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囹》 介绍 @@《宿命之囹》是一本悬疑探险小说,主人公被卷进一个千年谜团,经历了无数阴谋险境。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不死卫士”,以黄金来选定,这黄金只出现一次,那个带着它出现的人将不死。这些选择不死卫士的黄金散落在中国各地,经过千年来挑选卫士。主人公这块黄金的齿轮是祭祀神器的配件,千年前是谁铸造了这奇异的黄金神器?千年前是谁有着颠覆古今的野心?现代社会的各方势力也展开了疯狂的争夺。是什么令他们疯狂?这中间无论经历了多少痛苦和辛酸主人公都没有绝望过,而摧毁他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的竟是那个人。可是,有时候,阴谋和背叛只是表象,都是狠下心来保护一个人的方式。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来看看吧~!@@ 第一章 好奇害死猫 小不点是老魏送我的猫,白底黄花,这样的猫到处都是,没什么稀奇。我很喜欢,经常买鱼罐头给它吃。 可是,小不点四个月大的时候走丢了,我觉得应该是小区里的小朋友们喜欢把它抓走了,过去养过几只小猫小狗也是这样走丢了就再也没回来,也就没在意。 十天后,它再次出现时全身都黑乎乎的,要死不活的趴在我家门口,我弯着腰端详了半天,感觉那或许是一只猫,就伸脚踢了踢它。看见它脖子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珠时我才辨认出它确实是只猫,而且是我丢了的那只。我赶紧收回脚,这43码的皮鞋险些要了那小东西的命。 它的气味奇臭,我很纳闷,小不点是掉进下水道了还是被小朋友扔进垃圾堆了?转身回身到浴室拿出胶皮手套,拎着小不点的后颈,到卫生间拿起莲蓬头对着它猛冲了二十分钟,那身泥泞和油污总算是洗掉了,可是任凭我用了半瓶子浴液,小不点还是奇臭无比。这臭味很怪,并不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臭味,因为我竟然不能一下子形容出这像是什么臭。多年后我才明白,这是尸臭。 当时没多想,无奈的放弃了给瑟瑟发抖的小猫淋浴,猫还是很怕水的。 把它扔在阳台。打开卫生间的排气扇,掸了掸警服,准备去单位。 我的手刚搭上门把,就听见一直萎靡不振的小不点尖叫了一声——事后,我一直很怀疑那一声是不是小不点叫的,因为猫不该发出那样的叫声。那更像是女人的尖叫。 接着,我看到小不点似乎是大力的弹起来,撞到阳台门的玻璃上,它飞起的一瞬间我看到它浑身的毛都倒竖着,这是猫面对天敌或感到致命危险时的状态。可是我家阳台里除了几双鞋和一兜蔬菜就没什么了,我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几步跃到阳台,拉开阳台门,见阳台果然跟我印象中一样,并没有任何危险品或者什么动物。 小不点蜷缩在角落里发抖,我看到它的嘴角在流血,应该是刚才它惊恐中跳起来撞到阳台的门咬破了嘴或舌头,总不会是震碎了内脏吧?我赶紧搬开它的嘴,见它嘴里有一件东西。就伸手指进去扣,当啷啷的一声,这是金属落地的声音,我捡起那个东西,对着外面的太阳一看,这——似乎是个黄金的戒指,但不像戒指那样平整,它的边缘凸凸凹凹,似乎更像个小齿轮,就是手表里那种滚动的齿轮。很精致。不过它不是完全闭合的圆圈,小圈上有个豁口。 我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领,确实无法定义这个小圆圈是个什么,便看向小不点,却惊的倒退一步——小不点原本褐色的眼珠此时变得通红,窜过来恶狠狠的挠了我一把,我的左手顿时鲜血直流,这猫是怎么了?疯了? 我想制住它,把它扔进鞋盒子里,用鞋盒把它扣起来,它的力量却奇大,挣命似的抵抗我。我有些生气了,自己亲手养的猫挠的我鲜血直流……我连鞋盒带猫都顺着窗户扔出去了,我家是二楼,猫摔下去不会死的,但我确实不想要它了。小不点让我觉得怪异,心头烦闷。 我趴在窗口往下看,却见那摔开的鞋盒里空空如也,完全不见猫的踪影。我叹了口气,念叨着“这该死的猫得狂犬病了?”看看手上的伤,很自然的把那金色的小齿轮带在左手无名指上,尺寸正好。拿起钱包,直奔医院,想打狂犬疫苗。 可是到了医院门口我就开始头晕,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心说不好,看来那猫身上还真是有病毒,随之一头栽倒…… 恢复意识的第一缕知觉便是嗅觉,消毒水的味儿直冲我的鼻腔,呛得我迅速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经过几十秒的适应,才看清楚面前几米外是一面白墙。门顶上的天窗透进来细微的光。我坐起身,见弱光的下面有一道黑影,我警惕的抬了抬胳膊,那黑影也抬了抬胳膊,我晃了晃头,那黑影也晃了晃头。我放下心来,嘴角弯起,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得了职业病就是神经质了,大半夜躺在医院不睡觉,跟自己的影子相对无言……正自嘲呢,那黑影嗖的一声跃到了我面前。 几米的距离,一秒钟内,他的脸竟然已经贴在我的鼻尖上了。虽然我只是建国路派出所的户籍员,但我也是正经八百从人民警察学校毕业的,肌肉的反应速度远比大脑要快。我条件反射的一拳把那黑影揍了出去。只那一秒钟,我便放下了心,那是个有实体的黑影。额头上流下了一大颗汗珠,幸亏他有实体,不然就得吓死哥了……由于离得太近反而没看清他的样子。可是,他无声无息,爆发力惊人,在他贴在我鼻尖的那一瞬间却没有呼吸…… 那被我揍得蜷缩在地面的黑影哆嗦了几下,缓慢的站起身来。我一看,还真是一人来高。既然你是人就好办了,我把被子里的脚从床上移到地上,足尖点着地面,随时准备战斗。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不敢先动手,可是这时候我却发现,在微弱的光下,我的影子渐渐拉长,长到诡异的程度……我吓得退了一步,那黑影见我退到门口,似乎怕我跑了,迅速的冲了过来,用全身的力量将我扑倒。那家伙压着我,我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促使我拼命挣扎踢打,我能感觉到,那家伙不像看起来那么强壮、那么重,他似乎也不打算压住我,只是牢牢的抓住我的肩膀和左臂。慌乱中我看到了左手上一闪而过的金色光圈,他是要这个吗? 我抓住机会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卡住他的脖子,几秒钟后,我确定,他是不需要呼吸的……我是真的遇上了一个有实体的影子,而且他全身都是漆黑的,脸也是一团漆黑,分辨不出五官——也或许应该说,他没有五官。 我想求证,看他的脸是不是套了一层皮套,伸出右手去拉他的脸时手指却在黑暗中被无形的利器割破了,而他的双手明明还在死命的扣我左手无名指上的金色齿轮。 我疼得缩了一下手,心理的怒火顿时升起,管你是人是鬼,我若不拼了,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一拳招呼上去,打在他平平的脸上,这一拳我使出了全部的力气,那黑影顿时停止了动作,瘫倒在地。我想打开灯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在墙上摸索着,等我找到开关打开灯时,回身看地面,屋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一眼就可以望到头,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就什么也没有了,刚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那黑影没留下一丝痕迹,真的如影子般消失了。 难道我是做了个梦?我揉了揉眼睛,走到窗前把厚重的窗帘拉开,打开窗户。探出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真是讨厌。刚才那个黑影来者不善,可是并不想置我于死地,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这地方太邪门了,准备在床上坐到天亮,刚走到床边,一阵冷风吹过来,冻得我一个激灵,这病房里哪来的对流风?我回头看看窗户,又看看窗户对面的门。门……门……我抬手摸向那门上的透光玻璃,心理咯噔一下,那门上面根本没有玻璃……我看看自己还带着血痕的右手,头皮发麻。 第二章 被拾金 天亮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竟然也睡着了,看来困意才是最难抵挡的敌人。我揉揉太阳穴,起身去办理出院手续。 老同学穿着白大褂,推推眼镜,没好气儿的说:“姚远,我跟你说,下次再干这没谱的事儿你就路边儿躺着去吧!多大人了还让个猫挠的晕过去?我记着你也没有晕血的毛病啊!你大学毕业才一年,就被酒肉掏空啦?” 我挠挠头,周兴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一晃高中毕业这么多年了,他上了医大,以医者父母心自居,但对我的挤兑一直没停过。小时候我说不过他,现在我还是说不过他,只好陪着笑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到医院门前就晕了,按理说狂犬病也不该这么快就发作啊……” 周兴一边帮我办理出院手续一边说“别在那找借口,晕血就是晕血!这些药你按时吃,被动物挠一下不至于又晕倒又住院的!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派出所的户籍员什么时候也跟重案六组似的,累的没人样了?” 我叹了口气,决定不反驳他,他这人,你越是反驳他,他就越是话多。我确实不是晕血,要晕血在家就晕了,还能一路流着血跑医院门口在晕? 我赶紧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回家了。” 拎着一小包药打车回家,一进门我立马愣了,家里的每一个抽屉、每一个柜子都被翻动过,而且还是以很粗鲁的翻动方式“大爷的,偷到爷的脑袋上了?”想了想,觉得这话太粗鲁,改口说道“太过分了,我可是人民警察!不过,这事儿,报不报警呢?”一边念叨一边检查有没有物品丢失。 结果很奇怪,完全没有物品丢失,连相机、笔记本电脑、一千块钱现金都被当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屋子里翻得这么乱,他到底想要什么啊?”想到这我不禁冒了一头冷汗“难道,是这个?”我摸着左手的无名指,满心疑惑。 我不打算收拾屋子,也顾不打算报警了。我很清楚什么事警察管,什么事警察不管,也管不了。 把地上散落的现金带在身上,打车直奔京都金店,这家金店不是什么品牌店,但我跟老板有些交情,我把那个金色的齿轮从手指上脱下来,放到老宋面前,我还没说话,老宋就笑了“纯金!”我一挑眉“千足金?” 宋老板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是不是千足金还得用仪器测试一下才知道,肯定是纯金的不会错,不过这造型倒是挺特别的……” 我看了看这金色的齿轮,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老宋,你别光顾着审美,帮我测试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纯金?而且,我想知道关于它的更多信息。” 老宋把黄金齿轮递给身边的店员,交代了两句,转过脸看向我,突然满是惊讶“你的手……” 我低头一看,被小不点挠破的三道血口子又开始往外渗血,血液已经汇聚成滴……我摸了摸那伤口,并不觉得疼,也就没在意,或许来的路上太匆忙撕裂了…… 老宋手上的烟还没抽完,店员就把那黄金齿轮送回来了“这金子纯度很低,按理说,以现代的工艺应该不会出纯度这么低的金子……”说罢就为难的看看老宋,老宋点点头,示意那店员离开。 老宋又拿起那黄金齿轮看了看,掐灭烟,说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保证金子不会因磨损而改变形状,因为纯金很软,易磨损。二是,这大概不是现代的金子,如果是早些年的,或许会是这个纯度。” 我能看到老宋眼里那橙黄色的反光,以他对金子的了解,我想,我没什么可质疑的,问题是,就这么个东西,为什么会有人费尽心思的来夺呢? 我把黄金齿轮重新带在左手无名指上,或许,这东西于某些人很重要。于我,却如同路边捡了一盒软中华,可惜,我不抽烟。小时候学校就教,要拾金不昧,可是,如今哥是“被拾金”,怎么办? 从京都金店出来,老宋的话让我心不在焉,仔细的端详手指上的黄金齿轮,若是现代工艺,为了保证形状有很多办法,为什么要用降低纯度这个办法?而且目前能够冶金的地方是有数的,所以这点基本可以排除。这玩意儿若不是近代的,在早些年弄一块金子做齿轮也够奢侈的了……这不相当于拿人民币当草稿纸么? 我摸索着这个金色齿轮,捎带着摸到了被小不点挠的伤口,突然感觉有点痛,仔细一看,伤口已经凝结,再碰一碰,还是有点痛。我很纳闷,刚才在金店里都流血了我碰那伤口都没觉得疼啊? 过斑马线的时候,我足足等了二十多秒,绿色的小人儿蹦出来了我才往前走的。鬼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居然会有车闯过来…… 身子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很不真实,这不是个奇奇怪怪的梦吧?小不点疯狂、神秘黑影偷袭、家里被盗、车祸……你说我这回飞出去应该能醒了吧? 等我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车牌……只看到那是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车。 屁股上传来隐隐的疼痛,我才恍然“妈的,不是梦啊?” 我呲牙咧嘴的站起来,回头一看,压在我身子底下的是一个人。怪不得飞出去好几米我都没啥大事。我忙过去拉他“你怎么样?”我以为他是趴着的,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在我面前,心说这还是个外国雷锋,赶紧把他翻过身来,谁知——正面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没有脸……这个认知,让我在青天白日里惊得一身冷汗,我感觉这个没有脸的家伙似乎有些眼熟。可我还是吓得手一抖,后退了几步,想尖叫,声音却卡在喉咙中…… 这时候,一个头发半遮着眼睛的运动型小青年出现在那个“东西”旁边,翻腾了半天,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瞪了我一眼。 我觉得口干舌燥,可还是强压着不安问道“那个,是什么东西?” 小青年瞪了我一眼,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那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为了救你,牺牲了。”冷静下来我才看清,那是个人偶,只是,他很特别,外形几乎和真人一样,除了脸。他头上原本应该带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现在那鸭舌帽就在四五米外。我走过去捡起来。 小青年一边抚摸着身穿条纹衬衫的人偶一边悲痛无比的说“他叫刀尖,非常优秀!”然后气呼呼的背起地上的“刀尖”就要走。 我一瘸一拐的跟在那小青年后面“喂!小兄弟,小哥们儿!朋友?那小子!?”我追着他喊了半天,他总算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紧接着,我咬咬牙还是问出口“昨晚,在医院,我被人袭击,是你和你的刀尖干的吧?” 那小青年眼神一晃,低着头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回答我。 其实昨晚在医院,我摸到门上面的透光处没有玻璃便明白了,估计是有人在窗口外操纵什么。如今看来,应该是这小青年在操纵人偶。在无形中划破我的手指的应该就是控制人偶的钢丝线。不过……他的操纵方法一定很特别,也很高明。我脑子中突然浮现出千仞婆婆的脸,如果不是知道那人偶身上有钢丝,我大概会以为那小青年是用查克拉操纵人偶…… 第三章 朋友谈心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走进了几步“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也不想惹麻烦,这东西于我毫无用处,我可以送给你,只是,你能保证不在来打扰我的生活吗?最近这么混乱,我可吃不消。” 那小青年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月牙眼,他冷冷的看看我,一字一句的说“没用的。” 我挑眉,抬起左手,动了动无名指,晃动黄金齿轮“我把这个给你,你还找我麻烦有什么意义?” 他哼了一声:“你以为只有我想要那东西吗?刚才撞你的人,我不认识,我也不认为那是巧合。”我心里一凉,看来想摆脱并不容易。 说罢,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就大步离去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们想得到它?”你想拿就拿、他想夺就夺?耍我?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 可是他头也不回。 我的脑子突然有点不够使,站在街头思索了很久,直到乌云密布,几乎压到头顶了我才缓过神儿来。低头看看胳膊上的擦伤,决定去周兴那,不是为了包扎伤口,而是,我很想确定,我还是不是在原来的世界。 站在周兴面前时我已然是一只水嫩嫩的落汤鸡了。他推推眼镜,歪着嘴角,幸灾乐祸的很夸张。“姚远,让几楼的洗脚水泼的?” 我瞪他一眼“少幸灾乐祸了,看你美的,就跟那洗脚水是你的似的。啊呸!外面瓢泼大雨,你没听见啊?你才洗脚水泼的呢!你们整个医院都让洗脚水给泼了!” 他乐得前仰后合“你这猢狲,是不是私自下凡时走的水路?你二师弟没送你一程啊?这可都是无根之水啊!不是能多福多寿么?” 我翻个白眼“还多子多孙呢!那叫延年益寿!什么文化程度你!” 他这句话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我们十五六岁,活跃、自信、骄傲、无忧无惧。在黄昏后打架,在大雨里狂奔,在房顶赏月喝啤酒。 我说“别怕雨,这叫无根之水,能延年益寿。”周兴就骂我“你这猢狲,什么时候私自下凡的?”。 那时候我们都喜欢西游记,喜欢街霸,喜欢篮球。喜欢口琴。喜欢喝酒吹牛,喜欢说美女讲初恋。少年时代,那么美好,也那么遥远。 我接过周兴递过来的热水,轻轻抿了一口,这温热的触感让我从斗志昂扬的记忆中回到了狼狈的现实。我脱了湿透的上衣,一边喝一边靠着窗口看楼下人来人往,感觉心里和身体都舒服多了。可惜少年时代的爽朗与今天的泥泞对比,使我更感落寞。 转过脸,隔着杯中的水蒸气,我感觉周兴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似乎有说不出的担忧“你身上又是抓伤,又是大片淤青,又是擦伤,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这小体格也去打黑市拳了?不能啊……要不是我眼神儿不好,你连我都打不过……” 本来以为这小子要说出一句什么关心的话,没想到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按了按身上的淤青处,大概是被撞飞后摔的,这就不错了,好歹还捡回一条命呢。 “我打什么黑市拳啊……我这无欲无求的!我要是去打黑市拳了,这世上还有好孩子吗?”我慵懒的说着,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倒在周兴办公室的沙发上。 周兴撇撇嘴“那你这身伤是怎么搞的?”随手扔过一件白大褂给我盖上。 我拉了拉那白大褂,盖到脖子,低声说“车祸……不过,被人救了,只差一点儿你就在太平间骂我了!这不就弄了点伤么!你大惊小怪的。” 周兴把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我没兴致骂你!你要是找死也换个不扰民的办法!” 我把白大褂又往上拉了拉,挡住嘴,瓮声瓮气的说“我可不想死,可是有人不让我活,我有什么办法……” 周兴几步夸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当初我竭尽全力的救你,可不是为了看你怨天尤人的活着!一年了,你心里的槛还没过去啊?” 我心里突然堵住了,脑海中闪过密林、淤泥、鲜血、枪声……我坐直身子,僵硬着脸,花了两分钟平复情绪。然后原原本本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周兴说了一遍。 其实我知道自己活着不是在活自己这一条命,我还有很多责任和义务,我不可以消极,我要好好活着。 周兴的口气总算是从愤怒转为忧虑。 我低垂着头“不骂了?那说吧,我怎么办?” 周兴长长的出了口气,整理整理衣领,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 我一愣“小时候?” 周兴翘起嘴角“三太子家有个托塔周天王你忘了?” 我恍然大悟,周兴的父亲是古董收藏界的名家,博览群书,通晓古今,家财万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因为爱好古董收藏,周天王的江湖朋友很多,从社会名流到三教九流他都有些人脉,应该可以帮我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忙拱手“三太子,还望天王助我一臂之力啊!” 周兴扔过一件衬衫“别玩儿了!快穿好,跟我回家,自己找我家天王说去!” 远远的,周兴的车拐进了这座城市中最古老的那片老房子。在那里,还留有半个世纪前的阴森和肃杀,红墙灰瓦,五层小楼。在这个高楼林立、电气化、信息化的时代,再也没人愿意住在这地方了。可是想当年,这里可是最上层的人才住得进来的,周兴家的周老爷子就是受童年时期那种崇拜感的影响,无论如何也要买下留作纪念。周老爷子别出心裁的把顶层的二百多平米打通,装修的富丽堂皇的住在里面。真搞不懂这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我还嘲笑他,喜欢收集古董的人,连老房子也喜欢收集。 高一时,我跟周兴都十五六岁,我第一次去周兴家,吓了一跳。斜着眼睛问周兴“你们家是未被劳动人民发现的封建地主吧?”周兴嚷道“我家分明就是隐藏得很深的劳苦大众!”这时候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劳动人民总要翻身做主人啊!如今咱们是翻身啦!”我们俩闻言一回头,我看到一个强壮、高大的壮年男子站在我们背后,手里还拖着一个塔状的玉器,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当时这老爷子给我的印象——天神一般!从此我就在背后跟周兴说他是托塔周天王,还戏称周兴是哪吒三太子。 说起来,高中时总是混在周家,如今也有几年没来了,没想到以周天王的财力居然还窝在这么个地方,我很难理解。曾经也很想去究其原因,但那老爷子的心思是又深又广,可不是我们小辈人能懂的。 进门的时候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希望我的疑惑能够得到解答,也希望老爷子能真正解救我。 这次见到老爷子,他的精神头不减当年,仍然魁梧、矍铄,却没有当年感觉那么高大了,或许因为那时候一米七的我如今已经一米八一了,我失落的笑了一下,再也无法仰视周天王了…… 分宾主落座,老爷子说“小子,几年不见了,你又长高了!”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过去他都是拍拍我的头顶。我心里有些伤感,竟然好几年没来看他了“老爷子,您还是这么潇洒!不过您别光顾着享受,太胖了三高!”我拍了拍老爷子的高耸着的肚皮。 老爷子摇摇头“到了该发胖的年纪,控制饮食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趁着牙还行,多吃多占,免得躺在棺材里都铺不满!” 第四章 寻找突破 周兴冲我撇撇嘴。我咧嘴笑笑,虽然我说不过周兴,但是跟周老爷子倒是很投缘,一聊能聊大半天。我把这几天的经历跟老爷子大概的讲了一遍,有几个疑问,一是那黄金齿轮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有人为了夺它不惜代价?二是夺这东西的人都是什么人? 我摘下黄金齿轮,老爷子仔细端详了许久,最终说了一句“这是个古物,是一套,这只是金山一角。”说罢抬起头看向我,眼神一震“你的手……” 我低头一看,手上的抓痕又开始渗血,我用右手戳了戳那伤口,发现毫无感觉。我一把夺过老爷子手里的黄金齿轮,带在左手无名指上,在去戳那伤口,神经末梢似乎又开始工作了,我能感觉到一丝隐隐的疼痛。我反复试验了几次,都是同样结果,周兴似乎明白我在做什么了,震惊得张大了双眼。老爷子也明白出事了,皱着眉看着我。 停下来时我已是满头大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疲惫的抬眼看着周兴“完了……” 周兴让我镇定,并做了很多推测,比如这是一种罕见的毒素,类似于饮鸩止渴,你不带就会发做得更明显,带上反而发觉不了。又比如这是一种寄生的病菌,正在吞噬着健康的细胞,想把这病菌剥离,身体就会有些异常。虽说这事儿看起来怪异,但完全可以找到解决办法,所以不必害怕。 听了周兴的分析我心里略安定了些。这时候老爷子开口了“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和周兴同时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微闭双目,用大母手指和食指按了按两只眼皮,然后睁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我“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不死卫士吗?”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周兴就霍的起身,用极大的力气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看看周兴,周兴一脸焦急“快,去医院做检查。” 我又回头看看老爷子,老爷子正低着头侍弄手里的一把银色的钥匙。对于周兴突然拉我走,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似乎也并不惊讶。 跟着周兴上了车,周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脱力的趴在方向盘上半天没动。 我坐在副驾驶,见他缓过神儿来就追问“到底怎么了?什么不死卫士?你一定知道!快说啊!” 周兴看了看前方的街道,又看向我“那只是一个传说,先到医院检查完再说。我还是相信已知的科学。”他的表情很严肃,似乎这个检查的结果是至关重要的,我认识周兴十一年了,知道他的脾气,检查结果出来后,无论好坏他一定会给我个解释,也会尽全力帮我解决的,既然现在他不说,我便不再多问。 相信这个检查结果会是整件事情的突破口。 他专心开车,我掏出手机打给老魏“老魏,你还得帮我顶着,恐怕这几天我都不能去上班了。”老魏立马惊问“昨天不是说去医院吗?查出来啥病了吗?” 我叹口气“这病啊,一时半会儿治不好,我可能得休息一阵子了,下午我把病例送过去,跟领导请假。”老魏让我好好养身子,便匆匆挂断了。 到了医院除了对左手的检查以外还让周兴帮我做了一份假病历,血也抽了,尿也验了,检查结果还要等半天才能出来,周兴忙里忙外的,也没时间搭理我。 我打车奔派出所把病例交上去了,所长看了看病例,抬眼看我“痔疮手术?” 周兴说这假病历既没说的太严重、又可以多请几天假。我当时还直夸周兴有前途呢……连看都没看就拿来了……原来是这么个既不太严重又能多请假…… 我心里把周兴骂了一百八十遍,这个缺德货,居然写这个…… 赶紧跟所长解释“所长,医生说再拖一段时间就该严重了,现在做手术是最佳时机,做完手术得有一阵子不能下地,所以我得请一段时间假。” 所长看了看我的下半身“也没见你走路困难啊,痔疮就得靠养,这回做完手术好好休息休息。回去吧。”我给所长敬个礼。到更衣室把警服脱下来,穿上衣柜里的一套运动服,这时候老魏圆圆的脸从我身后伸过来看我,吓了我一跳“哎!你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吓我一跳!” 老魏靠着我对面的墙,抱着肩膀冲我一笑“痔疮了?”我把刚换下来的皮鞋扔到他脸上,他侧身一闪,闪开了。 “我衣柜不锁,你洗衣服的时候想着帮我把我这套也洗了,估计我得很长时间不回来,别给我警服捂长毛了!” 老魏咧嘴一笑“保证完成任务!回头手术完不能自理的时候需要我照顾你吗?你也没个女朋友,喝口水都没人给拿。” 我摇摇头“为了下半辈子不漏粪,我去北京做手术……”我心说,我这年轻有为的形象啊!是彻底让痔疮这俩字给毁了!周兴!我跟你没完! 老魏点点头“让家里人跟着吧,这事儿没必要自己硬挺。”我笑了“知道,我知道自己不是变形金刚,会告诉家里人的。放心!”说完我就拍拍老魏的肩膀,离开了派出所。 走出去十多米后,我回过身看着我工作了一年的地方,那庄严的警徽,那来来往往的同事,心理百感交集,如果我能救回自己,一定还穿着警服为人民服务。 到了医院,周兴的眼神很复杂的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走进他的办公室,我跟进去,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对我身体的宣判。 周兴坐在办公桌前,十指交握,低着头,抿了抿嘴唇。看来他是在挑选恰当的用词,以免刺激到我。我笑了“没事儿,你直说就行,不用委婉。” 周兴抬头直视着我,然后轻声说“这是一种未知的细菌,前所未见。它们来自你手上带着的黄金指环,同样,那个指环本身可以克制这种细菌。就像毒草、毒蛇,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因为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只有达到平衡才能共存,所以在毒物的附近一定有解药。 而你这个黄金指环上面的,就是一种侵蚀人体细胞的细菌,这个指环恰巧能与其相生相克,带着这个指环,那些细菌就在休眠状态,如果那指环离开你的身体,这些细菌就开始侵入你的细胞,将你的细胞俘获、控制。或许,还在改造你的细胞。因此,你以后不能摘,要终生带着。” 我脊背发寒,摸了摸手上的抓伤,咧嘴笑了“那不是挺好吗,以后谁敢惹我我就挠他一把,传染他,哈哈……” 周兴叹气“你就别强装镇定了,这不是儿戏,真的非常严重。危及生命。” 我泄气的咣当一声靠在沙发背上,再也坚持不住了,骂道“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倒霉……” 周兴推了推眼镜“姚远,这细菌,只这一批,全部进入了你的血液,即使你挠别人也不会传染别人。也别骂了,听我说点颠覆你世界观的。” 我立即闭嘴,坐直身子,知道他要讲不死卫士的事了。 周兴端起水杯润了润喉“我小的时候,八九岁吧,我爸得到了一个秦朝的墓志拓本残片,大概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不死卫士”,以黄金来选定,这黄金只出现一次,那个带着它出现的人将不死。这些选择不死卫士的黄金散落在中国各地,经过千年万年来挑选卫士。这个墓主人应该是创造这个“不死卫士”的重要人物,所以他把这件事记录在自己的墓志中,只可惜年代久远,拓本更是残片,只是墓志中的一段罢了。 永生不死这个诱惑太大了,那时候我爸还认认真真的搜集了几年相关资料,可是,最终也没有什么收获。当然不会有收获,这一切根本就是古人的迷信,如果真有一种方法可以令人永生不死,这个墓主人就不会有墓了,他自己都死了,可见世上是没有人可以永生不死的。 本来见你这个黄金指环时我没往那想,我爸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你发生的这些事似乎跟那个不死卫士的传说有点相似。” 我点点头,有些疑惑“可是,总不会是一只猫帮这黄金选定了我,然后送到我面前吧?太扯了!而且,我如果摘了这玩意儿就离死不远了,跟不死能扯上关系吗?” 第五章 狗血淋头 周兴喝了口水,缓缓的说“这是最可怕的,用一种细菌让人无法摘去,然后一生一世的跟着你。古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目的。” 我睁大眼睛“什么目的?” 周兴道“我总觉得,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从古至今,有的词义扩大化,有的词义缩小化,但不死这个词不会再有其他解释。墓主人在墓志中写这段,就一定有这回事。至少看起来是这么回事……古人这么做一定有目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我接道“秦朝早就灭了,都灭了两千多年了!能有什么目的?留下这些鬼东西干他妈什么!都是封建迷信!这些混蛋!” 周兴摇头“姚远,这个世界上,几千年来,最厉害的人物非秦始皇莫属。他是个狠角色,如果这一切是他的安排呢?” 看着周兴那副阴森森的嘴脸,我浑身汗毛竖起,瞪周兴一眼“你还是相信已知科学吧!” 周兴咧嘴笑了“这也只是个传说,不必太在意。当务之急是别被人夺了你的黄金指环,被夺了你可就死定了。至少要给我半年时间研究你身上的细菌,说不定我能找到办法治好你。” 我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你抓紧研究,跟多方敌人斗智斗勇的日子我可坚持不了太久!” 周兴翻了个白眼“你在我办公室呆着吧,人来人往的,安全。我去工作了!下班去我家住吧,我跟你作个伴,免得你半夜被人抬走,毁尸灭迹都没人知道。” 我躺在沙发上,嘴里念道“你跟我作伴好歹也有人知道我被毁尸灭迹了,是吧?” 周兴已经冲我挥挥拳头,走出了房门。 黄昏时分上了周兴的车,你看,人的命运天生就是不同的,我们的周大帅哥,刚参加工作就开着几十万的车、有单独的办公室,我则天天跑步上班;人家的爹直接给他一套24小时有人站岗的高档小区,还是三室两厅。我爹则给我一套两室一厅,看门大爷负责巡逻扫院的。同样是名牌大学毕业,人家天天救死扶伤、兼爱天下;我则搞搞户籍、添人进口……我幽怨的撇了周兴一眼。 周兴挑眉“怎么?” 我干笑两声“呵呵,那个,没什么,我想先去周天王那,还有些问题想不通。” 周兴也不答话,发动车子,迎着夕阳,奔那片开发商拆不起,矗立在那又很碍眼的老房子而去。 到了周家,周天王正在准备晚饭,周兴递给我一杯果汁,我端着果汁倚在厨房门侧“周兴跟我讲了那个秦朝拓本的事儿,似乎太玄了,老爷子,拓本上写的,你信吗?” 周天王正在切菜的手停了几秒,然后继续切菜,不经意的说着“那是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宝藏,谁有了它谁就拥有了一切。” 我撇撇嘴,看向周兴,想看看他的反应,周兴却坐在沙发上,两手捧着果汁杯,弯着腰,眼神涣散,像是在思考什么,或者说失魂落魄比较贴切…… 我坐到周兴旁边“在想什么?” 周兴回过神来,弯弯嘴角“没想什么,我觉得还是先调查想杀你、夺你黄金指环的人比较实际。” 我点点头“恩。对了,我称它为黄金齿轮。” 我摸着手指上那块不规则、凹凸不平的,类似齿轮的黄金。周兴点头“齿轮,恩,很形象。” 周天王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然后招呼我们上桌吃饭,我们边吃边聊,我请周天王帮我查一查开车撞我、企图用人偶偷我黄金齿轮的人都是什么人,如何才能摆脱。 老爷子答应明天帮我查,最后对我说“用人偶企图偷你黄金齿轮的人就不必查了,我略知一二。对他,只要你看紧了你的东西就行。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和周兴都很意外,放下筷子等老爷子继续说“那是一个神秘的家族,他们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没人知道。他们多次出现在图门江附近,自称操纵者。他们这个家族,每一代都会有几个人出世,所谓的出世是相对于避世而言的,整个家族的人都隐居世外,只派几个人出来与时俱进。他们有他们的原则,只偷,不伤、不杀、而且低调。他们把偷称之为探囊取物。我曾经跟他们上一代的出世者有些来往。你所说的那个,应该是刚刚出世的新一代操纵者。” 我点了点头“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他操纵人偶的手段很高明,人偶也很特别。他确实没有对我用杀招,还救了我一次。看来,21世纪了,江湖仍然存在。” 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一下“二十出头?这么小……” 周兴翻了个白眼,低头扒饭。他一项不能理解痴迷于飞檐走壁、仗剑天涯的我,高中时我捧着天龙八部死啃的时候,周兴总是看白痴一样看我。 老爷子接着说“江湖不仅存在,还分门别派,各有神通,不过,大家都在隐藏自己,你看街边卖菜的小贩,说不定他就是哪个门派的传人。你看路上飞驰而过的宝马,说不定里面的人就是哪个门派的纨绔子弟。江湖不是神话,江湖只是社会的另一个称呼罢了。” 我歪着嘴笑了“老爷子,你知道的太多了!” 老爷子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 这老爷子真是一本厚厚的活字典。我跟周兴的大学在不同的城市,这几年各忙各的,彼此多是手机联系,很少见面。跟老爷子更是多年没见。现在想来,果然是错过了很多新奇的故事! 想到这,我瞥了周兴一眼,他一般都是慢条斯理的吃饭,还喜欢边吃边聊。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急?一句话都不说。 我也低头扒饭,想想这两年的事,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干刑警,一次任务中出事了,赶上周兴在中心医院实习,他拼了命的救我,总算是把我这条小命捡回来了,周大医生在医院里的高尚形象也是那时候树立的,从那以后我们俩才又开始混在一起。出院后我就被调动到建国路派出所做户籍员了,真的消沉了一段日子,这半年才算是适应了户籍员的生活,如今又被那该死的猫拖下水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三个人似乎各怀心事。 吃完饭,我帮老爷子收拾,周兴起身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和老爷子对视了一眼,等周兴关上了门,老爷子问我“约会?”我耸耸肩“不知道……” 我跟老爷子一起看电视,期间也聊了很多关于操纵者、关于拓本的话题,九点半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老爷子。老爷子说“今晚你就住我这吧,走,给你铺床去。” 我忙跟上老爷子“不用,不用,我自己铺就行。” 老爷子打开一个房间的灯,说“你住这屋吧,周兴平时回来都是住隔壁那个房间。你在这,他肯定得回来住。我就不等他了,乏了。”我点点头。 老爷子困倦的回他的房间去了。 我心里盘算,这小子就算是去约会也不至于不言不语的把我扔在周天王这吧!再说,周兴要是有女朋友,怎么也会告诉我啊,心理正琢磨,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肯定是周兴回来了,我开了个小缝,借着门灯的光,我看见周兴浑身是血,吓了一跳,拉开房门几步冲过去,怕惊醒老爷子,只得压低声音焦急的问“怎么搞的?” 周兴摇摇头“不是我的血。”直奔到卫生间脱掉上衣扔进纸篓,然后用水龙头粗略的冲洗了头部,才松了口气,骂道“真他妈的恶心。” 我打开热水器,烧上洗澡水,又把毛巾递给他,他才一边擦脸一边说“我出去办点事,回来的路上被人泼了一身血。也不知谁家这么变态,大半夜的泼这个……居然还他妈是温的。”我觉得这事儿又好气又好笑“你没开车啊?” 周兴摇头“开车就泼车上了,那更吓人,我还不得以为撞人了……” “谁让你贴着墙走的!没扔个花盆下来算你运气好。”我的幸灾乐祸溢于言表,周兴眯起眼睛,能感觉到这是他要发飙的前兆,我赶紧改口“太不像话了!大半夜杀鸡就够变态了!杀就杀吧,鸡血还往外泼……” 周兴挑眉“鸡?这肯定不是鸡血!”周兴这话一出,我的脸就黑了“你确定?” 周兴点点头“鸡血不是这味儿,不过你也别瞎想,人血也不是这味儿。” 我点点头,心里想到了狗血淋头这个词。不知道该说可笑还是可怕。我长出一口气“不是我瞎想,最近邪事百出,明天还是把这血拿到你单位化验一下吧。你冲个澡吧,我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我这一路倒霉都有周兴帮忙,那些人,该不会盯上周兴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泼血就只是个警告。我是不是连累了周家父子?那些人既然能开车撞我,说不定明天周家就大火烧房了……我能听到卫生间的流水声,不知过了多久,我胡思乱想着开始做梦,一会儿看见周兴倒在地上被几个人打,一会儿看见有个人在我家翻箱倒柜,一会儿又看见我刑警队的师傅,他寄予厚望的看着我,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我看见自己痛不欲生的脸…… 师傅,师傅……帮帮我,我好累…… 第六章 完美的师傅 2009年7月,我大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北疆市刑警支队选中,毕业后直接进入了刑警队。带我的师傅叫陆志华,二十八岁,在刑警队干了四年。他的样子很亲切,性格也内敛,就像邻居家的哥哥,我一直不拿他当师傅,就连称呼都是小师傅小师傅的叫。他也不在意,总是笑着说:“姚远,看见你就像看见刚大学毕业的自己。年轻、乐观、优秀、无所畏惧,什么都能做好。” 我就一副拍马屁的样子,恭维的说“小师傅,你现在也是北疆最年轻最优秀的刑警啊!别一副宝刀已老的样子!”他确实是最优秀的,不然也不可能让这么年轻的刑警带徒弟。 他摇摇头,看着我说“你才是北疆最年轻最优秀的刑警!”然后拍拍我的肩,让我好好干。 这个时候,我心里充满了斗志,意气风发,发誓要为捍卫祖国尊严、保护百姓安居而不惜一切,奉献终生。 可是,在2010年的初夏,北疆市发生了一起重大枪击案,也是这件事让我一直痛苦。 被扫射成筛子的不是银行、不是珠宝店,而是北疆第一监狱的大门。在混乱中,炸狱了,九名重刑犯、死刑犯越狱。 又要追捕逃犯,又要追查枪击犯,整个北疆市公安系统忙的焦头烂额,百姓人心惶惶。 上头要求48小时内破案,领导们愁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可是,24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查到什么线索,没人知道这是谁干的,也没人知道这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通过子弹查枪支,知道这枪支是从国外走私过来的。“走私军火”这个信息,无疑为这个紧迫的案子雪上加霜。整个北疆市陷入了混乱。 小师傅看着最新传过来的资料问我“已经过去24小时了,有的逃犯开始抢劫、偷窃、甚至致人重伤。你觉得这一切是为什么?” 我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虽然在学校里成绩优异,但,在实战面前我终究是个初学者“是为了制造混乱?但,制造混乱要么就是仇视社会,要么就是想趁乱方便他做点什么……” 小师傅点头“说得对,他们对着监狱大门开枪,来势汹汹,制造混乱,一种可能是帮助里面的人逃跑,另一种可能是,趁机除掉里面的人。不过,这个方式,真的很疯狂。” 小师傅看了我一眼,接着指着资料说“目前,已经有三名逃犯因抢劫暴露身份,两名因偷窃暴露身份,一名在家中被逮捕,还有三人一直没露出马脚。他们身上没有钱,通缉令又贴的到处都是,藏在哪里最安全?而且能熬得过24小时?” 我挠了挠头“通缉令满大街都是,街面上应该是无处遁形的。那么,藏在朋友家?或者,化妆?又或者,找个建筑工地藏起来?” 小师傅摇头“有人被接应了,有人被杀死了。” 我瞪大了眼睛“怎么能断定?这才二十四小时,躲在某个角落,不吃不喝不动,完全可以啊!” “不是穷凶极恶,也不会这么疯狂。剩下这三个没找到的逃犯,是同一个案子被牵扯进去的。当初这个叫姜向阳的咬出了后面这两个人林超和高野,姜向阳被判了无期,那两个人则被判了死缓两年执行,两年期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当时是因杀人罪入狱的,都是不要命的主,林超和高野恨姜向阳,杀他应该没什么心理负担。当时是我破的这个杀人案,对那三个人的脾气有所了解,他们有仇必报。” 我点点头,震撼于小师傅的思维缜密。小师傅继续分析“林超和高野如果与这些枪击犯有关系,就能解释通了,先是里应外合的越狱,条件是出来后利用林超的途径走私军火,林超和高野可以为自己报仇也能够重获自由,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干上走私军火的买卖,最不济也可以逃出国避祸。” 我疑问“林超有走私的途径?”小师傅点头“林超一家原本是深圳人,他父亲参与过二十年前的3.11特大走私军火案,当时林超才八九岁,他母亲带着他搬到了北疆市。不过,后来林超长大了,干的一直是工艺品进出口的生意,说是有个亲属在国外,我调查他的时候才知道他父亲的事。可见国外那个并不是什么亲戚,而是下一代的联系人,只是,那时的林超还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保留了这个渠道却并没用它做什么违法的事。看到这群枪击犯的子弹分析材料我就想到,这件事会不会是林超策划的。” 我点点头“小师傅,咱们可以调查一下林超和高野最近的探监记录和监控录像。看看什么人跟他有接触。” 说查就查,我们迅速查到了林超和高野最近半年的探监记录,发现除了林超的母亲和高野的姐姐,并没有外人来探监,看着监控录像里的林母,可以感觉到她是个贤惠温和的女人,而高野的姐姐也是个干净端庄的白领,越狱事件发生后重案组第一时间就找到林母和高野的姐姐高慧了,她们都很担心,却毫不知情。 正在我和小师傅的推断走到了死胡同的时候,队里传来消息,已经追捕回五名逃犯,击毙了一名逃犯,在一个停工的建筑工地找到了一名逃犯的尸体,似乎是从十几层被推下来的(这个就是姜向阳)。目前还有两名逃犯逍遥法外。(林超和高野) 挂断电话,师傅皱着眉“果然不出我所料。事情经过应该就是我们推断的那样,现在队里已经带人包围了林家和高家。局长认为他们一定会跟家里人联系,但是,我觉得他们不会。” “那他们会怎样?”我催他快说。 “他们会出境,北疆最近的能出境的界碑在哪?”小师傅思索着,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我立马接道“我知道……最近的的是中朝国界。不过……知道的不太具体,大体位置是知道的。”我是北疆本地人,从小在这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鬼混,基本没有什么地方是不知道的,而师傅是大学毕业分配到北疆的,自然不知道。 小师傅道“他们刚把姜向阳推下楼,不见得比我们快!我就赌他走的是中朝边界。去拦截他们,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我开车,小师傅给队里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小师傅焦急的说“队长的电话、局长的电话,兄弟几个的电话,都打不通。” 看着前面长长的高速公路,车窗两旁飞逝的是相同的景物,我有点懵了,放慢车速“我们该不会已经开着这破车穿越了吧?” 小师傅叹了口气“小说看多了吧你!以后多看点益智的内容,幼稚!” 我笑笑“是是是,以后我改看鲁滨逊漂流记,绝对健康又乐观。那您老说说,现在联系不上队里,面对猖狂的军火贩子、逃犯、杀人犯,又毫无后援,咱俩就这么双枪赴会去?” 小师傅捏了捏下巴,他为难时就会有这个摸下巴的小动作,停顿了大概五六秒,然后说“姚远,快到交界处时把我扔下,你回去通知队里。” 我嗤之以鼻“不会吧,师傅,你就是要玩单刀赴会也得带着周仓啊!”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看来你也不是只看没用的书。不过,听师傅的,临近的时候,就让我下车,你回去搬救兵,不然就前功尽弃了。遥远,执行命令。” 我无奈的点点头。 第七章 难以承受之重 虽然我不如师傅懂得多,但至少我知道危险的时候不能让战友一个人扛着。小师傅一直教导我,国家培养我们、教育我们,却没有教我们贪生怕死。 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执行师傅的命令,我开着车直奔边界,师傅没来过这个交界处,也看不出我在自作主张。 师傅则一直在给队里拨电话,却一直打不通,真搞不懂是我们没信号还是他们没信号。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所有人都关机? 这条路已经是人迹罕至了,远远地看到了那片隐藏着界碑的密林,我指着左前方说“小师傅,界碑就在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密林里。但是我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更不知道界碑具体在哪个方向。如果他们没我们快,而又正巧打算走这条路,那这里就是必经之路。”小师傅点点头,一条腿迈下车,对我说“好了,我下车,在密林里隐藏起来,或跟踪或拖住他们,既然电话打不通,只能派你开车回去报信了。不然,凭咱们两个人两支枪肯定拦不住他们。这么危险的一伙犯罪分子,决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跑了。必须拼死一搏。” 我还在犹豫,觉得小师傅这个做法不妥,太危险了,正愁眉苦脸的看着小师傅。就听密林中传来刷刷刷的跑动声,这声音很熟悉也很清晰,只十几秒就看到密林中冲出一队穿着迷彩服带着面罩并且荷枪实弹的犯罪分子(cs里的匪才穿成那样。) 小师傅一个箭步就跳下公路右侧的护坡,冲进了丛林,他是铁了心要与这些犯罪分子周旋。 我心里也明白,必须把讯息传给队里,因为没有后援,真的跟他们短兵相接我们师徒就相当于送死。我们要做的,是拖住他们,等待大部队来收拾他们,可是现在大部队在干什么?根本联系不上。 我也随着小师傅的方向冲进了密林,两方对峙,中间隔着一条公路,一辆警车。 我找到一块天然掩体,保护好自己,却没找到小师傅。我一直没听到枪声,我想小师傅不敢开枪,怕暴露了位置。我也一样。由于我们也有枪,估计对方是想从后面包抄,毕竟人家人多。我一直没离车太远。 几分钟后听到一声闷响,对面倒下了一个。