,如何?”老顽猴先是一呆,后又哈哈大笑道:“我们比了那么多回,你总是输的多,今天要来个总决赛,最后定个谁高谁低,是不是?”笑面虎红了脸道:“谁胜得多,谁输得多,那不是口头上说来的。既然要见真章,我们去前面那个坝子,最后比试一场,走啊!”“走就走!”笑面虎与老顽猴二人吆吆喝喝地走过一边,竟没有顾及石凡这个不速之客。 石凡趁此机会,悄悄地向燕王府深处走去。燕王府石凡来过,因此路径熟悉。石凡绕过几处岗哨,悄没声息地来到了燕王议论军机大事的“白虎楼”。白虎楼外,岗哨林立。石凡正愁,如何才能避开岗哨,进入楼内时,却见一阵狂风,卷起满地树叶,遮天盖地地从楼外吹过,那些岗哨惊慌失措,纷纷躲避,石凡见机不可失,一个纵身,钻进了白虎楼。石凡悄悄地来到白虎堂外,从一处窗棂间偷眼看向室内。此时,白虎堂内,灯火辉煌,燕王与众亲信将领俱在。这是开什么会?为何要这般深夜才开?石凡心中打个大大的问号。石凡正自疑惑间,忽听燕王爷道:“各位爱卿,当此非常时期,大家终须为我一决:是逆来顺受,还是反他娘的,再拖不得了!” 一个文官接口道:“王爷,下官认为火候还没到,是不是再观察观察?”燕王捋须而言道:“方今天下,已逞大乱之势。我父皇在位时,曾封我等兄弟为藩王。不期我兄英年早逝,皇位传之于内侄。我兄弟数人,在先皇带领下,与陈友谅等贼数十番血战,出生入死,建立大明国,兄弟之谊,真乃生死之情也!内侄当政,觊觎我等赫赫战功,久已不安,又在方孝儒的怂恿下,大肆诛杀功臣,削去藩王兵权。看看功臣宿将被诛杀殆尽,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已先后死去,今皇侄又与齐泰、黄子澄等密议,图谋陷害老臣。见今吾同母弟周、代、岷、湘、齐诸王先后被削夺,湘王自焚,余皆废为庶人,在此情形下,我还能坐以待毙吗?” 一个武将道:“我等追随先皇打天下,先皇过后,我等归随燕王,大小战斗何止千百次,何曾怕过死?今天皇上既欲对燕王不利,我等建议立即起兵,大兵一路南下,取了皇位,燕王就坐了皇帝老儿的宝座,又有何不可!” 一个谋士道:“此事尚待斟酌,南方幅员广大,兵员充足,据探子报说,南方总计兵力不下二三百万人,再有邻邦相助,总兵力超过四百万。而燕王爷旗下,能战之士尚不足二十万,兵力相差如此悬殊,是以终须谨慎的为好。” 此时,众皆缄口不言。燕王对身旁的和尚姚广孝道:“适才众人均有主张,我不能取舍,卿为我决之。” 姚广孝道:“事已急,诸王已死,下一个削藩对象就是王爷你了。臣心中已有平南秘计,现在不可泄漏,临阵方可按计而行。”姚广孝喝一口茶,手指南方又道:“传言那边兵员充足,超过四百万人,依我观之,能征惯战之士也就是守疆卫土的边防部队,总数约在八十万左右,分布在数千里边关,这些将士不可能一时聚拢,因此,对我们的威胁不大。周、代、岷、湘、齐等王几十万旧部战士,随着诸王死后,那些战士均已散失于民间,或回家种地,或商贾于市,已无法为朝庭所用。开战以后,邻邦蒙古、鞑靼、瓦剌等能借的军队有限,邻邦战士千里奔袭,累也累死了,况且中原水土本就与他处不和,试问这样的战士还有什么战斗力?朝庭自拥百万之众,但散布于各州府,聚之,则各州府空虚,分散则易于各个击破,京师守卒约十余万,都是些‘膏梁’兵,枪能不能舞圆都成问题,何以为战?以此观之,王爷将能征惯战之兵,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无不土崩瓦解矣。”姚广孝呷口茶,接着道:“常言道,师出有名。无名之师,天下所弃。我已思之熟矣,王爷以‘清君侧’故事,堂堂正正出师,替天子分忧,清除奸佞小人,人心大快,此为正义之师,凡我朝民众,无不响应,兵员无忧也。朝庭倚重者,乃一无计谋之将耿炳文与李景隆。王爷手下能争惯战之将极多,随先皇征战的骁将张玉、朱能、谷允、陈亨、梁晁等都归于燕王麾下,此为取胜之保障也。传言,朝庭仍在犹豫之间,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朝庭兵多而散,州州需守,城城需防,有如双手,十个手指需分别搏击,而王爷握十指为双拳,拳指相击,指能胜否?再有,长江乃为天险,目今应天府即在长江边上,一江之隔,无回旋纵深,是以天险已为南北共有。为今之计,王爷明日会盟之后,以十五日为期,十五日后大举义旗。欲要攻城掠地,江湖侠士事先潜入城池,约定暗号,夺取城门,里应外合,取彼之城,易如反掌矣。取城之后,无需留兵守城。取十城,留十城兵,则我无攻城之兵矣。兵法云,兵贵神速,王爷将兵,直奔应天府而去,让彼卒不及防,控制住朝庭,则可效仿曹孟德故事,挟天子以令四方,到时天下都归于王爷。” 燕王大喜道:“汉高祖刘邦有张良,东汉刘备有诸葛孔明,我有姚广孝,大事可成矣!”姚广孝又道:“王爷起兵,兵锋虽指应天府,尚应故布疑兵。我已筹之熟矣,届时,可于顺天府城内广为传言,王爷分兵八路南下清君侧,每路十五万劲卒,均对应攻取大州郡路线,让每处大州郡惶惑不已,忙于自保,何敢再有他顾?闻言南边勇将盛庸与耿炳文不和,二人又与李景隆有嫌隙。南边所倚望的三将各有矛盾,不能同心辅佐朝庭,可分而击之。盛庸与耿炳文乃先朝勇将,可用计收于帐下,为王爷所用。南下山川河谷隘口树林地形图,我已绘制到‘平南图’中。何处可屯兵,何处可伏兵,何处可火攻,何处可水淹,何处可安营,何处可布阵,图上均已标注明确。军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爷劲卒南下,越是神速越好,因此,随军粮草不能带得太多。南下沿途屯粮之地我已打探明白,王爷飞速南下,乘彼不备,夺彼之粮,以为我军之用,此乃决胜的关键。因此,王爷应派骁将劲卒,出奇兵,用奇计攻之。有粮,则军心稳,无粮,则军心散。我军有粮,可夺敌军守城意志,我军无粮,则大事去矣,王爷请深察之。”姚广孝言毕,双手捧上“平南图”。 燕王接过“平南图”,喜不自胜,大叫道:“拿酒来!”侍者奉上美酒,燕高举酒杯道:“姚卿一番言语,让本王茅塞顿开。若本王登上九五之位,姚卿当是首功。”姚广孝道:“为臣者,当尽臣道,此乃臣的本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则臣已规划大军就粮之法,尚需预为准备第二个供粮方案。刘邦武略不及项羽,常战常败。而刘邦最终能胜者,乃是萧何在后方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及兵员补充前线,王爷应考虑合适人选,以为王爷之萧何,此为大军粮草的第二方案。除此之外,王爷尚应秘选能言善语者,携美女重金,悄地出使北方各邻邦,许以割地之利,嘱其不为南方所驱使,则王爷南向所指之际,再无后顾之忧。臣又闻方孝儒刚愎自用,凡事自以为是,此乃谋划之大忌。南方偏听偏信,唯方孝儒之言是听,是取败之道也。又传言,方孝儒虽有计谋,但眼光短浅,好贪小利。王爷可备重金,阴使人南下,先期与方孝儒结交,此计虽难以成功,但能乱其心志,使其不能全心全意出谋划策。更有一计,王爷可选武功超卓的侠客义仕潜入应天府,给方孝儒寄柬留刀,使其丧魂失魄,惶惶不可终日,何可为南方出谋划策?若然诸般手段不凑效,可拘其家人,彼定不能安心矣!方孝儒在其位,不能尽其责,南方谋士中,再无出其右者。南方军队,武略不及王爷,谋士又没有良策,败亡之事,指日可待矣!” 燕王喜上眉梢,上前一步,双手扶起姚广孝,正欲开言,石凡忽觉冷风袭颈,忙不迭地一个矮身,一把锯齿刀贴着石凡的头顶削过。石凡一个后蹬退,直击对手腰跨。在对手闪避时,石凡方回过身来。持刀者是一个武士,脸型瘦削,高颧凡,双眼突出如灯笼,一看就是一个痨症在身之人。石凡正欲开言,持刀人突然高声大叫道:“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石凡慌了神,急欲跑开,却见另一个黄脸武士舞着狼牙棒狼奔而来,不问三七二十一,狼牙棒搂头就砸。石凡闪身躲过,正欲还招,四面八方都有武士涌现。石凡一个纵身飞上屋檐,脚尚未站稳,一股劲风径自袭来,石凡晃一晃,几欲跌下屋去。石凡刚刚站定身子,身侧一人一个冲拳,势大力猛,石凡不敢接招,飘身到一边。一个黑面老者堵住石凡的去路,石凡心下好笑,这个老者敢情是灶王神转世,整个面庞漆黑。老者见石凡打量自已,大怒道:“你爷爷生来就是这般模样,有啥好看的!小子,你既如此无礼,且吃我一掌。”石凡急欲脱身,哪敢恋战,虚晃一招,转身又飘向另一边。一个老年眇者又堵住石凡去路,石凡心慌,心知,燕王安排伏于屋面者,必定是好手中的好手,这个独眼龙虽然年老,出招必定毒辣,还是不惹他为好。石凡转身欲跑开,迎面碰上一个和尚。和尚身材胖大,手持数十斤重的禅杖,在屋面上行走却悄无声息,可见此人轻功如何了得。和尚禅杖拦腰扫过来,石凡不敢接招,只得高高跃起,避过此招。但见禅杖从脚底扫过,石凡将及下落时,禅杖又扫了回来。原来和尚早料到石凡会跳起躲避,因此出招时颇有心计,招并不使老。石凡人在空中,无可借力,下落之势在所难免,和尚那禅杖如拦腰扫实了,任你是铜头铁臂或是金身罗汉,也吃受不起,何况石凡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俗子凡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把飞刀破空而至,直刺和尚胸前死穴,和尚有两个选择:一是禅杖扫实,把石凡扫落屋下,同时自己也一命呜呼;另一个选择就是和身侧倒,躲开飞刀暗器,禅杖也无法继续扫过去。在这生命俄顷之际,和尚选择了后者。原来,人生性都是怕死的,和尚侧倒也说不上什么选择,其实是和尚救命的本能反应。石凡拣得一条性命,心里直呼“侥幸”。这时,屋面上,四面八方都上有人,石凡暗自忖度,屋面上之人都是江湖豪杰,地面上多是武士与侍卫,今天要从屋面上脱身,看来是万万不能,石凡一个纵身,飘然落于地面。 石凡刚一站稳,一个武士使一根烂银枪,劈面刺到。石凡晃身躲开,避招之际,石凡看一眼当下形势,地面上团团一圈都是武士,屋面上那些江湖豪杰并未跟踪而来。那武士一枪搠空,枪身并不回抽,顺势钭撩而来,使的却是刀法中的“银弧乍现”石凡退后一步又避开这招。那武士大怒,对手身负古怪的长剑,并未亮出兵器,自己连出两记辣招,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有挨到。武士银枪一招,同时又上来三个使枪的武士,分四角站定,把石凡围在中间。石凡并不畏惧,武士的功夫比屋面上那些江湖豪杰差之甚远,多几人也不济事。使烂银枪的武士又是一枪朝石凡搠来,石凡站立不动,来枪相距至近时,石凡在电光石火间侧身躲过枪尖,左手抓住枪身,那武士使出蛮力欲待回抽银枪时,枪身却是不动分毫。其余三个武士大喊一声,三枪齐出,同时刺向石凡。石凡虎喊一声“起!”但见石凡单手举起银枪,银枪那端武士不松手,已被石凡连人带枪举至空中。石凡左手持枪旋身急舞,那三个武士的铁枪恰好刺到,见面前是自己的同伴,三人大骇,一齐抽枪退步。石凡右手在银枪上轻轻一拍,枪端的武士大叫一声“妈呀!”急急松手,一个庞大的身驱跌落地面。石凡持枪欲向前击,忽见武士队中飞也似的跳出一个女孩,女孩一剑攒刺,却是石凡熟悉的招式。石凡不自觉地“噫”了一声,女孩呆了一呆,惊道:“你是石凡哥哥?” 第7章 再说杨兴越与曾和炯相斗,曾和炯“拗步上撩剑”一使出,杨兴越经验颇为丰富,见事不谐,急使出“连环退步法”好不容易退步站稳,至此,才知道曾和炯绝非泛泛之辈,自己若然轻敌,必定落败。曾和炯一招得手,一声唿哨,纵身上前,一剑缓缓递出,武林有言道:“枪出疾,剑出缓。”剑也须出疾,快乃出其不意,快乃令对手措手不及,何言剑出缓也?原来,练剑练到深处,手中有无剑已无多大区分,剑快剑缓已各有其意了。剑招若缓,则使剑之人必以真气注剑,那剑尖颤动着使剑人的内力,形成一道遒劲的内力墙,攻过来的拳掌枪刀,一经碰触这面内力墙,便受到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进功之人,不死即伤。当然,这种情况,只发生在进攻者的内力比对手弱的情形。曾和炯在剑法上既已先声夺人,占得先手,便想殊死一搏,内力注于剑端,逼迫杨兴越选择:要么死磕内力,一招判生死;要么腆着颜面退下场去,甘愿认输。杨兴越颇为尴尬,犹疑间,曾和炯的剑已指到面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滋”地一声尖啸,一粒石子闪电般破空而至,直奔曾和炯眉心。这粒石子的劲道,比青衣道人那石子,劲道何止大了百倍千倍!曾和炯大惊,不及伤敌,自救要紧,急忙撤剑,低头躲过。那石子似一道闪电,直射点将台上的木柱,一声闷响,石子洞穿木柱,不知飞落于何处。场上场下众人,均不知这粒石子是何人所发,有人说,以此人如此劲道的指力,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就给此人也不为过。石凡却想,难不成是晓凤的爷爷张笑风所发此石? 静心师太急忙左手掩胸,右手软剑指向和剑倒地的青衣道人说:“无耻之徒,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何面目在这众英雄面前立足?今后又如何在江湖上行走?”青衣道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一跃而起,他面呈羞色,不敢直视静心师太。忽听无字棚席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兀那静心师太,青衣道人刚才已自愧疚,如若不然,你便有开腹破胸之虞,此时再加责难,显得师太心胸太过偏窄,师太以为如何?”静心师太急忙敛衽道:“哪位老前辈?教训得是,在下刚才言行有些偏激,这里谨致谦意。”石凡听这声音,又颇似张笑天,石凡心道,前辈为在下运气疗毒,内力已是大亏,如何还有这般精纯浑厚的内力显现?如不是张笑天老前辈,那又是何人,有如此功力? 石凡心下大疑,点将台上,燕王爷朱棣更是吃惊。先前那人的弹指神功,那般劲道,自己拢络的一干江湖豪杰无一人有此本领;此时无字棚席中那个老前辈显现出的内力,无比深厚,自己麾下虽然江湖英雄不少,却无匹敌之人。如若这两人归于应天府朱允炆,自己手下一应江湖豪杰恐非对手。朱棣对姚广孝道:“你可吩咐手下人即刻去查这个老前辈,查实后,务必给我请到。还有那个弹指神通的英雄,一并请来。”姚广孝急忙吩咐手下人去办理。 李四与周军相斗,正合其胃口。李四开山斧“呼呼呼”抡得风快,周军铁枪也有十来斤重,却不敢与李四开山斧硬架,只得采取游斗的策略。李四斗得兴起,那开山斧直上直下地砍来,那气势,直把周军看作无物。周军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我手里握的,好歹也是铁枪,难道就只有你那开山斧才如此英雄?待李四开山斧的招数使过一遍之后,周军猛然发力,手中的铁枪好似怪蟒翻身,疾如惊风,快似闪电,一招接着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泼风般刺向李四,李四那大斧架隔遮拦终是不很灵活,一时间,被周军攻了个手忙脚乱。李四终是功夫过人,稳得一稳,待周军那招缓得一下,急忙抡斧又劈,周军铁枪虚架实刺,李四看穿周军意图,那开山斧横三竖四,左五右六地砍来,力大势猛,再不给周军反击的机会。周军铁枪不便硬架,只得采取游斗的策略,阵猛攻,却连周军一根寒毛都没有挨着,不免气馁,手中大斧慢了下来。周军抓住机会,那铁枪似一阵旋风,着地卷去,李四遮拦不住,拖起大斧向后就跑,周军那肯放过这般大好机会,挺着铁枪向前追去。李四久斗之下,本已显疲态,见周军竟追赶过来,大怒,返身抡斧就砍,周军委实不敢硬接那大斧,只得闪身躲过。李四鼓起勇气,那大斧劈头盖脸地朝周军砍来,周军躲躲闪闪,并不与李四接战。李四大怒,乃道:“这般冤魂似地跟着我,斗又不斗,战又不战,谁鸟耐烦与你比武!”周军嘻嘻一笑道:“嘿脸汉,但是我喜欢和你比啊。来!来!来!我们再斗个一百回合。”李四脸色气得铁青,但又无可奈何。 张畅腿中一棍,好在少年和尚心存善念,那棍只是轻轻地点到,并未打实,若然打实,张畅的那条腿就折了。小和尚击中张畅,按规则约定,自是少林派胜出。却见北天山棚席中如飞般跳出一人,那人自号为:“草上飞王熙”,王熙挺一把镔铁剑,直取小和尚。小和尚的少林棍盘头急舞,形成一道棍幕,一丈之地,水泼不入。王熙左手挥一挥,一股大力向前直冲,小和尚拿不住少林棍,那棍子被王熙的真气直冲出三丈开外,掉落地面。小和尚手无兵器,顿时慌了神。却见少林棚席中走出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双手合什,喧一声“阿弥陀佛”,开言道:“与孩童一般的小和尚较技,用得上真力么?表面上你是胜了,实际上在座的江湖豪杰心里都明白,你已经输了。”王熙不以为然,他对老和尚道:“我不懂什么表面实际的,事实就是我胜了。无论你怎样说,哪怕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如若你们少林寺不服,还有谁敢下场来和我相斗?”老和尚面无表情地说:“英雄目中太过无人了!老衲不才,就领教你几招吧!”王熙道:“请报上名号,倘若我胜了你,江湖上也好传扬传扬。”老和尚微怒,面色不豫道:“如你胜了我,就说少林寺藏经楼的住持许亮被你打倒。”此言一出,众人俱惊。原来,少林功夫,以方藏最为深厚,历代方藏相传,一些秘技均在方藏之中。方藏之下,乃是住持武功最好。少林寺之中,藏经楼是最为重要的地方,许亮为藏经楼住持,可见其武功非同小可。天山派功夫,以剑法和内功称雄江湖。前朝时候,天山派一分为二,南天山剑法精奇难敌,北天山内功深奥无比。王熙是北天山派中的大弟子,内功已练至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平。俗话说:“初生的牛犊不怕虎”,王熙弱冠之年,又练成威力刚猛的内功,平时除了掌门师付外,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忽然听得有人与自己叫阵,而且还是江湖颇享盛誉的少林住持,王熙一时热血冲顶,只想着凭自己那骄人的功力,一举打倒少林高僧,自己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许亮话音一落,王熙双手一拱道:“既如此,在下就得罪了!”王熙剑交左手,剑尖直指许亮,右手凝势蓄力,静以待动。许亮道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什,双目微闭。王熙左手剑倏地往前疾刺,许亮身形不动,待剑刃贴面之际,倏地伸出中食二指夹住剑身,王熙那剑往前送不得分毫,欲待回抽,剑身仍如凝固一般。王熙大怒,剑柄一转,欲待剑身翻转之际,削斩许亮的手指,岂知那剑就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王熙运气于臂,气贯剑身,喝一声“开!”只听“嘎”的一声响,剑身断为数截,剑尖那半截仍在许亮左手的中食二指之间。王熙怒极,右掌凝聚十成功力缓缓地击向许亮,许亮缓缓伸出右掌,二人掌未接实,却见王熙大叫一声,身体仰后就倒。许亮击倒王熙,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退回少林寺棚席,李四、静惠诸人也退下场去。 看官谨记,此时场上几对人打斗,均有了结果。李四与静惠较技演变成李四与周军斧枪相交,李四力大招猛,无人可敌,但不能持久。周军采取游斗策略,李四累得够呛,二人暂且罢战。少林圆能和尚看李四与静惠打得热闹,不禁技痒,跳到场中,向众英雄挑战,不意一句话惹怒了南天山派的张畅,张畅“鹰击长空”那个剑招得势,圆能和尚已无斗志,少林一个少年和尚却轻易击中张畅,南天山,北天山武功乃是同宗同祖,彼此有兄弟之谊,北天山王熙不忿,一招击飞小和尚的少林棍,在此胜负将分之际,少林藏经楼的住持用内力击倒狂妄自大的北天山王熙。其间,丐帮八袋弟子杨兴越与华山派未来掌门人曾和炯的掌剑相斗,二人到了一招判生死的时候,却被莫名的“飞石”解得危机。青衣道士与峨嵋静心师太之斗,临危之际,青衣道人选择自折倒地,也不愿伤及静心师太,这是青衣道人的灵光一现,还是面对顾盼生姿的静心师太而顿生爱意? 北天山派掌门人杨志洪颇为矛盾,少林住持许亮显现的内力手法,是传说中的圣象内功,据说此内功现在仅存于少林秘籍“圣象般若经”中。武林豪杰比拚内力,通常是四掌相抵,各自发力,内力不济者非死即伤,无侥幸可存。许亮的圣象内功,不需与对手四掌相抵,虚与相对,内劲即可达之对方,对手掌力尚未发出,即已受伤。这又与黄一虎的劈空掌不同,劈空掌虽也为不接触相伤,但掌劲勃然而至,是瞬时内力的暴发,不能持久。杨志洪从前任掌门处,知道江湖上有圣象内功绝技,却没有见到谁真正地使出来,今日见之,威力果然骇人。杨志洪自忖,北天山派内功虽可称雄江湖,但若与少林圣象内功相拚,确实不是其对手。当此之时,北天山最得意的弟子一招就折损在少林派手中,为师和为掌门的,哪里还有颜面在棚席中端坐?杨志洪万般无奈,只得起身,慢慢走到场中。众人只道北天山派掌门人出马,定是要向少林寺叫板,为其弟子讨个说法,岂知杨志洪料定绝无胜机,人站在场中,半天不吭声。这边厢恼坏了一个江湖成名人物,此人乃是无门无派、以迷笑功夫摄人心魂的夏晨。夏晨最是性急,见杨志洪站在场中,半天没有言语,夏晨高声大叫道:“你那鸟汉子,是哑子不是?”杨志洪不为所动,夏晨大怒,一个纵身跳到场中,戟指而言道:“你这模样还要当掌门,回去给我提夜壶都不配!”北天山门下众弟子均怒,杨志洪乃道:“你是何人?敢来招惹我!”夏晨忽地态度和蔼可亲,双脸堆笑,眼瞳中流泄出祥和宁静的目光,那目光似水般淌进杨志洪的眼眸,又从眼里流进矛盾的心中,杨志洪感到眼前是一片鲜花拥簇的世界,潺潺流水,鱼跃鸟飞,农夫耕种,农妇编织,这样的世界,似一首优美的小诗,在心底盘桓氤氲;又如一曲天籁之音,在脑海中不断奏鸣……杨志洪忽然感到人累了,很想很想躺到鲜花中打个盹,蓦地一个冷痉,杨志洪摇摇头醒了。夏晨道:“乖乖,没有睡过去啊?”杨志洪睡眼迷蒙地道:“怎么那些鲜花没有了?还有那男耕女织,鱼跃鸟飞的祥和景象,一个也没有了?”夏晨厉声道:“算你这个掌门人还有些修为,老夫这迷笑神功之下,你是第一个有些定力,没有被迷住的人。”杨志洪忽道:“迷笑神功,你就是江湖传言的夏晨?江湖传遍了,你用神功迷坏了多少大家闺秀,是个不折不扣的采花大淫贼!今日见之,放你不得!”夏晨道:“放你的狗屁!老子何曾用神功使坏?你既然听信江湖谣言,污辱老夫,不给我赔礼道歉,此事断然不能了结!”杨志洪宏声高言道:“江湖已传得沸沸扬扬,无风不起浪,岂能有假?”夏晨又道:“什么江湖传言?纯粹一派胡说!你作为一派掌门人,应当谨言慎行,以为一众门人弟子的表率才是,你不守规矩,听信江湖上的流言飞语,恶意伤人,老夫如何能放过你,看招!”话音未落,夏晨已迅疾地递出一招,却是游龙掌法中的“烟柳垂湖”。原来,夏晨名贯江湖,不仅仅是“迷笑神功”,还有“游龙掌”与“空蒙拳”。“游龙掌”中的“烟柳垂湖”讲究的是迷迷蒙蒙,似真似幻,若虚若实。杨志洪不敢大意,挺剑急削,剑掌相交,血肉之驱岂能与铁剑相敌?杨志洪心道,夏晨必得把手缩了回去,不然,那条右臂就断了,岂知夏晨这招妙就妙在不虚不实,杨志洪那剑是削实了,但夏晨的右掌却已轻轻地从剑刃边绕过,那掌忽地疾如惊风,闪电般地印到杨志洪的左胸。杨志洪毕竟是一派掌门人,功夫自有过人之处,回剑已是不及,杨志洪急使招“弯腰插柳”避过致命的一掌,避掌之际,那剑回旋急刺夏晨胸腹。夏晨伸出左手来抓拿铁剑,右手掌已由“烟柳垂湖”变招为“平湖镀金”,那掌翻飞出一片掌影,狠狠击下。杨志洪勃然大怒,心道:“难道你夏晨是神人,身怀‘小宇宙’神功,不怕我的铁剑?”杨志洪气纳丹田,真力贯于剑尖,那剑被人体真力激得“嗡嗡”发响。夏晨不敢抓拿这样的剑身,侧身让过剑尖,右掌堪堪粘衣之际,杨志洪嘿嘿一声冷笑,左掌忽地印向夏晨右掌,右剑竟自向前疾刺!原来,杨志洪居然会左右手互搏之术。夏晨骤然遇险,急忙矮身钭窜,退至一边。杨志洪意欲进击,忽见无字棚席中一人吹笛而出。来者中年人,书生打扮,手持一支五尺长的铁笛,放在口中吹着。石凡颇懂音律,听那笛音哀婉,却是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 杨志洪面色一懔道:“阁下便是江湖人称‘铁笛仙’的曹平?”中年人道:“正是!”“我与这个汉子相斗”杨志洪指一指夏晨道:“尚未有结果,你横身其间,意欲何为?”曹平道:“谁耐烦你和谁斗?我只是要问你这个掌门人,你的大弟子上月曾犯下十诫大罪,祸害黎民百姓,惹得怨声载道,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按律当斩首,你们天山派就不闻不问,纵容这样的恶棍凶徒?”杨志洪急道:“哪有这等之事!你这样无事生非,对我北天山派造谣中伤,我如何放得过你?”曹平不急不缓地道:“谁放不过谁,现在还不忙下结论。你那恶徒上月是否离开过天山?”“离开过,我派他去陕北办一件事,这又有什么问题?”“我再问你”曹平道:“你那弟子一人上路,他在路上二十余天,都做过什么事,你知道不?”杨志洪似有所悟,急叫王熙,王熙纵身而出。杨志洪怒问:“路上你都干些什么坏事,老实交待!”王熙狡诘地一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师傅,切勿听信江湖谣言,污陷徒儿。”夏晨生就的急性子,哪里容得这事!说一声:“好你个江湖败类,背着师门,干了些见欺男霸女的勾当,看招!”话音刚落,一掌已劈了过去。王熙一边伸手相拒,一边叫道:“容我解释!”夏晨忽地面带微笑,眼睛定定地盯着王熙。王熙心里一片空白,继而脑海中充满了愉悦之事,鲜花美女环侍周围。春风和熙,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全身四肢百胲舒坦极了……杨志洪大惊,弟子功力不够,没有那样的定力,如何能够抵御夏晨的迷笑神功!不及多想,杨志洪倏地一剑直取夏晨,这边曹平大怒,铁笛一横,挑开杨志洪的铁剑。再看王熙,人已软绵绵地卧倒在地上,两眼傻楞楞地睁着,却什么也不明白。杨志洪与曹平动上手,那柄剑旋风急舞,恨不得一剑在曹平身上刺个透明窟窿。偏偏曹平那铁笛架隔遮拦使得风雨不透,杨志洪一时间不能得手。斗有三二十招,杨志洪催动内力,剑尖嗡然作响。曹平的铁笛不敢与铁剑相触,施展闪、展、腾、挪的游斗招法,与杨志洪相斗洪江湖经验颇为老到,他看到曹平内力不如自己,不敢与自己实力相拼,于是,剑招全取攻势,迫得曹平步步退守。夏晨大怒道:“你那狗屁掌门人,再这样一味地袒护门徒,别怪老儿下手无情了!”杨志洪心下着忙,光是夏晨已难对付,如果夏晨与曹平联手,自己怕要折损当场!杨志洪又想,这个曹平步步退守,已难招架,何不一招把他废了,回过头来再斗夏晨?思念至此,杨志洪忽地发力,那剑尖贯注了十成的内劲,闪电般地刺向曹平。曹平在江湖上号为“铁笛仙”,并不是浪得虚名,真正功夫应该与杨志洪相若,只是杨志洪代代相传内功颇有根基,不能用狠劲。曹平见杨志洪必欲致自己于死地,大怒,急施展“莲花步伐”躲避杨志洪的杀着,乘隙把铁笛放于唇间,轻轻地一吹,但见一蓬极细极短的飞针从笛端激射而出,杨志洪慌得仰后就倒,但胸部还是中了一针。杨志洪从地面倏地跳起来,觉得周身并无异样,乃道:“你小子使用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曹平道:“我使用暗器你就气成这样,你那恶徒使用下三滥的迷香,迷了多少大家闺秀,你就不发一言,似此相比,对你使用暗器还是宽容了呢!”杨志洪忽然感到胸口有点怪异,用手摸之,不痛反痒,又惊又怕,急道:“小子,你那飞针上煨了毒?”曹平厉声喝道:“以你的修为,现在回去静养几个个时辰,然后用内力尚可把飞针逼出来,否则性命不保!如若再敢袒护门下的恶徒凶棍,下次就不是飞针侍候了!”性命交关之际,杨志洪哪里还敢多想,急忙跑回北天山的棚席。曹平对夏晨拱拱手道:“多谢兄台拔刀相助!”夏晨回礼道:“你我同仇敌慨,对付江湖败类不必多说,你我也不用争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啦!”言毕,夏晨与曹平俱回到无字棚席中。 北天山派中,两个负剑汉子前来搀扶王熙,却见无字棚席中早飞出一个青年人:那人鹰钩鼻,兀鹫眼,串脸胡,背负一把古怪的剑。石凡定睛一看,那把古怪的剑剑把与自己所负之剑完全相同,难道师付所赠宝剑天下还有第二把不成?石凡想看清那剑,竟不自觉地走进场中。只见来人大喊一声:“且慢!”北天山派那两个汉子与王熙俱都一震,鹰钩鼻指定王熙骂道:“你这个淫贼恶棍,是怎的迷害了陕北张姓大户家的小姐,从实招来!”王熙仍是头昏脑胀,如何能解说?他旁边的两个师兄弟道:“这位英雄,不要冤枉了好人。”北天山派棚席中,又早跳出七八个弟子,一伙把鹰钩鼻围在中间。鹰钩鼻大怒,乃道:“淫贼恶棍,天下英雄豪杰人人得而诛之。你等众人良莠不分,一味护短,事到其间,休怪我没有提醒!”场中北天山那几人“嗖”地抽出铁剑,南天山棚席中也跳出五七人,手执铁剑,一拥向前,把鹰钩鼻团团围定。鹰钩鼻仰天笑道:“苍天,此等众人何其愚也!”话音甫落,南天山棚席中走出一个长者,其人自称“天山剑法”传人、目下是南天山掌门的高顺平。高顺平打个哈哈道:“这位英雄,天山南北虽然分为二支,但实乃同宗兄弟,武功一脉相承于周青山老前辈。天山派自先祖开宗立派起,就对门人严加管教,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英雄所说之事发生。王熙乃北天山一支的未来掌门人,其人品与道得操守经过严格遴选,我敢保证没有任何问题。”鹰钩鼻道:“既然南天山派掌门人出面,那我就把话说清楚。在下是江湖上人称‘无影神偷’的谢均,虽说被人叫做神偷,但在下只偷大户人家,与平民百姓秋毫无犯。上月在陕北与几个朋友相聚时,大家议论功夫,在下夸了几句嘴,朋友们用激将法,撺掇我去偷当地一张性大户……”说到此,谢均涕泪俱下,高顺平道:“你偷你的,与我们天山派又有什么关系?”谢均道:“这个话可长了,事情的原委是,陕北那个张姓大户叫张笑和,膝下一女叫张莺莺,年方二八,真个是生得环肥燕瘦,顾盼生姿。