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宠之绝世妖妃》 第一章 出生 一 逼仄狭小的房间内阴暗潮湿,大约是长久没有打开窗户跟门,房间内弥漫着屎尿跟霉味,气味着实让人作呕。 如果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不大的房间内最吸引人目光是便是西墙角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床榻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棉被鼓起好大一块,如果不是还有轻微的起伏,旁人定要以为这房间内没有活人。 在近乎死寂中,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紧接着,一束西斜的霞光透过敞开的门缝射了进来,为这阴凉的房间添了一分暖意,然,这暖意还没四散开,就被紧接着而来的尖刻嗓音击散。 “呦——” 门口立着一个身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罩织锦镶毛斗篷,风姿绰约,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女子,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当女子闻到不停窜入鼻尖的刺鼻气味时,柳叶眉微微蹙了蹙,却没有做声,女人不做声,她身旁一个十多岁的丫头却忍不住了,那丫头不过十八九岁,端的是样貌清秀,不过嘴角刻薄的笑生生将那相貌拉低了一两分,她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锦帕,对年轻女子说:“夫人,您说您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吩咐奴婢,或者冯嬷嬷一声即可,您现在身子娇贵,可不能来这污秽的地方。” 少女嘴里噼里啪啦一通说,显然是在年轻女人身边极为得宠的。 听到少女的话,年轻女子另一侧的一个中年妇人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夫人,您现在可是双身子,您肚子里的小少爷可是咱们墨府的希望,可得小心护着,夫人如果有什么吩咐,直接交给老奴或者银碧即可。” 银碧自然指的是刚才开口的少女。 银碧厌恶地扫了一眼房间内仍旧没有反应的被褥,再看向年轻女人时,立刻谄媚地大声说:“可不是嘛,夫人,您可是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老爷可不止一回嘱咐夫人呢,要夫人顾着身子,千万别被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绊住了心神,这对小少爷可不少,夫人呀,别怪奴婢说您,您哪,就是太好心了,有些低贱的人可不一定会领了您的好心,要奴婢说呀,当初还不如听了老爷的话,将那些碍眼的东西送去佛门清净之地,也省的污了我们墨府的地儿。” 见床榻上的棉被终于快速起伏了几下,年轻女子狭长的眸子露出满意的笑,不过嘴上却是轻斥道:“银碧,别胡说,姐姐她可不是那些人人厌弃的污秽之人,姐姐定是有难言之隐,老爷他——” 像是有难言之隐一般,女子最终也没将后面的字吐出口来。 “哎呦,我的夫人哪,您就是太过仁慈了,有些人可不值得您这么做,您的好心还得被人当成驴肝肺。”冯嬷嬷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女子抬手,阻止冯嬷嬷说下去,她觉得房间内的污浊气味散开了不少,才提着裙摆进了门,“冯嬷嬷,银碧,不可无礼,姐姐到底也曾是一府的主母,虽然现在落魄了些,可老爷是个念旧情的人,定不会长久让姐姐呆在这里的。” 听到女子话中的警告之音,银碧跟冯嬷嬷相视一眼,银碧犯了个白眼,冯嬷嬷则撇了撇嘴角,两人同时快步跨进门,一边一个,扶着女子的胳膊,连连点头。 “是,夫人。” “老奴谨遵夫人教诲。” 即便女子再能忍,随着脚步的挪动,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恶臭还是不免让她脸暗暗扭曲了一下,在离床榻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女子停下脚步,朝棉布处唤了一句:“姐姐?” 榻上之人没有丝毫反应,不过棉被的起伏又快了些。 女子嘴角渗出冷笑,她又唤了一句:“姐姐,是妹妹来看了,姐姐若是醒着,就应妹妹一声。” 榻上之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女子有些不耐,她朝银碧扫了一眼,银碧会意,放开女子的胳膊,大步上前,一边冷笑说:“我说夫,不,您可早就不是夫人了,老爷说您现在连做个墨府的下人都不配呢,您说奴婢该叫您什么好呢?” 银碧一口一个您,这语调跟表情与换年轻女子时完全不同,充满着嘲笑讥讽,边说着,银碧已经走到床榻边,她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猛然掀开棉被。 当银碧看到棉被下方的形容枯槁的人时,眼睛突然瞪大,眼底满是惊恐,她不自觉后退,尖叫出声:“啊——,鬼啊!” 银碧反应太过激烈,后退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银碧后退的时候带着一股冲击力,这力道直朝年轻女子而去。 嘭—— 银碧撞在女子的身上,女子先是身体一震,继而脸色逐渐苍白,她一只手爬上自己的肚子,嘴里喃喃地喊:“肚子,我的肚子疼,好疼,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不知是太过疼痛还是太过害怕,女子颤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她指甲几乎刺进冯嬷嬷的皮肉里,眼带祈求地看着冯嬷嬷,气短地说:“嬷嬷,我的孩子不能有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冯嬷嬷也着急了,她来不及斥骂银碧,只用尽全力才稳住女子不停下落的身体,还一边安抚说:“夫人别急,夫人,您一定会没事的,小少爷这是在跟您玩呢,您忘了老爷曾经说过,小少爷像极了老爷小时候,是个调皮的,看看老爷如今,小少爷以后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为了小少爷,夫人,您一定要坚持住,来,夫人,跟着老奴做,呼气,吸气,对,就这样,要慢。” 冯嬷嬷一边不停地鼓励女子,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已经呆愣的银碧。 被冯嬷嬷恶意的眼神惊醒,银碧心头涌出一阵恐慌,她知道夫人的性子,不管小少爷有没有事,她一定会死。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正在她双腿瘫软之际,冯嬷嬷大声斥责:“银碧,你还不快去找人过来!看她做什么?” 见银碧看过去,美貌妇人狠狠瞪了一眼她,那一眼,满是杀意很恨意。 她腹中的胎儿是自己盼望了七年才有的,她千般小心万般珍视,这孩子更是老爷最为看重的,是她能否继续掌控墨府的筹码,她没想到到头来却毁在她一向信任的丫头手里,这怎么能让她不恨? 银碧浑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内冰到外,她知道自己这回是没有活的机会了。 “银碧,你个死丫头,还不快点去找老爷?”冯嬷嬷再次朝呆傻中的银碧吼道:“如果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劈了你。” 银碧胸腔骤疼了一下,她脸色苍白,愤恨地瞪了一眼床榻上面带嘲讽的女人,而后踉跄着往外跑。 “嬷嬷,你告诉我,我腹中的孩儿一定没事的,对不对?”美貌妇人已经没法移动分毫,她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冯嬷嬷身上,不停地寻求冯嬷嬷的保证。 “夫人,相信嬷嬷,您可是经历过万难千险才得到今天这一切的,夫人还记得青阳大师的话吗?我们墨府将来是会出一个将星的,这将星定是会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您就放十二个心吧。”冯嬷嬷一边安慰,一边频频往外看,她呼吸也急促起来,只因为女子脚边的血迹已经越来越多了。 银碧这死丫头,平常要她做事倒是利利索索的,这会儿关键时刻,却一点跟不上趟子。 就在冯嬷嬷心下不停咒骂银碧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声。 “老爷到!” 冯嬷嬷听了,惊喜地对美貌夫人说:“夫人,你听到没?老爷已经到了,没事了,老爷来了,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是否听了冯嬷嬷的话,女人含水秋眸眨了眨,噙在眼眶内的泪滴顺颊而流。 中年男人进门便看到这让人动容的一幕。 “晚晚?你怎么了?”墨青自然看到秋晚脚边的血迹,他三两步跨上前,一把将人抱住,心疼地低喊。 感觉到心底悬空,秋晚心下悄悄放松,眼底的泪水却是涌出来越多了,她将头埋在墨青肩头,身体小幅度抽搐,悲伤地说:“老爷,对不起,晚晚对不起老爷,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墨青已经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贴身小厮:“还不快请大夫。” “是,老爷。” 小厮正往外走的时候,墨青又喊了一句:“去请许太医,要快!” 许太医本名徐谦,医术在整个东篱都是屈指可数的,深得东篱皇上的信任,虽仅仅一个太医头衔,可是待遇却是连院史都不及的。 墨家与许太医有恩,许太医曾坦言,凭着这个恩情,他可以免费为墨家看一次诊,这么多年,墨青一直留着这个条件,为的就是万一有救命的时刻,好保住自己一条命。 贴身小厮墨忠跟了墨青十多年,自然知道他家老爷是多么看重许御医的这个救命机会,以往身体即便有什么问题,也是舍不得使用的,没想到老爷竟然能将这个机会用在夫人身上,由此可见,老爷是多么看重夫人。 见墨忠一时没反应过来,陌青声音杨高:“墨忠,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好的,老爷。” 墨忠不再犹豫,大步往外跑。 墨青紧接着抱着秋晚往外走,冯嬷嬷紧随其后,不过走了两步,突然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磕在门外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墨青回头,见状,呵斥一声:“你个老货,夫人都这般了,你竟然还敢阻止,你这是找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出生 二 冯嬷嬷也不敢耽搁,直接开口:“老爷,老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老爷能为夫人主持公道,是前夫人,不,是慕容姨娘故意的,我家夫人才这般——”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墨青眼角扫了眼床上之人,待看到女人如此丑陋的模样是,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说:“你最好祈祷晚晚无碍,如果晚晚跟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跟你肚子里的孽种付出代价。” “哈哈哈——”一阵沙哑的笑声从床榻上传来,女人声音干裂难听,其中的讥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在墨青被激怒之际,女人笑声戛然而止,她双手抱着肚子,身体小幅度抽搐,闷哼出声。 见女人凄惨的模样,墨青暴怒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下去。 “你——”墨青试探着问。 看样子,这女人是快生了。 却在这时,他怀中的秋晚哼了一声,哽咽道:“老爷,你快看看姐姐,她可能要生了,姐姐的孩子要紧,老爷,晚晚没事的。” “傻晚晚,你在我心里是谁也比不上的,别说了,你放心,有许太医在,你跟孩子都会好好的。” “老爷!”秋晚扑进墨青怀中,感动地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 在墨青抱着秋晚大步离开后,冯嬷嬷才从地上起来,她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冯嬷嬷来到女人床边,看着女人大的突兀的肚子,冷笑一声:“敢跟我家小姐斗,我家小姐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哼,这许太医当年是呈了你的情,可是你也是墨家的,他自然要向墨家报恩,慕容姨娘,你是怎么也想不到吧?你一手救下的许太医最后会因为报恩而救下你的敌人,也就是我家小姐吧?” 女人已经没力气反驳,她只是不停地吸气,粗噶的呼吸声像是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 想到她家小姐肚子里的小少爷,冯嬷嬷气不过,忍着心头的厌恶,上前,抬脚就要往女人肚子上踹去。 脚在即将碰到女人的肚子时,突然,女人的肚子一阵耸动,薄薄的肚皮几乎要被里面的东西撑破。 冯嬷嬷心下一惊,她惊慌地放下脚,眼睛继续盯着女人的肚皮。 肚皮上的青筋继续跳动,逐渐变粗,颜色也由青紫逐渐转为暗红,深红,最后转成了血红。 而冯嬷嬷也分明看到一个血红的小拳头在不停地敲打着女人的肚皮。 “鬼,有鬼啊!”冯嬷嬷活了这么大,自认为已经见识过世间多少事,可这种诡异惊悚的场面她还是头一回见。 小拳头几乎要刺破女人的肚皮了。 “有鬼,救命!”冯嬷嬷撒腿往外跑。 “原来师兄说的不错,孩子,你果真是我血域一族未来的希望。”女人眼带爱怜地摸着肚子,干涩的眼底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慈爱跟复杂。 腹部的鼓动越来越剧烈,干裂的肚皮几乎要被撑破,女子腿间开始涌出大量鲜血,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明明该是痛彻心扉,女子嘴角却始终带着笑,目光柔和,她干瘪枯瘦的手不停地上下抚摸自己的肚皮,一边温柔地说:“别着急哦,等会儿就让你出来,孩子,再让娘亲感受一下你,乖孩子。” 仿似感受到女子的情绪,女子腹部的耸动逐渐缓和下来,到最后归于平静。 女子眼中的慈爱更浓郁了,她继续抚摸着肚皮,声音干哑,却有着难以言喻的一种吸引力。 “孩子,是娘亲不好,因为娘亲,你将来的日子必将处处凶险,但是娘亲也相信,我儿是坚强的,定能次次逢凶化吉,娘亲不求别的,只愿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幸福过完一生。” 女子说完,眼睛微微闭起。 一滴血泪自女子眼角滴落,滑过脸颊,滴落在肚皮上。 令人惊讶的一幕如此便发生了,只见血泪并没继续滑动,两滴血泪就这么落在肚皮上,晃动两下后,逐渐往四周散开。 原本安静下来的肚皮再次轻微耸动起来,这回动弹的只有血泪滴落的位置,紧接着,血泪像是有意识一般,慢慢的往肚皮里渗透,直到鲜红的血迹完全消失在肚皮上。 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在吸收完血液后,似乎又胀大了一圈,而且动作再次剧烈起来,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 叹口气,女子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费力地弯腰,再低头,唇瓣落在自己鼓胀的肚皮上,亲了亲。 在低头的瞬间,一滴滴热泪再次落隆起的肚子上。 这回却不再是血泪。 