看来我的小师傅已经深入敌营釜底抽薪了,可是,这点胜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对面树上坐着一名狙击手,我和师傅都没注意到他,直到师傅腹部中弹我们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敌不动,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到小师傅中弹,我头脑发热,想冲出去拼了,可是,如果我就这样冒然冲出去就等于彻底失去了救回小师傅的机会。对方抓住小师傅,用枪指着他的头高喊“我知道还有一位人民警察,别观摩了,出来吧。” 没办法,从低处站起来,上了公路。我感觉得到狙击手已经瞄准了我的头部,我随时可能被爆头。我对他们喊“放了他!” 那为首的人很高,也很结实,小师傅身手虽好,但在受伤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自救了,我紧张的额头冒汗。 那人摇摇头“怎么能放他呢?我找的就是他!为了他,我浪费了六颗宝贝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小师傅疼的流汗的脸,上面有鲜血、泥土。 他一直在冲我使眼色,让我跳上车逃走,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去,不然这伙犯罪分子就要逍遥法外了。 可是我怎么能舍下战友、师傅就这么走了? 虽然从理论上讲把消息带回去才是正确的,可是,如果大部队赶来时这伙人已经过界了呢?如果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杀害小师傅呢?而且,狙击手正瞄准我,我一点也不怀疑他的准头。 对面的人还在说着什么,似乎是说要报仇,然后殴打小师傅。 我喊了一声“你究竟是谁?”那人转过身看向我,冷哼了一声“我是林超。”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是计划好了在走前要找小师傅报仇的,很多线索是只有小师傅才知道的,小师傅能够根据线索追到这里,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果然是有仇必报,这一点小师傅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还拼命追来送死?我顿时觉得很没底气,这个林超阴险的可怕。 这时候,奄奄一息的小师傅从地面嚯的窜起,一脚踢在了林超最脆弱的地方,林超吃痛倒地,小师傅大喊“回去报信!”顿时有枪声响起,“把我的那份也活出来!”在那一秒我窜上了车,狙击手的子弹在我耳边飞过,震得我耳膜生疼。 或许,震得我耳膜生疼、眼泪直流的,是师傅的那句话。 调转车头,车的风挡玻璃被打碎,我的左胸中枪,我却并没感觉到多么疼。我开到最大时速,疯了一样的往回开,边开边哭。转了一个弯知道他们追不上了就边开车边用手机不停的给队里打电话。十几分钟后队里的电话终于通了。我先汇报了这边的紧急情况、位置,请求增援。最后,哭着喊“混蛋!我师傅要死了,要死了……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由于身上有个弹孔在失血,也由于太悲痛,挂断电话我就昏了过去,车也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后来事情结束后我在医院醒来,有人告诉我,在那一个小时里,全市有六处被安放了炸弹,都是以手机信号引爆,队里的院墙外地下也被安放了一颗,当时所有人员都撤离了,拆弹专家忙的不亦乐乎。安全起见,全市的手机信号都屏蔽了。只有对讲机还开着。所以在那一个小时里,座机无人接听,手机没信号。我自嘲的笑了一下,那个林超还真是思维缜密,策划的天衣无缝。我们就像傻瓜一样,自以为在保卫祖国和人民,可是,其实这个念头都已经成为了敌人算计我们的筹码。而我的几乎完美的师傅,却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也要往里跳,因为他是警察,无论敌人出于什么目的,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他也不会更不能在恶势力面前退缩。 我的师傅陆志华,二十八岁,北疆市最优秀、最有前途的刑警。他选择了捍卫正义,选择了为刑警的天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死前说“把我的那份也活出来。”我记忆犹新。 当大部队赶到时,那伙人已经出境了。而小师傅的尸体就躺在那片密林的边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在泥土和鲜血中逝去。 师傅的死使我成了众矢之的,由于当时我方只有我们俩在场,我无法证明这样的结局是最理智的判断造成的结果。我也不想去参加什么狗屁总结会。无论上级如何责难,甚至让我背黑锅,在小师傅的遗照前面,我一句也无法为自己辩白。只能泣不成声。 他确实是死了,在与我共进退的时候,为了保证我能活下来并把信息送出去。 或许我是自私、懦弱、无能的。所以当必须有一个人为正义而死时,死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他。他的父母、妻子……会怎么想呢? 我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帮助他们,替小师傅尽一点责任。 这件事成了我心上的伤,开始的两个月我总在想如果当时我拦住师傅不让他去,如果我说不知道最近的界碑在哪,如果到了密林附近我不让小师傅下车……本来事情可以不是这个结局的,我却错过了每一个改变结局的机会。后来,我不敢去想了,想起来我就觉得有很沉重的自责,这让我痛不欲生。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师傅,你知道吗?一个人承担双份的生命,真的是难以承受之重。 第八章 夜半遇袭 这个忧心忡忡的梦在一阵玻璃破碎声中转醒,我微睁开眼,天蒙蒙亮,还看不真亮,三个黑影从窗口落入房间。 破窗而入,必然不怀好意,我紧绷着全身肌肉,只等他们靠近便突然发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他们没靠近我,反而先把房间的门打开了。从房间门外进来一个人,身材魁梧。 一个小个子问“解决了?” 进来的那个人说“一个小白脸医生,还不是一手刀的事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人一定是先去了周兴的房间,解决了周兴才大摇大摆走到我这个房间的。客厅另一侧还住着周天王,不知他怎么样了。 那带头的人又说“咱们算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得速战速决。” 我按耐不住了,正要摸过床头的烟灰缸跳起来开战,却听一声巨响,房间门被硬生生踹开了,是周兴站在门口。那几个歹徒都是一愣,我趁这个机会飞身跃到门口,站在周兴身边,周兴递给我一把扳子,我握着扳子顿时就感觉踏实了,周兴冷哼一声。 听到这声冷哼,那几个歹徒才回过神来,小个子不满的骂了声“妈的,老鬼,你不是说解决了吗?”那个老鬼念道“这个小白脸医生,迷香不管用,居然还没被我打晕?这怎么可能……” 我伸手抹墙上的开关,灯一亮,屋子里四个歹徒便露了相。周兴撇撇嘴,抬起手上的锤子,列好架势“你们不知道,我这个小白脸医生,业余爱好是打架斗殴!”话音未落,一锤子砸过去,老鬼一闪“那就让你鬼爷看看,你配不配做个打手。” 我也把扳子挥向那小个子,一个肌肉男帮小个子夹击我,我左右兼顾,飞起拳脚,毫不放松。 二比四,对方又都是狠主,我跟周兴占不到便宜。 小个子被我一扳子撂倒,满口直流鲜血,气急败坏的骂“不是用了迷药吗?怎么这俩崽子都这么精神!” 周兴那嘴平时就不饶人,这时候正是盛怒,也骂起来“真他妈没文化!在医生家里用迷药,你怎么不去警察局抢劫呢?” 听到这句,我差点乐出来,周兴那手法,那风格,还跟过去一样,稳准狠,典型当流氓的料,居然还穿上白大褂了,没天理啊…… 一分心,被人踢了后背一脚。顿时心里冒火,下手又重了几分。 一番打斗,从卧室打到客厅,人仰马翻,谁也没能制服谁,彼此对峙。 我问“你们图财还是害命?” 那个老鬼摇摇头“只想带你走。” 周兴在嘴边斯了一声“话说明白,为什么带他走?你们是什么人?” 老鬼摸摸自己的光头,然后皱着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小子,值一百万。江湖上已经下了悬赏令,我们不赚这笔钱,也会被别人得去。在这条街上,我们兄弟几个可是近水楼台。” 周兴瞟我一眼,调侃道“价儿不低啊……” 我叹口气,无奈…… “恐怕你们没本事赚这笔钱,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体力跟你们耗。”我觉得他们很急,恨不得马上搞定,然后离开这里。不知什么原因。所以我打算拼尽体力跟他们耗下去。 老鬼咬牙切齿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指着我“跟我们走。我们不想杀人害命。我们是打手,不是杀手。但是别怪我不守行规,断我财路的人,照样做掉!” 我看向周兴,周兴轻轻的摇摇头,不让我动,这时,客厅里最大的那盏水晶灯亮了起来,周老爷子再次天王一般的出现在我眼前,他拿着枪,顶着老鬼的头“到我家里来抓钱了?” 老鬼没回头,脸色却骤然一变“四、四哥……”周天王拿过老鬼手里的枪,顶着另一个匪徒的头,示意我搜身,我搜了他们一遍,找到了几个麻醉针、一捆迷香、三把匕首。家伙齐全,还真是来索命的。 周天王手上的枪慢慢的离开了老鬼的脑袋,指着老鬼的后背说“走吧……” 老鬼拉着另外几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外走,那个小个子一边走一边擦头上的汗,似乎吓得不轻。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了,朝阳射进窗口,映得周天王像是闪着金光。 “老爷子,他们……”我刚开口周天王就抬起拿枪的右手摆了摆,意思是不要问。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揉着左胳膊。 我只好住口,因为问了他也不会回答的。 周兴似乎也很惊讶,口型从“=”变成“o”。 周兴惊叹地说“没看出来,我爸还挺酷的!” 听他这么说,我也笑了“咱家周天王,果然不是普通的老头儿。”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我跟周兴都倒在沙发上,松一松紧绷的肌肉。 周兴撇嘴“还真是,我得好好问问老爷子,背着我都干了什么!” 我嗤笑“得了吧,周天王根本不想说!再说,他的传奇经历,你最不爱听!~” 周兴点点头,思索了半响,问“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说“直觉上,这伙人应该是开车撞我的那伙。这么直接粗鲁的方式,如出一辙。”周兴道“看来咱们得弄点武器防身了……”我点头。 想起老爷子刚才往回走的姿势,心里感觉怪怪的。我推推周兴“哎!去看看老爷子,他左胳膊好像受伤了,往回走的时候一直在揉。” 周兴一听,忙起身往老爷子的卧室走。 看着周兴的背影,我轻声的叹气,终究还是连累了周家。 看看窗外渐渐清晰的世界,天亮了,我该何去何从…… 我正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感慨,周兴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青着脸说“我爸不见了……” 我霍的跃起“什么叫不见了?” 周兴抬起手,手上攥着一张纸,我打开来看,写着几个极潇洒的毛笔字:辛卯年丙申月辛丑日白山黑水 我问周兴“这是老爷子的字?”周兴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老爷子写毛笔字……过去他没有写毛笔字的爱好啊!不过,刚才看他房间里确实有毛笔架。” 我皱着眉“你多久没回家了?过去?多久以前的过去?五年前?十年前?” 周兴一愣,叹口气“先别指责我,我回家的时候我爸都在忙着给我做饭,其他时候,他在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年纪大了开始写毛笔字了?” 我瞪他一眼,低头看那纸条。 周兴愤愤的坐下“还说我,你又多久没见你家老太太了?你知道你老爸老妈每天在做什么吗?我们从上大学就离开父母,到现在也有五年了,这几年他们的兴趣爱好有什么变化,我们怎么会知道啊!”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长着不安分的神经,大学几年中,寒暑假也不回家,跑出去四处折腾。工作后这一年,也只有过年才与家人团聚了几天。要问我父母天天都在干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他们身在异国他乡,我甚至想不起给他们打个电话。 不是这件事,我们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青年才俊、社会栋梁;仔细想想,其实我们连自己的父母每天是怎样过的都不知道。我泄了气的坐下来,拍拍周兴的肩“我们都太不懂事了……”周兴没说话。 两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的,沉默了很长时间,五分钟、十分钟…… 老爷子到底去哪了?总不会是去公园打太极了吧? 我突然抬头看周兴“你为什么认定老爷子是失踪了?他不是自己躲起来了吧?” “咱们俩坐在客厅,对着门口,老爷子要是正常的走出去,我们当然能看见,而且也就间隔了五六分钟,我去他房间就不见人了,窗户一直开着,应该是从窗户出去的。老头子无缘无故跳窗户干嘛?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不是书法作品,是纸条!说不定这不是我爸的字而是劫匪的字,或许他被劫持了……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事情恶化了“看来那帮人要用老爷子威胁咱们。” 周兴摇头“我也只是胡乱猜测,如果是劫持,也不会无声无息的把我爸弄走的,不过,我确实很懊恼,你说这大活人凭空的就不见了,今天怎么这么乱!” 我叹口气“周兴,是我连累了你和周天王。如果他们要对换,我肯定把老爷子换回来。”周兴直直的看了我几秒,很严肃的说“想什么呢你!那可是周天王,你以为他是善类啊?估计他另有安排……不知道这老爷子在搞什么鬼。这几年不太回家,我是真的不了解我爸了……”知道他在安慰我,我心里更不好受了,摸索着手里的纸条笑骂“滚蛋,哪有说自己老爸不是善类的……” 周兴看着我手里的纸条,撇撇嘴“这纸条上写的辛卯年丙申月辛丑日白山黑水,什么意思?” 我说“这应该是时间、地点。这个阴历日期上网查一下就知道了。白山黑水是泛指东北,白山指长白山,黑水指黑龙江。” 周兴一边掏出手机在网上查这个阴历日期,一边骂“这地点也太他妈广泛了,整个东北,你让我上哪赴约去!” 第九章 长白山天池 我继续说“长白山和黑龙江是不交接的,但黑龙江的支流松花江发源于长白山天池,在北纬42度东经128度附近。白山黑水唯一共存的地方,其实就是长白山天池。”周兴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去卧室找出两套周兴的衣服,扔给周兴“我说我博学你信么?” 周兴说“信,你要是不博学,哪能跟我天神一般的老爸聊得来!”周兴一直觉得周天王神神叨叨的,可能是信仰问题吧,周兴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只认可已知科学,其实也对,不然学医得吓死。而我是个感性和理性相结合的个体,对周天王的一些话虽然不全信却很感兴趣。 周兴突然抓住我的手说“辛卯年丙申月辛丑日是今年阴历七月十五,也就是——鬼节。” 我噌的站起来“都说七月半鬼门开,如今真的有人勾引我们进鬼门关!这字条果然是写的时间、地点,看来那些人还是为了这个小东西来的……”我摸着手上的黄金齿轮。周兴看着手机继续说“8月14日就是鬼节了,也就是——后天。”我刷的回头看周兴“靠!那赶快准备!” 两人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两大包,一人一个双肩包背在身上,穿上户外登山的行头,十足的游客装扮,可我们的包里——有斧子、绳索、迷香、麻醉针、短刀、匕首。火车安检肯定是过不去的。 下午准备出发,周兴从地下车库里开出一辆大吉普,我咧嘴一笑“行啊,三太子,设备齐全啊!” 周兴叹口气“我这太子的身子司机的命!死到车上来!出发了!” 我飞身上车,希望能快点、再快点。 而周兴却不像我这么紧张。五六个小时的路程,周兴开的很稳,车窗外暮色渐深。 看着路两旁飞逝的景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伙伴却默默无言。我知道他担心老爷子,可又怕我自责,因此一直不敢表现出他的担忧。我也不想多说一些自责的话,那只会让他更小心翼翼的维护我的自尊心。看着无边狭长的高速公路,拧开矿泉水,大口大口的往里灌,凉凉的液体流入胃里,感觉格外凄凉。 晚上八点多到了二道白河镇,这是景区外围最近的地方了。我们准备先住下,反正是后天才到指定的日子,明天可以做些准备,四处打听一下,看看有什么收获。 老爷子的手机扔在家里床头上,走时周兴就带在身上了,停好车时,老爷子那黑色摩托罗拉手机居然响了,收到一条短信:“碧水之间”。是一个陌生号码,周兴暴躁着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 我抓过摩托罗拉,把那个电话号码输入我的手机,上网搜索,这是个北疆市的手机号码,我立即打给老魏,让他帮我查这个号码的开户人,结果十分钟后老魏回过电话来,说这是用一个中年妇女已经挂失了的身份证办理的卡,售卡业务员每天见的人多的数不清,根本无从查起那个办卡人的外貌特征。老魏还悄声问我,是不是参加了什么秘密行动,我愤愤的挂了手机。捏捏太阳穴,对周兴说又让人耍了。 周兴咬着牙骂了一句,我拍拍周兴的肩膀“得了,先住下,明天再说。”我们下车,在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入住。 一夜,我能感觉到对面床上的周兴翻来覆去,我也睡得不踏实,可是想到一直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后面还有闯龙潭虎穴等着我们,不保证睡眠死得更快!尽量让自己别多想,赶紧入睡。 清晨,我们赶在第一批上山,把吉普车停在黑区大门外的停车场,按照旅游的程序,先是环保大巴,再是越野车,很快就到了山顶。下了越野车以后继续往上步行,才能看到天池。 长白山位于吉林省的东南部,是我国最大的自然保护区之一,长白山天池也叫白头山天池,很多中国人已经忘了长白山还叫白头山了,可是几个韩国大学生却举着“白头山”字样的条幅,站在长白山上喊还我河山。听了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跟周兴都背着很沉重的登山包,也不急,距离七月十五还有17个小时。在人流的中间慢悠悠的走着,我对周兴说“要看到天池很不容易,这里海拔高,气候变化多端。上山前可能阳光灿烂,但到了山顶可能就会风起云涌。在云遮雾罩下,天池就像羞涩的少女,藏起来不愿与慕名而来的游客见面。因此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看不到天池,只能带着遗憾回去。”周兴撇撇嘴“卖弄!”我嗤之以鼻“早知道说我博学你不会信的。” 这里风大,没有任何树木,只有岩石和黄土,看上去好像戈壁滩,很荒凉。虽然还没有看到天池的真面貌,但是周围奇特的景色已经足以醉人,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知心朋友、壮丽山河,如果没有最近遇到的这些破事,此时此刻心境该有多美好! 在海拔2000多米的山上,我们突然看到一片蔚蓝色的湖水,就象镶嵌在群山中的一面镜子,镜面中映照出蓝天白云和对面群山的倒影,极清澈。我看看周兴,他也看看我“碧水之间。难道是这里?” 这湖很干净,周围的景物也单一,一眼就可以看通透,没什么特别的。周兴对我挑眉“等?”我说“都到这了,上去看看景色在回这来等吧,不到明天那人不会出现的。” 想到这便放松了一些,我和周兴继续往上爬,打算去看看那人间仙境。 天池像一块纯净的蓝宝石,蓝的令人心醉,美得令人叹息。我们爬上了一个个高坡,从各个角度观赏美景。天池形状如漏斗,积水成湖,天池周围耸立着由火山岩石灰形成的16座山峰,海拔均为2500米以上。山峰千姿百态,风光绮丽。 天池是个古火山口湖,也是松花江的发源地。 我两手叉腰,扭动着浑身筋骨,懒洋洋的对周兴说“如果我是那人,让两个傻小子在湖边傻等,我自己会站在这个高坡上居高临下的观察,伺机而动。” 周兴听了这话,警惕的看了一遍周围的人,一会儿转回来看我“没什么可疑的人。” 我扑哧笑了“别当真,我也是瞎猜。”周兴瞪我一眼,举着地图,自顾自的去勘察地形了。 我嘴上无心的说着,心里却沉甸甸的,如果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一个组织、一个犯罪团伙,我们怎么脱身?…… 用力晃晃头,必须理清思绪,现在敌暗我明,实力悬殊,还谈什么救回老爷子?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连人家究竟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办法。 不过,就算是最糟的结果,我已经做好了拿自己换老爷子的准备,也算我没有再造罪孽。 我看了一眼傻乎乎举着地图的周兴,希望他别出什么幺蛾子。这人精明了二十六年,可在这些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灾祸面前他也是一样无计可施的,终究,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找了个山壁凹陷处避风,这里恰好能观察到湖面的情况,窝在这吃了几片面包,一直等到天黑游人们散去。 夜幕到来时,寒冷也随之而来,夏季的长白山虽然不像连绵雪山那般冷峻,却也够我们受的,幸好风停了。周兴想点起篝火,被我阻止了,本来就敌暗我明,再在这漆黑空旷的山上点燃篝火,那不是活靶子么!周兴只得作罢,搓搓手,坐在我对面哼唱光辉岁月,一副沧桑小男人的德行。我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其实我们穿的并不少,可是在终年积雪的长白山吹了一天的风,肯定会冻坏的。天黑透了,加上长期处在低温状态下人容易犯困,可一旦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即便醒过来也会大病一场,我不敢松懈,一直挑衅周兴,把他年少的糗事一一拿出来调侃,逗他说话。我们聊了很多,把这几年大学里的事互相念叨了一遍,当周兴说到被大四的学姐吓跑的那段时,我笑的肚子痛。正笑呢,看见湖边泛起蓝色的光,还好我们都没睡过去,周兴推推我“包抄?”我点点头。 沿着山壁从那蓝光的侧面一左一右的包抄过去,那绝不是一束单一存在的光,一定是有人拿着什么光源,或者燃着了篝火之类的。 走到近处我才看到,那是一个包着蓝色灯罩的灯笼。从二十米外看,灯下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当时就有点懵了,我们还是太嫩了,一个灯就把我们都逗出来了。离得远,天又黑,无法通知周兴。正着急,就听一声闷哼,对面传来打斗声,那灯也被踢翻倒在地上,我看到周兴被反剪在地,在我这个角度借着灯光和月光看得见周兴却看不见与他打斗的人,我在他们背后,悄悄潜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魁梧的背影,穿着米黄色的夹克和长裤。我抡起斧子毫不犹豫的向那人的大腿劈去,可那人却毫无反应。就这么任我锋利的斧刃留在他的大腿里。他不叫,也不动,仍旧死死的按住周兴,周兴听见我的声音,挣扎着反击,迅速的脱离了钳制。可我觉得很不对劲,再怎么受过训练也都是有神经系统的血肉之躯,只要是人,遇到外界突如其来的疼痛都会有条件反射,可这个家伙,就像块木头……在我思索的这一瞬间,周兴与那个家伙已经掐在一起,我依然只能看到那家伙的背影,周兴正好与那家伙面对面,突然大叫“不好,上当了!”我一下子领悟了为什么刚才觉得不对劲,他的衣服,破损处没有血,流出的是细细的沙……那不是个敌人,而是个傀儡,他出现了——操纵者。 第十章:勾魂孤灯 我跟周兴合力按住那个人偶,他的力量很大,肯定不是一包沙子那么简单。我从小腿口袋抽出一把匕首,去割那人偶身上的丝线,却发现那丝线非常坚韧,寻常的匕首根本割不断。我掏出打火机大声说“出来吧,不然我烧了他。” 那人偶随着我的话音迅速瘫软,倒在地上。就在不远处,刚才打翻的蓝色灯笼幽幽的悬空起来,朝我们飘过来。周兴骂了一句,我把匕首重新插入小腿口袋,握着斧子直起身“别装神弄鬼了,出来吧。” 周兴一听,迅速从身上找出手电,对着那蓝灯一照,就看见一个刘海遮着眼睛的小青年穿着米黄色t恤和米黄色休闲裤站在我们对面。果然是他。我撇撇嘴“黄色的衣服在蓝色的灯光下是看不见的,可惜这个对我来说只是个常识,你的神秘感消失了,小青年!” 周兴一屁股坐在那人偶背上,骂道“就一小屁孩儿啊!还挺会装神弄鬼!”对面的小青年却用僵硬的普通话反驳道“捉你足矣。”那小青年的手一动,就听周兴“呃”的一声。我回头看,他已经被那人偶缠住双臂。 我们都忘了,那是个人偶,人分前面后面,胳膊不可能掰过来抱住后背上坐着的人,可是人偶可以做到。 再看那小青年,手一用力,周兴就被人偶拖着往他的方向走去。周兴也在尽力的抵抗着,可是那股力量似乎巨大无比,周兴根本争不过。 我提起斧子几步跃到小青年面前,斧刃对着他的脖子“放了他。” 那小青年一闪身就躲过了我的威胁,停下手对我说“我来带你去见周先生。” 我和周兴一听这话,立马僵住,是啊,我们是来找周老爷子的,在对手面前已然暴露,还有什么筹码?好一盏勾魂孤灯啊! 在那蓝色的灯光之下,前面那一人一偶就像自地狱而来,正带着我们踏入鬼门关。 沿着曲折的山路攀爬了很远,越走越冷,越走越困,方才的打斗消耗了很多体能,如今又是漫长坎坷的步行。开始时我们都沉默着,反正我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凭杀剐,只求换回老爷子。周兴则是窝了一肚子火,心里不知琢磨什么损招呢。他是医生,也算见惯了生死,面对这奇人倒是毫不畏惧。 周兴对我挤挤眉毛,又飞了个眼神,示意我擒住那个操纵者。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万一那家伙被擒住后死也不说出把老爷子藏在哪,偌大的长白山,我们上哪找去?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小青年的确只是个领路的罢了,他始终没动杀招,就像老爷子说的,操纵者不杀。那么,他一定只是个小喽啰,背后还有大boss,我们擒住这个小喽啰,他在来个鱼死网破,于我们没好处。到现在这一步了,什么也没有老爷子的安危重要。而且这小青年言语间透着尊重,比如他称呼老爷子“周先生”,比如他说是来“带路”的,并没说什么胁迫或者命令我们的话,所以我们应该还是有筹码的,只是我们还搞不清楚我们身上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罢了。 周兴用鄙视的眼神斜了我一眼。我叹口气,也许我真的变得优柔寡断了,也许我真的怕了……怕身边的人只一瞬间便永远的离开我。怕是我的一念之差害了他们…… 那操纵者开口了“不必考虑偷袭我,我只是带路罢了。”周兴有点尴尬的看看我,又轻声哼了一下。 我接道“是什么人想见我?” 那小青年揉揉头上的刘海,露出了两只明亮的月牙眼“这个不能说。” 我点点头,打算捡比较好交流的话题聊聊“你很爱惜你的人偶?” 他哼了一声,郁闷的拉着长声“我的刀尖!!!!” 我哑然。看来我是非常不善于交际的…… 周兴伸手拍他的肩膀,他迅速的闪开了,搞得周兴又是一阵尴尬,讪讪的收回手“小破孩儿,你多大了?” 我心想,好歹我把人家当做小青年,这个周兴,真以为前面这个是个孩子? 那小青年看了周兴一眼“二十,赵氏。”我很惊讶于他没瞪周兴一眼在挖苦两句,看来人长的帅就是好办事!我撇撇嘴。 “赵适,你是哪个适?胡适的适还是士气的士?”周兴见着冷若冰霜的小青年给了他点好脸色,立马来了兴致,继续跟那小青年攀谈着,长夜寂寥,任重道远,他磨磨嘴皮子也好。不然这夜路,真的像是地府里的黄泉路…… 那小青年脚下一停,看着周兴,大约三四秒钟,然后又重新迈开步子,边走边说着“你真不知道?赵氏是姓氏。” 我有点纳闷了,这孩子说话真奇怪,这年头都是说自己姓什么名什么,哪有说氏的啊?而且,谁家还有氏啊?几百年前就已经简化掉了,姓氏合并了啊。 周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姓什么?” 那赵氏小青年不在说话,无论周兴怎么问他都不答话。 再后来的路途就有些险峻了,左面是岩壁,上面甚至结了冰,脚下是只有一米多的峭壁,峭壁外面便是万丈深渊。我们走的格外谨慎。 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应该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当你身边的是最信任的朋友,前面是个普通话都说不流利的男孩,在无尽的黑夜里,行走在山间的峭壁上,你的头脑也会变得迟钝,甚至只想着到达目的地,而完全不会去想其他的。所以我没有察觉事情的变数。 太阳初升的时候,第一缕朝阳照在我们身上,已经是早晨四点多了,走了四个小时,我们三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赵氏小青年还要用手操纵人偶一路行军,更是疲惫不堪。我问“你昨天就是沿着这条路去找我们的?”他点点头,话都不愿意说。 也真难为这小子了。不过转念一想,他是代表某种势力来威胁我的!我干嘛要可怜他啊?算了,好歹人家还救过我一命呢,这个时候就别把敌我分的那么清楚了…… 我也问了他为什么后来没再来偷我的黄金齿轮,本以为他这种级别的高手不偷到是誓不罢休的,他看了看我的左手,别过脸去,并不答话。 又走了十几分钟,就看见前面的崖壁上有个鸟窝,那小青年走过去沿着鸟窝走了三步,在他脚踝的位置摸索岩壁,最终听到轰隆隆的开门声,露出了一米宽的缝隙。我跟周兴对视一眼,知道得开始做好战斗准备了。 周兴边往里走便掏出香肠、士力架、牛奶。我们俩分食。我走在最前面,周兴在中间,那小青年走在最后面,周兴掏出一根香肠递给他,他没接。估计是怕有毒?他有此顾虑也在情理之中,如果那小青年给我食物我肯定也不会接。周兴很不高兴的收回香肠。 我跟周兴慢慢的走,大口大口的吃,心里琢磨着,能把这浩大的长白山挖出这么大一段空洞,真不是普通的人力可为,看来这幕后boss真的不是一般人!可是,是个什么样的“不一般的人”会想夺我的黄金齿轮?我抬起左手,看看无名指。难道这些夺我黄金齿轮的人是为了那个拓本上的记载?这么有实力的人,不会这么小儿科吧?不死什么的,其实很不靠谱啊…… 就这样慢悠悠的在通道里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前面出现了三岔路口,我回头问“走哪条?” 小青年道“中间的,所有岔路都走中间的。” 我点头,无意的说了句“所有岔路都走中间的就能见到周老爷子了?” 那小青年“恩”了一声,明显也是无意识的就回答了。 我回头看了周兴一眼,周兴挑挑眉,继续在包里翻,又递我一块巧克力,还说“省着点吃,你也太能吃了!” 我骂道“滚蛋吧!你比我能吃!”说着周兴就上来抢我手里的巧克力“我能吃?你不看看哥这魔鬼身材!你问问自己的胃,你说我能吃你理亏不理亏?” 我呸了一口“爷的胃饿死了,回答不了你的无耻问题了!”笑闹间,周兴手上的一支麻醉针推进了那小青年的胳膊里。 那小青年以为我们在胡闹,看热闹的同时警惕性也跟着降低了,他只来得及对周兴说了一句“你这……”就睡了过去。 我用绳子把他的手脚绑住,又给人偶身上多扎了几个洞,等沙子流光估计它就没什么用了。不知这个人偶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匕首?利刃? 我用肘推推周兴的胳膊“你猜他想说什么?”周兴收拾收拾背包,学着京韵大鼓的腔调唱到“他是想说:你这贼子~是个棒槌!” 我骂了声娘,提着蓝色灯笼率先向通道深处走去。 第十一章:内有玄机 这条通道超乎想象的长,我跟周兴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尽头,面前是一扇坚固笨重的金属门,上面是波浪形的突出花纹,已经锈迹斑斑,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了。门的正中间是两条龙,成二龙戏珠状,不过他们中间的不是珠子而是一个铁环,显然是个拉手。我伸手去拉那门环。一用力,门应声而开,我们脚下的地面也同时翻了下去,在失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那铁门后面站着一个我和周兴最熟悉的人——周天王。 那一瞬间,我觉得周天王很不对劲,他木然的看着我们冒冒失失的掉入陷阱……他的眼里没有惊异、没有担忧、什么都没有…… 下落的通道不是完全向下的,渐渐开始有斜坡,我和周兴就像皮球那样沿着斜坡滚了下去。像皮球那样滚,真的是非常痛苦的,我的腰像要撞断了…… 最终我们落在了一个大大的干草垛上。我躺在软软的草垛上,脑子停了一秒。就让我舒服一秒吧……随即爬起来扶周兴,他起身就开骂“原来是老头子在搞鬼!就知道这事蹊跷!” 我刚想问周兴是不是在掉下来那瞬间也看见了门里面的周天王,却见周兴狠狠的瞪着前方,狭长的眼睛露着怒意。我顺着目光看去,见周天王就在对面,我们中间却隔着一排栏杆。他在栏杆外,我们在里面。我吃惊的看着他,又看看周兴,周兴的眼神已经从怒意转为冷酷。我觉得,可能他比我更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问老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举着火把走到栏杆前,脸色凝重。 说实话,站在一个巨大的干草垛上,隔着栏杆看别人举着火把,这滋味很怪异,很烦躁,若不是碍着他是长辈,我可能也要骂几句了。老爷子慢悠悠的开口“姚远,我看着你长大,很了解你,现在,若要你选择你死或是周兴死,你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死吧?”我咬咬牙,没说话。 身后周兴的声音传出来,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我是你亲儿子,你也该了解我,我会让他死吗?” 老爷子笑了,点头“所以,我才用这个办法。如果我不先下手,让那些日本人得了手,我们可就都成千古罪人了。” 我不明白老爷子的话,这个时候又不能立即提问。无奈……身为正常人类的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真是超乎想象的倒霉! 我撇嘴“那您说,这是打算怎么办?”看来,可以信任的人还真是少……我侧脸看看周兴,他一直盯着老爷子,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箭,随时要冲出去给老爷子致命一击。心头稍安,反正这个人我信。 老爷子叹口气接着说“我不忍心让你痛苦,所以,我替你选择了灰飞烟灭。”说罢举着火把向栏杆内伸了伸。 看来还是冲着这黄金齿轮来的。如果是别的,我可以给。但是这个东西我也知道我不能摘。 老爷子接着说“儿子,出来,你不用恨我,我耗费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栏杆门开了个缝隙,仅供一人侧身通过。 周兴歪歪嘴角,走到栏杆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那眼神里透着阴谋,他才不会乖乖听他爸的话呢!从小到大都是。 他一侧身出去了,栅栏门立即闭合。我尽量放松,坐在草垛的顶端,等着看好戏。也许,代沟那玩意儿真的存在,又或者周兴从不肯让老爷子进入他的世界。周兴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招,老爷子养了他二十多年却还是不够了解他。 老爷子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周兴。另一只手举着火把往栏杆里用力一掷,周兴盯着老爷子,老爷子也瞪着他,父子俩的表情都很阴沉,谁也不是开玩笑的,电光火石之间,就是赤裸裸的你死我亡。 最底层边缘的草已经燃起来了,我很懊恼。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明白……老爷子和那操纵者究竟是什么关系?合作?上下级?以老爷子的身份地位,何至于受人收买来害我?甚至豁出去与儿子翻脸? 周兴背靠着栏杆,斜着肩膀,一副痞子样,从上班后,他的这一面就不曾出现了。看他这个死样,我心里更有底了。 他从腰里抽出了一块皮子,那皮子很软,隐约能看见上面写着些字……一看便知不是俗物。周兴像抓卫生纸那样抓着那块极珍贵的皮子。老爷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显然是看到这块皮子就心惊肉跳了。 周兴慢悠悠的说“你从不让我进地下室,可是,你忽略了一点,从小我就有个坏毛病,你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越是有兴趣。”老爷子咬牙切齿的接过话来“就像我让你学经济,你偏偏学医。我让你离他远点,你偏偏跟他最好!” 周兴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爸,别装作一切都是为了我,无论你给我什么,也弥补不了我妈的生命!当初你不顾我妈,就是为了这个?”周兴举高手里的皮子“那么,让它陪着我最好的朋友灰飞烟灭好不好?”周兴用力一扔,皮子落进了栏杆内,火已经大面积的燃起来了,我捡起皮子,往没有火的地方挪,烟渐渐腾起,我开始咳嗽。 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我手中那块皮子,然后狠狠心,一跺脚“好,我暂且放了他!” 打开门,我冲了出去,跟周兴站在一边,周兴重新把这皮子卷在腰里。老爷子颓然的转身往外走,周兴对着老爷子的背影说“爸,请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还想有个家可回呢。”老爷子的肩头僵了一下。 我压低声音,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过多情绪“老爷子,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老爷子摇摇头,没有停下脚步。我有点急了,想冲过去,周兴一把拉住我,抑制着我想要发怒的冲动。直到老爷子在前方转角消失,我才收敛情绪看看周兴,他的眼神黯然失色,我想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抓着他的父亲逼问。刚刚周兴还在生死面前站在了我这边,他为我忤逆了他的父亲,我是不是也该为他吞下这口气…… 我们绕过外间沿着楼梯向上走,看见了那扇铁门,原来我们当时应该往里推,可是人嘛,看见门环都会条件反射的往外拉。这个别有用心的设计,外人不知道,所以外人一拉门环都会掉进那个小监房里。我瞪了一眼那铁门,愤愤的跟着周兴往外走,居然就被这么简单的机关给设计了,险些被烧死。回去的路上没看到那个赵氏小青年,看来他已经脱身了。这个小青年和老爷子——对我来说如芒在背! 回去的路上我们俩都不说话,心里空了。我们本来是一鼓作气的来救人,若有坏人威胁我们,我准备慷慨就义——换回老爷子。可是,结局居然这么尴尬,老爷子自导自演了一场绑架戏码,骗我们上勾,然后想在这大山之腹内烧死我……原来亲近的人竟然也可以下杀手吗? 我摸摸手上的黄金齿轮,心说:你究竟是什么?让人丧失了原则、情义。如果你真的是所谓的不死卫士的标签,那么,这些人夺你,是为了长生不死吗? 离开那个中空的山体后我们找了一处避风的山洞,这个山洞很浅,但很宽。点起火堆,围着躺下来,决定睡一觉在往回走。虽然这洞里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但起码能休息休息,我们太累了……长这么大从没试过走上整整一夜的路……我一直在锻炼,体能还好些,周兴真的是到了极限,躺下来就睡着了。我自嘲的想,一个拿手术刀的、一个管户籍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渐渐放松,在疲惫中睡去。梦到周兴的身影从我旁边猫着腰出了山洞,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自己太累了,没多想,其实也是无法集中精力去想…… 我醒来时,日头偏西,周兴不在。我站在山洞外伸个懒腰,放眼望去,很清晰的夕阳和大山,却不见一个人影。 难道不是做梦?我刚睡着他就真的起身走了?那么,这四五个小时他去哪了?周兴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的头脑很好,比我更好,所以我不担心他会一个人去犯险。深山之中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或许他忍不住去找老爷子刨根问底了?他们父子之间,我总觉得有一个很深的沟壑,他若真的是去找老爷子翻旧账,那确实应该避开我。 在这群山之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并肩的战友,没有知心的伙伴。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该大哭一场还是该咆哮一番? 我摸摸包里的食物,还够吃一天的。便决定在这住一夜,一是为了等周兴……二是因为天色已晚,我可不想一个人走夜路。我决定明天早上出发,无论周兴是否回来,我都要返回旅游区。 当时我还是以万分委屈的心态在这个山洞里安眠了一夜,可是后来想起这个山洞,我很庆幸,因为在山洞里的这个夜晚,是相对于以后的日子而言我睡得最安心的一夜。没有人与人的阴谋,没有势力与势力的对抗,没有世间的风暴漩涡把我卷进去。大自然宽容的接纳了我,给我一个安静、安全、没有干扰的地方让我休息。 第十二章 人间烟火 天亮的时候,我看见周兴坐在洞口,只看得见侧脸,朝阳掠过他的脸颊,没有往日的自以为是,平静、疲惫,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也脱去了初生牛犊的冲劲。他的肘关节撑在膝盖上,手托着腮,看着远方,似在神伤。 我慢慢的坐起身,揉揉肩膀,后背也很疼,问他“你没事吧?” 周兴看我,像是不认识我,满脸茫然。我挪过去推推他,半响他才回了魂“啊……我没事。” 我觉得周兴很不对劲,可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除了有点疲惫,真的没什么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天光大亮,我们如同行走在云顶,格外神清气爽。 “你昨晚不会一直没睡吧?那你可就是48小时没睡觉了……”我走在前面,周兴在后面不太开口说话,只是“嗯”着。 崖壁很窄,窄到只容一人通过,我得没话找话,因为怕他困极了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在一头栽下万丈深渊。 “是没睡……不过不困。” 我嗤之以鼻“耍什么帅!48小时没睡还不困?” 周兴叹口气“恩,因为脑子特别乱,乱到停不下来。”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跟老爷子谈崩了?” 周兴摇头“比那更可怕……但是,那是周家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办,你就别问了。” 我耸耸肩“只要你能应付就行,你站在我这边,算是真的把周天王惹怒了!” 周兴歪起嘴角一笑,但这不是笑,而是无奈“不因为你,我跟我爸也永远不会立场一致的。信仰不同,灵魂也不同,怎么可能站在一边!” 听他说这话,似乎是半开玩笑的口气,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难不成老爷子加入哪个邪教了?周兴没什么宗教信仰,父子俩的信仰不同应该指的是原则什么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志不同道不合才让父子俩到了如此地步? 挠挠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赶出去……我现在自身难保,想这些干什么! 下午,拖着如同灌铅的双腿回到了景区,随着游客下了山,到黑区大门外的停车场开着吉普车回到了我们投宿的快捷酒店。 倒在床上周兴就一动不动了,我把他的鞋脱下来,挣扎了几秒,看在他48小时没睡的份上,又把他的臭袜子脱下来。 想了想,还是塞在他枕头底下了。 然后我就心情愉快的爬回我的床也睡下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周兴还是睡得死猪一般,拉开窗帘,正是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瞬间就洒在我们身上,又红又暖。 我站起来踹了周兴一脚,他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觉得胃里空空的,很难受,我披上外衣起身,独自走到对面的牛肉面馆,要了一大碗面,边吃边想: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呢! 吃饱了,坐在面馆,一边看着电视上的各色广告,一边琢磨,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总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而且,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谁才是可信的,亲人肯定可信,但是,我不希望他们牵扯进来。如果真的需要帮手我可以找谁呢?我倒是最信周兴,但是,我也不能总拖着周兴,他的生活完全可以正常的过,凭什么为我高山深谷的来犯险?还是撵他回去拿他的手术刀吧!而且,如果周大医生研究出消灭我身上细菌的办法,我就把这黄金齿轮丢给那些人,噩梦也就结束了。 如果今后只剩我一个人,该怎么应对莫测的危机?想到这,突然一阵沮丧,最无助的时候都是有战友在一旁的,如今我竟然是孤立于人世间,没有人可以了解我的苦。 回到酒店房间时周兴已经醒了,正在喝水。我给他买了一屉包子,扔给他。 他吃包子时,我说了我的想法,让他回去工作,而我则自己想办法躲开那些人。 周兴一直没说话,直到我觉得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词穷了,他才点点头,很认真的说“恩,不过,你不觉得跟我在一起更安全吗?” 他这人,平时嘴贫,我都习惯了,突然正经八百的说话,我还真觉得有点假“不觉得啊!不用担心我,你回去工作吧。” 周兴打开灯,我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我竟然没看出周兴刚才那个复杂的表情代表了什么…… “姚远,从这段日子的经历中你应该能发现一些规律。好好分析一下事态。至于我的工作,我可以请个长假,上个月我刚送给院长一块名表,请假应该没问题。” 听他自然而然的说着给院长送礼的话,我有点恍惚,原来我们已经二十六岁了,再不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小子了。 我脱了外衣,倒在床上“规律?” 周兴又说“你可以把事情从头屡一下。” 我点头“先是从猫嘴里发现了这个黄金齿轮,被猫挠,手上留下了个伤口,去医院的路上晕倒,在医院被操纵者夜袭,家里被盗,去金店验这块黄金齿轮的成色,回家路上出车祸被操纵者救,找你想办法,去老房子找周天王,发现被挠的伤口有问题,到医院检查身体,回派出所请假,在你家被一伙匪徒夜袭,周天王失踪,我们追到这,操纵者引路,最终发现是周天王策划的。” 一口气说到这,我看向周兴,周兴点头“操纵者出现过三次。他是最早出现夺这黄金齿轮的人,他翻遍了你家却没找到,所以他在医院夜袭你。” 我点点头,接道“周天王的意思是在我得到这黄金齿轮之前就知道我早晚要有这一天,从他要你离我远点可以分析出周天王早就在观察我,已经很多年了。而操纵者是第一个来找我麻烦的,应该是周天王的授意,暂且把周天王和操纵者视为同党,他们这股势力是第一批出现的。那猫又是在哪找到这东西的?周天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开车撞我的人是谁?会不会是在你家夜袭的那几个匪徒?起码看手法很像。也就是说,现在有两伙人在争这黄金齿轮。一批是具备庞大关系网的周天王和传古技艺的操纵者,另一批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暴力团伙。” 周兴点头“其他问题我也想不通。但是,这段时间我从中发现了一个规律,目前只是一种直觉,这个可以在今后慢慢验证。我觉得,似乎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都能够化险为夷。” 我说得“或许原因你爸是幕后boss,所以他们出手时会手下留情?” 周兴继续说“但很奇怪,分明是两伙不同的势力都在争夺这件东西,另一伙人竟然也卖我爸一个面子……” 我叹气“看来我们最不了解的就是周天王啊!” 我们都在仔细回想整个过程,我突然一颤“对了,周兴,老爷子举着火把的时候提到了一句如果让我落在日本人手里咱们可就都成罪人了。这话什么意思?” 周兴也睁大了眼睛“我当时也觉着这话说的太无缘无故,可当时太紧急,后来跟他的矛盾太多,我没机会问。” 我说“那么,在你家夜袭咱们的那伙人会不会是日本人派来的?可是那伙人明明说江湖上发了悬赏令,所以应该不是日本人所为。他们在中国还牵涉不了那么深吧?” 周兴沉吟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说出一个故事“我家老房子是从一个日本人手里买的,那个日本人说他家主人是个日本军官,侵华战争时期曾经住过那片房子,大概是个物理学家或者是化学家……还在房子里做过一些科研工作。1949年初他撤回日本,东西都销毁了,留下仆人看着空房子,说是将来一定会回来的。可是那个老仆人等了主人三十年也没等到……当然等不到,因为日本战败了。二战后日本那么乱,那军官不知道流落到哪去了……开始的几年那老仆人装作哑巴,才活了下来,可是到了文革期间,挖老根追老底,来历成了敏感问题,他只好躲在地下室,昼伏夜出,避过文革。到了八几年,他年纪大了贫病交织,也担心主人,想回日本。改革开放最初那几年,可钻的空子还很多,我爸那时年轻气盛、春风得意,大手笔的买下了这个房子。那老仆人拿着钱回日本去了。” 我抬眼看了周兴很久,然后问道“你不会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吧?” 周兴点头“小时候听我妈说过,当时我爸差点把那房子拆碎了,全拆光之后在装修,这些年拆了装装了拆,一直折腾那老房子。” 我摇头“那也不说明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周兴看了看棚顶,又看了看墙壁“我爸要么是在找什么,要么是在毁什么……” 我灵机一动“你家那秦朝拓本从哪得来的?” 第十三章 就此分道 周兴摇头“我不记得了,而且,来长白山之前我去了地下室,只找到这个”周兴掏出腰里那块至关重要的皮卷,接着说道“却没找到那个秦朝拓本。