诗书礼节,音韵曲律,各无不通。陕北那边又有一个书生叫刘奇,刚考得个秀才,下一步将要参加进士考试。刘奇与张莺莺如何邂逅,如何诗文往来,如何彼此羡慕,这些不必细说。你天山派那淫贼,在陕北祥云寺偶尔窥见前来上香的张莺莺,顿时被迷得神魂颠倒,一路追踪到张府。当得知张莺莺已有主时,便偷偷潜入张府,夜半三更天,对张莺莺施以迷香,张莺莺不堪其辱,悬梁自尽,刘奇哀张莺莺之死,也为之殉情。其夜我也潜入张府,曾与此贼打一照面,后来各行其事,殊不知此贼行此下三滥的手法,害得张莺莺与刘奇这对有情人双赴黄泉。此贼行径被江湖豪杰发现后,曾被千里追杀。王熙仗着有几分本事,又害死五个江湖好汉。似此淫贼恶棍,留之何益?”高顺平双眼一瞪,怒问王熙道:“逆徒,犯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有何说?”王熙急道:“师尊在上,这些都是不实之辞,徒儿实在冤枉。”南北天山派那些师兄弟也道:“一面之词,如何可信?不能冤枉好人。”谢均道:“王熙事情败露时,曾与张府看家护院的好汉交过手。现在只须把此恶贼交与在下,由在下押至陕北对质,一切便知端的。”高顺平又欲说话,却见峨嵋派掌门静能师太缓步而出。静能至场中,对高顺平愤而疾言道:“世间之事,最不能原谅的,便是欺凌妇孺。此等恶棍,见了美丽的女孩就存妄想,就想用一切邪恶的手段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掌门师兄,事已至此,你还要袒护他吗?”高顺平还欲辩解,青神派掌门人“神机子”赵大越、点苍山掌门人“逍遥山人”冯至语均出至场中。高顺平脖子一挺道:“此事目前都还只是听闻,并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说得上什么袒护不袒护?”静能师太颇怒道:“无影神偷已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如要核实,可将此贼交与谢均带去对质;况且此贼杀死众多江湖英雄,一路逃回天山,江湖英雄均可见证,如何说没有真凭实据?”“神机子”赵大越插话道:“也许王熙是其他事惹恼了江湖朋友,被众人追杀。”“逍遥山人”冯至语嘿嘿一笑道:“静能师太乃是美丽的女孩子,美丽的女孩子能够看破红尘出家为尼,这本身就充满了神秘。因此,静能师太的反应可以理解。那王熙是否真如这个谢英雄所说,干下苍天不容之事,确实有待查证。我认为天山派掌门师兄应把此徒带回严加管教,另行委派可靠之人远赴陕北,调查此事。”冯至语一席话,看似站在公正立场,暗地里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算。静能师太冷笑道:“天底下哪有这等事,恶徒居然还有人百般庇护?实话告诉诸位,陕北那张姓大户之女张莺莺与本尼是闺门好友,张莺莺遇害之事前几日已传到峨嵋,本尼正欲上天山擒拿此贼,今日送上门来,怎可凭你等不负责任的话就轻易放过呢!”高顺平道:“这么说,掌门师姐是不信我说的话了?”静能师太道:“世上之人,哪有把胳膊肘往外弯的道理?你说的话,本尼确实难以相信!”“既不信,又待如何?”静能师太道:“此等恶贼,本尼必须带走!”高顺平“嗖”地一声抽出铁剑道:“带不带得走,且听我手中的铁剑如何说话!”师太也怒,随手亮出铁剑道:“你那是剑,我手中的难道是木片?”高顺平怒极,再不搭话,手中剑踏正中宫,对着师太就是一剑。师太差点气晕,有言道:“枪走直,剑走偏。”持剑之人,一般是偏锋而上,当胸直刺是极端的轻视。师太急使招“法象幻生”手中剑一圈一绞,要绞掉高顺平前刺之剑。高顺平那招只使了一半,旋急换招,径刺师太下盘。师太惊叫一声“**!”急使招“拗步钩刺”反刺高顺平的手腕。高顺平脸忽地红了,他意识到刚才下刺那招有点不雅,心下顿时踌躇起来。与漂亮女人斗剑就是麻烦,那剑胸前去不得,下三路去不得,否则就被视为耍“**”,旁观之人一定认为居心不良。一个人体,除了上下,还有多少部位可以去剑?师太一声惊叫,场外英雄俱怒道:“天山派没有一个好东西,北天山出了个淫棍恶徒,南天山竟然连掌门人都对女尼施展流忙手段!”石凡在场中,当然明白,高顺平那招平胸而刺之剑,并非有意为之,乃是气头之上的随手之着。师太那声惊叫定是她的策略,好教高顺平出剑时有所顾忌。想至此,石凡暗暗佩服师太的智慧。旁边站着的“神机子”赵大越嘻皮笑脸地道:“你那师太,干脆把你身上不能着剑的部位画个圆圈,省得高师兄一个不留心,剑又奔那地方去了。”这话明是提醒,却又含着讥讽,还有污辱的意思在里面,一个漂亮的女孩,在这方面最为敏感,赵大越那话,把师太气了个半死,出招不依规矩,高顺平见此良机,一剑直奔咽喉而去。师太虽然气昏了头,但贵为一派掌门,那功夫却确是惊人。高顺平这剑以为必然得手,却见师太不知怎样动作,人已偏了出去。高顺平剑未走老,那剑顺势下撩,剑尖又指到师太左胸。师太高声大叫:“又耍**啊!”高顺平尴尬之极,急忙收住去剑,但剑尖还是刺破了师太的胸衣。“逍遥山人”冯至语阴着脸说:“斗剑之时,剑招本是环环相联,出剑之人早已成习惯,谁个有意奔你那山峰而去?”师太怪“山峰”二字污辱人,一柄剑径袭冯至语。冯至语急忙出剑挡开。师太越发大怒,那剑又刺站在身旁的赵大越。赵大越左掌震歪来剑,右掌搂头直劈,师太闪身而过,那剑又指向高顺平……石凡心心念念想着的,是谢均背负那柄古怪的剑。趁众人的视线都在师太那边,石凡倏地去抽谢均的剑。谢均大惊,慌忙躲开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取我宝剑!”石凡道:“你这剑与他人剑不同,亮出来看看又有何妨?”谢均道:“宝剑岂可轻易视之于人?你的要求难以接受!”石凡又道:“既然来到较场,就要动手比武,比武就要亮出家伙来,难道你要动手才肯抽出宝剑?”谢均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理纠缠?谁说来较场的人都是为了比武?又谁说比武就一定要亮出宝剑?”“你不亮剑么?”石凡忽地一掌击向谢均,谢均闪过一边道:“你这人不光无理,还又蛮横,看你这模样,家里定是没有贤妻良母,否则何至于此。”看官注意,石凡此时已妆扮成中年汉子,谢均不明所以,故有此说。此时,天山派的那些弟子,已站了一个大圆圈,把众人全围在里面。 静能师太怒极,一剑袭遍三人。赵大越虽为青神派掌门人,人却嘻皮笑脸,颇不正经。见静能师太盛怒,赵大越又道:“师太如此年轻美貌,如何想到遁入空门?这其中定有缠绵绯恻的爱情故事,师太给我们讲述一二,我等颇愿听闻。”静能师太怒极,戟指欲骂,却不料痰火攻心,手捂胸口蹲到了地上。峨嵋棚席中,忽地飞出三人,当先一人,乃是“江湖三邪”之一的周涛,周涛咆哮而至,一招开碑手,疾抓高顺平,高顺平不敢抵敌,且避过一边。周涛忽地变掌为鹰爪手,疾抓赵大越,赵大越见周涛十指血红,不敢接招,又避过一边。周涛倏地一掌劈向冯至语,冯至语见周涛势猛,不便硬接,也闪身避过。周涛忽地仰天而笑道:“都说比武大会上英雄荟萃,谁料想竟然都是脓胞,打一个照面,都如龟孙子般吓得屁滚尿流。”高顺平、赵大越、冯至语贵为一派掌门人,众目睽暌之下,被人以“龟孙子”辱骂,这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高顺平倏地一剑径袭周涛,周涛左掌撩开来剑,右手五指闪电般抓过去,高顺平那剑只是虚招,待周涛五指抓来时,那剑快如惊风,径削周涛右手五指。周涛“啊呀”一声大叫道:“大哥,这是个硬点子!”周涛疾地躲开高顺平,伸五指又抓赵大越,赵大越一掌突兀而至,快逾闪电。周涛五指未抓到赵大越,手臂还差点中掌。周涛又叫“哥啊,这个也是硬点子!”周涛撇开赵大越,又抓向冯至语,冯至语那剑挽个剑花,剑尖抖动不已,不知要刺向何方。周涛不敢抓过去,回头就跑,边跑边说:“这人持剑,引而不发,更狠!”峨嵋中飞出的第二人乃是“江湖三邪”的黄一虎,黄一虎听得周涛说是“硬点子”眉头一皱,回头欲走,峨嵋派中第三人早已飘飘而出,石凡一看,原来竟是洗心妹妹。洗心一露面,场上场下众人一片惊叫,天下竟有这般漂亮清纯的女孩,而这个女孩子又出家为尼!黄一虎迎头撞见洗心,急道:“洗心妹妹,场上都是硬点子!”洗心盈盈一笑道:“我要你把那些硬点子都给我捉来!”黄一虎诚惶诚恐,颤声应道“是!”便在此时,但见四面八方棚席中,都有人窜出,冲向场中,点将台上两人,激射而出,也飞至场中。石凡与谢均相斗,二人掌来掌往,斗有三二十招,不分胜负。洗心一露面,石凡无心再斗,虚晃一掌,转身便走。谢均见石凡掌法并无破绽,忽而败走,疑为诱敌之计,便不追赶。石凡跑到洗心身边,洗心却不认识石凡。石凡忽地笑了,自已打扮成这个模样,任是谁也认不出来啊!黄一虎转身又朝场中跑去,迎头遇到高顺平。黄一虎道:“你是硬点子?”高顺平大笑说:“我道是什么经天纬地的英雄,却原来是个傻子!”黄一虎平伸出右手掌,高顺平再笑,哪有这样出招的,笑声未毕,只听“波”的一声,高顺平抚胸连连后退,脸色极其难看。黄一虎道:“我那一下没有真正用力,只是一个提醒。”黄一虎越过高顺平,对赵大越道:“你是硬点子吗?”赵大越忍俊不住,边笑边说:“如此呆傻之人,也来比武?”黄一虎却不管这此,伸出右掌,又欲发劲。赵大越见不是头,急忙闪到一边。黄一虎转过身,对着赵大越又是一掌,赵大越又闪开。这样,赵大越转着圈子躲避,黄一虎转着圈子发掌,傍边高兴坏了洗心,洗心拍手道:“真好玩,黄一虎,你务必要把此人给我捉住!”石凡道声“洗心!”洗心回声“石凡哥哥!”盲然四顾,却哪里有石凡的身影?赵大越那圈子越转越大,转到后面,赵大越道:“这个傻哥哥,今番比武,那天下第一的名头定是你的了,你还不住手!”黄一虎心道,天下第一的名头已是我的了,便停手不发掌,那赵大越已转晕了头,兀自转着圆圈。黄一虎两眼看向冯至语,冯至语识得黄一虎劈空掌的厉害,急忙低了头。黄一虎道:“你等三人跟了我去,向我的洗心妹妹磕头。”三人贵为一派掌门人,如何向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尼磕头?高顺平喊停赵大越,没答理黄一虎的话。周涛跑到高顺平跟前,指着鼻子说:“你这个老道,使的是什么剑法?”高顺平不予理睬,天山派那些弟子见师尊受辱,一个个义愤填膺,一哄而前,挺剑就刺。那些奔到场中的各门各派英雄也纷纷加入战团,场中众人顿时陷入一片乱斗之中。 却说点将台上跳下两人,一人是“北剑”张涛,另一人是“飞天蜈蚣”谭西。石凡在燕王府时,燕王未叫谭西出面,石凡在明远山庄时,刘笑天知道谭西是石凡的杀父仇人后,也只是叫北剑出面试剑,未让谭西出来。武林比武大会,燕王并不想让手下的江湖豪杰去争天下第一的名头。燕王让手下所有江湖豪杰悉数到场,均于点将台上就座,并约束大家道:“我只想在比武大会后,让所有的江湖豪杰加入来到我的帐中,助我一臂之力。天下第一那是个虚名,各位为我出力,我封大家一个大将军,自此出将入相,富甲一方,那是何等的光荣!因此,今日比武,我帐下所有英雄豪杰俱不得出战!”张涛与谭西二人是个急性子,又疾迷自己的武功,见场上众英雄翻翻覆覆斗得嗨劲,一时技痒,燕王那句话哪里约束得住?张涛持一柄镔铁剑,一到场中,见人就是一剑,谭西经过身旁,张涛“唰”地一剑,又快又狠,照谭西胸肋便刺。谭西慌忙躲开,急叫“我是老谭!”张涛大叫“痛快啊!痛快!人生如此,会尽天下英雄!”那剑倏地又指到谭西的面门,谭西大惊,避过剑尖,看那张涛,双眼通红,一剑纵横,势若疯虎。高顺平、赵大越、冯至语三人脱离黄一虎,急欲退出场去,又撞到张涛的剑下。张涛那剑如有神灵护佑,轻快之极,倏忽间就指到高顺平的咽喉,高顺平大惊,疾忙矮身躲过,惊魂未定之时,张涛那剑如急雨惊风,又指到腰肋。高顺平急叫:“今番天下第一必是你的啦!”一个侧滚翻,又躲到一边。张涛那剑忽地指向赵大越,赵大越闪身躲过,一掌攻向张涛面门,以为张涛必救,哪知张涛那剑实是快极,赵大越掌劲刚发,那剑又已指到面门,离脸颊不过半寸左右。赵大越急施展铁板门功夫躲开,跳起来道:“天下第一必是此人!”话音未落,张涛那剑又已袭到冯至语,冯至语剑招尚未递出,张涛的剑却已指到期门大穴,冯至语慌极,急使招“旱地拔葱”匆忙躲过,张涛那剑又跟踪过来,冯至语急声道:“天下第一是你的啦!”言罢便跑。高顺平三人脱离张涛纠缠,急欲退走,又遇到谭西。谭西阴黑着脸,刚才无端被张涛攻了两剑,险些中剑,心下已是不快,又听此三人高声大叫,什么天下第一是张涛的了,愈加生气,运起自创的“蜈蚣功法”,两手十指通红,指尖滴血,十分吓人!高顺平迫于无奈,一剑直刺,心想,你只要闪得一闪,我等便走,不与你纠缠,其奈我何!岂知“飞天蜈蚣”谭西的功夫自成一家,高顺刺去那剑,谭西不闪不避,剑到中途时,谭西左掌前探,硬抓铁剑,右手五指,倏地抓向高顺平的面门。谭西的“蜈蚣功法”十分厉害,指尖只要稍微划破一点皮肉,便将中毒而亡。高顺平只得硬往后倒,再接着一个侧滚,方才躲开。谭西桀桀一笑道:“你能躲过我这招而不受伤,也算江湖一流好手了,再接一招试试?”高顺平哪里还有半分斗志,急忙拱手道:“天下第一必是英雄的了!”谭西五指又抓向赵大越,赵大越虽然掌法精妙,但如此滴血的掌法实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里敢接招,急忙跳向一边。谭西跟踪追至,赵大越高声惊叫道:“英雄,天下第一的名头是你的啦!”谭西放过赵大越,冯至语见机使舵,插剑于鞘道:“英雄,你的武功天下第一!”高顺平三人又往外走,走不得两步,迎面碰到方玉。高顺平胆气已消,不敢接战,急欲退走。方玉怒道:“你等浑人,胡乱喊什么?”冯至语见方玉不过弱冠之年,一个年轻娃娃,纵使会过几招,又有多大本事?一剑忽地刺来,方玉更怒,叫道:“让你等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的功夫!”左手向前一把抓住冯至语的剑,那剑便再不能动展分毫。冯至语急欲弃剑,却见手中之剑断为数节,右手自肩以下断于地上。冯至语痛彻心肺,高声急叫:“英雄敢否留下名号?”方玉冷笑道:“你只问断剑掌方玉的便是。”赵大越扶住冯至语,对方玉道:“方英雄如此功夫,天下第一的名头是你的了!”方玉不理,黑着脸又往场中闯去。高顺平与赵大越带着冯至语朝外走,没走几步,又见两人当头挡住去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第9章 夜色迷蒙,燕城笼罩在黑夜之中。 燕王府内,忽地跑出几队士兵,带队的偏将带着士兵向各个城门跑去。燕王会盟后的第一个命令下来了,自即日起,十五日内燕城戒严,不分白昼黑夜,也不分何种理由,言道出城者,尽皆斩之。 石凡仍回到那处小旅店,店家认得石凡,以为又要黄桶热水疗伤,石凡摇摇头。想起张笑风耗去内力为自已驱毒一事,颇为感动。石凡要店家随便弄两个菜,一壶酒过来,店家回道:“此时天已入更,哪里还有仍在经营的酒家饭馆?倒是自己泡的枸杞酒,味甚甘醇,可弄一坛过来。”石凡大喜道:“如再有几粒花生米,便再好不过了。”片刻功夫,店家送来泡酒与一包生花生,还有一盏清茶。石凡就着花生米下酒,脑子里回想着白日较场比武之事。忽听店外有人擂鼓也似的敲门,石凡大惊,仔细听之,原是几个客人来住店。石凡吹熄烛灯,于黑暗中倾听动静。一个客人粗声大气道:“你这处小店,可有闲杂人入驻?”店家道:“只有一个熟人,此时想是已经睡了。”那客人道:“大哥,我的主意不错吧,似这等鸡毛小店,有多少人知道?”哪唤作大哥的道:“我们自须小心,当此关口之上,出不得半点纰漏。”说着话,客人进到石凡左邻房间。石凡听那大哥的声音,颇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忽听粗声客人道:“店家,有甚好酒好肉,只管弄来,明日一并算还给你。”店家又道:“此时夜深人静,何处有那酒肉?便是有钱,也没处买去。”粗声客人一掌拍在桌上,正要发作,那大哥急忙喊止道:“吾弟勿须如此,没有酒肉,你我兄弟正好议事。”店家又道:“这位爷果真要酒,自家泡的枸杞酒倒可以给一些。”那大哥道:“如此,多谢了!”不移时,店家带来枸杞酒及几个土碗,那大哥道:“店家无事请自去歇息,我等有事时再来呼唤。”店家作别而去。粗声客人道:“大哥,如今燕城如此戒严,我们如何出得城去?”那大哥道:“这事让我再想想,我们须在明日内出城,然后快马不停地往京城赶才行。许兄,为防止追兵和江湖败类的截击,我们兵分两路,如何?”石凡在房内寻得一处细小的板缝,从板缝处可看到邻房内情况。石凡悄悄观之,只见那称作许兄的道:“陆兄,你我二人联手则势强,分开则势弱。此去应天府,要经过千山万水,有数不尽的危险在前面潜伏着,只怕兵分两路有些不妥。”唤作陆兄的那人站起身,默然沉思,石凡从侧面看到,陆兄竟然是伏魔剑客陆生,而许兄则是许放,伏魔剑客如何与许放走在一起的,石凡却是想不明白。 陆生想了想,又说:“许兄考虑的也是,我们就一路出城吧!一会儿,我去探探路,许兄与诸位兄弟在此稍候。”许放道:“众兄弟可在此歇息,我与陆师兄一道前往,多一人胆气也要壮一些。”等了一会,左邻房间房门“吱哑”一声,似是有人出去。房门再响一下,那门已是关上。石凡在门轴上浇了茶水,轻轻推开房门走出房间,悄悄地跟着陆生与许放,从天井处跃上屋檐,三人似一道轻烟,片刻便消失于燕城的夜色之中。 燕城南门,城墙上兵士往来巡逻,间杂有三三两两的江湖豪杰。燕王朱棣知道燕城内藏龙卧虎,大部分参加会盟的江湖豪杰仍散布于城内各处。若是江湖豪杰夺门而出,光是那些兵士是不顶用的。城楼下,当道之处,两小队兵士往来穿梭巡视,城门处,一排身强力壮的士兵与几个江湖豪杰当门而立。蓦地,远处房脊上几条黑影一闪而过。又过片刻,一粒石子滚到城门边。几个士兵大为惊讶,忙问“是谁?”身旁站立的江湖汉子脸现不屑道:“真他妈少见多怪,连这个最起码的江湖伎俩都不懂:这是问路石,你只装作没看见,看他又将怎的?”又过一会,两声猫叫,次后又是一阵老鼠的“吱吱”声,那几个士兵依那江湖汉子言语,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心里面却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这样折腾了半袋烟功夫,房檐上倏地窜下一人,那人黑衣黑裤,黑色方巾把头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偶尔映出月光。黑衣人飘下屋檐,似离弦之箭,疾地冲向城门。城门边忽地爆出一片声的大喊:“有贼人冲城门了!”城门当中,立着一个江湖英雄,乃是比武后,投于燕王朱棣麾下的北天下派掌门人杨志洪。杨志洪在较场上为其逆徒逞强,被铁笛仙曹平以飞针射伤,杨志洪急急回到棚席,盘膝运功,其师叔也助以内力,两个时辰后逼出体内毒针,身体完好如初。较场大乱后,北天山派撤出较场,燕王朱棣好言抚慰,姚广孝在一旁更以高官利诱,杨志洪经不住朱棣和姚广孝的一番言辞,同意为燕王朱棣效力。杨志洪喊声“慢来!”手中剑倏地一招“仙人指路”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并不接招,侧身一晃而过,窜得两窜,窜上屋脊,闪一闪没了踪影。此时,伏在屋顶暗处的陆生和许放颇为吃惊,那个黑衣人轻功之高妙,江湖上已是罕有。杨志洪那份镇静,若不是胸有成竹者,何以会那般镇定自若?陆生想要飞身下去,试一试杨志洪的身手,许放急忙按住陆生,小声道:“又有人来了!”言未已,街道转角处,一个身影如飘飞的落叶,踉踉苍苍地向城门口跑来。众士兵枪刀齐举,那人不知怎地,晃眼间就闪过一众士兵。杨志洪大惊,此人之身手,看似在黑衣人之上。杨志洪运气于剑端,剑尖“嗡”然有声,若非内力深厚者,难以达到这个境界。来人在城门外晃一晃,并不和杨志洪过招,转身又飘飞而去。杨志洪过于紧张,手心已是汗湿一片。又有一袋烟功夫,陆生决意下去,探一探杨志洪的底。许放藏于暗处,手中暗握菩提子,以为接应。陆生啸一声,似大鹏展翅,从屋檐上飞纵而下。甫一落地,陆生铁剑已握在手。杨志洪见又一个蒙面者从天而降,大惊,扬剑道:“来者何人,通上姓名!”陆生却不答言,一剑径刺杨志洪腰肋,杨志洪还一招“佛渡有缘”撇开来剑,还刺陆生胸际。陆生微一侧身让过来剑,手中那剑忽地连绞三度,剑尖刺向杨志洪时,却是虚实三个剑影。杨志洪大惊,这是什么剑法?好在杨志洪功力颇高,疾运内力于剑身,那剑尖与陆生之剑略一搭实,杨志洪使个粘字诀,把陆生之剑粘至外门。陆生遽然收剑道:“阁下好功力。”原来,对付快剑与幻剑,除了以快对快,以幻对幻外,还有一法,便是内力注之于剑端,使用粘字诀,将来袭之剑粘至外门,此法讲究一个内力,若然内力不济,不但粘字诀不能成招,反而弄巧成拙,会为对手所乘。杨志洪道:“好汉剑法极为雄壮,敢问这是什么剑法?”陆生回言道“伏魔剑法”话音毕,人已去得远了。 五更之后,燕城已是黎明。这一日,燕城与前一天大不一样。但见城中囤粮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大队官军紧张地搬运粮草,那一车车粮草俱往城南而去。燕城四门张贴着紧急招军贴,其贴云:我大明富庶,北方鞑靼觊觎已久。近日鞑靼犯我边关,掳我良民,掠我粮食,夺我妻女,其罪罄竹难书。凡我大明热血男儿,当立志驱逐鞑虏,保疆卫国,垂竹青史,留芳千古。凡投身军伍者,赋税全免,并给纹银三十两以支家用。军中奋勇杀敌,立下战功者,封妻荫子,加官进爵。以身殉国者,州县厚葬,家由国养。落款处燕王朱棣盖有朱红大印。燕城街上,情景也与往日不同。街道两旁,铁匠铺猛增,铁匠所打之物均为军中兵器,或箭镞短剑,或长枪大矛。石凡一早来到街上,见燕城如此景象,知道燕王反意已明。石凡正走间,却见陆生也沿街走来,石凡没有去掉胡须,陆生未曾认出石凡来。便在此时,一队士兵运送军中旗帜而过,车轮辗过路中一处凹坑,那车子侧倒于路边,掉于路上的旗帜露出几个大字,却是“清君侧,诛奸佞”和“清君之侧,减税减租”。陆生见此情景,骇然大惊。石凡沉思道:“燕王身旁必有高人,明明因反对朝庭的‘削藩’之策而起兵,却大张旗帜地宣扬清君侧诛奸佞,打出减税减租的动人口号,赢得天下劳苦大众的民心支持。”正想间,却见一个背剑的书生踏歌而来,其歌云: 世人都说和尚好 七情六欲俱省了 青灯一盏苦岁月 木鱼声声燕来朝 世人都说鸳侣好 一饮一啄谁见了 日久情淡终生厌 山盟海誓烟云消 那带队的军官对书生道:“你这首‘好了歌’似是把人间冷暖俱都看透,年纪轻轻,何来如此感伤啊?”那书生头也不回,径直而过,远远地,却见书生回头道:“尔等大逆不道,命不久矣,还不如青灯相伴,在诗书中寻找快乐呢!”军官急叫:“快快擒住此贼!”众兵士一拥向前,那书生站在街中,动也不动。军官执剑道:“口出狂言,咀咒朝庭命官,该当何罪?”书生傲然道:“你等助纣为虐,跟随反贼叛逆,罪不容诛!其后必遭天遣,命之不久矣,你等尚痴迷不悟,直待斧钺临头,到时悔之晚矣!”军官大怒,挺剑向前急刺,书生侧身让过,手中多了一把软剑。军官急攻两招,书生一一避开。军官愈怒,书生道:“你这军官好没来由,我已让你三招,你那剑连我一根寒毛都没挨到,还好意思站在这儿?”军官回道:“你站在这儿不动,让我刺三剑看是如何?”书生拍拍脑子道:“我看你这里有毛病吧?是短路了还是进水了?”军官也不答话,一剑往前又送。书生忽地举剑上扬,口中朗声高叫“诗意剑第一式:举头望明月”话音未落,军官剑已递到,书生疾口道:“第二式:低头思故乡”话音未落,手中剑闪电般下刺,那剑刺中军官持剑的手臂,军官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手中剑“叮当”地一声掉落地面。那些军士吓得亡魂失魄,急忙扶了军官便跑。书生插剑于鞘,转身欲走,陆生止住道:“英雄请留步!”书生道:“兄台有何说?”陆生拱手道:“英雄那剑,剑招全为诗歌。就如刚才对付军官那两招,若是有心人,知道‘招头望明月’的下一句是‘低头思故乡’,你的第二招必定下刺,若预先防备,你又如何能够刺中?”书生笑道:“‘举头望明月’的下一句,我就不能接‘明月几时有’啊?诗是死的,人是活的。”陆生大惑不解道:“‘明月几时有’虽为剑招,那又如何出剑呢?”书生忽地哈哈大笑,陆生颇为尴尬。书生笑毕道:“我那诗意剑乃七十二招,每一招对应一句名诗,招招相联,循还往复使用,奥妙无穷,威力奇大,岂是旁人可以臆测预知的?兄台身负长剑,想必也擅长剑击之术,你之剑击诀窍会否告知旁人呢?”陆生一时语塞。陆生又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生’字,英雄可否留下名姓?”那书生边走边道:“‘诗意剑’何绍楚。” 陆生意犹不舍,何绍楚拐过街角,已消失于视觉之外。陆生叹一口气,欲往前走,忽听得惊雷也似的一声暴喊“原来夜探王爷府的贼人在这里!”陆生吃一惊,急看来人,竟是“宴宾楼”里言语相抗、继而在酒楼外交过手的清癯的老者“吴舵主”。只此一声喊,吴舵主身后的军士倏地赶过来,把陆生围在中间。吴舵主凭一双红砂掌,江湖上闯下赫赫声名,正碰上燕王朱棣广招江湖能人异士,遂投到燕王麾下。吴舵主对众军士道:“此人是夜闯王爷府的飞贼,意欲南下报信,今番撞上了,绝不可放过!”众军士不知厉害,嚷嚷着叫陆生放下手中之剑,陆生嘿然一笑道:“我便是飞贼,也要南下报信,又待怎的?”众军中,一人胆子颇大,仗着人多势众,且有江湖豪杰吴舵主撑腰,手中枪晃一晃,便向陆生扎来。陆生暗运内劲于掌中,铁枪来得至近,倏地伸手抓住枪身,那军士双手持枪着力往前猛扎,却未能动展分毫!军士大惊,猛见陆生冷冷一笑,军士心道不好,急欲弃枪,早有一股大力沿着枪身传到,军士大叫一声,如雷击顶,身子往后便倒!陆生哈哈一笑道:“再有哪个不怕死的,赶快前来报到!”众军士尽皆失色,纷纷后退,众军中却有两个江湖汉子冲向前来,一人在东,一人在西,把陆生夹在中间。这两个江湖汉子一人平端铁叉,一人高举九齿钉耙。兵器中,铁叉与钉耙均可克制刀剑,况且铁叉与钉耙均属长兵器,刀剑同属短兵器,两相对比,陆生已是凶险万分。吴舵主手一指,官军又有两个偏将执剑而出,站于南北两处,陆生兀然不惧。吴舵主挥一挥手,十数个官军好手执枪而出,在先前四人之外又围上第二圈。石凡心下暗怒,江湖好汉若是相斗,哪有这般安排,层层围堵的?石凡哪里知道,吴舵主经过先前与陆生交手,心中怯意暗生,又不愿在众军将面前失手,因此,不顾江湖规矩,摆下自创的“两仪阵”,欲要置陆生于死地。《易经》有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万物。此法用于布阵,按先天小八卦乾坤排列,阵中之人按七七之数,正反相映。入此阵者,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脚下地面尽向一边偏斜。若配以火烛,烛光变幻莫测,有化一为七之妙。在七个幻影之中,第三个乃是真身。吴舵主身边没有足数的江湖好手,只得减少阵中人数,加以自己构思,演变为独创的“两仪阵”。陆生并不识得阵法,心道,凭你如何围裹,我只须力透剑尖,剑锋所到,必定势如破竹,无可抵当。那吴舵主又是另一番心思,伏魔剑客剑法精良,斗战骁勇,功力颇高,单打独斗,难有胜算。以彼之功力,多几人上也无济于事。唯一只有赌一把运气,看他识不识得我的阵法?伏魔剑客若是不懂阵法,那么,今天他大概就只有交待在这儿了。场里场外,三人三般心思,各有不同。吴舵主见阵式已成,暗喜,啸一声,阵式催动。里层四人,倏地顺时针方向转动。外圈军士同时逆时针方面转动。里层四人,转速忽快忽慢,转动过程中,东一枪,西一剑地刺向陆生。陆生忽然感到头有些昏沉,只觉眼前人影异动,忽左忽右。陆生大惊,急执剑刺向东方握铁叉的汉子,那汉子忽尔不见,西方汉子的钉耙却劲急地砸过来,慌得陆生偏身躲过。陆生一掌击向西方汉子,那汉子已转过一边。吴舵主啸声又起,里外两圈层围裹之人,转动方向忽然相反,转动中人头晃动,分不清哪里实,哪是虚。虚实相间,动静互补,幻则生迷,迷而致惑,惑又生疑,疑则失聪。陆生一筹莫展,看看束手待缚……场外一人似离弦之箭,疾地冲向吴舵主,吴舵主大骇,退后一步,那人劲急的一掌已拂至面门。吴舵主迫得凝神应敌,两仪阵失了指挥调度,阵形立即涣散,陆生见机不可失,一个旱地拔葱,凭空窜到三丈高,钭钭地冲出两仪阵,落于地面。那袭击吴舵主之人乃是石凡,石凡见陆生情形万分危急,若不伸手相救,陆生断难脱出困厄。吴舵主大怒,苦心经营的罗网,看看伏魔剑客已是难以支撑,再过片刻必为所擒时,竟然有人冒死相救,而出面相救者又是一个柔弱书生一般的青年!吴舵主怒极,一招“猛鸡夺嗉”直取石凡的印堂穴。石凡急忙回一招“童子拜观音”低头躲过,避招之际,右手中食二指拼指如戟,径点吴舵主胸部的中穴。吴舵主不闪不避,左手直抓石凡右手的内关穴,右手掌心血红一片,当头拍下。石凡不及多想,弓步回身,右腿疾踢,使的却是赵越那招“倒踢垂柳”,吴舵主不及提防,腿部中了一招,后退一步,拿桩站稳。本来,若论拳脚功夫,吴舵主在石凡之上。石凡袭击吴舵主时,那招虽是力大势猛,但终是火候不到,吴舵主轻松避开。也正因为如此,吴舵主看轻了石凡,无意中竟输了一招。吴舵主又欲进掌,却好伏魔剑客脱险出来,陆生伏魔剑一扬,剑尖“嗡”然作响,吴舵主见已无胜机,便对众军士挥挥手道:“四下散开,不可放过这两个贼人。”这话明是叫众人不放过陆生与石凡,实是叫众人去招集更多好手前来。众军士俱是母生父养,谁个不怕死?听得吴舵主此话,俱一哄而散。吴舵主立身一旁,任凭陆生携了石凡的手臂,二人说笑而去。 二人回到旅店,许放出来接着。许放连看石凡几眼,陆生道:“多得这个小兄弟仗义出手,不然我实难脱出重围。”许放道:“兄台贵姓?”石凡扯下胡须,除去头巾,陆生忽道:“是你啊!”石凡笑道:“在下姓石,单名一个凡字。”许放也道:“原是宴宾楼相遇的小兄弟啊!看不出来,石兄深藏不露,这正应了那句老话,真人不露相。”石凡谦虚地道:“功夫上只会得一点点,在陆师兄看来,在下那点技业,只当得江湖上的三脚猫功夫。”三人进入房内,房内另有几人正坐在桌边喝茶。陆生与许放带石凡进入房内,那几人俱都站起身让坐,其中一个环眼豹头的汉子道:“许师兄,这个小兄弟面熟,似曾见过。”许放向众人作了介绍,又对石凡说,环眼豹头者江湖人称“猛张飞”秦柬,是金刀王老英雄的得意弟子,一口大刀使开来,无人能近,又使得一手好暗器;许放指着琴旁的汉子道:“这是‘六弦催命鬼’余贞清,他那六弦琴神妙无比,也是江湖上罕见的独门兵器。”