收起眼泪,女子再抬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她眼底还来不及收起的不舍,刚才那一幕仿佛就是幻觉。 女子抬手,手掌悬空,掌心朝下,她催动内力,一股推力轻柔地推动腹部。 破败的棉被已经被血染透,女子脸苍白如纸,她嘴唇干裂的厉害,身体整个在不停地颤抖,身体几乎要承受不了这种疼痛。 肚子里的孩子这回倒是配合,孩子顺着推力,往下移动,也是着急着要出来。 女子已经是满头大汗,嘴角沁出点点血迹。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女子闷哼一声,用尽仅剩的那点力气,将孩子推出体外。 感觉到孩子滑出体内,女子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口,喷出一大口血红。 墨青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呆愣地站在门边,盯着床上早已看不出原先那个绝世无双姿态的女子,眼神落在榻上刺目的血迹处,喃喃地说:“你,你——” 女子艰难地转头,看向墨青,平静掩盖住了原本的慈爱。 墨青原先有些内疚,毕竟是他曾经深深爱上过的女子,心中即便没了当初浓烈的爱意,可残留的那点不舍还是让他于心不忍。 本想着要找个大夫替女子医治一番,但女子眼底没有一丝悔改,这让墨青再次怒火中烧,他斥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我没有错。”女子哑声回答。 墨青大怒,他对身后的人一挥手:“都给我出去。” 等一众奴仆都离开后,墨青才大步走向房间,站在床榻边,闻着刺鼻血腥味,他心头再次软了一分,但是这心软触及到女子身旁刚出生的孩子时又烟消云散。 “你没错?那这孽种是谁的?你倒是说出来?”陌青指着榻上浑身是血的婴孩质问。 女子没理会墨青,径自处理掉孩子身上的脐带,又用一旁仅剩的干净棉布擦拭孩子身上的血污。 见女子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墨青怒火赤烧,他跨上前一步,一把攫住婴孩的脖子,将孩子提了起来。 “你做什么?给我住手!”女子厉声呵斥。 “青鸾,你不告诉我这孽种是谁的,今日我就捏死她。”墨青手逐渐收紧,他威胁道。 女子可以不理会自己的死活,但是她没法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被杀,她想从墨青手中将孩子夺下,可是刚才生下这孩子已经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女子往前一扑,整个人摔落在地上。 墨青往后退出一步,看着女子的眼神再次复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出生 三 “青鸾,你跟我说,我就是想知道谁给我带了绿帽子,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不找那人报仇,我也不杀这孽种,还会给你找大夫。”墨青压低了声音,咬牙抛出一个诱惑人的条件。 本以为女子会欣喜若狂,谁料,这女子果真大笑出声,但这笑声不是欣喜,而是带嘲讽蔑视。 “哈哈哈——”女子仰头大笑,身体震动的厉害,嘴角再次流出血红来。 “墨青,你真是个蠢材。”女子停下笑,她开口就是医生责骂。 墨青大怒,掐着女婴的手再次收紧。 自出生后就没有哭喊一声的孩子蹬了蹬腿,哼出生。 青鸾心疼的无以复加,但她清楚仅凭自己的话,墨青是不可能相信,女子说:“孩子的腰背处有你墨家世代都有的隐形胎记,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验证。” 凡墨家子孙者,出生背上必带青紫鸾鸟胎记,这胎记平常时候并不会显现,唯有体温剧升或是情动时才会显现。 “青鸾,你为了这孽种,怎可如此胡编乱造?骗我说这孩子在你肚子里十五个月,过后的三个月我根本没碰过你,这不是孽种是什么?”墨青不可置信地反问。 青鸾冷笑一声:“不过片刻时间,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怎么?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却不敢验证了?” 墨青向来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却也是最受不得刺激的。 被青鸾这么一激,墨青直接将手中的婴孩脸朝下放置在破败的床榻上,丝毫不在意粗糙的床板将孩子娇嫩的皮肤割划出一道道红痕。 墨青没看见的角落,青鸾拳头握紧,眼睫低垂,遮盖住眼底满满的恨意。 墨青大手覆在孩子的背上,催动内力。 刚出生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了这么凶猛的内力,孩子痛苦地挣扎,皮肤涨红,再发紫,那股在体内乱窜的真气几乎要爆体而出。 就在青鸾忍不住要出手时,墨青突然收手。 “这,这怎么可能?”墨青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后踉跄一步,心虚跟懊恼堆积。 当然,墨青此人狂傲自大,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处的,是以,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内疚转化成对青鸾的责怪,“当初你为什么不辩解?如果你争辩了,至少我不会误会你至深,至少我的孩子也不会被苛待了这么久。” 青鸾抹去嘴角的艳色,她冷笑一声:“我曾经说过,我没有。” 当曾经的山盟海誓只有她一个人还惦记的时候,当墨青跟秋晚耳鬓厮磨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心便死了。 也是自那天起,青鸾才真正看清楚墨青的为人,她满心的失望,以她高傲的性子,既然已经是死心,那也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再有,区区一个墨青自然是比不得她腹中孩儿重要。 如果能护住她的孩子平安出生,哪怕再多苦难,她也愿意承受。 听了青鸾的话,墨青拼命回想着当日情形,模糊的影像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墨青自不会说他已经忘记当日的一切,他仍旧埋怨道:“即便如此,你也该试图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怎么这么破罐子破摔?青鸾,我知道你的性子,你要强,可是这事关你的声誉,事关我墨府的声誉,你怎可如此意气用事?” 虽然已经知道墨青的为人,可是他这般着急着推卸责任,甚至将墨府的声誉也加诸在她身上,这着实有些可笑,青鸾无力地闭上双眸,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 她不愿将仅剩的这点事情用来跟墨青纠缠,青鸾深吸口气,压制出心头刺痛,以及涌上来的腥甜。 “当初的对错已经过去,现在多说也是无益,但是这孩子是无辜的,若你还有点人性,就承认她是墨府的大小姐。”青鸾忍痛觑了一眼那孩子。 在看到孩子睁开的血眸的一刹那,青鸾眼波闪了闪,随即隐去里面的亮色。 墨青在青鸾提到孩子时,才意识到他的女儿还被自己提在手里,正被掐着脖子,他正要低头看,恰在这时,青鸾痛叫一声,同时,一口鲜血再次喷在脚边。 墨青也顾不得看孩子,直接提着孩子就朝青鸾大步走去。 青鸾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那孩子,待看到那双晶亮的双眸已经由血红变回了原本点墨一般的黑色,她才微微松口气。 松懈下来,身体也直直往后摔去。 墨青已经到了跟前,眼见着青鸾摔倒,他伸手,想要接住青鸾,却在触及到青鸾身体以前,手臂又顿住。 已经几个月未梳洗,加之刚生了孩子,青鸾身上自然是脏污不堪,墨青无法勉强自己还能靠近青鸾。 在他犹豫的当口,青鸾已经歪过头去,避开墨青的手。 