所以我猜测那拓本是在老房子里挖出来的……如果是这样,日本人岂不是最早知道黄金和不死卫士的事?这样说起来,日本人也来夺这东西就合理了。八几年我爸从某个渠道知道了那房子里有那个拓本,就买下那老房子,然后一直在房子里找那拓本,后来找到了,他也按照指引在找黄金。就是这样形成了“我爸”和“日本人”两股势力,他们都掌握了这个秘密,展开了争夺。” 我点点头“这样推断确实靠谱……”必须承认,周兴的分析很牛,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能想到这些的。又探讨良久,几乎确定事情的原貌就是这样的,怎么想都很合理。 我又拿着那皮卷仔细看了一遍,是“古隶”,并不是多难懂的字体,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书同文车同轨”时产生的文字。把小篆加以简化,又把小篆匀圆的线条变成平直方正的笔画,便于书写,就这样形成了隶书,现在电脑上的“隶书”字体是“今隶”,这皮卷上的字便是“古隶”。“古隶”是“今隶”的前身,就像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区别似的。 我虽不全懂,但也知道个皮毛。看得出这是一份契约。但,从行文格式来看,这应该是解放后的,谁会在解放后还用古隶写契约?这东西算不上是个古董,那么,周天王为什么如此紧张它呢?我看看周兴“这不是古董,所以周天王紧张这东西,是因为上面写的内容。” 周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呢?” 我继续说道“虽然不能通读,但我能看出这是一份契约。我们应该找这方面的学者翻译一下这些字。” 周兴眼神恍惚了一下,叹了口气,缓缓的说着“你这么博学,我都不想跟着你了!我打算回去上班!” 我一惊,刚才这小子死皮赖脸的要请假跟着我,这会儿怎么了?“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周兴笑“爷脚下有风火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能怎样!” 看他那欠揍的样子,我扔过去一只鞋。 周兴没有认真的解释为什么不想跟着我了,这正合我意,自然就没追问。回到北疆市后我们就此分兵,他去上班,并答应我会去找一位文字方面的专家翻译那张皮卷。 我则在图书馆查阅秦朝末年的那段历史。还在网上与大学同寝室的老小联系,因为记得周天王曾经提过操纵者多次出现在图们江附近,而大学寝室的老小李常青是图们人,他是朝鲜族,小时候学朝鲜语和汉语,上大学后改学英语,我们都说他将来最有前途,因为他掌握了三国语言。可最终他还是回到了图们市公安系统工作,没有选择出去闯世界,少数民族人总有着我们汉人所不能体会的民族责任感。 在qq视频里看见他时,我激动的骂了一句“臭小子,怎么还是那死样!” 他挠挠头“五哥,多长时间没见你上线啦!还以为你有异性没人性了呢!” 我撇嘴“哪来的异性!最近我点背的无与伦比!还有心想那些!能想起你们这群狼崽子就不错了!” 老小嘿嘿一乐“狼群早就原地解散了,别老说我们是狼崽子好吗?” “说正事,五哥需要你帮个忙。” 老小立马摆起一脸严肃“你说。” 我道“江湖上有一种人,被称为操纵者,那是一个神秘的家族,他们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没人知道。不过,他们多次出现在图门江附近,他们只偷,不杀、低调。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他们的信息,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老小皱着眉思索了三秒“五哥,你耍我啊?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我后脑勺往椅背上一砸,无奈的叹气,对着摄像头耸耸肩。 老小说“看来是真事,那行,我试试看,不过你的说法很玄,恐怕别人听了都以为我武侠看多了……” 我咧嘴一乐“李常青同志,只要你信我,你就有办法查到。组织永远信任你!” 老小高喊着要出去吐会儿……就关了视频。 我又跟老大qq聊了一会儿,老大毕业后就借着家里的关系到内蒙古去工作了,似乎是个政府机关的清闲差事,他抱怨这种单位只能喝茶看报,浑身骨骼都要生锈了。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我这真刀真枪九死一生的苦无处诉,他还嫌生活太安逸……真他娘的欠扁!我愤愤的下了线。 想了想,已经过去一天了,应该问问周兴那边翻译皮卷的事怎么样了,打过电话去,周兴的声音有点哑“看来你挺好?” 我点头“挺好……”看了看乱糟糟的一地衣物,回来后一直没收拾,家里还保持着被人翻过的样子。决定一会儿收拾屋子…… 我问周兴,找到文字专家了吗? 周兴哼了一声“你以为专家是小贩啊满地都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托人帮着联系呢……” 我“哦”了一声“那周天王回来了吗?” 周兴停顿了几秒“没,我住老爷子这,想等等他。” 我点头,看来周兴还是心疼老爷子的。我也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似乎回到了人世间,对老爷子的敌意也散了。又把他当做以前那个满肚子故事的周天王了……其实这几天我也反复在琢磨,以我对老爷子的信任和亲近,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的把我骗到深山在动手,随便一个地方,他都可以杀了我。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对了,姚远,还记得上次我被泼了一身血吗?”周兴的声音把我的思维拉回现实。“记得啊,不是还让你拿衣服去化验吗?有结果了?”我答道。 姚远笑“是狗血……” 我皱眉“狗血淋头,这是要破掉你身上原本的气场!不过,咱们普通人不存在什么能被狗血破坏的气场吧?” 周兴说“恩,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估计是哪个神棍拿我当妖孽了……又或者,是要打破某种平衡。” 我撇嘴“三太子,你私自下凡被发现了吧?” 周兴一阵笑“老天王下界作乱,我只好亲自来清理门户了……” 我一愣,周兴心里是什么滋味呢?“好了,别多想了,我也没怨老爷子,就想等他回来问问缘由。” 周兴“嗯”着,匆匆挂了电话。 我觉得事情到这里又是一个瓶颈,我无法可想,只能干等,等周兴关于皮卷的消息,等李常青关于操纵者的消息。于是,开始打扫我乱作一团的屋子。 收拾完屋子,我倒在沙发上,隔壁邻居家似乎是很多人在吃火锅,肚子早就饿了,正琢磨晚饭一个人弄一锅火锅是不是太奢侈了,电话就响了起来“五哥,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可是,你得亲自来一趟!日本人也在打听这件事。” 日本人?我立即联想到周老爷子所说的话和周兴讲的那个故事,按照周兴的推断,日本人最先找到了秦朝拓本,战败后带不走了,将拓本藏在那片老房子里,如今借着中国与世界接轨的东风,贼心不死的又回来折腾…… 那么,我若去了等于羊入虎口,我若不去等于断了这条追踪真相的线索。电话里李常青的声音还在喊“五哥?五哥?你到底来不来?” 我转念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又能想到我会主动去图们追查这件事呢?嘴角上扬,风水轮流转,也该我换个角度站在暗处了! “听见了,我明天就过去。 第十四章 奔赴图们 话虽说的明天就过去,其实,我挂断电话就已经开始整理背包了,整理好后,到转悠到楼下餐厅饱饱的吃了一顿。然后到超市的化妆品区买了些东西,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家了。 到了家,我掏出东西,有粘假眼睫毛的胶水,有假发,有帽子。胶水不是用来粘睫毛的,而是用来粘假胡子的,剪下来一小条假发,粘在脸上。我的胡子长得慢,要蓄上一些日子才能丢掉这假的。粘假胡子这招还是大学的元旦晚会上一个同学教我的,果然是个妙招,镜子里的我瞬间就变得成熟老道了许多。 在带上棕色带卷的假发,这假发比我原本的头发长一些,颜色也不同,配上黑色的鸭舌帽,黑边的眼镜,那个干净清爽的小警察居然变得很有艺术家的气质了!我对着镜子里的人笑笑。 快十点的时候,隔壁邻居家似乎是散场了,几个小青年勾肩搭背的互道珍重。我穿着全黑的运动服,背上背包,开着客厅的灯,轻轻锁上门,跟着那几个大醉的小青年一起出了小区,直奔火车站。 上出租车前我瞥了一眼身后漆黑的小区大院。在漆黑的夜里,即便你是个专业的侦察兵,我也不信你能看透我的金蝉脱壳之计。 上了火车便松了口气,一夜无梦,天亮时打电话给李常青“姿势不对!”李常青哼了一声“没人性!” 下火车后,我在李常青身边站了两分钟,他还傻乎乎的向出站口深处张望,我皱着眉叹口气“唉……我的手艺真的那么好?”李常青侧过脸扫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看向出站口,又过了两秒,他才恍然转过身,抓着我的胳膊大喊“五哥?你怎么这样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眼看他要崩溃,我赶紧拉住他“你小点声!谁能把我弄成这样?我这是乔装改扮!懂不懂!” 他这才松了口气“哦,吓死我了…” 李常青让我去他家,不想连累了老小,赶紧摇头“我找个宾馆住就行,不是怕给你添麻烦,主要是我怕暴露了行踪。”这么说李常青才算点头让我找了家宾馆。 安顿下来后天还早,路上的人不多,路边的小摊才刚刚开始摆,路两旁店面的招牌上特色鲜明的标着汉语和朝鲜语两种文字。我和李常青先去吃了个早饭,然后回到宾馆,关好门,我问李常青“究竟打听到多少,仔细的说。” 李常青说道“开始时我问起操纵者,老人们说没听说过。却说这几天有一伙日本人也在问这个操纵者。而且,日本人还问了黑夜复活者的事情。我就继续问什么是黑夜复活者,老人们讲述了一个故事,传说中有一种人拥有赐予死去的人生命的能力,死去的人可以在黑夜中复活。这种人被朝鲜族的老人们称为黑夜复活者。可是,没人见过。年纪大的人也只是听老辈人说过,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就完全没听说过了。 在我打听这件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只是说到这个传说便坚决不肯多说了。你可能体会不到,在图们,朝鲜族和汉族的比例是6:4,也就是说,朝鲜族占多数,在这块土地上我们朝鲜人之间已经熟络惯了,有一种互为家人的默契,无论办什么事都很方便。可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却不约而同的刻意沉默着,那些都是在我们看来刚直不阿又严厉的长辈,所以,他们这样躲躲闪闪就太奇怪了…… 相对来说,日本人反倒是进展顺利。看来,有些事我无能为力…… 不过,有一位李家的长辈,他精神恍惚了二十多年,大家都说他是疯子,可是,我听见他一直在说,夜里有人复活了……或许他知道什么……也或许只是疯话…… 我只打听到这些了,但我能感觉到,我听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我想,日本人得到的信息比我们多。而日本人口中所打听的黑夜复活者就是你说的操纵者。我把操纵者和黑夜复活者联系在一起,一是因为日本人同时在打听这两个名号,二是因为传说往往会有一些阴差阳错,其实老辈人是很迷信的,在这块土地上,在一百年前,或许有一个操纵‘真人外形木偶’的操纵者在黑夜中遇到了这里的人,在黑夜中看到的一切并不清晰,所以,人们扭曲了这件事,然后这故事就这样一代代传下来,在这个故事里人们就把‘操纵者’当作了能够复活死人的神魔。 可是,如果这个想法成立,操纵者岂不是存在了一两百年了?” 我嗯了一声,心说一两百年都不止……如此神秘而又技艺高超的家族,天知道是修炼了多少年的怪物。“老小,我想去拜访一下那位李家的长辈,精神恍惚的那位。” 李常青考虑了一下“好,不过不要报太大希望,毕竟他不是正常人。” 我撇嘴“就是因为正常人不说,才要找个不正常的问……” 李常青张大眼睛点点头,露出一副充满鄙视的‘原来如此’的表情。 虽然图们不是个太富裕的城市,但也八十多年了吧,解放后更是建设的越来越好了,居然还有那么破旧的老房子,老房子背后是一片密林,这里已经是真正的郊区了。进屋的时候,我很担心房子会不会在下一刻坍塌。屋里光线很暗,适应了几秒才能看清那床边坐着的老人,他瑟瑟发抖,紧闭双眼,看起来已经有八十多岁了……李常青走过去,谦逊的鞠了个躬,讲了一句朝鲜语,在我听来好像是“哈热阿伯吉”,那老人抬眼皮看了我们一眼,我和李常青错肩站在他面前,他瞪大眼睛,惊恐的嘶喊着,声音嘶哑,有着说不出的悲凉。李常青立即把我推出去,我站在门外看着李常青对那老人又鞠了一躬说着大串的朝鲜话。 过了许久,屋里才安静下来,李常青回头看看我,示意我进去,我往屋里挪了两步,和那老人还是保持着一些距离,“李爷爷,你好,我叫姚远,是常青的同学,来请教一些问题。” 常青拉住我“他不会讲汉语,我来翻译。” 这位老人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了,而是眼神涣散的看着我,我想,或许他根本没听到这个世间的声音。 李常青翻译完看向我,我接着说道“您知道黑夜复活者吗?”李常青翻译。 听到黑夜复活者这个称号,老人还是毫无反应,有些精神病患者是时而自闭时而癫狂的,不知道折磨他们的梦魇究竟是什么,很可怜。 这时老人看向李常青说了一句简单的话,李常青解释道这就像是老人看见孩子回家的一句亲切而又随意的问候“回来了?”。 听到回来二字我突然想到,刚才老人看见我和常青并排站在他面前,他吓坏了,可是我出去后他就渐渐安静下来,此时他又对着常青说回来了……我联想到李常青说的,这位神志恍惚的老人总在念叨,夜里有人复活了……难道,他所说的回来,是复活? 我接着问“在漆黑的夜晚,您看到过什么?”李常青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紧皱着眉“怎么这么问?” 我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别问,赶紧翻译。李常青翻译这句话,话音刚落老人家就瞪大了眼睛大喊着什么……李常青过去安抚的搂着老人的肩,回头对我说“他在喊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放过我。” 我更加确定我的判断,李爷爷真的把我当做黑夜复活者了,而且他认为李常青是被我复活的人……所以他很害怕。这一幕他肯定曾经看到过。 我说“如果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李常青会意,对李爷爷说了我的意思。老人却突然痛哭起来,边哭边说着,褶皱的脸上尽是沧桑的泪痕。 常青翻译道“我看到你从水潭里走出来,你带着李全成,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可他跟在你后面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着,他活过来了……可是他成了你们的奴隶。我害怕,我不想死,我怕死了也成了你们的奴隶,永世不得超生……” 李常青翻译的口气里呆着怜悯,却已然震撼了我的心灵。原来如此…… 我问“常青,问问李爷爷,他看见这件事的时候多大年纪?” 常青得到的答案是,二十多岁。也就是解放前,我对常青点点头。 在那段时间里日本人首先得到了那块秦朝拓本,知道了不死卫士的秘密,并且展开了行动。而操纵者的角色似乎更像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存在的,他们应该比日本人更早知道有不死卫士这件事,为了守住或者独吞这个秘密,他们与日本人展开了搏斗。 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一位操纵者在这里经过,他带的人偶很逼真,或许穿着跟李全成相似的衣服,这不奇怪,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布料单一,这位李爷爷见到了带着人偶的操纵者,或许在他之前村子里还有人也见到了,当时谣言四起,把夜里行路的操纵者传的似神似鬼,李爷爷看到操纵者时联想到传言,夜里本就气氛诡异,他就误以为操纵者复活了村子里刚刚死去的李全成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竟然折磨疯了这个人。我悲伤的看看李爷爷,又看看李常青“你知道李全成的事情吗?”李常青摇头。我说“我们走吧,李爷爷太激动了,让他休息休息!” 临走前李常青对着李爷爷说了一段话,出门后我问他说了什么,他艰难的笑笑“我告诉他,他被饶恕了,好好生活吧。” 我们心里都冲撞着一种叫“悲哀”的情绪,又痛又涩,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路沉默。 第十五章 李家旧事 第一次见到李常青的父母,我是客人,他们对我很尊重,但我还是很拘谨,因为朝鲜族规矩多,我与他们交谈很谨慎,怕有哪里触犯了规矩惹人不高兴。所以大多数话由李常青来说。 我和常青父子围着桌子吃饭,常青的母亲就一直在厨房里忙,很谦卑的样子。 席间,李常青问起李全成是谁,他父亲原本在夹菜,嚯的一声抬起头,睁大眼睛瞪着李常青,因为我在,为了方便都是用汉语交流,这时李大叔却激动的用朝鲜语对李常青大喊了一句。李常青吓了一跳,用朝鲜语小心翼翼的回答着,生怕情绪激动的老父亲突然暴跳。 然后小声对我说“我父亲问我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我说你在查案,恰巧查到了这个名字。” 我会意,对常青点点头,然后对常青的父亲说“大叔,我正在查案子,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就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既然您知道,可以说一说吗?” 李大叔咬了咬牙“他是被人害死的,那个凶手还为了逃避责任装疯!”李大叔的表情痛苦,我和常青对视一眼,心中生疑,李常青忙问“你是说李爷爷装疯?他害死了李全成?李全成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常青很焦急,我也觉得不妙。 李大叔的表情开始狰狞“我怎么会不知道?李全成是我的父亲!”这句话把我和常青都震住了,常青站起身来一挥手“什么?这么多年来家族上下都说爷爷被列为失踪人口,怎么突然说是被李爷爷害死的?如果你们明知道爷爷已经死了,为什么家里人都说他失踪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常青父子面红耳赤的对峙,我也乱了…… 李大叔长长的出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过了半响才说道“孩子,这件事说来话长。你爷爷当年和李老头是好朋友,他们还曾经一起打渔谋生,你知道的,只有同辈人之间会直呼姓名。李全成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人提起了……大家都不敢提……那个李疯子,只怕是天天做噩梦…… 你爷爷死在当时的村东头的水潭里。大家都看着尸体打捞出来,放在岸边,当时你奶奶伤心的昏死过去,众人忙着抢救你奶奶,混乱过后,尸体没了。” 我们没人接话,李大叔停顿了十几秒又接着说“后来,不知道是你爷爷大难不死被高人救走了,还是死后复活……村子里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你爷爷夜里在村子里徘徊,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村里人帮着找了很久,最终也没找到。又过了两天,李老头疯了……你奶奶宁愿相信你爷爷是被高人带走了。所以这些年一直坚持说你爷爷是失踪了……” 听完这些话,李常青咣当一声坐下了,大喘着气,难以置信的摇头“竟然……”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想说,竟然在自己身边有这种离奇的事情,就像我被周天王火焚一样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实在太离谱了,可偏偏又是真的,这世上的事儿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当时常青的爷爷与李爷爷两人交好,同宗同族,小时候还是一起长大,一起上山一起下河,到了二三十岁常青的爷爷有了家庭,开始自谋生计,按照李大叔的认知,先假定因为某些利益纠葛李爷爷害了常青的爷爷。后来机缘巧合,尸体不见了,村里又有人看见了常青的爷爷夜里在村子里徘徊,所以村里人都以为常青的爷爷灵异的被复活了……而常青的奶奶也觉得这事蹊跷,为了家族的声誉便想隐瞒下来,不让后代知道。难怪问起那些老辈人黑夜复活者的事情他们都说的模模糊糊遮遮掩掩的。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连常青都是长到26岁也不知道,今天李大叔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说开这件事?难道他另有目的?…… 李大叔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姚,我知道你是警察,常青说你是来查案的,你是不是为了查我父亲的案子?他是冤死的,他是被李疯子害死的!你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把坏人绳之以法!别让那些鬼神之说玷污了我的父亲!” 看来李大叔心中的委屈也是淤积多年了,终于看到一线光明当然紧抓不放,可是,我并不是来查他们村陈年旧事的……我无奈的看向常青,常青对我点点头,我只好说“大叔,我尽力。鬼神之说当然是假的,你不要多想。” 饭后常青送我回宾馆,一路上他总是走神,我一直担心出车祸……还好路上车少。 到了宾馆,常青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我必须加入追查操纵者的任务,我一定要把我爷爷当年的事情查清楚。” 我一拍脑门倒在床上,我怎么就跟个瘟疫似的,走到哪坑到哪,没有我多嘴去询问李疯子就没有常青家这个事。如果没有我多嘴的去打听李全成,可能常青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等他父亲百年后,这件诡异的陈年旧事就真的随着老辈人进棺材了…… 我很自责,有些事无关对错,甚至无关原则,不知情的人反而是幸福的活一生,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可是无论我怎么劝说,李常青就是下定决心要跟我追查操纵者去,他想为老人们消除这个梦魇,他想为父亲了却心愿。没办法,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我对常青说“我觉得是这样,当时你爷爷与李爷爷两人交好,同宗同族,小时候还是一起长大,一起上山一起下河,到了二三十岁你爷爷有了家庭,开始自谋生计,或许这两个儿时的伙伴也会联手谋生。但人都是见财起异的,按照你父亲的说法,假定是李疯子见财起意,爷爷真的被害死了。尸体可能被操纵者运走了,或许他们有用处,比如取走了衣物,给自己的人偶穿上了,不过这里说不通,要弄衣服,也不至于扒一套死人的呀。” 常青接道“而且村里人一直在找,如果操纵者偷取了衣物,应该会找到弃尸的。” 我点头。 李常青接着说道“又或者我爷爷并没死,是被高人救了。” 我点头“人溺水后是会有脑细胞死亡,形成假死状态的,过后会缓过来。也有的人也会成为植物人。估计他当时是有短时间的呼吸心跳微弱,形成假死,人们在匆忙间完全听不到心跳了,认定他已经死了。后来被某位路过的高人救了,然后把他带走了。” 李常青立即接道“对对对,不是高人都有这种癖好么,救了你,条件是要你陪伴几年或者付出什么奇特的代价。” “金庸看多了吧你?不过,这也是其中一种可能,只是可能性很小。”我心中隐隐觉得有点堵,这种可能性渺茫,因为救活了之后他当然会回家跟妻儿报个平安。能在村子里晃悠有什么不能回家报平安的?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但我不敢对常青说,怕他受不了。这也是我不愿意常青跟我一起查操纵者这件事的最大原因。 操纵者的人偶我亲眼见过,第一次是半夜在医院里攻击我,那是一张黑皮,触感就觉得是牛皮之类的,像市面上皮大衣那种。第二次见到是有车撞我,那个叫刀尖的人偶给我当了一回减震垫,结果那人偶报废了。第三次见到人偶是在天池,那是一张白皮,很细嫩,更像真人。其实当时我就觉得,这他妈做的也太精致了,简直就像人皮。现在想来,市场经济了,有钱什么都能买到,牛皮、羊皮、猪皮随你挑,想要厚的、薄的、多大尺寸的,都可以做到。可是解放前呢?三几年的时候,他们操纵者到哪短时间内弄一张上好的皮子?又要有一个人那么大?当然,也可以拼接,但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扒一张人皮。按照这个人的骨骼做支架,事半功倍。 这也只是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套进整个过程里就显得合理多了,当时日本人得到了秦朝拓本,开始搜集不死卫士和黄金标签,操纵者这一方的力量想要去阻止,临时派出的操纵者并没有满意的人偶,正巧遇见一具年轻力壮的尸体,就起了歹念,盗尸扒皮重新制作了一个更精致更耐用的人偶。他带着人偶在村子里夜间赶路或觅食,遇到了一些村民,复活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不知道当时李疯子是怕李全成没死透还是对李全成有愧疚,他听说后就趁夜色潜伏在路边,他真的看到了李全成,也许是他看到了李全成空洞的眼眸,所以,在漆黑的夜里,他疯了。可是,真的是他害了李全成吗?为财? 我本来想避开李家这个事儿,可是常青很强烈的想查清楚,只好查下去。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再去看一次疯了的李爷爷,看看他的“疯”是真是假。 常青坐在我对面发呆,他心里一下子涌进这么多诡异的事情,确实难以承受。我能理解。我看着棚顶琢磨,今天没查到操纵者的行踪,却引来了李家的噩梦,看来这图们的水也很深啊…… 我好不容易由明转暗了,必须占据主动地位,要小心行事,不能暴露。等常青缓一缓我们就去找李疯子问个究竟。 第十六章 人皮作坊 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这时,手机响了,是周兴。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我皱着眉“周兴,你在菜市场呢?”周兴咒骂了一句“我在你家楼下呢!” 我抬手看手表,下午一点,一挑眉“我家楼下这个时候应该很安静啊!” 周兴嚷道“如果有人家里起火了,然后消防队用高压水枪扫射二十分钟,你猜能有多少围观群众!” 他这么说,我一时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我们小区着火了?”周兴气急败坏的喊道“什么你们小区着火,就他妈是你家着火了!” 我嗖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你说什么?我家?不可能!”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走的时候断水断电了…… 周兴说“你赶快回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嘈杂,我能听到他跟旁边的人嚷“行了,再冲楼就塌了!”再后来,电话就挂断了。 看来是跑了和尚就烧庙…… 常青推我好几下我才反应过来“哦,我家起火了,我高中同学帮着料理呢。” 常青咂咂嘴“这可不是小事,你还是先回去处理好家里的事再过来查案吧,走,我送你去火车站。” 我坐下来,慢慢的摇摇手,捏着鼻梁。狗急了才跳墙,看来这个时候有人比我急。 常青焦急的说“你先回去,这边有我呢!我会继续调查的。” 我摇头“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你所知道的信息只是冰山一角,所以,如果贸然的去碰触,不仅是在打草惊蛇,可能还会有危险。或许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过,我不回去,家里有点财产损失与性命攸关的事相比微不足道,还是先把操纵者这一枝查清楚吧,在任何一个谜团面前,掌握信息最多的人都是胜算最大的人。所以我们要快。” 常青接道“五哥,那你说实话,究竟为什么查这个操纵者。不会只是工作任务吧?我看你有点要豁出去的意思。” 我笑“行啊老小,还学会说‘豁出去’了!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其实是私事,有人想害我,我想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才来走这一趟。而且,现在是灯下黑,我在灯下。不用怕。” 话说的尽量轻松,免得他追着问。 常青一惊“灯下?他们在图们?再说,怎么会有人想害你的命呢?” 我叹气“想破你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这些以后再说,咱们出发吧,去李疯子家看看。或许能有所收获。” 李常青念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语……因为一言难尽。 一进门就看见李疯子的屁股在外面,上半身探进床底下。我看向李常青,他耸肩,也不知道李疯子在干什么。李常青走近他,依旧很客气的喊了一声“哈热阿伯吉”,床底下的身子一颤,我和李常青都看的清清楚楚。李常青又说了几句,大概是让李疯子出来,我们有话问他。 李疯子出来后憋得满脸通红,坐在床边顺气,屋里光线虽暗,但我还是觉得这李疯子比早上见面时更脏了。 常青问他话,他自己念叨自己的,根本答非所问。这时我一直在想,刚才他在床底下干什么呢?床单很长,快要垂到地面了,我看不见床下。可能他注意到我在看床底下,所以两腿又并了并,很怕我看到什么。我心生一念,一个箭步冲过去周开床单,那一瞬间李疯子竟然也反应奇快的推了我一把,虽然被推倒在地,但我还是看到了,那床下竟然有个直径差不多一米的洞。 常青扶起我,我则一直与李疯子对视,此刻,他的目光之锐利如鹰一般。 我挑眉“可以开诚布公了吧?”(虽然知道他未必懂汉语,但还是条件反射的把话说了。) 李疯子慢慢的坐下,眼神涣散的看着地面。 常青推我,问我看见什么了。我不理,继续对李疯子说“再跟我装下去就没意思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示意李常青翻译。 李疯子沉默了十几秒,终于开口说话了,此时他的声音浑厚而平稳,李常青瞪大了眼睛,我想,他是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听到李疯子以正常状态说话。 我掐了李常青一把“他说什么?” 李常青说“他说,终究被发现了。” 我点头“你问他,为什么要挖这个地洞?” 常青再次惊讶,也冲过去掀开床单看,然后问李疯子。 李疯子简短的回答了,李常青说“他说为了救人。” 我点点头坐在李疯子对面。不再说话。 李常青深呼了一口气,问“我爷爷怎么死的。” 李疯子痛苦的说了一段话,最后常青扭头看看我,有点不可置信的说“五哥,他说当时那些人选中的是他,可是他逃了。所以那些人又选上了我的爷爷。他知道那些人把爷爷关在哪,他一直心里不安,觉得对不起我爷爷,就拼命的挖地道,想过去救我爷爷,不过,根本来不及。他一直害怕被抓走,也怕有人发现他挖的隧道,所以一直装疯卖傻不与人接触。他不敢对别人说这些,因为太恐怖了,没人会信。如果再有人被选中时他可以从隧道去救人。所以他一直守着这隧道。” 我点头,跟我想的差不多,李常青可能还没明白,李疯子所说的‘太恐怖了’指的的是什么。 仅容纳一人爬行的小山洞通向一个倚着小山而建的草棚,当年李疯子能逃出去恐怕也是因为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他对这一带很熟悉,而且在杂草丛中又依山而建的小茅屋给了李疯子挖地道的很大便利。但,当我真切的看到隧道另一端的景物时我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当时的感受。那不大的草棚里有拳头大小的吊环,有用厚厚的黄油纸包裹的大量刀具,似乎这屋子并没有被废弃,像是有人管护,很整齐,灰尘不厚,但是很显然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我之所以用“使用”这个词,是因为我觉得这里根本就不是我们正常人所定义的房子,这里更像一个实验室或解剖室,窄窄的木床,到处是锁链和刀剃,昏暗压抑,有一口大锅,下面是一个放柴火的坑。除了门,只有一扇四十厘米左右的小窗户,这屋子绝对不是用来住人的。按照我的猜测——这里应该是扒人皮的地方。 我直接从地道里钻过来是为了一探究竟,也是想验证之前的猜测,果然,我猜对了。可是,该怎么对常青说呢? 这时,我听见“咚咚咚”三下敲门声,心里咯噔一下。首先要知道屋里有人才会敲门吧?这个地方常年闲置,不可能有人敲门的。敲门的人有问题。 我顺手抄起门边的木棒,看来这木棒是准备烧火用的,并不结实,可是,有总比没有强。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咚咚咚”,还是三声,那敲门声又规律又清晰,这会不会是一种暗号? 我靠到窗口边往外看,只能看到杂草和树木,正不知如何是好,那敲门声突然急促起来“咚咚咚咚咚咚”。我心里一下子乱了起来,从黄油纸包里抽出一把匕首,走到门前来开了木门,同时,我向后一跃,向后跳绝对比向前跳要困难,但我还是跳出了一个安全距离,外面是敌也好是附近的村户也罢,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外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人?那是谁敲的门? 我左手拿着匕首,右手再次提起木棒向门外走去,走了又几十步,附近的情况尽收眼底,确实没有人,不过,若刻意想隐藏在杂草乱树之中伺机偷袭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时候我心里一阵阵的发毛,事隔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有什么蹊跷? 此地不宜久留。我不想再从那个洞爬回去了,就顺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至少我知道我走的方向是西,我记得李疯子家在那个方向。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再回头,只见那草屋隐隐约约冒着黑烟,心说不好,那草屋一定是被谁点燃了……会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 转念一想,烧就烧吧,我也不打算回去看了,先跟李常青汇合再说。可是,这一瞬间我才发现不对劲,我走了半个小时了,再怎么样也不该还能看见那草屋啊!大白天的总不会是鬼打墙,难道这是个迷宫? 左顾右盼的观察了半天,又试了一次,用匕首在树上刻字,但依然还是走回这里,之前刻的猪八戒三个字还鲜灵灵的在那树干上。我无法走回那草屋,也无法走出这树林,就这样被困在这里,看得见却走不到。又走了半个小时,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我急的额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看来一般人还真的别想从这逃出去……那李疯子当时是怎么逃出去的?就因为他熟悉这里的环境?不对,一定有什么办法。 又尝试了一次,仍然没走出去,我又累又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李疯子或许是笃定了我走不出这里才放心的让我钻进这个地道的,而且除非从地道回去,否则就会在这树林中迷路。那草屋被人烧了,地道是别想了,看来今天我是瓮中之鳖了。 第十七章 疯子的立场 嘴里正骂骂咧咧,一抬头,却见李疯子站在我面前三米多的地方,他正双目圆睁的瞪着我身后,像是在看冒着黑烟的草屋。 我吓得一个激灵,虽然是白天,蓬头垢面悄无声息出现的他也吓了我一跳。 我走前交代了李常青看好这个李疯子,因为我身在狭窄的隧道里,连转身都不能,决不能让这老头子去做点什么或者通知什么人,他若跑了,在隧道的另一端放把火我就得被烤成叫花鸡,或者出口处有一把刚刀架在我脖子上都是有可能的,李常青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李疯子离开他视线的,那么,此时此刻,这老头子站在我面前是怎么回事?难道李常青遇害了? 我稳了稳神,握紧手中的匕首慢慢靠近他,想进入攻击范围“哈热阿伯吉?” 李疯子有了反应,眼神聚焦在我脸上,木讷了几秒,似乎很困惑,然后对我点点头,转身往回走。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来接我的,或许没有那么糟,一定是他说需要来接我,所以李常青才放他过来的。我握紧匕首一直在他背后两米左右的距离跟着他。远远的能够看到他家小房子的时候他指了指倒在他门前的李常青,我立即跑过去。这小子被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子给放倒了!真是小瞧那疯子了。扶起李常青,他的鼻息有力,看来只是晕过去了。再抬头想质问李疯子,却已经毫无踪影…… 技不如人只好认栽,常青只是被敲晕了,睡一觉就会醒过来的。我背着他往市里走,徒步走了二十多分钟,打到了出租车,回到了市中心。我想,宾馆也不会很安全了,便换了一家居民楼里的私人小旅馆,房间里有两张床一个电视。安顿好了李常青,我躺在床上想今天的事情,究竟是谁在敲门?是谁放火烧了那草屋? 这时电话又响起来,是周兴的短信:先赔偿了楼下的损失,等你回来需要重新装修。天王不归,你这猢狲天边恶斗,三太子独自在天台喝酒唱国歌……寂寞。 看他这短信,我不由得咧嘴笑了。周兴啊周兴,煮熟的鸭子了就是嘴不烂,明明担心老爷子却不肯明说,明明想问我在哪也不肯明说。 我给他回了一句“花果山、水帘洞。你来啊!我陪你喝酒!” 说起喝酒,拍拍已经咕咕叫的肚皮,才注意到天都黑透了。 姜还是老的辣,李疯子能在这么多熟悉他的人面前装疯卖傻四十多年当然也不是毫无心机的庄稼汉,我和常青在他面前并没有讨到便宜。现在能确定常青的爷爷确实是被人所害,而李疯子可能是直接参与者,其他方面依然没有进展。对于那个类似解剖室的草屋,我不知道待会儿常青醒来该怎么对他说。想到这里,咬咬牙,要面对的总是躲不掉,事实已经摆在那了,我愁眉苦脸也没用。 披上外套,到楼下的小饭店要了两个炒菜和两大盒米饭打包带回旅店来,常青听到开门声渐渐醒来,揉揉脖子对我讲述了我走后李疯子的怪异举动,我搬过床头柜把饭菜摆好,让李常青边吃边讲。常青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拿起筷子“你顺着地道进去后他就开始惶恐不安,我也看不出来他这次是真的精神紧张还是装的,所以也没采取什么措施,只要他不离开屋子就行。眼看着你爬进地道一个小时了,我问他另一端是什么,他嘶喊着说另一端是死路。我觉得他的话不吉利,而且他情绪很不对,所以也没继续跟他交谈。他家的老钟敲响整点钟声的时候他突然就冲向门口,那时候应该是五点。我立即追过去,当我一把就能抓住他的时候,他晕倒了。这一个多小时他一直非常激动和恐惧,我以为他是真的晕过去了,便走过去扶他,结果,被他打晕了。” 我点头,自顾自的吃着,心里想着,其实怪异的不是李疯子的情绪失控,怪异的是他竟然会去救我出来。 李常青问“五哥,那你在地道里究竟看到什么了?” 我顿了顿“我要饿晕了,吃完再说吧,其实也没什么。”我怕常青听完我的认知会恶心的吃不下饭,其实此时此刻我也很恶心,但毕竟我跟常青不同…… 吃完饭后,常青要在房间里左三圈右三圈的转悠,我则对着镜子把假胡子在添点胶水黏住,照这个糟蹋法,过几天我不用粘假胡子也很颓废风了…… 各自折腾了一会儿,李常青见我不开口,还是忍不住过来问“五哥,地道里究竟有什么?” 我考虑再三,把我看到的场面简单的向常青讲了一遍,并没有说出我的猜测。但常青也很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最可能发生了什么。他双手捧着头,很难过。我拍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语言能安慰他。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看来睡得很不好,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沉沉睡去,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 早晨,常青买好了早饭才叫醒我的,我心里一惊,看来我是太累了,常青去买早饭进进出出我竟然完全没听到,爬地洞果然不是人干的活。 吃早饭时,常青说,本来找操纵者是帮我的忙,可是如今牵扯到李家的命案,他也很想找到操纵者,搞清楚事实。如果真的是操纵者害了他的爷爷,他会把那些混蛋绳之以法。 我笑了,很无奈。如果法律能管得了这些社会阴影里、缝隙里的江湖人,那恐怕警察都得有“超人、奥特曼、孙悟空”的身手。如果法律能管得了操纵者,我干嘛还拼了命的来查他们?我直接拨打110不就得了。 可是这话我不能跟常青说,对于危险的无处不在他远远不如我体会的深刻,对于那些“边缘人”的极端手段他也远远不如我见识得多。所以,要么想办法打发了他,要么带着他。 我想了想,问常青“有女朋友了么?”常青嚼着嘴里的包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没有呢。” 我喝口水,准备苦口婆心劝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呢,你天天也不干正事儿啊!你那个高中女同学不联系了?” 常青挠挠头“联系是联系,那也不算女朋友啊……再说,我现在血海深仇未报……”我赶紧打断他“停!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恩和怨!过去了就过去吧。四十多年前的事儿还在乎它有什么意义?而且当初害你爷爷的人也许早就死了,老死了、病死了、车祸死了……你找谁报仇去?即便那人还活着,也已经七老八十了。 当年日本鬼子屠杀了咱多少同胞?现在国家富强了也不能去屠杀他们报仇啊!人得往前看。别因为这事耽误你的青春,你该干嘛干嘛去!而且我会继续查的,我查到什么结果一定会告诉你的。但是你不能再跟着了,再跟下去你们局长就要修理你了!我也要修理你了!”我挥挥拳头,吃光最后一个包子,然后收拾东西准备走,常青站在门口,低着头不说话。 我背着包,跟他面对面“老小,我走了,等我消息。” 他依旧用后背抵着门,低着头委屈的说“我想帮你。” 我的心一阵酸楚,这小子还是这样感情用事。我揉揉他的头发“这事谁也帮不了我,我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抬手看看无名指上的黄金齿轮,唉…… 第十八章 神兵天降 走在图们的老商业街上,街道两旁多是二层楼三层楼,给人古朴沉静的感觉,老街后面就是车站。与车站的喧嚣相比,老街真是闲逸的地方,可能时间还早,街道两旁的店铺还没开门。 我索性沿着街道走下去,看看沿途的景色,思索昨天的事情。我想,昨天敲门的人和烧草屋的人应该就是操纵者,李疯子一定是跟他们有什么联系,知道我凶多吉少才赶来救我。李疯子有独立的立场,并没有完全帮助我或者操纵者。 我来到图们的主要目的是查出操纵者的来源和他们所知道的关于黄金齿轮的秘密。现在看来,我只知道操纵者确实曾经出现在图们,而且在解放前与日本人有过硬碰硬的搏斗。而操纵者跟周天王是一脉的,如果说他们是正义的,他们的手段又太残忍了,比如要烧死我,比如扒人皮做人偶。如果说他们是恶势力,他们又在解放前与日本人拼死缠斗,守护了这个属于中国人的秘密。 好吧,放弃对日本人的偏见,客观的来讲,操纵者和周天王这一脉真的该好好查清楚。但是老天王一直不回家,操纵者这边又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又有些迷茫了…… 这几户商铺都是二层小楼,楼体有着老实木的质感,经过一个搭在路边的水果摊时,我看到前方有一个男子晕倒在地,我忙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他,他缓了缓神感激的冲我点点头,然后移步向店铺里去了。我想看着他进门在走,谁知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的困住了我。那中年男子回头对我不屑的一笑。 心说不好,我怎么这么傻,昨天差点被困死在树阵之中,必然已经暴露了行迹,却完全不自知……还这么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越挣扎网就越紧,我才注意到,整条街都空无一人,看来这些人为了捉我真是大费周章啊!这次恐怕是真的跑不掉了…… 头顶传来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我在网里被拎上二楼的走廊。走廊里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最普通的灰色休闲装,非常统一的都留着平头。他们把我捆了个结结实实。押着我往左侧走了一段,走廊只有一米多宽,旁边就是门窗紧闭的房间,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的门前停了下来。门里传来了冷笑声“别天真了,抵抗,没有用。” 这生硬蹩脚的语音让我感到一阵暴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鬼子!”旁边的人立即把我反剪着的胳膊勒得更紧。突然就产生了面对法西斯豁出一切反抗的精神“中国人跟你们有国仇家恨,居然敢在这片土地上撒野!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屋里的人声音更阴沉了“都被抓住了,还要逞强,你以为你还有逞强的资本吗?这就是你们中国人的愚蠢!” 这话说得我更是怒火中烧,别以为我到了这步田地就没办法跟你们拼命!我心头发狠,一头撞向右边的男子,抬起左脚踢向左侧,这不是为了逃跑,而是想找个空隙跳下去! 也就是一秒钟的功夫,我从二楼纵身一跳。这不是拍电影,我不是成龙、不是李连杰,也没有替身!真的从二楼这样跳下去,轻则挫伤重则骨折。此时此刻我的两只胳膊被绑着,没有什么保持平衡的东西,几乎是大头朝下栽下去的。还多亏那日本鬼子把房间选在了走廊尽头,这个位置离我被网住的地方有七八米距离,我清楚的记得这下面是个水果摊位,那摊位有个红色的大棚子,路过时我还纳闷,水果摊也没人盯着,当时觉得怪怪的,却没能敏感的意识到这是危险来临的信号。 跳下来的那一瞬间我用力绷紧肌肉,抬起头,尽量将身体调整至平衡状态。落在棚子上时没有什么受创的感觉,兹啦一声棚子就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还好这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调整为后背着地的姿态,我重重的摔在摆放水果的台子上,上面各色鲜亮的水果都瞬间在我的身体下变成了果汁和果肉,同时,台子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压塌了,我滚到地面,狼狈不堪。“榨汁”的那一瞬间后背特别疼…… 但是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痛苦了两秒钟我便踉跄的起身,甩开两条腿拼命的跑。我想,只要跑出这条街应该就有过往行人了,只要人多他们就不敢动手。 跑出去二十多米后我听到后面的人上了车,我知道那车一启动我的狂奔就成了滑稽的垂死挣扎。可我必须跑,任何时候,我不能投降。 几秒后那发动机的声音让我感觉浑身都疼,完了,我觉得下一秒那车就会把我撞飞。我被撞飞过,上次是无意识的,这次是明知道下一秒要被撞飞……事情或许本没有那么恐怖,只是给我们体会痛苦的时间太长太清晰,所以浑身的细胞都伸出触角抓住了恐惧这种情绪,等待痛苦比痛苦本身更可怕。 我咬紧牙关奋力的往路边跑,希望找一个狭窄的转弯,我能钻进去,车进不去的那种。这时候,他们的车头已经贴着我的屁股了,只要一踩油门…… 我恨自己没有翅膀和长剑,不能把这些黑暗的力量统统铲除。只有闭上眼睛拼了命的向前跑。胜者为王,这些日本人可以擒获我,但是我绝不投降。 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救世主从天而降了,他在一家虚掩着门的店面里伸出手,一把将我拖进去,然后反锁了大门。他拉着我往屋子里面跑。 跑到屋子的最里面时我能听到大门被车撞破的声音,他拉着我在一面镜子后面拉开了一个小暗门,只能用“钻”这个姿态通过。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在这么狭窄局促的空间里。我先钻过去,他在后面拉好镜子,锁好小暗门。 这时我所看到的房间应该是另一户店面了,听着隔壁翻箱倒柜连砸带骂的声音,我就大口喘着气,小声问他“你是谁?为什么救我?”他一边帮我解绳子一边说“我是受人之托。” 他拉着我从房子的正门走回了我刚刚被追击的街上。走到门口时我有点犹豫,但是他已经一脚踏出去了,我也只好跟上。 那辆该死的斯巴鲁森林人还停在那,我们站在车后面,看到车上只有一个人。在我诧异的目光中,他走到那车窗前敲了敲车门,车里的人探出头,被他一下击晕。而他的表情不过是开个车门这么简单。 他把那人从车里拖出来,然后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他太大胆了,我从震惊中醒来紧张的看看店铺破碎的大门。他对我抬抬下巴,示意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赶紧上车。 车子开出这条街后,他说“我打开了隔壁店铺的后门,那些人应该追去后街的车站了,这车能坐五个人,我猜他们是四个人去搜索,一个人留下。车站人多,去搜索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几分钟内是不会回头的,而这几分钟足以给我们逃跑了。”我才明白他的大胆袭击是胸有成竹的。 不过,说起车站我才突然想起来,当时我走这条路也是因为要去车站。那么,日本人是怎么知道我要走这条路的?我斜眼看看旁边这个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身上却带着不符合他年龄的老练。他的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并不让我觉得万分感激,更多的是觉得震惊。但我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可以信任。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已经离开图门了,我捏着鼻梁思索着。