许放又若对其余三人作介绍,那三人道:“我等三人为结义兄弟,依次叫做顺天、顺地、顺人,俱都使一口长杆砍刀,功夫稀松平常,兄台多多包涵。”石凡一一抱拳作礼。众人彼此认识后,坐于八仙桌旁。陆生手画一圆圈,对石凡道:“我等七人在这燕城盘桓已久,已知燕王将要反判朝庭,天下黎民百姓又将陷于连年战乱之中。商议已定,即速出城,奔回京城报信,让朝庭早为准备。石兄也是坦坦荡荡,胸怀抱负之人,何不与我们一道,为朝庭出力,为天下苍生着想,我们一同完成这项使命?”石凡道:“燕王反意已明,据军中传言,反叛大军将于十数日后开拔。小弟虽为不才,却颇知大义。朝庭并无大错,削藩之举历朝历代均有之。燕王仗其孔武有力,随先皇屡立战功,遂而骄横跋扈,遗怨于民。今欲造反,大行不道之事,实为天下人神所共弃。小弟愿与陆兄诸人一道,为民生计,赴国难,同回朝庭报信。”陆生大喜道:“得石凡兄加入,我等所倡义举必成!”众人议及谁可负责,陆生道:“我等原先七人,俱为江湖莽汉,大字不识得几个,聚在一处,只为天下黎民着想。今石凡兄文德武材均为上上之选,即为我等南归之盟主,大家意下如何?”众人均无二议。石凡道:“也罢,我来挂个名。真正出谋划策,还靠许老前辈、陆大哥及众位兄弟。时间紧迫,容不得我等在燕城拖延,陆大哥昨晚已冒险探过南门,若要偷出,不太可能。若要破门而出,也不太现实。据我推算,今晚须得出城。各位兄弟有甚高见,请敞开来说。”余贞清掂须道:“我已观之久矣,南门重兵把守,实难由此出城。北门的守卫却相对较弱,我等众人需扮作燕军,走得至近,出其不意,夺门而出。”石凡道:“眼下多有江湖豪杰依附燕王,南城门是北天山派的掌门人杨志洪把守,北城门又是何人,余师兄打听详实没有?”余贞清道:“已得实信,是丐帮八袋弟子杨兴越,另有两个副手。”石凡面色一懔道:“燕王朱棣连丐帮都收买了,可见其野心不小!”余贞清又道:“丐帮未被其收买,只是杨兴越功名利禄太重,不顾帮规,独自投靠燕王了。”陆生道:“东门西门情况又如何?”余贞清道:“这两处未及详查,远远一望,也有数队官军巡逻,也有江湖好汉守把大门。”许放道:“这事已明了,燕王南城门防得最紧。今日陆、石二人与吴舵主等人一战,吴舵主必定报知燕王,燕王知道有我等众人欲南下京城,必定关防得更紧,我认为从北城门出城较为可行。”石凡道:“我也与许老前辈的意见一致,即从北门出城。晚上初更时分,由陆师兄当头,秦师兄辅之,直取城北门,余下之人与我一道,攻击北门守军。按余师兄之计,我等均需扮作燕军,卒不及防,攻其不备。”余贞清又道:“官军知道我等破门而出,必然追赶,我们如何应对?”石凡道:“出北城门,北经东向南,是蜿蜒的官道。北经西向南,是连绵不断的树林。官军为马队,走树林小路必为不便,我料定官军必然沿着官道追击,官军追击一段路后,再折返回来,我等已走远了。”许放忽道:“若官军在城南出动大队官军拦截,我们不得而过,又当如何?”石凡道:“许老前辈所虑虽是,但城南俱是丛林,大队官军难于整体行动。若是小股官军进入林中,我等何所畏惧!”石凡接着又道:“计议已定,顺氏三兄弟辛苦一下,去搞几套官军服装及长枪回来。”顺天、顺地、顺人三人齐声道:“是!” 北天山派掌门人杨志洪回到燕王府,正说有人夜探燕城南门,却好吴舵主有事前来向燕王秉报。吴舵主道:“王爷,有一伙人意欲向朝庭传递消息,其中为首者两人,一是江湖上人称‘伏魔剑客’的,另一人是个文弱书生。此前,在下已与‘伏魔剑客’交过手,没有胜负,今天在城中又与此人相遇,王爷须作相应对策。”朱棣急叫人去请军师,不一时,姚广孝来到。朱棣说明情况,要姚广孝拿主意。姚广孝掂须而言:“‘伏魔剑客’这个名头我也听说过,此人十分棘手。我们作两个打算,第一,尽力将此等人围困在城中。但此人不但功夫精深,而且智勇兼备,要困住此人,其实很难。第二,王爷即刻发出江湖令,让归顺王爷的江湖豪杰沿路邀击,使彼难以顺利抵达朝庭。”朱棣又道:“此人如此厉害,如何围困啊?”姚广孝道:“只要无人出城,此伙人必定还在城中。城中各城门的守军加紧巡逻,各门守卫的江湖豪杰俱要选那功夫过硬之人,而且人数要够。城门与城门之间的中段城墙,持弓搭箭的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见人靠近,无须搭话,只管射杀。”杨志洪接着道:“昨晚夜探南门之人,有三人,前一人轻功极其了得,后一人步伐诡异,飘忽而来,飘忽而去,第三人是‘伏魔剑客’,已交过手,剑法好生了得。前两人若是‘伏魔剑客’同伙,可不易对付。”姚广孝道:“那伙人再怎的棘手,也只数人而已,而且功夫出类拔萃者也就两三人而已,放着王爷手下一众江湖顶尖高手,还怕他什么?”朱棣沉呤一会,又问:“伏魔剑客一伙人最有可能从哪个城门出城?”杨志洪不假思索地道:“南门,出南门径直南下,是去京城最近最快捷的一条路。”吴舵主摇摇头道:“我看未必,那‘伏魔剑客’极有智慧,万一夜探南门只是一个幌子,而从其他城门出城,那就难办了。”杨志洪怒道:“我看你是被‘伏魔剑客’吓怕了,我看也不怎的。他不从南门出,何必前来窥视?”吴舵主也怒道:“你敢小觑我?”杨志洪又欲言,朱棣止住道:“二位不可动怒,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姚广孝微笑而言:“‘伏魔剑客’夜探南门,想从南门出城是实。在南门与杨志洪掌门动上手后,知道杨志洪不是好相与的,他有可能玩一手‘声南击北’之计。”吴舵主附和道:“这极有可能!”朱棣又道:“如此,我们又怎样应对?”姚广孝道:“‘伏魔剑客’以剑法称雄,王爷帐下,剑法上谁最为了得?”朱棣道:“若单纯论剑法,当以北剑为最。但自会盟后,北剑成天幌幌忽忽,不在状态,尚不堪重用。”姚广孝道:“‘伏魔剑客’等人若抢北门,必定慌慌张张,速战速决。我看派上李四最好,李四那柄大斧舞开来,无人可挡,短时间内,‘伏魔剑客’等人无法通过。再辅以其他江湖好手,众军将齐心合力,‘伏魔剑客’等人不得机会,必定转投其他城门。”朱棣道:“李四勇猛过余,耐力不足,尚若支撑不住,那又如何?不如把那些好手俱派往北门,一举捉下‘伏魔剑客’岂不是好?”姚广孝又道:“‘伏魔剑客’一伙人走不走北门,现在还是两说。燕城四门均需加强防守力量,燕王府也要重加防守。若然彼等在城门处虚晃一枪,目标却转为王爷府,那就大大不利了。因此,我想如下安排:杨吴二人及先前已安排的江湖好手一道守住南门,因为杨吴二人已与‘伏魔剑客’交过手,彼此已是熟悉,‘伏魔剑客’见到杨吴二人,必无恋战之心。北门及东西门均按原已布置为主,另外,北门加派李四等江湖好手三人,东西门也依照北门加派江湖好手。此为一方案,第二,倘若‘伏魔剑客’等人突出城去,则密令沿途江湖好手阻截,此令今晚戊时必须送出城去,并叫送令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人不下以鞍,连夜送达各处。”朱棣听后,点头应允。 当晚亥时,许放,陆生等人已准备停当,秦柬手握大砍刀就欲出门,陆生急忙喝止道:“秦兄这口大砍刀十分扎眼,官军兵士哪有使这样重兵器的?我看秦兄不必穿燕军军服,就作江湖豪杰打扮,还自然得多。”余贞清也道:“在路上遇到巡逻的燕军,如若问到我等口令时,秦兄只管一顿好骂,动辄大刀砍人,我等更好蒙混过去。”秦柬笑道:“如若让我使粗,这不用人教,只是察颜观色,揣摸人心理的事,我一辈子也做不来。”许放对石凡道:“此时出城,时候早了些。我想到一计,燕王大军粮草陆续搬往城南囤积,他们防备我们出城,却未必提防我们去偷袭他的粮草,若派两个兄弟在他那粮草堆上放几把火,大火一起,冲天价噼啪作响,火光映红整个燕城,燕军注意力转到草料场上,我等乘乱破城,岂不更加有把握?”石凡笑道:“真是好计!只是人不宜多,两人足够了。”秦柬愿意前去烧掉燕军粮草,石凡道:“秦兄一人前去,实有不妥,另有一人前去辅助方好,这样,我与秦兄前去烧掉燕军粮草。”石凡又叫余贞清前来接应。余贞清问如何接应?石凡道:“你只须远远地伏于暗处,若见我与秦兄干事顺利,则不需露面;若我与秦兄处境十分危急、或撤离时被人追踪不能摆脱时,你于暗处突施援手。”石凡话音刚落,陆生又道:“我们干脆来个一不作,二不休。许兄与顺氏三兄弟先到城北门处侦察,我去去燕王府,悄地放他一把火,让燕王和他的狗屁军师彻底摸不清我们究竟要干什么。”许放道:“此计虽好,燕王府必有江湖顶尖高手逡巡,只怕不易得手。陆兄到时欲待退身,又恐不能,到时又没有人接应,那可如何是好?也罢,顺氏三兄弟先到北门侦察,我来接应陆兄。”顺天道:“不如我等齐至燕王府,办完事后,再去北门。”石凡道:“不是这样说,兄弟,北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真正了解,必须有人先去侦察。你们若不去,我们今晚的行动就有些盲目,到时情况如有变化,我们就会措手不及。”顺天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罢。石凡又道:“你们三人前去北门,要注意观察北门的守门人数,巡逻间息,守把北门的江湖好汉人数及字号,特别要留心城楼上有没有暗伏的人员以及有没有带弓兵士。”言罢,石凡道:“陆大哥那里要等城南火光起时再动作,回撤时,我们在北门前的岔路口汇合。”陆生道:“石凡兄考虑得极是。”于是,众人俱按计而行。 石凡相伴秦柬往城南而来,秦柬在前,石凡在后。到得城南粮草堆场附近,发现守粮草的军人并不多,有三筹江湖好汉相帮看守。秦柬即欲硬闯,石凡慌忙拉住道:“且慢,看看再说。”不移时,那三个好汉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回,转身钻进草棚中去了。守卫的兵士也东一个,西一个地靠在草堆上打起瞌睡。石凡道:“秦兄,你去堵住那三个江湖好汉的出路,不放他们出来,放火的事,我来搞定。”秦柬手执大刀,依言前往。石凡掏出火折子,在火绒上点着火,即刻点燃一个粮堆,又从粮堆中分出数十个火把,一一抛向那些露天堆放的粮草垛。一时间,火光大作,烟焰张天,映红了整个天空。石凡一声唿哨,撒腿便跑。秦柬听到石凡的暗号,正待退走,却好草棚中的三个江湖好汉被火光惊醒,三人急欲出来,却被秦柬的大刀封在门内。粮草场上,众军士见冲天火起,早吓昏了头。有几人有点见识,料到必是有人放火,急叫捉拿放火的凶手。石凡已跑出粮草堆场,身后不见秦柬,大惊,急忙原路潜回寻找,却见秦柬正力斗那三个江湖好汉。秦柬在三人围困之中,刀声霍霍,人不能近。那三个好汉见秦柬勇猛,一时也不敢靠拢,只是团团围住。三人想,任你有多强多猛,总有力尽之时,那时合我三人之力擒之,或可抵得失职之过。秦柬是个浑人,哪里知晓这些,只道三人怕其大刀,那大刀舞得越发有劲。石凡急忙拾了几粒石子,力贯手臂,猛力掷向那三个江湖好汉。三人正与秦柬相斗,突然从暗处飞来石子,三人大惊,急急躲闪。石凡一声唿啸,秦柬猛然警觉,提了刀回头便走。那三人从后追赶,被石凡一阵乱石打回。石凡接着秦柬,二人往城北飞奔,于路遇见余贞清,三人一同往城北而去。 陆生与许放二人来到燕王府附近。燕王府的建筑虽为木穿斗结构,哪有那么容易就着火?陆生只想到放火,却不知那火从何处放才易于点着。许放悄言道:“这事不难,街对过的民居中可讨得食油并火种,只须一桶食油,劈头盖脸地往那木梁浇去,火种往上一丢,却不完事!”陆生道:“这事易为之,许兄远远地盯着,看有无来人,我即去讨那食油与火种。”言毕,陆生自到民居去讨要食油与火种,许放暗自捏了几粒铁蒺藜在手。片刻,南边天空火光冲天,燕王府守卫惊慌不已,俱朝南边观看。陆生窜上燕府院墙,把手中食油倒于屋梁处,正要投放火种,忽觉冷风袭颈,陆生施展绝世轻功,手脚不动,身子平地往左硬挪一身之地,让过背后袭来之掌,手中的火种已抛到屋梁上……陆生抛出火种,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院墙,往后飞跑,袭击陆生的那人在后面紧紧追赶,许放于暗处急忙施放铁蒺藜,那人见陆生有人接应,遽然止步。 石凡同秦柬、余贞清三人往北门而来,在岔路口与陆生、许放相遇,两伙人合作一处,三顺也即露面,石凡问北门守卫情况,顺天道:“已察之清楚:此处守门士兵在百人之上,巡逻小队一袋烟功夫便过来一次。守门好汉共有五人,城门正中,站有二人:当先一人,状似催命鬼,手提开山大斧,甚是骁勇;另一人衣衫褴褛,似是丐帮长老。还有三个好汉,手执镔铁剑,在城门前往来逡巡。”陆生与秦柬便欲动手,石凡止住道:“陆大哥且慢,既是燕王委以重任,这三个好汉必非庸手,你与秦兄这般上去,被那三个好汉缠住,众兵士团团围裹上来,如何得到城门边?须是先用诱敌之计,把那三个好汉引开。”陆生道:“如何用计?”石凡对众人低言道如此如此,陆生听后,称赞道:“此计大妙。” 余贞清携六弦琴暂离北城门,片刻功夫,从北城门左边街巷中传出幽幽的琴音,琴声渐渐增大,街道转角处,转出携琴而弹的余贞清。北门兵士俱感到琴音震摄心脉,有一队巡逻的士兵急欲前去阻止,尚未走拢,便有几个士兵受不了琴音极度的震撼,倒于地上。一时间,那些士兵极为惊恐,惶惶然再不敢上前。杨兴越感到这事古怪,便请身边的三个副手前去查看。三人在江湖有个名号,叫做“钻地泥秋”。老大是赖三,老二洪言永,老三周厚才。赖三一个眼色,洪言永与周厚才俱跟在老大后面,三人越过那些惊恐不定的士兵,朝余贞清走去。这边许放倏地跳出街口,朝“钻地泥秋”三人身后而来。杨兴越愈发疑虑,急欲上前拦住,这边石凡与陆生、秦柬三人一哄而上,李四虎吼一声,开山斧如飞劈来,石凡正好接住相斗,陆生与秦柬截住杨兴越,顺天、顺地、顺人三个则在城门边四处砍杀那些士兵。 “钻地泥秋”三人尚未走近余贞清身旁,身后城门处已突起变故。赖三急叫周厚才回援城门,自己与洪言永手握铁剑,杀向余贞清。余贞清见城门边已动上了手,手下加力,那琴声声声如雷,震耳欲聋;琴声又似飞针,尖啸至极,心脉震荡欲断。赖三与洪言永走到余贞清身旁一丈左右,再也不能行进半步。周厚才执剑回跑,迎头碰到当道而立的许放,周厚才手中剑挽个剑花,挺剑急刺。许放让过剑锋,一掌搂头就劈。周厚才嘿然冷笑道:“老匹夫,你把我当成啥了,只道是才出来混的,一掌就想见输赢,世上事,哪有这般轻松!”许放却不言语,使开他那“乾坤风雷掌”,掌声呼呼,似风生,若雷鸣。周厚才大惊,一柄剑左遮右拦。剑虽利,却难挡许放内力雄劲,斗有二三十招,周厚才边战边朝后退。石凡与李四相斗,李四力大斧沉势猛,石凡不敢硬接,只是与李四缠斗:李四挥斧猛冲猛砍,石凡则展开轻灵的步伐,左躲右闪;李四欲待回援杨兴越,石凡则运力于掌,蓄势猛击。李四无可奈何,战又战不成,走又走不脱。陆生与秦柬二人截住杨兴越,陆生那剑,疾如风发,连环数剑,杀得杨兴越大汗淋漓。杨兴越那趟泥掌在江湖上也算一绝,无奈碰到的是陆生与秦柬。杨兴越若独战陆生,胜负还不一定,身边一个大刀英雄虎侍在旁,杨兴越哪有心思全力应对陆生,是以一味躲闪。陆生没有后顾之忧,伏魔剑法使开来,剑招威力极其骇人。秦柬见陆生一时战不退杨兴越,大怒,那大刀似泼水般砍向杨兴越,杨兴越哪能抵敌如狼似虎的陆秦二人夹击,又无人前来救援,逃命要紧,只得转身逃走。秦柬挥刀急砍李四,李四举斧相迎。陆生不待秦李二人过招,一柄剑从侧边泼风般刺向李四,石凡在后边又力发一掌,李四不及招架,拖了开山斧便跑,边跑还边骂:“那里来的几个野种,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三个战我一个,说出去我让你们江湖名声扫地。”顺天、顺地、顺人三手执大砍刀随意剿杀那些士兵,直如砍瓜切菜。原来,但凡朝庭士兵,都怕江湖豪杰。士兵习惯集体作战,单打独斗,完全不是江湖豪杰的对手。那些士兵本就被余贞清的琴声吓怕了,又见顺氏三兄弟杀红了眼,如阎罗般追杀而来,众士兵脚下打着闪闪,人人只想如何逃命,哪里还有抱成一团,共同抵敌的勇气…… 第10章 石凡打开城门,当门而立。陆生与秦柬执剑挥刀前去接应余贞清,二人似猛虎下山,见人就剑劈刀砍,好一似秋风扫落叶,无人可挡。那些士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忙忙似丧家之犬。“钻地泥秋”三人见此情形,哪里还敢接战。赖三一声唿哨,三人脚底抹油,溜之乎也!陆生、秦柬接了余贞清,与许放一道往城门而来,三顺也抹去剑上的血,同向城门口退去。石凡待众人出了城门,便在城门边放起一把火。石凡与众人走出城门,正欲南行,却见一队士兵当道而立,挡住去路。士兵中当先一人,骑一匹枣红马,身披白披风,手执烂银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石凡纵前一步观之,那马上的英雄不是雨沁是谁! 原来,比武大会那天,雨沁没有等到石凡,却意外地救了谢晓凤,采一阳与采一阴也在那天投了燕王朱棣。雨沁用冷水把晓凤泼醒,晓凤张口便要寻找石凡哥哥,雨沁大为惊讶。雨沁问晓凤:“你的石凡哥哥来比武了吗?”晓凤摇摇头道:“这不清楚,应该是要来的。原先已说好,石凡哥哥来武林大会后,要即刻赶到应天府去疗伤,他怎会不到呢!”雨沁大骇,急问:“石凡哥哥哪里受了伤?”晓凤睁大了眼睛,茫然不解地看着雨沁。雨沁没有理会到晓凤的女孩儿心思,只以为晓凤刚刚醒来,没有听清楚自己问的话,又道:“你快说啊,石凡哥哥哪里受了伤?严不严重?”晓凤忽道:“你是谁,你怎么称他为石凡哥哥?”雨沁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她怯怯地道“我是雨沁。”晓凤又问:“我那爷爷呢?”雨沁道:“当时采一阳与采一阴掳了你一人,你那爷爷我们不知道。”晓凤对雨沁作一揖道:“姑娘救命之恩,异日必当相报。”说罢,站起身便走。雨沁欲要相留,又怕晓凤再提起石凡之事,犹豫间,晓凤早走远了。雨沁心下大急,石凡哥哥受了伤,必定很严重,才要约期到应天府医治。一般习武之人,小伤小病,运功后自可复原,若然伤及五脏六腑,或者体内中毒无法排除,才有求医治疗之说。思念至此,雨沁心下大急。及至听到杨志洪、姚广孝议论伏魔剑客,次后吴舵主也提起有个文弱书生的事,雨沁便朦胧地感到,那个文弱书生必定是石凡。石凡哥哥为什么与伏魔剑客等人在一起?石凡哥哥为什么要与父亲的手下人作对?雨沁隐隐约约感到,也许与父亲即将举起的“清君侧”大旗有关。难怪,当日父亲要石凡哥哥留下来,石凡哥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回答。事已至此,时间已是很紧迫。雨沁点了几个家将,带了一队守卫王府的士兵,出南门沿官道径奔北门,因为她知道,直接从城内去北门也许来不及了。 秦柬最是性急,见有人拦路,一挺大刀便欲上前,石凡急忙止住。石凡道声“雨沁妹妹!”雨沁翻身下马,她跑向石凡,到得石凡身边,急切地叫声“石凡哥哥!”石凡道:“雨沁妹妹,你这是要捉我回去吗?”雨沁急道:“不可乱说,你要走,把我也带走。”石凡道:“雨沁妹妹,我们这是南回京城,是与你父王所选择的道路背道而驰的,难道你要背判你的父王吗?”雨沁一时语塞。便在此时,烟火迷漫的城门中突出一队士兵,当先跃马抡斧者,乃是李四,背后杨兴越、“钻地泥秋”三雄及官军领兵将佐俱是摩拳擦掌。李四虎吼一声道:“兀那贼子,会事的不要走,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秦柬大怒,手舞大刀急欲出战,雨沁急忙上前喝止李四。杨兴越道:“郡主,这几人是王爷必欲得到的贼子,绝不可放其南归!”领军将佐也道:“郡主若然放过这几人,在下实在没法向王爷交差!”雨沁思忖良久,对石凡道:“石凡哥哥,你们先走吧!”石凡道:“雨沁,你若回去,如何对王爷回话?”雨沁道:“我是他女儿呢,以后我再来找你!”雨沁刚一转身,忽又走向石凡身边,她对石凡附耳道:“我爹爹手下,当心那个使铁烟枪之人,会用迷烟。”言毕,雨沁对家将及护卫士兵挥挥手道:“闪开!”杨兴越大急道:“郡主,这几人绝不可放走!”雨沁银枪倏地指到杨兴越胸口,杨兴越再不敢吱声。石凡让众人先走,待众人走入树林后,石凡对雨沁拱手道:“雨沁妹妹,哥哥先此告别了,再见!”石凡转身纵入树林之中。 石凡与众人汇合后,许放道:“此去京城第一个大去处是天津府,据我所知,有两条路过去:其一由大兴经弘仁桥,过武清,便抵达天津府;其二出神武,过西务,穿过杨村,便是天津府。我们走哪条路?”陆生道:“哪条路近,便走哪条路。”许放道:“从大兴这条路走近一些。”石凡道:“哪条路近官道?”许放道:“大兴这条路傍着官道。”石凡想了想道:“官道容易被官军拦截,我认为还是走神武这条路好。”秦柬眼睛一瞪道:“官军怕他个啥?那些士兵听得一声强人来了,早都吓掉了魂!”石凡道:“一般官军诚然不足虑,但若官军俱是掂弓搭箭,伏在那道路逼仄,山高水险之处,秦兄还敢说这样的话么?”余贞清也道:“我等众人不怕力斗,但怕弓箭手埋伏。任你多高的本事,箭如飞蝗而来的时候,谁也躲不过,我同意走神武这条路。”陆生道:“石兄看得长远,便走神武这条路吧。”对此,众人更无二议。石凡又道:“陆大哥智勇兼备,我们这一路上,由陆大哥打头阵,走在前面最合适。中间请许老前辈主持,我来押后,我们作行军般准备,前后俱有照应,这样方可无事。”秦柬争着要当头开路,石凡道:“秦兄勇则勇矣,遇事时一个考虑不周,我们就会吃大亏,秦兄接应陆大哥最好。” 陆生当先前行,次后是秦柬,约行一望之地,许放与余贞清、顺氏三兄弟跟在后面,再之后,便是石凡。陆生行有一袋烟功夫,远远看到前面一个岔路口。此时天交五鼓,朦胧中,岔路口透出几分杀气。陆生艺高人胆大,径直朝路口走去。稍近,忽见路口人影晃动,形同鬼魅,倏又飘忽不见,陆生也不免胆怯起来。又待一会,秦柬已到,天色微明,岔路口雾气弥漫,晃忽中,人影隐显不定。秦柬不信邪,大刀一挥,便欲上前,陆生止住道:“路口凶险,若有敌人伏在雾后,敌暗我明,卒然遇袭,谁能确保无虞?”又过一会,路口浓雾变淡,天色渐明,许放及石凡均已赶到。秦柬早已按捺不住,不待众人商议,一人一把刀,直扑路口。忽见人影变幻,秦柬大叫一声,遽然倒地。陆生一柄剑在前,顺氏三兄弟三剑在后,许放与石凡、余贞清跟着一齐抢上前,把秦柬拖出路口。许放探一探脉,对众人说:“秦兄似被人点中青龙穴,其它内腑看似无伤,看这点穴手法,我们恐怕帮不上忙。”石凡高声道:“是哪位英雄,请即现身,我们若有得罪之处,在下这里向你道欠。”路口那边,无人回应。过有片刻,薄雾渐散,众人一看,此处原是五路总口。但见林木森森,晨风清冷,周围绝无人迹。许放道:“秦兄穴道解除后,方可前行。如此,须得寻一住处。”陆生道:“我有一法,可助秦兄解穴,须寻一人家,方好施为。”石凡道:“我等众人打斗一晚,此时饥渴难耐,就前面寻一酒肆,也好为秦兄解穴。还请陆大哥先行,三顺兄弟扶着秦兄,我等众人随后,如何?”众人俱道声“好!”唯余贞清大惑不解道:“石兄为何总是让人先行后行的,我等众人一并前行,有什么不妥么?”石凡道:“江湖凶险,人尽皆知。我等众人一齐前进,倘若有人设计伏击,我等全部被围其中,无以自救,遭致一网打尽。若依行军法度,请智勇双全的陆大哥当先开路,秦兄接应,众人居中,我为合后。前后有一两里长,队列虽拉得长,以我等众人轻功,眨眼间便可相互驰援。如此,敌人无法设伏,即使设伏,也不能将我等众人全围在里面,只要我等有人幸免,便有机会南下报讯。”余贞清道:“石兄年纪轻轻,却计划如此周密,真是让人钦佩。”石凡道:“如此说,便见外了,我也只是多读了两本书而已。” 陆生一马当先,仗剑前行。约行有一两里路,已走出树林。忽见林外有一处庄园,生赶到庄门前,却见庄园门上横匾大书“曲水流觞”四字,陆生不解何意。须臾,石凡众人俱到。石凡见此四字,知道庄主必定崇尚诗文,石凡见门柱楹联为:会天下朋友呤诗颂文,听五湖歌女鼓鼙弹琴。心道:“这个联子虽是恭正,却暴露出了庄主喜好歌女的特点。”许放见多识广,也道:“这个庄园主定非常人!”余贞清道:“何以见得?”许放道:“在如此凶险的树林旁,庄园却安然无恙,这本身就令人生疑。”石凡道:“许老前辈说得是,我等俱须小心。”言毕,石凡上前敲门。园门“吱哑”地一声开了,开门者是个丰衣华饰的青年。石凡见之,心下不爽,青年男子如女孩般打扮成何体统?那青年眼波流动,逐一打量了众人后,问道:“各位客官,请问找谁?”听这声音,分明是女孩的声音!石凡大吃一惊,急忙定睛察看,见这青年喉结扁平,是女子确定无疑!许放手指秦柬道:“我们这个兄弟路上晕倒,急需小住一会,请贵庄园给予方便。”那青年脸绽桃花,笑呤呤地道:“噢,原来如此呀!谁没有个三灾两难的,请进吧!”众人进到园子里,当头是一道山水石屏风,山水画左下角却是“明初四才子”之一的徐贲手签。绕过石屏风,是第一进院子。院内掘地为池,小桥流水,颇富诗意。那青年引石凡等人进到正屋内,屋内有几个衣着鲜艳的青年男女正在呤诗作文。居中坐的一个男子道:“贵客从何而来?”石凡拱手道:“我等几人路过,略等歇息片刻,还望庄主给予方便。”男子道:“这个小青年如文弱书生一般,想必也会呤诗作文,不知我猜得对不对?”石凡正欲回答,旁有一衣着大红披肩的女孩对石凡道:“这个哥哥貌比潘安,若真个会得诗文,再通琴棋书画,我的哥哥呀,风流倜傥,均集于一身了!”石凡大窘,眼见得若道个不字,便不受欢迎,石凡鼓起勇气道:“小生粗识文字,诗文略知一二,比不得在坐诸位才俊,望庄主见谅则个。”那男子大喜,对左手一绿衣青年道:“将他众人安置在‘意水轩,’安置毕,众人到曲水池尽欢一宵。”石凡众人作别庄主,与绿衣青年往意水轩而去。路上,但见池水清清,连廊曲折。石凡问绿衣青年:“敢问庄主贵姓?”绿衣青年道:“庄主姓黄,名艳。”石凡听了此名字,眉头紧锁,这分明是女孩的名字啊!绿衣青年又道:“庄主原先名为清宇,次后改为艳字的。”经过一个曲廊,忽见廊柱边,一对青年男女拥在一起,那女孩子漂亮之极,石凡竟有些看得傻了。那女孩略显羞涩,脸上却满是愁云。转过曲廊的一边,又见一男二女嬉笑打骂,或拥或抱,闹在一起,女孩子身材极好,人也倩丽迷人,见了石凡等人,略有羞色。石凡大惑不解,问那绿衣青年,绿衣青年但笑而已。不一时,到了“意水轩”绿衣青年待石凡等人放下行李,便叫同去“曲水池”,陆生道:“我这个兄弟路上不适,敬请借个火盆一用。”绿衣青年自去。许放忽道:“陆兄可是要用温灸通筋之法,打通秦柬被封闭的穴道?”陆生道:“正是。”许放又道:“歌诀有云:青龙受惊心即乱,面目青黄食无味,百药无效慢病亡。白虎受伤人犹险,寒热往来不得安。病久伤肺终日咳,不入吾门死不知。秦师兄似是青龙穴被制,温灸通筋之法可能打通这个穴道?”陆生道:“我师付曾讲,但凡穴道被制,不外乎血行受阻,淤滞于斯。欲要通淤,须用火盆炙烤淤滞的穴道,继而注入真气,循着七经八脉,温阳缓缓入体,淤滞的血脉有望打通,血脉一通,闭锁的穴道自解。”言未已,绿衣青年已端来火盆。陆生将秦柬安于床上,盘膝而坐,当胸置一木几,安放火盆。这边,绿衣青年道:“贵客,我那庄主已在催促,请即去‘曲水池’”石凡略一思忖,便道:“此处烦请陆大哥与许老前辈为秦师兄疗伤,我与余师兄及三顺兄弟随这人前去。” 石凡问绿衣青年道:“贵园相近树林,林木盘杂,必多强人,难道强人不知道这里有个偌大的庄园?”绿衣青年但是微笑,却不答话。石凡又问,却见绿衣青年眉目含情,状似可怜。石凡大惊,细观之,绿衣青年竟是女孩子装扮!未已,众人来到“曲水池。”但见远处一泓清水,蜿蜒而来,似黄河九曲,水流却非常平缓。黄艳与一众红衣绿裳的男女早已等在空院中,两边厢房外,排着一排兵器,长矛大刀,木棍铁剑,一应俱有。正房檐廊下,放了一排乐器,筝笙笛萧,胡扬鼓埙,样样俱全。石凡五人到后,黄艳道声“贵客请坐。”石凡等人依次入座,石凡一一介绍了已方人员。黄艳道:“我这里乃是世外桃园,强人不敢正视,官军不敢来管。贵客到了我这里,便当做那快活神仙。山珍伴野味,美女如云烟。朝来携红拢翠,朝晚揽香拥笑,保管你乐不思蜀,烦恼烟消云散。”石凡欲要答言,那黄艳指着余贞清道:“这位娇客携着六弦琴,想必有高深造诣,何不拨弄一曲,我等静听?”余贞清道:“在下虽然背负古琴,却并不精通,好教众位行家失望了。”黄艳道:“哪里哪里,我这庄园,一年难得有一二客人来访。园内众人彼此尽皆玩腻。今日得贵客到此,我等势必尽兴一乐。”言罢,黄艳指了院中流过的那泓清水道:“我等众人学那古人,众人各据临水的一处,由上游放那酒船于流水中,酒船在何处停靠,那里的人须得饮尽船中之酒,并作诗一首。”三顺急道:“饮酒便罢,作诗难煞人,我们实是不会!”黄艳又道:“这也无妨,或找人代作诗,或自罚酒一杯,均可。”石凡道:“难得庄主有此雅兴,我们作陪便是。”黄艳点了三女二男进到曲水边,石凡与三顺也在曲水边各自选好位置坐下,黄艳坐于上游头。余贞清欲要去曲水尾,黄艳道:“娇客不妨在旁弹琴助兴,我那里另有几人同时使用其他乐器,与你一同进行。”言毕,果有五个艳体女孩出到院中,女孩均是漂亮之极。五女各持筝、笙、笛、鼓、埙,与余贞清的六弦琴配合,俨然一个小型乐队。五女中,一黄衣女孩款款行到余贞清面前道:“娇客会些什么谱子?”余贞清道:“十面埋伏,还有一些地方小曲。”黄衣女孩右手半遮面,“朴支”地一笑,笑后含羞又问:“云裳羽衣曲娇客可会?”余贞清道:“这个名曲因为谱子极为优美,原先已是弹过。”黄衣女孩温柔地一笑,余贞清心魂俱荡,意会为黄衣女孩已对自己有情,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看,在场众人俱都大笑。黄艳道:“这事何难,待会就请黄衣女孩随了这位娇客,成就一段美好感情。”石凡心下却是错愕不已,一般男孩看女孩,就是旁观钭视,哪有正面直盯盯看的?真那样看了,女孩又是极漂亮的,那么女孩多半会说你耍**,再看,她就要高声大喊非礼了;女孩看男孩则又不同,女孩可以盯着男孩看,直看到男孩都不好意思。而余贞清盯着黄衣女孩看时,黄衣女孩仅是略显羞怯而已。 黄艳看众人俱已准备就绪,道声开始,音乐奏了起来,黄艳放了一只酒船于水中。那酒船在水中起起伏伏,随水流缓缓而下。众人眼睛俱都盯着酒船,酒船摇摇荡荡竟停到石凡面前。石凡依规矩喝了船中之酒,便即赋诗一首,其诗为: 美酒香醇留喉间 美目凄凄皆幽怨 曲水一觞心结泪 道是多情梦却难 黄艳道:“此诗极好,娇客随口而出,可见娇客才高八斗,非同常人啊!”众人俱都随着道:“好诗!好诗!”石凡却道:“应景之作,勉为其难,登不得大雅之堂。”黄艳又放了一只酒船于水中,酒船一路摇荡,停于顺天面前,顺天依规矩喝了船中之酒,然后自罚一杯酒,黄艳大笑。又一只酒船随波而下,停于石凡对面的女孩面前。那女孩体态轻盈,赛似飞燕,眉目传情,貌比西施。只见女孩盈盈站起身,双手捧了酒船,对石凡道:“小女子不胜酒力,请娇客代饮。”石凡接过酒船,一船之酒一口而尽。