这明显嫌弃的姿态再次惹怒了墨青,他顺时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徘徊在心底不去的,跟青鸾一般的嫌弃。 “青鸾,你太过分了,我哪一点让你如此——看不上了?”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墨家家主被一个浑身脏污狼狈的女子嫌弃,墨青怒火中烧。 “墨青,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后悔的事便是爱上过你,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宁愿选择自裁,也不愿意认识你,你嫌弃我脏污,我却觉得你连街上阴暗角落里的乞丐都不如,墨青——”青鸾一字一句地强调:“你让我恶心。” 一句‘恶心’让墨青气的浑身发抖,他自诩丰神俊朗,博才多学,他也是多少人追逐模仿的对象,一向自我满意的他有一日竟然被套上‘恶心’两字,墨青阴狠地盯着青鸾。 “你别逼我杀你。”墨青的声音像是在寒冰中沁染过一般。 “呵呵——”青鸾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她仰头看去:“现在的你哪怕碰我一下,都会污了我轮回的路。” “你找死!”墨青吐口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五年后 青鸾嘴角的血越涌越多,似乎要将体内的血一口气全部吐出来一般,本来房间酸涩的味道早已被血腥味覆盖,青鸾脸色几乎成了透明的白,她仍旧强撑着说:“如果你敢让我的孩子受苦,陌青,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被接二连三的刺激,墨城已经几近失去了理智,他朝门口喊了一句:“墨忠。” 墨城心腹,也是他的贴身小厮墨忠小跑着进来。 “老爷。”闻着房间内的血腥味,墨忠眉目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很快又舒展,他神色不变地问:“老爷有何吩咐?” “将这孩子扔出去,除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我墨府不会有第二个墨家血脉。”墨青随手一抬,直接将孩子朝门口扔过去。 墨青本想要墨忠直接掐丝这孩子,不过虎毒不食子,她到底也做不出手刃亲生骨肉的事来,这才让墨忠将孩子扔的远远的。 “墨青,你敢!”青鸾挣扎着要起来,她语气已经低若蚊蚋,若不仔细听,以墨青的耳力,甚至分辨不出青鸾在说什么。 “我自然是敢的。”墨青头也不回地朝墨忠喊:“还不快去,今日起,全府的人都给我听清楚了,我墨家只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慕容青鸾生出的是个——死胎。” “如果哪一个碎嘴让我知晓,我会让他后悔来这个世上。”墨青又强调了一句。 墨忠看着怀中自始至终都睁大了一双水雾眸子的女娃,沉声应了句:“是。” “墨青,你还是不是人?她是你的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青鸾抓着破棉被,沙哑着嗓子嘶喊道。 “既然在你眼中我已经没了人性,那我就随你的愿,哼——”墨青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墨忠跟在墨青身后,在跨出门之际,他回头望了一眼,在看到青鸾眼底的祈求时,头微微点了点。 房间内终于再次安静下来,青鸾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床榻之上,意识消失之前,她扯着嘴角,苦涩地道:孩子,为了你能活下去,娘亲只能这般,以后的苦难终究会过去,娘亲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娘亲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五年后。 京都镇国将军府。 花团锦簇的小院内,银铃般的笑声逐渐弥漫开,这如珠玉落盘的笑声中夹杂着无奈的呼喊声。 “小姐,该吃药了。”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此时正拽着秋千的绳子,小身体被高高抛起,听到下方一个身着浅绿色襦裙的说话声后,皱皱鼻子,“绿波,我不想喝。” 这对话每天都要按着一日三顿饭的频率发生,绿波脸上的无奈笑容没有变化,她道:“小姐,将军可是说了,如果这几天你按时吃药,他会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上方的小团子眼睛一亮,声音提高:“真的?” “当然,奴婢从没骗过小姐。”绿波笑道。 “那好吧,我喝。”小团子对正替她晃着秋千的黄衣丫头说道:“莲儿,我要下来。” 莲儿跟绿波像是一眼,齐齐忍着笑。 跟小院的轻松恰好相反,此时镇国将军书房内,压抑的气息弥漫,一道略显稚嫩的男声想起:“父亲,这皇上到底什么意思?我们龚家为皇上尽忠这么多年,最后就得到一个飞鸟尽走狗烹的下场?” 紧接着,另一道磁性的声音接口:“小弟说的对,父亲,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嘭—— 镇国将军龚长和一巴掌拍向面前的书桌,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被震动的移了位置,龚长和厉声喝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孽子,你们给我住口!” 龚泽天,也是龚长和的长子头疼地看着自家愚忠的父亲,同时伸手按照身旁不忿的小弟龚泽旭。 “父亲,我们可以死,但是父亲有没有想过娘亲跟妹妹,妹妹不过才五岁,而且她的身体——”说到这里,龚泽天似有难言之隐。 龚泽旭最是疼爱这个小他十岁的妹妹,他额上青筋跳动,附和道:“一旦皇上的罪责降下来,我们势必要被压入天牢,天牢内谁给妹妹送药?没了药,父亲难道就不担心妹妹会被当做妖怪一样被烧死?” 龚长和面色一滞,继而颓然地坐倒在木椅上。 房间内一时陷入死寂中。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三人齐齐看向紧闭的门。 “爹爹,襄儿来了。”清脆的呼喊声后,一阵小力的拍门声响起。 ------题外话------ 么么,求收藏! 本文稍微慢热哦,不过小时候的章节不多,女主很快长大,妞们耐性地看几章呦,么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进宫 父子三人齐齐换上温和的笑后,龚泽旭过去打开门。 小团子扑了过来,龚泽旭弯腰,接住小不点,将人抱进了屋内。 “爹爹,大哥二哥好。”人还赖在龚泽旭的怀中,龚泽襄朝屋内的三人问好。 龚长和笑着将人接了过去,故作威严地问:“襄儿的药可是喝完了?” 小不点皱了皱鼻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努力摆出一副苦涩的表情,她回道:“喝完了,莲儿说了,如果襄儿喝完了药,爹爹就会带着襄儿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话落,龚泽襄拽了拽自家爹爹的袖子,催促道:“爹爹,咱们去玩吧。” 这孩子自小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除了偶尔有些调皮外,倒也没长歪,尤其是这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疼到心坎里。 龚长和暗暗叹口气,那两个小子疼爱襄儿,他要比那两个小子都疼,别说拿他的命,就是拿整个将军府来换襄儿的性命,他也是愿意的。 这孩子虽不是他亲生,却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感情竟要比对那两个小子都深。 龚泽旭朝小团子招招手,笑道:“襄儿,哥哥带你去街上怎么样?听说昨日崆峒街来了一个耍猴的,特别好玩。” 