这次“老街被网”事件,对我来说比被周天王“火烧深山”刺激还大。上次至少有周兴在身边,即使站在火海中,我也觉得心里是有底的。但,在今天独自面对追杀时,我真的有了“拼命”的感觉,认为自己“不会有事”的坚定感荡然无存。这种感觉,很恐怖。这恐怖不是来源于生死之危,而是来源于孤立无援。看来我还是不够强大,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没能清醒、快速的做出判断,也不够敏感,街道空无一人我竟然没觉得怪异。还是怪自己太大意了。 我看了看那家伙“谢了!” 他轻轻的扯扯嘴角“嗯。”似乎对刚才的事并不在意。 我对他很好奇,觉得年纪相仿就直接问“兄弟,怎么称呼你?” 他随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赵勇,勇者无敌的勇。” 我点头“赵勇……谁让你来救我的?”我尽量让态度客气一些,别像审问,毕竟人家刚救过我的命。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又停顿了十几秒,才说“周老爷子” 我一愣,立即激动的拉着他的胳膊“他让你来的?他在哪?” 他摇头“不知道。” 我很不服气的瞪着他“不知道他在哪,那他是怎么让你来的?” 他说“电话。” 我想接着问老爷子的电话号码。他却直接掐灭了我的希望“从公共电话亭打来的。我也找不到他……,” 我泄气的靠在靠背上。 他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次似乎看的很认真,或许他在不解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老爷子在哪“姚远,周老爷子只说让我帮你。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我斜眼看着他“然后你就一直在暗处跟踪我?” 他摇头“你的妆很成功,我是今天才找到你的。” 我心说,幸亏你找到我了,你效率再低一点哥就直接编入地下组织了!“现在咱们去哪?”我看着无边的高速公路。 “随你。”他淡淡的说。 看来他真的是奉命来帮助我的,其他事人家完全不关心。我就道“那回北疆市吧。” 周天王什么情况?派个人来监视我?如果说这是监视,不用这么坦率吧?看看赵勇,这家伙不像要害我,或许周天王已经跟周兴达成了某种协议,不打算跟我过不去了,又或者是周兴以死相逼,可能周天王怕我被其他人害了反而周兴认定是他干的才派人来帮助我。怎么想都说不通。 此时也不必多想,回到北疆市直接问周兴就是了。 看看身上,想起背包在混乱中丢了,里面没什么重要东西,手机还在身上,运动裤兜有拉锁才没有丢。打开手机,两只相握的手出现在屏幕上,很幸运没摔坏。只是身上没有钱了。 第十九章 针锋相对 我皱着眉拨通了周兴的电话。“我差一点就挂了……”周兴冷哼道“哼,你那是报应!我被你家楼下的老阿姨给骂了七八十遍了……你再不回来我才要挂了!”我笑“真的?老阿姨真英勇!我回去一定给她送个大花篮!解气啊解气!”什么时候我能骂的周兴要跳楼我就太成功了! 周兴咬牙切齿的说“还不是因为你泡了人家的装潢理亏!要不然我会受这气吗!你个混蛋!赶紧滚回来!”我敬礼道“yes!马上回去!做好晚饭在家等我!”不听周兴的咒骂,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赵勇看看我,意味深长的笑了。我心说,你以为这是谁? “啊……这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平时看着好好的,有时候会突然发疯,还很刻薄。别人都嫌弃他,就我心好,没少照顾他。” 赵勇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似乎觉得我特别仗义。我心里突然很爽快,就当压压惊了。 一路上,我昏昏欲睡,但又睡不踏实,虽然知道旁边这位暂时不会伤害我,但是我已经学聪明了,不敢掉以轻心。他则一直很安静,车开的非常稳。到北疆市时天色已经暗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有一个要奔的地方,而我,却突然没有了。很悲催,家被烧光了,身上的随身证件和卡也都丢了。我打给老魏,让他帮我办理身份证挂失,顺便帮我加急办理身份证。老魏笑我“怎么还阴沟里翻船被偷了?再怎么加急也得三天才能办好。”我不想多说就告诉老魏抓紧帮我办。虽然跟老魏才一周没见,却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我已经一脚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们把车扔在路边,卸掉了车牌。步行了两条街,直奔周天王家老房子。远远地看见屋子里的灯亮着,我心里涌上了许多温馨的画面,反而格外不是滋味。 我轻轻敲门,门立即开了,周兴似乎一直站在门后面等我,不然哪能开门这么快。 进门后我介绍道“周兴,这位你认识吗?周天王派他来帮我。”看周兴对赵勇完是全陌生的神色,我接着说“他是赵勇。这是周兴!”我旁边的赵勇本来表情淡淡的,听我介绍周兴立即定睛看向周兴,然后面部僵硬的说“你好。”周兴也客气的与他握了握手,让他随便坐,然后递给我一个眼神,说“姚远来厨房端菜,咱们先吃饭。” 我能感觉到这两个人都很紧张,这不正常。到了厨房,姚远挑眉问我怎么回事,我耸肩,小声说“我被追杀,他救了我,他说周天王让他来帮我的,就这样。” 周兴火大的推我一下“放屁!老头子不可能派人帮你,他不派人杀你就不错了!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我深呼吸,正色道“不是你跟老爷子商量好的?” 周兴摇头“我跟他各执己见,你不了解,他是永远都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泄气,揉揉太阳穴“那这家伙怎么回事?他要是想害我,总不会跟我回北疆吧?刚才路上就可以动手了。”周兴点头“一会儿问问……”端着菜就往客厅走。 我在后面骂“我靠……怎么问!”心里正骂周兴弱智、低能、二……周兴已经招呼赵勇上桌,给他倒上一杯啤酒,摆好菜。三个人低头吃饭,没有人开口说话。吃到一半的时候,周兴突然说“你是谁?” 赵勇嚼着菜的嘴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是哪边的?” 周兴放下筷子,说“姚远这边。” 赵勇也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菜,然后看着我说“你能确定他是你这边的?” 我一愣,这话什么意思?我条件反射的回答“当然!”赵勇点点头,然后站起身,认真的说“再见。”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攒起来,这家伙如果不是周天王派来的人就更要逮住问个清楚了,居然还敢质疑周兴的立场!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低头思考了几秒“你认为的好人不一定不害你。或许没有人真的是站在你这边的,但,至少,我在保你的命。你说我是什么人?”我一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周兴已经一脚飞过去,嘴里咬牙道“绑了再说!” 可是一脚飞空,我手上分明是很大力的抓着他的肩,一般人是不容易挣脱的,但他一闪身就从我手里脱出,躲过了周兴的攻击。眨眼之间已经窜到门口,开门的一瞬间,他回头看着我们笑了一下。 就这几步之遥,我们追到门口时他已经踪影全无了……我跟周兴对视一眼,很郁闷。本以为这家伙是周家的关系户,没想到又是一个不明飞行物…… 屋里安静了很久,我坐下来,看着周兴,他躺在沙发上,呼吸渐渐平稳。我知道他为什么动这么大火,跟周天王翻脸后他一直心理压力很大,却又不能对任何人说。这个时候又有个不明身份的人跳出来质疑他,换成谁也没法淡定。我推推周兴,他不动。我骂道“看你跟吃了苍蝇似的,没准是老爷子派来挑拨咱俩的呢!你还真生气啊?”周兴冷哼“我是生气没踢着他!”我切了一声“三太子殿下,长期坐办公室,不行了吧?”周兴一撇嘴“本殿一站手术台就是六七个小时,谁坐办公室了!”我笑了,拉起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给他讲我这几天在图门发生的事情。说道被日本人网住的事情,周兴嚯的起身“就你这侦查能力,上大学时你天天学什么啦?”这一嗓子造的我满脸通红“我当时心里想事儿,这几天意外不断,我心里乱,不然哪能……”周兴扔下酒瓶骂道“你要是在不集中注意力面对眼前的事情,还会出意外的!别以为粘上点假胡子别人就认不出你!你当来抓你的人全都是假把式?” 我心里很窝火“只是一时分心,没注意到异常,我是个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持警惕……好吧,就算我能做到,恐怕用不了多久也得变成神经病!” 周兴撇嘴“我还是跟着你吧!在这么下去,你肯定会有破绽。” 我也扔下酒瓶“这都是废话,你不是能研究出来解除我手上细菌的办法吗?解除了手上的细菌我就把这破黄金随便丢给他们谁,然后告诉他们,跟哥没关系了!你们爱哪儿咬哪儿咬去!” 周兴摇头“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他们不仅要这个黄金齿轮了……我觉得他们是有意的在保护你的性命,想活捉你。不然,在草屋那次和在老街那次都能杀死你然后取走黄金齿轮。其实杀个人没你以为的那么难。你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震惊的看着周兴,一是震惊他说那些人想活捉我,我从来都认为他们是要夺走这块金子。二是震惊他说杀一个人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难……这话很让人毛骨悚然。 周兴朝门口努努嘴“那家伙救你,或许是转变了套路,不喊打喊杀了,而是接近你,赢得你的信任,而后活捉你。” 我笑了“这不太可能,还是那句话,他若想活捉我,途中完全可以,在车上时我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周兴点头“我也只是多角度分析……” 我叹气“你比我适合做警察!当初你欠什么欠,干嘛报个医大!”周兴推推眼镜“本殿不是眼神儿不好么……” 说来也怪,回到周兴这的几天里一切顺利,天下太平。第一天我把本来面目露出来,自己照镜子都感觉自己瘦了,跟着周兴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第二天周兴串休,一直在上网,我则蒙头大睡了一整天,总算是补充了睡眠。第三天老魏把加急补办的身份证给我送过来,除了感谢他,还让他替我跟所长多请一段时间假。理由是,手术不太成功,家中又遇上火灾,天灾人祸凑一起,我现在心力交瘁,必须静养一阵子。老魏看到我消瘦的样子满是同情“北京的医院怎么也能失败呢,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现在的医院也太不负责任了!你是不是没给主治医生送红包?”周兴横了老魏一眼。 我笑“送了送了,没那么严重,就是需要静养的时间长一点。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老魏这才点点头“恩,那需要我帮你什么尽管说话!”我拍拍他“放心吧!你看这个戴眼镜的!这是咱北疆市最有前途的外科医生。我在他家养病,你还不放心么!”知道这是有名的周医生,老魏才算是放心的走了。 我从床上下来,舒展舒展筋骨,问周兴“查什么呢?你休息两天就盯着电脑看了两天!”周兴头也不抬,手上也没停“我在查老爷子上次骗咱们去的那座山,他不会无缘无故选择那里。而且,关于黄金卫士的传说,我也查到了一些,不过没有符合你这情况的。” 我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那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小点,看不出哪座是我们进入的山,如果能静下心来仔细钻研一番说不定能找到。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第二十章 独行 从周兴的衣柜里拽出一件外衣穿上,准备去银行,这时周兴说“我请了年假,不需要陪同吗?”我在门口停了一秒,挥挥身份证“我去补办银行卡。” 走出那片老房子,看着面前繁华的街道,我终究还是决定只身一人上路。 补办了银行卡,取出一些钱,置办了全套行头,背着沉重的背包。里面是御敌的利器。 如果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逃亡下去,不知道我能撑到什么时候。或许在某一天清晨,人们在街道上会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疯子在抱头痛哭……几支瞄准镜在不同方位对准了他的头颅,枪声过后,没有人在乎一个疯子的死活,人们在他身上只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姓名:姚远……第二天社会新闻的头条会是“市中心一精神病患者遭枪杀。”可是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故事。 有了上次的教训,即使步行在喧哗的街道上我也很冷静,很警惕。不敢分心,不敢多想,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周围。在高度警惕的情况下,我的敏感程度大大提高了,前方有什么人经过,远处有什么声响都清清楚楚。 我看着前方商场上方巨大的液晶屏,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打算进去买块手表,刚走到商场大门口,听到那块大液晶屏的支架断裂声,我迅速退到安全的位置。紧接着一个人从天而降,摔在我面前。我又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二楼有几个狂奔的背影。摔下来的人爬起来说“快走……” 我回神一看“赵勇?”正愁找不到他呢,这回送上门了。我扶着他一路狂奔,他一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信息,我有很多话想问他。虽然他有挑唆我和周兴的意思,但他毕竟救过我的命,我还是觉得他对我不会有什么威胁。可能在生死关头,那只拉我出困境的手,给我的希望让我印象太深刻了。 跑了一段路,我看后面并没有追兵,就拉着他拐进一条小街,直接打车到前面最大的酒店要了个房间,我觉得正规酒店的保安工作应该更到位一些。 赵勇是摔伤,他似乎懂点医术,自己说肋骨没断,只是皮外伤,缓缓就好了。我就在街上药店买了些跌打酒,到酒店里给他涂了一些。 我一边给他背上涂跌打酒一边问“你被人扔下来的?”赵勇摇头“你经过那里时,巨型液晶屏支架应该是正好断开的。我给他们导了点乱,所以支架只断了一边。来不及逃脱了,只好跳下去。” 敢情是为了救我……“你到底为什么帮我?” 他咬着牙,摔得浑身青紫,上药肯定挺疼。 上完药后他才松了口气,皱着眉坐起身,说“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我立即反驳“你还没说呢怎么就知道我不会信?”他低眼看了看我正在收拾跌打酒的手。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黄金齿轮,突然明白了。 他脱掉袜子,脚踝处露出一条黄金的脚链,上面缀着一个黄金吊坠,有大拇指那么大,半圆形。他从脚上把链子解开,链子是双股,打开后就很长了,他迅速的带在脖子上,变成了一条项链。我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那个黄金坠子,他没有阻止我,任我仔细观察。这个是个半圆形的吊坠,有一厘米那么厚,中间有个很小的孔,恰好容细细的金链子穿过。弧形边上有一排很小的凹痕,这凹痕的排列非常眼熟。我抬眼看他,他笑“同病相连。” 他拉着我的手,把戒指上的突出小齿与他那颗半圆吊坠上的凹痕对接在一起,竟然完全吻合。我感觉那一瞬间这金色的光芒刺伤了我的眼睛,我迅速的躲闪开,跟他保持一步的距离,头皮发麻。说不清这是一种恐惧还是一种震惊。从周兴所讲的秦朝拓本的传说中我也略知黄金选择不死卫士的事情,但是从没当真,而且我自己遇上也一直认定这是一种细菌在作怪,我离不开这个东西。而那些追杀我的人只不过是想得到这个东西。但是,眼前这个人的出现,颠覆了我对这一切的看法,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整件事,难道黄金选择不死卫士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我们都是被选定的人? 他套上黑色的卫衣,把项链轻轻放在衣服里“姚远,开始时我一心想躲开四面八方的追捕,后来我发现逃避不是办法。所以,我决定反击。我很快就找到了线索,并且能够保护好自己。但我打算搞清楚这件事的起源,并且掐灭源头。我不想一生都在高度警惕中度过,这太累了。”他叹了口气,沉思了几秒。“我一直在观察那些人的举动,前些日子,我从姓周的那听到了你的消息,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跟我一样的人。所以我才去找你,并且帮助你。”他看向我,一字一句的说“没有人能够真正拯救我们,联手吧。” 我慢慢的坐到床边,在震惊之余,我考虑到这个人来历不明,考虑到这个人对周兴的怀疑,考虑到这个人的身手不凡却主动来找我合作。这些迹象都让我觉得心里发虚,我为什么心虚?因为在感情上我已经先入为主的信任他了。这种对他毫无根据的信任使我觉得心虚。而这份信任感的代价可能是我的身家性命。这样的概念在一秒之内窜入我的脑海,怎能不让我心惊胆战? 我看看他,他很自然的靠在旁边的床头闭目养神,并不认为我有什么可挣扎的,似乎信任他是理所当然。看着他淡然的神情我突然觉得这种矛盾心理很可笑,在这里挣扎于是否该信任这个人不等于凭空揣测吗!虽然理智让我谨慎,虽然职业素质让我感觉到他是刻意接近,但,一抬头看他,我就马上自然而然的信任他了。 算了,也不必想这些了,所谓联手不过是对立场的口头定位,能共同去抵抗或彼此帮助就一起走一程,若是发觉有什么问题则立即抽身,仍然回到独自面对的状态就是了。 说到底,我抗拒不了的是有个人能与我共进退。险境使我明白,最恐怖的不是危险本身,而是孤立无援。可我不愿意把任何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既然他与我同病相怜,便是我在自救道路上最适合的同伴,当然,如果他说的都是真话…… 这样想便释然了“你都查到些什么?” 他睡眼惺忪的看看我,揉了揉眼睛。我非常郁闷,在我心里那个带着翅膀的人和举着叉子的人打架的几分钟里他竟然睡着了……我对他这种松懈感到非常愤慨!只愤慨了两秒,进而演变为一丝惭愧…… 他坐起身喝了口水,然后慢慢的说道“姓周的代表了一方势力,那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们做事很严谨,总是有余地有计划的,他们才是真正难缠的,不像日本人,蛮横直接。 日本人那一方姓衫村,他们之所以能在中国如此放肆,源于他们异常雄厚的资金,不过,无论他们多硬,我们‘打太极’他们就无计可施。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跋山涉水的跑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参与这场战斗,但是他们确实是投入了极大的力量。不过,为了一个目标不计后果的往前冲,这并不值得欣赏。 还有一方势力,这股势力最神秘,他从没露出过真面目,无迹可寻,但我还是知道,在这场战斗中有一股‘隐身’的力量起到了重大的平衡作用,不然,或许早就分出胜负了。” 说完一大段话,他又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看我“你呢?有什么思路?”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的思路很清晰,却不如我知道的详细,不知他是言简意赅还是对我有所保留,但,我是不会和盘托出的。 我说“开始时我被一只猫拉下水……沾上了这倒霉的黄金,然后就是一路被追杀,各种车祸现场,各种被偷袭。周老爷子也曾经想害我……” 我停顿了一下,果然,他立即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是相信周兴?” 我笑“我认识他十年了。” 他垂下眼“人是会变的。”我摇头“周兴不会。” 他没在说话,等着我继续说下去“周兴一直在帮助我,我才逃脱了一次次的危难。后来我觉得把他牵扯进来不厚道,他已经救过我两次命,我实在还不起,更不该让他跟着我犯险,所以就跟他分头行动了。因为周老爷子与一个人偶操纵者联手抓过我,所以我想先查查那个操纵者,沿着线索就去了图门市。然后就是你看到的……” 他点点头“你在图们查到了什么?” 他没问我有没有查到线索,而是直接问查到了什么,我只好多说几句“操纵者曾经在图们停留过,我也找到了他们停留的房间,可惜……”他挑眉“怎么?” 我叹气“可惜被一把火烧了。” 第二十一章 合作 他泄气的倒在床上,然后闷声闷气的说“最重要的线索断了……” 这话说得我有点莫名“什么意思?” 他说“他们的落脚点都很隐蔽,而且有五行障眼法护着,即使那房子在距离你一米的地方,你的眼睛却只能看到面前是墙壁或者悬崖。一般人是永远也找不到他们的根的,所以他们的落脚点是很重要的线索。” 我在那树林里怎么也转不出来时就感觉这可能跟上古的五行八卦有关,从科学角度分析的话,也许是建造者利用了人们的视觉盲点,或是在景物上做了一些心理暗示布局,让人走来走去都朝着设定好的方向,就成了一个走不出去的怪圈。 我点头“我在里面仔细看了,那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也很陈旧,像是多年没使用过了,都是一些刀具、绳索、链子之类的,还有一口大锅。整个屋子只有一个小窗口,三面草壁、一面山壁。”介绍完草屋的情况,赵勇摸摸下巴陷入沉思,看着他这个动作,我觉得特别熟悉。 赵勇说“你弄错了,那不是落脚点。” 我问“何以见得?” 他说“那只是个类似于工作室的地方,并不是落脚点。”我也感觉到那不是个休息的场所,只是个制作人皮偶的作坊,那么,他们真正的根在哪?枝枝叶叶又在哪?赵勇这么说肯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刚要追问,传来了敲门声。赵勇用食指比了一下嘴,示意我别说了,我点点头起身去开门。是酒店的服务人员,送来了一篮水果,说是我们的朋友拜托前台送过来的,我抓着她问那人长什么样,她说是个年轻姑娘,没仔细看。 回到房间里,跟赵勇一起把果篮拆开,在几个苹果下面压着一封信。信上竟然还黏着一根白色的羽毛,我抬眼看看赵勇,他表情很严肃。我笑“兄弟,我们收到鸡毛信了!”可能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赵勇的脸色越来越差,完全没有要拆信的意思。我只好动手拆开,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俯拍角度,画面里有一片密林,地上是漆黑的泥土和鲜红的血迹……我脑子里一下就炸开了。这一幕太熟悉了,是我夜夜噩梦的场景,是我背负上内疚的起源。我抱着头,感觉剧烈的头痛,呼吸困难,赵勇坐到我旁边,从我手里抽出照片,然后拍拍我的肩膀。我很想喊两声,很想挥两拳,可是,头痛欲裂。 沉默了十几秒,赵勇的声音传来,把我从愧疚和痛苦中拉回现实“姚远,如果这样就能打垮你,那我们还为什么而战斗?”他的声音很好听,从第一次听到这个人说话就觉得他的普通话标准得像播音员,当时我就想,完全听不出他是哪里人。 “我知道你精神压力很大,但是总要挺过去,你不坚强,没人能替你。” 我的内心很脆,人都有内心最保护的地方,谁也不能碰触。我始终小心翼翼掩藏的心病被人送到面前,压得我马上就要崩溃了。 其实,我该感谢他的这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至少他没像周兴那样拎着我的衣领问我怎么那么没出息……我心里的难受,没人能体会。 我揉揉脸,拿过那张照片“这是有人在挖我的痛处……”思维重新回到头脑里后第一个想到,这照片是不是在拿师父的家人威胁我?不然还能有什么用?总不会只是为了提醒我曾经发生过这件事吧?“快走!我怕师母有危险!”虽然我称她师母,可她也只比我大三岁而已,我永远记得听到师父死讯时她绝望的眼泪,我很怕她会崩溃,还好她没有,只是消沉了很长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发誓要把她当做长辈来尊重、照顾。 在赶往师母家的路上,我开始思考,首先,送这照片来的人对我的经历非常了解,一拳打在了我胸口上。其次,从什么渠道能搞到这照片呢?最后,也是最奇怪的,当时赵勇看见这个鸡毛信的脸色似乎表示他已经意识到这信里是什么,至少他知道这信里是可怕的东西。他怎么知道?难道他有类似的经历?我侧过脸看着赵勇。上出租车后他就一直看向窗外,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很有把他的脑子扒开的欲望,看看他究竟知道些什么。别人揣着个秘密,就在你眼前晃悠却根本不打算告诉你,这种感觉太让人抓狂了。可是现在我心里很压抑,也很焦躁,他也没有要跟我交流的意思,这个疑问回头在问吧。 到了师母家,我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赵勇问会不会是出去了?我立即拨通手机,站在门口就清楚的听到了悠扬的手机铃声,赵勇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几秒,我急得要破门而入,他一摆手“有人”。接着,门开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头发花白,身形微胖,她大声的问“你们找谁啊?”我答到“赵秀燕”,老人家侧过头“谁?大点声!年轻人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我郁闷的扯着嗓子大声喊“赵秀燕!”老奶奶才恍然“哦!她呀!她把这房子卖给我家了!” 我点头,但心里根本不信,师母如果搬家何至于不告诉我一声呢?两个月前我还来看过她。“她去哪了?她手机怎么在你家?”我刚才打师母电话,清清楚楚听见屋里的手机响了,而且是她一直用的手机铃声。 老奶奶接着说“你们是她什么人啊?她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带走”或许是觉得我们不像坏人,老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让了让,指给我们看,我把身子探进屋,看到屋里的大部分陈设都没有变化。 “她走的时候只拿着钱走的,什么物件都没带,手机也扔下了,这不是么!”老奶奶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给我看。“我们是通过中介找到她的,她很痛快,签了字拿了钱就走了,价钱也低。我们当时也猜测她是不是遇上什么急用钱的事儿了,不过她倒是没这么说,样子也很从容。” 我点头“奶奶,我是她家亲属,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我们很担心,我可以进屋看看吗?”老奶奶犹豫了一下,我赶紧掏出身份证和警官证“奶奶,这是我身份证,我在建国路派出所工作。我们不是坏人,您就让我进去看看吧!”老奶奶拿着我的身份证退了一步“我儿子儿媳不在家,按理说不该让你进来的……” 我也顾不得许多,见老奶奶有意让我进去就立马冲进屋。原本摆放师傅遗照的房间里家具都在,甚至装饰品都在,就是没有了那张穿着警服的照片。“奶奶,您搬进来的时候发没发现有一些照片或者书本?”老奶奶摇头“有一些日用品,衣服也有一些,她说不要了,我都送人了。”每个房间我都看了,虽然陈设没太大变化,但床单和窗帘都变成了灰白相间的格子款式,很明显能看出这房子易主了。 我叹气,看向赵勇,他让我别急,在想想她能去哪。我给师父的父母打了电话,他们说已经举家搬迁到浙江了,要去女儿身边养老了。走得急,所以没有提前告诉我,也不想给我添麻烦。他们希望秀燕幸福,不愿意让她孤单下去,毕竟她还年轻,能走出这段感情是最好的。鼓励她出去散心,也许她是想开了吧。连师父的父母都这么说,我只好泄气的离开,把我们送出门时老奶奶说“我住进来两个月了,你们已经是第三波找她的人了,这孩子也是的,搬走也不跟亲戚朋友打招呼。” 三波人?会有谁呢? 我每一两个月来看她一次,师母应该是在我上次看望她之后离开的,或许她是有无法言说的原因吧。 我看着这扇慢慢闭合的防盗门,突然觉得小师父的世界向我关上了门,我一直以小师傅为坐标,希望像他那样优秀,甚至希望替他活一份,可是,此刻,在我臆想的这场竞赛中,我出局了。其实一年前我就出局了,却到这一刻才恢复了知觉,有了出局的空虚和疼痛。原来,师父真的不在了,连痕迹都没留下。 第二十二章 追溯来源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我们步行回酒店,赵勇说“你师父究竟怎么了?” 跑了半天,还没告诉赵勇为了什么。我断断续续的把小师傅的故事讲给他听,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北疆市都知道在一年前那场重大逃狱事件中有一位英雄刑警为了阻击逃犯而牺牲。 听完这段故事,他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的水泥台上,问“姚远,你一直在自责吗?” 我点头,然后又摇头“是自责,但是现在连自责的脸面都没有了,师母和师傅的父母都悄悄搬走了,或许也是在逃离这个让他们难过的地方,而我,也是他们伤心事的触点,大概,他们不愿意看见我吧。我什么也做不了,如今连自己都保全不了,还有什么自责可言呢!” 赵勇叹气,摸摸下巴,看着他这个动作,我总觉得熟悉、亲切,现在想起这个动作是小师傅的习惯动作。我笑了“你这个动作跟我师父一样,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喜欢摸下巴。” 赵勇尴尬的收回手“姚远,其实,在我看来你不必自责,你师父和那些人的恩怨你并不十分了解,他有他的选择,走到那一步是他自己的决定,你的自责有点自作多情……”可能这时候我的脸色非常难看,赵勇犹豫了半天,又补了一句“你想知道他怎么想吗?” 虽然知道不可能听到他的想法,还是点了点头。赵勇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正面就是原谅你了,反面就是不肯原谅你。”没等我回答,他已经把硬币高高的抛在了空中,我也很认真的盯着硬币,硬币抛到顶点的时候,我被一股很大的力量踹了出去,有人狠狠的踹了我屁股一脚,回头一看,是愤怒至极的周兴。 这一脚他是用了全力的,疼得我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旁边的硬币当啷啷的掉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是正面还是反面,周兴已经一脚踩在硬币上,指着我的鼻子问“我都说了这小子可疑,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你是怕死的慢?” 赵勇警惕的看看周兴,眼看着要打起来,我指着手上的黄金齿轮解释,“他跟我情况一样,所以我们打算一起调查这件事。” 周兴会意,上前一步,问赵勇“你敢跟我去医院检测一下你那块黄金吗?” 赵勇弯腰捡起地上的硬币,揣进了兜里,然后说“敢,但是我没必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信不信由你。我找姚远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帮手,他愿意跟我联手因为他也需要帮手。任何时候,合作双方都要有利可图才能达成共识。与你何干?你的怀疑有什么意义?” 周兴眼里的怒火更旺了,赵勇激怒别人的本事很强大,我只能甘拜下风,虽然看着周兴差点气得背过气的样子很爽,但我可不希望周兴翻脸“周兴……” 他没容我说话,直接说“如果你需要有人帮你,第一个人选不应该是我吗?如果有人挑唆几句你就不信任我了,我会认为这是本年度最可笑的笑话。现在我严重怀疑跟我混了十年的小王八蛋是不是你!我的近视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周兴的口气很恶劣。言下之意是看错我了。 我来不及计较“小王八蛋”这个不恰当用词,因为他是真的生气了。我忙解释道“周兴,我完全信任你,这不用说。我是觉得,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想连累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像我这样活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警惕,太折磨了。我知道这日子不好受,怎么能拉上你呢?”我说完这些话周兴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至少他知道我不是因为不信任他才疏远他。 周兴冷哼了一声“你有义气,我周兴没有。” 我推他一下“说什么呢?我还不知道你?但是这次真的不一样。” 周兴撇嘴“姚远,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拉上你,死也要有个伴啊。不然太寂寞了!只有你才会婆婆妈妈的什么都为别人着想。” 我鼻子里嗤了一声“我承认我没你无耻。” 周兴冷下脸“如果我执意跟着你呢?” 我双手抱肘,思考了两秒,对周兴说“那你最好一直保持警惕,因为你稍一松懈我就会打晕你,等你醒来时我已经在千里之外了。并且,无论生与死,我都不会再跟你联系。” 周兴狠狠的骂了一句“你他妈的。长本事了!” 赵勇轻笑了一下,周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勇咳嗽了几声假装无事的往前走去,站在十几米外点了根烟。 周兴小声说“如果想跟他合作一定要验一验他的金子是不是跟你的完全一样。”我点头,塞给他一张纸巾,上面有一丝血迹,这是我帮赵勇擦跌打药时留下来的。周兴放在上衣兜里,点点头。 周兴骂骂咧咧的“你那心,比你的脸都大,都倒霉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情在街上玩硬币!接下来小心点,别死在千里之外还麻烦我千里迢迢赶去给你收尸!现在一票难求知不知道?……那个电影落叶归根看过没?我怕哪天需要背你回家!” 我笑,让他滚蛋。 周兴“切”了一声,转身走了。周兴的话里有着很多不满、不甘,我知道他不痛快,但是更多的还是希望我能活着回来。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后悔没交代一下后事……我的房产、存款、公积金要留给…… “姚远。”赵勇指了指对面的那栋楼,定睛一看是刑警队办公楼,我张大嘴巴“对,那照片,很可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赵勇点头“是操纵者……能在刑警队的档案库里取走照片全身而退的一定是绝顶高手。他们的盗窃手段很高明,能够做到。” 我摇头“不对,刑警的警觉性非常高。一个成年人带着一人高的人偶去偷照片,这不现实。而且,刑警队的档案室里存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那锁不是普通的锁。这个人一定是刑警队里的人,外人不可能拿到照片。” 我想了想,直接拉着赵勇奔刑警队,门卫张大爷在门口,一年不见他还记得我“孩子,挺好的吧?”我跟张大爷聊了两句说要进去办事,匆匆的直奔档案室,路上遇见两个熟人,也托词急着办事便寒暄而过,赵勇问“你急什么?走路都带风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很急,因为我预见了一个很恐怖的结果。 我跟档案室的李姐很熟悉,很幸运这个时间了她还在,我说想看一年前的逃狱案资料,她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大概是以为我还在私下查这件事,很痛快的带我到第三个档案柜前,告诉我第四行这一排都是,让我自己查阅,速战速决,别耽误她吃晚饭,她则与旁边的赵勇攀谈起来。 我一页一页的翻,当翻到第一百多页时开始有陆志华牺牲的相关记载和现场照片,现场照片有几十张,其中第九张处是空白的,记录本上有照片被撕下来的痕迹,我掏出兜里的照片一对照,果然,就是这里。心脏开始砰砰砰的狂跳,隐约明白有人送给我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了。 我把那些资料归到原位,我手上那张也夹回原处。问李姐“这几天有人来查这套档案吗?”李姐点头“天天都有人来查资料,要放平时我还真记不清,不过,说来也巧,前天局长过来了,他平时难得来一趟档案室。说要随便看看,也不让我跟着。管档案年头多了,就有了一个职业病——每件东西的摆放都很有条理,稍微动一动我都能看出来。他走后我感觉逃狱案的资料被动过。”我挑眉“哪个局长?”李姐一笑“张局呗!才走了几天,老大是谁都不知道啦?”我哦了一声往门口走去。“你小子怎么失魂落魄的?……”我没有回答。 从刑警队出来后我就一直没说话,赵勇似乎在思考什么,也不说话。天已暮色,华灯初上,马路上都是赶着回家吃饭的人,身上似乎都带着家的热乎气儿。而我和赵勇却没有地方可回。 我突然想起那枚硬币——“正面还是背面?” 赵勇就笑了“我也没看,要不再抛一次吧!” 我“切”了一声。 或许,童心只能在一个恰当的点爆发,过了那个点就再也没有兴致了。 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去见张局。 赵勇提议吃狗肉,我却窝在床上不肯动,赵勇念叨着“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你真没口福!”说完自己拎着衣服出去了。 我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看着棚顶,心里觉得不踏实,在周兴回话以前我什么心情都没有。越来越乱了……连张局这样的人也与这事有关吗?他送照片是什么目的?圈套?我不能冒然去找他,但必须想个折中的方式跟他沟通。过去与张局的接触并不多,在我印象中他是一个充满威严的老前辈,国字脸,两鬓斑白,眉宇间气势逼人,典型的老革命,算起来他应该有六十岁了,这两年都传言他要退了,却没见真的退。 第二十三章 聊家常 他那个年代的人最不幸,童年经历了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青少年阶段经历了十年文化大革命,真正是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到了中年他们承担了改革开放的变革与冲击。经过这么多年的动荡,在他们心中总有着紧张和压力,因此在任何时候他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这样一位在社会变革的道路上身先士卒的战士马上要退休回家了,不知他是怎样的心情。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快退休了,他总不会是要害我吧? 正胡思乱想,赵勇拎着几盒饭菜回来了,摆开阵势准备开餐,对我说“这手撕狗肉虽然不够正宗,但在这里能找到这水准的就算幸运了!你不吃,太遗憾了!一会儿别后悔!” 我一看,四个菜,这哥们儿还挺会生活!“反正你也吃不了,我要是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了,从小我妈就教导我,人为食死,鸟喂豺狼!” 他忙完坐下来刚要喝口水,听了这话差点呛着,咳嗽了几声问“令堂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我想了想“哦,说反了,人喂豺狼,鸟为食忙!” 他哭笑不得“你呀你呀!那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点头“你说得对,别客气啊,赶紧吃,赶紧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这是妯娌的菜吧?我一看这拌饭就知道!这味道太熟悉了!你还挺识货的!” 赵勇叹气“你的吃相太可怕了!这个菜我爱吃,你别夹那么多!哎哎哎,有没有你这样的?自己说了不吃,这会儿比谁吃的都欢!” 我一边抢他爱吃的菜一边乐,本来没心情吃饭的,看赵勇这么热爱生活的订了四个菜,突然又有心情了!“别这么小气啊!打不了明天我给你买几盒烟,你你你,你让我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啊!” 妯娌是一家朝鲜风味饭店的名字,两位老板娘真的是朝鲜族的,因为是妯娌俩开的饭店,所以取了这个名字。高中时候我们班里的几个淘小子是妯娌饭店的常客,只是那时候吃不起狗肉,每人要一碗拌饭,加上一盘泡菜,便能眉飞色舞的边吃边聊,而周兴那个外貌,属于大众眼中的风流倜傥范儿,很多女孩子痴痴的看着他高谈阔论。我们其他兄弟也就跟着被瞩目起来。每每如此,午餐时间都会非常畅快!如今回想起来,真觉得太怀念了。 看看眼前的赵勇,他吃饭的姿态很规矩,跟他说话一样,是最标准的版本,我则狼狈的多。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这时候要是有点酒就更容易推动情绪,促成各种人们想要的结果。我小心翼翼的问“今天收到照片的时候,我看你脸色不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勇抿了一下嘴,咽下嘴里的饭,然后说道“我收到过一封这样的信,里面是我母亲……”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一直僵在那不知道该怎样把谈话继续下去。 “那时候我怕她有危险,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她已经离世了,所以,我开始反击了。”赵勇说完开始吃菜。动作很慢,似乎没有胃口了,却又机械的要把饭吃完。 我尴尬的说“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 他微笑一下,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吧,我说“我是独生子,小时候父母在省外事办工作。后来在我上大学那年,父母调动到莫斯科去了,我父亲的俄语非常好,常驻大使馆。所以,无论我这边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用怕牵连他们。现在小师傅的家人也都远走他乡了,或许,我真的是毫无后顾之忧了。” 赵勇放下筷子“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她们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我来担忧。呃,可是你,你并不是毫无后顾之忧的人,对我来说,除了哥哥和妹妹就在也没有人能用以要挟我了,而你却还有很多,比如那个周兴,比如你的同事们,比如你的大学同学、高中同学……你的爷爷奶奶……很多很多。你跟我不同,你心地善良,随便抓过一个人来你都不忍心他为你而死。就像周兴说的,你总是在为他人着想。所以,你是永远不可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今天给你上第一课,如果不想被牵制,先学会无情吧。有时候心慈手软,不是善良,是懦弱。” 我愣愣的看着他,那些曾经在我身边真诚以待的人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敌人胁迫我的筹码。远在绥芬河的爷爷奶奶,生活在淳朴美丽的小城,我难以想象他们会受到伤害,真的不能接受,也不敢去想。 别说我是个小警察,我就是超人,奥特曼,哈利波特……也不可能孤独一生,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啊!善良,也他妈是我的错?小师傅一直对我说,老百姓的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因为国家培养我们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国家教给我们很多,却没有教我们贪生怕死。师傅是这样教导我,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我怎么能理解赵永此刻说的这些话呢? 而面前这个人,他言语犀利却毫不影响他言谈间的温文尔雅,他身手迅猛却毫不影响他举止绅士。这个人明显有着良好的教养,内心却如此冷酷。我咚的一声倒在床上,被他这话说的我脊背发寒。他似乎也很郁闷,默默的收拾桌子,然后坐在窗边抽烟。 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过地平线了,天蒙蒙亮,听见了滴滴两声,我抓过手机看,周兴的短信——这货是正品。我就笑了,心也松下来。现在四点多,看来周兴是连夜赶工,化验结果一出来立即给我回音了。 看了一眼赵勇,他还睡着,呼吸平稳。希望没打扰他休息。要知道,我们这种人,片刻的安宁也是十分珍贵的。 我把手机调静音,然后给周兴回复“明白,你放心。另外,皮卷翻译的怎么样了?”我拿着手机瞪着眼睛看了十来分钟,在我确信他睡过去了时,画面亮了起来。我一直认为皮卷上的内容能告诉我周天王为什么参与这件事,这时几乎是满怀欣喜的提取短信,可是,短信内容却让我抓狂——皮卷被盗。 我骂了一句“shit!”把手机狠狠摔在床上。被盗?开什么玩笑!我没给周兴回信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埋怨他?不能。追问他?没有意义!我无力的放下手机,他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也许他也想找个人抓住刨根问底,却也像我一样什么都抓不到。 赵勇翻了个身,依然睡的很香。我却心事重重,睡意全无,拿起桌上的烟,也靠在窗口抽起来。赵勇的烟都是云烟,我对烟不了解,只在心烦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还都是向别人要的,什么牌子都有,胡乱的抽。他抽烟不勤,一天也只见他抽两三根,但他却抽的很专业,不像我是个烟盲。我摇摇头,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抛出脑外。 窗外天空渐渐亮起来,我想,无论赵勇是杀过人也好,放过火也好,那对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同一个目标,关乎生死。站在同一个战壕里,谁也不会在生死大事上含糊。希望他是可以与我背靠背战斗的人。 看着蓝蓝的天空,我翘起嘴角不服气的一笑,老天爷,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我走的这条路,你也绝不了! 第二十四章 设计张局 吃过早饭后,我和赵勇乔装打扮,来到了张局家小区门口,六十岁的人了,即便不晨练也会早早起床的。我观察着他家窗口,6点40分的时候,张局拉开窗帘,推开窗子,靠在窗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我用小区门前的公共电话拨通了张局家的座机,眼看着他匆匆转身去接电话,赵勇同时敲响了他家的门。张局接起电话后,我能从电话里听到敲门声。我只说了一句“喂”,张局就说“等一下。老伴儿,过来开门。”老太太答应着。 张局继续对我说道“你好,请讲话。” 我笑了笑“张局,您还记得我吗?” 张局先是沉吟了一会儿,随后严肃的问“你是哪位?” 我说道“姚远。编号019869。” 我说的很认真,张局却突然笑了“被踢出去那个?”我心里噌的一声火冒三丈。 “如果不是那件事,你会前途无量的。”张局语重心长的说着,似乎在为我惋惜。 听了这句话,火就灭了一半。我问道“张局,今天跟您联系是遇到了迫不得已的困境,请您一定要帮我一把。” 张局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一会儿我要跟朋友去四方水库钓鱼,三十分钟车程,你找个车送我过去吧,找个宽敞点的车。” 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挂断电话后看着正在忽悠老太太测量地质的赵勇,我叹了口气。 打电话给赵勇“别忽悠了,张局很坦诚,打算跟我面谈。已经约好了,让老太太回去吧。别让她看出来你图谋不轨。” 挂了电话,远远的看着赵勇客客气气的跟老太太告了辞,朝我走了过来。我看了一眼张局家的窗口,没有人。 我也往小区门口走去。到了小区门口,叫了个出租车。给了司机订金和身份证、警官证,让司机在小区门前等着我们,赵勇开车,我坐在车里,驶入小区。 张局上车后先是抱怨“这车太憋屈……”扭了扭发福的身子。然后又说了一句“给我家楼底下测出什么了?石油?”我十分惭愧“张局,我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只好做两手准备了。但我发誓,我只是打算给您个心理压力,并没真的要伤害阿姨。” 张局点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我公正的做事,自然不怕见你。” 听着张局字正腔圆、斩钉截铁的话,我几乎想站起来敬个军礼。但是身处车内环境不允许,我的境况更不允许。军礼,似乎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张局说“今天听到你报出你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见到了那张照片。”我立即点头。 张局拍拍我“那照片是我从档案室拿出来的,但并不是我想给你看的。” 我追问“谁让你拿那张照片的?你把照片交给谁了?” 张局顿了顿“小伙子,既然你能找到我,证明你具备自救的能力。很多事,我为你感到遗憾,但那些事并不值得你悲观。只要你分辨清楚什么是大义、什么是私欲,你就可以走出困顿。我是个老革命了,不该说的我真的不能说。但我分得清什么是大义、什么是私欲,所以我来跟你见面。作为一个长辈,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尽我所能的给了你一些信息。” 我听的云里雾里“张局,您能说的明白一点吗?我真的不懂……”张局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看着后视镜里的赵勇,赵勇也在看着他。我看看他们俩,觉得张局可能是在防备赵勇。 “张局,给我看那张照片的人,究竟是什么用意?” 张局叹气“或许这是一个提示。什么用意就要你自己慢慢体会了。而我,只是鞭子的梢,虽然打在你身上,让你抓住了,却并不知道鞭子柄握在谁手里,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你。”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是说,是更高层的人让他拿出照片的,他拿出照片后交给上级,上级派人把照片送到了我手上。