那女子随即作诗,其诗为: 李花纷扬道是春 晓烟迷朦落凡尘 道是多情似无意 为梦幽幽花渐昏 黄艳拍掌大笑道:“好个道是多情似无意,把女孩子内心的矛盾心理写活了。此女之诗与石娇客之诗似有呼应,同有‘道是多情’句,心态却不一样。”黄艳言罢,手指此女,对石凡道:“此女叫燕沁茹,乃是我庄园极美的女孩子,才情堪称独一无二,石娇客可以认识。”石凡那敢直视那女孩,偷眼观之,恰逢燕沁茹也在偷看石凡,二人四目相触,倏又掉头看向一边。石凡此时已是心旌摇摇,不能自己。或有人云,男人虽有心猿意马,却不敢放而纵之;女人虽有怀春之意,却不便动辄尝试。 黄艳双手一拍,一队浓妆艳抹的女孩来到院中。女孩向众人微一敛衽,然后翩翩起舞。云裳羽衣曲已是停下,古埙声伴了舞蹈,带人到了伤感的节律之中。石凡大惊,这是什么舞,又是什么曲子,让在场人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黄艳双手一拍,舞蹈停下。黄艳道:“娇客不胜此舞此曲,就到此吧!”石凡道:“此舞此曲让人颇为感伤,请问庄主,何以如此?”黄艳道:“此是我等众人创下的‘厌世舞’此舞未曾外流,故而世人未知。”石凡恍然大悟,心道:“原来,黄艳一园男女俱是厌世之人。人没了理想,没有目标,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人既然不知为何而活,必定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对什么事都看得开,什么事都无所谓了。难道这就是走廊里那些倩女俊男随意苟且、浪言欢笑的原因吗?”石凡未及细想,那黄艳又道,我忽然感到心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曲水流觞歌’一诗,诸君静听: 曲水复流觞 流杯到君旁 殷殷此情意 今宵不可忘 举酒作诗赋 人生短也长 拥君入梦里 欢歌卧闺房 日出又日落 知心两茫茫 谁怜相思苦 对此梦魂伤 恰在此时,陆生与许放、秦柬随了侍者前来作谢。秦柬经陆生的“温灸通筋法”通淤,又经陆生与许放两人轮流输入真气,不到两个时辰,穴道渐解。三人担心石凡等人遇险,于是逼着侍者带领,一路追寻到“曲水池”来。石凡与三顺起身向黄艳道别,黄艳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前已许那黄衣女孩给这位余娇客,并许燕沁茹给石娇客,二位可将女孩带走。”石凡道:“我等俱是江湖人士,今急着南归,日行三百里路,如何带得这样的女孩?庄主盛情,我等领了。”黄艳又道:“石娇客与余娇客南归后,还会再来敝庄否?”石凡道:“他日若有因缘,或当重逢。” 石凡众人告别黄艳及那些男男女女,重又走上南归之路。陆生依前当先开路,秦柬提一柄大刀在后接应,行有一段奇岖山路,到达一处隘口。隘口前,一个巨石立于路旁,石面磨得精光,上有三字,乃是“飞仙关”。隘口山岸石壁上,不知何人题诗一首,其诗云: 不是飞仙难过关 危岩巉巉猴难攀 洞宾当年留叹息 乱云飞渡柳含烟 陆生见此关凶险,四处打量一会,秦柬已到。陆生说到此关难过,秦柬道:“有甚难过,我一柄大刀开路,陆师兄在后替我押阵,我们惧怕谁来?”陆生又道:“此处山路,如此逼仄,仅容一人侧身靠壁而行,如何使得大刀?何况山顶若有人预先埋伏,当我们行到中路时,头顶上石矢俱下,我们前不能行,后不能退,又如何躲避得开?”秦柬如梦方醒道:“陆兄所言极是。”说话间,许放众人已到。石凡赶到隘口处探看,但觉冷风扑面,不禁打个寒战。许放抬头望了望山顶,愁眉紧锁。石凡已知许放之意,对陆生道:“如此凶险之处,我们不可擅过,须得有万全之策。陆大哥看这处山崖,高有几何?”陆生抬头看了看道:“我看高有数十丈,山崖陡峭,难以攀登。”石凡道:“我等众人虽是武林中人,功夫却各有擅长:或长于剑法,或长于刀法,或长于拳掌内功的,唯独陆大哥轻功超卓。若要过此关,只得烦请陆大哥施展绝世轻功,径到山顶,翦除埋伏之贼,我们方好一一通过。”许放接口道:“陆师兄一人,势单力薄。此处山崖虽高,我大约还可上去,我就随陆师兄之后,飞身上山。”石凡大喜道:“有许老前辈助力,我等定保无忧。若翦除埋伏之贼后,唿哨三声,隘口处我当先开路,余贞清师兄押后,众人依次快速通过。” 陆生扎缚好衣襟袖口,选好上山路径,许放也准备停当。陆生运好功,对许放一示意,然后来个一鹤冲天,平地飞窜上山崖。但见陆生两手平伸,似大鹏展翅,脚尖在崖壁上轻轻一点,身子便借力往上猛窜,陆生窜得几窜,人影越来越小。许放上山又是另一种功夫,但见许放双掌平伸,戟指如刀。许放忽地一下窜上崖壁,两手交替着插向崖壁,着手处粉尘飞溅,两脚随之轻登,人已窜向空中,片刻功夫,许放也已越去越远,原来,许放施展的攀崖功夫是江湖上罕见的“壁虎游墙功”。二人将到山顶时,山上忽有飞矢下射,陆生身在空中,急忙施展大挪移功夫,平地横身左移,直移过一丈左右,方才避开箭矢,陆生一跃冲上山顶。许放忽见陆生平移身位,料知必有异样,急忙附身于崖壁,和身急速右滚,滚出一丈左右,却也避过山顶射下的箭矢。陆生脚刚踏实,忽觉劲风扑面。陆生此时不可后退,闪避已是无及,急运气于剑尖,手中剑迎风而去,挟劲急的内力,势若疾风迅雷,陆生的剑却是走空--迎面之敌不敢捋其锋芒,已遽然闪避。此时,许放也一跃翻上山顶。崖顶上三个敌人,乃是石凡先前见过的吴号,高个黑衣人,及矮个黑衣人。此三人于武林大会后,投到燕王朱棣的麾下。三人到此埋伏,也是按军师姚广孝的安排。姚广孝广有智谋,于石凡等人南归之路,沿官道布置层层封锁,官兵俱为长弓硬弩,石凡等人只要一现身,便即万箭俱发,把众人射成“刺猬”;小路树林蜿蜒,大队官军行动不便,姚广孝安排小队官军巡逻,并有一众江湖英雄沿路截击。高个黑衣人颇为自负,三截棍一摆,照陆生当头就砸,陆生手中剑急架相迎,矮个黑衣人这边厢挺着镔铁剑急急助攻,许放挥掌直上,那边吴号接着相斗。陆生以一敌二,伏魔剑法使开来,霍霍有声,剑点如急风骤雨,着地卷过去,矮个黑衣人功力较弱,那把镔铁剑看看遮拦不住,急叫“大哥,风紧,扯呼!”高个黑衣人三截棍一轮抢攻,刚刚相助矮个黑衣人守稳,陆生的伏魔剑忽然怪招频出,剑招快如闪电,式式相贯,招招相连,高矮黑衣人手忙脚乱,自守都困难。那边许放与吴号相敌,二人均以掌力称雄,你来我往,斗有五十余招,仍是不分高下。又过片刻,黑衣人委实支持不住,高个黑衣人抢攻一棍道:“二弟,扯呼!”矮个黑衣人舍命攻出一剑,待陆生侧身之际,高矮黑衣人一齐转身就跑。陆生不追黑衣人,那柄剑嗡然作响,从偏锋急刺吴号左肋。吴号斗许放已是吃力,突见陆生剑刺过来,那剑带着真力,剑尖兀是振动不已。吴号不敢接招,转身退后便走。陆生持剑傲然挺立,许放则向着山下连啸三声。 听到啸声,石凡知道陆许二人已是得手,便当头进入隘口,次后是余贞清,三顺,秦柬手提大刀押后。隘口山崖,羊肠小路蜿蜒前伸,一边是陡崖,一边是万丈深谷。石凡要过顺天的砍刀,当先侧身而前。前行一箭之地,忽遇一个拐角,小路在此转向另一边。山石突兀,看不到拐角那边的情况。石凡停下了脚步,此时众人前行不能,后退也不可。正在两难之际,忽见石凡把手中的砍抛向拐角外的空中,石凡疾地飞身跃在空中,脚尖在将坠未坠的刀身上轻轻一点,身子在空中一个转身,石凡落回到原先的地方。那把砍刀飞速跌下空谷,劈空之声,有如雷鸣。石凡在空中转身之际,已看到山石突出的另一边空无一人。石凡当先转过山石,众人依次通过。通过山石后,山路渐渐变宽,再行一箭之路,已到平地。石凡向山顶连啸三声,陆生与许放知道石凡等人已通过隘口,二从山顶飞驰而下。众人正欲前行,却见前头尘土大起,一队官军长枪短剑,踊跃而来。秦柬大刀盘头一舞,当路而立。官军来到至近,当先一人,乃是李茗。李茗身后站着吴号,高矮黑衣人及在隘口后埋伏的江湖四杰之一的二杰肖一同、三杰丁丕。李茗跃前一步,扬剑道:“我把你这伙鸟人,敢违逆我王爷的意旨!不要走,看剑!”秦柬大怒,急舞大刀,对面相迎。吴号与许放又斗在一处,陆生把剑一扬,直取高矮黑衣人。石凡劈手抓过一名持剑的士兵,夺下铁剑,把剑抛给顺天。肖一同持剑,丁丕手舞双枪联袂而上,石凡与顺天当头挡住。其余兵士欲待上前围攻,却被顺地、顺人及余贞清追着剿杀。 李茗与秦柬相斗,互抢攻势。李茗剑法精奇,秦柬刀猛无敌。二人斗了许多时候,各无收获。李茗颇为后悔,军师再三再四吩咐,官军与江湖豪杰相斗,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众军士万箭齐发,一举确立胜势。李茗自恃“如意剑法”厉害,几个江湖肖小,一通如意剑,擒得几个活口,诸将面前可以显功逞能。岂知这伙贼人如此硬扎,当头这个舞大刀的,异常勇猛,大刀划过,方圆丈许之地,人无可立足,若要胜之,实是不知从何下手。吴号与许放斗掌,二人功力相若,掌法上各有千秋,翻翻滚滚斗有百十招,仍是不见胜负。陆生剑若泼风,飞也似直取黑衣人,黑衣人看已方人多势众,却也不惧,奋力接战。石凡与顺天挡着肖一同与丁丕,石凡与肖一同相斗,石凡使开无极掌法,掌影变换,招招连环,式式相扣,肖一同舍了命与石凡相拚,却也抵敌得住。丁丕双枪团团舞来,顺天一剑纵横,二人斗在一处,不分上下。只苦了那些士兵,被顺地、顺人和余贞清剿杀,余贞清杀得满头满脸都是血,顺地顺人浑向上下血已湿透。一袋烟功夫,那些士兵被剿杀罄尽,跑得快的,连滚带爬,哪管脸儿跌破,手脚摔残。二顺与余贞清杀尽官军,三人持剑加入战团,斗战两方形势逐渐明郎。秦柬斗李茗,斗几十回合仍是不分高下,大怒,那刀越发舞得劲急,刀锋所及,无可抵挡,李茗看看落于下风,忽然顺地持刀而来,李茗心慌,那剑舞成一团光蓬,真个是水泼不透,极力支撑。吴号正与许放苦斗,顺人挺刀急砍,吴号大惊,急忙侧身躲过,许放加力攻击,吴号渐处下风。黑衣人与陆生拚力死战,仍是处于下风,忽见余贞清持剑从身后而来,二人大惊,慌忙分出一人来截击余贞清,剩下之人独斗陆生,立刻险象环生。石凡斗战中,眼见形势于已方有利,运气于掌,猛然伸手来硬拿肖一同之剑,肖一同吃一惊,急忙撤剑回防,不敢茫然出剑。顺天与丁丕狠斗,仍是不分胜负。 又斗有一袋烟功夫,李茗几人委实招架不住,李茗高叫道:“众人勿慌,军师真神人也,既已料定贼人走这条路,必有奇计擒之,后缓即将到来,大家拖住这几人,绝不可放之逃走!”言未已,小路上尘土又起,须臾,第二拨官军奔到眼前,领头的三筹好汉是“钻地三鼠”。大鼠魏于一声喝“都给我围了!”那些士兵忽拉一声,俱都围上前来。石凡见此情形,急叫余贞清,赶快用上你那玩艺儿,余贞清明白,急忙跳过一边,从背上取下六弦琴,风急雨骤般弹了起来。琴音清越,却是劲道十足,那些士兵没有功力,俱都丢弃兵器,蒙头捂耳,四下逃散。三鼠加入战团,形式又是一变。大鼠相助李茗,与顺地剑刀相交,斗在一起。李茗身边少了一个劲敌,胆气又壮,高叫道:“谁放跑了这伙人,谁就别在王爷手下混了!”秦柬怒道:“你秦爷何曾怕过?谁跑谁不跑,现在还是两说呢!”二鼠于飞持剑从旁边相助黑衣人,三人斗陆生与余贞清,仍是守多攻少。三鼠加入吴号与许放和顺人的战团,吴号压力一减,掌力使开来,有攻有守。又斗有半盏茶的光景,顺天气力不加,剑法看看散乱。原来,丁丕双枪,兵器上已是占优。两人功力相近,若然兵器占优,则易于得势。再加之丁丕舍生忘死酣斗,招招均下死手,顺天渐渐抵敌不住。石凡急叫顺天站在自己身后,肖一同与丁丕剑枪并举,石凡兀是不惧。再斗一会,小路上尘头又起,第三拨官军又到。当头两筹好汉,乃是西藏喇叭达吾摩和昆仑剑客肖阳。达吾摩使一柄方便铲,怪眼一翻,挥铲就朝石凡砸下。石凡纵然神勇,面对肖一同之剑,丁丕的双枪,达吾摩的方便铲,却也渐处下风。昆仑剑客肖阳一上场,那剑直奔陆生而去,陆生与余贞清二人斗黑衣人、二鼠及昆仑剑客,一时处于守势。那队士兵团团围裹上来,石凡众人于打斗中还要防着士兵的冷枪袭击,一时阵脚慌乱。又斗片刻,石凡拚力支撑,仍是支撑不住,看看就要伤于达吾摩的铲下,忽见小路上尘头又起,第四拨官军风驰电执般赶到。官军中当头一员骁将,银盔银枪,凤目圆睁,风姿绰约,石凡偷眼观之,却是雨沁。雨沁银枪一举道:“都给我住手!”众人停下打斗,分作两边站立。李茗不解道:“郡主,我等看看即将得手,何以止住我等?”雨沁枪一指道:“再说半个不说,我让你好看!”李茗慌忙站过一边。大鼠肖一同道:“我等投在王爷麾下,与你何干,却来止住我等?今日我等舍生忘死厮杀,还不都是为了王爷,郡主此举,岂不伤了王爷之心?”雨沁急叫家将,将此人给我绑了。肖一同欲待挣扎,李茗小声道:“且顺了郡主之意,回到王爷处,自有分说。”肖一同怒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雨沁让石凡众人先走,她与众家将站于路中,防止再有人追击,直到石凡等人去得远了,雨沁与家将方始回去。 石凡与陆生、许放众人沿着南归路线行走,众人都已疲惫不已,许放道:“前面若有饭馆,众人充充饥,就当歇息一会。”众人俱道好。陆生当先而行,秦柬次之,其余众人随后而走。陆生行到一处村子旁,见有一面蓝色的旗帜迎面飘扬,旗帜上大写一个“酒”字,陆生进到店堂里,店小二急忙前来安座。陆生道:“我等一行八人,正好团一桌。你这里可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上来,到时一并算还与你。”小二去安排酒菜,陆生四周打量一番,靠里间一桌,坐有三人,桌上放有刀剑,想必是武林中人。不移时,小二把酒菜俱已上齐,秦柬、许放、余贞清、三顺、石凡陆续进得酒馆,众人团团一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众人正在觥筹交错之际,忽听有人高声呤诗,石凡循声看过去,却是靠里间的那桌,一个摇头晃脑的青年人用筷子击着桌面,口里呤哦不清。仔细听之,那人道: 花讽我傻蝶笑痴 平生爱春喜赋诗 多情雨露娇欲滴 梦中沁润惹相思 石凡大惊,这人随口之作,乃是一首藏字诗,每句的第三字连着看,却是“我爱雨沁”石凡提了酒壶,走向那桌,走到至近,石凡对那人道:“师兄此诗甚是不俗,诗中似乎隐有什么故事,可否道之以详?”那人转过头来,石凡认得,却是“白面书生”柴飞,柴飞也认出石凡来。石凡道:“柴师兄寄情如斯,想来那个叫雨沁的女孩定是不俗!”柴飞道:“我与师弟刚到燕城时,遇到一个奇女子,真个是冰雪聪明,秀丽绝伦。那日见到后,便如一块心病,搁到了心上。经多方打听,方知女孩乃是郡主。”旁边一人插话,石凡视之,乃是里奇。里奇道:“那日恰逢兴云寺做佛事,我与师兄本是信佛之人,便随众人前去。到得寺门前,忽见两个无赖纠缠一个女子。那两个无赖绝非常人,功夫十分了得。女孩虽会拳术,却是双拳难敌四手。师兄愤然出手,救下那女孩,后来打听到,那女孩竟是燕王的女儿。”石凡道:“我辈行侠仗义,行走江湖,打抱不平,乃是份内之事,此事自不必说。”里奇又道:“话是如此。但女孩那般妩媚,一颦一笑,惹人相思,柴师兄自那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那女孩,天可怜见,又无缘相会。”石凡忽道:“原来柴师兄害了单相思啊!”此言一出,顿感不妙,疾欲改口,却哪里还来得及!柴飞听了石凡那话,先是一怔,继而仰天狂笑。笑毕,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里奇欲待抢柴飞手里的酒碗,已是不及,只见柴飞嘴里咕咙着,一下倒在地上。许放过来,捉了柴飞的手,摸那脉门,开言道:“无妨,柴师兄稍稍多喝了点酒,睡一觉自然无事。”石凡问里奇,为何在这里?里奇道:“燕王蓄志谋反,此事已是明了。当下,燕城内各处均在招兵买马,屯集粮草,打造兵器。反叛之师,不日将出燕城。柴师兄虽然愤世嫉俗,大义上却是非常明白。我等三人商议已定,目今南下回归京城,把燕王谋反之信传到朝庭。”石凡拍手道:“这与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也是为这事南归。只是沿途多有截击之人,万事尚应小心。”里奇道:“哪里有甚截击之人?我们三人一路行来,没有一丝阻碍--按理说,这也不太正常吧!”石凡忽然微笑道:“此事已很清楚,燕城那边,以为就只我们几人南归报信,截击之人,以我们为目标,哪里想得到,还有你们三人也是南归报信!”许放插话道:“如此甚好,我们八人在明处,里奇三人在暗处。燕王那边只是针对我们,不知道暗里还有报信之人。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里奇三人急速南归,我们八人迤逦南下,作出不能及时回归的假象,好教叛军没有防备。”石凡拍手道:“此计大妙,饶是姚广孝再怎样足智多谋,哪里想得到我们还有备份?”言至此,石凡又问了里奇南归的路线,里奇答道:“我们原先预计走神武一路,过天津府后,转走官道,因为天津已不属燕王管辖。若走官道,骑马飞驰,要不了几日,便可南归京城。”石凡大是称赞,心想:原先我们只是担心官道上有官军埋伏,却没有想到,绕出燕王管辖地后,再转走官道这一招。 第11章 石凡与许放商议,过天津后,南归之路也是两条:一是官道,二是林间小道。若是买得马匹,我们几人快马加鞭,不须几日便可赶回京城。许放点头,称这个办法可行。柴飞酣酣入睡,里奇等人不便前行。石凡与众人商议后,一致同意找一宿处,过了此夜再走。许放提议道:“里奇三人仍是自行前去,我们装作互不相识。如若不然,被人看出破绽,里奇三人的处境也很危险。”众人俱点头。 陆生当先前走,次后秦柬提刀随行,再后边是余贞清及三顺兄弟,石凡仍是殿后。陆生前行不远,便到一村口。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已是掌灯时候,但村内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亮。陆生心知有异,仗着自己一身功夫,径自进入村子。又走了不远,忽看到近旁屋檐上有一夜行人闪过。陆生还欲前行,便见路口附近影影约约站了一些人。忽听一个大娘呼天抢地地哭诉着:“你个遭千刀万剐的强盗,你什么不抢救,就抢我那女儿!你把我女儿抢走,却让我们咋个活!”陆生走近前去,见路口站着几个男女村民,一个大娘哭得泪人一般。陆生上前问道:“大娘,是怎么一回事?”那大娘抬头看一眼陆生,忽然大怒道:“就是你们这些强人,掳走了我的女儿!还有女儿来!还我女儿来!”大娘边哭边来抓扯陆生的衣服。陆生也不闪避,只是和颜悦色道:“大娘,你认错了,我不是强盗,我是过路之人。”旁有村民道:“大娘,这人真还不是强盗!”又有村民指着陆生背负的剑道:“你和那些强盗都一个打扮,不是强盗,背上为何背有凶器?”大娘对陆生又抓又扯,直嚷着“还我女儿来!还我女儿来!”陆生道:“我是武林中人,恰才路过村子,你说的强盗是甚样的?”大娘已是气昏了头,如何能够描述清楚?旁有一村民道:“若说那些强盗,约有五七人。当先两人,身材欣长,样貌偏瘦,其中一人手拿一根老长的烟枪。”陆生又问强盗朝哪个方向走的,那个村民道:“这些强盗穿村而过,往南边去了!”说话间,秦柬提刀到了。村民见到秦柬,尽皆畏惧,陆生道:“这个师兄样貌虽然长得凶了些,但却是好人,大家不用怕。”陆生对秦柬说了大娘的情况,秦柬大怒道:“怎有这样的事?师兄没说的,你我赶快去追,把那大娘的女儿给追回来!”大娘跪在地上,直朝秦柬磕头,边磕边说:“壮士,请你务必帮我把女儿追回,你让我做什么都成!”陆生扶起大娘道:“我们后边还有几人,麻烦各位安顿他们休息,我与这个师兄即刻就去追那些强盗!”村民中又有人道:“好汉,你们才两人,那伙强盗有五七人之多,俗话说双拳还不敌四手呢,即便追上了,你俩如何敌得他过?”陆生道:“江湖上,有时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似我这师兄,那杆大刀舞起来,多少人也近不了身。”陆生言毕,拉了秦柬便朝南跑。 许放与余贞清、三顺到村口时,村子里仍如前漆黑。许放心道:“怎地没有一丝一毫信息,难道陆生与秦柬都已进了村?若这般冒失,倘若村里有埋伏,如何是好?”想至此,许放对三顺道:“三位兄弟,请在此等候石凡兄,我与余师兄进村去察看,若陆秦二人犯险,我们也好接应。”三顺答应理会得。许放与余贞清朝前走,在路口,遇到大娘和那些村民。许放问明情况,道声不好,叫余师兄快快随我去接应陆秦二师兄。 陆生与秦柬往前猛跑,跑出一段距离后,看到前面有几人匆匆而行。秦柬正要叫唤,陆生作了个不要叫的手势,二人悄悄接近前面几人。前面几人乃是采一阳、采一阴、李四、张杰、许樵、曾和炯六人。姚广孝深谋远虑,想到李茗等人倘或拦截不住“伏魔剑客”等人,则派骁勇无敌的李四,又有陕南强盗头子采一阳和采一阴协助,加上“鬼面菩萨”许樵,“王子太岁”张杰及华山派剑术高手、未来掌门人曾和炯,这许多的武林豪杰出阵,无论群殴或是单打独斗,已方都不输于“伏魔剑客”那些人。姚广孝指定曾和炯带头,于村子南端埋伏。众人行到村里时,天尚未黑尽,恰逢村里的年轻人在村口唱歌跳舞,庆祝今秋庄稼丰收。曾和炯几人顺便在旁观看,村里年轻人中,有一女孩长得极为出众,真是顾盼生姿,不可方物。那采一阴大惊,武林大会上,曾为张晓凤痴迷,意欲掳上山去作压寨夫人,被雨沁破了其“好事”,如意算盘到头来一场空。今又见此绝色女孩,采一阴七魂已丢了三魄,说什么也要采一阳帮着,把那女孩弄到手。曾和炯虽然投到燕王朱棣麾下,却只是为名为利,对强盗行径颇为不屑。见采一阴如此阴损,颇有怨艾,李四是个莽夫,哪里管这些闲事。“王子太岁”张杰也喜欢粘花惹草,见到这个女孩如此亮丽,也不禁动了邪念,所以站在采一阴一边,窜唆采一阴掳走此女。曾和炯无赖,只得听从二采及张杰掳了女孩,村里的年轻人意欲反抗,采一阳露了手厉害的武功,把那些年轻人都吓跑了。掳了女孩后,众人急着往村南埋伏地点走。陆生对秦柬道:“我施展轻功,绕到这几人前面去,秦兄等会只顾大砍大杀往前冲,我在彼处接应,叫那几人摸不清我方究竟有多少人。”秦柬点头。陆生施展绝世轻功,从那几人侧边飞驰到前面,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就没有了身影。李四开口骂道:“直娘贼,有本事就露面,和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秦柬估计陆生已跑到那几人前面去了,持刀大吼一声,把采一阴脚都吓软了。李四一肚子气正没发泄处,忽见一个大汉提刀追至,大怒,倒提开山斧,迎面拦住。秦柬也是一个混人,见有人敢来挑战,把大刀抡得泼风也似,直上直下地往李四砍来。李四举斧架住,只觉手臂发酸。原来,秦柬的大刀重有三十五斤,与李四之斧重量相当,秦柬着力往下劈,那下劈的劲力又增加了几分,李四斧柄上承受的力道只怕不下三几百斤。李四卸开秦柬的大刀后,举斧猛力下砍,秦柬不及闪身,只得举刀架住,但见刀柄一弯,复又弹直,秦柬手臂发麻。秦柬与李四刀来斧去,尽力斗了一百多合,不见胜负。旁边“王子太岁”张杰挺一把剑上前助攻,秦柬以一敌二,却也抵敌得住。“鬼面菩萨”许樵见李四张杰战不退秦柬,也挺着剑上前助攻。三人丁字般把秦柬围着攻击,秦柬大呼痛快,那把大刀越发使得凌厉。 采一阴在旁焦虑无比,他对采一阳说:“哥啊,此人如此骁勇,即便我们全部都上,也不见得就能把他制住。你还是把你那话儿使上吧,以免夜长梦多。”采一阳道:“害怕到手的美女又飞走了吧,你小子的心思,没有我不知道的!”采一yindào:“如果这小子还有后缓,也是这般厉害,那时我们谁都走不脱,不如趁早搞定。”采一阳越前一步,铁烟杆一指道:“都给我住手!”场中之人俱都惊愕不已,停下打斗,看向采一阳。曾和炯诧异不已,这帮子人是我为头,你采一阳在这儿乱发啥子杂音?采一阳大大咧咧地说:“你看你们三个,连这个小毛贼都搞不定,斗了这许久,连人家一根毫毛都没伤着,还好意思在江湖上混么?”李四大怒道:“说得轻巧,掂根灯草。你有大能耐,你来试一试!”张杰与许樵也对采一阳怒目相向。采一阳哈哈一笑道:“你等俱都给我退下,看我如何擒住这个小毛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四、张杰、许樵只得退后。采一阳烟枪朝秦柬一指道:“大英雄,大豪杰,我知道你的本事超群。兵书有云,兵不厌诈,光凭一勇之力,能成啥事?我劝你乖乖地跟了我去,随顺王爷,王爷军中当那前军先锋,功成名就之时,光宗耀祖,岂不美哉!”秦柬哈哈一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有什么大本事,是骡子是马,倒是拉出来溜溜?”采一阳道:“既然如此,我就先陪英雄过上几招。”采一阳铁烟枪忽地点向秦柬腰肋的大穴,秦柬大刀一挥,采一阳急忙缩手。采一阳那烟枪异常灵巧,或点或刺,似点穴手法,又夹杂着剑法的招数。秦柬哪容采一阳靠近,大刀团团一舞,一丈方圆内,人跟本站不住脚。采一阳大喜道:“英雄如此勇猛,我把你擒了,献给王爷,岂不是奇功一件?”秦柬越发怒道:“凭你这杆破烟枪,如何就把我擒了?”采一阳道:“英雄不慌,自有擒住你的时候!”二人又走了几招,旁边采一阴急道:“哥哥,你与他磨蹭什么,用那话儿把他放倒才是正经。”采一阳道:“贤弟莫急,我在为王爷考校先锋官呢!”采一阳此话一出,旁边惹恼了李四。李四提斧大怒道:“什么先锋官不先锋官,你再乱说,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才怪!”采一阳又笑,采一yindào:“哥啊,你再不把此人擒了,小弟可不理你了。”采一阳烟枪忽地朝秦柬一指,秦柬挥刀欲砍,手上劲力忽然全失,人也昏昏沉沉地倒于地上,采一阴忙把秦柬擒过一边。 陆生大惊,急忙挺剑而出,那剑直取采一阳,采一阳昴然问:“你是何人,怎地剑招如此霸道?”陆生道:“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伏魔剑客’陆生。你是何人,使用什么卑鄙手段,对付我那师兄?”采一阳道:“本人不是官,但陕南的强盗都归我管。”陆生遽然道:“你是采一阳还是采一阴?”采一阳把铁烟枪扬一扬道:“你看呢?”便在此时,许放、石凡众人均已赶到。陆生铁剑一扬道:“不管你是采一阳还是采一阴,今天既然被我撞见了,就不要想走了!”采一阳铁烟枪抖了一抖道:“我看也不见得!”石凡猛然想起雨沁那话,急忙高声提醒陆生道:“陆大哥,此人烟枪会喷迷烟,须得提防!”陆生哈哈一笑,道:“我以为是什么惊人技业,一招就把我那秦师兄放倒,原来是使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法啊!”采一阳听得石凡喝破,脸色变得腊黄。陆生屏了呼吸,展开伏魔剑法,剑点如雨,气势如虹,采一阳喷了两次迷烟均没凑效,大惊,慌忙退下。陆生跟踪追击,却被曾和炯拦住。曾和炯铁剑挽一个剑花道:“‘伏魔剑法’闻名久矣,不想今日得见,阁下不必容情,把辣招毒招尽管使出来,看我的华山剑法能否抵敌得住!”陆生微微一笑道:“既如此,看剑!”陆生一招“仙人指路”,曾和炯还一招“横江截斗”,陆生那招“仙人指路”乃是个虚招,剑到中途忽地变作刀的招法“力劈华山”,曾和炯“噫”了一声,那招“黄江截斗”使到一半,只得硬生生地变招为“力架钢梁”,陆生变招极快,曾和炯“力架钢梁”尚未使全,陆生倏地变招为“孤凤划空”,剑尖闪电般指到曾和炯的当胸。曾和炯迫得无奈,左手掌来抓剑尖,陆生那剑轻轻一划,曾和炯左手齐腕处似断非断,鲜血长流。李四抡斧急出,这边石凡接着。李四见是石凡,顿时没了斗志。石凡哈哈一笑道:“来啊,燕城北门我俩交过手!”李四犹豫不决,剩下张杰与许樵见陆生太过勇猛,自忖必非对手,也裹足不前。采一阳与采一阴二人一声“扯呼!”掳了女孩就跑,却被许放当头拦住。采一阴架住女孩,采一阳铁烟枪一指,指望即刻放倒许放,岂知许放听了石凡的提醒,已自留心,与采一阳对面,许放屏住呼吸,采一阳那迷烟丝毫没有作用。许放左手猛地前探,疾抓采一阳前胸,右掌搂头击下。采一阳武功也是了得,只见他一个侧身,避过许放的攻击,铁烟枪当作点穴橛,疾点许放胸前膻中穴。许放左掌微托,护住前胸,右掌一招“石破天惊”着力下劈,采一阳见状大惊,不敢招架,急忙闪身,岂知许放“石破天惊”乃是一着虚招,架子大,声势赫人,其意在逼退采一阳。采一阳刚一退步,许放那招“石破天惊”竟拍向采一阴,采一阴慌忙闪避,许放左手已拉着女孩,右掌仍是劈向采一阴,采一阴若不跳开,这一掌劈实了,五腑内脏必被震碎。采一阴脸吓得煞白,慌不迭地跳到一边,女孩已在许放手中。此时,余贞清与三顺已把秦柬抢了过来。采一阳大怒,挥烟枪猛攻,却见陆生剑锋指了过来,采一阳自思非其对手,还是先走为妙,对采一阴眨眨眼,二人心领神会,一齐转身便跑。张杰、许樵扶了曾和炯,已是不能再斗。剩下李四,孤掌难鸣。石凡对李四“嘻嘻”一笑道:“再不走,我俩再来玩玩捉迷藏?”李四无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与张杰、许樵扶了曾和炯离开。 石凡众人背着秦柬与女孩回到村口,那些村民仍聚集在那里。大娘见女儿被救回,大哭。陆生让人取来饮水,劈面泼在秦柬与女孩脸上,二人先后醒转。大娘拉了女孩,急忙给陆生磕头,陆生扶起女孩,却见女孩真个生得天姿国色,不可言表。秦柬醒来后,一把抓信陆生道:“好你个言出无状的小人,你是如何对我说的?见我力斗三人,你连大气也不敢出,算哪路英雄?”许放急忙拉开秦柬的手道:“若不是陆生拚死力斗,战退那些江湖异人,余师兄及三顺还救你不下,你错怪陆师兄了!”秦柬虽然松了手,嘴里仍是直嚷:“说好了我先与贼人相斗,你出奇不意夹攻,不要说轻身功夫,就是常人,早也走到了,为何却只是不曾露面?”许放问陆生究竟是啥情况,陆生哈哈大笑道:“众人都道李四英勇无敌,岂知李四见了石凡,吓得动也不敢动!众人都道秦兄勇冠三军,我只是想看看秦师兄是如何杀退那些宵小的,以秦师兄之力,绝不会败于那几人之手。没想到那几人中竟有采一阳,而采一阳使用迷烟,事先大家又都不知道。若不是石凡小兄弟提起,我也与你秦兄一样,早被那贼迷倒了。”石凡道:“原来如此,陆大哥只是一时好奇,并无他意,秦师兄原谅则个!”秦柬道:“既如此说,便罢!”此时天已交五鼓,村民请陆生诸人进村歇息,陆生与众人随村民进村。路上,许放问道:“村里为何没有一点灯火?”一村民道:“我们这里虽说相近天津府,却是山贼必经之地。山贼见灯光,便挨家挨户抢劫,时间一久,村民们都形成了不点灯火的习惯”众人于路经过一土地庙,石凡道:“我等众人便在此歇息,不打扰各位乡邻了。”