龚泽襄本能地朝龚泽旭伸手,不过胳膊还未完全伸出,又快速缩回来,龚泽旭笑问:“襄儿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看这些小动物的吗?” 龚泽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转身,搂紧龚长和的脖子,稚嫩的声音让龚长和心软成了一片。 “哥哥空闲时间多,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都行,但是爹爹都没空,我今日可要好好陪陪爹爹。” 书房内其他三人闻言,表情一愣。 襄儿才不过五岁,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丫头着实冰雪聪明,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未生长就被湮灭? 三人低头,垂着眼睑,遮盖住眼底的悲痛跟愤怒。 两个儿子还年轻,也没想着要在自己父亲面前掩饰情绪,龚长和自然感觉到他们的情绪,伸手,爱怜地摸索着龚泽襄柔软的发丝,龚长和朝两个儿子保证道:“你们舍不得襄儿,你们以为为父就能?为父心中自有数,我家襄儿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算是对两个儿子保证了。 龚泽旭跟龚泽天齐齐松口气。 他们跟龚长和一个心思,只要能让襄儿平安的成长,他们的命谁就此舍掉也罢。 待两个儿子总算平静下来,龚长和才抱着龚泽襄起身,对两个儿子说:“一早太后就宣襄儿跟你们娘亲去宫里坐坐,如今这个时候,能断我们后路的是宫里的人,而能保下襄儿的也必将是宫内的人。” 龚泽天年长些,他猛然起身,带动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太过激动,龚泽天问的急切:“父亲的意思是四——” 龚长和虎目一瞪,打断他的话:“你小子什么时候能学会慎言?” 龚泽天摸摸鼻子,干笑一声。 龚泽旭则一脸迷茫,他看看兀自逗着女儿的父亲,再瞧瞧一脸尴尬的兄长,有些着急,却又知道襄儿在跟前,现在问的不是时候。 “襄儿,咱们走喽!”龚长和捏着龚泽襄的滑嫩的小脸,在一阵咯咯笑声中,大步朝外走。 走下几步远,耳边才传来龚泽天急急的问话,“哥,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佛曰——”在龚泽旭的期待下,龚泽天理了理衣摆,笑道:“不可说。” 而后便是龚泽旭的一阵怪叫声。 已经走下挺远的龚长和先是无奈地扯着嘴角,待想到这两个儿子即将到来的结局,又叹口气,敛下了笑容。 当今太后虽不是皇上的生母,却是亲自将皇上抚养长大,太后母家也是当初支持皇上登基的最重要力量,年轻时候的皇上还算是英明,起码知人善任,对太后母家萧家也是重用,不过随着年纪增长,皇上亲小人,远贤臣,萧家的力量已经被消弱的差不多。 太后很清楚,龚家即将到来的败落就是萧家的将来。 到底也是不忍心一代忠臣就这么被斩杀,太后才想着要安抚一下龚氏。 这是龚夫人第三次进宫,第一次是自家相公被封镇国将军,皇上特意举行的宴会,第二次是大儿子拒绝三公主的示好,皇后招她过来责怪,恐怕这三次将会是最后一次吧。 龚夫人不是一般的后院女子,龚长和许多事都不瞒着她,对于龚家的将来,龚夫人有心无力,却跟家中另外三人同一个心思,那便是一定要保下怀中这个小女儿。 “襄儿,等会儿太后跟娘亲有话要谈,襄儿自己去御花园玩可好?”龚夫人柔声问怀中的小不点。 “好。”娘亲太温柔,龚泽襄从不拒绝娘亲的要求。 这么懂事的女儿让龚夫人一阵心酸,她转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宫门口停下,母女再转乘小轿,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软轿才停下,只听得旁边一个丫头轻声说:“龚夫人,已经到了长秋宫外。” “好。” 母女二人跟着那粉衣丫头款款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极会保养的太后看起来不过四十有余,此刻正闭着双目,两个宫女小心地替她捶腿。 “太后,龚夫人到了。”粉衣丫头快步走过去,在太后耳边小声禀告。 还未睁眼,嘴角已经带笑,在粉衣女子的搀扶下坐起身,平常的一双利眸此刻噙着和蔼的笑。 “龚氏心如见过太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在来的路上龚夫人已经叮嘱龚泽襄,等自家娘亲说完,小不点有模有样地跪下,奶声奶气说:“襄儿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初见 “乖,乖孩子。”太后慈爱地看着龚泽襄,并令人专门给龚泽襄端来一小碟点心。 点心呈上来之后,龚泽襄迈着小短腿,再次恭敬地说:“谢谢太后。” 不是没见过乖巧的孩子,甚至可以说皇家孩子从来都是多的,但不知为何,太后对龚泽襄没来由的就生出一股喜爱之情,她朝龚泽襄招手,笑道:“过来,让哀家瞧瞧。” 郑心如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襄儿能得太后喜爱自然让人高兴,但是关于太后不喜人靠近的传闻又让她一阵阵紧张。 生怕襄儿太过随意,会惹怒太后。 龚泽襄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她也喜欢太后,闻言,小口咽下口中的点心,走上前去,在离太后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龚泽襄仰起头,甜甜地换了一句:“太后娘娘。” 暗暗松口气,郑心如暗自庆幸,襄儿并没碰触到太后娘娘。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送下来,太后的下一个举动不仅让郑心如倒抽一口冷气,也让伺候了太后许久的嬷嬷惊讶地抬高了眼。 太后竟然起身,亲自牵着龚泽襄的手,将小不点拉到自己跟前,握着龚泽襄的手,笑容温和,“这孩子哀家是越看越喜欢呢!” 郑心如发觉太后没有一丝牵强,顿时松口气,站在太后身后的杨嬷嬷笑着附和:“这孩子跟您有缘呢!” “可不是。”捏着龚泽襄的小手,太后笑容越发深刻。 大人说话时,龚泽襄并不插嘴,她只静静地仰头,听着太后跟嬷嬷对自己的夸赞,笑容干净,她眨了眨眼,卷卷的睫毛蒲扇一般扇动。 见龚泽襄这个表情,太后笑问:“小襄儿,你可有话要说?” “是。”龚泽襄煞有其事地开口。 跳么挑眉,太后问:“不知小襄儿有何话想说?” 不远处的龚夫人顿时又紧张起来,这小丫头平常在家里调皮也就算了,此刻却是在皇宫,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襄儿这个即将成为罪人之女的小女娃。 龚夫人悄悄坐正了身体,打算随时跪下来请罪。 太后只当没瞧见龚夫人的紧张。 龚泽襄甜甜地回答:“襄儿也喜欢太后。” 话落,白嫩的小手还比划了一下,解释:“有这么多的喜欢。” 只比喜欢爹娘跟哥哥少一点点。 这话龚泽襄没有说出口。 “呵呵——”太后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孩子,有礼貌,却也不刻板,实在是让人喜欢。 不过随即想到龚家的将来,太后眼底的笑容淡了些,她叹口气,招了个宫女过来,说:“小襄儿还小,这会儿正贪玩的时候,你们带她出去转转。” 这就是有话要跟龚夫人说的意思了。 这正合龚夫人的意,她连忙说:“谢太后。” 皇宫内虽处处风景,不过若问皇子宫女最喜欢的一处,自然是御花园,先前替龚夫人带路的那宫女想了想,便领着龚泽襄朝御花园走去。 正直春季,御花园内各类花枝争相绽放,端的是美不胜收。 “龚小姐,您现在这里玩,奴婢去给您取点点心过来。” 龚泽襄始终记得娘亲的话,她没甚意见地点头:“好。” 那宫女还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龚小姐,这里人来人往,若是遇到一些皇子公主们,小姐您就——躲躲也是可以的。” 毕竟是个孩子,若是不小心冒犯了贵人,到时被处罚也着实会让人心疼。 