为什么这样做张局也不知道…… 我像是在问张局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比您的级别更高的人……那我岂不是受到厅以上级别的关注了?” 张局笑了笑,摸出打火机把玩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我不想钓鱼了,送我回去吧。” 掉头回去时张局一直在闭目养神,看来他能够透露给我的讯息就只有这些了。 与张局告别时,他说“不要再来找我了,下个月,我就退休了。小伙子,祝你好运。” 我无奈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都六十岁了,实实在在是个老头子了,他能为我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感谢他的坦诚,也感谢他能为我的人生惋惜。 我们把车交给出租车司机,司机把我的警官证、身份证还给我,还兴趣十足的问“警官,是去查案了吗?你们查案征用我的车,要是破了案可要告诉我啊,我也跟着高兴高兴。怎么说我也是有功劳的。”说罢塞给我一张名片。我哭笑不得,挥挥手与他告别。 赵勇把鸭舌帽压低了些,对我说“你不觉得这几天太平的很诡异吗?” 我挑挑眉“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赵勇神秘兮兮的说“纠缠我们的那些势力之间在过招了,而且不相上下,看来他们又形成了暂时的对峙,才达到了平衡。所以你我才能安静的过了这两天。” 我头大的看着他,停下脚步,认真的问道“赵勇,你说实话,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赵勇顿了顿,完全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然后叹着气说“本来不想提的,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无所谓,我是一名军人,已经是连长了,本来有大好的前途,就被这该死的东西给毁了。” 我点点头,我总觉得赵勇的话不能全信,虽然我对这个人是很信任的,但,再信任的人之间也不会毫无秘密。 我回想着张局看赵勇的眼神,难道他是想提醒我,赵勇有什么问题?我甩甩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去,既然信任就不该怀疑。 赵勇对部队的生活轻描淡写,并没有多说,也许他很懊恼失去那美好的前途,也许他有其他秘密不愿意提起。那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身体素质和侦查能力为什么这么强大。如果说他是个军人,我想,我还是能接受的。 我问“你认为是什么使操纵者和日本人都腾不出手找我们?”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听赵勇的看法。 赵勇摸摸下巴“一定是国内上层领导发现了这个事情,并且打算插手。你别看上头一直是唯物主义论调,但迷信这种事,上层人物比我们小老百姓更宁可信其有。” 我点头“我也这么想,听张局的意思,应该就是在提醒我,我已经被上层领导注意了。” 赵勇一直在摸下巴,我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想不通吗?”赵勇耸肩“我是搞不懂,上面到底想救我们还是想独吞我们……”我叹气“呼……其实结果都一样。帮我们也是为了得到我们的秘密,害我们也是为了得到我们的秘密。如果非要当试验台上的小白鼠,正义的刀和残酷的刀对小白鼠来讲又有什么不同呢?” 赵勇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头一垂,无奈的摇头。我倒不是太悲观,“至少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自救吧。总比被狼狗紧追着屁股咬要好。”说到这,赵勇又兴高采烈了起来。整个人透着无限的斗志。这个人,真是让人看不透。 第二十五章:嫣然 到了宾馆,赵勇掏出烟点上,慢悠悠的抓起我的手机“打个电话。” 我瞥了他一眼,点点头。也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静静地等待,看他要打给谁。 透过烟雾,赵勇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那边接电话的是什么人?竟让这个带着坚硬面具的男人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 赵勇没有避讳我,直接攀谈起来“嫣然,一切安好吗?”然后他点点头“那就好。”抽了扣烟继续说“他同意跟我见面了吗?”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赵勇的表情严肃起来“我这边发生了一些变故,我不是一个人了,可以的话,我要带着我的伙伴一起过去。” 这个“他”是什么人?伙伴自然是指我,他要带我去哪? 接下来,他只嗯了几声。 挂断电话后他像是在思索,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考虑着如何把话委婉的说出来会比较好。我轻笑一下:“怎么?你也有为难的时候?有什么就直说。”赵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姚远,我刚才是打给我妹妹,她叫赵嫣然。”我点头,昨天他还跟我说起他有个哥哥有个妹妹,而且都是出类拔萃的人尖子。这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啊? 赵勇看出我的困惑,继续说“我一直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有不小的数量,远不止十个八个。所以我的哥哥和妹妹为了我一直在全国范围寻找我的同类。一年前,嫣然在云南听到类似于了不死卫士的传说,就决定追查下去,终于找到了线索。像我们这样的特殊群体,人人都想利用我们,只有我们彼此是能够信任和依靠的。而云南这个人可以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个巨大后盾,可惜,这个人的身份太特殊。跟他联盟可没有那么容易。” 赵勇又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才继续说“嫣然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花了整整一年时间。一个月前他终于答应跟我见面了。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你的踪迹,不想舍近求远,就打算先观察一下你的情况。现在,咱们已经联手,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们一起去见他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把你单独留下,无疑是使你任人宰割。咱们在一起才能彼此保护,互为腹背。最重要的是,在人海茫茫中,能找到同类,也真的是多了一份安全感……认识你之后我睡觉都香多了。” 我笑了“谢谢你的信任。我也一样。” 原来,我们是那么孤独,那么需要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为什么这么想跟他联手?”我问道。 赵勇说“他有钱、有枪、有人、有社会关系。具备一切反抗的硬件。缺的就是我们这样同命运共生死的战友。”赵勇的眼睛发着精光,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我拍拍他的肩膀“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们一定能摆脱这该死的黄金噩梦。为了解脱,刀山火海我也跟你去!”两只拳头紧握在一起,下定了决心。 是什么人能让赵勇如此信服,又是什么人拥有与多方势力抗衡的资本呢?赵勇此刻的态度可以说是斩钉截铁,根本无需置疑。 “姚远,云南那个地方你不了解。希腊神话里讲,连天神宙斯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那么,在中国,云南就是各方势力鞭长莫及的地方。那里有它自己的王,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在云南将其打倒。” 我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他是云南的王。在黑暗和白昼中穿梭,他是灰色的,只要稍微伪装,你就无法辨别他的身份。” 看来这个人能量异常强大,能够在黑白两道游刃有余的发展自己,并且,时黑时白,全看自身需要。这得是多么牛逼的人物啊!我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发问了“云南的王?实力这么雄厚怎么会需要我们?” 赵勇摸摸下巴,良久,才说道“因为他跟我们一样,身体里流淌着被黄金下了诅咒的血液。他也不想在这世界上孤独的存在着。谁都需要有个同类。” 赵勇的眼里透着坚决,似乎下了万分的决心,非要与那人结盟不可。我轻咳一声“那么,我们接下来就等嫣然的回复了,如果他同意,我们就直奔云南?” 赵勇摇摇头,目光从坚决到犀利只用了一秒“不,现在就走,去云南。” 我们都没有提坐飞机,因为飞机需要身份证。在我们两个被追缴、跟踪的人来看,宁可漫长艰苦一点也应该坐火车。这个年头买火车票还没有实行实名制,我们提前办理了新的手机卡、也简单的乔装一番,买了票就登上了开往云南的火车。 几经辗转,三天后我们终于到了昆明。我以为下车后会找一家宾馆休息休息,可是赵勇却拉着我直奔汽车站,又坐上了长途汽车。去普洱市的西盟县。我从没来过云南,也不了解这个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普洱市西盟县,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问赵勇了,在条件恶劣的火车上圈了三天,又在汽车上晃悠了几个小时,我已经疲惫不堪,而且车里闷热、气味复杂恶臭。我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赵勇也在闭目养神。夜已深,这车行驶在山间,密林丛生,不知道要将我的人生载往何方。 中午下了车,路边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西盟县,应该是到站了,我双脚无力的下了车,呼吸着云南潮湿的空气,赵勇并没有要歇脚的意思,直接跟路那边几位赶着牛车的云南老乡搭讪去了,我靠着木牌坐了下来,嘴里喃喃的说着“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啊?你有谱没谱啊?……”心里抱怨着,云南王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乡下? 赵勇跟云南老乡似乎是达成了共识,互相点点头朝我走了过来,赵勇一拍牛车“上车!这回让你躺着!~怎么样?硬座变硬卧了!” 我嘴角直抽筋“这算鸟枪换炮了……”躺在平板车上确实舒展许多,比坐小客车蜷着身子强,遇到颠簸的路段,也真是够受的。赶车的云南老乡叫阿水叔,是个四十多岁的车夫,赶了一辈子牛车,就跟牛相处的时间多,所以他特别爱惜他的牛。 黄昏的时候赵勇坐在牛车上,用叫不上名字的野草和野花编花环,我则头枕着双手在夕阳下昏昏欲睡,到了一处非常偏僻的丛林中,赶车的阿水叔说要去方便方便。一路上路途颠簸,坐五六个小时的牛车可不是件惬意的事儿,那破板子太硬,我骨头都疼。一路上我们和阿水叔也分别去方便了一两次,走出去七八米在树后面悄悄方便就是了。因此阿水叔这次独自去方便我们并没有起疑,可是,阿水叔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等了十分钟,还没动静,我心里起疑,知道要坏事儿,赵勇从小腿口袋里抽出匕首悄悄潜过去,我则站在牛车上观察着,站得高看得远,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迅速通知赵勇。 赵勇尽量保持在我看得见的角度,走到那颗大树后面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对我招了招手,我背起自己的背包,迅速朝赵勇走去,到了树后面,赵勇指了指,一个擦的锃亮的钢口捕兽夹正张着血盆大口,上面覆盖了一些杂草,在往前看,是阿水叔在前面的那棵树后面藏着,只露出了一个肩膀。不,应该说那是阿水叔的上衣。如果急急忙忙赶来看见阿水叔在前方十几米的树后面露着肩膀,必然匆匆走过去,就会踩上捕兽夹,赵勇咬牙切齿的说“轻则骨折,重则要命。” 我皱眉“这么狠?这年头,老乡都不可靠了!” “如果不是刚才有一阵风,吹起了那件上衣的一角,也许我也不会发现这中间的蹊跷。”说着抬手擦了一把汗,咬牙切齿的说“老家伙,千万别让我逮着!”我们边说边往回走,也就十米的距离,却眼看着刚才我们停牛车的地方只剩下几个牛蹄子印了。牛车不翼而飞。 我们俩狂奔了几步,看了看四周,确认牛车是撵着杂草逃向西面了,那是太阳下山的方向。赵勇骂了几句“我说牛车怎么越走越偏僻,最后连个乡间小路都没有了!原来这是憋着坏要劫财呢!”我翻了个白眼“金蝉脱壳、陷阱埋伏、调虎离山、全身而退。你觉得这只是为了劫财吗?”赵勇皱眉,突然瞪大眼睛“也许是他的试炼。”我挑眉“什么意思?” 第二十六章 被骗了 赵勇看着我“对不起,刚才是我的判断错误,因为对方是个老实巴交毫无见识的乡下人所以我并没把他作为对手来防备。我们丢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包。或许,我们失去了他给的机会。”赵勇失落的坐在地上,树木之间漏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人以为他是个刚刚踢了一场球而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大男孩。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云南王在云南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在我们进入云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行踪,我们雇佣的牛车就是他安排的,也许,那里等候的一排牛车都是他安排的,无论我们雇哪个都是同样的结果。他想考验我们,看我们的能力和诚意够不够与他并肩。然而,很不幸,我们在初试阶段就已经缴械。 我拍拍赵勇的肩“别那么悲观,虽然丢了一包东西,起码我们没落入阿水设的陷阱,而且还保存了一包装备。”我拍拍背后的大包“也算及格了!走吧,前面肯定还有更大的考验。云南王?呵呵,我可是很想见识见识!” 赵勇被我说的也是无奈一笑“行啊,不论是死是活,也不过是跟你走在草丛或跟你走在黄泉路,没多大区别!我没事!走!”我们俩自得其乐的向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走着,地图在我包里,我们想去娜妥镇要往西走,按照时间计算,我们应该离娜妥镇不远了,再走一两个小时应该就能到了。 一边走着赵勇还在后悔“要是把食物放在你包里就好了……你包里不是绳子就是锤子,实在是哪个也不顶饿啊!” 我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就是觉得装备比食物重要。所以背着我的包去你那边的。”也许冥冥之中我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的,因为我包里的设备在一小时后就发挥了作用。 看到了一处山涧、山的这边和那边由一架仅容一人通过的吊桥、我们走到吊桥处,刚走到桥边,因为仅容一人通过,所以自然而然的是排好队准备踏上吊桥的,赵勇却在桥面前调入了陷阱。随着“啊”的一声,赵勇掉下了三四米深的陷阱,下面铺着一层干草,赵勇只是受了点擦伤,愤怒的大吼“谁他妈干的?”我耸耸肩“没事吧?”赵勇骂了一声。我笑“还能骂娘,离死远着呢。” 我把绳子扔下去,拉赵勇上来,我们坐在坑边,赵勇摸出上衣兜的烟盒,点燃一支烟“倒霉!下次你走前面吧!”我嘴角抽了抽“不是你倒霉,是这陷阱天衣无缝。这层布上面的一层薄土上还长了草,跟旁边的植物颜色完全一致,土的颜色也跟其他地方浑然一体,可能这陷阱布在这里已经有一两个月了,村民们应该是都知道这个位置有陷阱,所以都不会直着走过去,而是从桥的侧面上桥。”我指着旁边的几块石头说“应该都是踩着这几块石头上桥的。只有外人来了才会掉进陷阱,而且这陷阱不是为了害人,只是想阻止外来者。这里,还真是个密不透风的小社会。” 我看着吊桥那一端的密林后面升起的袅袅炊烟,很好奇这个离我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的世界。 赵勇掸掸身上的灰“幸亏你的包没丢,接下来全靠它了!先锋官还是我来做,把绳子拴在我的腰上,另一端拴在吊桥扶手上,凭他刷什么花样都掉不下去!”我笑了,智勇双全的赵勇又回来了。身在任何地方,也不该忘了自己是谁,放松警惕只能粉身碎骨,因为我们没有后援,可靠的只有自己。 过吊桥的过程中确实很惊险,有些桥板是翻转式的,一踩上去就三百六十度翻转了,有的是实打实的可以踩,遇到问题他掉下去了就再顺着绳子爬上来,一路过去,也掉下去了六次。活动板基本上都设在必经之路上,赵勇把没有问题的板子上都刻上痕迹。我算是乐得自在,踏踏实实的一路走过去。下了桥,赵勇专门走有石头的地方,很是稳妥。我说辛苦他了,他却回了一句“作为没看透调虎离山的惩罚吧。”我无奈一笑,他的自尊心真是太强了。 看着远处炊烟,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下午五点四十,大约再走一公里就到能娜妥镇,这是中国的最后一个傣族古镇。 我们俩沿着山坡向前走,这一公里完全是下坡,到最低点的时候甚至遇到了缓缓流过的溪水,这应该是与吊桥下方的那条河在同一平面的溪水,过了这条小溪整个山的走势就开始向上,远处是一座不知名的大山,树木茂盛。我们一路寻找的娜妥镇是这样一个背靠着青山,门前流过潺潺溪水的世外桃源。真正到了镇子边缘了,我总觉得考验并没有结束,至少要见到了云南王才算通过考验了吧?我和赵勇一商量,决定休息整顿好在出发,越是接近云南王,考验就会越严峻。 进入镇子时一个高高的牌楼上写着“娜妥镇”三个大字,我们一边往前走,一边听到孩子的嬉闹声和老人家的训斥声,一座座老屋透着古朴和神秘。 正觉得一派和谐,前方一处拐角处闪过几个大汉的身影,他们正拖着一个挣扎不休的傣族姑娘,她身上穿戴鲜明,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当地人。姑娘的嘴被捂住了,所以没有呼救声,这个远处阴暗角落里的挣扎画面只是转瞬即逝的,眨眼的功夫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痕迹了。我和赵勇互相看看,心里就有一种预感,这是云南王的考验。如果我们救了她也许会暴露自己并且惹上麻烦,如果不救似乎又显得我们无能自私。所以,必须救人一命,并且要做的干净利落。思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瞬间的思考过后,我和赵勇同时冲出,追到那所房子后面时发现树木竟然又密集起来,越往前走越密集,我们决定分头行动,相互使了个眼色,赵勇就抄左侧潜行,我则直接向前,进入密林大约三四十米,终于看见一处十几米见方的空地,空地上支着一座三米多高的十字架,下面铺满干柴。刚才被劫持的姑娘正绑在上面,很像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样子。她几乎奄奄一息了,绝望的哭泣着嘴上喃喃的说着当地傣语“……”像是呼救又像是哭诉。 我观察一下周围,知道那几个大汉一定在周围密林中潜伏着,如果说这是一场考验,那么这姑娘就是诱饵,如何即救出姑娘又搞定那些大汉并且全身而退呢?贸然跳出去肯定是万箭穿心的结果…… 首先要找到那几个大汉,干掉他们,然后救人。刚才那一瞥之间我看到对方是三个人。那么,我要偷偷找到他们,然后暗地下手,成功率会高一些。我握着匕首沿着密林继续潜行,绕着那块空地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人影,就觉得后背发麻,知道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耳边生风感觉是一柄厚重利器劈砍而来,一侧身勉强闪过, 才看清面前的大汉跟我身高差不多却异常强壮,手持大刀,又猛然劈过来,我一闪身,仗着身体灵活还能跟他斗上几回合。 很快他挥舞大刀的速度和效率就都开始降低了,我则一直在躲闪逃避,没费什么力气,见这大汉累了,正是我反击的好机会,一脚踢上大汉的头,我这一脚的力气也是很有威力的,一般人轻则眩晕、重则当场倒地,没想到他却坚如磐石,硬生生的接下这一击。震惊之余知道自己死定了。 在我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等来了最佳攻击机会,一刀横扫过来,眼看那厚重的大刀就要砍在我腰上,只是一秒钟就发生了,根本来不及做任何自我保护。心里直喊“完了”。 这时赵勇从天而降,直接从空中落到了那大汉头顶,凭借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大汉一举击晕,那人咣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赵勇掸掸身上的土,说了句“好险!” 看来赵勇为了观测敌情爬到树顶,恰巧看到我这边形势危急,就设法过来了。 我的外衣已经被砍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在有1毫米就砍到肉了。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第二十七章 邪恶试探 眼看着赵勇身后几米外出现了两名大汉,现在二对二,可是我们俩的身材明显处于劣势,对方又是训练有素的打手,我对赵勇使了个眼色,同时手伸向背后的背包。 赵勇向旁边一跃,从腰带里抽出登山镐准备开始战斗。我惊异的看着赵勇,这小子什么时候拿去的?我摸了摸背包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在我这,早晚被你害死!” 赵勇发坏的一笑“放心,死不了!” 两名大汉站在三米外,其中一个用普通话说道“外来人,你们不要管闲事。” 我扬起下巴“能不能管要看拳头!”我手上已经戴上了精钢手撑,这是我珍藏多年的,虽然用这个不太入流,但我千里迢迢跑来云南是为了逃命,就顾不得君子风范了…… 一场恶斗,拳脚生风,手上拿着家伙和肉拳头相比实在是占尽优势了,两个大汉很快扛不住了,连连后退,甚至捡起手腕粗细的树枝与我们缠斗,但是,终究抵不住铁器的犀利,我一拳打断了树枝,赵勇也一镐砸断了另一个大汉的手指,这样下去他们必败无疑,不久就落荒而逃了。 我转身去找最先被砸晕的大汉,已不见踪影。 我说“他妈的,这算是个什么考验?” 赵勇耸耸肩说了句“也许是看看我们有没有助人为乐的精神!” 我们一起把绑在十字架上的姑娘救了下来。 “你没事吧?能动吗?”我轻声问,怕她刚刚经历了绑架会情绪失控。那姑娘呆呆的看着我,看了十几秒钟,大概是分辨出我与绑架她的人不同,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轻声抽噎起来,用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说“你们,你们是汉人,应该不会伤害我吧?”我点点头,赵勇说道“边走边说吧,我们送你到安全的地方,路上你讲讲是怎么回事。”说罢冲我挑挑眉,我瞪大眼睛表示不明白,赵勇又看看那姑娘,然后继续冲我挑眉。我猜恍然大悟,看着姑娘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是吓得腿都软了,赵勇想让我背着她。 我一撇嘴,拉了拉袖子,露出拳头,赵勇也拉了拉袖子,嘴上说着“真是不知好歹!”我嗤笑一声“那你咋不上呢!” 经过三局剪刀石头布,我终究还是三局两败背起了这个傣族姑娘。赵勇一副可惜的神色,气的我踢了他一脚。傣族姑娘只是皱眉看我们,似乎不理解我们在干什么。 这姑娘还小,也就是十七八岁,出落得水灵灵的,完全是南方女孩子的娇小含蓄,趴在我背上很是害羞呢。 我忙解释道“姑娘,这是为了救你,我可没有冒犯你的意思,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把你放下,我们还要赶路,你不要多心。” 小姑娘点点头“我知道地,你们是外面来的,我叫阿惠,刚才那些人是镇上的恶霸,每年都会抓少女回去献给他们的老大。” 赵勇噗嗤笑出声“怎么听着像河伯娶妻的故事呢?” 我瞪他一眼“阿惠你继续说。” 小姑娘点点头“娜妥镇分外城和内城,我们这里是外城,都是一些最底层的百姓,开始几年大家还反抗,可是代价惨重,所以到了后来基本上就不反抗了,反正也不一定会轮到自己家女儿,女孩子到了十六七岁就赶紧嫁到外面去,躲开也就算了。” 赵勇问道“你家里人不保护你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没有家人了,母亲生我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保住了我。父亲把我带大,去年也病逝了。姐姐前几年嫁出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问“镇上的人都不管你吗?” 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们见无亲无故的我被选上都很高兴,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没有危险了。” 我道“这些人也太绝情了,乡里乡亲的怎么能这样欺负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啊!” 赵勇边走边打量了阿惠一会儿,然后说道“被抓去会怎么样?” 那姑娘低下头红着脸不肯说。我们便明白了些许。 赵勇又说“既然如此,把你送回家你也不安全啊。” 阿惠流着泪说“我知道你们是外面的人,很快就要走的,带我出去可以吗?我,我怎么报答你们都行的!” 我和赵勇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看来镇上的人是不可靠的,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商量一下。我使了个眼色,一行三人又朝着密林身处走去,密林是天然屏障,起码能掩护我们,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尽早发现。 进了密林,我把那姑娘放在一块天然大石台上,让她休息休息,便拉着赵勇往前走了十几米,眼睛能看见阿惠在那边揉腿揉手,我低声说“你怎么看?”赵勇点燃一支烟,然后冒出一句“在不到地方烟都不够了!”我无奈扶额“哥,咱说正事儿呢!” 赵勇吹出一个烟圈,回头看看那女孩子,说“咱们设个局试试这姑娘怎么样?”我点头“我也这么想!如果这是云南王的考验,不可能打跑那三个大汉就结束。如果真的是一股地方恶势力云南王会不知道吗?又或者,这个河伯正是云南王自己?”我疑惑的分析着,赵勇摸摸下巴,然后说道“如果真是这云南王搞了个河伯娶妻,咱们还真是难办了。”我一咬牙放下狠话“他如果真是鱼肉百姓的恶势力,爷立即走人!”赵勇哈哈一笑,拍拍我的头“姚警官,职业病犯了啊?”我摇摇头“志同才能道合。” 回到阿惠身边,我们原地休息,聊一聊当地的民俗。 天色渐渐暗了,阿惠说饿了,已经晚上七点半了,我们也饿了。赵勇自告奋勇去找吃的,在离小镇不远的野外,找食物不难,无非是打野生动物或到镇里偷这两个办法。赵勇拿着登山镐煞有介事的走了。阿惠眨眨眼“姚先生,赵先生是去打猎吗?这林里没什么动物的,而且蛇多。”我笑“他自有办法。对了,你能分出什么蛇有毒什么蛇无毒吗?”阿惠立即点头“能,我们这里的孩子从小就要学会分辨的。”我跟阿惠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心想,赵勇这个王八蛋,恶人真应该由他来做,偏偏我又三局两败…… “阿惠,你知道的,我们是城市人,是来这里办事的,很快就要走,你怎么办?有什么打算吗?” 阿惠张大眼睛看着我问“先生您能带我出去吗?” 我摇摇头。 阿惠眼里含着眼泪“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回镇上还会被抓走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心里立即觉得自己的谨慎太没必要了,年纪这么小的姑娘怎么可能欺骗我们呢? “阿惠,你先别哭,我帮你想想办法。但是,我们真的不能带你走。”我轻声的解释着。 阿惠小声抽噎着,低着头不看我。我叹了口气“阿惠,我们是来找镇上的一位大人物的,等找到他,就把你托付给他,他完全有能力保护你。这样可以吗?” 阿惠听到这才将信将疑的擦干了泪水。计划失败……藏在远处的赵勇一定鄙视我呢。但是没办法,有些事儿我做不来……比如这种事,无论明明知道将来会吃多大的亏,此刻我也不可能做到。 过了四十多分钟,赵勇拎着一袋子饼和一壶水回来了,显然是在镇上偷的。我跟阿惠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赵勇始终不搭话,我觉得他的状态很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第二十八章 杀了她 吃饱喝足了赵勇让我往外走,找到溪流把水壶灌满。已经是八点半了,天色昏暗,我拎着壶步行了十几分钟找到溪流的一个小分支,灌了一壶水,饭可以不吃,没水可不行。 回来路上我加紧脚步,天色越来越暗,就快看不清了。而且担心赵勇这边有什么变故。远远的看见他们俩没事我才放下心。俩人一站一坐,不知在说什么。阿惠脚下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火堆。勉强能看清人。 走进了才看清,赵勇已经收拾好背包,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而阿惠衣衫破碎的在几米外轻声抽泣。突然明白,说好了实行的计划我没能做到,赵勇做了。我放下手上的水壶,蹲在阿惠面前“不论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还是要向你道歉,如果不是性命攸关,我们绝不会这样不择手段。对不起。”我站起身,看向赵勇。 赵勇说“之前我去镇上找吃的就看见一些年轻姑娘自由出入,整个镇子里,只有最靠外的那条街家家紧闭门户,再往里走就热热闹闹的,所以,我更确定这河伯娶妻的故事是特意演给咱们看的一出戏。你不忍心吓她,我只好动手,不然会坏了大事。小丫头终究是小丫头,很快就承认她是云南王在镇上选中的眼线,她的任务是接近我们,监视我们。”赵勇指着阿惠对我说“如果按照你的慈悲心肠,我们见到云南王还会求他保护阿惠,我们在云南期间阿惠就会一直无声无息的监视我们。她真正的主子云南王也并不信任我们,我们会被耍的尸骨无存。” 我不理解“如果云南王想派个女人来缠住我们大可以派一个久经人事的女人,何必让这么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来呢?”赵勇无奈的笑了“你总是愿意把人往好处想。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他派来的女人是性感老练的,咱们根本就不会让她靠过来。只有这么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才能消减咱们的防范之心。也只有淳朴简单的小丫头才能接近得了咱们,淳朴年少是她最好的掩护,可以骗过所有人。甚至让你宁愿通不过考验也不忍心揭穿她。” 我突的一惊“你怎么知道……”赵勇摆摆手“别说了,我还不知道你那豆腐心肠!” 赵勇看破了我的网开一面,也不用解释了,默默点头“违反道德的事,我真的做不了……”我颓然的跟阿惠一样坐在地上,赵勇依然笔直的站着,沉默了几十秒,然后大声说“姚远,今天给你上第二课,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 记住,你心慈手软不会使敌人被感化,却要战友付出鲜血的代价。”这是赵勇前所未有的音量,大的可以穿透整个密林。我和阿惠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这一刻我想起了我的师傅陆志华,想起了我的好朋友周兴,还有消失的周老爷子。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每一次,如果我足够狠心决绝,也许事情不会是今天这样。 可是,如果我的心软我的底线是我求生的绊脚石,那要我怎样去抛弃信念?这简直是灵魂与身体的剥离,思想与大脑的剥离。 赵勇从腰间抽出匕首递给我“这既然是云南王的试炼,我们就让他看看什么是大丈夫。他试我们,我们也试试他,看看他究竟有多大诚意!”赵勇原本浑厚圆润的声音突然狠厉起来“姚远,我们被逼着走上这条路,谁也不可能当一辈子良民!杀了她!让我看看你求生的决心!杀了她!很多人,不是你死就是她亡,今天这就是第一个!杀了她!”我慢慢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知道这条求生之路是阴暗的,但我从没想过我会亲手去杀死一个单纯年少的姑娘。这样的事我干不了,真的干不了。 赵勇一步步逼近“拿着!”匕首到了我手上,我转身看着瘫坐在地上哭泣的阿惠“姚先生,不要杀我,我只是收了一点钱来演这场戏,我没有害人之心。”见我手持匕首纹丝未动,阿惠接着说“姚先生,我阿哥让我来监视你们,我可以带你们找到他,他知道云南王在哪里,你们不是想见云南王吗?” 赵勇终于开口了“噢?刚才我撕你衣服时你不肯说自己的上级在哪,怎么现在说了?” 阿惠突然不哭了,站起身面对赵勇,平静的说“因为我不能死。如果我坚持不说,你真的会逼他杀了我,对吧?我知道,你想拿我给他立个投名状,你一直想找个这样的机会帮他突破这个心理障碍吧?杀人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心理压力了。走上这条路,姚远迟早要面临这个残酷的问题。赵勇,你做得对。但是,很抱歉,不能让你们拿我练。”说罢,她吹了一声口哨,这口哨的起伏很特别,像是暗号。几秒钟后远处就出现了无数若隐若现的灯光。那应该是手电光。 我和赵勇惊讶的看着阿惠,我先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阿惠笑笑,这笑容明显不是一个十七八岁姑娘的单纯笑容,要多老练有多老练。阿惠看看我“叫我大小姐。”语调中透着不可置疑。 远处的灯光已经快速移动到我们面前,一圈彪形大汉把我们团团围住,领头的恭恭敬敬的弯着腰喊了一声“大小姐。”他们身上都带着枪,有手枪有步枪。 我和赵勇互相看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打是打不过了,或许在云南王的试炼过程中,我们要败给这个年轻的女性boss了。 阿惠对周围的人点点头,然后对我说“姚远、赵勇,你们一位果断强硬、一位敏锐善良,虽然都不完美,和在一起却是完美的搭档。”说到这,阿惠走到我们俩中间,双臂分别搂着我们的头小声说了一句“而且强暴杀人的戏码演的很逼真,其实我知道,在姚远心里这只是在演戏,而在赵勇心里是做好准备真的要下手的。”我的心顿时一颤。 说完她松开手臂走到众人面前“我给二位的试炼结果是,你们通过了,现在,你们是云南王的朋友了。”一个男仆给阿惠呈上新衣服,阿惠披在身上,掩盖了里面破碎的衣服。 随后,一行人排成两行,就像路两边的路灯,阿惠带着我和赵勇走在两行人中间,她引导着我们,边走边讲“阿哥在内城的老宅等你们呢,如果今天晚上10点前你们还不能识破我,或通过我找到云南王的线索,你们就会在明天早晨被送出云南。”看看手表,正好是9:50,我和赵勇都冒了汗,好险!若被送出了云南后果不堪设想。云南王的门真是不好进啊! 途中发现,原来我们一直是在外城折腾,距离真正的终点还很遥远,并且有着十障八阻,外人很难找到。 来到内城才看到了一副盛世安乐的景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道两旁都挂着灯笼,老百姓显然活的很滋润。大路走到了尽头就看到一栋巨大的宅院。大门之大,除故宫城门以外在没见过什么门比云南王府门更大。映入眼帘的建筑典雅大气,都是二层楼房,单单正对着大门的正堂比其他建筑要高出一截。这应该是待客的地方,门上挂着牌匾“海纳百川”,确实透着王者气派。云南王坐在屋子正中的高位,初次见他真面目,深感只有器宇轩昂这样的词才配得起高贵杰出的他。血统这玩意儿,确实很重要。 第二十九章 云南王 之前听赵勇介绍过,公园738年唐玄宗封皮罗阁越国公,因其统一南诏之功,唐玄宗进封其为云南王。如今的云南王皮陆翰是老云南王皮罗阁的17世孙,按照爵位世袭制,皮陆翰是当今的云南王。在云南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地方,任凭你社会主义、唯物主义,王终究是王,神圣不可侵犯,世世代代享受着王的特权。 “皮陆翰大约三十岁。精明强干、身强体壮、力大无穷。”这句是赵勇的妹妹对皮陆翰的评语。 迎出来接我们的正是赵嫣然,她的外貌可谓妩媚动人,拉着赵勇的手关切的问“哥,你怎么样?”背后传来皮陆翰的笑声“哈哈哈哈,他好着呢!”说罢看向阿惠“阿惠,吃亏了吧?”阿惠瞪着眼娇嗔“阿哥!”皮陆翰才罢休“好了好了,不说了!两位朋友,请坐吧!”我和赵勇坐下来,算是松了口气。最近神经一直紧绷,没有一刻能够放松,现在终于向前进了一步,算是暂时安全了。一松懈下来我就觉得又累又困,但也必须坚持着应对场合。想要得到云南王的帮助真的不是件易事,千万不能出了纰漏。 屋子里除了我们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高中生模样的汉族小伙子,长的白白净净,眨着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我。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白色连衣长裙,长发一丝不乱的束成马尾,表情淡漠,细细的品味着手中的茶,对我们丝毫不感兴趣。 桌上开始摆酒菜,云南王说道“今天在座各位都是知情人,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因为黄金被世界所抛弃,也因为黄金而聚在这里,这一切是上天的安排,但我们不认命,我们不做任何人的刀下冤魂。我们要寻找自救的办法,人类从来都是群居的,而我们才是一群。团结一心互相帮助我们才能共度难关。希望各位今后把彼此视为同生共死的兄弟、牵肠挂肚的亲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在座的各位更了解其中的苦。” 这一番话说得满桌人的心气儿迅速的凝聚起来。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换上了轻松一些的语调继续说着“我来介绍一下,这小伙子叫陈晨,北京人。这位女士叫何沈缘,杭州人。这位是皮陆惠,我的妹妹。”说完看向我和赵勇。我说道“我叫姚远,北疆人。”赵勇也接着说“我叫赵勇,勇者无敌的勇。”随后,嫣然说道“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大家都认识我。我不是被黄金选中的人,但也为了我哥哥一直在想办法。” 大家相互介绍完后开始了推杯换盏,谈话内容不外乎欢迎我们加盟,并且议论着我们俩在试炼过程中的表现。我则很好奇,那个十几岁的学生和三十几岁的少妇是怎么通过考验的…… 因为陈晨是北京人,所以我们说的都是北方话,比较容易沟通,我跟他攀谈起来“小兄弟,你是怎么到这的?”陈晨笑着说“姚远哥,去年我跟父母来云南旅行,被一条蛇咬了,那蛇死活不松口,被我爸硬掰开嘴扯下来的,看见蛇嘴里有一个发金光的东西,就抠出来了,是一个带锯齿的金条,我们就拿走了,没多久我就毒发了,特别严重,是皮大哥的家仆把我救起来的,后来带我到云南王府里化验,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他边说着一边从领口里掏出了那根有小拇指那么粗的金条,两侧有着规则的锯齿。”我也伸出手指,让他看我手上的黄金齿轮。这就像一副拼图,而我们则是不同形状的图块。 陈晨笑着“在这也挺好的,我父母也轮流抽时间来看我,皮大哥说我们一家子在这住一辈子都行。就是可惜不能上学了。”陈晨很天真,我十几岁的时候正是喜欢西游记、喜欢张学友、喜欢动力火车的时候,这个年纪不知道什么叫怕什么叫痛。我拍拍他的肩“不去学校也可以自学啊,多看书,书就是最好的老师。” 赵勇和嫣然聊得欢,看来兄妹俩一年多不见有太多话要说了,而云南王的眼睛大多数时候是停在嫣然身上的。难怪云南王肯帮我们。除了想笼络自己的势力外,他也是为了讨好嫣然。 那个何沈缘根本不与任何人交谈。吃饭仪态讲究,表情淡然,完全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可是又多了那么点拒人于千里之外。按理说阿惠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但她身上更多是干练灵动,没有何沈缘这些故作姿态。对比之下,瞬间降低了何沈缘的印象分。 阿惠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了几句,她似乎很疲劳,心思并不在晚宴上。这个女人有着少女的无知清纯,又有着成熟女人的刚柔并济。真是厉害极了。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本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但看看这些怪物,我觉得自己更危险了。 正暗暗观察在座的人,阿惠悄悄拉着我的衣袖离了席,走在偌大的王府里院子里,阿惠一言不发,只静悄悄的走在前面,我则也静悄悄的跟着,一路见到了很多仆人向阿惠行礼,阿惠依旧一言不发,越走越远,我心里疑惑着,眼睛不停的观察周围。 云南王府依山背水,按理讲海纳百川楼在整个府邸的中轴线上,应该是男主人住的,可是看起来这栋楼宴客的作用更大,更像老百姓家里的客厅。皮陆翰应该不住在这栋楼。 除了宏大的正堂以外,东西两厢房也十分宽敞,名为东贤楼、西德楼,古时候招贤纳士,如今应该是客房。海纳百川楼背后有东西阁,名为东淑阁、西慧阁,这个淑字就是盼女眷贤淑,带慧字就是盼女眷聪慧。或许阿惠就住在西慧阁里。再往里走是一个面积较大的花园,里面有个倚翠亭。亭子周围是潺潺溪流,渠道明显是人工挖掘的,溪水应该是从后山引过来的天然溪水。 花园后面有东西轩,比其他建筑物面积小些,却最为精巧别致,名为东光轩、西耀轩,有光宗耀祖的意思,住的应该是云南王的子孙。 走到这,整个王府就走到头了,最后一栋建筑很不起眼,周围种着花,看起来像东贤楼的翻版,匾额上写着“四季常青”,像是花房。整个王府呈8字形,前院是用于议事会友的,后院是家眷住的。 已经没路了,在王府里转了一个小时,整个王府已经走了一遍,地形我也完全掌握了。终于忍不住问阿惠“你到底想带我去哪?” 站在“四季常青”门前,阿惠交叉双臂站立了几分钟,然后转过身看着我“带你看看我家啊,如果不是我带着,家仆不会让你到这来的。”我想了想“其实,我到后院来,不方便吧?”阿惠嘻嘻的笑了“没什么不方便的,除了西慧阁是我的闺房,嫣然临时住在东淑阁,其他房子都空着呢。阿哥还没有结婚。” 我点点头“你只是带我参观你这个巨大的家吗?还是有话跟我说?”如果不是刚才的经历,也许我会拿她当个可爱单纯的小妹妹。 阿惠咬着嘴唇,一点一点靠近我“在树林里,你为什么没有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下去?” 我后退着,心里发麻。“什么计划?” 阿惠一手抓着我的衣领,继续贴近我,这张秀美的脸近在眼前,我已经退无可退,她呼吸的热气打在我脸上。 阿惠的声音充满诱惑“为什么你不肯撕碎我的衣服?” 我忙解释“我不会那么做的,那只是一个计策,我不会真的那么做的。”阿惠的身体也贴上来,我心里发慌“别闹了,你自重好吗?” 阿惠哼了一声,退开一步“不喜欢我吗?” “啊?那个,我,我……那样的事我做不了。只是个计策,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 阿惠玩味的拢着秀发把身子探了过来“那就是对我不感兴趣喽~真是伤心,伤了我的心就要付出代价呦!”说完就挥挥手扭着细腰率先离开了。 看着阿惠离去的背影,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这哪是少女啊?简直就是一母老虎。 回到“海纳百川”,宴会已经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往外走,我站在门口等赵勇,见陈晨和何沈缘往西德楼走去,嫣然见我似有话说,犹豫了几秒最终没有说,直接带着我和赵勇往东贤楼走,赵勇微醉,勾着我的肩说着肝胆相照的话。 进入东贤楼,一楼有两个女孩子正在说话。一个圆脸大眼睛,一个小眼睛一笑有两个酒窝。见我们进来就过来引我们上二楼,边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可以洗澡了。 到了二楼嫣然轻轻一摆手“你们去休息吧”,那两个女孩子便知趣的下楼去了。 “呵!有点总统套房的意思啊!”赵勇脱上衣进了浴室“嫣然赶紧回去休息。” 嫣然点头,但并没挪步。等赵勇关了门,嫣然温柔的看着我,轻声对我说“有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但是我选择信,算是穷途末路,最后一赌。你要小心。”而后转身离去,长发飘在腰间,轻盈的脚步,清丽脱俗。 第三十章 夜探闺阁 可能因为她是赵勇的妹妹,我理所当然的把她归到自己人的行列,对她满是欣赏。但美女虽然是极品,却让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能不能信”指的是谁?另外,要小心谁?这兄妹俩费尽心力不就是为了到云南王身边避难吗?都说在中国天神也鞭长莫及的地方便是云南,那么,到了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过,自从进了云南王府,我也有种莫名的危机感,似乎危险就在我身边,但我又无法扑捉……如果真有危险,它为什么不冲出来而是潜伏着呢?它在忌惮什么?一定是忌惮云南王…… 正琢磨着,赵勇已经洗完出来了“姚远,这楼房后面还有几栋小竹楼呢!灯火通明的。”我到窗口一看,在东贤楼后面有些无名的竹楼,应该是家丁家仆住的。 我跟赵勇说了说心里的想法,比如阿惠太过会演戏,比如何沈缘那么孤高,然后赵勇认认真真的说“先不说何沈缘,我觉得阿惠不是个一般的女孩。按她的年纪来说,她的心智过于成熟了。甚至心机深到我都无法看破的地步。这太奇怪了……王府的千金小姐,在古时候她就是郡主,要说争风吃醋她可能有些心得,但在烧杀抢掠的事情上怎么可能比我还老练呢?今天若不是她自己想放我们过关,我们就等着被扔出云南吧!” 我太阳穴一跳“她说过了。她是怕你真的逼我杀她。你不是真的打算逼着我拿她开刀吗?” 赵勇叹气“刚才在晚宴上,皮陆翰说阿惠前几年独自杀死一只野猪,她凶悍的很。你能一个人杀死一头野猪吗?而且前几年她才多大?你我,她根本不怕。而且,她都看透了,一丝一毫都没说错。可怕就可怕在这里……身手狠辣、演技一流、心思缜密,简直就是妖魔的化身。可是她到底为什么放咱们过关?”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是啊,为什么呢?”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听了赵勇的分析,再加上阿惠带我转遍了云南王府,还说了那些暧昧不明的话,我就更觉得汗毛倒竖。 赵勇突然问“对了,刚才你跟阿惠一起消失了,干什么去了?” 我言简意赅“阿惠带我参观了一圈云南王府。也不知道她什么用意。” 赵勇摸了摸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架势,我也认真等着他的结论。他却突然说“你打算去隔壁睡,还是跟我睡?” 我一拍脑门,跟这自恋狂无话可说“晚安”,然后起身到隔壁的卧室休息。 下半夜一点,这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可我却时刻保持着警惕,这种紧张感不是一时片刻能放下的。屋顶传来咯吱一声,听到屋顶有声音我瞬间清醒了,难道出什么事了? 我从后窗翻出去,趴在房顶抻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一点一点往后院爬去。 简单观察了一遍周围环境,发现这里到处是监控,都是安装在每栋楼的正面房檐上,面对着大路。如果从正门出去,对面西德楼的摄像头会抓拍到我,如果走后面小路,竹楼上的摄像头又会抓拍到我。所以,唯一不被监控的就是屋顶。怪不得他选择走屋顶,赵勇确实聪明。 我们能想到的,云南王不会想不到,我觉得屋顶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安全。下面四人一队的家丁正在巡逻,都挎着步枪。24小时不间断的持枪巡逻,云南王府果然是固若金汤。 家丁走远后我猫着腰往后院走去,我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怕弄出声音,如履薄冰、步步惊心,走了十多分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突然停下了,定睛一看,这不是西慧阁么?等我一步步挪到西慧阁楼顶时他已经不见踪影,应该是翻进了西慧阁的二楼。 西慧阁的楼顶有一张纸条,捡起纸条,看不清写了什么,直接揣进口袋。我没有翻进西慧阁里,趴在窗口上方听着里面的声音。 很巧,他没有进入最里面的房间,还能听到谈话。 “大小姐,约我夜里来,一定是找我有什么事吧?”赵勇尽量在窗口附近,不肯往里走。声音很清楚。 阿惠明显是在里面,隐约能听到她委屈的声音“赵勇,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赵勇独自笑了起来,阿惠不解的问“你为什么笑?”赵勇说道“演,影后,接着演!”阿惠焦急的说“演什么?赵勇,不是说好了我帮你过关,你把姚远交给我吗?” 赵勇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觉得我会出卖他吗?”阿惠说“赵先生,咱们可是公平交易。各有所求,互取所需,你的命和姚远的命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不过你们两个当中他相对弱一些,所以我才选择跟你合作,抓他。你这个人强势凶狠,我不想与你为敌。而姚远不同,他善良心软、正直单纯,虽然聪明却从不用来害人,在他脑子里,人人都是小绵羊,其实,他才是小绵羊。这羊到了狼群,我不吃他,也会有别人吃他。当然,如果你顽固不化,让你消失也不难!” 听到这,我已经出了一脖子冷汗,原来在她眼里我是这么任人宰割的。赵勇跟她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赵勇捣了鬼?怪不得阿惠故意放水让我们通过。可是她抓我干什么? 赵勇叹气“唉,我知道你的厉害,但不管你说什么,我和姚远是一边的。” 