那位大娘扯住陆生的手,要陆生到她家去,陆生笑道:“大娘,不用,我们武林中人习惯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随遇而安。”那女孩羞答答地,也请陆生过去,陆生却不好拒绝。 石凡与秦柬、许放、余贞清、三顺兄弟在土地庙中歇息,陆生被大娘与那女孩拉走。大娘自称性鲁,女儿姓唐,名沁梅。陆生道:“沁梅这个名字很好听。”旁边那女孩越发地不好意思起来。不一会,三人到了一个小四合院。大娘母女住在四合院的西厢房,房里有一个小套间,那便是沁梅的闺房。房后有一个茅草搭的小棚子,便是厨房了。陆生告诉鲁大娘,自己就待在厨房里,不习惯在正屋中休息。鲁大娘道:“厨房里又没有一张床铺,如何睡得恩人?请恩人过来,就是要恩人睡正屋,好生休息一番。”陆生又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生字。不必恩人恩人地叫,那样显得很生分。我们武林中人,习惯了打坐,厨房中有一个草垫子,我就可以休息得很好了。沁梅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再劝也没用,便把厨房收拾清爽了,地面先铺一层稻草,草上铺棕垫,棕垫上铺一张床毯,再从闺房中抱出被子,展开平铺在床毯之上。”铺好后,沁梅莞尔一笑道:“陆大哥,你看这样行不?”陆生道:“你把房里的被子都抱出来了,这如何使得?”沁梅温柔地说:“陆大哥,我和我娘在一起,不会受凉,只是你,那厨房四面透风,你要多注意。”陆生颇为感动,长这么大,除了母亲外,还没有人这般温馨地对自己说过话,更何况还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孩!陆生一阵激动,竟然话也说不出来。沁梅看在眼里,忍俊不住,又甜甜地笑了。 采一阳与采一阴慌慌张张地逃走,跑过一段路,见后面没人追上来,采一阳停下了脚步。采一阴问道:“哥啊,为何又不走了?”采一阳道:“边走我边在想,王爷对我们非常不错,我俩就这样走了,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不如我们还是回到王爷身边,今后上得战场,以我俩的本事,立了功,封妻荫子,世代享福,也不必再在江湖上东游西荡,没有一个安身之处。”采一yindào:“哥啊,你这话说对了,那些当官的,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辛苦就是一阵子,享受的却是整个人生,想一想,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呢!”采一阳道:“你真是没出息,净往女人身上想。”采一阴又道:“你看天地这么大,人又那么多,其实就是男人与女人。男人之间,永远都是枪刀剑戟、拳脚功夫,男人唯有想到女人,才会感到一丝幸福与温馨。”采一阳道:“不要乱说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采一阳与采一阴原路折返,走到村口,采一阴停下了脚步。采一阳道:“你却是为何站着不走?”采一yindào:“哥啊,早间那个女孩子极是美丽,行为举止,无不撩人。小弟想进村去寻一寻,倘或命星高照,让我寻着了,岂不是大好事一件!”采一阳道:“其他人尚可,倘或碰到‘伏魔剑客’我俩吃不了搂着走!”采一yindào:“天底下哪有这般奇巧的事,‘伏魔剑客’一伙人心急火燎,急于南归,这时早走远了!”采一阳道:“也罢,这次就依了你。”采一阴当先前行,采一阳随后,二人潜进村子。天色早已大亮,村民们昨晚辛苦了,此时还在梦乡里。采一阳与采一阴一路搜寻,来到了鲁大娘住家的小四合院。鲁大娘与沁梅二人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说话。鲁大娘道:“女儿,你也到了婚嫁的年龄,有那好的青年,也该当考虑考虑了。”沁梅害羞,她把头埋进鲁大娘怀里,小声回道:“娘,这事你明明知道,却用话来将女儿。”鲁大娘微笑道:“为娘的哪知道你们女孩儿的心事,你不明说,娘也帮不上忙啊!”沁梅撒娇道:“娘,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沁梅最后这句话,被刚走到窗外的采一阴听到了。采一阴大喜,他悄声对采一阳道:“哥啊,那女孩就在这个屋子里!”采一阳捅破窗纸,朝房里瞧去,看到屋里就只有鲁大娘和沁梅二人。采一阳回过头来,朝采一阴点点头,二人即刻上前敲门。鲁大娘问:“谁啊?”采一阴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回答:“我是你邻居,我家火种湿了,前来借你的一用。”沁梅靠近鲁大娘耳边小声说:“娘,这不是邻居家的声音,不要去开门。”鲁大娘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高声道:“是邻居老高家的吧,你等一下。哎哟哪来的偷油婆,打死你!打死你!”鲁大娘的高声大叫,陆生早听见了,他心知必然有异,即忙钻出草棚,悄地绕到四合院中,却见采一阳与采一阴正在鲁大娘家门外站着。采一阳听得身后有异,急忙回头,见陆生怒目而视,吓得魂不附体。陆生大吼一声:“你把你两个不知死活的夯货,偏要找上门来送死,我现在就送你二人上路!”言罢,一招“仙人指路”,剑锋直指采一阳。采一阳见到陆生,哪有斗志,铁烟枪挡得一挡,拉了采一阴就跑。陆生持剑欲追,却听“吱哑”一声,鲁大娘家的门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梨花带雨、美如冠玉的绝代佳人沁梅。陆生心魂一荡,早抬不起脚了。 石凡与许放等人收拾停当,问了村民鲁大娘的住处,便一路寻到四合院,鲁大娘接着。石凡心知有异,高声叫道:“陆大哥!”却见陆生与沁梅一同走出屋子。那沁梅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看得石凡差点呆了。若依样貌而言,沁梅真不在雨沁、欧阳思雨、洗心、刘建英几人之下,石凡作声不得。许放见多识广,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只淡淡地问了一句:“陆师兄,这就决定了吗?”陆生瞧了一眼沁梅,沁梅只是笑,陆生低声道:“采一阳与采一阴总是盯着沁梅不放,我不能一走了之。”陆生声音忽然提高道:“男子汉,大丈夫,当立志天下,报效国家。我安顿好沁梅她们后,自当南下追寻你们。”秦柬是个直性汉子,上前拉过陆生道:“我俩的帐还没算清呢,我在前面等着,你可不要失约!”石凡大惑不解,急问:“什么帐?”许放在石凡耳边悄声说:“他俩原先约定要一较高下呢!”石凡忽地笑了。石凡上前与陆生拥抱,石凡附耳低声道:“陆大哥,没想到,沁梅竟然这般妩媚动人,你真是拣了个天大的幸福!好好珍惜,不可让沁梅伤心哈!”陆生小声回道:“你小子心上人还少了?哪一个都不输于沁梅。喂,我道是真的想问,总不可能你全都要嘛?”石凡不作答,他甜甜地一笑,松开了抱着陆生的双手。 告别陆生,石凡与许放等众人又急急上路。石凡建议余贞清与秦柬二人在前开路,石凡与许放、三顺相离不远,紧随前行。余贞清道:“我愿与秦师兄一道走在前头。”秦柬大刀一提,便道:“余师兄,我们走!” 余贞清与秦柬当先前行,二人不走官道,仍是拣那林间小路而走。行有两个时辰,却好太阳偏西,秦柬道:“余师兄,哪里有那饭馆酒店,我老秦肚里早就咕咕叫了。”余贞清道:“前面一望之地,林梢头炊烟缭绕,定有人家。有人家处,必有饭馆酒肆,到时尽可敞开你那酒囊肚皮,海吃海喝一顿!”秦柬听得如此说,精神一振,提刀走在前头。二人走出林子,却见眼前是一处大的集市,街道两旁,卖粮食、柴草、蔬菜的一应俱全,街道两侧,酒馆饭馆,比邻而立。二人稍待片刻,石凡与许放、三顺也到了,众人找了一家“天下客”酒馆,选定靠窗的八仙桌。秦柬最是性急,见店小二未及过来招呼,怒而拍桌道:“老板快来回话,怎的没人前来招呼?”只此一声喊,酒馆里那些客人俱都吃惊。店小二慌不迭地跑过来应酬,许放附在石凡耳边道:“靠里间那桌两人,似是哪里见过的。”石凡也觉背影有些熟悉,但却不确定。不移时,酒菜均已摆上桌来,众人一阵狼吞虎咽,刹时杯盘狼藉。酒足饭饱,小二拿了算盘前来算帐,许放发现那二人已不在了。石凡猛然警醒道:“那二人定是采一阳与采一阴,因在里间,光线昏暗,又背向我们,是以不能确定。现在回想起来,是此二贼无疑!”许放疑惑道:“采一阳与采一阴如何会在这里,难道这附近他们也有埋伏?”石凡与许放哪里知道,采一阳与采一阴欲劫走沁梅,卒然回头,却见陆生怒目相向,一时魂飞魄散,落荒而逃,二人居然走错路了。 出得酒馆,石凡道:“采一阳与采一阴现身,路上也许又有什么阻碍,我们须得小心应对。”秦柬听到采一阳与采一阴,摇摇头道:“此二人阴阴阳阳,难以捉摸。犹其那迷烟,让人防不胜防,我看这个先锋,还是让给余师兄一人独当了吧!”余贞清在旁边笑道:“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索。采一阳与采一阴那迷烟只好迷那些不知道的人,你我既已知道他们的底细,如何还会被他迷倒?”秦柬仍是摇头道:“过了此关,往后就都是我一人担当先锋都行,眼前还是余师兄多多费心才是。”石凡道:“我与余师兄前行,后面请许老前辈主持,这样行否?”许放点点头,众人均认为可行。 石凡与余贞清往前便走,穿过集市,林木稀疏,田筹阡陌,纵横有致,乡间小路伴着那蜿蜒的溪水,伸向远方。石凡不禁心旷神怡,呤了一首“远方”诗,其诗为: 在远方的远方 常想心中的那片新绿 在远方的远方 我把心情寄给小溪 在远方的远方 总能找回许多记忆 在远方的远方 心事愁如连绵秋雨 在远方的远方 风儿也在如诉如泣 在远方的远方啊 梦也变得唠唠叨叨 不停絮语 石凡心下颇惊,怎会作出这样一首不依格律的自由体诗?继而又自我安慰,我们武林人,本就不受拘束,谁耐烦什么五绝七绝的!怎么想就怎么写,岂不是更好!余贞清虽不似秦柬那样胸无点墨,却对诗歌词赋一概不懂,石凡呤哦什么,余贞清就当是在念经了。二人又行有一袋烟功夫,前面相去不远已是天津府了,转过乡间小路,眼前却陡然出现一大片树林。石凡刚叫得声“余师兄,小心!”便见林中涌出一伙江湖好汉,其后是一队引弓待发的官军。 那伙江湖好汉有七八人。当先一人,是一个胖大和尚,提一根三十斤重的水磨禅杖,此人不是别个,乃是少林寺的叛逆,空明和尚。空明和尚身后左右站着采一阳与采一阴。再其后是霞山真人门下弟子欧阳木达,铁扇飞刀门翁一亮,华山剑派周桐,拂兰指方虹及“江湖三怪”之一的咸猪手吕斌。姚广孝见连番阻击的人都失手,心下生气,派周桐火速传檄江湖,不遗余力地要截住伏魔剑客一伙人。采一阳与采一阴撞到空明和尚一伙人后,道明原委,空明和尚道:“什么伏魔剑客?且看我如何把此贼拿下!” 官军领军之将是偏将周士信。临行前,姚广孝曾吩咐,如事不谐,一阵乱箭,将那伙人一并射杀,免却我的心腹大患。周士信把此话告知空明和尚,空明和尚一阵哈哈大笑,笑毕道:“现放着我这一干江湖英雄在此,何须你们那些无用的士兵?不可坏了江湖规矩,以后传到江湖上,我们须吃江湖好汉笑话。”周信道:“这伙贼人甚是厉害,为首者是一个叫做伏魔剑客的,骁勇无敌,我看还是按姚军师的吩咐,不问青红皂白,一顿乱箭射杀了事。”空明和尚听到又是伏魔剑客,气愤填胸道:“偏偏是伏魔剑客,我却不许你等射箭!我要活捉此人献给王爷,如其不然,我等众人便请退下。”周信忙道:“大师说哪里话,说不射箭,便不射吧!” 石凡当先而立,高声言道:“众位英雄好汉,为何在此拦路?”空明和尚手提禅杖,睁圆怪眼,突然问道:“你是‘伏魔剑客’不是?”石凡道:“‘伏魔剑客’乃是我大哥,大师如此相问,可有什么事情?”空明和尚不答石凡之话,仍是问:“‘伏魔剑客’现在何处?”石凡道:“次后便到,大师有什么事,可否相告?”空明和尚道:“如此,便不关你事,你站过一边,一会误伤了你,不好看。”采一阳道:“大师,不可放过此人!”空明和尚忽道:“再说,便连你也砍了!”等了一会,许放及三顺来到。空明和尚冲许放道:“你是伏魔剑客?”许放看情形,已略知一二,乃道:“伏魔剑客乃是我兄弟,岂是你等乱叫得的?”空明和尚也不答话,只是问“伏魔剑客现在何处?”许放道:“在后面呢,大师找我那兄弟,可有什么事么?”空明和尚又道:“既然如此,你等也站过一边。”又等了一袋烟功夫,不见伏魔剑客到来,空明和尚焦燥道:“枉自等了这许多时候,伏魔剑客终是不曾出现,是不是听得我在等他,不敢现身了?”空明和尚话音刚落,旁边惹恼了秦柬,秦柬抡刀欲上,又见树林中“嗖嗖嗖”地窜出三人,三人与空明和尚一般打扮。其中一人须发皆白,飘然若仙,空明和尚一见,顿如打了霜的茄子,蔫了。原来,来的三人均是少林寺的和尚,那位老者乃是少林寺的执法僧净明长老。净明长老双手合什道:“逆徒,还不醒悟,直待斧钺加颈时,悔之晚矣!”空明和尚深知净明长老厉害,不敢违拗,只得垂头站于净明长老下首。净明长老与另外二僧人带了空明和尚,径自离去。 空明和尚一走,周桐亮剑道:“人人皆言伏魔剑客骁勇,可惜武林大会上不曾相遇,今日我既到此,势必要会会这个英雄。”秦柬大刀一抡道:“欲要会我师兄,且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你是何人,敢出此言?”“金刀王听说过没有?那是我的师尊。”周桐眼睛一钭,昂然道:“什么金刀银刀,不入流之辈岂不污辱了我的视听!”秦柬大怒,大刀一挥,呼地一声直劈过去。周桐不敢硬接,剑走轻灵,展开缠斗功夫。这边许放截住采一阳和采一阴狠斗,石凡对敌欧阳木达,余贞清对阵翁一亮,三顺合战方虹及吕斌。 秦柬大刀舞起来,呼呼生风,方圆丈许之地,人莫想进。周桐斗了一阵,不但没有便宜可拣,反到被秦柬逼得步步后退。许放的乾坤风雷掌使开来,招招式式,如雷霆震怒,采一阳纵有铁烟枪在手,也防之不住,好在采一阴在旁挟掌相助,才刚刚稳住阵脚。欧阳木达是霞山真人嫡传弟子,霞山真人当年比点穴名家洪一春较技,运用独自练成的倒气闭穴法胜了洪一春,此事在江湖上传扬甚久。欧阳木达既是霞山真人唯一传人,大约也会了倒气闭穴法的绝技。石凡迎面就是一掌,欧阳木达侧身让过,劈面还以一掌,石凡举掌相拒。二人你来我往,斗有三十余招,不见胜负。余贞清左手怀抱六弦琴,右手单掌迎敌,翁一亮仰天大笑道:“小子,你单掌就想接下我这刀来,做梦吧!”言迄,翁一亮手中刀左劈右砍,上撩钭挑,招招式式,虎虎生风,余贞清连环退得几步,翁一亮阴恻恻地一笑说:“小子,注意了,这次你那单掌若不挂点红,我当场自刎。”话音刚落,手中刀泼风般劈来,余贞清后退一步,边退边说:“也不见得!”翁一亮欺身直进,却不防余贞清右手已搭于琴上,只听铮然一声响亮,在场之人俱都震得目眩头晕,翁一亮距余贞清至近,只见他脚步踉跄,身子窜了两窜,手中之刀“当”地一声掉落地上。三顺两刀一剑,舞起来连成一线。方虹拂兰指极是厉害,若被拂中,轻者筋断骨伤,重者伤及五脏六腑,必有性命之忧。吕斌的咸猪手极是怪异,虚虚实实,变换无穷。斗有十余招,三顺手忙脚乱,处于下风。 周士信手执铁剑,原在场外押阵,见翁一亮已败,大惊。暗思,今番倘若放走了这伙贼人,回去必死无疑,这般没有退路,不如一阵乱箭,把这些贼人尽皆射杀,回去后功过总可相抵。想至此,周士信手中剑扬空一指,高叫道:“放--”“箭”字倘未出口,树林中早飞出一骑,只听马上那人高叫“不准放箭!”倏忽之间,那骑马飞驰到周士信面前。场中打斗之人被“不准放箭”之声惊醒,均停下打斗,看着周士信与来者。周士信道:“卑将参见郡主!”雨沁怒目而问:“江湖好汉俱在打斗,谁让你放箭来着?”周士信道:“如若放走贼人,卑将吃罪不起!”周桐大怒道:“你个胆小怕死之人,意欲放箭,连我们一并射杀!”采一阳与采一阴也道:“若不是看在王爷面上,直把你小子一掌劈了!”雨沁银枪指向周士信面门道:“趁早给我滚,若道半个不字,小心我取了你性命!”周士信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带了那队士兵落荒而逃。雨沁银枪指向周桐道:“你们几个即刻回到我父王身边,好好保护我那父王。”周桐指了指石凡等人道:“这几个贼人是王爷必欲擒到的,郡主放他们不得!”雨沁道:“我父王那边,我自会去说,与你们无干。”采一阳又道:“郡主,姚军师已下死命令,无论谁,不得阻拦截杀这几个贼人,否则……”雨沁微微一笑道:“否则怎样?他敢连我也杀了?你们是听那个臭和尚的,还是听我的?”采一阴把采一阳拉往一边道:“郡主一味帮着这伙贼人,目今她没带家将,须是没有人证,不如把她做了,王爷问时,只推没有见着。”采一阳沉思一会,道:“不妥,你看这些江湖豪杰,一个个心怀鬼胎,谁的心思与你我一样啊?王爷必定知道谁下的手。不如依她,反正问起来,只推郡主放了那一众贼人便是。”采一阴又道:“姚军师鉴于先前郡主放过这些贼人,此次故而下令不论谁也不能阻拦,这个意思必定得到王爷的认可,否则,借他姚军师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下令。”采一阳招手,把周桐招至身边,把上述话又说了一遍,周桐也道,实是放之不得。采一阳铁烟枪一举,正要发话,忽觉冷风扑面,雨沁那杆银枪已指到面门。采一阳道:“郡主,你可要三思啊?”雨沁道:“要三思的是你们几个,如若你们仍要一意孤行,回到我父王那儿,我会有好果子给你们吃!”采一阳对周桐道:“周师兄,你看这事,该当如何处置?”周桐道:“郡主问你呢,你何须拉上我?”采一阴骂道:“卑鄙小人,反复无信!”采一阳面如土色,头上汗如雨下,迟疑了半天,只得说:“一切全听郡主旨意。”雨沁把枪依次指向周桐、欧阳木达、翁一亮、方虹、吕斌,众人皆道:“全听郡主吩咐!”雨沁道:“你等众人急速回到我父王身边,我父王的安全,全仗各位了!”雨沁跳下马,向周桐等人深深地鞠了一恭。周桐与采一阳等人作礼答谢,然后转身而去。 石凡上前迎接雨沁,雨沁高兴至极,她眼角流下热泪,眼睛定定地看着石凡道:“石凡哥哥,雨沁从此就不离开你了……”石凡点头问道:“你走了后,你那父王的安全可有安排?”雨沁道:“我父王已不在王府里,而是驻在军中。军中将士环绕,就是有人想刺杀我父王,那也不太可能。因此,我才得以安心离开。”石凡道:“你父王身边的那些江湖豪杰,多有投机取巧之人,你可提醒你父王,多加注意。”雨沁道:“我父王心里自然有数,况且我父王还会一些武功,临危之际,尚可自救。”石凡给雨沁介绍自己身边诸人,介绍完毕,雨沁道:“谁是伏魔剑客啊?”石凡道:“他因个人之事,迟后便到。”许放对雨沁拱手道:“承蒙郡主多次相救,我等众人再致谢意!”雨沁道:“好啦,别再郡主郡主的喊了,石凡哥哥叫我雨沁妹妹,大家都叫我雨沁吧!”石凡忽道:“我们离开燕城时,燕城里到处在招兵买马,转运粮草,预计半月后出兵。现在情况如何?”雨沁道:“因为数次拦截你们不住,我父王极为恼怒,已下令提前五天起事。为这事,姚军事受到我父王的责备,小小几个贼人,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们走脱,军师是如何安排的,你猜姚军师咋回答?”石凡听得津津有味,忙问:“姚军师咋说?”雨沁红了脸道:“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从中作梗,一味护着未来的……”石凡睁大眼睛问:“什么?”雨沁的脸更红了,她不好意思地道:“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 第12章 转出树林,便是天津府了。余贞清道:“天津府已是朝庭管辖地域,我们何不报告府台大人,由府台大人制成加急公文,上报朝庭,这样既安全,又省事?”许放道:“正常情况下,余师兄所言无疑是对的。现在情况是,天津府与顺天府之间有无关系,这可说不清楚。须知,燕王是先朝皇帝最得力、最强悍的儿子之一,在勘乱战斗中屡立奇功。天津府的府台大人实际上也须让着燕王,想想就知道,燕王是皇叔啊!”顺天道:“府台之间关系如何,听听雨沁的不就清楚了?”雨沁摇头道:“这方面的关系,我这个当女儿的实是不很明白。只是,但凡逢年过节,很多府衙的人都会前来拜访,并送很多珍贵的礼物。还有些在官宦上想走捷径的人,也常常前来见我的爹爹。”石凡道:“周、代、岷、湘、齐诸分封之王已灭,各分封王或为同胞兄弟,或为同宗,或为异出,同姓一个朱字,如何没有关系?除极少数分封王为当年先皇手下立功最著的异姓功臣外,其他并无外姓。我认为,为确保万一,我们还是绕过这些府衙为好。”众人俱同意石凡的观点。转过天津府,石凡提到走官道,骑马,可以提前几日到达京城。许放道:“官道便捷,但却极易被埋伏的大队官军剿杀。既然燕王与各府的关系不明,我们就不能贸然行事。”石凡点头称是。 石凡仍与余贞清先行,雨沁与许放、秦柬、三顺随后。秦柬本要与石凡同行的,余贞清道:“你还是与你那陆生为伴吧!”秦柬想想,也罢,何苦与余师兄争这个先锋呢!这一日,路上并无阻碍,天近黄昏时,石凡与余贞清沿小路来到一个水岸边。小路在此转弯,沿着水边,蜿蜒通向一片竹林。竹林梢头,炊烟燎绕,应是村落或场镇。余贞清道:“这一日行得颇顺,余下之路都似这样,就省心了。”话音刚落,水岸边倏地窜上两人,但见两人一色的水衣水靠,手握渔叉,当路而站。二人齐声道:“会事的,留下买路财,否则,叫你俩人下水喂鱼。”石凡双手一拱道:“好汉,既然有此身手,何不自食其力,养家糊口;或投军立功,报效国家。为何却要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二人中一人似为领头的道:“养家糊口,谈何容易?如今这一洼水泊俱被官府征了去,谁敢私自下湖打渔?”石凡又道:“那也不能干此违法的勾当啊!”那人又道:“说那么多,你们是不想给出买路财了吧?看叉!”二人舞着叉,同时向前刺来。石凡也不退让,伸出两手去抓叉身,那二人叉尖晃一晃,分从左右径刺石凡左右肋。石凡大惊,原来二人是会家子!石凡急忙退步,让过铁叉。那二人得寸进尺,铁叉晃一晃,又向石凡刺来。石凡运力于掌,以掌格叉,却又落空。原来,二人前刺为虚招,叉到中途,忽地变招为下刺,疾刺石凡双膝,石凡横步躲过。余贞清扬掌欲上,石凡止住。那二人又欲进招,石凡冷冷地道:“念你二人尚有向善的一面,我没下狠手,你道我真就这般怕你们?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那领头的看一眼同伴,小声问:“兄弟,你道这人真的那么厉害?”那为弟的道:“哥啊,厉不厉害且不说,家里已断粮三天了呢!”只此一句话,哥俩一般心思,今日是死,也要劫得救命之财。说不了,哥俩那叉又朝石凡刺来,石凡站立不动。叉到中途,两兄弟变招,一刺咽喉,一刺胸腹。石凡大怒,我与你俩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就是想要买路财嘛,怎地下此狠手,就要收我性命呢?石凡待两兄弟铁叉刺得至近,无法变招之际,倏地伸出两手,分别抓住两柄铁叉。两兄弟手握铁叉拚力往前送,却再也送不出分毫。石凡虎吼一声,两兄弟突然感到铁叉滚烫灼手,急忙松手,却哪里还来得及,两兄弟被石凡的内力震出一丈远近,相继倒地。那当哥的爬起来,又坐在地上,当弟的也即醒转。石凡前去,丢下一锭大银道:“天作孽,尚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我今放你俩一条生路,他日敢再这样为非作歹,打劫乡邻,被我逮着,定然不绕。”言毕,石凡与余贞清二人径自往竹林方向而去。 将到竹林边,竹林内忽地拥出十多条好汉。当先一人,是明远山庄好汉南拳顾景朋,身后站着明远山庄另两个好汉,一是黑砂掌鲁一凯,另一个是蛇形枪左林峰。鲁一凯与左林峰两侧,又站着草上飞路遥,水里狻猊赛斯坦,神偷肖晓,笑面虎、老顽猴也在,甚至连南山镖行的张镖头也站立其中。这些好汉旁边,站着传达王爷江湖号令的周桐,及采一阳、采一阴、欧阳木达、翁一亮、方虹、吕斌等人。顾景朋前跨一步,当先发话:“哪个是伏魔剑客?”石凡暗笑,怎地人人都知道伏魔剑客,而不知道还有一个与伏魔剑客一般凶狠的秦柬呢?石凡道:“好汉问那伏魔剑客,想必是伏魔剑客的故交,不是故交,定是儿时好友,或是左邻右舍,又或是同窗、同官为宦?”顾景朋仰天大笑道:“看这人说话,答非所问,痴痴呆呆,能成什么气候?周老弟,你等所言多为不实。”周桐道:“此人颇有心机,功夫也不在你我之下。此人故意如是说,是否在拖延时候,以待他们后面的人上来?”顾景朋道:“似此痴呆之人,便多几人,又有何用?我只待那伏魔剑客前来引颈受死,诸位暂且勿动。”过了半袋烟功夫,许放与秦柬等人一齐俱到。顾景朋怪眼圆睁,张口大叫:“哪个是伏魔剑客?”许放道:“伏魔剑客尚在后面!”顾景朋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雨沁前出一步,指着顾景朋等人道:“你几人还认得我吗?”顾景朋与鲁一凯、左林峰面面相视,作声不得。周桐见此情景,越众而前道:“我等只识得王爷,只听王爷号令。你是何人,我们并不认识。”雨沁气极,怒道:“王爷杀得你们,我是王爷的女儿,我也杀得你们!”周桐又道:“王爷交待,他并不曾有什么女儿。你敢冒充王爷的女儿,小心我们把你擒了去见王爷。”秦柬哈哈一笑道:“谁有这样大口气,敢擒王爷的女儿?”周桐见秦柬提刀而出,眉头一皱,硬着头皮说:“王爷并不曾有什么女儿,这是王爷亲口对我说的,这人敢冒充王爷之女,岂不是不想活了吗?”石凡忽道:“英雄既然明晓事理,须知帝王皆是今天风,明天雨。今天说不曾有女儿,明天又要追索擒他女儿之人的性命,到时英雄百口莫辩,谁能救得了你?”石凡一句话,点醒了周桐,周桐也不禁犹豫起来。采一阳却阴毒地说:“王爷亲口说他没有女儿,我等众人一拥上前,把他几个杀了,王爷问时,谁曾见过他女儿来?”秦柬大怒,飞身上前,提刀就砍周桐,周桐急忙侧身躲过。顾景朋一声怪叫,众人一拥上前,与许放等人斗在一起。 周桐,顾景朋,鲁一凯,左林峰四人恶斗秦柬;笑面虎对阵许放;采一阳与采一阴合战石凡与雨沁;欧阳木达、翁一亮双战余贞清;方虹、吕斌二人战三顺;草上飞等人则四周围定。秦柬斗的四人,皆为江湖一流高手,周桐功夫并不差多少,单独交手,周桐吃亏在兵器上。顾景朋是南拳代表人物,当时江湖上叫得响的南拳北剑,那南拳便是顾景朋,可见顾景朋的功夫已是出类拔萃。鲁一凯黑砂掌,江湖上饮誉已久,后被明远山庄网罗。左林峰蛇形枪,器械上也是长兵器,并不输于秦柬的大刀。秦柬力斗四个高手,那刀抡得泼风也似,刀沉势猛,真是无人可挡。斗了一阵,秦柬的刀慢了下来。周桐四人把秦柬团团围定,你一剑,他一拳,这边一掌,那边一枪,秦柬大刀格架拦挡,守得仍是滴水不漏。你道秦柬的大刀为何慢了下来?原来,秦柬力斗四大一流高手,招式上存不得半点侥幸,那刀抡得风快,好教对手无懈可乘,也因此最为耗费力气,久斗之下,力气不继,那刀必然要慢下来。就如那李四,开山斧抡开,无人敢捋其锋芒,但时间一久,李四力气不加,只得寻找走路。秦柬那大刀虽然慢了下来,但秦柬刀法精湛,又斗几十回合,周桐四人仍无胜机。笑面虎也是江湖一流高手,那日与石凡交手后,因与老顽猴争论武功谁高谁低,二人争执不下,一路争吵着往相思谷而去。原来,相思谷住着一位绝世高人,功夫深不可测,二人俱拜其为师,但学的功夫却大相径庭,完全看不出两人功夫出于一个师付。两人在师付面前较技,结果谁也胜不了谁。其时,二人师付已到耄耋之年,无心再理这些闲事,便嘱咐二人互相关爱,言迄,让二人离开。笑面虎与老顽猴经过师付嘱咐,二人便不再争论高下,随后投到燕王麾下。许放初与笑面虎交手,颇不适应,笑面虎那把铁扇,忽开忽合,铁扇散开时,形如十数支钢针,锋芒毕现;铁扇收至一处,又象点穴橛,须得小心应付。按说,许放功力在石凡之上,应该不怵笑面虎,但人都有个适应。李四适应大砍大杀,若论辗转腾挪功夫,李四只好甘拜下风,这也是李四见到石凡后,不愿与石凡相斗的原因。许放不适应笑面虎,相斗中渐渐处于被动。石凡和雨沁合战采一阳与采一阴,采一阳也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那杆铁烟枪忽砸忽点忽劈忽刺,招法辛辣老到,石凡展开无极掌法,掌声呼呼,却也声势赫人,雨沁使一把软剑,忽撩忽刺,采一阴掌风阴柔,招式却颇为歹毒,若不慎被其掌风所袭,性命堪忧。采一阴是个大花心男子,武林大会上,弄丢了晓凤,被雨沁擒获,见雨沁更其美丽,高兴得眉飞色舞,无奈性命已是不保,哪敢起半点不良之心!谁知在这里竟然与美人迎面动上了手,采一阴是边打边贪恋地在雨沁脸上瞟来瞟去,雨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余贞清战欧阳木达与翁一亮颇感吃力,原来,余贞清的兵器乃是六弦琴,六弦琴对一般江湖好汉,那没说的,对付江湖一流高手,那就没有多少作用。再加上翁一亮手中那把刀怪招百出,防不胜防,余贞清光是自守都有些困难。三顺中唯有顺天功夫还可一看,顺地顺人的功夫就差了许多。三顺斗方、吕二人,显得十分勉强。又斗有一袋烟功夫,秦柬刀法精纯,没一点破绽,周桐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周桐边斗边叫:“此人如此悍勇,胜似伏魔剑客,今天说什么也要把此人做掉!”四人手底加劲,无奈秦柬刀法极为严密,没一丝空隙可钻。许放不愿与笑面虎相斗,无奈此时无人可替,只得硬着头皮拚力抵敌。石凡与采一阳攻守交替,还说不上胜负,雨沁与采一阴相斗,看看就要输了一个。原来,采一阴掌上功夫不逊于采一阳,功力在雨沁之上。采一阴眼看雨沁动如脱兔,气如美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颦一笑,有意无意,勾人心弦,不禁色心大起,贪看雨沁,竟然忘记身在战场,刀剑无情。雨沁回头一脸娇笑,采一阴忽然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接招,雨沁那剑无情地刺穿采一阴的左臂。采一阳见状,丢开石凡,急忙护着采一阴退至场边。恰在此时,余贞清受了翁一亮一刀,右臂立时垂了下来,石凡拚命护住余贞清,雨沁扶着余贞清退至一边。三顺中顺地顺人均已带伤,兀自舍生死战。蓦然,远处一声啸叫,倏忽间,一人飞奔而至,来人扬剑道:“都给我住手!”场中相斗之人尽皆愕然。石凡高声道:“陆大哥,快来!”