能感觉出这宫女的好意,龚泽襄认真地点头:“姐姐放心,襄儿会注意的。” “使不得,奴婢只是一介宫女,当不得小姐一声姐姐。”宫女笑着拒绝这个称呼,对龚泽襄是越发的心疼。 等宫女离开过后,龚泽襄撒开腿就往花丛中跑去。 这里有很多味道很好的花,她都能闻出来。 她觉得很饿。 小身体很快被花海淹没。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龚泽襄的全副注意力都在眼前这片花海中,压根没注意到越来越近的动静。 十米外的地方,一个冷冷的少年站定,不多会儿,前方查探完的小太监恭敬地说:“四皇子,奴才已经看过了,这御花园没有旁人。” 被称作四皇子的少年神色不动,他抬步朝里走去,对身后跟上来的众人说:“都在这里等着。” 那些宫女太监相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四散开,当今无人不知,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是不能让人靠近的。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四皇子入御花园的时候,阻止旁人的靠近。 少年目不斜视地走在万花丛中,仿佛眼前的花团锦簇并不存在,或者说这满目鲜艳与他来说跟地上的石子没有任何区别。 正走着,突然,少年停下脚步,朝着一片鲜红中看去,冷声呵斥:“谁在哪里?出来!” 鲜红的花海一阵骚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少年眯着眼,眼底尽是杀意,“别让本殿再说一次。” 哗啦啦—— 花枝动弹的越发离开。 少顷,万花丛中探出一颗小脑袋。 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粉嫩的脸颊吹弹可破,此刻小巧的嘴边一抹鲜红吸引了少年的全部注意。 “你是谁?” “你是谁?”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话自两个孩子口中吐出,不过一个清冷中带着恼意,一个稚嫩中带着好奇。 龚泽襄没开口,等了会儿,发觉对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才站直身体,回答:“我是襄儿。” 然后直直看着少年,似乎在等着少年开口。 一贯冷意十足的眸子深邃了一下,少年眉梢挑动,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小女娃,发觉并不认识这丫头。 不是宫里的孩子,他难得有了兴趣,少年双手抱胸,明知故问:“你想知道我是谁?” “嗯。”龚泽襄大力点头,头点的幅度很大,表示自己非常想知道。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让他有耐心了,少年凉凉地回答:“你凭什么认为本殿会告知你本殿的来历?” 这么没礼貌的孩子龚泽襄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平常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哥哥都会送给她礼物,那么这人定是也想要礼物了,龚泽襄伸手,将手中已经吃了一半的花瓣递了出去,“给你。” 少年视线并未落在女娃手中的月季花上,而是看向女娃被刺破的胳膊处。 那胳膊上鲜红的血珠子刺的少年瞳孔一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你是坏人 见少年没有动,龚泽襄左右看看,而后伸长了脖子,小声说:“这很好吃的,不信你试试。” 话落,再将小胳膊朝前送了送。 在家的时候爹娘跟哥哥都不让她偷吃这些花瓣,还威胁她说若是外人看见了,会把她抓走,再也不让她碰到这些好吃的花了,所以,龚泽襄很小心地左右看看,她觉得这是个秘密,而眼前这少年难得跟她差不多大小,她自觉得有一种跟人分享秘密的欲望。 皇甫玥觉得那小胳膊上的血珠子越发的刺目。 少年的沉默终于让龚泽襄觉出异样来,她懵懂地望过去,再顺着皇甫玥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胳膊。 当看到那滴血珠子时,龚泽襄低呼一声。 这一声叫唤惊动了远处皇甫玥的奴仆。 “什么人?”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声质问。 眼看着便要过来保护主子,皇甫玥朝龚泽襄跨过去一步,彻底将那小身影挡住之后,才对身后的人沉声吩咐:“未经本殿的允许,不准过来!” 那太监虽万分疑惑,却仍旧恭敬地退了下去,临走之前,鬼神神差地朝这边地上瞧了一眼。 那分明是两道重合的影子。 等人离开,皇甫玥这才低头看去。 只见那丫头正低着头,端详着自己胳膊上的鲜红,这丫头并没有梳着当下流行的双平髻,发顶只用一根白色缎带系着,纯白在暖阳映照下有些刺目。 “你——”皇甫玥开口,想让她不如先止血。 奇怪的是,原本活泼好说的小丫头却充耳不闻地低头,逐渐凑近那滴血珠。 皇甫玥越发觉得奇怪。 在龚泽襄碰触那血珠的瞬间,快速出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面对自己。 皇甫玥眯着眼,若有所思。 忽而又想到什么,皇甫玥闪电般缩回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龚泽襄的下巴。 他竟没有任何不适! 似乎不信眼前看到的,皇甫玥重新伸手,再次抬起龚泽襄的下巴。 没错,身体仍旧正常,没有要呕吐的生理反应,也无晕厥的前兆。 心神巨震,皇甫玥想知道这丫头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能让自己十年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碰触到人。 他看到了什么? 这丫头原本黑漆漆的圆润大眼此刻没了焦距,眸底疯狂地涌动着一种渴望,龚泽襄仍旧试图低头。 “你想做什么?”即便心中已经猜测道,皇甫玥还是有些犹疑地问。 这会儿龚泽襄早没了意识,被人一再阻止,她龇了龇呀,喉头发出一声小兽般的低叫,拼命甩着脑袋,想挣脱皇甫玥对她的桎捁。 大约是难得遇到这么一个自己不讨厌的人,皇甫玥很想弄清楚缘由,他思忖片刻,收回手,同时朝后退一步。 得了自由,龚泽襄直接将胳膊送进自己的嘴边。 贝齿直接咬住胳膊。 皇甫玥盯着眼前这丫头的一举一动,见手臂果真被咬出了更多的血,终究还是没忍心,一个箭步,直接扣住小丫头的两只胳膊。 顺手将龚泽襄先前吃剩的花瓣塞进她的嘴里。 呼呼—— 龚泽襄不停地挣扎。 “你若是再咬,我便不客气了!”皇甫玥低声威胁。 小丫头哪里明白他的话,她张口吐掉花瓣,眼睛开始泛红,鼻翼微动,显然是已经到奔溃的边缘。 攥着龚泽襄的胳膊,将人朝旁边拖去,眼睛同时不停地在地上搜索。 呜呜—— 注意力都在周围的花草上,皇甫玥感觉到手腕刺疼,他回头,只见小丫头正低头撕咬住他的手腕。 蹙了蹙眉,皇甫玥随手抓了一把草,伸过来一指头,点住龚泽襄的脑门,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草塞进龚泽襄嘴里。 这御花园花草繁茂,据他所知,其中还有不少珍贵的药草。 “能不能让你恢复正常,就看你的运气了。”虽对这丫头有些好奇,倒还不至于为她请来太医。 到底是龚泽襄运气好,皇甫玥随意抓来的虽不是解药,却是入口极苦的苦参,舌尖被刺激,龚泽襄浑身一颤,眼神倒是渐渐清明起来。 皇甫玥这才放开龚泽襄的胳膊,扬着下巴问:“可是清醒了?” 不甚明白皇甫玥的意思,龚泽襄只感觉到嘴里实在是苦,她呸呸吐掉口中的苦参,小脸皱的跟包子一般。 “这个不好吃,你是坏人。”又朝嘴里塞了好几片花瓣,待那种甘甜冲掉嘴里苦涩后,龚泽襄才指责道。 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最不爱苦的东西,而适才她身旁只有眼前这少年,龚泽襄很自然地觉得嘴里是这个少年在使坏。 嗤—— 少年嗤笑一声,吐口说:“如果不是我这个坏人,这会儿你就得被自己吃了。” 龚泽襄一脸我不明白的表情。 “哼,三日后这个时辰,过来这里等我。”