阿惠震怒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么说你是耍我了?那可别怪我手段卑鄙了。”说罢,尖叫声起,瞬间灯火通明。顿时发觉赵勇被算计了。 人们纷纷赶了过来,其中有嫣然、陈晨等人。我从屋顶翻下来,在路上混入人群里进了西慧阁,途中借着灯光看了纸条“夜,西慧阁。”字迹潦草,一定是急急忙忙写的。 进入客厅,只见赵勇被五花大绑暴露在灯下,阿惠身上殷红了鲜血,正咬着唇,一副倔强而又无辜的模样。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围着她,给她披上了衣服,迅速为她包扎。伤在左手,匕首自手背刺透手掌。那正是赵勇的匕首。 在场所有人,一看场景便知是赵勇图谋不轨、夜探闺阁,刀尖直指心脏,阿惠用左手护住心脏才使匕首刺穿手掌,保全性命。这个局做的太像了……赵勇百口莫辩。 阿惠真是心狠手辣。对自己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别人在她眼里岂不是如同草芥?如果今夜我没有跟来,恐怕连我也会信了阿惠的诡计。现在该怎么办?即使我知道赵勇被坑了,也没有证据,即使有证据,在云南王府真的可以指控人家的大小姐手段卑鄙吗? 显然,揭示真相是行不通的。皮陆翰再仗义也不会不偏袒自己的亲妹妹。说不定皮陆翰和阿惠是串通一气的。阿惠真的敢公然的闹事吗?我觉得如果不是皮陆翰的指使,她不敢这样做。看来只能等机会悄悄的把赵勇救出来了,只可惜云南一行的艰苦成果都毁于一旦了,我们还要另寻出路。 皮陆翰的声音阴沉沉的“赵勇,这是怎么回事?”赵勇脸色发黑“晚饭时她约我夜里来找她。我以为这是男女之间的约会,就来了。没想到一进门她就抽出我的匕首,让我今后听她安排,为她做事。我拒绝,她就用匕首抵着自己的胸口以死相逼,我夺她手上的匕首,争执之下才刺伤了她。”赵勇也知道实话实说没有人信,甚至会把事情搞的更难以收拾。转换说法,大家更能接受。这样说是比较妥当的,即排除了赵勇有异心,又引导皮陆翰注意阿惠有自立门户的野心。嫣然的表情很焦急,一直在皮陆翰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像是在求情。 皮陆翰的表情略有缓和“是这样吗。”随即用傣语问阿惠,阿惠也用傣语回答。问答间不露任何情绪。然后皮陆翰说“赵勇,你说她晚饭时约了你,其实晚饭时她一直跟姚远在一起。” 大家都看向我,我点头,表示我们晚上确实在一起。 赵勇笑了“是的,晚饭时她跟姚远出去了,不过她离开前给我写了字条,约我夜里到西慧阁,我把字条留在屋顶了。”听到这,我冷汗出了一头,那字条在我身上,我不能直接拿出来,阿惠会说这字条根本就是给我的,可是如何让字条在回到屋顶并被找到呢? 皮陆翰抬抬下巴,几个家丁便翻上屋顶,我也迅速跟去,假装帮忙在屋顶寻找,这一折腾天色已蒙蒙亮了,视线不是特别好却也能看得见,他们没有开手电,我借这个机会把字条放在屋顶,假装发现“是这个吗?这里有张纸。”几个家丁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拿着回去交给皮陆翰了。我差点害了赵勇。只要有字条就可以证明是阿惠主动约了赵勇,这意味着赵勇不是来刺杀阿惠的,这样一来,这件事可以停留在内部矛盾的层面上,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第三十一章:自保之法 皮陆翰看了字条点点头“是阿惠的字。”对阿惠说了一句傣语,阿惠没回答。皮陆翰看看赵勇“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把赵勇带走。阿峰阿峻,你们留下保护阿惠。”皮陆翰有四个贴身保镖,都是死士,可以为他挡枪子的那种,基本上跟他寸步不离。这四个人分别是峰峻峥嵘,名字都是形容山的,身高也齐刷刷的一米八几,云南人长这么高的不多,不知道是不是亲兄弟。 皮陆翰的解决办法令我诧异,原以为赵勇当即就要受些皮肉之苦了,没想到皮陆翰如此冷静的处理这件事。把两个人分别软禁起来,掌控住他们,无论中间有什么猫腻,都可控。在他眼里这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呢? 而阿惠也很奇怪,难道她不了解皮陆翰吗?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步棋?赵勇被囚禁起来她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出气? 赵勇被两个家丁架着出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走了。 大家集中在西慧阁,门里门外都是家丁守着,谁也不可能悄悄的溜出去跟踪。赵勇被带去哪是个秘密,赵勇被带走后半小时,估计已经安置妥当了,皮陆翰才驱散众人。由此可见,皮陆翰的心思缜密、冷静果断、并且独裁。 回到东贤楼,我郁闷的躺在赵勇床上,希望他给我留了字条之类的线索,告诉我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突然觉得从北疆到云南,这一路走来我太依靠赵勇了,什么事都想跟他商量,即使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答案也还是想听他的意见,这种精神依赖非常可怕,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终生,再怎么要好的朋友也不过是同行一段之后再孤身走上各自的路。 天光大亮,正思索着,屋顶有声音,从窗口抻头往上看,是家丁在修补瓦片,我问怎么了,家丁用生疏的普通话回答“有几片瓦碎了,我们在修补。” 恍然大悟,昨晚赵勇是故意踩碎瓦片引我去听他们的谈话。一是向我证明清白,二是给我传递信息让我自保,三是出了事我可以在外面接应他。 今早出了事之后我一直觉得阿惠很奇怪,她了解皮陆翰,知道这件事闹大了结局就是两人都被冷处理,那她为什么还要走这样一步棋呢?赵勇被囚禁起来她又有什么好处?现在想明白了,她一定是提早布好了局,方案一是赵勇帮他抓我,如果赵勇不肯就范,就启动方案二,闹这么一出戏,赵勇被囚禁了,此时抓我完全没有阻力,之前就安排好了人等待时机来抓我,她也在皮陆翰的监控之下,她就有了不在场的证据,完全可以即抓了我又把她自己摘干净。由此看来,她做这些事确实是瞒着皮陆翰的。 赵勇应该已经看破她的把戏了,才用这个办法告诉我自保。这屋子一定也被监视了,所以他不能说,只能做给我看,一点一点引导我。他被带走前看我那一眼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明白了。 既然已经明白了,我下面要做的就是自保。不知道阿惠为什么抓我,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我怎么招惹她了? 她会采取什么方法抓我呢?也许是迷药,也许是硬拼,也许是诱骗。但是,如果我能跟皮陆翰在一起,任凭她什么招数都施展不了。 现在我没有证据,不能跟皮陆翰说明原委,想要时时刻刻跟他呆在一起还需要一个理由才行。 可以信任的只剩下嫣然了,我洗漱出门,小酒窝和大眼睛正在一楼窗前聊天,见我下楼,齐刷刷的看过来,大眼睛先开口问“姚先生您要出去吗?”我点点头“我想去找赵嫣然,她在哪?”小酒窝抿抿嘴,还是没说话。大眼睛笑着说“嫣然小姐住在东淑阁,但是她白天一般会在常青楼。一直往里走,匾额上写着四季常青。” 我点点头,向他们道了谢就往后院走去,心想嫣然已经住进东淑阁了,这是云南王准媳妇的待遇啊……想起昨天嫣然薄薄的嘴唇轻声说着“你要小心。”突然很不是滋味。这里是云南,皮陆翰富可敌国,而我只不过是一只蝼蚁。摇摇头,驱散脑子中乱七八糟的声音。急步往常青楼走去,一路上处处遇阻,都是巡逻的家丁,原来,在云南王府里没有邀请是不能随意进入后院的。正急的一头汗,一袭白裙自眼前飘过,是何沈缘从后院过来,但是这个女人不可能帮我。 令我意外的是,她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并对家丁说“皮陆翰让我过来请姚先生。”这是第一次听到何沈缘的声音,圆润却不带一丝感情,而且,整个云南王府没有人敢直呼皮陆翰的大名,至少也叫一声皮大哥,这个女人却…… 好吧,无论如何,既然她来救场就是好同志!家丁没有再阻拦,何沈缘引导我往倚翠亭走去。路过西慧阁时可以明显感觉到西慧阁处于戒备森严的状态,与昨夜的毫不设防大相径庭。 我对何沈缘出手相助感到意外“何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过来?”何沈缘点头“恩。” 我忙追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放慢了脚步看看我“因为夜里我也在西慧阁。” 我顿时一惊,在我看来她只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城市白领,有点小小的傲慢和孤僻,不应该有飞檐走壁的技能啊……“所以,他们说了什么你也听到了?” 何沈缘再次点头。 我顿时觉得抓住了重要证据,现在两个人证了,是不是可以跟皮陆翰说明情况了?我看向她“咱们可以……”她一抬手,打断了我的话“愚蠢。” 似乎我想什么她都能猜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但她的意见也很明确,她不会搅进来,能给我行个方便已经是最大尺度了。到了倚翠亭,何沈缘说“再见。”便转身走了,看她时时刻刻挺胸抬头冷若冰霜的那股劲儿,真是挺讨人厌的,但是此刻,我对她的看法开始改变了。 过了花园基本上没什么家丁了,即使有几个看到我的也认为我是受邀而来,没有来问我什么。站在四季常青的牌匾下,心里压力很大。 阿峥和阿嵘站在大门左右,皮陆翰肯定也在里面,我告诉阿嵘找嫣然,他点头,进去汇报,而后出来请我进去。 进到室内顿时觉得生机勃勃、美艳无双,整个一楼几百平米的面积种的全部是各色玫瑰花。皮陆翰正忙着侍弄花草,嫣然蔫蔫的靠在窗边的贵妃椅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对皮陆翰点点头,向嫣然走去,悄声对嫣然说“你装病,救赵勇。”嫣然张大眼睛,隔了两秒,似乎明白过来,点点头。 我大声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起来脸色很差啊。” 嫣然点头“恩,心口闷。感觉呼吸困难。”皮陆翰察觉异样,赶过来问“要不要找医生过来看看?” 嫣然摇头“不用了。”我忙接过话来“我听赵勇说起过,嫣然这是老毛病,从小就有,只要着急了就犯病。今天可能是因为赵勇的事儿吧。”皮陆翰听完抿着嘴,不再说话了,也许他看出来嫣然是在装病,不过那不重要,我也不指望这招救赵勇,只是哄着嫣然做一出戏。“我知道个土办法,但是的确管用。”皮陆翰看看嫣然,嫣然点头“恩。” “要老酒一瓶、要刚沏的蜂蜜水一杯、糯米粉一碗、要橘络一两、山泉一壶、银条一根、玉碗一个。”我提完要求便坐下来等着。皮陆翰吩咐人去准备,然后坐在嫣然身边,两人小声聊天。 第三十二章:聪明如他 不久后东西上齐了,我开始调制,酒只取几滴,蜂蜜水几滴,糯米粉一点的,橘络一点点的,山泉一杯,调制好好用玉碗沉淀几分钟,其实基本都是水,加什么都是做样子。 以银条沾药水点在嫣然手背、手腕、脖颈、太阳穴。每个地方都轻点多次,每处次数不一,尽量把过程演示的繁琐深奥。其实这是师傅教我的穴位放松法,以清水点穴位,疏通清凉,能使人神清气爽。忙完了刚要对嫣然说,她就打断我“还要小睡一会儿才有效果。”我很意外,她怎么知道的? 点完药水后嫣然小歇一会儿,在睁眼睛时神清气爽“恩,感觉好多了。虽然是土办法,确实很有效的。我小时候也用过。”皮陆翰笑了“你小时候就这样治病啊?”嫣然点头“对啊,我大哥用过这个办法。没想到姚远也会啊!”我笑笑“啊,是一位老朋友教我的。听赵勇说过你有这毛病,就想起来可以让你试试这个土方子。你这毛病容易反复发作,这个办法得隔一会儿用一次,三天算一个疗程。这几天我得一直跟着你了。”皮陆翰听到这立马满是戒备“姚远,你可以把方法告诉我,我来调制药水就可以了。”嫣然明白了我的用意,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愿意帮我演下去,拉着皮陆翰说“皮大哥,你是天之骄子,你调药,是想折我的寿吗?而且这个方子除了要调制药水,还要掌握穴位和点药的力度,需要练习很久才能拿捏准确的,这可不是教你几句就能学会的。我们全家也只有我父亲和长兄会用。”皮陆翰无奈的摇头“一屋子的玫瑰花不都是我伺候着?你什么时候动过手?这会儿当我是天之骄子了?” 嫣然咯咯的笑着“那以后不敢劳您大驾了!”皮陆翰笑着说“姚远,看来这几天就得麻烦你了。”我立即说“您也得在旁边,不然,孤男寡女的,我不方便时时刻刻陪着她。”嫣然也笑笑,低着头红了脸,一个劲扯着皮陆翰的衣袖,似乎生怕他走了。看来皮陆翰是非常喜欢嫣然的,所以我一这么说,他立即借坡下驴“这话说的,姚远你太多心了。我本来有一堆事务要处理的,但是嫣然不舒服了,比什么事情都重要,这几天我在这陪着她,你就放心吧。”我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他们俩侍弄花草、喝喝咖啡、吃吃薯条,我就申请了一台笔记本在网上把最近落下的火影忍者看完了。 每隔一两个小时嫣然总会说头晕啊胸闷啊,我就过去比划一遍,皮陆翰也不深究,就当哄着嫣然高兴。午饭和晚饭我也跟着他们一桌吃的。 除了刚来时那顿欢庆宴是众人一桌外,大家都是在各自的楼里吃饭的,厨房做好,家仆挨个楼送饭,每顿饭也都有四菜一汤,早餐也是四道小菜一碗粥,还有各式糕点,照顾的是非常周到。只是,似乎每个人都不太自由。当然了,在深宅大院自然比小门小户规矩多。但何沈缘却很自由,多次见她来去后院,没有人过问。 到了睡觉的时候,我和嫣然互相看了看,矛盾了。皮陆翰把嫣然送到东淑阁门前,我紧跟在他们后面,这时转身看看西慧阁,心里充满厌恶。 皮陆翰说“我不便住下,姚远住下更是不便,你看?”嫣然叹气“如果不舒服了再派人去叫姚远吧,可是他住得远,可能我得遭点罪了。”我顺势提出个建议“这样吧,皮大哥,就进给我安排个地方住,最好咱俩住一起,这样嫣然叫我,您也可以一起过去。您要是离得远,过来照顾嫣然也不方便啊。”皮陆翰听了连连点头,估计也怕我们孤男寡女夜黑无人。 “这样吧,为了方便照顾你,我和姚远就住在东淑阁一楼的客房。你在二楼,有什么事喊我们也容易。”皮陆翰看向嫣然。嫣然看看我,我连连点头“皮大哥说得对!”嫣然这才点头。 进了东淑阁,两个姑娘为我们收拾好了客房,我跟皮陆翰睡一个房间,虽然不方便,但起码安全啊!这客房很宽敞,一卧室一厅一浴室,厅和卧室是通着的,中间隔着一排垂地的水晶珠帘,珠帘白天挂在两边,晚上打开,区分室和厅。在厅里有一张竹榻,做工精巧。即使卧室的床再怎么宽敞,我和皮陆翰也不愿意与对方同床,所以我主动提出“皮大哥,我就睡在榻上吧,我睡觉爱翻腾,别影响你。”皮陆翰笑了“无所谓,怎么睡都行。” 皮陆翰一直在打电话安排事情,大到军火生意,小到人员任用赏罚。看来今天一天没办公,确实积压了不少事。皮陆翰的军火储备量也令我咂舌。 虽然他不避讳我,我也知道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抱着笔记本专心致志的窝在榻上看小说。 晚上十点多,他总算是忙完了,到我对面的酒架上拿出红酒,倒了两杯,递给我一杯“姚远,我知道嫣然是装病,你们演这出戏就是为了得到我的庇护吧?”听了这话,我顿时一惊,皮陆翰果然够聪明,胸襟更是不同凡响,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又成全了我。 被他说破我尴尬的笑了笑“皮大哥,我们绝无恶意,真的是没办法了,为自保而已。”皮陆翰爽朗一笑“哈哈哈,没事,我心里有数,这不是也积极的配合你们演完这出戏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跟皮陆翰慢慢说出了我的想法“当时我跟着赵勇,他一定是预感到危险才引我跟踪他的,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阿惠想抓我,让赵勇帮他,赵勇不肯,她就冤枉赵勇刺杀她。她想让赵勇被你关起来,一是为了方便抓我。她了解你,知道你会安排人看着她。二是将来姚远这个人一旦消失了,她自己也有一个不在场的证据。我分析,她费尽心机做局是因为忌惮你,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让嫣然装病,我就能一直跟着你。跟着你是最安全的。当然,嫣然不知道这一切,我求她装病,她就看在赵勇的面子上帮帮我而已。” 皮陆翰点头,左手摸摸又短又硬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在柔光灯下满是真诚平和“阿惠评价你和赵勇,一位果断强硬、一位敏锐善良,很准确。我就喜欢跟聪明人共事。你分析的对。但嫣然的事很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个。这样吧,作为这里的主人,我保证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不会让你困扰太久。今晚就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吧。好吗?晚安!” 我也没有更高明的办法了,既然已经跟皮陆翰坦诚,就应该完全的信任他,让他去处理。即使不信任他,我也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熄灯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一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不得不佩服赵勇的机智、阿惠的心机、皮陆翰的洞悉一切。跟聪明人相处哪都好,痛苦的是一切都太快。聪明人脑子转得快,看事情通透,领悟力强,一切变化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念之差就是懂与不懂,一念之差就是敌我变换,一念之差就是生与死的区别。而笨人只能跟在后面问问题。我不是笨人,看得清很多蛛丝马迹,但扎在这个聪明人堆里,我真的觉得太累了…… 可能因为跟皮陆翰在一个房间里,我笃信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阿惠的事情令我绞尽脑汁,可能也太累了吧,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看看窗外阳光明媚,正想舒展一下筋骨在起身,一个懒腰没抻完,看见对面酒架前端着红酒对我笑的阿惠,我顿时僵住……保持着可笑的姿势,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圈,难道皮陆翰把我卖了?或者趁皮陆翰出去时她进来的?又或者她已经牛逼到不把皮陆翰放在眼里了?那云南王府岂不是要易主改姓?不对啊,阿惠也姓皮…… 阿惠见我表情抽搐,开口说道“说过了,你要付出代价的!” 第三十三章 阿惠的心思 我赶紧坐起来,挠挠头发“大小姐,你想干什么?”阿惠翘起嘴角暧昧的一笑“想要你啊~”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别闹!你到底想干什么?”阿惠放下酒杯,抱着双臂走到我面前,脸对脸的说“我需要一个跟我血型一样的不死卫士。而你恰好就是。” 我撇嘴“不是因为我善良心软、正直单纯,虽然聪明却从不用来害人,完全是小绵羊吗?”阿惠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咬牙“我跟踪赵勇到西慧阁,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阿惠点头“你能找到线索看破我的圈套,还能找一个有效的应对办法,甚至能让阿哥主动来处理这件事,看来你也不是个吃素的。” 我愤怒的看着她。阿惠叹口气说道“你别埋怨我了,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现在我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撇了撇嘴,示意她说下去,她坐在我旁边,慢慢的说“为了找到摘去黄金的办法,我和阿哥一直在盗求古方,多年前在一个秦朝古墓里看到了一块残缺的墓志,残缺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批进入那座墓的人了。”我插嘴问道“你们竟敢盗墓?”阿惠纤手捂住嘴笑起来“那你以为我这上天入地的本事是干什么用的?”我皱眉“那你怎么知道你们不是第一批进去的人?古物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阿惠说“那倒不是,前一波人属于正统的北派盗墓人,还算讲究,只拿走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小器物,大部分东西原封未动。要不是墙上留了一句老王到此一游,也许我们根本不会发现之前进来过人,他们出去时应该是边往外退边堵盗洞,里外都看不出痕迹,非常专业。只是,他们破坏了墓志铭。一大部分都看不清了。” 盗墓真是个神秘的职业“后来呢?” 阿惠严肃起来“我发现残缺的墓志当中有一段记录了不死卫士的故事,说的神乎其神,去除掉夸张修饰,意思基本上跟我们的情况一致,文中提到了天下倾塌、宗族避祸、同龄同血、除金互养,我研究一番,大概是说秦朝颠覆之后天下大乱,嬴政的后人为了避祸,也为了保护不死卫士这个秘密,可以用同血互养的办法摘掉黄金,保全自己。在今天,相同血型年龄的异性不死卫士用血互相注射,这样可以平衡身体里的病毒,有了固定的人,黄金就可以摘掉了,没有了黄金这个标志,我们就可以隐姓埋名逃出这该死的宿命。只要黄金一天不除去,我们身上就永远订着标签,我们就是各方势力狩猎的目标,凭什么我们要做猎物?凭什么我们像稀有动物一样被追捕?谁来问过我愿不愿意?上天没给过我们选择的机会,可是,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唱歌、游泳、打球、购物、旅行,我有很多梦想,有很多事因为我的特殊身份从没做过。我这么年轻漂亮凭什么要在这方寸之地苦练十八般武艺?凭什么我就必须坚强?我是个女人,我想被追求,我想恋爱,我想自由自在的穿行于国际都市,我想嫁人生子!”说着说着,阿惠嘤嘤的哭了起来,她的话震撼着我的心灵,她说得对,我们都不愿意,可是大祸偏偏临头,我们没得选择。阿惠还年轻,公主一般的女人凭什么躲躲藏藏一辈子?她当然不甘心了,我不远万里的跑到云南来,不也是因为不甘心吗?我们都想摆脱这个厄运回到正常的人生,阿惠没有错。 我点头“虽然你的方法我不认可,但是你心里的苦我能理解。别难过,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一定都会脱离苦海的。”我拍拍阿惠的肩,阿惠顺势扑进我怀里,更是万分委屈的哭泣着。哭了很长时间,哭得我手足无措,这时她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的说“我们被黄金选中,走上了这可怕的宿命,没机会选择。阿哥问我,这种没得选的痛苦我们已经承受不住了,凭什么又让姚远没得选的去试验同血互养。我无言以对。阿哥说得对,即使我再怎么心急也得让你慢慢接受,慢慢考虑,如果我们真的要同血互养今后就是永远的伴侣,一次可以强迫,可是天长地久又怎么强迫呢?所以我特意来征求你的意见。请你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摘掉黄金,从此相依为命。” 听到这我的心里特别堵,上不去下不来,这明明是自救的上佳选择,我们同悲苦共命运,能够彼此理解,找到这个办法应该是件欢天喜地的事。但阿惠给我内心的冲击太大了,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她身后有一幅巨型蛇蝎背景图。她身上的秘密和她那深不见底的心机让我望而却步。甚至于目前她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也未可知。 我叹气,紧皱着眉“让我考虑考虑。” 阿惠点头“我给你时间,在云南,没什么危险,你有条件慢慢考虑。反正你也离不开这,咱们困在一起慢慢想,想好了就一起远走高飞,想不好就一起困在金笼子里作伴。”阿惠的样子像是笃定了我会答应。 她走后,皮陆翰和嫣然一前一后进来了,嫣然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有话要说,皮陆翰则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极低,算是你们的缘分。既然阿惠有这个意思,你就好好考虑考虑,我已经把赵勇送回东贤楼了,你也回去歇歇吧。”这个时候我当然想见到赵勇,想跟他说一说这些突发情况。 我出门前听到皮陆翰叹息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恰当的措辞。 我诚恳的说“皮大哥,我们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我知道你的为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没关系。” 皮陆翰沉吟片刻说“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的血型,并没在意,因为我没想过阿惠会选择你。墓志并不完整,上面写的办法又很诡异,我们说好了不去尝试的。所以,我想,她需要你同血互养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阿惠喜欢上你了。”我的心脏瞬间被响鼓擂动,心里的感觉无法言说。 默默的回到东贤楼,看着疲惫沉睡的赵勇,不知这一天一夜他被关到哪去了。从他兜里拿出烟点上一根,还没抽完,他就醒了,可能是烟味儿叫醒了他。“皮陆翰让我回来等你,出什么事了?”他捏捏太阳穴,看起来很疲倦。 我掐灭烟头“你被关哪去了?”赵勇挠挠头“也不知道在什么位置,蒙着眼睛走了很久才到。是个封闭的地下室,墙壁、地面都是条石垒砌的,只有刺眼的灯光,什么其他东西都没有。我盘腿坐在地上打坐,可是闭着眼睛还是觉得光特别强,根本无法入睡,也无法集中注意力,那种环境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就像中暑的感觉。”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无所谓的笑了“不算什么,你这边出什么事了?皮陆翰怎么会这么快就放了我?” 简单的讲了他被关起来之后发生的事,以及阿惠的心思和同血互养。赵勇听完点头“在密林中,你去打水的时候我确实撕了阿惠的衣服,可是她并没挣扎,反而冰冷的看着我,那种蔑视的眼神是我从没见过的,而且明显不是一个乡下小丫头该有的复杂,我问她到底是什么人,她说,想通过云南王的考验就得在事成之后把你骗到她身边。我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就先答应跟她合作,反正通过考验之后我还可以反悔嘛!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我点头“你是故意引我去偷听的吧?一来明确你的立场,二来出事了我可以在外面接应你。”赵勇笑了“恩,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第三十四章 丑恶理论 我唉声叹气“居然被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看上……”赵勇大笑“明明是个占便宜的事儿,怎么看你像被逼良为娼啊!” 我咬牙切齿“那个女人,给你你要吗?”赵勇摸摸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事“还不错啊,她外表像十七,其实跟你一样二十大几了,同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啊!不过她保养得真是不错!不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 我大喊一声冲过去拉扯赵勇的脸“喂!你到底是哪头的?不撕你真是不敢确定你是真的假的!”赵勇哈哈大笑“不说了,不说了!” 闹过一阵,我们重新坐在椅子上认真的讨论阿惠这件事。 我提出几个疑问“第一,为什么阿惠说我们同龄,她看起来就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完全不像我这个年纪的人,不管她用什么化妆品保养也不应该跟我的女同学有这么大的差别,我有很多女同学,二十六岁的皮肤什么样我很清楚。她的年龄一定有问题!第二,既然那个墓志不全,同血互养这件事还不知道靠不靠谱,值得尝试吗?第三,阿惠说在她们进去前有一批北派盗墓贼已经进去过了,像是他们破坏了那块墓志,那他们一定有墓志的全套拓本或照片?即便没留任何记录,他们也一定是看懂了墓志的内容才搞破坏的,不然那种老派的盗墓贼严守行规什么都不破坏,为什么偏偏弄碎这块墓志呢?” 这时我想到了周天王,不知道阿惠看到的墓志和周天王的秦朝拓本残片是不是出自同一个墓。但这些话我不想对赵勇说,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我不愿意在做任何牵连周兴的事情了。当初决定与赵勇合作共享信息时我并没有说的太仔细,所以赵勇不知道周老爷子有拓本。 其实我心里是觉得,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墓,即便不是同一个墓起码也是另一个知情人的墓,都是与不死卫士有关系的。 可是周天王那块拓本是在解放前的老房子里挖出来的,肯定是在解放前就出土了,而阿惠发现的墓穴是前几年的事,依照阿惠的年龄来说,也就是四五年前,并且在她之前进去了北派盗墓贼。 就是说,如果北派盗墓贼是近几年进入那个墓穴的,周天王的拓本和阿惠看到的墓志就并不是出自同一个墓穴,那么这世界上就有两个墓主人知道不死卫士的事情,可查的线索增加了。 而如果北派盗墓贼是解放前进入那个墓穴的,周天王得到的那块拓本就应该是北派盗墓贼带出来的了。而阿惠在前几年进入那个墓穴,只看到了残破的墓志铭。那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那批北派盗墓贼知道墓志的内容了。我们就只能去找他们了,祈祷他们手上保留了全部拓本吧。 赵勇思考了良久,问道“阿惠的情况比较特殊,还要慢慢去了解。至于墓志铭,那些北派盗墓贼肯定看懂了不死卫士的秘密,别的不动,偏偏动墓志,他们会不会也是被选中的?他们不愿意后来人知道一些秘密,就弄碎了墓志,可是并没有全部弄碎,特意留下了同血互养这个自救办法。” 我说“很有可能,否则既然想隐瞒销毁,为什么不砸个粉碎?一定是留给后来人的。可他们隐藏的部分是什么呢?” 赵勇拍拍我的肩“而且,阿惠也未必全部告诉你了,她应该还有隐瞒。” 我点头“依她的心机,我可不相信她会对我毫无保留。”说到这,赵勇咳嗽一声“如果,让你跟阿惠做个交易,她带我们去秦朝古墓,回来后你就跟她同血互养,你能接受吗?当然,不必把话说死,到时候你可以找理由反悔。” 我心里顿时烦躁起来“不能。”我既不愿意拿自己去做交易,也不愿意去欺骗或利用阿惠。 赵勇叹了口气“在云南王的庇佑之下,我们得以苟且偷生,但这样躲着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我们到云南来,一是为了保护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二是想借助云南王的力量拯救自己,真正解决掉这个危机。” 我打断他“我当然知道一味的在云南躲着不是办法,即使云南王愿意保护我们一辈子,我们也不愿意一直寄人篱下东躲西藏的活着,迟早得正面面对这个问题,但是我不能为了解决掉这个要命的危机就丢弃那个要命的原则。” 赵勇哼的笑了,笑的很突然,很突兀“你来告诉我,丢弃什么原则是要命的?你不愿意丢弃真诚,就注定陷在别人的阴谋里。你不愿意丢弃情义,就注定成为别人利用的垫脚石。你不愿意丢弃善良,就注定伤透心肺死不瞑目。 道德是什么?在和谐平等的社会群体中,道德是人与人在群居生活中相互制约的前提条件,是人们为了保护自己而提出的共同要求。对于现在的你而言,道德是束缚,是精神枷锁,你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别人是生活在和谐平等的氛围中,他们谈道德是高尚的。你生活在危险和逃亡里,你谈道德简直可笑!如果你不能保证自己四肢完整的活下去,别说道德,谈任何话题都可笑!姚远,今天给你上第三课,先保证自己能活着,才有资格去想其他的。任何事情!任何事情都没有活着重要!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欺骗?利用?阴谋?伤害?我的脑子一下子乱了,内心挣扎起来,活着,是啊,我跑了这么远,不就是为了找到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吗?我千里迢迢跑到云南,不是为了来悲天悯人的,是为了活着。 我看看赵勇,突然觉得这个人比阿惠更可怕,任凭阿惠千变万化,她碰不到我内心脆弱的部分,而赵勇只需几句话,就能将我置于挣扎痛苦之中。 最初认识赵勇时,谈起弱点,他说我弱点太多,他说给我上第一课,如果不想被牵制,就要先学会无情。后来在云南王的考验中他让我亲手杀死阿惠,他说这是第二课,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今天他说,先保证自己能活着,才有资格去想其他的。在我面前,他总是摆出一副前辈姿态,我讨厌他残忍丑恶的理论,讨厌他铁石心肠的口气。而他身上透着军人的刚毅和决绝又令我感到崇拜和依赖。他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可以杀伐决断。而我只是厨房里的菜刀,切瓜剁馅儿。我对他的感觉很矛盾,即信任这个人,又不能接受他的价值观。我想,如果在正常的生活中,我和赵勇,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想到这儿,我笑了,半真半假的说“如果有一天,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我会让你活着。” 赵勇愣了一下,沉默。 我很想知道在他教导我放下道德学会狠心的过程中,他是抱着怎样的态度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我以为我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伙伴,是彼此信任和理解的朋友,我们共同经历了逃亡、生死,我以为我们可以背靠背支撑对方,可是,当他沉默的时候…… 过了几分钟,他拍拍我的肩,而后起身下楼去了。 这个回答让我琢磨了很久,这是在表达什么? 无论如何,我还是那个我,不会因世事变幻而改变。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三十五章 演技派 午饭时候阿惠端着一大盘小鸡炖蘑菇出现在我面前,这时候我和赵勇正准备开饭。大眼睛和小酒窝在摆餐具,见阿惠进来,她们立即行了礼,阿惠点点头,笑着说“阿彩、阿云,你们先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伺候了。”这才知道两位姑娘的名字。 再看阿惠,满脸欣喜的说“姚远,赵先生,我知道北方人喜欢吃炖菜,特意从网上找了食谱,让厨房照着做的,我们这边还真是没吃过这道菜,你们快尝尝,做的对不对!”阿惠的普通话说得不太标准,带着一点傣语口音,语速又很快,我总是半听半猜,但配上她那清纯无辜的表情,就让人觉得特别可爱。 赵勇看看我,我耸肩,谁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恩,不错,但是应该少放点辣椒,而且糖不用放这么多!目前来说,只能算是及格!”阿惠听完兴奋的说“哈,竟然及格啦!太棒了!”赵勇见阿惠兴高采烈的,也拿起筷子尝了尝,而后放下筷子严肃的说“恩,算及格吧。我去楼上拿烟,你们先吃。” 阿惠也开心的拿起筷子要尝尝,左手还缠着纱布。我忙拦住她“大小姐,你吃不惯的,还是吃点石榴花吧。”石榴花是云南常见菜,为了不让阿惠的好心情破灭,我不停转移话题“这个又清淡又好吃,还不容易长肉!”阿惠眯起眼睛“哦!姚远,你是怕我胖啊?那我就只尝一口!我还没吃过小鸡炖蘑菇……”讨好的眼神加撒娇的语气,此时的阿惠分明就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如果没有阴谋、没有利用,我们会相处的很好吧。 我叹气“还是别吃了,如果你想吃,晚饭时我亲手给你做,肯定比这个正宗,好吗?”阿惠听完笑的更甜了,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 “一言为定啊!”她拖着彩色长裙笑着跑了。 赵勇站在楼梯上抽烟,唉声叹气的。我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对赵勇挑了挑眉“怎么?”赵勇笑“她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我抿着嘴,不让嘴里的饭粒露出来“恩,我知道。” 赵勇问“这鸡是她亲手炖的吧?”我点头“吃得出来。” “她还挺用心的,估计这千金小姐长这么大也没进过厨房。” “恩。她不仅聪明,还极有毅力,聪明刻苦又漂亮的女人简直算得上完美了,只可惜,为什么偏偏是她。”我吃完饭,放下碗筷。 赵勇坐到我对面,开始慢条斯理的用餐。我想他一定盼着阿惠能打动我,这样他就能如愿去那秦朝古墓了,他那点小心思也谈不上怎么坏,但我就是不能苟同。 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抱着双臂独自犯愁。 下午赵勇要跟嫣然去镇上逛,说晚上不回来吃了,兄妹俩有悄悄话要讲,还不让我跟着,咬咬牙,不去就不去!反正也答应了给阿惠炖鸡吃,虽然在家时懒得做,但从小生活独立的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炖鸡炖鱼都有模有样。索性下午就开始准备食材,该清洗的清洗,该切块的切块,我亲自下厨炖一盆小鸡炖蘑菇,煲一盅鸽子汤,还炒了芦笋、菠菜,加上后厨做的四道家常菜,凑了八道菜,也算是一桌酒席了。 下午六点,大功告成。 天还大亮,东贤楼已经满屋飘香,叫小酒窝去请阿惠、皮陆翰、陈晨、何沈缘来尝鲜,结果竟然是何沈缘第一个来赴宴了。本来我以为即使请她她也未必会来。 说来也巧,皮陆翰在陪他的老师喝酒,不能来。陈晨的父亲今天刚到,亲手给儿子做的炸酱面,爷俩刚吃饱。也就只剩何沈缘能来赴宴了。 阿惠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我和何沈缘面对面发呆。其实我一直在寻找话题,但是每次挑起话题都得不到回应,她几乎不回答,你问她喜欢吃什么她瞪大眼睛看着你,你问她怎么到云南来的,她眯起眼睛看着你……你问她过去从事什么职业,她看向窗外,万里晴空,不知道她在看啥……对着她真的是无话可谈! 正当我放弃沟通,也开始看天时,阿惠凶巴巴的坐到了我旁边。谢天谢地,总算来个没有语言障碍的。 “你怎么才来?”对于她的出现,我感到心情舒畅! 阿惠黑着脸问“你们相处的不错啊?”我一愣“啊?哦,挺好的,何姐一直坐这看风景!” 阿惠瞥了我一眼,好像我犯了什么错误。 指着饭桌说“这是我的小鸡炖蘑菇吗?”我觉得气氛不对,赶紧点头“是啊!”阿惠撇嘴“也不是专门为我做的!” 我无言以对,这是在嫉妒何沈缘吗?天哪! 这时何沈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认认真真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好吃。” 阿惠更是咬牙切齿,瞪了我一眼,我忙起身给阿惠盛了一碗鸽子汤“这是特意给你炖的,有助伤口愈合,而且喝了鸽子汤你手上的伤口也不会痒了。快趁热喝了!”阿惠接过汤碗,脸色稍微缓和了,旁边的阿云阿彩这才敢过来倒果汁。 大眼睛笑着说“大小姐、何小姐,这是我榨的橙汁,很纯,你们尝尝看。” 何沈缘像没听见,自顾自的吃菜。阿惠淡淡的嗯了一声。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尴尬。也不知我这个东做的怎么就这么难!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做饭了!尤其不能请这些女客,太难伺候了! 我满头是汗,喝着橙汁,也无心吃菜了,这时何沈缘拿起纸巾在我额头上擦了擦,而后我听见了阿惠指关节的咔吧声,何沈缘把擦完汗的纸巾塞进我衬衣兜里,我心想,姐啊,姐!你饶了我吧!你们是不商量好了来耍我的? 何沈缘站直身子转身走了,我听见她转过身后冷哼了一声。而后阿惠的表情由嫉妒转为冷静,随后变得阴沉。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不过现在看来,起码不会太友好。 我重新坐到阿惠身边,咳嗽一声“咳,大小姐,你在尝尝我抄的芦笋吧!” 阿惠的表情立即阴雨转晴,嘻嘻哈哈的吃起来,这转变也太快了?难道又在演戏给我看?还真是个演技派!你不累啊妹子?我同情的看着阿惠,阿惠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我微笑着“我只是看不出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阿惠像是思考了几秒,然后说“当然最漂亮的是真实的我了!”我无奈一笑,阿惠吃的津津有味。 从这以后阿惠每天缠着我,不是带我去镇子里逛,就是拉着我去河里摸鱼。赵勇则是一副不愿意当电灯泡,愿意成全阿惠的样子,总是借口去镇上买东西给我们留出空间。我对他的所作所为只能咬牙切齿。 也算是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天好日子,虽说跟阿惠在一起总是提心吊胆的,但起码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以为这样拖延时间一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没想到在我们来到云南王府的第九天还是出事了。 这是个暖洋洋的下午,夕阳火红,一个知识分子样子的中年男人大口喘着气冲进四季常青,当时皮陆翰正在侍弄花草,嫣然在旁边帮忙,我则被阿惠硬拉着来晾晒玫瑰花瓣。那个男人冲进来的时候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皮陆翰身边“先生,先生,出事了,晨晨出事了!”皮陆翰立即放下手中的铲子,扶起那男人“老陈,出了什么事?” 这个老陈应该是陈晨的父亲,前几天我宴请大家吃东北菜,陈晨就是因为父亲刚到所以才没来赴宴。 这时老陈带着哭腔说道“陈晨没了!” 皮陆翰一惊“什么叫没了?” 第三十六章 僵化期限 老陈微微缓了缓气儿才说道“早上我带晨晨去后山溪边玩儿,还拍了很多照片,往回走的时候我走前面,他跟在后面,也就一分钟的功夫,再回头就不见人了。小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木,我以为他躲起来跟我闹着玩儿,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没法子了,我就回来了,到了西德楼,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就觉得还是应该再去溪边找他,别是有什么陷阱大坑的,我就又去了一趟,还是没有任何痕迹,别说陷阱了,连个脚印儿也没有。我越想越害怕,这事真是怪了!我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先生,你一定得帮我把孩子找回来啊!” 皮陆翰皱着眉“恩,不管是什么障眼法,孩子不会凭空就蒸发了,阿嵘,你带人去找,带上枪!”阿嵘接到命令立即带着一队家丁往后山去了。 我、皮陆翰、老陈、阿惠、嫣然、阿峥、阿峰又形成了第二支队伍,带着手电、望远镜等工具直奔后山,出大门时赵勇刚从镇上买了米酒回来,知道出了事立即加入了搜寻队伍。几十人在黄昏的残阳下一米一米的找,只要他还在后山就不该找不到,可是天色渐渐暗了,我们依然没有找到陈晨,所有人都认为陈晨根本就不在后山。我背靠着一颗参天大树休息,想跟旁边的皮陆翰讨论一下,这时一滴水落在我手上,借着火把的光亮,我看见又是一滴,滴在了我面前,我恍然大悟,抬头看见粗壮茂密的大树上捆着一个人,正费力的扭动着,我大喊“陈晨!是陈晨!” 阿峰和皮陆翰离我最近,我和阿峰一齐上树救下了陈晨,老陈搂着陈晨,爷俩都哭了。 陈晨说“我看着你们在我脚下走来走去,就是出不了声,急死我了!后来姚远大哥站在我脚下,我知道这个机会不能错过,不然你们会以为我不在这的,实在是把我逼急了,我就使劲甩头,眼泪滴在姚远大哥身上,他才发现我的。” 我狠狠的把绳子摔在地上“这么粗的绳子,把孩子从胸口捆到脚脖,根本一动不能动,嘴里还塞了东西,也喊不了。即便是要杀要刮也来个痛快的,这要是找不到,孩子就得活活渴死饿死在这!什么人这么缺德!”我感到愤怒,这简直就是挑衅、嘲弄。 皮陆翰问陈晨看到了什么人。 陈晨颤抖着说“我醒来就被捆在树上了,什么都没看到。” 嫣然轻声说“孩子也受了惊吓,快回府里吧,从长计议。找到人就好,找到人就好啊。” 家丁用竹轿子抬着陈晨,我们大家举着火把往回走。临走前我看见皮陆翰对阿峰使了个眼色,我们走远之后阿峰又上了那棵树,他上去之后就看不见了,因为树木太茂盛,又高。 阿惠一直在我身边,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直没说话,进府门的时候我在她耳边说“你怎么看?”阿惠皱着眉“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也有同样的预感,看来确实要出事了。 到了西德楼,给陈晨包扎的包扎,换洗的换洗,一大圈人伺候着,少年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光着上身,身上虽然青一块紫一块,但一句也没叫痛。 我关切的问“陈晨,身上都勒坏了,疼不疼?” 陈晨脆生生的回答“不疼!” 我揉了揉他的头“真坚强,不愧是男子汉!” 正当大家为陈晨没事感到庆幸时,陈晨“咦”了一声,四处摸索,翻找脱下来的旧衣服。 激动的喊“完了,我的金子没了,金子没了。” 老陈哎呀一声“怪不得不疼……这可完了……” 陈晨颤抖着缩涩在床角。 皮陆翰眼里也露出了难以置信,或许他从来没想过在他的地盘上这些被贴着黄金标签的人也会出事。而且,危险居然离我们这么近。 赵勇说“难道那些人已经找到这儿了?这明显是冲着咱们这些人来的。”阿惠反驳道“不可能!外城守卫森严,内城更是草木皆兵,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嫣然焦急的说“陈晨怎么办啊?还有救吗?找不回黄金会怎么样?” 阿惠摇摇头“他会慢慢失去知觉,开始时思维清晰,身体逐渐麻木,当身体彻底麻木后头脑就会开始僵化,最后失去语言能力,变成行尸走肉。没人知道僵化的不死卫士能不能思考,因为到了完全僵化的时候他们就会被神秘力量召唤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听到这,老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说“救救我的孩子吧,救救我的孩子吧!” 大家都在震惊和恐慌之中。 我抓着阿惠的肩“他还有多少时间?”阿惠咬咬嘴唇“如果能找回他的金子,身体变化就能停止在找回金子的那一瞬间。从摘掉金子到彻底僵化为行尸走肉要七天时间。” 一共168个小时,已经过了12小时了,就是说我们必须在156小时内找回他的金子。6天半,我瞪大眼睛看着在场的人“我们得救陈晨!谁愿意跟我去找金子?”赵勇走过来不可置疑的站在我身边。何沈缘从门外进来,已经听见了我们之前的谈话,站在了我身边。阿惠见何沈缘在我身边,立即不服气的也站了过来。 皮陆翰皱着眉,我们都看着他,等他发话。 他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挽救陈晨的,老陈你好好照顾孩子,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随后率领我们转到海纳百川楼,大家像开会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整件事。 我说“其实这个人不杀死陈晨,夺走金子后把陈晨绑在树上就是为了让陈晨僵化,或者说是为了拖延我们帮陈晨找金子的时间。”凶手到底想要金子还是僵化人?想到这,我觉得脊背发凉。 大家议论了一会儿,都觉得目前毫无线索,事发现场连个头发丝都没找到。盲目的把人都撒出去找一块小拇指大小的金子,等于大海捞针。皮陆翰也说“我们现在没有目标……真有心藏那么小的东西,派出去多少人也找不到……” 这时,赵勇提出“阿惠,我听姚远说你去过秦朝古墓,那里有没有记载什么办法?” 阿惠看看皮陆翰,皮陆翰叹口气“那个墓志铭确实记载了一些内容,但是年代久远,残缺不全,而且内容诡异,我跟阿惠约定过不去尝试,但,现在看来,也只有一试了!同血互养……我确实有点线索能找到陈晨的同血型女孩子,只是,恐怕会有些困难……” 我看了看赵勇,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我总觉得他一直想去秦朝古墓,到底还是让他如愿了。 皮陆翰让阿峰去准备相应物品,同时开始点将“姚远、赵勇、阿惠、阿峰、阿嵘,你们为第一队,负责开路,在古墓准备好祭祀场地,然后派两个人在外面接我们。由阿惠带队,遇事要跟大家商量,不要一意孤行。”阿惠点头。 “我、何沈缘、阿峻、阿峥、嫣然负责去找跟陈晨同龄同血型的持有黄金的女孩。虽然时间紧迫,幸好我之前有准备,应该问题不大。这是最后的办法——赌一把吧!” 出发前大家简单的吃了顿饭,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一辆银色商务车,夜色已深,赵勇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阿峥坐在最后一排听mp3,时而轻声哼几句。 阿峰开车,他开朗健谈,我和阿惠坐在第二排,随便跟他聊了几句,说起车,阿峰侃侃而谈,看来对车非常有研究。 开始时阿惠还听着,后来头靠着我的肩像是睡着了,我挪开也不是,不挪也不是……最后在尴尬中艰难的睡着了…… 赵勇跟阿峰轮流开车,轮流休息。 早晨七点,已经二十四小时了。车开的飞快,却怎么也赶不上时间的流逝。 中午到达昆明机场,坐飞机到西安,出了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就遭到了堵截。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赵勇咬咬牙“到底还是来了,这些人真是千里眼啊!” 门口那些平头男子是五个人,看起来像在图们抓我的日本人,我皱起眉头,满心烦躁,急着救陈晨,没时间跟他们耗。 “赵勇,皮大哥安排的车看来是坐不成了!你和阿惠去搞辆车,阿峰阿嵘,你们跟我来。” 我们立即分为两伙,我和阿峰阿嵘准备与那几个人发生正面冲突。阿惠路熟,带着赵勇直奔停车场。 第三十七章 一条大河 虽然人数悬殊,但我相信我们三个还是可以拖延一些时间的。 扔下背包,展开肉搏了我才知道自己太低估同伴了。 难怪皮陆翰时时刻刻带着峰峻峥嵘,阿峰是个大块头,阿嵘人瘦高,单看这两个人的拳脚功夫就知道峰峻峥嵘在一起有多厉害了。 