周桐道:“伏魔剑客到了,大家小心!”,言犹未了,草上飞路遥挺一把弯刀上前阻拦,陆生并不停步,一剑刺中路遥右手,水里狻猊赛斯坦持短棒劈头便打,陆生一把抓住短棒,右手剑急刺赛斯坦胸腹,赛斯坦吓得丢了棒,连滚几滚退至一边。神偷肖晓不信邪,持剑冲上前去,右手剑还没递出去,陆生的剑已挺在肖晓的咽喉上,肖晓魂飞魄散,急忙施展铁板桥功夫,身子硬生生地往后倒,躲过陆生那致命的一剑。张镖头挺枪拦截,陆生前进之势不减,左手一掌拍过去,张镖头铁枪枪头掉落一旁。陆生持剑冲到场中,手中剑一扬,高声道:“我就是伏魔剑客,让路者昌,拦路者亡!”周桐此时全没有了脾气,顾景朋见到陆生气势如虹,心知此时必不是其对手,便也不敢发话。采一阳与采一阴见到陆生,料定今天没有好结果,便抬脚就走,草上飞、赛斯坦、肖晓及张镖头均跟在采一阳与采一阴后面,退下场去,周桐眼见情形不对,只得唿哨一声,众人转身退走。 陆生与石凡等人汇合,石凡给陆生介绍了雨沁。陆生道:“如今逆贼众多,沿途阻截,实为大患,各位有无良策应对?”许放也道:“愈往后走,逆贼越多,这是姚广孝的添油战术。今天实在是危险之极,若无陆生及时出现,我们不可能全身而退,应该有一个较为妥当的应对办法。”石凡想了想,忽道:“我有一计,可骗过那些逆贼。”陆生道:“你是说—我知道了,但却不易为之。”许放也明白了,他说:“若要如此,雨沁可出面一试。”秦柬急道:“你们三人打什么哑语,有话就直接说出来,真是,把人都要急疯了!”石凡道:“秦师兄勿急,我们说的都是假扮官军,一路巡哨过去,那些贼人若与官军没有联系,必定远远地躲到一边—以此蒙骗而过,既快捷又安全。”秦柬道:“此计甚妙,哪里寻找那些官军的服装器械呢?”雨沁微微一笑道:“此事让我来想办法。”石凡两眼大大地看着雨沁道:“你真有办法?”雨沁微笑着点头。 陆生和秦柬当先前行,许放、石凡众人随后,一路朝南而走。陆生与秦柬行到前方一座小县城,便停下来。雨沁对石凡道:“石凡哥哥,此县为河间县,我须到县衙办事,你扮作我的随行,好不好?”石凡疑惑不解,但心里面对雨沁又是无比的信任,便点头道:“好啊,我就扮作你的随行。陆大哥他们如何安置?”雨沁道:“这一日大家也累了,陆大哥他们就在县里找个饭馆饱餐一顿,两个时辰后,我们在城南门边汇合。”许放已知雨沁之意,便道:“你与石凡放心前去,我们到时一准在城南门相候。”安排妥当,众人一齐进得县城,许放、陆生带领众英雄自去寻找饭馆,雨沁拉了石凡的手便朝县衙而去。相近衙门时,石凡忽地停下脚步,雨沁急问:“石凡哥哥,怎么了?”石凡笑道:“谁见过堂堂的郡主,这样和男性随从拉了手走路的,你说呢?”雨沁脸颊刹时红得象熟透的苹果。 守卫县衙的士兵不让石凡进去,石凡道:“快去通报,让县大人出来迎接郡主!”雨沁在后面款款而至。那士兵道:“哪里来的野人,敢冒充什么郡主?”石凡“拍”地就给了那个士兵一记耳光。另一个士兵挺枪过来,石凡抓住枪身一拉,铁枪便到了石凡手中。县衙中其他士兵大哗,县丞急忙跑出来问是何事,石凡道:“燕王爷的女儿到了,叫你那县大人出来迎接!这些士兵太不懂事,出言无状,我给他们一点教训。”县丞看一眼雨沁,雨沁理也不理。县丞拱手道:“上官息怒,这些士兵不懂规矩,我这就去通报县大人。”不一会,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与县丞匆匆而来,走到显衙门口,县丞介绍道:“老爷,这个便是郡主。”中年人看到雨沁,眼睛一亮,作礼道:“不知郡主大驾光临,请到衙内奉茶。”雨沁也不答话,抬脚便朝衙内走去,石凡紧跟其后。进得县衙,宾主俱已坐定,石凡立于雨沁身后。中年人道:“郡主大驾光临,事前不曾有王爷的信使报来,下官不曾远迎,失礼失礼!”雨沁道:“我父亲正忙于军务,北方鞑靼又在蠢蠢欲动,朝庭严令整伤军务,故事前未曾有信使传到。”中年人道:“不知郡主此次前来,是奉了王爷的口谕,还是随意走走,体察民情?”雨沁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前任是蒋济深吧?那蒋济深现在何处?”中年人道:“郡主说得是,下官的前任确是蒋大人。蒋大人为了红粉知已,已挂印而去,下官刚刚到任不久。”雨沁道:“闲话少,我奉父亲之命,带了一队士兵去顺德县接我母亲,在你县芒肠山遇强人,那队士兵俱已丧生,多得我的这个随身家将功夫不凡,救下了我。我要你做三件事:其一,立刻派出官军前去芒肠山打探那伙强人的底细;第二,派快马去向我父王报告此事;第三,另派一小队士兵,护送我去顺德县接我母亲。”中年人听得此言,大惊道:“有这等事?敝县向来没有匪患,百姓安居乐业,何来强人?”雨沁生气道:“你是不信的了?我母亲在顺德,无人侍奉,如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狗官能跑到哪里去?我父王乃当今皇叔,随口一句话,便是当今皇上,也须掂量三分,何在乎你们这些有眼无珠之人!”中年人急道:“郡主息怒,下官虽是坐在县衙这个位置上,但却没有调兵的权利,还望郡主体察则个。”石凡大怒,跃前一步,一掌拍到案台上,那案台便塌了一个角。石凡道:“再推三阻四,误了郡主的大事,我便一掌劈了你这个狗官!”中年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旁边站着的那几个士兵见石凡如此声势,都作声不得。石凡又道:“好道是郡主让你派人护送,有什么事,自然有王爷给你一力遮当。郡主所带之人俱已失陷在你县所辖之地芒肠山,就凭此一条,我就此时要了你的命,谁敢说王爷的不是!”雨沁摸出一面令牌,“拍”地一声掷在桌案上,雨沁道:“这是我父王给我的令牌,诸军将官,县衙一应官吏,有不听命者,杀无赦!”中年人此时汗如雨下,慌忙道:“郡主息怒,下官派兵,这就派兵。” 石凡与雨沁带着一队士兵,往城南门而来。城南门边,许放、陆生等人已等候多时。石凡雨沁一到,立刻与许放等人汇合在一起,众人带着士兵一齐走出河间县城。雨沁让九个士兵脱下军衣及盔甲,雨沁与石凡九人换上官军服装,戴上头盔,然后让那九个士兵自行散去。石凡带了这三十来人的小队官军,一路向南巡哨而去。数日间,经过德州府,大名府,兖州府,均绕城而过,路上并无阻碍。这日,到达兖州以南的一处岔路口,往北是兖州,往西是开封府,往东是安东卫,这三条路均为平路。往南通往徐州,一条是官道,官道旁,一条小路穿过一大片树林。树林前,一块光达达的孤石上,镌刻了三个篆体字,乃是“黑松林”,其下有一诗,专道欲过“黑松林”的难处,其诗云: 千军万马此徘徊 云卷松涛怒似海 飞禽走兽俱潜踪 八仙遥望徒自哀 石凡对众道:“就是一片松树林,有什么难过的?大家彼此靠近,不可分散了。”言未毕,林边路口涌出一队官军,约有百十来人。官军中,排头的却是十余条江湖好汉。只看官军一字排开,十余条好汉当道而立,好汉中捧出一个江湖豪杰,却是名闻遐迩的北剑张涛!张涛在武林大会上,先是受挫于武当掌门人青风道人左显,后与飞天蜈蚣谭西二人双战弹指神通张笑天,二人仍是不能取胜,北剑此时方悟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句谚语的含义。姚军师布置截击“伏魔剑客”等人时,考虑到北剑功夫超卓,便预先安排北剑于此处埋伏,北剑每日引颈而望,只盼“伏魔剑客”快快前来,好一剑刺倒“伏魔剑客”,搏得军功薄上的第一名,岂知等来的却是周桐等人。周桐等江湖好汉带官军原在德州府处埋伏,一等二等,石凡等未到。周桐焦燥不安,正不知如何措置,却好有河间县的士兵经过,那士兵便是雨沁让其脱掉军服之人,本想尽快回家,却被周桐逮着,周桐一问,那士兵便一五一十地把“郡主”借官军及换军装之事说了出来,周桐方知中了雨沁“瞒天过海”之计,急忙在德州府调集官军,与那一干江湖好汉乘快马从官道星夜兼程,赶到石凡他们的前面,到达黑松林。此时,北剑一剑在前,其后是周桐,周桐身后站着采一阳与采一阴。采一阳与采一阴见到陆生后,斗意全消,二人转身即走。采一阳本欲从此隐匿江湖,不再过问燕王之事,无赖采一阴见到雨沁后,心心念念,如中魔般,就只是要去看雨沁。采一阳道:“吾弟何其傻也,先在武林大会上,被那个女孩子迷得不识东南西北,次后在那个小村口又差点被那个村姑迷昏,这番见着雨沁,又被雨沁摄了魂去,似此见一个爱一个,如何是个了局?天下女孩子尽多的是,每个女孩子不论相貌,气质,言谈举止都各不相同,每个女孩的笑都流泄出一种温馨的韵味,你总不能说你全都要全都爱吧!”采一yindào:“哥啊,你那退隐江湖,我不反对。但那雨沁却与其他女孩子不同:她温柔中透出刚劲和妩媚,笑声中闪现出聪明与智慧,这是我一生不能错过的女孩子!”采一阳道:“你要明白,雨沁可是‘郡主’,王爷的宝贝女儿,别看周桐咋咋唬唬地,谁敢真正动那雨沁一下?你可别在这里瞎忙呼,害上单相思了!”采一阴又道:“我们还是随了周桐,见见雨沁的面,然后再定夺。”二人便与周桐等人汇合,一路奔黑松林而来。 北剑张涛扬剑而叫:“谁是伏魔剑客?”陆生便欲上前,秦柬提刀直出。“你是何人?”北剑问。秦柬怒道:“我便是你爷爷!”众人便笑,秦柬拣了个大便宜。北剑大怒,挺剑而前,却被左林峰抢先冲出,左林峰是个粗人,只知道厮杀,并无一句话相问,挺着蛇形枪当胸就刺。秦柬侧身闪过,急忙挥刀拦腰砍过去,左林峰急架相迎,周桐挺剑上前助攻,二人双战秦柬;顾景朋、鲁一凯一拥而前,意欲围攻秦柬,陆生急忙举剑拦住二人;笑面虎又来找许放对敌,许放转身对石凡道:“小兄弟,这个人不好对付,交给你了哈!”石凡接过笑面虎,二人斗在一起;许放躲过笑面虎,心下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当中一站道:“谁来与我对敌?”北剑张涛道:“老贼,不得张狂,看剑!”许放与北剑掌剑相交,斗得难解难分;雨沁与余贞清联手共战欧阳木达、翁一亮;采一阳与采一阴合战三顺。方虹、吕斌、草上飞等人在旁边监视。左林峰与周桐合战秦柬,二人仍是占不到分毫便宜,方虹与吕斌急忙上前助战,四人合斗秦柬,局面才刚刚扯平。顾景朋南拳,鲁一凯黑砂掌对阵陆生的伏魔剑,三人战在一起,有攻有守,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笑面虎拿出对付许放的那招,手中铁善忽开忽闭,开时扇骨铮铮,似魔鬼的獠牙;闭时铁杵森森,似阎君的朱笔。石凡以无极掌应对,二人斗有三十回合,不分胜负。许放斗北剑,初时二人斗得难解难分,时间一久,许放显得有些吃力。你道许放如何吃力,许放功力不输于石凡,如何斗不下北剑?原来,石凡在明远山庄与北剑相斗时,北剑并未使出全力,当时,一来石凡是明远山庄庄主刘笑天的客人,北剑乃是主人,哪有主人让客人下不来台的道理?所以,当时石凡并未输于北剑。北剑欲斗伏魔剑客,却碰上许放,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手中之剑如疯魔一般,招招毒辣,式式凶狠,许放虽说乾坤风雷掌厉害,但终究是一双肉掌,久斗之后,渐露疲态。雨沁和余贞清二人剑琴共斗欧阳木达与翁一亮的剑刀,四人你来我往,混战一场,雨沁终是女孩子,久斗之下,气力不加。余贞清铁琴多为招架,单掌攻击,力度终是有限。采一阳、采一阴二人斗三顺,采一阴铁鞭呼呼生风,三顺的铁剑与大砍刀往往被铁鞭缠住,弄得手忙脚乱,斗了不久,三顺就渐处下风。 左林峰、周桐、方虹、吕斌四人合战秦柬,吕斌功力相对较弱。斗了多时,秦柬心道,如此这般,如何能够胜出?须是击倒一人,才能打开缺口。秦柬那柄大刀舞了多时,出招渐渐地慢了下来。左、周、方三人仍是游斗。吕斌好大喜功,仗着侧边有左、周、方三人掩护,一味抢攻。秦柬见有机可乘,故意显出力不能支之状。吕斌以为秦柬精力衰竭,不能支持,急忙抢近前去猛攻,秦柬一个趔趄,似欲摔倒,吕斌一掌猛击,却击了个空,急欲退步,却哪里还来得及,秦柬刀锋划过,吕斌双腿以下被砍得骨肉分离,血如泉涌。左林峰蛇形枪急忙猛攻,敌住秦柬,周桐与方虹二人把吕斌扶出场去。顾景朋与鲁一凯双斗陆生,三人呼呼喊喊,不分胜负,鲁一凯猛然瞥见吕斌浑身鲜血淋漓,被周、方二人架出场,吃了一惊,高手相斗,哪里容得这般分必!没等鲁一凯回过神来,陆生一剑已刺中鲁一凯左臂,鲁一凯大叫一声,跌到一边。笑面虎对石凡,因手中有兵器,笑面虎逐渐占据上风。许放与北剑相斗,逐渐处于被动。掌剑相交,除非用掌的一方功力颇高,不然久斗之下,必然吃亏。许放暗观战场形势,颇为心惊:原来,雨沁与余贞清二人已是节节退守,三顺连退守都显得困难。许放心道,必得拖住此人,待陆生和秦柬打败敌人,方可形成优势。想至此,许放加力于掌,展开轻身功法,与北剑游斗。北剑剑招虽快,然而许放轻身功夫奥妙无比,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许放轻轻地就躲过北剑自认为必中的一击。雨沁与余贞清合斗欧阳木达与翁一亮,雨沁女孩子,气力不加,余贞清每每要护着雨沁。久斗之下,余贞清不曾防备,左臂中了欧阳木达一剑。余贞清大怒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既然如此,师付,弟子今日要开戒了!”言迄,余贞清把雨沁拉至身后,一把铁琴独斗一剑一刀。欧阳木达见余贞清左臂鲜血涓涓而出,兀自舍生忘死狠斗,心下既惊且怒。欧阳木达待翁一亮一刀砍向余贞清,余贞清侧身躲避之际,一剑疾刺,势若惊涛骇浪,哪知余贞清带血激斗,就等这个机会,余贞清侧过半个身位,刚刚让过翁一亮的刀,欧阳木达的剑倘未粘衣,余贞清铁琴中倏地飞出一支响箭,那箭快如闪电,一射而出,直接射入欧阳木达的腰肋,欧阳木达扑地和剑倒下。便在此时,翁一亮那刀往回一抽,刀锋从余贞清手臂划过,余贞清的左手立刻垂了下来。三顺中,顺天居中,顺地顺人在顺天左右手,三人斗采一阳与采一阴,顺地顺人功力较弱,顺天只得前出,左边接得采一阳一枪(铁烟枪),右边又接采一阴一鞭,一左一右,梅花间竹,依次接招,顺地顺人只是在旁袭扰助守。又斗一会,顺人中了一枪,翻身倒于地上。 此时,场中打斗的情形已是一变:秦柬斗左林峰已占取上风,周桐、方虹扶吕斌下场后,即刻返回场上,周桐一柄剑从旁袭扰秦柬,秦柬迫得分心应对,不能全力剿杀左林峰。方虹急忙补位鲁一凯的位置,与顾景朋搭手,合斗陆生。石凡与许放尚可支持,余贞清却已失去战斗力,全靠雨沁一柄剑勉力支撑。顺天顺地二人斗采一阳与采一阴,险象迭生,情形甚是危急。石凡一边与笑面虎缠斗,一边注意着雨沁那边的情形。见雨沁独斗翁一亮,甚为不利,石凡故意卖个破绽,欲要退走,笑面虎不知是计,手中铁扇哗地张开,急刺石凡腰肋,石凡拚着受他一扇,左手成鹰爪手,急抓笑面虎两眼,右手掌从下往上搂击,左爪为虚,右掌为实,此招正是江湖三怪之一、黑脸大汉的绝招“上下交征”,石凡每见别人有好的招式,就常常在旁边偷着比画,无意中学到一些实用的绝招。笑面虎眼见石凡左手鹰爪抓到,若不闪避,双眼必然毁于爪下,急忙矮身躲过,却不意石凡双手各是各的招式,右手掌狠狠地击到笑面虎的胸膛,笑面虎低哼一声,仰后便倒。石凡急忙飞身上前,一掌逼退翁一亮。顺天顺地看看支持不住,顺天给顺地一个眼色,二人急攻一刀,立刻退到石凡身边。采一阳与采一阴紧追不放,跟踪追了过来。石凡让雨沁扶着余贞清退出场外,自己一双肉掌狠斗翁一亮、采一阳、采一阴三人,顺天顺地在一旁袭扰敌人。 北剑带江湖好汉与石凡众人斗在一起,急坏了官军队中一人,那人却是军中好手李茗。那天,李茗被雨沁喝退,放了石凡等人,回到燕王府诉说此事,被军师姚广孝臭骂一顿。姚广孝道:“欲行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似这等放走那伙贼人,把消息通到南京,朝庭早作准备,我们起事便失去突然性。这是一等一的大事,如何由那郡主作得主,就把伏魔剑客一伙人俱都放走?如若你等碍不过情面,休听郡主言语,把她擒了,交回王爷自行发落,终不教那些贼人逃走!”直说得李茗哑口无言。姚广孝言毕,忽道:“伏魔剑客一伙人急着南归,必无心思缠斗,我已安排江湖好汉沿路拦截,你可带一队官军急速追击,务要把那几个贼人截住,我这里和王爷商量,再提前两三日起事,好教朝庭卒不及防,我军好克州取县,直捣南京。”李茗领了姚广孝的言语,便带一队官军星夜追来,恰在黑松林处,截住石凡众人。李茗于剑法上颇有心得,军中击剑好手却寥寥无已。听得人人都说伏魔剑客剑法利害,不免技痒,早想与伏魔剑客一试高下,却又没有机会。今见众人相斗,料想内中必有伏魔剑客,乃持剑高叫道:“我乃王爷麾下将官李茗,谁是伏魔剑客?”众皆停下相斗,看向李茗。李茗又道:“闻听伏魔剑客剑法了得,早想一会,伏魔剑客何在?”陆生扬剑道:“你爷爷在这里,有种的过来一斗!”李茗欲待上前,北剑踊跃道:“伏魔剑客闻名久矣,我先来走几招!”李茗扬剑道:“其余的先不要动,且看我们如何擒那伏魔剑客!” 北剑张涛与伏魔剑客陆生当面而立,谁也不先行出剑,现场的空气紧张得就要凝固了一般。李茗持剑站于陆生的下首,防止陆生逃跑。秦柬挺刀跨前一步道:“谁耐烦你们比不比剑!你们两个火并我们一个,叫我老秦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李茗慌忙拦住道:“非也,比剑乃是一对一的比试,我只是在旁观战。”秦柬怒道:“观你妈的鸟战!你有精神观战,何不与你爷爷我来战个三百回合?”李茗只得退后两步说:“也罢,我也退后了,英雄没话说了吧?”秦柬恨恨而言:“你如此耐不得寂寞,一会他俩比试过后,我俩也单独玩玩,至死方休,敢是不敢?”李茗深知秦柬勇猛,单独相斗,必无胜机,乃道:“我这里放着一众好汉,谁耐得了寂寞,一会你要想斗,自然有人奉陪!”话音刚落,那边张涛已是慢慢地递出一剑。北剑以快剑著名,何以起手一剑却是慢到极点?原来,伏魔剑客名头甚是响亮,北剑惧其威名,不敢贸然进攻,只是慢慢出剑试探。张涛剑慢,陆生的剑也慢,二人相对出剑,一般的招式,哪里象是生死之搏?众人正看得无趣,张涛剑到中途,倏地变招,真是快如闪电,直刺陆生左肩,兼削腰肋。陆生之剑疾若惊风,贴着张涛的剑身直削过去,张涛手腕一抖,剑身疾绞,欲要绞掉陆生的剑,陆生那剑也绞,方向与张涛转圈的一样,剑刃仍是往前贴过去。陆生这招叫“金叶度针”,乃是伏魔剑法中的精髓之一,专门破那绞剑的招式,张涛叫声“好!”退后一步,让过陆生之剑。李茗在一旁,见陆生破张涛那手绞剑的招式精妙,也不禁点头称赞。张涛一退复进,连环剑中精妙的招式一招接着一招,闪电而出:暴风骤雨、惊天动地、惊涛巨浪、猛鸡夺嗉、饿鹰扑食,陆生兀立不动,运气御剑,张涛的剑刚一攻到,就被陆生的剑粘至外门,无论你怎样精妙的招式,总是不能近身。此一番交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还道张涛勇猛,陆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李茗却是大惊,陆生以不变应万变,张涛已是无可奈何。原来,陆生刚一与张涛过手,便试出张涛内力稍弱。张涛想在剑招上决出胜负,陆生没有把握,毕竟北剑饮誉大江南北,岂是浪得虚名!探出张涛内力稍弱后,陆生便决定在内力上与张涛一较高下。张涛颇为聪明,一试剑招,试出陆生内力略强,便欲在剑招上取胜,谁知陆生反应如此之快,竟然挟内力与自己斗剑,如此比试,自己总有落败的时候。思念至此,张涛退后一步道:“伏魔剑客,功力精深,佩服!”众人见两人斗剑,并未分出胜负,张涛如何就说出“佩服”二字呢?只有李茗明白,张涛已勘破胜负之迷!张涛佩服的是伏魔剑客的功力,而非剑法,众人哪里听出这个话中之话呢!北剑与伏魔剑客比试后,李茗自忖,功力恐在伏魔剑客之下,若然与之比剑,结果与北剑一样,这剑没法比了。 按说,北剑已交待过话,大家可以彼此分手,各走各路了。李茗暗思,如此放伏魔剑客等人离去,等于就是认输和投降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书卖?李茗手中剑一扬道:“各位军士听着,王爷有令:擒住伏魔剑客等人,赏千金,封万户侯;杀死伏魔剑客等人,封百金,食邑千户。临阵退缩者,就地正法!”众军士及那伙江湖好汉俱道:“活捉伏魔剑客!”伏魔剑客哈哈大笑道:“活捉我?说得轻巧,掂根灯草。有本事的就尽管来捉啊!”众军士呐一声喊,长枪短剑一拥而上,伏魔剑客两眼瞪向天空,看也不看那些军士一眼,众军士进前三步,又后退两步,一个个心惊胆颤。李茗铁剑一指道:“再有后退者,即刻杀无赦!”众军士相互簇拥着又向前一步,秦柬大刀一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你等人众再跨前一步试试,休怪我的大刀没有情面!”众军士惧怕秦柬悍勇,李茗再怎么说也不肯上前一步。周桐给左林峰递个眼色,二人会意,周桐持剑,左林峰挺着蛇形枪,二人小心地走出阵列,向陆生逼过去,陆生并不为意。方虹与顾景朋二人也联袂而出,也向陆生靠近。陆生又笑道:“你等众人何其胆怯也,我须是人,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这等蹑手蹑脚的样子,哪是江湖豪杰所为?”言未已,四人站定四个角,把陆生围在中间。秦柬把大刀盘头一旋道:“你们尽都照顾伏魔剑客去了,把我老秦冷落在一边,我可不答应!”北剑此时不好意思再出场,李茗剑一挥,翁一亮、草上飞二人齐出,翁一亮使刀,草上飞路遥使一口弯刀,二人左右前来夹攻秦柬。李茗剑再一挥,采一阳与采一阴二人越众而出,石凡与许放接着。李茗道声围了,那些军士往前一裹,随雨沁而来的二三十个士兵枪还没有举起来,就被缴了械。 第13章 这一番打斗与前又是不同。陆生运气于剑,一柄剑泼风也似击东刺西,指南打北,擦着剑身的,被一股大力冲击,后退不迭;迎着剑锋的,略一迟疑,是刀,刀被大力震撼,掉落地面;是枪,枪被内力震荡,不折便弯。陆生在场中飞转,剑锋所指,周桐、左林峰、方虹、顾景朋尽皆失色,一个个有如白日撞见了鬼,连连后退。翁一亮、草上飞二人夹攻秦柬,秦柬一阵狂笑,笑声中,那三十多斤重的大刀连环飞舞,翁一亮和草上飞吃了一惊,不敢接招,二人只是游斗。采一阳与采一阴合斗石凡与许放,四人功力差距并不大,斗了几十回合,不分胜负。李茗见场中情形不利,正欲出战,却见路尽头尘土大起,眨眼间,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冲到面前,当头一人举一把三十来斤重的开山斧,正是李四。李四身后,涌出三个江湖好汉,乃是江湖三怪之一的穷秀才曾雷、金风十八刀王老二、使青龙偃月刀的虬髯汉子。李四跳下马来,高声大叫道:“谁敢与我抵敌?”李茗急道:“李英雄,快去替下翁一亮与草上飞二人!”李四大斧一扬,照秦柬当头就砍,翁一亮与草上飞二人趁机退了下来。李茗叫曾雷、王老二及虬髯汉子助周桐四人围攻陆生,七人把陆生团团围定。北剑张涛见状,发话道:“我们崇尚江湖道义,不是这般以多为胜,你七人围攻彼之一人,这事若传扬开了,李茗你还如何在江湖上混?”李茗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剿不得这伙贼人,你我如何在军师面前完命?如何面对王爷的信任?到时性命都恐不保,哪里还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北剑低头无言。 陆生见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而且敌人都是一流高手,不免心下着忙。七人中,犹以左林峰、王老二和虬髯汉子威胁最大,因为三人都是长兵器,器械上已占得上风。陆生施展绝妙轻功,在场中犹如晴蜓点水,手中剑似一道闪电,倏忽之间袭遍七人。周桐也是剑法大家,见陆生如此功力,心下骇然。陆生轻功超卓,却是不耐久,不过一袋烟时间,陆生的身法慢了下来,剑光虽然霍霍,却常常被长枪大刀克制。秦柬与李四刀斧相交,二人都是力能扛鼎的英雄,这一番撞上,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但见大刀横劈,银光匝地;巨斧立砍,鬼哭狼嚎。二人力斗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石凡的无极掌直如开巨斧,横砍竖劈,招招式式,连环不断,采一阳那杆铁烟枪却也抵敌得住。采一阴却有些吃不消了,原来,许放功力稍高,乾坤风雷掌施展开来,每招每式,挟劲急的内力,呼呼隆隆,如风雷震耳,声势颇为骇人,采一阴双鞭舞得风快,仍是遮拦不住。李茗颇为生气,采一阳与采一阴枉为陕南绿林巨盗,连两个赤手空拳的人都对付不了!他哪里知道,石凡与许放俱为武林一流高手,凭他俩那双掌上功夫,一对一较技,武林中能占其上风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李茗又欲出战,却见小路尽头尘头大起,第二队官军呐喊着冲向前来。官军中一将飞马舞枪,急驰而来。蓦地,林边一声啸叫,一件暗器电闪而至,马上之将应声倒地,石凡偷眼观之,倒地军将咽喉上竟然插着一柄飞刀!那队士兵见领兵之将卒然而亡,尽皆失色,不敢上前半步。李茗大怒,举剑而叫道:“猪狗不如的家伙,有本事出来对战啊,躲在背后偷放暗器,算什么英雄?”言犹未了,一柄飞刀破空而至,射中李茗持剑的右手,那剑当地一声掉落地上。此时,对战众人惊愕不已,尽都停下了打斗,而那个施放飞刀之人躲在何处,却没人能够知道。周桐见此情形,对北剑使个眼色,二人转身即走,李四等人也不敢声张,尽都跟在周桐与北剑后面,悄然而退。 树林边,如飞跑出一个女孩,那女孩眨眼间便跑到跟前,石凡定睛一看,这女孩正是晓凤。原来,晓凤那天被雨沁救下,晓凤口里只是不离“石凡哥哥”几个字,雨沁大疑,晓凤不理会雨沁,径自离开。晓凤在较场上东找西找,却再也没有看到爷爷。晓凤想,爷爷那般高功夫,谁能奈何得了他?还是去寻找石凡吧!刚才那个救我的女孩叫雨沁,她和石凡哥哥是什么关系?想到雨沁,晓凤心下一阵悲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也和石凡牵上了关系。看雨沁那表情,该不是她也喜欢上了石凡哥哥吧?若然雨沁真的喜欢上了石凡哥哥,石凡哥哥也喜欢雨沁,那可是大大的麻烦!想到这里,晓凤浑身冰凉,她决定去找石凡哥哥问个清楚。上哪找石凡哥哥呢?晓凤一时间茫无头绪。这时,雨沁听说石凡受伤后,关爱之情在晓凤头脑中闪过,晓凤忽然明白,石凡哥哥定是沿途向南而行。当时石凡哥哥被“阎罗使者”的毒针所伤,爷爷虽然暂时给石凡哥哥逼住了毒气,但二十日后还会毒发,到时毒气攻心,便是神仙也难以相救。爷爷许以找那“赛药王”救治石凡哥哥,大家虽然一时走散,应该都朝顺天府而去,到时自然便得以相会。计划已定,晓凤便独自一人向着南行的小路,踽踽而行。晓凤本已赶了上来,见石凡几人与那些江湖汉子打斗,次后又有官军参与,晓凤不明究里,只是躲在林中,看着事态的发展。到后来,第二队官军赶来,石凡他们几人岌岌可危时,晓凤暗里掷飞刀,吓退了周桐与北剑等人。晓凤欢欢喜喜地跑向石凡,石凡高高兴兴地迎上来,旁边雨沁抢着喊道:“这不是晓凤吗?”晓凤的脚有如灌了铅一般,无比沉重。晓凤在距石凡一丈远近的地方站住,她的两眼茫然地看向石凡,石凡道:“过来啊,晓凤,这是雨沁,你俩认识一下。”晓凤怨艾地看了石凡一眼,然后跺一跺脚,转身便跑。石凡去追,晓凤晃眼就跑进了树林。 在林边,石凡停下脚步,陆生与许放众人也赶至林边。许放道:“目今南下,一官道,一小路,我们走哪边?”陆生道:“走官道来得快捷,若有马匹,不需几日便可到达顺天府。”许放沉呤半响道:“走官道是有这般便捷,但就怕姚广孝伏下一旅之军,俱都硬弓强弩,我等无人可逃得出去。”陆生道:“这里早已不是燕王管辖之地,他的军队如何能到这样的地方来设伏?”许放又道:“兵者,诡道也。兵不行险,如何出得奇兵?姚广孝深通兵法,广有智谋,我们不可不防!”石凡道:“我们没有资本行此险着,但走小路,叫他大队官军无法设伏,我们便有几分胜算。”雨沁看了一眼石凡,已知石凡必定牵挂着晓凤,故而有此决定。雨沁道:“小路穿过树林,林中情况不明,我们大伙还是分作两拨而行,彼此有个照应。”石凡道:“前面仍请陆大哥与秦师兄开路,我等众人随后,彼此距离不要拉得过长。陆大哥,你看行不行?”陆生道:“如此最好!”陆生当先仗剑开路,秦柬提刀随后,石凡众人相距一望之地,鱼贯而行。众人进到林中,小路已是断了。但见天色灰蒙,林影幢幢,左转是林木森森,右转还是林海茫茫,竟无法辩别东西南北。石凡大惊,急问许放道:“前辈,似此,如何走得出去?”许放心下也是着急,眼见得天色暗将下来,北风呼号,松涛滚滚,放眼一望,更没有一点人烟。陆生与秦柬走了过来,陆生道:“这片树林着实奇怪,左转右转,总是回到原地,又没有一处标志,如何辩别方向?”雨沁道:“头顶若有星星或者月亮,还可辩别出南北,似此灰蒙蒙的天空,今晚是没法的了。如果明晨没有太阳,我们仍然无法辩明方向,这可是大问题。”言犹未了,远处依稀传来琵琶之声。余贞清精于音律,对此最为敏感,他道:“声音虽然细若涓流,时断时续,但确是琵琶的声音,何人有此雅兴,在这等凶险的树林中抚弄琵琶呢?”石凡道:“我等既已无路可走,不妨寻声过去,若是隐者,可问明路径。”许放道:“在这样的树林中,大家应走在一起,千万不要走散了。”陆生与秦柬仍是前行,石凡众人紧随其后,一路朝着琵琶声的方向走去。走有一箭之地,树林中出现一片空地,空地边,隐隐有几点光明,众人走到空地边,看清空地中有几支大红牛烛,风一吹,烛光时明时暗。空地中央,却有两人在斗剑,另一人在旁,一边注视着场中二人打斗,一边弹着琵琶。 石凡等人一拥上前,站在旁边观看。秦柬说道:“那个鸟人,不上前去帮忙,还有闲心在旁边弹什么琴?”许放道:“那不是琴,是琵琶。”石凡颇晓音律,听得琵琶中弹出的是“十面埋伏”之曲。而余贞清更是发现,斗剑中那个年轻人,每出剑招,必是与琵琶弹出的节律相吻合,实际上,年轻人是踏着“十面埋伏”的节律在与那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过招。陆生是剑法的大行家,他感到十分惊奇,论功力,年轻人似是差了许多,而年轻人出剑或快或慢,不依常规,常常出其不意,络腮胡每每将要得手之际,都被年轻人奇妙的剑招化解。斗了一阵,那“十面埋伏”弹第二遍,但听得音乐铿锵有力,通过模拟鼓声、号角声,鼓声由慢变快,表现出大战前剑拔弩张的紧急状态,这正是“十面埋伏”琵琶曲表现出来的列营、吹灯、点将、排阵、走队等几个段落主题,而场中年轻人的剑招由缓到急,由轻到重,脚步一扬一挫,完全与曲律节奏合拍,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余贞清颇为吃惊,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剑法!