也不解释,皇甫玥跟龚泽襄错身而过的时候,留下这句话。 四皇子来过御花园又离开的事除了他身边的人无人知晓。 出了御花园,皇甫玥刚准备抬脚离开,左手边的抄手游廊处缓缓走来一串人,领头的是一个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少女,那少女在看到皇甫玥时,眼前一亮,她连忙加快脚步,一边打招呼:“玥哥哥——” 皇甫玥眼中厌恶一闪而过,他微微偏开头,未发觉那小不点跟上来,这才朝另一侧大步离开。 本想去御花园的少女见此,立时改变主意,跟上了皇甫玥。 等皇甫玥跟少女先后离开,之前领着龚泽襄的那宫女才端着点心转了出来,她嘘了一口气,暗道好险。 待宫女找到龚泽襄后,见这丫头满身狼狈,一时好笑,替龚泽襄拍掉身上的杂物,这才恭敬地询问:“龚小姐,时间不早了,太后跟龚夫人恐怕会等得着急了,咱们这就先离开吧,以后有机会再过来,怎么样?” 龚泽襄本是舍不得这么快离开,毕竟这里的鲜花真的很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她没见过的,不过娘亲更重要,是以,龚泽襄扔掉手中的花瓣,点头:“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留在宫中 待那宫女领着龚泽襄再回来时,龚夫人正低头抹着眼睛。 “娘亲,你怎么了?”龚泽襄小跑着过去,有些担忧地望着龚夫人。 这丫头如此懂事,龚夫人心阵阵的疼。 龚夫人拭去眼角的泪痕,将龚泽襄搂在怀中,哽咽道:“娘亲没事。” 在龚夫人的注意力都在龚泽襄身上的时候,上首那宫女将之前御花园发生的一幕低声禀报给了太后。 太后难掩诧异,她视线在龚泽襄身上扫了一圈,而后叹口气,再笑道:“小襄儿,哀家已经跟你娘亲说好了,要将你留在哀家这宫里多住两日,你娘亲大约是舍不得你。” 龚夫人跟龚泽襄齐齐抬头。 “太后?”太后之前压根没跟她提过,不过太后面带善意,想到跟龚长和之前商议过的事,龚夫人深知这是个好机会,她随即收起惊讶,摸着龚泽襄的发顶,附和说:“是啊,想到好几日见不到襄儿了,娘亲定是会想念襄儿的。” 龚泽襄有些为难,一来她也舍不得跟娘亲分开,而且她还见不到爹跟哥哥,二来,她又是真的喜欢太后,龚泽襄咬着手指头,小眉头皱了皱,而后拍着肉肉的小巴掌,笑道:“那襄儿就跟娘亲一起回去,等明日再过来看太后。” “呵呵,这孩子倒是聪明的紧。”太后被龚泽襄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逗笑,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如此聪慧的丫头,哪里像是个五岁的孩子。 难得太后愿意护住龚泽襄,龚夫人哪里会同意自家女儿的办法,她抓住龚泽襄的手,“襄儿乖,这几日就在宫里陪陪太后,爹爹跟娘亲这几日都会忙,恐怕没机会顾着襄儿。” 襄儿的聪明她作为娘亲是再清楚不过,即便不过五岁,要骗过她也得编一个像样的理由。 “娘亲,襄儿可以跟哥哥一起玩。”龚泽襄果然接口说。 龚夫人哭笑不得,她揉捏着龚泽襄肉嘟嘟的脸颊,回道:“你大哥哥身负官职,你二哥哥又要进学,可没时间陪你玩。” “而且襄儿可是喜欢御花园?”太后每每都能抓住龚泽襄的软肋。 太后身边的嬷嬷附和地说:“襄儿小姐,这是太后又让人准备的点心。” 说着,还将点心朝龚泽襄的方向推了推。 只足够大的诱惑力,三人对付一个小丫头自然是绰绰有余,龚泽襄咬牙跟龚夫人说:“娘亲,三日后你要来接我哦。” “自然。”龚夫人笑看着这丫头竖起的三根手指头,应声。 因为有小丫头在,太后跟龚夫人也不好再谈论一些敏感的话题,又略坐了小半个时辰,龚夫人便告辞离开。 龚泽襄迈着小短腿,将自家娘亲送出了长秋宫,看着娘亲上了软轿,渐行渐远,不知为何,龚泽襄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她喊了一句:“娘亲——” 轿子已经远去,回应龚泽襄的只有自己已经飘散在空中的声音,那跟着出来的红衣宫女叹口气,有些同情地说:“襄儿小姐,龚夫人过两日便会过来的,我们还是回去吧,太后说了今晚要跟襄儿小姐一起用晚膳呢。” 自古便是这样,父母身边,多大的孩子都是孩子,父母不在,多小的孩子都会成长,龚泽襄抹了一把眼泪,颔首:“好。” 待回了长秋宫,龚泽襄仿佛忘记龚夫人离开的事,她糯糯地跟太后聊天,一个年逾五十,一个不过五岁,竟然聊得挺开心。 用了晚膳,又跟太后说了一会儿话,龚泽襄的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的,太后看着一阵好笑,连忙吩咐宫女将小丫头带下去休息。 虽开始有些困,等洗漱完了,躺在榻上,龚泽襄却又失去了睡意,她睁着大眼在,眼底渐渐沁出泪滴。 她想爹娘跟哥哥了。 即便再无睡意,到底是个孩子,白日又经历了不少事,没多久,也渐渐睡了。 等龚泽襄的呼吸平稳过后,那暂时负责照顾龚泽襄的宫女才蹑手蹑脚过来,替她掖好被脚,又退了下去,转而快步走向太后的寝殿。 翌日,未到辰时,龚泽襄醒了,并未惊动旁人,自己穿好了衣裳,洗漱完,便去长秋宫正殿跟太后请安。 太后握着她的手,嘴角止不住笑。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通传,是皇后领着众嫔妃,以及皇子公主过来请安了。 太后笑容凝了一下,本想不见,视线落在龚泽襄身上后,又改口,“让她们进来。” 少顷,一身华贵凤袍的皇后领着众莺莺燕燕款步进来。 今日是十五,太后先前有令,太后喜静,不喜每日有人叨扰,便由原先的每日请安变成了一月两次。 “太后万安。”娇声轻轻柔柔,带来袅袅香气。 并未为难她们,太后只在人群中搜索,而后朝其中一人招手,并笑道:“玥儿,过来,哀家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四皇子皇甫玥生母早逝,如今养他的是四妃之一的贤妃,贤妃柔雅娴静,算是后宫当中最没功利心的,可偏偏四皇子又最得皇上看重。 一时间,后宫当中对贤妃母子态度有些不明。 皇甫玥一早就注意到太后身边的小丫头,眼波在龚泽襄胳膊上转了一圈,听到太后的话,跨步出了人群,走到太后跟前,始终冷冷清清。 “皇祖母。” “乖。”太后伸手。 却没碰着皇甫玥。 太后自来就不喜碰触别人,没想到这个孙子碰到外人时反应更大,许是有共同的反应,太后对皇甫玥有一份怜爱。 皇甫玥伸手,握住太后伸过来的手。 两人掌心相触,脸色如常。 底下的人,包括皇后在内,俱都是一惊,关于太后跟四皇子的传言,或者说事实,阖宫的人的都清楚。 数双视线都落在这双紧握着的手上,贤妃更是眼前阵阵发黑。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一个小不点走到紧握的双手跟前,而后笑眯眯地伸出手,在皇后一声‘大胆’呵斥声中,覆盖在太后跟四皇子握着的手上。 ------题外话------ 以后每天晚上八点五五更新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文婧郡主 四皇子不喜人碰,同时也不能被人碰触,因为这个,这十年来有数位宫女太监都因不小心碰触到四皇子而被皇上下令处死。 见到这一幕,众人无不在心里可惜眼前这小丫头即将到来的遭遇。 就连太后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先前那宫女跟她禀报过龚泽襄跟皇甫玥在御花园相遇的事,这小襄儿能完好无损的出来,是她运气好,也可能是皇甫玥对这小丫头有好感,但是好感并不足以让这小丫头保命。 “玥儿,小襄儿她不是故意的。”太后终究是舍不得龚泽襄小小性命就这么殒了,她解释。 “嗯,孙儿知道。”皇甫玥面不改色地回答。 “皇祖母给你请太医。”除了她,皇甫玥从不碰任何人,等会儿晕厥是必然的事。 皇甫玥却摇头,“皇祖母,不必。” 太后疑惑,抬头端详着皇甫玥,果然见他脸色如常,并没有任何不适。 整个殿内一阵哗然。 年纪再小,龚泽襄也觉察出不同寻常的气氛来,她欲缩回手,太后却一把抓住龚泽襄的小手,按在皇甫玥的手背上,双眼却始终看着皇甫玥。 皇甫玥仍旧一派轻松,太后激动地问:“玥儿,你,你这是已经痊愈了?” 语气难掩惊喜。 贤妃悄悄握着锦帕,一脸希冀地看过来。 