在一对二的情况下,我是与对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而阿峰阿嵘完全是压倒性胜利,阿峰一出手就ko了对手。 三分钟后地上已经躺了三个,局势转为一对一。又过了两分钟,我们打算潇洒退场,转身时,却是一把尖刀顶在我喉间。 这个人操着蹩脚的口音,带大蛤蟆镜,又矮又黑,我立即认出他是在图们抓我的日本人。虽然当时隔着门,但声音不会错的。 “终于找到你了!上次就吃了全体出动的亏,这次当然要留一手!” 我撇嘴“你们到底为什么抓我?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日本人笑了“你们中国人喜欢在人死前完成最后一个愿望,但是我不打算杀你,为什么帮你完成愿望呢?” 我瞪着眼“那你要干什么?” 他拿出电话,讲了几句日语。而后对我说“要你和你手上的金子。” 这时赵勇和阿惠已经开着一辆越野车从日本人背后过来,警车也接到路人的报警迅速从左侧驶来。我冷笑着说“如果被警察盯上,你可就白费力气了!” 日本人并不知道驶来的越野车是来接应我们的,没做提防,车靠近我们的一瞬间,阿惠从车窗甩出鞭子,啪的一声,一举打飞日本人的尖刀。 那小子右手被抽,吃痛的向后退,我们三人合力与他打斗,几秒钟功夫,那日本人一个跟头翻出很远,自知不是对手,转身跑了。 虽然他身材矮小,但速度敏捷,刚才若不是趁其不备,阿惠的鞭子也未必夺得下他的刀。我和阿峰阿嵘跳上车,风一样的驶离现场。身后的警车威武威武的叫着。 警车可能年久失修,被我们越甩越远,为了一起斗殴事件也不至于玩儿命追我们,渐渐就没了踪影。我们得以喘息,开往市区。斗殴事件虽然不值得拼命追我们,但丢了一辆豪华版越野车,车主肯定会报警,我们一进市区就把车仍在路边,虽然砸碎了一块玻璃,但也勉强算完璧归赵了。 步行一条街后打车到汽车站。从汽车站坐上了去咸阳市的大巴。 路上我和赵勇就开始分析,我说“日本人是通过身份证找到咱们的,证明他们能掌握订票信息!只要咱们坐飞机就会被发现。” 赵勇点头“看来还是盯得很紧。” 阿峰说“行踪已经暴露了,在咸阳这么小的地方,想找到我们应该很快……” 阿惠说“只要我们进了山腹之中,就谁也找不到我们了。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我们到那附近下车。” 四十分钟后我们在一处不是站点的公路旁下了车。“这里距离那座山还有一段距离,也要步行一两个小时。”阿惠在前面带路,五个人背着沉重的背包大步前行,起码要尽快走到远离公路的地方,我们才算安全。 走了半小时,已经看不见公路了,我们才靠着一颗老树休息,吃点东西,喝点水。 阿嵘还是不说话,低着头纳凉喝水,阿峰问“大小姐,您累了吧?”阿惠摇摇头“不累。” 赵勇随口说着“大小姐体力太好了。” 阿惠弯弯嘴角,不答话。踢了踢我的背包“姚远,你的包怎么比我们的重?” 我神秘一笑。 阿惠见我卖关子,就哼了一声“有什么事情立即解决,一分钟后出发!” 我们唉声叹气的站起身,阿峰忙跳到树后解决内急。 阿惠说天黑前必须赶到,否则会在山岚叠嶂中迷路。 阿嵘一声不响的提起阿惠的背包,大家匆匆赶路谁也不再闲聊,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总算到了山脚下。 踏着如血残阳,我们开始翻越大山,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阿惠脸色煞白“看见前面那条河了吗?”我们往前望去,确实是一条大河,我问“一路上并没看见有河水流过,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条河?” 阿峰问“大小姐,河水是不是流到山的另一面去了?那河围着山转圈吗?” 阿惠脸色极差,深呼吸了几次“河水确实是往山下流的,我们一路都没看见,是因为河水都流到山腹内了。 在我们脚下这座大山里有一块中空,保存的就是秦朝古墓。这条河就是进入秦朝古墓的门槛,只有旱季才能沿河道进入山腹内,可是现在正值多雨季节,整条河活跃丰润,恐怕我们得另想办法了……” 我们都瞪大了眼睛,怪不得阿惠看到河脸色突然变了。 赵勇摇头“别紧张,一定下得去。能把墓修在山腹之内,这个墓主人非富即贵。上次你们沿干枯的河道进入只是个巧合,应该还有其他入口,古时候的工匠修建陵墓时都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墓主人为了保密而灭口。如果没有这个脱身技能谁还干这一次就要命的工作?即便短时间内找不到入口,我们也可以沿河潜水进入山腹内。” 我从肩上摘下背包,扔在地上踢了踢“潜水衣。但是没带氧气,你们能闭气几分钟?” 阿惠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带潜水衣?” 我哈哈一笑“是皮大哥让我带的,路上故意没告诉你。” 看阿惠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真是畅快啊! “皮大哥说需要潜水的那个小洞大约一分半能够通过,就是说,至少要能够熟练闭气两分钟才能下去。” 阿惠哼了一声,不屑一顾。阿峰撇撇嘴“我从小在河边长大,在水里跟鱼一样!三分钟都没问题!” 赵勇也对我点点头。 阿嵘没说话,开始低头分潜水衣,拿出潜水衣后我的背包就只剩两瓶水了,阿惠把背包里的东西给我分了一些。 为了穿潜水衣,阿惠把盘着的头发打开,已经到膝盖那么长了,看着她在远处河边背对着我们梳理长发,才突然发现,再怎么强悍,也终究是个女孩子,她是对的,她这么年轻漂亮,这一生还没被追求过,还没恋爱过,怎么能甘心呢? 大家全副武装,带着眼罩、蛙鞋,借着火红的落日下了水。 河里很干净,几乎没什么动植物,水质清澈,明显是近日的雨水汇聚成流,沿着阿惠指引,入水后很快就找到了下降的水渠,看起来虽然像天然渠道,但进入通道内部就能看出人工挖掘的痕迹,这是一铲一铲挖出来的。 水渠斜着插入山腹,顺着水流闭气行走进入山腹内,大约行走一分钟后原本的斜面突然消失,一下子跌落,高度很高,我听到自己啊的一声,身体已经重重摔进水里。 头有点晕,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要睡着了。在我前面先进来的阿惠一把将我从水里拉起,我咳嗽几声站起身来,氧气瞬间钻入大脑,才能正常思考了“咳咳咳,掉下来的时候呛着了。” 阿惠咯咯咯的笑“你是头先着地的!当然呛着了。”阿嵘在阿惠旁边,举着灯。 赵勇和阿峰在我后面,也都是脸先着地,我挨个把他们拉起来“也没比我强!” 阿峰问“大小姐,你没事吧?这么高摔下来,挺危险的。”阿惠摇头“我知道这是个瀑布,所以有准备,一点没摔着。” 赵勇瞪了我一眼“让你欠,这女人能惹吗?立即给你颜色看了吧!” 我抱拳“我的错,我的错,害兄弟几个跟着受苦了!” 阿惠又咯咯咯的笑起来,阿嵘也微微的笑了,这个不爱说话,无微不至的小伙子,还是第一次流露情绪。我看了看阿惠,怎么会没有人追求她呢?只是一个视而不见,另一个一辈子不说。有些人之间注定开不了口吧。 脱潜水服这个时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其实能见度也就是附近的二十米,我们坠落的地方是一个引入河水作为瀑布的设计,而面前的池子不大,池子是用条石砌成的,此时我们正坐在石阶上换衣服。 我不解的说“这么小的池子,水源源不断的往里流,为什么没漫出来?水去哪儿了?” 赵勇也点头“池水也就是到胸口,这么多水,早该装不下了,水确实是流到别处了。” 第三十八章 怪兽追击 阿惠说“上次我们过来时这只是一块平地,所以我也没注意池底有没有什么漏水口。” 阿峰换好衣服,满不在乎的说“这无所谓!咱们还是往里走,大小姐,祭祀场地在哪?” 阿惠刚换上轻便的衣服,打开长发准备盘起来,还没梳几下,只见阿惠面目狰狞,尖叫着,身体往后倾去,阿嵘离她最近,一把拉住阿惠,阿惠还在惊叫“啊!啊!头发,头发!” 像是什么东西扯着她的长发把她往水里拖,眨眼功夫,阿惠的已经疼得五官变形,阿嵘只是一味的用蛮力拉阿惠,这不是办法,我从包里抽出一把马刀,一刀把阿惠的长发斩断,阿嵘立即把阿惠拉倒我们这边。我们一边向后收缩阵型,远离水池,一边摸出武器,做好防御准备。 阿嵘说“刚才我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是个不小的水兽。”手提灯照着水面,一片寂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我们都举着刀枪丝毫不敢懈怠。在任何地方,遇见个把野兽并不是多恐怖的事,但在这千年古墓里,竟然会有活物,这才是最恐怖的。 阿峰一边后退一边小声嘀咕“在这种地方,那玩意儿吃什么?” 赵勇擦了擦额头的汗,正经八百的回答“吃微生物吧。” 我接着骂了一声“屁,那么大体积,微生物不够塞牙缝的!” 阿惠皱眉“不吃肉就行。” 阿峰摇摇头“看来不随人愿,遇上这主儿可不是个吃素的!” 我点头“我也慎得慌,它只要不上来,咱就绕开,不宜正面冲突!” 阿惠瞪我一眼,隆起披在肩头的头发,咬牙切齿的说“姚远,这笔账一会儿咱们再算!”随后从背包里拿出长鞭。看着那鞭子,我打了个冷战,小声嘀咕着“这也怨我?虽然斩断一截长发很可惜,好歹我也是救了你吧!”阿惠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我立即装作什么都没说……边往后退边观察水池的情况。 我们一直退到二十多米外,阿惠照了照远处的三岔路口,对我们点点头,一挥手,我们都跟着她往右手边的通道跑去。 走在通道里,阿峰问“大小姐,水里那是什么?”阿惠摇头“不知道,之前进来一路风平浪静,什么怪事都没发生。” 通道窄小、只有一米八的高度,我们几个男的基本上都是低着头前行,赵勇说“还是提前把前面的情况说说吧,让我们也有个心理准备。上次没发生怪事,这次却不同,一路都透着邪气。” 阿惠停下脚步,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说“这条通道要走十几分钟,通到祭祀场。出口处布满藤条遮蔽去路,要砍出一条路才能过去,进入祭祀场后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十分钟路程也应该有一公里了,匆匆赶到通道的尽头,眼前确实是密不透风盘根错节的藤蔓。因为通道只容得下两人并排,阿峰、阿嵘卖力的砍那些藤蔓,这些藤蔓碧绿坚韧,足足砍了十几分钟,还是没砍透,空气稀薄、压抑,阿嵘阿峰很快就出了一头大汗,我和赵勇换手,以最快的速度砍,又过了四五分钟,终于一斧子下去斩断了最外侧的一根藤蔓:“可以看见外面了,是一座吊桥。” 赵勇也停下来看了看,喘着粗气“终于……” 话音未落阿惠大喊“快,快点!那水兽跟来了!”静下心来已经能听到远处的爬行声,沉重的身体,粗糙的皮摩擦在条石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赵勇似乎很累,把斧子递给阿峰,我和阿峰继续砍藤蔓,赵勇和阿嵘抽出马刀御敌。阿惠皱着眉双手抓着鞭子,随时准备把鞭子甩出去。 我想我们至少还有两分钟时间,我和阿峰拼命砍那坚忍不拔的藤条,当那水怪到我们二十米之内时,手提灯的光已经能看清它的样子。血红的眼睛,庞大的身躯,像鳄鱼的外形,黑绿色外皮粗糙而又坚硬,却比成年鳄鱼粗壮了两三倍。不会有这么大的鳄鱼吧?不知道这种水路两栖动物到底是什么……大家先是懵了,随即听到阿峰骂了一句“操!”我们才从震惊中醒过来拼命的砍,终于砍出了一个足够一个人钻出去的洞。 阿嵘一把将阿惠推到了洞口,阿惠率先跳出去。 这时阿嵘和赵勇已经与那水兽只剩几米距离了,阿峰皱着眉,不知是调侃还是紧张,说了一句“这不是吃肉的,这是吃人的……” 没人有心情搭话。 赵勇掏出手枪,他比我们更善于用枪。 我和阿峰在他们俩身后,在这种距离下,我认为用刀枪跟这个皮糙肉厚的怪物搏斗没有任何希望。 我迅速掏出包里的汽油火把,外形看起来像火把,类似一个像手臂那么大的打火机。我点燃了它,对着那水兽,大自然中一切生活在黑暗中的动物都是怕光怕火的!那怪兽不敢扑过来也许就是忌惮阿嵘手中提着的灯。这么庞大的水兽,肯定是通不过这个小洞口的,藤蔓的坚韧我们是见识过的,所以只要给我们一分钟,我们就能逃出去。 还好那怪兽赶过来后呲牙咧嘴的与我们对峙,没有立即扑过来。看着熊熊燃烧的火苗,那个水兽嘶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两步…… 赵勇大叫“趁这个机会,快走!”他用左臂将阿嵘推在身后,阿嵘将手提灯扔在洞口,我们三人迅速从洞口爬出去。 几秒钟功夫,那怪兽一跃而起,冲向藤条墙,我再伸手要拉赵勇,却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弹出去几米远,混乱中我听见了枪响。因为发生的太快,一秒钟,什么都没看清。 阿嵘和阿峰扶起我,拉着我几步跑到吊桥上。刚才那一下,赵勇可能被撞得粉碎…… 我心里一惊,大喊“赵勇!!!!” 阿峰阿嵘也喊“赵先生!” 良久,也许是十秒、二十秒,没有回音,整个空间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我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赵勇,勇者无敌的勇。那个自尊心极强的家伙,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他肯定有办法保命。我深呼吸,然后咬紧牙关,告诉自己,那家伙一定是设法逃脱了。 直到那水兽再次后退,我趁这个空档把半个身子探进通道,那盏手提灯还在,已经碎了。我左臂绑着的手电光线范围短,照了一圈,没有赵勇的踪影,只有那个怪兽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步一步往后退,似乎准备助跑冲刺。 我急得大喊“赵勇!赵勇!”阿峰用蛮力拉扯着我,在我耳边吼“它要冲出来了!快走!赵先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不能一再的损兵折将!走!” 阿嵘也一起过来拉我,硬生生把我拖离那片藤条墙,就在我离开藤条的下一秒,那水兽拼劲全身力气,狠狠的撞击过来,震得地动山摇。 这百米吊桥横跨整个山腹,而下面则是祭祀场。我们顺着吊桥迅速往后退,逃到了吊桥另一侧,暂时安全了。 阿嵘焦急的说“刚才出来就发现大小姐不在外面,我以为她是先过桥了,但是桥这边也没找到她,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不希望大家自乱阵脚,往好的方向给他们分析现在的情况“刚才虽然混乱,但我们就在洞口,如果洞外有什么危险肯定能听见,即使是再厉害的人或野兽,也无法让阿惠连求救都不能。” 阿峰也笑“大小姐是什么环境历练出来的?能一招秒杀大小姐的野兽还没生出来呢!别紧张!咱们四处找找,是不是走叉路了!” 阿嵘摇头“不对,大小姐说过,整个山腹内只有这一架吊桥,要么是大小姐故意避开我们,要么就是遭遇不测了……” 失去赵勇已经令我六神无主,我根本不能接受阿惠有什么不测。 默默的从背包里掏出手枪和信号弹,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块阴森的空地,或许有棺材骸骨,但,我从没想过来到这里会失去哪个伙伴,甚至会遇到用枪都解决不了的危机。 马刀插在背包侧面,随时能抽出使用,手枪上膛,随时能射击。“来吧,都把枪拿出来,我们绝不能再失去谁了!” 阿嵘阿峰也点点头,迅速拿出手枪,把匕首插在小腿口袋里。马刀放进背包,露出刀柄。 “我们只有4秒,瞪大眼睛仔细看周围的情况,找到阿惠!”随即我发射了一枚信号弹,这颗信号弹在这个上万平米的山腹内,只能发光4秒,不会太亮,应该勉强可以看清整个空间。 第三十九章 祭祀之血 光亮起来的时候可以看见这个山腹空腔是个上万平米的圆柱,吊桥就像个直径,吊桥离地面有七八层楼那么高,地面上都是碎石头,只有圆心位置有个5平米左右的深坑,深不见底。 1、2、3,第三秒时阿嵘指着对面的山壁大喊“在那!” 我和阿峰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还没看清状况,光线就暗了下来,阿嵘迅速的通过吊桥向那个方向冲过去,我们跟在后面边跑边喊“什么情况?” 阿嵘回答“大小姐被藤条缠住、吊在上面。”十几秒后我们站在阿惠下方,阿峰照着阿惠,阿嵘焦急的问“大小姐,您怎么样?”阿惠的脸部也缠了一根藤蔓,看来是为了不让她出声。 这个地方离我们出来的洞口只有几米远,肉眼可见那藤蔓在一点一点把阿惠移走,我大骂一声“妈的,连植物都成精了!”阿嵘抽出马刀,挥舞着猛砍那些藤蔓,他们像有生命似得,刀砍过来就收缩,刀抬起来就勒得更紧。阿峰也挥着刀砍过去。但这样没用。 我又想起了火把,举着火把当然不如手臂绑着的手电方便,逃跑过程中关掉塞进背包了。 再次点燃火把,燃烧那些藤蔓,藤蔓像是受了惊吓,如潮水般退去,阿惠才从岩壁上掉下来。 阿嵘用尽全力接住阿惠“大小姐!没事了。” 阿惠痛苦的说“这些藤蔓是活的!真的不该在雨季进来。旱季进来时他们都是干的死的,现在,我们要面临危机了。 为了救陈晨,我们来到这里,现在赵勇不知死活,接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伤亡,真的值得吗?要几命换一命呢?” 我咬咬牙“赵勇不会死的,刚才我看了通道,没有他的影子,他一定是想办法逃了。我确定!而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们不能半途而废。”藤蔓的威胁对阿惠来说比水兽更严重。我一再解释,只要有火,藤蔓就像蚯蚓那么渺小,没什么可怕的。但阿惠一直惊恐的说“藤蔓是活的,这里很危险!”我说服不了阿惠,就看向阿峰。 阿峰大咧咧的说“我的任务是协助大小姐。下一步怎么走,是生是死,只要是大小姐决定了,我没有二话。” 阿嵘则一言不发的护着阿惠,但立场已经非常明确。 我举着火把,藤蔓让出了一大片岩壁,我们就靠着岩壁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 最终,我看阿惠,阿惠看我。 还听得见那只水兽嘶吼的声音。 我叹气“难道你们想放弃?水兽在后,藤蔓在前,我只往前走,绝不回头。”说罢转身走上吊桥。 到了吊桥的另一面,看见一条软梯垂向地面,刚要顺着软梯往下去,一只手拉住了我“姚远,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 阿惠坚定的看着我,眼里写着不顾一切。 我突然很感动,自由对这姑娘来说比生命更重要,我看得出她对周围这些藤蔓有多恐惧,但她咬牙克服恐惧,只为跟着我会有一丝希望能够摆脱宿命。而她追求的自由只需我的情愿便能实现,偏偏我在躲避。 阿峰阿嵘紧随阿惠,我们大家一起下了软梯,阿峰说“脚踏实地的感觉就是好!” 阿嵘说“我反而觉得地面阴风阵阵!” 阿惠说“虽然阴森,但地面是最安全的。地底沉睡着一只最庞大的怪物,什么都不敢过来的。我们在这休整一下吧。我们的任务是开路,准备祭祀场,一会儿还得设法弄死那只水兽。” 祭祀场整个是以紫色碎石铺出来的平地,四周是岩壁,果然下面更安全,藤蔓不敢越过吊桥到下面来。 我们坐下来休息整顿,大家分食面包,喝点水,阿峰说“大小姐,既然你害怕藤蔓,咱们就一把火烧光它们!” 阿惠无奈一笑“氧气全烧光了,咱们就等着给藤蔓陪葬吧!” 阿峰撇撇嘴。 我们还商量着弄死那只水兽。阿惠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毒死它!” 阿峰说“大小姐,我看那怪兽是想冲出来杀了我们,并不是饿!怎么喂?” 阿惠一笑“试试才知道。”从阿嵘包里拿出一盒午餐肉,掏空中心,把毒药粉末撒进去,在把肉片盖上,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缠起来,然后派阿峰上去,把肉块扔进通道。 阿峰把我们用废物临时做的火把插在背上,临走前还大义凛然的说“同志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翻了白眼,用小石子扔他“快去快回吧你!” 阿峰上去后不久,阿惠突然皱眉“刚才那怪兽一直拼命撞,我们下来后它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也觉得是挺奇怪的,刚要喊阿峰回来,就听阿峰叫道“大小姐,怪兽没了!” 阿惠急忙道“没了?别管它了,快回来!” 可是喊完这句话就再也没听到回答,无论我们怎叫,等待我们的也还是一片寂静。 我拉住阿惠“别喊了,一定是出事了。” 我们三人迅速往软梯跑去,想上去看个究竟。 阿惠紧张的问“是不是像我一样,被藤蔓吊起来了?” 阿嵘摇头“不会,阿峰手上拿着匕首和手枪,即使是藤蔓瞬间包裹他,他也能求救,不像你用的是鞭子。”我也同意阿嵘的说法。 刚跑到软梯旁边,只听“啪”的一声,一个高空坠物直接砸到地面上,这么高摔下来,非死不可。 那是通道的出口处,在吊桥的正下方。我们三人又转身迅速奔向那个位置,近前照亮,果然,掉下来的是阿峰,还穿着那件黑色t恤,但肉身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了。半空中一根藤条慢慢的向上收。 阿惠狠狠的甩了一下鞭子,抽的那藤条断成两截。 她哽咽着说“阿峰你放心!我今天非把这些该死的藤条烧成灰不可!” 我们都暗下决心,出去时必须把这个鬼地方一把火烧了! 阿嵘脱下外衣盖在阿峰身上,跪下来对阿峰说“安心走吧,家里的一切我会照顾好的。” 我也一下子跪在阿峰身边。 阿峰,如果我们不搞清楚这一切,早晚还会有人被夺走金子,最终我们都要像陈晨这样面临僵化,即使有牺牲,也必须要搞清楚这个祭祀是怎么回事。 只是,我不敢相信身手矫捷高谈阔论的阿峰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他的力量那么惊人,这些藤条竟然能轻易的杀死他?他的枪呢?刀呢? 我双拳重重的锤着地,是我的错“我该跟阿峰一起上去的……” 阿嵘拍拍我的肩“如果你们一起上去,现在跪在这的就只有我一个了。” 我心里一惊,是啊,在这神秘莫测的地底,我们都是无能的弱者。 我检查了阿峰的身体“手枪和刀都不见了,难道这些藤条真的成精了?还知道夺武器?” 阿惠拉起我和阿嵘“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已经陷入绝境,必须想办法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这些藤条真的是活的,你信我!走吧!”说这番话时阿惠的表情很阴沉,像是已经预见了这是一条死路。 我们重新分配装备,除了食物、水、武器,其他的一律抛弃。 准备完毕后阿惠认真的说“姚远,你还想看墓志铭吗?在中间那条通道。想看,就要再经过那个水兽。” 我犹豫了片刻,生死关头去看显然很危险,不去,可能就永远也没机会看了。 阿惠自嘲一笑“你不信任我吗?我已经把墓志中残留的内容都告诉你了!为什么还要亲眼去看?” 阿嵘立即说“为了看墓志,我们三个中谁有死伤都不值得。而且中间的通道连着主墓室、棺椁和墓志铭,会更危险!” 从他们俩的语气中,我听到了一种抗拒。没办法,我耸耸肩“好,那就不去看,我们布置祭祀场地,然后就杀出去。” 阿惠说“阿哥一直让我们准备祭祀场地,其实不是真的要准备什么,墓志中写道,想要同血互养就得把男女血液混合流到深坑中,引来地底神龙,食金吐珠。就是把金子喂给它,它会作为交换吐出一颗珠子,然后男女分食,则成。但在进行仪式之前的一天,必须有人血滋润龙柱,地底的神龙才会知道,明天有祭祀。第二天就可以举行祭祀仪式了。” 然后阿惠冷声说“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别管祭祀了,也别考虑救陈晨,我们能活着出去就算万幸!” 阿嵘撸起袖子“大小姐,既然我们已经站在坑边了,就把祭祀准备做完吧,我如果死了还罢了,若活着出去没法跟主人交代。”说着就要用匕首划胳膊。 我立即拦住阿嵘,阿惠也拉着他“什么年代了?还用拿你的血祭祀?” 阿惠从丢弃的东西中找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冰镇的血袋。阿惠剪开一个小口,站在深坑边往里面洒血。撒到那血袋没剩几滴的时候,阿惠念着“神龙神龙,恭候驾临!不死卫士,献灵献血!”阿嵘端着盒子在一边皱眉。 我们都听到地底传出的野兽嘶吼声,跟上面那个水兽的吼声竟然完全一样,只是,这个声音更令人脊背发麻。 几分钟后,竟然渐渐的安静了……这时阿嵘突然一跃,拉过阿惠,一个转身把阿惠转向我这边。他背对着地穴。 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利爪擦着阿嵘的后背生生撕裂了一道十几厘米的大口子,瞬间血流如注。 而阿惠则被他紧紧的护在怀里。地底的神龙咆哮着、兴奋着,像是在说,这才是我要的活生生的热血。 第四十章 失去 我用力把阿嵘和阿惠拖离深坑,阿嵘的脸色惨白,阿惠想扶着他坐下,他却浑身颤抖着,无法动弹。仍保持着护住阿惠的姿态。脸色越来越青,艰难的说了一句“快走,有毒……”话语断断续续,最终没能闭上眼睛。 阿惠摸摸阿嵘的脖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跟阿嵘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他的离开令我的愧疚压顶而来,压得我抬不起头,出不了声。等阿惠哭够了,我抱起阿嵘的身体,把他送到岩壁边上,和阿峰并排放在一起。 心里自责而痛苦的向他们告别“对不起,我不该要求你们跟我来,如果不来这……也许……至少阿嵘阿峰、还有赵勇,都会好好的。现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手足无措,脑子里翁翁直响。短短几十分钟,就失去了阿峰阿嵘,云南王府里最优秀的保镖,轻易都不会出任务吧?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带着他们走上了一条死路,他们是正常人,为了我们这些不正常的人而死,这就是我所谓的救人吗?救了一个害了几个。我是真正的混蛋。 阿惠眼里含着泪说“这是我们的劫。阿嵘为我而死,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必须活着出去,不能让他们白死!” 我们把阿峰、阿嵘并排摆在山壁边,背靠山壁给他们摆出坐着的姿态,给他们点上烟。就像他们活着时那样,挥挥手跟他们说再见。 转身走了二十几米,听到背后有声音,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转身,借着微弱的光发现阿嵘正扬着手向我们挥舞。这个距离光已经不够亮了,只能暗暗的看个轮廓,我和阿惠相视一惊“难道阿嵘没死?只是脉搏弱得我们没摸到吗?还是……” 我们迅速往回跑,人就是这样,对最亲近的人总不会有所防备,即使觉得蹊跷也还是愿意往好的方向去想。 跑了七八步,能看清阿嵘手臂上缠着藤条的时候,我们俩已经踩入了藤条陷阱,瞬间被倒挂在半空中。 倒挂起来后,大头朝下,清楚的眼看着藤条从阿嵘头顶抽走,他的手臂颓然垂下。我的心突然被刺痛“来啊,来啊。杀我呀!为什么杀他们?为什么!我起的头,我才是最该死的!为什么不来杀我?” 阿惠甩出鞭子勾住吊桥,想把自己拉到吊桥上去,在发力与藤蔓较劲的关键时刻,她却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松了手,鞭子“啪”掉在地面上。 我忙问“阿惠,怎么了?”汽油火把刚才失重的瞬间掉了,只有手臂上绑着的手电还微弱的亮着,看不清阿惠的情况。 阿惠声音焦急的说“我的手被什么暗器打了,这肯定不是藤条打的,一定有人,这里一定有其他人!” 藤条拎着我,经过吊桥时,我从背包抽出马刀,一刀斩断藤条,疾跑几步抓住阿惠的脚,把马刀递给她,她也斩断藤条掉了下来。 我们站在吊桥上,暂时的安全了。阿惠认定这里还有其他人,但一路上我们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人,在这鬼地方,有鬼我觉得可以想象,有活人,那可就太毛骨悚然了。 我们站在吊桥中央,向两侧都是约五十米距离。所以两侧的情况我们都看不清,我搂着阿惠的肩,清楚的感觉到她在颤抖。 她一再重复“有其他人,确实有其他人。这种地方我进得多,分得出什么是中邪什么是被人算计。相信我!这不是洪水猛兽做的事……分明,就是有人要害我们!” 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同伴,又经历了这些怪事,她的心里一定乱极了,我安慰着“阿惠,你听着,现在无论往哪边走都有危险,无论对方是人是鬼,我们见人杀人,见鬼灭鬼!他杀死我们的同伴,就是仇敌,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我们也不能退缩,因为我们要为阿峰阿嵘报仇,要求生!所以,你必须坚持!” 阿惠听到我的话逐渐冷静下来“每次盗求古方,阿哥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至少会请一两名前辈高人带队,他们会负责应对这种地方的牛鬼蛇神。上次来没有瀑布、没有水兽、藤蔓也是干枯的,这是一块纯粹的山内空地,我们进出这里就像进出一户无主的空房子,因为这里太干净,毫不设防,阿哥才会让咱们几个年轻人过来布置祭祀场,我负责带路就可以了。可是,这次来为什么有这么多变化?这些变化说明什么?”阿惠苦恼的说着。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前几年他们来时这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危险,不至于几年时间就长出了怪兽怪藤吧!难道说,这几年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阿惠“不管这里出了什么事,咱们还是先出去,把情况告诉大哥,他一定有办法化解这些危机。现在咱们是原路返回还是另寻出路?” 阿惠看了看周围“原路返回吧,以咱们的水平是打不通岩壁的,只能从瀑布入水口出去。” “好,咱们往水池走,沿着山壁爬上高处,再慢慢移到瀑布边上,还是从瀑布那边潜出去!只要那只水兽不在通道里,宽敞的瀑布附近咱们爬上山壁它就拿咱们没办法了!”确定了方向后我们慢慢的往进来时的通道走。 走了一半,阿惠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姚远,我已经不那么在乎同血互养了,这地方这么古怪,同血互养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我揽过她,在她耳边认真的说“如果活着回去,我带你去北疆看漫山遍野火红的秋叶!” 我这么说,是被同命运共生死的经历触动了,面对生死,我那些顾虑简直就是矫情。 更是为了鼓励阿惠坚强的走下去,一队五人出发,回去时只剩我和阿惠,我必须保护好她,否则有什么脸面活着?阿惠听了我的话精神起来,求生意志更强烈了。 走到通道口时阿惠不停的摸索自己的手,我问怎么了。她说“我觉得打我的东西很奇怪,一定是人。” 我很纳闷“有什么奇怪?在这鬼地方,真的有另一伙人,难道会是盗墓贼?我觉得应该是藤条抽了你一下。” 阿惠摸自己的右手,后来甚至用力抠。我拦住阿惠“怎么了?你觉得怎么奇怪?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阿惠大喊着“不对劲,姚远,不对劲!” 我用手电照她的伤口,没看出什么异样。又用手电照照她的脸,只见她满头大汗,紧张兮兮的,似乎真有什么极大问题。她这样大喊大叫,我觉得她是不是疯了?可阿惠从小在复杂的环境中历练成长,不择手段的事儿也干过,不至于失去两名亲信随从就把她逼疯的。 她突然安静下来,皱着眉,像是明白了什么,大喘着气看向我,眼神震惊,她怎么了?什么事让她这么恐惧震惊? 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我看到她眼里突然一亮,她大喊一声“趴下!” 我趴下了,躲过一劫,阿惠却被命中喉管,鲜血从她喉咙里、嘴里泊泊的涌出。 我立即抱起她,退入通道里,我往吊桥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不清,只是条件反射的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那边飞过来。 把阿惠放在地上,帮她按住流血的喉管,她已经说不出话,可是又像是有话要说,她用力抠自己右手的伤口。我知道伤口里一定有什么问题,就用力的抠,果然抠出东西了,像是个0.5毫米直径的水晶块。阿惠看看这水晶块,五官扭曲着,挣扎着瞪大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用力攥着那块水晶,咬着嘴唇,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哽咽的声音……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她披着长发站在河边笑着回眸看我……现在她躺在这里,再也不动了…… 原来,失去,是如此简单。只是一秒钟,身边这个一直同行的人,就永别了。无论你喜欢他或是讨厌他,失去时,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我抱起她一步一步往通道里走去“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我带你回家乡,带你去北疆。带你吃我家乡的特色菜。阿惠,我不再畏惧死亡了。”发自内心的说,我已经不想活着出去了,就在这陪着阿惠、阿峰、阿嵘吧,不然即便活下去,我也会一直受良心的谴责。 是我非要拉着所有人来冒险的。在我们的命运里,牺牲一个人是最小的牺牲,而救一个人,会死更多人。阿惠和皮陆翰他们都深知这个道理,却还是陪着我来冒险,他们,值得获得自由的生命。 也或许是悲伤过度、心力交瘁,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在倒下前,我看见浑身是血的赵勇躺在七八米外,我慢慢爬过去,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已经迟缓,但是我尽量保持清醒,摸了摸赵勇的脖子,动脉还跳着,应该只是被那水兽甩出去撞晕了。 赵勇还活着,这又燃起了我求生的意志。此时却意识到,悲痛欲绝又何至于眼皮有千斤重…… ………………………….. 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温婉的声音在叫我,想睁开眼睛,可是怎么用力也不行,我的思维渐渐清晰,想到了满脸是汗的阿惠,想到了靠着山壁招手的阿嵘,想到了侃侃而谈的阿峰,突然心头一痛,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全身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我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人影,旁边堆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远处还有一个大帐篷。 山林中虫鸣鸟叫,已是明月高悬。 嫣然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长出一口气“没事。”声音嘶哑难听。 老陈递过来一个水壶“快喝点水吧,可能毒气熏坏你嗓子了,喝点水吧,慢慢会好的。” 我揉揉太阳穴,一边喝水一边回忆晕倒前的情况,突然反应过来,我得救了,而他们都死了。 我咬着牙说“皮大哥,他们……都死了……” 皮陆翰拍拍我的肩膀,别过脸去。 嫣然也流了眼泪。 何沈缘在我对面坐着,皱着眉。 我用拳头狠狠的砸自己的头“是我的错……” 这时赵勇从我身后走出来,坐在我身边“你别太自责,这种地方,出什么意外都不奇怪。” 我惊讶的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你没事?” 嫣然拿出一套干净衣服递给我,说了句“是赵勇把你背出来的。”然后在篝火边上坐下来。 第四十一章 最后的祭祀 他没事我很高兴,但也很震惊,虽然我一直坚定的说赵勇会有办法逃命,却也想不到什么样的奇迹能让他活下来。我不解的问“你是怎么躲过水兽攻击的?” 赵勇愁眉苦脸的说“当时那只水兽冲过来,它身体太宽,我想从它和山壁之间狭窄的空间窜出去,但试了一次没成功,眼看就要走投无路了,急中生智从它头顶飞身过去,那水兽虽宽却很矮。然后我一直往水池跑,它也穷追不舍,我只好又转身从它头顶飞过去再往通道里跑,可是这次它知道我的目的,用尾巴一扫,把我摔在地上撞晕了。” 这个家伙还真有勇气,不愧是勇者无敌的赵勇啊!我问“我中毒晕倒,你为什么没事?”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副鼻塞“我当然没事,逃跑时我想放一瓶毒气熏晕那个水兽。就给自己带了鼻塞。没想到转身就被撂了个大头朝下,当场晕过去了。醒过来时看见你晕倒在我旁边,也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总之救一个算一个吧,给你打了解毒针,就背着你往水池走。 我知道那个水兽在水池里,但是为了出去,也只能试试了。我的背包一直在通道里,里面东西都还齐全,算是破釜沉舟吧,我背着几根雷管和武器,其余东西都扔了,回到水池边悄悄的把你放在紧贴着山壁的角落,徒手爬上我们落下来的瀑布旁边的山壁,在山壁顶端凿了个洞,把雷管插在上面。这时听到摩擦声,低头一看,那水兽正在下面等着我呢。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徒手依附着山壁已经很困难了,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实在没辙了,就把衣服撕下来点火扔下去,水兽的确怕火光,它吓得逃回了水池里。我趁机下来,背着你在墙角站好,开枪引爆插在山壁上的雷管。 爆炸后整个空间都被山石埋死了,咱们俩站的地方是一个山壁斜坡,我们藏在斜坡下面,所以砸下来的山石把我们圈在中间,那个缝隙只够站着,我就背着你活活的在山壁缝隙里站了六七个小时。还好傍晚时他们赶到了,把咱们挖了出来。” 我疑惑“爆炸后河水没把咱们淹没吗?”赵勇摇头“那些水流下来就陷入地下,不知流到哪去了。” 我点头“哦……”看看满天繁星,我长叹一声,昨天下午五个人一起进去的,在瀑布边阿惠还嘲笑我们脸先着地。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他们。等天亮就是陈晨僵化的第四天了,再不完成祭祀他就会失去知觉,阿惠她们也就白死了…… 嫣然说“夕阳西下的时候把你们挖出来的,赵勇也累得虚脱了,也是刚醒过来不久。皮大哥看进入祭祀场地的通道被堵死了,正派人挖呢。阿惠没出来,他的心情……” 我点头“我对不起皮大哥,没保护好阿惠。” 嫣然红着眼睛“时间紧迫,咱们不仅要帮晨晨完成祭祀,还得把他们三个的尸身带回去埋葬。” 赵勇问“他们怎么死的?” 大家也都围过来,皮陆翰也看向我,我简单的讲述了他们三个死前的情况。 赵勇啊了一声“你说阿惠就倒在你身边?可是我背你走的时候旁边没有人!” 我立即抓住赵勇的双肩“什么?真的吗?” 赵勇肯定的说“真的!旁边十几米都没有。” 嫣然突然高兴的说“那,会不会阿惠还活着?” 我不敢置信“被暗器穿喉,还能自己活着站起来走出去吗?” 大家都沉默了。 皮陆翰的双拳钻的紧紧的,皱着眉,心痛至极。 我看着皮陆翰,万分愧疚。 “也许里面真的有另一伙人吧。在阿惠的手被暗器打伤之后,她一直说:不对劲,里面还有其他人。”我说着当时的怪异情况。 嫣然、皮陆翰、老陈在一旁听着、分析着。皮陆翰看着我,眼中透着愤怒“我会为他们报仇的。” 天蒙蒙亮时通道挖通了,皮陆翰带着几个人进去为阿惠收尸,我坚持要跟着,赵勇对我使了个眼色,嫌我不知好歹。无奈,只好留在外面,仰望天空。 他们进去后,赵勇悄悄说“从刚认识阿惠那天起咱们就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你真相信她死了?” 我突然哑口无言,赵勇对阿惠的态度还停留在云南王试炼时期。在他心里阿惠是个心机极深的女人,而我已经被阿惠打动,完全忘了她狠辣的一面,她留给我的是长发及腰回眸一笑的温柔。 我摇摇头“算了。” 赵勇拍拍我“反正水兽也被压在碎石下面了,他们又带着喷灯,对付藤条没问题。不存在什么危险,别担心了。” 陈晨和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孩子从帐篷里走出来,陈晨的情绪似乎很低落,女孩子也战战兢兢的。嫣然和老陈跟在陈晨身后,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看来这个女孩就是跟陈晨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被黄金选中,真是厄运。 我问陈晨“怎么了?一会儿就能开始祭祀了,完成祭祀你就得救了。” 陈晨摇摇头“我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说罢他拿起我身边的马刀往手背划了一道,鲜血一滴一滴的流出,他却毫无感觉。嫣然被突然的流血吓得尖叫一声“陈晨!别这样!”嫣然跑去找纱布,旁边的女孩惊恐的看着陈晨的手。 我无奈的拍拍陈晨的肩膀“别难过,会好起来的。” 赵勇也叹气“这就是命运。” 安慰陈晨的同时,老陈讲述了他们怎样在上海找到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怎样连求带威胁她的父母才把女孩带过来的。其实皮陆翰一直掌握着这个女孩的情况,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启用而已。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 我皱着眉“到底有多少人被该死的黄金诅咒了!”赵勇摸摸下巴“也许会有几百人吧。这是上天的选择。” 不久后皮陆翰他们就回来了,只带回了阿峰阿嵘的尸身。阿峥和阿峻都默默的掉着眼泪。皮陆翰的脸色更阴沉了“墓葬里已经找遍了,没有阿惠的身影。左边和中间的墓室也看过了,都没有。” 大家也议论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嫣然微笑着“这是个好消息,也许阿惠没事,从其他出口逃走了。” 赵勇摇摇头“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墓里还有另一伙人,说不定是他们把她带走了。” 皮陆翰点头“通道内她流血的地方很干净,应该是被人救走了。无论她在哪里,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虽然知道期盼她能活着回来是一种不可能成真的期待,她就躺在我怀里断了气的,可是,如果大家这么想,我也愿意跟他们一起抱着这样的期待等下去。 我们每人吃了点午餐肉、面包,正吃着,听到了兹兹兹兹的声音,就像肉片扔在铁板上,我纳闷,难道有人吃铁板烧? 赵勇大喊“快看!”我们顺着他的手,看到那些山壁上密密麻麻的藤条在阳光所照之处瞬间蒸发。 现在祭祀场地上方用炸药炸开了个洞,能照进阳光了,这些有思维的藤蔓终于见到了天敌。 “原来水都被藤蔓吸收了……”赵勇喃喃的说着。 我很惊奇“这些藤条其实就是一包水吗?可是为什么我们砍了那么久?” 赵勇摸了摸下巴“这些藤条应该是不停地吸收瀑布流下来的水,你砍断一块它就补充一块,如果不是人手多,换成单人到这个藤蔓墙面前,恐怕一辈子也砍不开口子,因为挥刀的速度没有藤条长的快。” 我冒了一头冷汗。阿惠也说过,在旱季藤条都是干的,所以赵勇应该猜得没错,水都被藤蔓吸去了。 赵勇说“这些贪婪的藤蔓,恨不得吸水吸的越多越好。” 正午时分,藤蔓已经死了一大半,皮陆翰才下令开始祭祀。我们下了很多绳梯到祭祀场,如果撤退时有什么意外,不走吊桥还可以爬绳梯。 祭祀开始后大家围着深坑,四个方向都点了火把,才看清深坑竟然像雕琢打磨过一般,光滑无比,完全是玉石铸成,只是有很多小沟,通向深坑底部,皮陆翰举起陈晨和小女孩的手“神龙神龙,恭候驾临!”深深的划下一刀,这基本就是割腕自杀的力度。 鲜血顺着那些小沟流下去,原来那是血槽,设计者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血液非常有效,大概一分钟后就听到了地底传来野兽嘶吼的声音。皮陆翰大喊“请赐予新的生命!” 眼看着陈晨和女孩子都脸色发白了,神龙终于露出真面目,我和赵勇都是一惊,神龙跟外面的水兽长得很像,都是深黑色的粗糙皮肤,血红的眼睛,有四只脚,但外面那只的尾巴很短,神龙的尾巴却有十几米长,整体看来,真的像龙。皮陆翰拿出几块黄金颗粒抛给神龙,神龙张开大嘴,露出毒牙,吞下了金子。其中应该包括那女孩带着的黄金。然后神龙又在深坑口盘旋起来,嫣然已经开始帮两个孩子止血。女孩早已吓晕过去。 皮陆翰又喊“请赐予新的生命!” 这孩子姓龙?还真是罕见。 在神龙嘶吼飞腾的震动下,从山顶零星掉落了一些石块,像稀疏的雨点那样从高空掉下来。 我默默念着,神龙跟女孩五百年前是一家,能不能快点吐珠…… “你到底用了多少雷管?”我埋怨的瞪了赵勇一眼。 赵勇咬牙“你应该问皮陆翰……” 这时神龙昂首向天,高高的从嘴里吐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白色珠子,掉落在我们脚边。我赶紧捡起来。 皮陆翰大喊“快跑!” 第四十二章 逃至安逸 阿峻背着龙女,阿峥背着陈晨,迅速向吊桥跑去。 我们四个方向站的人沿着绳梯往上爬。 上了地面,背后就响起了轰隆隆的塌方声,我迅速跑到吊桥上方的洞口,阿峥已经出来了,头上流着血。 皮陆翰已经爬过来了,身上还背着陈晨。看来是阿峥受伤后皮陆翰接住了陈晨。 他离洞口只差两米了,我赶紧伸手拉他,就在我抓住他的瞬间,旁边的巨石也开始松动,整个地面都在颤动,恐怕整座山都要塌了。 我用力一拉,皮陆翰蹬着绳梯向上一窜,总算是跃出了山腹。众人向山下冲刺,轰鸣声震得我们耳膜疼痛,我张着嘴大口喘着气,跟皮陆翰轮流背陈晨。大约跑了一公里,声音渐渐小了,回头看去,这座高山的峰已经不存在了,峰顶向中间塌,只剩下个半山腰。像是推倒了房子,只剩地基,残垣断壁,不忍多看。 陈晨和小龙女得救了,。这一行没有白费,他们也没有白死。 大家在山下集合,我把珍贵的珠子交给老陈,皮陆翰让老陈把珠子磨碎了喂给两个孩子吃。 陈晨和小龙女又流血又惊吓,早已经昏过去,下山后老陈和阿峥带着他们直奔市区,据说龙女的父亲已经派人准备好了急救车,上了急救车可以立即用药、缝合。 皮陆翰吩咐阿峥,把他们送到之后立即回云南,龙女的父亲会安排好一切,为他们找一个小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嫣然告诉我和赵勇,我们出发后他们也展开行动,一方面找到了小龙女的父母,讲明利害关系,带走小龙女。另一方面连夜给两个孩子从出生到今天制造了一套假的资料。陈晨和龙女这两个名字在这个世界上以失踪人口的形式告终了。 其实,龙女的父亲是全国范围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的影响力之大我们难以想象,所以他才能一直保护好龙女,虽有黄金标签却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但他也明白,他不可能永远保护龙女,他日渐衰老,已经开始为女儿的未来担忧。在我们的帮助之下龙女得以摘去黄金标签,以龙父的实力,为小龙女和陈晨安排一个幸福舒适的生活易如反掌。老陈也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我很欣慰,起码两个少年有了新的人生,告别这段被诅咒的命运了,这是多么令人向往啊!可惜阿惠没看到这一天。从什么时候起,事事都会想起阿惠了…… 坐在返回云南的车上,大家都筋疲力尽、心情低落,我早就昏昏欲睡。醒来看见是何沈缘坐我旁边,还真是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她见我醒了,就从小腿外侧的口袋掏出一个数码相机“回去慢慢研究吧。” 本想问问是什么,可她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的开始闭目养神。我只好闭嘴,自己无奈的打开看,却被相机里的场景下了一跳,竟然是墓志铭的照片!难道她孤身进了主墓室?她是怎么进去的?什么时候进去的?看看她绑着绷带的左臂,这个何沈缘…… 回云南这一路上,皮陆翰做了周密的安排。每逢有人烟的城镇都要换车,每次换车都带有新食品、饮品甚至衣服,换车后马不停蹄的赶往野外,一行人吃喝拉撒都在荒郊野外进行。这个办法确实有效,直到我们平安的回到那妥镇那些追逐黄金的妖魔鬼怪也没发现我们的行迹。这个办法很隐秘,却只有皮陆翰才做得到,因为其他人都没有如此强大的财力和人脉,即使想到也操作不成。 回到云南王府正是中午,大家各自回房洗漱休息,午饭摆在各楼的餐桌上,但基本没人起来吃,都睡得死猪一般。 日落西山漫天霞红的时候,赵勇拍打我的脸“姚远,姚远?”我皱眉,烦躁的答着“啊?” 赵勇端着一杯果汁“阿彩刚刚榨的果汁!不喝可氧化了!”我接过杯子灌起来。 赵勇气定神闲的说“趁你睡的不省人事,我看了你手边的相机,本以为有什么精彩画面呢,原来是墓志铭,没什么新意,跟阿惠说的差不多。” 我的脸抽了一下,骂道“跟个八婆似得,还偷看!大哥,你这是什么作风?咱能有点底线么?能别这么无耻可恨么?” 赵勇轻笑“呃,这就是我的底线。” 我翻白眼,这人真是“急着叫我起来就为了不浪费果汁啊?”赵勇摸摸下巴“恩,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坐直“还有呢?” 赵勇继续说“我想去找北派盗墓贼,他们一定知道碎了的那部分写的什么。” 我沉吟良久,觉得刚刚脱险,还没睡上一个安稳觉呢,去折腾什么啊……赵勇见我犹豫就说“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失去的内容吗?也许能知道阿惠去了哪。我们这些人也许跟正常人的死亡不同!” 被姚远一说,我也动了心,确实,我们这些人活着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受限制于金子。也许死了也跟正常人不同。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我考虑考虑吧。暂时什么也不想做。”赵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一劫过后,皮陆翰失去了唯一的妹妹,嫣然日日陪在他身边开解他、照顾他。而赵勇可能看透了生死无常,总是念叨着无事可做,今朝有酒今朝醉,每天去镇上买酒,然后在东贤楼自斟自灼,偶尔会在后山练猎枪射击、玩弓箭。 我最无趣,窝在房间里,到点就吃、到点就睡、写了上百封简短的emil,设定好发送时间,每月一封,定期寄给远在国外的父母。有时也去阿惠的西慧阁看看,可是翻遍了她的闺房也没发现一张照片,她这是诚心要把我活活气死! 在这平静的日子里,我也给何沈缘道了谢,但她理都不理,有时候觉得她是外冷内热的好人,有时候又觉得她分明就是个会走动的雕塑…… 直到一个月后,安稳的日子还是被扼杀了,赵勇和何沈背着背包,势在必行的站在我面前,赵勇问“姚远,还想不想知道墓志铭被破坏的那部分内容了?”我叹气“我说不想你会放过我吗?”赵勇歪嘴一笑“我会,何大姐也不会呀!”何沈缘抱着双臂对我抬抬下巴。 “你们俩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了?”何沈缘扔给我一个背包,高傲的昂着头,转身就走。 赵勇拉着我“走了走了,嫣然好不容易才把皮陆翰给骗出去了,趁这个机会出去查查,几天就回来了!我已经打听到北派盗墓贼在哪了,咱们直接杀过去!” 我挣扎着“你以为那些地下工作者好惹啊?还杀过去!小心人家一铲子拍扁你!” 赵勇嗤之以鼻“什么年代了还用铲子!再说,咱们有枪!” 