那个络腮胡显然不通音律,只知道一味蛮打。“十面埋伏”弹过走队后,乐曲进入最精彩那段,埋伏,后是鸡鸣山小战,再是九里山大战。琵琶音色忽地转为嘹亮、丰满、开阔、厚实,此时锣鼓齐鸣,刀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年轻人的剑招忽地铿然有力,脚步一进一退,依着节律。琵琶曲忽地转入又快又急,一声雷响,曲声嘎然而止,再看场中,络腮胡在曲声中断的瞬间已卒然倒地。余贞清摇摇头,心道:“十面埋伏里,那项羽是作战失败后,自刎乌江,并不是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死的,琵琶曲应有第三个段落,即‘战争结束’啊,那个弹琵琶之人,何以这般性急,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要了那个络腮胡的性命?”余贞清哪里知道,弹琵琶之人见石凡众人提刀携剑前来,心下已是大乱,第一遍弹十面埋伏时,心乱导致曲律走调,年轻人未能杀了那个络腮胡。及到石凡众人到场后,只是围观,并未动手,弹琵琶之人方知不是络腮胡一伙之人,心下大宽,弹出的琵琶曲依律合拍,年轻人的剑招或快或慢,招招辛辣,因此,在乐曲的最精彩那段时,年轻人一个奇招,收了络腮胡之命。陆生拱手道:“这个英雄,在下请教,这是什么剑法?”弹琵琶之人道:“琵琶剑法。”“何以见得?”弹琵琶之人又道:“击剑之人,依着我这琵琶的节律进退击剑,琵琶声激越,剑招便急、便险;琵琶声清缓,剑招便慢、便稳。对剑之人不明此理,哪里防备得过来,纵使对手剑法高出许多,因不明我琵琶剑法的精义,最终必定落败。”余贞清道:“你这琵琶曲,就只一首十面埋伏,若我熟知此曲,逆曲律而行,年轻人多半有性命之虞。”弹琵琶之人哈哈一笑道:“岂有此理?我那琵琶包括古之十大名曲,循还应用,并可串曲弹奏,你如何防备得过来?” 石凡问道:“前辈是何人,如何在这松林里?”弹琵琶人道:“我乃江湖散人,姓温名于,那个年轻人是我们的少镖主,叫高杰。地上那人是燕王派的江湖黑手。我们于燕城走镖,直去顺天府送一个寿礼,燕王怀疑我们是去南方送信,故而派出多人追杀。此人乃江湖十煞之首,叫屠净,剑法极为了得,我们不得已,乃祭出我们走镖的保命绝技‘琵琶剑法’来对付这一凶贼。此地叫做黑松林,昨日,我们被屠净逼急了,只得躲进树林,岂知此贼务要赶尽杀绝,也跟着追了进来。”石凡道:“原来如此,我们也要去那顺天府,大家何不同行?”温于道:“我俩正不识路,不知如何才能走出这松林,这样最好!”石凡便向温于和高杰介绍许放陆生等人,众人寒喧几句后,话题又回到如何才能走出黑松林上面。石凡心中却想到,晓凤明明进入了这座林子,如何却不见她的身影?雨沁心细,见石凡心事重重,便已知道石凡的心思,雨沁宽慰道:“石凡哥哥,你不必过于挂怀,晓凤是个机敏的女孩,功夫又好,料想不会有什么事情。她既然从林边出来救得大家,后又投入林中,必然识得路径,说不定她此时已走了出去。”石凡想一想,雨沁说得有理,便把心思收了回来。余贞清那条受伤的手臂已好了许多,此时已能抚琴,正与温于交换音律方面的见解。陆生与高杰交流剑招,听高杰所说,均为一些极为普通的剑式,而屠净的功力颇深,陆生自忖,若与此人对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高杰在琵琶声中居然能够杀得了屠净,陆生心下也自骇然!温于见余贞清注内力于琴中,琴弦铮铮,琴音咚咚,若是一般行伍之人,在这样近的距离,早已眩晕倒地,心下佩服之极!这时,天已黑尽,石凡与许放等人商量,只得在黑松林中过夜。 一宿无话。次日清晨,天已大亮,林中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无法分辩东西南北。许放对温于道:“你们常年走镖,总有办法识得方向吧?”温于从怀中掏出磁针道:“我们走南闯北,全靠身边带有这个宝贝,岂知,在这黑松林里,磁针也是不灵,奈何!”许放接过磁针,磁针在手里不停摇摆,忽南忽北,不能停下。石凡道:“原来林前小路上那块石上铭诗,是有所指啊!”许放道:“何以见得?”石凡道:“千军万马此徘徊,说纵有千军万马,也是枉然,徘徊而不能够向前行。云卷松涛怒似海,说明松林变幻莫测,人若置身大海之中,放眼四望,水天相接,何处是归岸啊?飞禽走兽俱潜踪,入得林来,何曾见到一只鸟,一只野兔啊?八仙遥望徒自哀,这般神秘莫测的地方,便是神仙也只有哀叹而已!”秦柬道:“这般说来,我老秦只有饿死在林中了?”石凡无语。雨沁忽道:“我有一法,或可一试!”许放急道:“说来听听!”雨沁道:“大凡树木,俱有向阳生长的特性。这片林中,树木稀疏有别。我们可于这片空旷处,沿空旷边沿的树木选上几根,用内力将其劈断,可看到树木的年轮,其中年轮密集的一面,必是受阳光照射多的一面,如此,可以大致判断出方向。”石凡道声“好!”许放内力深厚,选了几棵碗口粗细的树木,站定马步,运气于掌,猛然击向一棵松树,其树应声而折。众人向前探看,其树木年轮果然呈现出疏密不同。连劈几棵树木,情况完全一致。于是,众人照着树木年轮密的方向而行,一路走,一路劈树验证,两个时辰后,众人竟然走出了密宫一般的黑松林。 石凡回身看向黑松林,心下默默无语。雨沁见之,心下不爽。雨沁对石凡道:“石凡哥哥,不必为晓凤担忧,我们能走出来,那晓凤也定有她的办法。”石凡叹口气道:“我们一行十余人,那晓凤只是孤身一人。我们有什么事,可以大家商量,出主意,晓凤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遇到什么困难,有没有危险,我们一概不知,这让人如何不挂念!”雨沁忽然酸酸地问:“石凡哥哥,如若换作是我雨沁,你也会这般挂怀于心么?”石凡点头道:“当然!”秦柬急道:“肚皮已饿得咕咕叫了,我们还是赶快找家饭馆饱餐一顿才是。”众人均道:“正该如此!”石凡带众人向南而行,行及不远,便看到路边有一饭店,众人一拥而入。雨沁问店家道:“此去徐州还有多远?”店家回道:“官道便是一日行程,小路要远一些。”雨沁又问:“近日官道上可有什么大军调动么?”那店家道:“这可是军事机密,小民不敢乱说!”秦柬道:“这个店家说话不老实,看我把他揍一顿,又如何说话!”许放道:“不可乱来!”雨沁抿嘴而笑,石凡问道:“所为何事,只顾自己在一边笑,也不说给大家听听。”雨沁道:“那店家已明白地告诉我们,官道上有大军活动。”石凡大惊道:“店家何曾这般说?”雨沁解释道:“这事好理解,若然官道上没有大军调动,店家定然会说平白无事的,哪里有什么大军来往?因为有大军调动,才这般神神秘秘,不敢说出半个字,这再简单不过了!”许放拍手道:“雨沁真是绝顶聪明,想不到雨沁心思细腻如此,真正是石凡小兄弟有福了!”一席话,说得雨沁脸颊绯红。 秦柬要了两坛酒,并叫店家一人面前放一只土碗,满满倒上酒。雨沁不喝酒,便把酒碗递给石凡,许放见之,笑道:“雨沁背后有个强大的靠山,了不起啊!”石凡竟也不好意思起来。温于和余贞清坐在一起,二人说到音律上,恨不早为相识。余贞清敬温于一碗酒道:“你那首‘十面埋伏’的琵琶曲,弹得颇为出色,不知前辈还喜欢哪些乐曲?”温于道:“我的琵琶曲只为配合高杰的剑法,真正从乐理上来讲,还有诸多疏漏之处。说到配合高杰的剑法,我的琵琶曲还有广陵散与高山流水。”余贞清眼睛一亮道:“广陵散传言已绝迹多时,前辈处如何会有这神仙难求的曲谱?”温于淡淡而言道:“我那乡间书肆多有秘本出现,余兄若是有兴趣,他日有机会,当带余兄前去。”余贞清道:“前辈祖籍是哪里?”温于道:“祖上正是广陵人氏。”余贞清闻言颇感诧异。石凡喝了两碗酒,头有些昏沉,便想休息一下,忽见店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当头一人却是柴飞,后一个是里奇。石凡站起身来,向柴飞招手道:“柴兄、里兄,这边请!”柴、里二人见是石凡与许放众人,大喜,与众人一一见过后,坐到石凡身边,雨沁即把脸转向一边。石凡敬柴飞、里奇二人一碗酒,柴、里二人回敬后,石凡道:“当初分别时,柴兄是三人,如何只有柴兄里兄,那一位呢?”柴飞道:“说来一言难尽。自那日分别后,我们便走官道,官道路好走,却甚是难行。你道为何?原来官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盘查极严。我们好不容易行过天津府,意欲转行小路,却在一处山坡边遇到强人,那伙强人有几个头领,功夫甚是了得,我与里奇二人拚力支撑,兀是抵敌不住,我们那同伴功夫本就平常,稍不留神,便折于那伙强人的剑下,我与里奇二人孤掌难鸣,只得退走。一路紧赶慢赶,方才赶到此地。”许放敬酒道:“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定要为你们那个同伴报仇。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处,便当敞开胸怀,尽情吃喝。此后,我们当尽速南下,把消息报到当今朝庭。”陆生端着酒碗道:“柴兄里兄,情意都在酒里了,请!”言毕,一口把碗里的酒喝下,柴飞里奇也干了碗中之酒。许放又道:“依我的估计,徐州之后,燕王的势力便伸不过来了,至少官军不大可能大队人马埋伏。我认为柴飞与里奇二位还得辛苦一下,二人依前走官道,我等众人只走小路。我们两处互为备份,确保消息能够传回朝庭,不知各位以为如何?”石凡道声好,柴飞里奇二人拱手道:“许前辈所言甚是,我二人万死不辞,定要把消息传到朝庭!”石凡又敬酒道:“二位仁兄前去,当改作客商方可,愈是到最后,潜伏的危机越凶险,官道上仅有二位仁兄,二人互相照应,切不可大意!”柴飞里奇二人俱称是。众人吃喝罢,石凡让店家算帐,并给付银两。 一行众人出得饭店,投南便行。行到一个岔路口,石凡停下脚步道:“柴兄里兄,官道与小路从此分开,我们便在这里分手吧。”柴飞里奇二人抱拳道:“我们就此别过,京城再会!”柴飞与里奇自投官道而去。按说,柴飞那般思念雨沁,如何大家共坐于一处,柴飞竟没能识别出雨沁?原来,柴飞那日救雨沁,雨沁乃是女孩儿打扮,女孩子天生的喜好打扮,雨沁又是个聪明美丽的郡主,打扮起来,自是与众不同;现今石凡诸人仍是官军打扮,雨沁穿一身官军之服,长发绾于头盔之内,已失去女儿形态,活脱脱的一个俊俏青年,再加之雨沁未与柴飞对面而坐,柴飞纵是心下起疑,也不敢断定这人就是雨沁。 这边石凡诸人刚转过身,岔路口边的树林里忽地转出一伙强人。那伙强人当道而立,为首的乃一老者,鹰钩鼻,老鼠眼,老者身旁站有几个提刀持剑的帮手。石凡拱手道:“各位好汉,我等不是客商,身上并无他物,且请借道为谢!”老者道:“老朽姓孙,叫孙悟来。来往行人,要想通过此地也不难,须得和我这位兄弟比比剑。”说到这里,老者手指一个持剑青年道:“这个小兄弟叫漠横,使得一手楚汉剑法,远近无人能出其右。今见你等提刀执剑,必定有使剑高手。你等不用怕,我这个兄弟不会下死手,总还是要给你等留个情面,如何啊?”听到此话,秦柬怒气冲天,提刀便出。孙悟来道:“这位英雄且慢,我已事先说好,是比剑,待我这兄弟比剑胜了后,再来和你这个莽汉子交手。”石凡心下也怒,老人那种傲气,似乎比剑他们已经胜了!石凡道:“老先生一口一个你们胜了,直把我们看作无物,既然如此,且让我来领教领教漠横的高招!”陆生止住石凡道:“这个老先生出言相激,定有准备,还是我先来与漠横比试一下,如若失手,你们再上不迟。”孙悟来道:“这个好汉神定气闲,目露精芒,老朽猜得不错的话,定是使剑高手!今日有得好戏看了,漠横兄弟,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和这个大哥好好比试比试!”漠横道声“好!”返手从背负的剑中抽出剑来,陆生定睛一看,却是青刚剑。陆生心下颇疑,漠横抽剑动作不连贯,脚步也显轻浮,料想功力不会有多高,如何孙悟来把他吹得天上少有,人间绝无?那漠横扎个马步,剑尖上扬。雨沁忍俊不住,竟然掩面而笑。石凡心下也笑,漠横那马步扎得不伦不类,便是粗通功夫之人,马步也不会扎成这样难看。许放是个细心之人,见此情景,急对陆生道:“此事大有可疑,漠横这是示敌以弱之计,好让敌人松懈下来,不作准备,然后突施偷袭,一招定胜负。”陆生道:“我自当戒备,此等诱敌之计,如何能瞒得过我。”孙悟来手一挥道“推出来!”便见几个帮手从树后推出一个木台,木台上是一幅巨大的象棋盘,棋盘上“楚河汉界”分明,红黑双方棋子已摆放整齐。孙悟来道声“请!”漠横挺剑,摆个起手式“白鹤亮翅”,陆生抽剑出肖,两脚不丁不八,随意而站。孙悟来忽道:“一计害三贤”话音未落,漠横一剑飘忽,突然直刺陆生胸腹,陆生“噫”了一声,侧身躲避,漠横那剑却不使老,剑到半途,急变招为削斩腰肋,陆生也不还剑,又欲闪身避开,孙悟来口中大声唱道:“二士入桃园”,漠横剑挑陆生左肩,剑走到中途,疾速变招,剑尖抖动,不定刺向何处。陆生颇惊,迫得举剑封挡。那孙悟来疾口唱道“三英战吕布”,漠横剑招忽然变得急如闪电,脚踏八卦步,身转如陀螺,剑光人影,竟无法分辩!陆生凌空一剑击下,人尚在空中,孙悟来急道:“四马投唐”,漠横急忙矮身,剑指虚空,迎向陆生,陆生一个凌空后滚翻,人稳稳地站在场子一边。陆生向孙悟来道:“你是何人,为何预先知道我要使出的剑招?”孙悟来哈哈一笑道:“我何曾知道你的剑招?阁下多疑了!”陆生也笑,笑毕,乃道:“你这是什么剑法,可否相告?”孙悟来道:“漠横使的是‘楚汉剑法’当年楚汉隔河相争,楚军屡胜,汉军屡败,张良献策,使韩信布下‘十面埋伏阵’一举而扭转乾坤。楚汉剑法以象棋棋局为剑招,每一剑招都是古今名局,不懂象棋之人,往往不知所以,对剑时手脚无措。阁下剑法精深,漠横纵然拥有此奇绝的剑法,恐也难以相敌,刚才那招只是侥幸而已。”陆生听了此话,心下颇为受用。陆生拱手道:“天下剑法,在下多有识得,唯有前辈的这个‘楚汉剑法’未曾见过,前辈可否简单介绍一番?”孙悟来道:“这个不难,楚汉剑法纵使把剑招名公之于众,众人也是不解其意。前面已有四招了,第五招为‘五虎下西川’、第六招为‘六将下江南’、第七招为‘七贤过关’、第八招为‘八面埋伏’、第九招为‘九子十登科’十招‘十三太保’等等,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奇,一招比一招险。剑招也不全是以数字开头,比如,七星聚会,野马操田,蚯蚓降龙,千里独行,大鹏展翅,大九连环,丹凤朝阳,将军挂印,马跃檀溪,金猫捕鼠,隔水照珠,雪印梅花,见壁猜枚,二士争功,三气周瑜,红娘裁衣……等等,共有五百五十招之多,招式繁复,旁人难以想象。似那漠横,见今只学得一些粗浅招式而已。”陆生听至此,心下不悦。孙悟来急道:“阁下不必生气,你初遇此剑法,不知端的,当然守多攻少。此剑法精深秘奥,若然学全了,走遍江湖,将鲜有敌手。”陆生又问:“前辈摆出这个大棋盘,又有何意?”孙悟来哈哈大笑,笑毕,捋一捋胡须道:“阁下仔细看看棋子!”陆生再一看,脸上惊愕不已,不知何时,棋盘上的棋子已然走动。孙悟来道:“我刚才每喊一个剑招,便有一枚棋子走动到相应的位置,而漠横也相应地出剑,这些都是紧紧相扣的,不学此剑法,焉知其中的奥秘?”许放忽然插言道:“楚汉剑法诚然深奥,但须两人配合,以二敌人,纵然胜之,江湖上也落得个以多胜少,以众凌寡,胜之不武。”孙悟来正色道:“楚汉剑法岂是以众敌寡的剑法?只因漠横未能学成,须得我在旁提醒。其实,大家不必在乎什么江湖名声,万事只求一个结果。结果对,过程则对,不管那个过程多么艰难繁复;结果错,过程不论多么精妙,也是无用。”许放又道:“此话有失偏颇,万事如只求结果,男女之爱,岂不变得简单了?”孙悟来摇摇头道:“我所言万事只求结果,没有错。男女之爱,结果并不是指一日一夜夫妻,而是爱的结果。爱的结果是什么?是一夕之欢么,这显然屈解了爱的真谛!爱的结果是一生一世的相濡以沫,是一生一世的默默相守。常人追求爱,只追到爱的表象,爱的实质,鲜有人能够领悟。这就是人心不古,离男怨女,比比皆是的原因。”孙悟来一席话,直说得许放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雨沁听得傻了,孙悟来讲的那些道理,怎么以前从来没有人提及过?而孙悟来所说的,又似乎正是自己想要的,只是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或者没有上升到孙悟所认识到的这样高度。雨沁偷眼看向石凡,见石凡木然而立,似乎未曾被孙悟来的话语打动。陆生拱手道:“前辈所言极是。现有一事不明,请问,你那楚汉剑法,依楚汉相争而形成剑诀,那韩信献十面埋伏之计,一举而奠定胜局,十面埋伏在剑招中,如何体现出那个‘十面’呢?”孙悟来道:“阁下问得好,当年,刘项鸿沟订约划定天下,项羽东归,陈平与张良力谰刘邦追袭,刘邦二十万人,反被项羽十万人杀得大败。刘邦不得已,采用张良计,联合韩信,英布,彭越共战项羽,众军四面八方把项羽军围困,‘十’只是一个虚数,表明围得水泄不通而已。”陆生摇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当年项羽悍勇过甚,天下无人能敌,汉军这般四面八方围定,项羽若要冲击,无人可挡。韩信所献十面埋伏之计,其精髓在于:在项羽正面设置一层层埋伏之军将,总计有十层,项羽一层层冲击,冲到最后一层时,士兵消耗甚多,领兵之将也损失殆尽,只得退到垓下,被汉军团团围死,当晚,汉军在垓下四周大唱楚歌,涣散楚军斗志,故又有‘四面楚歌’一说。项羽无奈,虞姬自杀,次日项羽自刎乌江,这便是十面埋伏的大致梗概。”孙悟来道:“阁下不光剑法精妙,对史实也了解得这般透彻,着实令人佩服!”石凡以言挑之道:“前辈有此精妙功夫,如何又落草为寇?何如杀敌立功,福荫万世?”孙悟来连连摇手道:“莫说杀敌立功,福荫万世之话。俗话说得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家,让开国功臣世代相袭了的?”石凡又道:“武林大义,乃锄恶惩奸,扶持正义。目今天下战火又将纷起,黎民百姓又将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前辈挟不世武功,甘愿流落江湖,一生默默无闻么?”许放也道:“目今朝庭正是用人之际,你我虽然年届半百,满身功夫,须是卖给识货的人,何不就此争一世功名,垂帛青史,万世留芳。”孙悟来道:“你二人说的虽是正理,然而天下海宴河清,何处见那战火纷飞呢?”许放又道:“目今太平乃是表象,朝庭削藩计已昭然于天下,藩王若不能自保,必当举起反判之旗,换了是你我,谁愿意引颈受戮啊!前面周、代、岷、湘、齐诸王已先后被削夺,湘王自焚,余皆废为庶人。据我等所知,北地藩王正加紧招兵买马,不日将举兵南下,与朝庭决战于中原—战火纷飞之日不远矣!”旁边漠横插言道:“眼前这许多英雄南归,我们何不与他一道同行?”漠横手指陆生又道:“这个英雄剑法十分精妙,一路上,我们也好彼此印证剑招,完善楚汉剑法啊!”只此一句话,触动了孙悟来的心思。原来,孙悟来自认为楚汉剑法精深奥妙,天下无人能敌,谁知与陆生一交手,楚汉剑法并不是想象的那样严密,否则,陆生就不会那样丛容地应对。孙悟来的楚汉剑法已试过十余个江湖高手,那些人无不折戟沉沙,败于变幻莫测的剑招之下,唯有这个陆生,安然无事。漠横一句话提醒了孙悟来,孙悟来道:“感蒙众位英雄好意,老朽便与众英雄南归。” 石凡与许放、陆生、秦柬、雨沁、余贞清、二顺(顺人前已折于采一阳烟枪之下)以及琵琶剑法温于和高杰、楚汉剑法孙悟来和漠横,一行十余人折入小路。琵琶剑法温于和孙悟来颇为投合,二人一路谈论剑招剑式,兴致昂然。行有一个时辰,前面已看到徐州城。石凡对许放道:“今番我们可以穿城而过了吧?”许放道:“徐州知府与燕王关系如何,我们不得而知,这事要问雨沁。”雨沁道:“这可说不准,各个知府都与我父王关系密切,我父王一句话,还没有哪个知府给回转来了的。”秦柬道:“怕他个甚,惹急了我,一顿大刀,连他知府都砍了去!”陆生道:“知府那么容易就被你砍了去,知府还要那些将军兵士干什么,作摆设啊?”一句话,把雨沁都说笑了。许放道:“眼见得过了徐州,燕王势力便难以达到,我们不必冒这个险,还是绕城而过吧!”众人均赞同许放的主张。 过了徐州,小路变得崎岖不平,路旁林木丛杂,显得人迹难至。许放对石凡道:“如此小路,须是同前一样,请陆生与秦柬当头前行,我等众人随后,防患于未然。”石凡道:“前辈所言极是,便请陆大哥与秦师兄当先开路。”陆生与秦柬应声前行。 秦柬提刀走在前面,陆生随后。行有两个时辰,日已偏西。小路转过一个急弯,变得更加逼仄。蓦然,远处一阵琴声,继而钟鼓齐鸣。秦柬放眼四望,附近并无寺院,这些声音来自何处?正自疑惑间,陆生到了。陆生听音辩形,手指一处林攀道:“声音发自那里面。”秦柬与陆生循声而去,走进树林,却见林中空地上,有一个牌坊,牌坊后是一座四面塔,塔下四个和尚,面塔而坐。四人中,一人操琴,一人击鼓,一人敲钟,一人念经。陆生绕塔一圈,见塔身四面分别书有“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森罗万象”、“无所不藏”秦柬不解何意,陆生也只是摇头。又见门坊上书“妙妙妙,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陆生更为惊讶。秦、陆二人正不知何意,忽觉天旋地转,一张巨网从天而降,把两人网在其中。 石凡等人也听到前方钟鼓齐鸣,许放道:“前面定有寺院,我们刚好歇脚。”温于却道:“钟鼓声中夹有琴音,琴音尖细刺耳,抚琴之人心不在焉,故有此声,此为不祥之兆”余贞清也道:“鼓点时疏时密,钟声时重时轻,寺院的钟鼓岂是这般敲打的,其中必有原因。”许放道:“不好,若然如此,陆生与秦柬二人必有危险,我们须是尽快赶过去!”石凡等人即刻前跑,跑至林边,林内钟鼓声低了下来。石凡急欲进去,许放小声道:“且慢,我等众人俩俩相伴,四下散开,不致被人一网打尽!”石凡道:“此法甚妙!”众人进得树林,见四个和尚在四面塔下席地而坐,钟鼓琴唱,四人各施其职。温于嘿然一声冷笑,大声道:“这个抚琴的和尚是个冒牌货!”温于话音未落,抚琴的和尚腾地而起,携琴砸向温于,其余三个和尚持枪持棍,冲向众人。温于手中无剑,便伸掌硬接和尚砸来之琴,那和尚琴到中途,琴身四散破裂,和尚手中却是持了一柄铁剑。其时相距已近,和尚的剑快逾惊风,倏忽指到温于面门,众人大惊,以为温于必伤于和尚之手,却听“蓬”的一声,持剑和尚摔出老远,温于安然无恙,微笑着站在原地。击鼓的和尚使一杆铁枪,枪尖舞个花子,朝孙悟来便刺,孙悟来高声道:“一计害三贤”“贤”音未落,持枪和尚已躺在一边。敲钟的和尚见雨沁是个身形瘦弱,一棍搂头便砸。雨沁侧身躲过,回手便刺一剑。剑短棍长,雨沁明显吃亏。石凡大怒道:“雨沁妹妹,你且站开,让我来收拾这个家伙!”唱经的和尚挥拳击向许放,许放微微一笑道:“我俩都不用兵器,正合我胃口!”使棍的和尚见石凡赤手空拳来接招,心下也怒,那棍子盘头一舞,声势惊人。石凡展开无极掌,一个黑虎掏心,和尚那棍往下急砸,若然砸中,石凡哪里还有手在?岂知石凡那招乃是诱敌之计,等得和尚棍到中途,无可变招之际,石凡拗步回退,闪电般的一脚踢在和尚腰跨之间,和尚仆身便倒,石凡这招仍是偷学自赵越的“倒踢垂柳”。唱经和尚使的是名闻江湖的“空明拳”,许放使的却是自创的“乾坤风雷掌”。拳掌相交,许放功力较高,交手不到三十合,和尚被许放一掌击倒。许放提起地上的和尚道:“我那两个兄弟,现在何处?”和尚道:“谁见你的什么兄弟了?”许放一掌劈下,即刻收了和尚的命。许放又提起另一个和尚道:“你也不说吗?”右掌高举,作势劈下,那和尚急叫:“我说!我说!掌下留情!”“现在何处?”许放厉声喊道,和尚道:“在四面塔内。” 第14章 陆生与秦柬两人怒不可遏,平生还未被人擒获过,今天竟然被这几个和尚设计用网擒住,真是奇耻大辱。陆、秦二人一人一掌,当即结果了未死和尚的性命。许放问温于道:“大师如何知道抚琴的和尚是个冒牌货?”温于笑道:“这事简单,那和尚不按宫、商、角、徵、羽五音抚琴,手指在琴弦上一阵乱按,眼光偷眼钭瞟我等,故知其在装模作样,演给人看。”陆生道:“这几个和尚似与燕王无涉,但四面塔内多有男女服饰,和尚在此劫害过往行人无疑。”石凡道:“此事已过,前去便是凤阳府,仍请陆大哥与秦师兄前行,如何?”秦柬道:“原来打头阵是被人捉啊,我不打头阵了!”众人大笑。许放道:“前去凤阳的路上,我想,这是燕王他们最后的机会,必定会倾力阻截。江宁府相近应天府,是朝庭直接管辖的地方,他们不太可能在这样的地方设伏。因此,最后这一段行程,我们应加倍小心。我看,除了陆、秦二人外,再加一个高杰,他们三人当先探路,我们众人紧随其后,可保无虞。”石凡道:“前辈谋划周详,我认为可行。”石凡转向秦柬道:“秦师兄,论功夫,你最适合作前军先锋。今番只是没有留意,中了那些和尚的诡计。这次多了一个高杰,你们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如何还会有这事发生?所以,秦师兄不可推托,还请与陆大哥、高杰一道当头先行。”秦柬道:“若果真如此,我便再作一次先锋。”众人又笑。许放又道:“燕王等人若最后设伏,必定倾其全力。柴飞、里奇二人走官道,不一定能够蒙混过关。所以,我们这一路最为要紧。我认为,最不利的场面,是有一队带弓箭手的官军阻路,众多江湖豪杰防范我等四散逃逸。我等众人不怵与江湖豪杰过招,但怕乱箭攒射。”石凡道:“似此,如之奈何?”许放道:“已有应对之策,临敌之时,自有安排。”石凡道:“如此,有劳许前辈了。” 陆生与秦柬、高杰三人前行,行有一个时辰,天色已是黄昏。陆生与秦柬、高杰商议道:“眼见得前边是一个山村,不如等众人来齐后,一并进村,找地方歇息。”秦柬道:“我等三人是先锋,何须等他众人?”高杰也道:“腹中早已饿得不行,不如我们先行进村,找一家饭馆,安排下酒菜,他众人来后,只管喝酒吃菜,岂不是好?”陆生道:“也罢,我们快些进村。”三人到得村口,见一牌坊立于路旁。牌坊横书“迎宾村”,两旁联子为“人杰地灵,远纳八方才俊”“山清水秀,笑迎四海佳士”陆生道:“此是好客之村,我们有口福了。”高杰道:“此牌坊衰败,字迹残缺,无人打理。须知人心不古,好客之村或许是过往烟云。”秦柬道:“好不好客,我们进去便知。”陆生持剑当头,秦柬与高杰二人随后,三人进得村后,村里并没人烟。走过一条街,忽见街面上掉落有一面铜锣,不远处一个腰鼓,鼓面已划开一条大口子。陆生正自惊疑间,高杰道:“拐过这街,似乎有打斗之声。”秦柬大刀一挥,当先前行,陆生与高杰紧随其后,转过街口,看到一伙人正在围攻一男一女。那被围攻的一男一女甚是危急,男的一杆枪舞成一团枪幕,仍是挡不住那伙人的进攻,女孩子持一柄剑,只能助那男子防守。秦柬见状,大吼一声,如晴天砸响一个惊雷,打斗双方俱都吃了一惊。秦柬一刀飞到,直砍那伙围攻的人。那伙人中,分出三人来阻挡,当先一人与秦柬接战,却是年过花甲的老人。那老人一双掌呼呼生风,招招式式,连环而发,有如行云流水,功力深厚,秦柬抡刀猛砍,那老人转动异常灵活,倏忽之间,进退自如,秦柬没占到丝毫便宜。与陆生接战之人是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也使一把铁剑。两人斗有二十来招,不分胜负,陆生大惊,哪里跑出来的这个汉子,剑法如此了得!陆生边斗边问:“阁下这等功夫,如何干出欺男霸女之事,岂不为江湖英雄所笑么?”那青年人回言道:“你爷爷想干什么事,关你小子屁事,无端地跑出来坏了我的好事,你小子吃不了搂着走!”陆生大怒道:“看你小子有几分本事,我好言相劝,你道我怕你不成?”陆生手底加劲,铁剑使得越发凌厉,那青年剑法甚为了得,进退仍是十分从容。高杰挺剑上前,与使弯刀的汉子斗在一起。二人斗有十余合,高杰渐落下风。原来,高杰剑法全仗温于的琵琶在旁弹奏,如今单独使剑,招与招之间,配合失据,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说话间,石凡与许放等众人赶到。石凡眼见被围攻的男女青年支撑不住,男子似已受伤,便跃上前去,那女孩子一柄剑左遮右拦,遮拦不住,正在慌乱时,忽见有人加入战团,抬头一看,大叫一声“石凡哥哥!”石凡猛吃一惊,却认得眼前这个女孩子是那走江湖的鲁冰妹妹。石凡大力发掌,逼退身边之敌。许放等众人也加入战团,温于一剑,袭遍围攻之人,围攻诸人大叫:“此人剑法厉害,大家小心!”。陆生见对手剑招上并无明显破绽,如此缠斗,甚为不利,急忙运气于剑,那剑招忽缓。对斗的青年大喜,以为陆生怯战,一柄剑旋风急攻。陆生待来剑来得至近,无法变招之际,手中之剑倏地贴了上去,那青年忽感一股大力顺着剑身冲来,急急后退,几个趔趄,方才拿桩站稳。陆生哈哈一笑道:“你是何人?”那青年脸红道:“我乃南剑郭忆,好汉留下姓名。”陆生道:“伏魔剑客,你可听说过?”那青年道:“原来如此,先前只是耳闻,今日方知名不虚传。”秦柬与那老人斗有三十余招,那老人仍是上下翻飞,纵跃灵活,闪避之间,仍可还掌。秦柬大怒,心下道:“这老贼如此强项,须是让他无法躲闪方好”,秦柬刀法忽变,刀刀进攻,拼着受那老人一掌,也要劈上一刀。那老人见秦柬如此拼命,心下忽生怯意,斗志立减,又走了几招,败象已露。秦柬道:“老者,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那老人道:“青神派无春子相欣意你可听说过?”秦柬道:“原来是青神派的掌门师叔!你既是青神派的师尊,如何干这恃强凌弱之事?”相欣意道:“我青神派的事,你管得着么?”秦柬愈怒,手中之刀越发使得凌厉。高杰持剑勉力支撑,余贞清抚琴一弄,拿弯刀的汉子吃了一惊,余贞清道:“报上名来饶你不死!”那汉子发怒道:“你有多大能耐,动辄敢说这样的狠话?”余贞清也不回言,一琴挺过去,那汉子横刀欲砍,余贞清琴中短箭疾发,那汉子卒不及防,胸口中了一箭,仰面便倒。孙悟来跟在石凡之后,见温于一剑逼退那些围攻鲁冰之人,扬剑道:“若是你等再不知好歹,我须是剑剑见血,不杀尽你等,我绝不罢休!”那伙人眼见得最为倚重的南剑郭忆及青神派长老相欣意都无法取胜,又有同伴中箭而亡,于是忽哨一声,一哄而散。相欣意见状大惊,慌不迭地攻出一掌,欲待转身逃走,秦柬回手一刀,宽厚的大刀背砍在相欣意左腿上,那腿立刻断了。秦柬大吼道:“今且饶你老狗一命,若再恃强凌弱,取你首级,绝不手软!”相欣意单脚跳跃着,转向另一条街道。 此时,天已黑尽。石凡急问鲁冰,师兄妹二人如何流落在此地。鲁冰道:“自那日在燕城相别,师兄催促尽快离开燕城,我却不愿意离开。逗留了一二日,燕城内人言汹汹,说道燕王欲举反旗。我与师哥在燕城立足不住,只得迤逦往顺天府而来。今日傍晚到了这个村子,师哥嚷道腹中饥饿,我便与师哥一道进村,想要买些干粮充饥,岂知村里早没了人烟,走到这个街口,便遇上这一伙强人。”石凡道:“鲁冰妹妹,你与你师哥这般流浪卖艺,也不是长久之计,何不就在师付门下,潜心学习功夫,早晚得听师付教诲,却不胜过这般风餐露宿,流浪街头!”听了石凡此语,鲁冰哽咽道:“石凡哥哥,我那师付年前不幸染疾,已离开人世。师叔心胸狭窄,容不下一众师兄弟,我便与师哥商议,在江湖上闯荡一番,扶弱除强,做一些有益的事。”石凡道:“鲁冰妹妹,既然没了落脚之处,且随我们一道南归,待见了朝庭,通报了燕军反叛之事后,再作区处。”雨沁听了石凡此话,心下大是不快,鲁冰却笑逐颜开。许放道:“这个村子颇有可疑之处,如何就没有村民?那伙强人之中竟有南剑郭忆和清神派前辈高手相欣意,江湖上两大高手同时同地落草为寇,这着实匪夷所思。”陆生道:“这事不难,燕王既然先就传檄江湖,江湖上那些追逐名利之徒比比皆是,谁不遵守王爷的号令?这伙强人武功个个高强,决不是一般打家劫舍的强人。”雨沁也道:“那个南剑郭忆,先前曾在明远山庄被刘笑天收纳,同为我父王效命。后来北剑张涛也到了明远山庄,郭忆离开明远山庄,明是一山容不下二虎,实是因为郭忆个人原因。”鲁冰好奇地听着,雨沁却不往下说,鲁冰道:“雨沁姐姐,郭忆是什么原因离开明远山庄的,你说啊!”雨沁看了石凡一眼,石凡道:“无妨,说来听听也好。”雨沁道:“郭忆到明远山庄时,因其剑法精深,明远山庄内无人能比,且又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得到刘笑天之妹刘建秀的青睐。刘建秀姿容出众,远近闻名,郭忆见之,大喜过望,便日夜追逐。其后,便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听说郭忆不辞而别,令刘建秀思虑过度,精神失常。”鲁冰还要问,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时,温于听到街口周围有了动静。许放让众人俱都背墙而站,不得言语。过了片刻,四面八方都有了人声。许放悄言道:“刚才那伙强人似是打前站的,这纷杂的人声,也许是埋伏之人发出的。”说犹未了,村子里次第点起了灯火,刹时间,村子里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一骑快马风驰电掣般冲过街口,来到石凡众人面前。马上一人挺枪而言道:“你那众人,过了这个街口,前面晒场处,姚军师有请!”言迄,骑马人自去。石凡道:“姚广孝亲自前来设伏,如之奈何?”温于接口道:“声势颇大,须得小心防备。”言未已,街口冲出第二骑快马,又一人舞刀而言:“谁是伏魔剑客,前面晒场,姚军师有请!”陆生道:“知道了!”那骑马又自回去。许放叫余贞清过去,然后对其附耳低言,余贞清连连点头。言罢,许放又叫温于及二顺都过去,也附耳低言,三人俱都言道:“明白。”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街口冲出第三骑快马,一人持剑而至。马上人道:“姚军师已等候多时,诸位即请前行。”言罢,仍是自去。石凡与许放等众人转过街口,看到前面是一处晒场。此时,晒场上军旗招展,枪刀耀日。晒场旁,草垛一堆一堆,似埋伏的士兵。 石凡等众人到得场中,军士围裹中闪开一处空门,众军将簇拥出一个穿土红色衣服的和尚,此人便是燕王朱棣奉为上座的军师姚广孝。姚广孝手一挥,身旁的军将闪开,分两边排列。姚广孝道:“谁是伏魔剑客,可上前答话。”许放对陆生点一点头,陆生跨前一步,拱手道:“姚军师,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这厢有礼了!”姚广孝道:“伏魔剑客,如雷贯耳,好响的名号。江湖之人,莫不说道你的厉害,我这些军将也敬畏有加。阁下既有此不世武功,何不建不世功业,封妻荫子,千古垂芳?”陆生道:“感谢姚军师垂爱。在下就是一个剑客,早已淡漠了名利,封妻荫子,留待来世吧!”姚广孝又道:“你们这一行人,俱是当世英雄,应当胸怀大志,建功立业才是,我这身后也有武林高人,功夫不在你们众人之下。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诸君何不顺应历史潮流,成为时代的弄潮儿,而不是潮流冲积下的沉沙?”陆生接过来道:“你所说的潮流,实际上是暗流或者称之为逆流。当今天下国泰民安,正是富国强兵的时候,却有人要逆天而为,犯上作乱,置天下苍生的死活于不顾,无故起兵,从此兵革连年,黎民百姓又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姚广孝道:“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独有。有道伐无道,自古然之。”许放上前一步道:“须知当今皇上并非昏君,何来无道之说?”姚广孝道:“来者何人?”有识者道:“回军师,此人是‘乾坤风雷掌’许放,多为伏魔剑客等人参谋,是他众人的主心骨之一。”姚广孝道:“许前辈智勇兼备,是难得的人才,何不因应时局,作出选择,大展宏图,万世留芳?”许放道:“姚军师既知因应时局,当今天子手握百万重兵,四海之内,朝庭振臂一呼,万众响应,可是那区区一个燕城之兵所能抵挡的?姚军师运筹帷幄,无人可敌,当效仿诸葛孔明,辅佐朝庭,鞠躬尽瘁,为后人师表,何乃助纣为虐,欲兴无名之兵?”姚广孝又道:“自古兴替,多因奸佞。小人谵言,欺骗圣听。即今当朝如兵部尚书齐泰、大常卿黄子澄及方孝孺等小人,妄进谵言,削除藩王,令有功之士,人人自危。今燕王欲代天子清其君侧,重振朝纲,乃是不世之义举,何为师出无名?”许放又欲言,旁边恼坏了秦柬,秦柬举刀道:“要打便打,你来我去的说什么理?”姚广孝又问:“此是何人,真乃英雄也!”有人在姚广耳边道:“此人姓秦,单名一个柬字,绰号‘猛张飞’,曾与李四大战一两百回合,李四丝毫没有讨到便宜。我方多名好汉围攻,此人一柄大刀,死战不退,众将俱怵此人。”姚广孝自叹道:“惜哉,英雄俱归于朝庭!”姚广孝把李四唤到身边,附耳低言道:“一会你搦战此人,我自有计擒之。”姚广孝对许放道:“我之所以由燕城赶到此地,便是想最后再劝劝各位,不可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到时悔之晚矣!”许放道:“言已至此,姚军师,你就发话吧!”姚广孝把北剑张涛招到身边,姚广孝悄言道:“伏魔剑客悍勇,非你不能敌。”张涛道:“在下前已与此人交战过,彼此无胜负,请军师另派他人敌之,或可取胜。”姚广孝心下暗笑。姚广孝手一招,身后数百兵士俱都引弓执箭,面向许放诸人。姚广孝叹口气道:“任你功夫多高,我手一挥,你等众人便被万箭穿心,死于非命。你等众人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不忍就此下手,请诸位三思。”言毕,雨沁越众而出,站于众人前面。雨沁大声道:“诸军众将听着,我是王爷的女儿,如若姚军师放箭射杀于我,日后请向我父王言及此事,要我父王砍下姚军师的狗头!”姚广孝大惊,急道:“且莫放箭!”姚广孝对雨沁道:“君主请站过一边!”雨沁却不理会。姚广孝又道:“君主何等尊贵之人,怎可与这些江湖混混同流合污?”雨沁怒道:“你这个伪君子,刚才左一个英雄,右一个好汉,怎么一眨眼间就变成江湖混混了--又不是川剧的变脸?”姚广孝脸上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道:“君主,我这样喊你一声,是看在王爷的面上。王爷早已有令,无论是谁,敢上前阻拦者,格杀无论!”姚广孝为证实他的话是真的,便从腰间摸出一面令牌道:“临行前,王爷已预计到你会出面干扰,现授我令牌,无论何人,杀无罪!”姚广孝对雨沁道:“你是不是要看看这面令牌是真的?”雨沁呆立场中,默然无语。 许放手放于身后,做了个手势。口中却道:“姚军师,这件事上你怎么就没有计较了?王爷今天可以叫你杀人,明天却可以要你把杀的人救活,帝王家说话,从来都认不得真的。你若真把王爷的宝贝女儿射杀了,哪天王爷想他宝贝女儿的时候,你的小命也就玩完了!”姚广孝听了此话,不只晴天响了一声惊雷,吓得面色如土。此时,余贞清已悄然跃上草垛,草垛下,温于持剑护卫,顺天顺地手握刀剑,站于草垛两旁。余贞清摆好六弦琴,双手急速地弹起琴弦,琴音铿锵,犹如剜心剔骨,持弓引箭的士兵俱都面露惊悸,弓箭尽皆抛于地上。姚广孝原为武僧,有一定功夫,倘可抵御。姚广孝道:“谁与我上前,把那抚琴之人拿下!”领军偏将周士信要在军师面前逞能,铁枪一挺道:“小将愿往!”言毕,不等军师言语,一人一枪,向草垛飞奔而去。秦柬大刀一横,意欲阻拦,李四大斧照秦柬当头就砍,秦柬急忙挥刀架住。周士信跑到草垛旁,看有人护卫,挺枪刺向温于。温于却不躲闪,周士信那枪刺得至近,再不能变招之际,温于倏地侧身,让过枪头,手中剑顺着枪身急削过去,周士信那招已使老,铁枪如何撤得回去?这时只得撒手,连着两个后滚翻,直翻出一丈开外,方才脱离温于的攻击。姚广孝面露不豫之色,这也太丢脸面了,一招都没有走完,就狼狈地逃命,这还叫将军吗?姚广孝一声:“推到军前砍了!”周士信大叫饶命,众军将俱都求情,姚广孝道:“且寄下你的狗头,下次再若怯战,定斩不饶!”姚广孝心里也清楚,草垛下持剑而立之人,武功精深,定非寻常之人,周士信根本就不是对手。洪门四杰之大杰朱未然站出来道:“军师,等在下去把弄琴之人擒了!”姚广孝摇摇头道:“你不是那人的对手!”朱未然扬剑道:“如其不胜,甘受军法!”姚广孝道:“既如此,先把草垛前那人擒过来。”朱未然得令,持剑而前,陆生欲阻拦,却被北剑张涛与南剑郭忆二人挡住。朱未然到得温于面前,放言道:“老匹夫,识相的走过一边去,别污了你大爷手中之剑!”温于注视着朱未然,并不答话。朱未然大怒,纵身一跃,那剑似一道光急刺温于的胸腹。温于等剑尖到了胸前,伸左手中食二指夹住剑身,朱未然之剑便不能动,温于右手剑顺着朱未然的剑身急削而来,这招与先前削周士信那招一模一样,朱未然缩手不及,右手五指尽被削断。姚广孝急道:“给我拉下去砍了!”这次众军将皆不敢求情,朱未然引颈就戮。姚广孝道:“再有何人敢前去?”言未毕,早有一人站出来道:“贫道愿往!”众人视之,此人乃武当山掌门人,青风道人左显。姚广孝大喜道:“须是左英雄这样的人,方可与那人对敌!”左显持剑向前,许放挡住。张畅、杨兴越、杨志洪、周桐四人一齐向前,石凡与高杰、漠横接着交手。秦柬见众人俱都动上手,大刀一挥道:“谁敢与我死战?”李四应声答道:“来!来!来!我俩战他三百回合!”姚广孝见左显与许放交上手,一时分不出胜负,便又叫道:“更有谁可向前?”夏晨与周炯、红面老人三人齐出,姚广孝道:“你们三个出战,我却放心!” 却说陆生大战北剑张涛与南剑郭忆,三人剑法本在伯仲之间,说到出剑之快,张涛似要快得一些;若说剑招的奇妙,郭忆似乎更胜一筹。陆生以一敌二,人不胆怯,剑招上却应付不过来。陆生已知二人根底,便运气于剑,剑挟内力,嗡然有声,张涛与郭忆识得厉害,不敢逼近,只作游斗,以图自保。姚广孝看到后,连连摇头。许放拦着左显,左显是一派掌门人,剑法自是非同小可。二人掌剑相斗,四十余合后,左显逐渐占得上风。石凡带高杰、漠横拦住杨兴越四人,高杰对上杨志洪,漠横与张畅相斗,石凡一人对战杨兴越与周桐。杨志洪是北天山剑派的掌门人,剑法甚是了得,高杰对之斗剑,交手即处下风,不几回合,便已险象环生。石凡见状,欲待伸出援手,无奈杨兴越与周桐逼之甚紧,腾不出手来。漠横对张畅,张畅使的却是双剑,斗有十余回合,漠横渐落后手。秦柬与李四相斗,二人均是力战型好汉,刀去斧来,俱是以硬碰硬。斗有百十回合,仍是分不出高下。姚广孝心道,这个猛张飞,如此厉害,如果把他收伏,与李四一道,组成双先锋,我军前锋所向,当是无往而不胜,所向披靡。姚广孝悄悄把采一阳唤到身边,然后在采一阳耳边一番言语,采一阳连连点头。夏晨与周炯、红面老人三人闪电般冲到温于前,其时余贞清已跃下草垛,两方好汉混战在一起,那些军士已无法再行放箭。周炯对阵温于,出剑颇为小心。两人交手一回合,周炯即落下风。红面老人双掌直击余贞清,余贞清闪转腾挪,并不直接还击。夏晨对敌顺天顺地,顺天顺地刀剑左右夹击,夏晨以游龙掌还击。走到十合以上,夏晨已占上风,顺天顺地拚死力斗,夏晨短时间内却是伤不了二顺。夏晨大怒,交手中,他忽地施展迷笑神功,对顺天嘻嘻一笑,顺天不及提防,立刻呆立原地,夏晨一掌击倒顺天。顺地怒极,一柄砍刀泼风似地乱砍,夏晨又对顺地嘻嘻一笑,顺地砍刀掉落地面,人也软软地坐到地上,夏晨飞起一脚,踹中顺地的心窝。 陆生占据上风,却又难以击退张涛与郭忆,心下颇为焦燥,眼见得已方形势不利,却又无法去支援他人。陆生剑上加力,剑锋所指,啸然有风,张涛与郭忆大惊,连游斗也是不能。姚广孝急叫周军与李茗上前围攻,周军绰号“赛岳飞”,那杆铁枪舞起来,如漫天雪花飞卷,威力惊人。李茗也是使剑名家,手中铁剑旋风急舞,一般人近不了身。周军与李茗加入战团,陆生顿时陷入被围攻的状态。许放斗左显,吃亏在左显手里有兵器。本来二人功力相近,有兵器的一方自然要占一些优势。又斗有三十招,许放愈加被动。高杰的“琵琶剑法”须得有琵琶声的引导,原因在于高杰只是初识琵琶剑招,并不能很好地触合应用。与杨志洪支吾了十余招,委实支持不住,被杨志洪卖个破绽,一剑刺中左胸。漠横与高杰的情形相同,并不能象孙悟来那般娴熟地应用“楚汉剑法”,与张畅斗了二十来招,一不小心,被张畅刺中腹部。石凡与杨兴越、周桐正斗间,杨志洪与张畅又围裹上来,石凡双掌战四人,顿时处于下风,形势岌岌可危。雨沁、鲁冰、赵越见状,急忙加入战团,石凡这边方才稳住阵脚。秦柬与李四又战有百十回合,仍是分不出胜负,秦柬眼见到已方形势危急,自己却被李四缠住,无法脱身。秦柬忽然思得一计,力劈一刀后,转身便走,李四眼见已方胜势已明,忽见秦柬逃走,哪里肯放过!大吼一声,提斧便追,脚步尚未跨出两步,却不防秦柬一个回马刀,闪电般地横扫过来,李四招架不及,左脚中了一刀。秦柬欲待再劈-一刀,早被点苍山掌门人冯至悟挡住,旁边军士急忙救走李四。周炯剑法虽精,却非温于对手,温于得便处一剑刺中周炯左臂,夏晨急忙接过温于的剑招,周炯忙不迭地逃到一边。余贞清与红面老人走了十余回合,见已方多人失利,大怒,按动六弦琴机括,一支短箭急射而出,直接射中红面老人的眉心,那红面老人眼见得不能活了。余贞清见石凡这边情况不妙,雨沁与鲁冰二人气力不加,意欲前去援手,却被采一阳拦住。原来,姚广孝最早让李四恶斗秦柬,另叫采一阳乘隙喷出迷烟,迷翻秦柬,即可活捉。采一阳跳至场边,刚好与秦柬打了一个照面,秦柬知道采一阳迷烟厉害,因此,与李四相斗,总是面对采一阳。采一阳见秦柬有所防备,再加之以前曾受挫于秦柬,不敢久留,只好站过一边。余贞清射杀红面老人后,采一阳急忙冲上前去,挡住余贞清的去路。这时,林中啸声急起,忽见一男一女从林中冲出,手中剑旋风急舞,倏忽间冲到石凡身边。此时,石凡肩头已中了杨兴越一掌。原来,石凡被周桐死死缠住,鲁冰与师哥赵越二人斗张畅与杨志洪,雨沁独斗杨兴越,雨沁终是女孩子,时间一久,力气不加,杨兴越忽地一掌劈下,雨沁无力招架,连躲闪也是不能,石凡见状,拚着受杨兴越一掌,他把雨沁拉到身后。奔到石凡身边的女孩子不是别人,乃是仙姿佚貌、不可方物的欧阳思雨,欧阳思雨身后的那个男子,是她的师哥谢亮。只因欧阳思雨在小酒馆听了石凡呤的“海棠春睡芍药娇,花带凝露眉含俏。**好做终易醒,相思易染却难消”的诗句,次后又听得石凡击桌高叫道:“杜康杜康,心系欧阳,诗仙诗仙,梦绕魂牵,御酒御酒,此情悠悠”后,便知石凡已是魂牵梦萦,而自已也是芳心所属。欧阳思雨在括苍山剑派中,是一众师哥师弟眼中的女神,被捧若明珠。她的大师哥谢亮更是细心呵护,宠爱有加。那次欧阳思雨随青葱道人去燕城,一众师哥师弟后来才知欧阳思雨路上遇险之事,俱都后悔不迭,大师哥谢亮更是肠子都悔青了。欧阳思雨回到括苍山后,无心练剑,茶饭不思,夜难着枕,人渐憔悴。谢亮不明原因,只是忙前忙后,围着欧阳思雨打转,转得欧阳思雨心烦。欧阳思雨道:“师哥,你不用在我身边,我要去找石凡哥哥。”谢亮道:“谁是石凡啊?”欧阳思雨道:“上次我遇险时,是石凡哥哥挺身而出,伸张正义。现在也不知石凡哥哥怎样了,我要去找他。”谢亮颇为不悦,师哥平日怕你生气,事事顺着你,凡你喜欢的,无论多么艰难的事,舍生忘死都要弄了来,哄得你一笑。十年的师兄妹情份,青梅竹马的友谊,竟然抵不过那次的偶然相遇吗?欧阳思雨不予理睬。 欧阳思雨出走,谢亮紧紧追随。欧阳思雨道:“师哥,你对我的情意,我知道,但那只是师兄妹情份。石凡哥哥虽只见了一面,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去而复来,眼睁时,眼前诸物都曾幻化为石凡哥哥,眼闭时,梦中无时无刻没有石凡哥哥的身影,这样的情谊无法度量,无可比拟。”谢亮道:“铁杵有磨成针的时候,海水也有被舀干的那天。师哥十年努力,虽然抵不上石凡看你的一眼,师哥却总是不明白,师妹究竟喜欢石凡哪一点?”欧阳思雨道:“看石凡哥哥一眼,满心里喜欢。想石凡哥哥一瞬,满心里喜欢,梦石凡哥哥一回,满心里喜欢,这就是无声的语言,还需要其他什么理由吗?”谢亮被噎得无话可说。欧阳思雨一路狂奔,谢亮在后紧紧追随,二人不知不觉竟过了徐州,这天来到岔路口,恰好碰到姚广孝带着一众兵马伏击石凡等人,欧阳思雨老远就认出石凡来,她什么也不顾,一剑飞奔而出。 石凡猛然见到欧阳思雨,竟然呆傻傻地立在原地,杨兴越趁机偷袭一掌,石凡左臂立时吊了起来。雨沁大痛,她一剑逼退杨兴越,偷眼瞧着欧阳思雨,欧阳思雨也注视着雨沁,二人心里都在想,石凡哥哥怎会还有这样美丽的妹妹?谢亮剑法颇精,他一上来,即刻与赵越二人剑枪并举,解了石凡身边之危。石凡右手在左手臂天泉穴上点了几点,左手立时复原,完好如初。石凡让雨沁和欧阳思雨站到自己身后,欧阳思雨急道:“石凡哥哥,你那日呤的诗,还记得吗?”石凡道:“当然!”说话间,杨兴越又是一掌劈来,石凡一边与杨兴越对掌,一边大声呤出自己的新作,其诗为“你曾经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全诗如下: 你曾经深情地看了我一眼 时光从此在那瞬间留连 没有山盟海誓 爱的情意悄悄潜入我的眼帘 你曾经深情地看了我一眼 空中流淌着爱的眷恋 不用千言万语 岁月从此染上了思念 你曾经深情地看了我一眼 象那鸳梦俏语低言 风也悄悄吹 一纸难书心的诗篇 你曾经深情地看了我一眼 爱的颤音驻留心间 瞬间的美丽 生命便充满了呓语和迷团 那边余贞清听得石凡呤唱,他一手与采一阳游斗,另一手拨动六弦琴,琴音悠扬,正是这首“你曾经深情地看了我一眼”之歌。原来,石凡思念欧阳思雨,作得此诗,请余贞清谱曲,余贞清刚谱完曲,听石凡呤哦此诗,便也弹起琴来。欧阳思雨听到石凡呤唱,余贞清又谱上曲子,大为感动,一脸羞得绯红。雨沁却有些受不了,她俏眼含怒,急问石凡道:“石凡哥哥,怎地你给这个女孩子有诗,却没有给我写诗?”石凡边斗边回答,他说:“有啊!”雨沁道:“我要你也呤唱出来!”石凡道: 记忆停在那个瞬间 因为昨天 你不经意地回眸 梦便有了眷恋 回忆停在那个片断 因为昨天 你不经意地微笑 心便有了系念 …… 雨沁羞怯地道:“我要余师兄也谱上曲子,好吗?”石凡道:“先把这些恶贼打发了,这事下来再说。”说话间,赵越与谢亮二人有些吃紧。原来,二人斗杨志洪、张畅、周桐,初时尚可相持,时间一久,二人有些招架不住。石凡双掌一错,便即上前助攻。雨沁、鲁冰、欧阳思雨随了石凡身后,三柄剑向前急攻,杨志洪、张畅通、周桐、杨兴越四人反倒手忙脚敌,顾此失彼了。 却说采一阴见到欧阳思雨,魂飞魄散,自思道,天底下原来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孩子!如有这样的女孩子相伴,此生足矣,还去争什么功名利禄?想到这里,采一阴悄悄地靠向欧阳思雨,欧阳思雨只顾得相随石凡,哪里知道有人正怀着狼子之心,悄悄靠近!采一阳与采一阴是同胞兄弟,采一阴心里所思,采一阳已知一二,他见采一阴如此,也无心与余贞清打斗,攻了两招,乘余贞清退步防守,采一阳疾步向采一阴靠拢。采一阴乘欧阳思雨攻剑之际,铁鞭向前一伸一卷,已把欧阳思雨掳到手中。欧阳思雨一声惊叫,石凡急回头,却见采一阳与采一阴二人掳了欧阳思雨,飞窜而去。石凡暴怒,急急追赶,却被杨志洪的铁剑、张畅的铁枪拦住。石凡疯了一般,不顾枪剑,拚命前冲,雨沁冒死拖回道:“石凡哥哥,你这般向前无用,不如用心战退这几个贼子,再去寻那欧阳思雨!” 这里先放开石凡诸人不说。姚广孝见北南二剑加上周军和李茗,四个顶尖高手仍是战不下伏魔剑客,心下骇然道:“此人如此勇悍,一旦归于朝庭,于我王爷是极大的不利!”姚广孝又叫刘笑天与曹平前去助战,务必要生擒伏魔剑客。石凡去明远山庄时,卢照炯曾变着法子要石凡与刘笑天比剑,刘笑天怪石凡出言不逊,也有比试一番的意思,次后却是北剑出面与石凡比试。石凡未曾与刘笑天比剑,不知道刘笑天的功力若何,突见刘笑天持剑走进场中,大吃一惊。石凡见刘笑天径自朝陆生走去,心下叫声不好,急叫赵越前去挡住。赵越抽身出来,铁枪一横,挡在刘笑天与曹平的前面。曹平号称“铁笛仙”,其兵器便是随身携带的铁笛。曹平的铁笛有三大妙用,其一,可当短棒与敌对战,其二可当点穴橛,其三笛中暗藏飞针,用嘴一吹,飞针激射而出,极难防备。曹平铁笛一挥,直取赵越左肋。赵越铁枪一拨,拨开铁笛,刘笑天却绕过赵越,执剑急攻陆生。秦柬砍了李四一刀,急欲前去相助陆生,却被点苍山掌门人冯至悟拦住。秦柬大怒,大刀抡得飞转,冯至悟剑走轻灵,不与秦柬硬接。秦柬又思得一计,心道,你与我游斗,我便不理你,径直过去,看你如何拦我?想罢,一边舞刀,一边向陆生靠拢。冯至悟剑属短兵器,如何拦得住秦柬?被秦柬靠了过去。陆生本已岌岌可危,那刘笑天剑法不在北剑张涛之下,三大剑法绝世高手,外加官军中第一剑客李茗,还有周军的铁枪,陆生一柄剑架隔遮拦不住,哪里还有还手的机会,看看剑招递不出去之时,秦柬到了。秦柬大刀盘头急舞,持剑者尽皆退后闪避,周军铁枪欲待拨开大刀,岂知秦柬力大刀沉,刀没拨开,铁枪反被秦柬顺势一撩,枪头歪至一边。温于与夏晨过招,夏晨欲待施展他那迷笑神功,岂知温于功力颇高,迷笑神功未能迷倒温于,夏晨只得以游龙掌对敌温于的琵琶剑法。温于的琵琶剑法,不需旁人弹奏琵琶,出剑之时,温于心中早已响起十面埋伏的节律,那剑或快或慢,或轻或重,或急或缓,均出于呼吸之间。不出两招,夏晨手掌中了一剑。温于偕同余贞清,联手上前,姚广孝急叫断剑掌方玉与飞阳七剑涉榀前去阻拦。方玉自视甚高,见众人枪刀剑戟,一番混战,心里早已哑然失笑,听到姚军师点了自己的名,急忙摩拳擦掌,与涉榀跳到场中。方玉对阵温于,涉榀挡住余贞清。温于见方玉毫不为意,以一双肉掌,径来抢自己手中的铁剑,吃了一惊。温于凝神出剑,方玉出手极快,手掌刚一触及剑身,那剑便断为数截。温于骇然,只得以自已研习多年的琵琶掌法来与方玉对敌。涉品剑法极高,飞阳七剑第一式,余贞清未及看清剑的来势,左肩头便中了一剑。温于只好护着余贞清后退,避开方玉与涉榀二人。姚广孝见方涉二人得胜,急叫前去擒那伏魔剑客。方涉二人抢过去,却好是七大高手,共同围攻陆生与秦柬。陆生一剑急袭方玉,以为方玉手无寸铁,对方一定退让,岂知方玉等的就是这一剑,等陆生之剑到中途时,方玉疾速地在剑身上一拍,陆生手中之剑即刻断掉,陆生骤吃一惊,急忙回退到秦柬大刀舞起的圈子之内。方玉看大刀舞到眼前,一掌拍过去,大刀未断,手掌却是痛楚不已。原来,秦柬的大刀刀身厚重,方玉那掌断掉平常的刀剑尚可,要断秦柬这样几十斤重的大刀,却是不行。秦柬见方玉未能断掉自己手中之刀,精神大振,那刀越发舞得风雨不透,把陆地生也罩在里面,方玉等七人只能在圈外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姚广孝愤怒,又叫人上前。却听林中啸声又起,林边飞出一男一女,男女二人眨眼便到跟前,却是张笑风与晓凤。到得场边,晓凤连施飞刀,北剑等人大惊失色,尽皆躲避。方玉大怒,与涉榀二人飞纵而前,挡在张笑风与晓凤的面前。张笑风一捋胡须道:“凤儿,你且站在身后,看我如何收拾这两个江湖败类。”方玉傲然道:“老东西,你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敢说出这样大话!”张笑风道:“看你刚才断掉伏魔剑客的剑,必是断剑掌了!”方玉道:“既知我名,何苦还要前来送死?”张笑风却不答话,只是轻轻拍出一掌,方玉一掌印下,以为双掌接实,即可断掉对方手掌,好叫来人知道厉害。却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张笑风那掌是个诱敌之计,方玉刚一出掌,张笑风食指一弹,一股劲急的力道冲方玉那掌而去,两人掌未接实,方玉手掌已中张笑风的内力,那掌立刻垂了下来。涉榀急忙舞剑,护着方玉退过一边。方玉边走边问:“老者何人,可告知姓名?”张笑风道:“弹指神通你听说过吧!”方玉嘿然无语。 姚广孝手一挥,手下众多江湖好汉一拥向前。突见好汉中跑出两个女孩子,她俩飞奔而至,已到了打斗的场边。石凡转头一看,头脑嗡的一声响,人便呆呆地立于当场。原来,奔到场中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明远山庄的红衣丽人刘建秀,另一个是红衣丽人的姐姐刘建英!当日,在明远山庄,刘建英明艳照人,石凡几为窒息,晃眼间,意中人竟然到了眼前!刘建英道“石凡哥哥!”石凡未及答应,肩头又中了杨兴越一掌,石凡的身子倒了下去。刘建英一剑刺向杨兴越,杨兴越本能地闪避,却不防晓凤芳心早已在石凡身上,听得刘建英叫“石凡哥哥!”心下颇为怨艾,一则是刘建英太过漂亮,石凡哥哥有了刘建英,该不会忘了我晓凤,二则是看到石凡身后还有雨沁,欧阳思雨,鲁冰,想想自己的未来,便没有了信心,忽见石凡中掌,晓凤随手一个飞刀,那刀直射进杨兴越的胸膛。刘建秀突然看到郭忆,她跑过去抱着郭忆,嘴里直叫“郭忆哥哥!郭忆哥哥!”刘笑天对刘建秀道:“这等没肝没肺之人,不见也罢,你跑来干什么?”郭忆推开刘建秀道:“你是谁,我不认识!”红衣丽人道:“郭忆哥哥,我把你找得好苦!”郭忆道:“你是……明远山庄的刘建秀?”,“郭忆哥哥!”刘衣丽人又向前扑去,郭忆闪开道:“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你是我的郭忆哥哥么?”“我是郭忆。”“你还记得,在明远山庄,你曾山盟海誓,生死要和我在一起。那天我们在一起了,你却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连一抹留恋的眼光,你都不曾留下。”郭忆道:“我们在一起过吗?我怎会没有记忆?明明是你哥哥赶我走,却说我无缘无故地消失!”红衣丽人大恸,她泣不成声道:“郭忆哥哥,你怎地变得如此狠心,你死缠活骗,哄我上手,却又不想承担责任。我哥哥是燕王爷的座上宾客,身份何等尊贵,如何容得你这样的行为?说赶你走,只是吓唬吓唬你,你却乘了这个借口,一去再不返回。郭忆哥哥,你真的就这样没有情份了吗?”郭忆两眼看向天空道:“你说的一切,我都记不得了。你是谁,我也记不清了,哪里说什么情份不情份?”红衣丽人把铁剑架在颈上,她两眼流出滚滚热泪道:“郭忆哥哥,你再看我一眼,是否还有记忆?”郭忆头动也不动,红衣丽人轻轻抽dong手中的铁剑,剑刃染红,红衣丽人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刘笑天大怒,一剑飞取郭忆,郭忆挺剑相迎,二人斗在一起。此时,斗场上正是一片混战,姚广孝手下的江湖好汉数十人之众,围殴陆生十余人,石凡已是醒来,兀自挥掌迎敌。过了片刻,忽见林边跑来两人,林中上空有谁高吼:“都给我住手!”姚广孝大惊,这又是何人?却见先头跑来的两人已到眼前,是采一阳与采一阴。后面追踪而至的是两男两女,男的是周涛与黄一虎,女的却是欧阳思雨与洗心。那采一阳与采一阴掳欧阳思雨而逃,采一阴为获得绝世佳人得意忘形,却不防被循声而来的洗心等人撞见。洗心见两个贼眉鼠眼的人扛个妙龄少女飞奔,心知定有异样,喊叫擒了,周涛施展大力开碑手,采一阳欲待接招,黄一虎早已遥发一掌,采一阳还没有摸到火门,就中了一掌,采一阴怀抱佳人,哪里肯舍,急欲逃走,周涛劈面一掌,采一阴一闪身,却没闪过,周涛掌击是虚,抢人是实,一把把欧阳思雨抢了过来。采一阴阴黑了脸,直叹:“苍天,你给了我那么多机会,那么多绝世美女,到了我手里,却又都被人抢了去,我的命真是苦啊!”采一阴叹毕,从地上拉起采一阳,二人没命地往回就跑。 石凡见到洗心,空气为之一窒。洗心欢叫道:“石凡哥哥!”石凡几欲晕倒!石凡道:“洗心妹妹,真的是你吗?”洗心甜甜地道:“石凡哥哥,是你的洗心妹妹!”旁边黄一虎心里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他对石凡怒目而视,洗心道:“你既然如此,还是离开吧!”黄一虎道:“洗心妹妹,我愿一辈子守着你。”洗心天真地笑道:“你最初不是要把我掳了去吗?”黄一虎道:“那时想邪了,我怎能亵渎你的圣洁!”洗心甜甜地笑了,她摇摇头说:“我还是不信,我终是要随了石凡哥哥而去,你不忌恨?”黄一虎道:“看到你开心地笑,我就满心的欢喜,我只要能天天看到你,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洗心道:“你和周涛一起,去把这些硬点子赶走。”黄一虎对周涛道:“走啊,去捉硬点子!”洗心道:“石凡哥哥,还记得洗心吗?”石凡点一点头,然后呤出一首“星星和月亮的距离”的诗来,其诗道: 想你的时候 风也带了哭泣 恨你的时候 咫尺变作远邻 听那星星对月亮絮语 表白得那样清皙 看那月亮的表情 心中总是揣了神秘 想远的日子 总在眼前不离 心心念念的时刻 总是不见伊人倩影 就如那星星和月亮的距离 远的远在天边 近的可以听到砰砰心跳 还有窒息般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