十分钟后,看着笔直的高速公路,我默默无语两眼泪“我只想好吃好喝腐朽死,怎么就这么难?我腐朽怎么了?凭什么拦着我!交友不慎!非拉着我去送死……” 赵勇撇嘴“只是去拜访一下,打听点事,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至于么!女人这么怕死我也就忍了,你这样的……真不知道你是谁培养出来的!” 何沈缘微微侧脸看了赵勇一眼,赵勇顿了顿“呃,我不是说女人都怕死,我是说个别女人……其实男人也有个别的,你看姚远……” 我懒得理他,闭目养神,何沈缘自然会治他,让他嘴贱! 果然,听到一声闷哼,呵呵呵呵!~~~ 第四十三章 奇人王老板 我当然也好奇失去的那部分墓志铭是什么,墓已经塌了,想要知道内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那批北派摸金贼。本来我也会像赵勇这样急于去追寻的,但是,自从失去阿惠他们,我似乎一下子开窍了,我们能在云南王的庇护下苟且偷生已经是上天给的绿洲了,自救之路是超出我们想象的艰难,在云南王府休养生息、做好准备、锻炼好自己,再出发或许更稳妥些。一味的赶场般的往前冲,除了送死还能有什么奇迹呢?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控制不好自己的好奇心,急急忙忙被未知吸引着往前走,不但不会有收获,还会害了自己。 可是,唉,既然已经被赵勇和何沈缘强行拉上车,再去给他们讲这些道理有什么用呢?他们大费周章的引开皮陆翰,就是因为明知这件事不该做,却偏偏想去玩火,作为同生共死的战友,我除了舍命陪君子还能说什么呢? 而且,这次去拜访北派摸金贼,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大不了一言不合败兴而归,只要路上小心避开日本人和操纵者的追捕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三千公里,起早贪黑了3天,总算到北京了,赵勇不急着拉我们去办事,反而把我们带到四星级宾馆好好休息了一天一夜。开始时我累极了,心想算他有良心,到了地方知道找个好宾馆让我们休息。可是一觉醒来,看着耀眼的阳光,又觉得这不是雷厉风行的赵勇的作风啊。 赵勇靠着沙发,正在惬意放松的抽烟“姚远,你见过杀狗吗?”我摇头,赵勇在水晶烟灰缸上磕了磕烟“我杀过狗,因为是自己养的,有感情,所以杀之前把我最后一份午餐肉给了它。”我皱眉“自己养的为什么杀了?”赵勇摇头“没办法呀,为了从沙漠走出来,我得有食物、水源,所以只能吃它的肉喝它的血了。” 听他说这些,我有一种古怪的预感,似乎眼前的人并不是我所认识的赵勇。“什么时候的事?” 赵勇的眼神突然清澈起来,不似刚才在烟雾后面的空洞,笑了笑“年少时一次离家出走……” 我松了口气,压抑感烟消云散“你还有这么叛逆的时候呢?看你现在人五人六的,小时候也这么不让人省心。” 赵勇挠挠头“不堪回首啊!” 我起身洗漱收拾,然后问他什么时候去见盗墓贼,他说“现在就去,这是他家店铺的地址。” 叫上何沈缘,我们直奔潘家园,那附近的小铺很多,都很吸引人。 我们进了整条街最阔气的一家名为“三人行小铺”的古董店,说是小铺,实则上下两层,面积四五百平米,哪是小铺啊!装修的古色古香,鎏金屏、紫檀香、镂空雕饰、黄花梨桌椅,这么高调的摸金贼,也真称得上是奇人了。 何沈缘往黄花梨椅上一坐,对伙计说“叫王老板出来。” 赵勇冲我眨眨眼,我挑眉,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赵勇在我耳边悄悄说“这个盗墓贼,是何家世交,论辈分,何沈缘应该叫他一声大哥的。早些年王老板好像还对何沈缘有点意思。” 我刚要问赵勇从哪听来的这些八卦,还没开口,就见一个二百三四十斤的庞然大物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我,吓我一跳。 按理说这么大的体重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站到我面前啊,不是我放松了警惕,只能说,这个王老板确实是高人。我还是很惊讶,他头发花白,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既不像有如此矫健的身手又不像能跟何沈缘平辈。我微微额首“王老板”,他也对我点点头,然后酸溜溜的说“跟正道的人混一起了?恩,这小子不错。这上哪说理去?你是总也不见老,还能找小伙儿!再看看我!” 何沈缘瞪了王老板一眼“别贫了,如果不是看见那行字还真不知道你去过咸阳秦墓。” 王老板听这话脸上的肉立即抽了一抽“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妹子大老远来了净说些让人迷糊的话!走走走,吃点东西去!老哥哥请客!”说着过来扶何沈缘 何沈缘一甩胳膊“吃饭不急,我跟你打交道二十年,不会看错你的字迹,既然是你去的,这几年我一直四处托人帮我找进了秦墓的人,你怎么就不说实话?还装模作样的帮我找,你什么居心?” 那王老板见何沈缘要翻脸,赶紧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去门口守着,他才慢慢的坐下来,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吐了个大大的烟圈“谈不上有什么居心,我做的是什么买卖你是知道的,既然咱们何王两家能合作这么多年,自然是有阶级感情的!我不说出这其中的秘密是有原因的。老哥哥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绝非小人,怎么会害你!说这话可就太伤我的心啦!” 何沈缘锐利的眼神总算缓和了些“告诉我吧,早晚也要有个了断。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王老板又狠狠的吸了口烟“年轻时气盛,根本不信因果,不信报应,什么都敢干,天不怕地不怕,这几年却开始怕了,越想越怕。去年我认识了一个年轻人,人们都叫他小哥,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他的经历,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折腾一辈子也望尘莫及的。因为他的特别,我有种终于找到了依靠的感觉,我把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谜团讲给他听,希望他能给指条明路,他听后告诫我,永远不要对别人说出那个秘密,不然,世界就会颠覆。而我想自保的唯一办法也是把那个秘密忘掉。” 我们都疑惑的说“忘掉?” 王老板点头“是啊,忘掉,我已经忘了,小哥会一种特别的手段,类似于点穴,能控制神经,可以帮我把最不愿意记起的记忆抹去,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秘密了,我不用背负这种压力了,这不是很好吗?”王老板坦然的看着我们,而我们则震惊的看着他,这小哥更是个奇人。 我问“这么重要的事你一句忘了就算完了?”能把一个人的思维选择性的屏蔽,而且精确到前因后果都记得,却独独把秘密内容屏蔽,这种技艺真的存在吗?王老板说谎吧? 何沈缘咬牙“你知不知道这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墓志上面提到的黄金选中的不死卫士就是我们!现在有人想夺取黄金,那我们就会中毒,成为行尸走肉。我们唯一能寄托的希望就你毁掉的那部分墓志铭记载着解毒之法,你竟然说你忘了!” 赵勇撇嘴“就算王老板不记得了,那小哥不是听过详细情况么。” 我们才恍然大悟,一齐看向王老板。 他挠挠头“那个,小哥已经去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隐居,据说那里有他必须守护的东西。根本没有人能找到他。” 我又问“当时只有你一个人下去吗?” 王老板摇头“不,我们是三个人一起去的。解放前我们盗墓行里有一位叫鹞子爷的前辈,他年轻时去过那个墓,带出了全套墓志拓本和几件稀世物件,后来在抗战那个混乱年代丢失了一部分拓本,他把手上的拓本和地图留给了后人,鹞子爷姓幺,鹞幺的读音相似才有了鹞子这个诨号,他儿子叫幺卫城,我那年是二十出头,卫城大哥已四十多岁了,就是他带着我和我兄弟一起下的那个咸阳秦墓。” 第四十四章 绑架 我继续追问“幺家还有人吗?你那兄弟一定也知道墓志的内容吧?” 王老板摇头“我那兄弟后来失踪了,我已经找了二十多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于卫城大哥,早就过世了,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女儿,我做主给嫁到天津去了,怕那家人对她不好,我年年都去看看,送点钱。”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我甚至一直怀疑老王在说谎,但听了这些细节,又不得不信服。何沈缘也说,最了解老王,虽然他平时爱胡说八道,但,起码在她的生死大事上,老王不会说谎。 周天王那栋老房子里挖出来的拓本残片应该就是鹞子爷抗战期间丢失的那部分,残片辗转落到了日本人手里,到了改革开放初期周天王听说了这个秘密,买下了那栋房子,挖出了残片。这样说来,一切就都对上了。 午饭时王老板很下血本,招待我们一大桌好酒好菜,可是每个人都很压抑,我和王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何沈缘低头吃菜,一言不发。赵勇就夹着跟烟一边抽一边喝酒。可能王老板也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是他语重心长的说“老哥哥也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但凡有办法帮你们绝对不会藏着掖着的。不过得到这黄金能有永生不老的副作用,也是件美事,我跟缘儿年纪相仿,看看我都老什么样儿了?她还是一点没变,你们人生的质量比我高!我们普通人即便活到八十岁又怎么样?老的走也走不动,吃也吃不下动,颤颤巍巍,不敢喝酒吃肉,天天提心吊胆的,乞丐一样卑微的活着,多一天少一天都不由自主,也未必就是幸福吧?你们只要保护好自己,金子别被夺去,不就能与天地同寿了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带着金子的这伙人的年龄很有问题,阿惠的手段和思想与她十七八岁的外表差距太大,皮陆翰虽然看起来三十岁了,但是他的人脉和沉稳岂是三十岁能有的?我原以为带着黄金会减缓衰老,可是看着何沈缘和王老板的差别,这不是减缓,这分明就是青春永驻。 看看何沈缘和赵勇,他们都没有惊讶的神色,应该是早都知道长生不老这个副作用,可是为什么他们从没对我说起?就连我怀疑阿惠真实年龄的时候赵勇也没解释…… 赵勇叹着气说“这样活下去也有孤独之苦,不如自然而然的生老病死。谁痛苦谁知道……” 何沈缘脸色惨白,像是想起了什么苦涩的往事,起身出去了,我们也没在意,继续聊天,谁知不久后听到外面有打斗声,我们赶紧出去,看见何沈缘已经被人扛出了饭店大门,我和赵勇忙顺楼梯往下跑,却见王老板单手扶楼梯围栏,纵身一跃,自二楼跳落一楼大门口,落地声犹如重锤擂鼓,咚,稳稳站住。 王老板看那伙人已经把人扔进后背箱,上车要发动车了,他速度飞快的冲过去,我们俩跟在他后面,就差一步,恨得我刚要大骂,就听前面的王老板一边骂着“去尼妈了个必!爷的人你也敢动!”两手抓住车屁股,用力一掀,后轮离地,在一用力那车几乎就要被他掀翻,我和赵勇都惊呆了,这简直是天生神力。 我疾步上前要打开后备箱把何沈缘抱出来,就这么一秒钟的功夫,车里伸出一把猎枪,一枪打伤王老板的右肩,他吃痛松手,下一秒那轿车绝尘而去。 赵勇叫上一辆出租车就跟了过去。我送王老板去医院包扎,王老板满头大汗,嘴上还毫不在乎“哎,别紧张,爷什么枪林弹雨没经历过?刚才这生锈破子弹只不错是擦肩而过,擦破点皮肉,包块破布都能好!还上什么医院啊!”害人家跟着我们受这无妄之灾,真是过意不去。见他这么说,我心里才算舒服点。也不知道赵勇一个人能不能跟得上,跟不上可就…… 王老板不愿意去大医院,嫌惹麻烦,我也不愿意暴露行迹,就去了王老板的朋友那,一个私人诊所,非常小,但手艺很好,缝了几针,消炎、打了破伤风,大夫姓季,一直在念叨幸好是擦伤。 王老板也不理会,大手一挥“多大点儿事儿啊!那破猎枪,爷状态好的时候徒手都能抓住子弹!”季大夫说不过他,只好摇摇头打发他走。 包扎好后我们又回到王老板的店里等赵勇。分开有两个小时吧,赵勇就回来了,说“找到了,是日本人。得快点去救,他们很快就会转移了。” 王老板一听“小日本儿丫的也敢到我京城来嘚瑟?爷灭了他们去!”转身就从离间拿出来两把手枪,赵勇立即拦住他“王老板,我们知道你是讲义气的江湖人,也知道你跟何沈缘相识多年,但这件事你真的不该参与,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们进得来出不去,已经不胜其苦,你又何必往里钻呢?” 我也立即附和“我知道你担心何沈缘,你放心,她是我们的战友,我们一定会救出她的!日本人还等着抓活的,不会一枪崩了我俩的脑袋,胜算是很大的,你就在家养伤等消息吧!” 好不容易说服了侠肝义胆的王老板,我们俩回到酒店,洗漱换装,准备天色暗了就去救人。 我收拾好了,坐下休息,想起离开云南王府四天了,应该给皮陆翰那边打个电话。 阿峻接的电话,说是四天前皮陆翰跟嫣然也走了,到现在一直杳无音讯,不知去哪了,业务方面也没有交代一句,搞得大家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而且不知道皮陆翰有没有危险。阿峻问要不要撒出人去找找,我沉吟片刻“不会有事的,再等等,如果过两天还没消息就撒出人去找。家里稳住,别让人知道你联系不到皮陆翰。”阿峻答应着,暂且处理着业务。 挂了电话我去餐厅找赵勇,他已经先吃上了,吃完晚饭我们就打算出发的。“嫣然把皮陆翰骗哪去了?阿峻都联系不上他,都急疯了,要派人出去找呢!”我坐下来,喝了口橙汁。 赵勇犹豫了一下,说“不用管,等咱们回去,就会见到他们的。” 我十分怀疑嫣然是不是把皮陆翰捆起来塞地窖了……算了,反正小情人出去玩几天不想被打扰也是正常的。皮陆翰虽家世显赫,又有多少机会能不顾一切与爱人来一场说走就走自由自在的旅行呢。 十月底的北方,天已经黑的很早了,晚上六点,揣上所有枪支弹药,背着绳子,我们悄悄潜入三环附近一个老小区的二号楼二单元,整个单元14户人家都没开灯,那些人也太小心了,我说“他们是不是把这一栋都租下来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的营救行动不会顺利的。赵勇背靠着墙,摸摸下巴“就算是瓮中捉鳖也得硬上,总不能不管何沈缘了。” 我点头“那对!上吧!”我们顺着维修梯从外墙爬上楼顶,从楼顶把绳子栓牢扔下去,然后顺着绳子往下滑,一层一层查看,夜色越来越浓,已经看不清远处了。 我的臂力不如赵勇,就留在上面放绳子,赵勇则一层一层查看,先是趴在墙壁上听一会儿,确实没有声音,在从玻璃往里看。到了四楼,赵勇用力晃绳子,这是提前做好的暗号,有危险是连续晃两下,没危险找到人就连续晃五下。我只能看见赵勇在哪层,已经看不见他比划什么了……总之知道没有危险,也跟着顺下去。 第四十五章 陷阱区域 屋子里黑漆漆的,赵勇正在给何沈缘解绳子。 没有人发现我们,何沈缘蹑手蹑脚的跟在我们后面顺着绳子下了楼。落地后何沈缘说“我听见他们说所有人都在一楼吃饭,只留了一个人在四楼看着我。” 仔细观察才发现,一楼的窗户用黑色木板钉起来的,怪不得不透光。这么小心,是为了防备我们吗? 我们边说边跑,那个人很快就会发现何沈缘不在,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到小区门口时,从两侧的花池后面窜出五个人,都牵着狼狗拿着猎枪。 怎么会有端着猎枪的门卫?回头一看,小区里一共四栋楼,刚才除了二号楼暗着,其他三栋楼全部开着灯,连一个暗着的窗口都没有,不对劲……原来,这个小区根本没有正常住户,完全是日本人的基地。“整个小区都是日本人的!我们到底还是着了道。” 转眼已经被十几个人围住,有提着砍刀的,有拿着手枪的,那个声音低哑的日本人又出现了“各位,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中国人不是讲客随主便么?请!” 知道这屋子不能进,进了就全军覆没了,可是,实力悬殊,我们毫无胜算。我咬着牙,看向赵勇,希望他能有对策,不知赵勇嘴里什么时候嚼上口香糖了,什么情况?…… 赵勇小声说“抓住我。”而后对那日本人笑笑“那就谢谢啦!走吧!”从嘴里吐出“口香糖”,瞬间面前七八米的地方如同白昼,所有人都会在几秒钟内有短暂的失明,我们俩抓着赵勇的衣角,跟着他的方向奋力逃跑,跑了十几米,屁股后面就响起了枪声、犬吠人骂,热闹极了。因为刚刚恢复视力,夜色浓重,他们也打不准,我们才侥幸没有吃枪子。 我们奋力的跑,何沈缘虽是女人也不落人后。 赵勇从脸上摘下墨镜往身后一扔“我自制的逃生法宝不错吧!”我服了“真能逃掉,我陪你大醉三天!” 跑到拐弯处,我们上了大路,马上就能见到我们开来的那辆车了,身后的人还是穷追不舍,大路上有路灯了,竟然有人一枪打中了何沈缘的左腿,她顿时倒在地上,我和赵勇对视一眼,看那意思他是坚决不背的,我只好迅速背起她,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赵勇就跟后面追上来的人短兵相接了。 赵勇一脚踢飞了对方的手枪,两人对打起来,我背着何沈缘继续跑,跑几步见赵勇还在纠缠,一旦后面的人追上来,我们又带着伤员速度降低,基本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不能在这耗时间。干脆拿出手枪朝那人开了一枪,那人应声倒地,我特地让枪口偏了点,应该是打在大腿上,不会要命。 赵勇脱身,我们继续跑,这回明显觉得后面大部队追上来了,日本人看追不上,撒手让狗过来追,第一条狼狗扑过来,赵勇将其一枪击毙,第二条狼狗扑过来,赵勇没打中,何沈缘拿着我的枪,补了一枪,那狗摔在地上呜呜的哀嚎。 这么一耽搁,后面的人都追上来了,我们还在跑,但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对方的射程以内,只要他们打中,我们就死定了。 何沈缘突然狠狠抓了我肩膀一把“他们要开枪了。” 可能他们觉得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干脆打断了我们的腿就好办了。 我和赵勇都加快了步伐,此时无疑是任人宰割,在我以为这次死定了的时候,我们对面驶来一辆货车,大灯打的通亮,屁股后面的日本人一下子也看不清了,不知道该往哪放枪,也有一通乱射的,子弹擦着我的脚扎在了地里。 还没等我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后就响起日本人的惊叫,回头一看,无数的火球在我们和日本人之间熊熊的燃着,甚至有两个日本人身上粘了火,正在地上打滚。 一个人从货车上跳下来,拍拍我的肩膀“本殿来的不晚吧?”竟是周兴。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我们迅速上了车后斗,货车掉头,就这么逃之夭夭了。日本人恨得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却怎么也追不上了。 周兴帮何沈缘应急性处理了伤口。 我和赵勇累得气喘如牛。 我问周兴“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我的?” 周兴冲我使个眼色“看看那是谁?”我趴在侧面一看,开车的竟然是周天王。今天的意外来的太突然也太多次……我有点像在做梦“老爷子回来了?”周兴点头“他答应把事情说清楚,并且保护你。所以他得到你在北京的消息就带我过来了,一到这就赶上这群日本人把这位姐姐劫走,怕你已经被人跟踪,所以没直接找你,而是远远的跟着你,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竖起大拇指“你是对的!今天要是没有接应,咱们就都折在这儿了。” 周兴一歪嘴角“那当然,这智慧,你这猢狲慢慢学吧!”我们一阵打闹,赵勇无语的看着我们,眼神里透着“原来你这么二呢。” 我问周兴“老爷子往哪开啊?”周兴挠挠头“他说这个时候日本人和操纵者都在抓你们,躲到长白山石室里比较安全。没有现代化设施不容易找到。而且里面衣食住行应有尽有,去躲一阵子,养伤的养伤,休息的休息,做好部署安排了再出去,实在不行我给你整个容,再出去。” 我一挑眉“这是老爷子说的话?”周兴嘿嘿一笑“整容是我说的……” 我哼了一声“你那手艺,再给我整毁容了!其实,去长白山也未必安全吧,老爷子跟操纵者合作,操纵者不是早就知道石室的位置了吗?上次还是操纵者带咱俩去的吧?”周兴点头“对。但是那个小青年已经被召回去了,因为上级对他很不满意。现在新出世的操纵者正满世界找你呢!我爸没给他提供消息他才没找到你,他当然也不知道石室的位置了。” 我沉吟片刻悄悄在周兴耳边说“周天王为什么突然想帮我了?”周兴撇嘴“因为我知道皮卷的内容了,他坦白了一切。”我瞪大眼睛“你小子不是说皮卷被盗了?”周兴叹气“家丑不可外扬啊。” 我皱眉“好,你不愿意现在说,就等你想说时再说。”可能他不愿意当着赵勇和何沈缘的面说家事。 一路晃悠到天蒙蒙亮,车已经停在一个乡镇的卫生所门前,周兴进去买了些药品、纱布、镊子、剪刀、酒精、止疼药等物品。还去小商店买了几件便宜衣服、两床毯子、一堆吃的。把小商店各个牌子的纯净水都买光了,才凑了两箱。 在荒郊野外给何沈缘取子弹。已经有些发炎,肿的厉害,何沈缘咬住一团纱布没有叫出来,最后疼的昏死过去,周兴点着头夸何沈缘“此姐真乃烈女!”赵勇翻个白眼,表示最反感臭贫的知识分子,把何沈缘放平在车里,给她盖上毯子。 我喊周兴“快来喝点水吧,你吃白眼能吃饱是怎么的?长的是人模人样的,不知道脑子什么时候让门挤坏了!”周兴立即反驳“那你就是脸被门挤了,不然连脑门子都跟门框子一个模子扒出来的!” 我一拳揍过去,他把水喷我一身 “太子殿下!水源宝贵,你知道我费多大劲才把小商店的水全买了吗?我就差说咱们是火线追凶了!你赶紧把喷地上的水舔起来!” 周兴嘴一擦“地上的都被土地公公拣去喝了,你身上的我倒是可以舔起来!”我被恶心的无以复加,只好拔腿就跑“你这个变态!别过来!” 周兴把水瓶往身后一扔“你叫吧,深山老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咩哈哈哈哈!” 赵勇一只鞋扔过来正砸在周兴后脑勺上,周兴一惊“妈逼,都别动,是不是我笑太大声惊动山里野人了?” 哈哈哈哈哈,我和周老爷子看着周兴耍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四十六章 周姓渊源 一路上晃晃当当,幸好深秋时节都是大晴的天,无非风大点小点。老爷子开车,除了何沈缘需要躺着休养,我们三个男人一般就坐在旁边,货车的后斗很宽松,真有种一群同学去郊游的感觉。我和周兴一路上不停的贫嘴,赵勇满脸崩溃,有时候忍无可忍的去坐老爷子的副驾驶,图个耳根清净。每当这时候,周兴就指桑骂槐的说,有些人就是娘们一样娇气。 一千公里,跑了十几个小时,天黑时到了长春。我们到了一家私人的小宾馆住下了,一共才八个房间。据说老爷子失踪的日子就是住在这,很幽静,很偏僻,很安全。这是老爷子的产业,也是老爷子最后一块安全岛。老爷子在这里静静思考了很久。 有了床,有了屋顶,我们几个都很满足,每人一个房间,美美的睡了一觉,早上醒来,老爷子已经坐在我床前,递给我一瓶水,让我润润喉。我接过水,没有喝,看着老爷子,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姚远,我害过你,也救过你。我欺骗过你,也开解过你。我利用过你,也给予过你。所以,咱们谈不上仇恨或是敌对,无非是立场不同,目标不同。今天我带你到这里来,就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你是不是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点头。 老爷子继续说“恩,现在我就告诉你。”老爷子拿走我手上的水,灌了一口,而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姚远,其实,我是秦王的奴隶。我们周家是周天子后人,后来天下四分五裂,贵族没落,当时战国七雄,齐楚燕韩赵巍秦,我们这一支周姓贵族便寄人篱下于秦国。后来我的祖先跟着秦王嬴政南征北战,直到嬴政统一六国。秦王见我们忠心,就把我们认作外奴。同样是奴隶,家奴是跟主人关系最近的,负责伺候饮食起居,打理日常事务,外奴则是鞍前马后、负责跑腿办事,顶风冒险的事都是我们来做。就像是贴身丫鬟和粗使丫鬟的区别。我们是外奴,操纵者那一支便是秦王家奴。 到了近代,战乱多年、后来又赶上自然灾害,家族凋零,死的死、散的散。我的父母生了三个孩子,只活了我一个。到了近代,国家提倡计划生育,我也只生了一个周兴。但是就算家族人再少,哪怕只剩一个人,也永远都是奴隶。所以那张人皮卷才对我那么重要!”我一惊,人皮卷? 周天王继续说“那上面写的是,如果我帮主人完成了黄金收集任务,他就给我们周姓自由!有的族人虽然逃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不是提心吊胆的活着。那是我们的卖身契,那是我们父子,甚至是天下周姓人的卖身契!”说到这,周天王老泪横流。我心里也觉得很难受。原来,老爷子竟是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命运,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姚远,你知道我这一生活的是多么猪狗不如吗?我不能选择我喜欢的女人,我不能选择我喜欢的房子,我不能选择我欣赏的朋友,我什么都要根据主人的指示,每天活着的目标就是完成主人交给我的任务。这是人过的日子吗?你知道我有多累吗?你知道我多想要一点点尊严吗?所以我不顾一切想抓你,甚至杀了你。就是为了拿到主人的批复,周兴就自由了,他就不用绞进这些是非里了,他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由,是我们祖祖辈辈都求之不得的夙愿啊!”听着老爷子声嘶力竭的自白,我心如刀绞,周兴,或许,我成了你追求自由的绊脚石了…… “老爷子,不听命于他们又怎样?” 老爷子叹气“怎样?我们族里只把男人留在社会中执行任务。女人,都在主人身边做人质。我的母亲、周兴的母亲,这些还不够操纵我们吗? 而且,我们身边的女人,只能是主人选择好送来的,我跟周兴的妈妈是没有感情的,我甚至觉得她是主人派来监视我的,但周兴跟他妈妈感情很深,所以将来他还是会被操纵的。” 我咬牙切齿“太过分了!”就这样一代一代,被操控。 老爷子说“我们连亲人的死活都不知道。” 我更是恨得顿足捶胸“一定得起义,要不然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去救她们?总不能就世世代代这样任他们摆布吧?” 老爷子点头“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办法,已经略有眉目了。我们先到山里躲一阵子,新出世的操纵者找不到石室,而且主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会藏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咱们休养好了,采购齐全枪支弹药,带齐人手,去杀他个措手不及!一则帮了我和周兴,二则也给你们这些带着黄金的人削弱一方敌人。”我点头,同意老爷子的提议。既然注定是你死我亡的对立,一味的逃不如主动出击。可是,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在老爷子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往长白山里迈进,何沈缘的腿伤还很重,但老爷子说怕夜长梦多,那些想得到黄金卫士的势力几乎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不快点躲起来太危险。 我们三个壮劳力只得轮流背着何沈缘前行,边走边歇,老爷子带着我们抄近路也走了足足走了六个小时山路,半夜到了山腹内,跟着老爷子进了石室,首先安顿好何沈缘,周兴给她换了药,盖上被子,床头放上一杯水一盒糕点,然后我们从她的房间里退出来。 老爷子提议带我们去参观一下,顺便把我们几个送到客房。走廊很长,走廊两侧都是房间。何沈缘住在第二间,赵勇说自己溜达看看,选个干净的房间,率先跑去走廊的尽头了,周兴大呼“刚才爬山时某人一定是偷懒少背了何沈缘几公里,不然哪有力气抢着去选房间!” 老天王拉着我们一间一间的看,有水果储藏室、副食储藏室、水房、拳击室、游泳池、棋牌室、医务室、服装室……果然是衣食住行无所不有,连娱乐设施都有很多。 到了走廊的尽头,通道向右一转弯,就看到了老天王那次捉我们前我拉开的那扇门,老天王调侃道“怎么样,这次知道应该怎么开门了吧!那是监控室,走廊里有摄像头,从这屋能看见。不过还是先看看给你们准备的房间吧,休息休息,走了这么远,你们都累坏了。”我和周兴嘻嘻哈哈的说不累,老爷子慈爱的笑着,先一步推开了那扇门,我和周兴站在他身后,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触动了什么机关——我俩又像上次那样,咻~的一声,掉下了陷阱,同一个机关,同一个人,骗了我们两次。因为他是周兴的父亲。 这次滚下去后我不像上次那样满心压抑,而是立即跳起来,张嘴就骂“混蛋!老周头是铁了心要害我!一次又一次,我也是瞎了眼,怎么能相信你呢!”周兴也指着棚顶骂起来“玛了个壁的,我这次非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不可!狗改不了吃屎!”我们以为他就在上面,只是一层楼板之隔,可是无论我们怎么骂,也没有回答。 半小时后,我和周兴都骂累了,从背包里拿出水,靠坐在墙角边喝边议论,我像是看破了生死,并不觉得未知的命运有多可怕,也不觉得遭到至亲的背叛有多伤心,只是遗憾的说“这老狐狸,还真是成了精了!咱们得甘拜下风啊!” 第四十七章 真凶 周兴嘴一撇“他最好直接弄死我,不然你死了,兄弟肯定给你报仇!打碎他一口老牙,天天给他玻璃碴子吃!” 我推他“滚蛋吧你!那是你亲爹!” 周兴摇头“亲爹有这么耍儿子玩儿的吗?他彻底的摧毁了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他以为用罪恶换来的自由能让我像个人似得活下去吗?我不能这么卑鄙……” 我嗤之以鼻“想卑鄙你也得会啊!” 周兴点头“那是,我从来都光明正大的!要是坑了你,哪还有脸活!”说到这,我们相视大笑……即是想开了、看透了、放下了,又是伤脾伤肺的绝望了。已是壮士赴死,孑然一身。 正说笑着,赵勇出现在栏杆外,手上把玩着几枚金子,周天王和操纵者小青年一左一右的跟在赵勇身后。 我完全懵了,分明看清了眼前的人和物,却怎么也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周兴先是愤怒的冲向栏杆,把手伸出去指着周天王的鼻子骂他老不死,骂了几句,见周天王在赵勇身后弓腰低眉唯唯诺诺,才反应过来“早看你小子像个人渣!你妈逼的,你就是最心狠手毒的魔鬼!!” 我也走到栏杆前“你把何沈缘怎么样了?” 赵勇轻轻的弯弯嘴角“这块是她的金子。她已经被关进笼子了。” 我把全部力气使在十根手指上,狠狠的扣着栏杆“她跟我们一路走来,还有那么重的伤,你就真的下得了手?” 赵勇淡淡的说“她会渐渐麻木,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的。这就是她的命运。” 周兴几乎疯狂,从栏杆空隙挥拳打他。也不过是气得自己发疯罢了。 赵勇就那么悠然的站着,那么无所谓,那么残忍。 我咬着牙“直接来抓我就好了,为什么跟我做朋友?为什么在我信任你之后残忍的告诉我真相?就让我糊里糊涂死在谁的手上也好啊!你这样突然揭穿真相,看着我震惊痛心,很惬意吗?你这个变态!” 赵勇叹口气,又举起另一块金子“这个是皮陆翰的,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我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是啊,嫣然是赵勇的人,当然是把皮陆翰骗出来害了。我重重的垂着栏杆,大吼着“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样的诱惑让你舍得对身边朝夕相对的人下手!到底是什么那么重要,比你的良心还重要!?你已经丧心病狂了!” “良心?我要做的事当然比良心重要。你以为日本人为什么抓你们?因为他们想借助我赵氏赢姓的秘术反转时空回到二战时期,扭转败局。你以为张局为什么监视你?因为国内高层关注你,他们也想得到能够改变历史的神器。我为什么要丧心病狂?跟大秦江山相比,我的私情,我的良心又算什么?” “你知道吗?宿命轮盘由100块金子组成,当我集齐金子那一天,就能光复我大秦!这是先人留下来的祖训,我活着,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使命。姚远,我已经集齐98块金子,还有两块没摘下来,一块是你的,一块是我的。” 说完,他走近看着我,抓着我气得发抖的手,手上是那个黄金齿轮。 “我活了太久太久,久到,感觉身边的人没见过几面就老死病死了,我一直是孤独的,一直是冰冷的,没有哪个人能在我心里留下太多印象,只有你,让我觉得世界竟然是这么干净、舒适、安全的。但是,我的家族用上千年时间蓄势,我自己也不知花了几百年时间收集、筹备这场仪式,这是我存在唯一的意义,我必须这么做。”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掉出眼眶,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四星级酒店就是杀狗前最后一盒午餐肉吗?” 赵勇咬咬牙“沙漠,我走过,可我还是回到了这条路上。这就是命运。你以为你的命运被诅咒、被摆布了,哼,谁又是自由的呢?”说罢转身就走。周老爷子和操纵者也跟着走了。 周兴还在叫骂,可是他们都不会回头了,死期临近,这一次,已经没有奇迹了。 不管周兴怎样愤怒大骂,我也不想说话,在压抑和绝望中,我蜷缩在角落,抱着双膝,低着头,头脑逐渐冷静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遇见赵勇之后的事。 从最初,周天王在山腹之内打算烧我取金,可是因为周兴的威胁,周天王失败了。所以,赵勇作为老大要亲自出马了。他第一次出现是在图们,从日本人手上轻松把我救走,说是受周天王之托来帮我,我对周家感情很深,以为周天王悔悟了,就接受了他的帮助,他也同时把周天王雪藏起来,所以我们一直找不到周天王。 后来他骗我到云南王府,目的是接近更多带着黄金的不死卫士。严格来说,他原本就派嫣然打入云南王府,打算近期去云南王府收网,这时恰巧我得到了黄金齿轮,他就顺带着把我也骗去云南,以免我的黄金被其他势力得到。 到了云南,他也无法正面撼动皮陆翰的势力,只能在背地里下阴手。之前他作息习惯非常好,我说过,他的普通话就像播音员,他吃饭的仪态规规矩矩。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嗜酒?而陈晨出事之前那几天他每天去镇上喝酒,喝完还要带一些回来。那天我们去后山搜寻时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他,他手上拎着米酒,我们就自然而然的以为他刚从镇上回来,实际上,陈晨一定是他绑在树上的。可是,当时谁会想到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就是那个催命的魔鬼呢? 赵勇之前一直教唆我跟阿惠做交易,想去看看秦朝古墓,我不同意。他就想到了用暗算陈晨夺去金子的把戏。有嫣然的推波助澜,加上当时大家都非常恐慌,急于寻找自救的办法,赵勇适时地提出去秦朝古墓,大家也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到了秦朝古墓,他开始实施他的计划,该杀的杀,该抓的抓,阿惠应该就是被他转移走了,生死未卜。 因为还有皮陆翰和何沈缘这两个不死卫士,所以他没有一次性把跟他进入古墓的人全杀光,留了我这个活口。 然后我们俩回到云南王府,虽然大家也有一些怀疑,但面对巨大的打击,意外的生离死别,谁也没顾得上去追究,下一个意外就紧接着发生了。 我们一行人好不容易逃开追捕回到了云南王府,大家休息了一段日子,每个人都像是看透了生死,嫣然一直以安慰皮陆翰为由每天缠着皮陆翰,除了处理一些公务,皮陆翰全部的时间都被嫣然占据了。而我则完全没有想过去怀疑谁。就像周兴对我的评价,我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就在大家恢复元气之前,聪明绝顶的何沈缘不知道被他下了什么咒,竟然听信他的话,瞒着皮陆翰,拉着我一起去北京。说实话,当时我十分不想去,他们俩硬拉着我,我也只好抱着舍命陪君子的态度跟着去了,看来,还真是如我所料。 到北京后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比如向日本人透露我们吃饭的地点,何沈缘被抓后我们去救人,他明知道是个圈套还带着我跳,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知错悔改的周天王。而周兴确实是被周天王骗了,才跟着一起过来,他的到来给周天王增加了可信度。我接受了他的说辞,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终于可以为周家做点什么了。我始终还是觉得自己带给周家过多的麻烦,如果不是我,周家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但结果是,这老家伙再次涮了我个通透! 骗局,一切都是骗局! 可是,时至今日,我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还留着我干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少天,终于到了这个了结一切的日子。 2011年阴历九月十五,月圆之夜,在长白山山顶大开祭祀圣焰、所有人的金子都被收在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上。那圆盘有两米直径。 我和周兴被捆在距离圆盘最近的地方。 周天王从我无名指上摘下黄金齿轮,恭恭敬敬的放在圆盘上,插入青铜圆盘的中心,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金色轮盘,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这金圆瞬间镶嵌入青铜圆盘,开始转动。 赵勇在旁边等待,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让我们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是那么绝望……真不知道这个人是可恨还是可悲。 等月光直射黄金时,刺破赵勇十指,就可以完成祭祀。到那个时候,赵勇躺在圆盘上,占据这个躯体的灵魂却换成了秦王嬴政。光复大秦江山的日子到了。满山的行尸走肉都听从他的调遣,这只禁卫军不知疼痛、疲劳、不会衰老、背叛。是最忠诚的嗜血利器。 听完赵勇的描述,我大喊“赵勇,你是不是疯了!”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阻止这一切。 借着刚刚升起的月光和大大的篝火,我看到了何沈缘,看到了皮陆翰,他们都已经面无表情。继续搜寻,在最远处,竟然看到了嫣然,我大喊“嫣然,你就任由他这样做吗?他疯了,你也疯了吗?”嫣然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祭祀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作为一个被宿命困入牢笼的凡人,能做的我已经尽数做过,我对不起我这一生所经过的人、所经过的风景。但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倾天覆地的事情发生了。 我对着赵勇大喊“失去自己的意识,去实现先人的愿望,值得吗?” 赵勇苦涩的笑了:“这就是我的宿命。祖训难违。我活着就是为了今天。舍不得我吗?我也舍不得你们。你们会获得自由的。”周天王对我们点头。 我的泪奔涌而出,宿命……我们都是宿命的囚徒……你会下地狱的!我愤恨的大骂“赵勇你个傻逼,你活你自己的,管什么祖训!都是狗屁!就是为了占用你的生命而已。既然不忍伤害我们,为什么还要做下去?你做的错事已经够多了,停手吧!” 赵勇闭上眼“已经不可能停手了。我是人,有血有肉,自然也有舍不得的东西。但不要以为我是善类,不要以为我有什么迫不得已。即使我还有情,也改变不了我是极恶之人。你以为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我的罪恶,让我只配生不如死,所以,消失,是我最好的结局。” 我不停摇头,不停怒吼“我不信!我不信!真的值得你这样吗?我不懂,大家都活着不行吗!”我环视周围已经僵化的人群“这些人,都是人中之杰,就这么被抹去了思想,只剩服从指挥的躯壳,谁给你这样的权利?你以为祭祀成功了就能得天下吗?不可能!你们会遭天谴的!秦王不会再得天下了,社会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怎么可能让一个暴君统治世界?” 赵勇冷哼一声,对我的话不屑一顾。 然后,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阿惠,她的喉咙处已经长好了,不再流血。她的眼里没有光彩,灵动的、强势的、狡黠的,都没了,就像一团熄灭的烟火,只剩灰烬。 我突然明白,射穿阿惠喉咙的根本不是什么水晶块,而是一块碎玻璃啊……那是赵勇和阿惠在咸阳机场窃车时杂碎的一块车玻璃的碎片…… 第四十八章 地狱之门 大结局 我放慢呼吸,终于停止了情绪波动,最令我震惊的想象已经成真,还有什么能让我更难过?“赵勇,阿惠也是你杀的……” 赵勇直言不讳的说:“是。” 我咬牙切齿的说“我杀了你!!!混蛋!你就是个疯子!”我甚至在计划,冲过去把他撞下山崖。 赵勇冷笑,看看月亮“还要个把小时才能升到正空”从一旁的背包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敷在脸上。 看到这张脸,我顿时崩溃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在我的嘶喊中,我的嗓子哑了,绝望了。因为,赵勇带上的是我最尊敬也最歉疚的小师傅陆志华的脸。 赵勇认真的说着:“这世上从来没有过陆志华这个人,那只是我接近不同目标使用的不同身份罢了,你要是好奇,还可以挨个看看,这一包,都是不同的脸。这山上站着的每一个活死人都曾经历过跟你类似的事情,他们有的被男朋友抛弃,有的被邻居欺骗,有的被同学连累,最终丢了金子,有了今天这个下场。我有选择性的收集了一些用得上的不死卫士回来,也抛弃了一些。我接近你,自然有我的目的。从你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你的命运,只不过我以陆志华的身份接近你时,你还没收到上天送来的金子。但是,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时,就只好舍弃陆志华那个身份了。我们这一族人,每一次投入演出都尽全力做到逼真,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陆志华死的时候你哭的那么伤心,但也不及现在伤心吧?你说,我是不是该消失?” 周兴大吼“那次他差点死了!你这个王八蛋!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哪有这么玩儿人的!!爸,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宰了这孙子!卑鄙小人!你还有脸长得像个人似的杵在这!你不死老天爷就瞎了!” 赵勇撇嘴,拍拍周兴的脸“首先你是我的外臣,是我的奴隶,竟敢对我不敬?你血液里就带着对我的恐惧吧?从第一次见到我,你就不愿意姚远跟我在一起,因为你觉得我是危险人物,对吧?” 周兴立即反驳“孙子!你是卑鄙小人,我一辈子光明磊落,少拿我跟你比!!” 心累的想停下来,再也不跳了。一切尽快结束吧,死已经不可怕了,他说的这些我想破头也理解不了的事,比死更可怕。早点死了,说不定还是种幸福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子上辈子欠你的吧? 我问“我是刨了你们家祖坟吗?” 赵勇摸摸下巴,撇撇嘴“呵。其实我就是用这个动作赢得你的信任的,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什么莫名的信任感,只不过我用一些语调、动作、词汇,暗示了你,让你以为我是你熟悉的人,让你以为我是跟你志同道合的人。我说出这些事,也只是让你知道,欺骗你的并不是我,不是任何人,而是你的感觉。你们这些人,太一厢情愿了,你不在乎真实的我是怎样的,只愿意相信那个你以为的我。当然,我对你是十分好奇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满心仇恨利欲,只有你心里没有。” 我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头晕的不行,很想告诉他,那是因为我心大。但我还是轻轻摇摇头“我这样的人是正常人,满大街都是。你这样的才是异类!祭祀之后我也会逐渐失去意识,成为行尸走肉。我不想做爪牙,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就我给个痛快的。” 赵勇摇头“生与死,都是折磨。别看我活了这么久,但是,过了今天,我就会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消失。只要是个人,就会希望这世上哪怕有一个人记得自己呢。总是以不同的身份出现,都多少年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好累啊……今天是我痛快的日子,你就别争了。” 我悲痛欲绝,只求一死,这也不行吗?“为什么不杀我?想让我慢慢僵化?你还在乎不死卫士多一个少一个?” 赵勇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你有的是时间,以后慢慢想吧。” 说罢,赵勇转过身去,走向祭坛,躺在圆盘上,张开双臂,迎接升到最高点的月光,操纵者举起两只手,每只手五根银针,周天王在这一刻老泪横流的跪下“主子,您还有什么话要留吗?这针扎下去,可就移时换灵了!” 赵勇闭上了眼睛。 周天王放声大哭,操纵者也痛苦的咬着嘴唇。 十指银针,明月高悬,晴朗无风的夜空,一道惊雷打在圆盘之上,青铜圆盘开始转动,黄金圆心也在转动,赵勇的身体随着圆盘转动,他身上发着金光,金光越来越大,直到整个长白山被这金光笼罩,我们都被这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轰隆隆天崩地裂之声,地动山摇。 …………………… 我醒来的时候,晨光微亮,就像是在家里睡了个自然醒,可是眼前的景物是茫茫雪山,万里连绵,不远处,周天王正在叫周兴起来。我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去,却见周天王神智混乱的说着“儿子,儿子,你妈呢?你妈是不是买菜去了?你看,你作业又写错别字!”周兴还昏睡着,周天王怎么拍他也不醒。 我看看周天王手上的人皮卷,那是周姓一族获得自由的凭证。我赶紧收起来,揣进衣服里。 周天王还是围着周兴转。我扶起周兴,让他靠在我腿上,又叫了很久,他才幽幽转醒“头疼死了,妈的,这是喝了假酒了吧?” 我撇嘴“怎么假酒呢?明明喝的是长白山泉水啊!你装什么失忆?”周兴睁开眼“哎呀!死户籍警,不在单位呆着怎么跑我家来了?” 我心头一震,难道周天王摔傻了,周兴也摔傻了吗?昨夜是地震了,可是,不至于这么巧,爷俩都脑震荡吧? 周兴彻底醒过来,站起身看了看周边,惊讶的说“我昨晚不就跟科里小护士喝了点酒么,怎么一睁眼被老天爷发配这儿来了?这万里大山的,皑皑白雪的,不是到了黄泉路了吧……呸呸呸,应该是做梦呢。哎哎哎,你小子怎么一身血啊……你看你看,平时你作恶太多,我做个梦都给你做残废了!” 我无奈一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果然沾满血迹,也许是地震时砸着了?但摸摸身上哪也不疼,也就不管了。 看周兴的状态,是完全不记得我们为什么出现在长白山。我问周兴记不记得赵勇,他说从没听过这个人。我问他记不记得何沈缘,他也说没听说过。 我一下子明白,原来,这一切,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何其悲哀,从今以后,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再也没有人可以说起…… 在混混沌沌之中,我们三人下了山,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周兴解释这一切,看着他好奇的眼神,我只能远眺群山,逃避回答。 走了一整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总算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是一个吉林周边的偏僻乡镇。吃饱喝足后,周兴带周天王去附近的医院检查,我则躺在宾馆看电视,吉林频道正在播晚间新闻“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新闻的内容我已经听不清了……祭祀抹掉了一切,所有亲历者都不存在了。 我心里翻江倒海。 这个疯狂的祭祀成功了,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但我,还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呢…… 我头痛欲裂,在这个宿命的囚牢之中,谁背叛了我,谁保护了我?为什么最终活下来的人是我? 我该为自己得以救赎谢天谢地,还是该痛苦扭曲的疯掉? 这些日子,我究竟在做什么? ………………………… 吉林社会新闻的尾声,播出一段奇怪的视频,一群沉默不言的怪人,徒步从中朝边界上的主峰白头山中南麓出发,经鸭绿江直奔朝鲜。 我早该想到,秦王后裔的聚居地是朝鲜。 视频中能清晰的听到哨兵鸣枪,但这群人仍奋力前行,哨兵愣在当场。 因为这段视频是手机拍摄的,画面晃动,遥远模糊。但镜头里一闪而逝的领队人的背影,是那个时刻身姿笔挺的家伙,我绝不会看错。 又或许,一切都错了……太阳依旧升起,他已不是他。 我神经兮兮的笑了,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从怀里摸出人皮卷,上面写着两行古隶,我不该认识古隶的,但我偏偏就认识: 赐周姓一族自由。嬴勇 原来,他叫赢勇。 耳边突然回响起那一天,我笑着说“如果有一天,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我会让你活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