皇后并德妃等人则脸色各异,皇后只有一个女儿,横竖以后新皇登基,她也是太后,可德妃有二皇子,良妃有六皇子,原本这皇甫玥无法碰人,即便皇上再宠爱,以后皇甫玥不会有子嗣,皇位自然也跟他无缘。 然,如今四皇子竟是能碰人了。 那她们儿子将来该如何? 皇家子嗣自不比普通人家轻松自在,皇甫玥不过十岁,却早已知事,更是聪慧无比,后面那群女人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嘲讽地勾了嘴角,皇甫玥回道:“并没有,孙儿昨日试了,除了太后您,也只有这丫头能近得了孙儿的身。” 太后略略失望,可思及皇甫玥至少已经有了进步,随即又有些喜悦,她一手握着皇甫玥的手,一手拍拍龚泽襄,笑说:“怪不得哀叫一见这小丫头就喜欢,却原来冥冥之中还有这种缘分。” 因为太后心情好,今日的长秋宫一片和乐,座下的那些妃嫔也都想尽法子逗太后开心,时间过的倒也快。 难得见皇甫玥,让皇后等人离开时,太后特意将皇甫玥留了下来。 太后的早膳是皇甫玥跟龚泽襄陪着一起用的。 祖孙三人没讲究规矩,边用膳,边说笑,太后倒是比平常多用了些,一旁的嬷嬷喜的眉笑颜开,对能逗乐太后的龚泽襄越发有好感了。 就连平常冷脸的四皇子也时不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小襄儿,你玥哥哥可是很少这么高兴的时候,这都是小襄儿的功劳,杨嬷嬷,去将哀家寝宫梳妆台上的鎏金红木盒子拿来。”太后擦拭着嘴角说。 杨嬷嬷便是一直伺候在太后身边的那嬷嬷,闻言,嬷嬷笑眯眯的离开。 再回来时,手里正捧着那红木盒子,太后将盒子送到龚泽襄手上,说:“这些都是哀家喜欢的首饰,也是各处上贡,哀家特意留下来的。” “襄儿小小年纪,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红木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少,龚泽襄一时竟拿不住,旁边的红衣宫女见此,连忙接过,笑道:“襄儿小姐这是太激动了。” 被打趣,龚泽襄小脸通红,不过她起身,却朝太后似模似样地福了福身,说:“太后,襄儿其实,其实——” 这丫头古灵精怪,太后来了兴趣,便问:“其实什么?” 瞄了一眼那红木盒子,龚泽襄回道:“其实襄儿喜欢吃点心。” 她的意思是,这一箱首饰要是能换成点心该多好。 “呵呵——”太后先是一愣,而后笑的不可自抑。 女孩子爱没是天性,这丫头倒是奇特。 不过许是正因为这种与众不同,她与玥儿才对这丫头另眼相待。 “行,点心要吃,这匣子首饰也得收着,以后小襄儿长大了,总归用得着。”太后不容拒绝地说。 这丫头也是可怜,以后没了娘亲,谁还能替她考虑? 如此想着,太后便敛了笑容。 皇甫玥心下有些奇怪,刚要开口,外头总管太监进来禀告:“太后,文婧郡主来了。” 听到这四个字,太后本能地看向皇甫玥。 说来,这皇甫玥跟文婧郡主还真有些牵扯。 文婧郡主,与皇甫玥同年,当今皇上胞姐之女,皇上与大长公主姐弟情深,连带着对文婧郡主也十分的喜爱,比公主不差。 因有皇上的宠爱,文婧郡主出入皇宫很是频繁,而四皇子又是最得皇上喜爱的皇子,两人见面自然也无可厚非。 除了皇上跟太后,及贤妃能得到皇甫玥的笑脸外,便是面对皇后,皇甫玥都始终淡淡的,更何况是文婧郡主这么一个女孩子。 大长公主的原因,不管是皇子公主还是官家的少爷小姐,对文婧郡主都是和和气气,受惯了别人的笑脸,再对上皇甫玥的冷眼后,文婧郡主就有些不悦。 不知何时开始,文婧郡主便时不时找四皇子的茬,两人争执过许多次,皇上还曾无奈的笑言,这两孩子是小冤家,然,后来某一日,众人突然发觉文婧郡主对四皇子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 无人知道这两人曾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文婧郡主曾放下豪言,这辈子非四皇子皇甫玥不嫁。 而皇甫玥对文婧郡主始终都是冷待的,追到后来,甚至发怒过。 可不管皇甫玥如何拒绝,文婧郡主始终热情相对,每每过来皇宫寻找,皇甫玥对其更是避之不及。 皇甫玥不耐地皱了皱眉,起身跟太后说:“皇祖母,孙儿先告辞了。” 这是明摆着不想见文婧郡主的意思了。 皇甫玥迫不及待离开的模样逗乐了太后,太后不以为意,在她眼中,这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罢了,等他们逐渐长大,哪里还记得今日的种种玩闹。 “你这孩子。”太后笑笑,“即便此刻你离开,出门也会见着她的,到时仍旧难免一番纠缠,与其在外头被瞧着,倒不如在哀家这里见一见,也好说清楚,玥儿啊,有时候逃避也无济于事的。” 皇甫玥想了片刻,也觉得太后说的有道理,他眉峰蹙紧,说:“好。” 太后这才让总管宣文婧郡主进。 须臾,人还未到,一道清脆的喊声便响起:“玥哥哥。”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今天这章很早写完,却发错地方看来,才刚发现,实在抱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心机 “玥哥哥——”一阵香风飘来,少女蝴蝶一般轻巧的过来。 皇甫玥冷淡地看着奔过来的少女,见少女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冲进了他的怀中,皇甫玥额头青筋跳动,很有下一刻就将人推出去的意思。 好在文婧郡主早感受过皇甫玥的暴力,在离皇甫玥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她掩饰不住喜悦,“玥哥哥,昨日你为什么看着我就跑?我去了贤妃娘娘那里也没见到你。” 少女浅声抱怨。 咳咳—— 太后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悦。 不管这丫头如何的冲动,但是若基本的礼义都不会,也确是让人不喜。 太后出声,打断了少女还想说出口的话,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别处,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行了一礼,说:“见过太后娘娘——” 而后又改了口,娇俏地说:“靖儿愿皇祖母您老人家笑口常在。” “你这丫头,哪里学来的讨喜的话?”太后神色松缓了些许,她问。 只有碰到皇甫玥的事,文婧郡主才容易失去理智,在与旁人打交道时,她仍旧是那个事事都能处理得当的文婧郡主。 文婧郡主名唤柳晨靖,这名字当年还是太后娘娘取的,当文婧郡主提及自己名讳时,太后不免响起当年那个粉嫩的小不点,心底最后那一点不悦也消失殆尽。 “皇祖母,靖儿可没跟别人学,太医可是说了,笑的多,心情才会舒畅,心情舒畅了,身体自然就会好,靖儿希望皇祖母长命百岁呢。” 太后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赞文婧郡主会说话。 趁着太后心情好的时候,文婧郡主才看向殿内始终没有开口的小不点。 审视的目光看向龚泽襄,眼底是隐藏的很深的嫉恨。 在她过来长秋宫的路上,文婧郡主遇到了刚请安回去的德妃几人,不知有意无意,德妃在跟她寒暄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太后宫内的一个小丫头,并说这小丫头竟然可以碰到玥哥哥。 凭什么这不知哪来的小丫头可以,她就得离玥哥哥远远的? 还未见面,文婧郡主对龚泽襄就有了恶感。 知道太后心情已经没有为刚才的事生她的气了,文婧郡主才好奇地问:“皇祖母,这位妹妹是哪家的?” “这是小襄儿。”提到龚泽襄,太后心情更好,她拍拍龚泽襄的手,说:“小襄儿,这是文婧郡主,你可以叫柳姐姐。” “柳姐姐,我是龚泽襄。”龚泽襄觉得太后介绍的不太完整,她干脆报出姓名。 “龚?”文婧郡主咀嚼着这个字。 脑中思索的却是前两日她无意中听到父亲跟母亲的谈话,这京都当中,能进得宫来的龚姓人家也只有镇国将军龚长和的家人。 而龚泽襄又跟龚长和的两个儿子名字太后相似。 文婧郡主心中已经认定这龚泽襄便是龚长和的小女儿。 依照父亲的说法,这镇国将军府恐怕用不了多久将会不复存在,届时这龚泽襄必然也是难逃一死。 一个即将不复存在的人,她压根不需要放在心上。 想通这一点,文婧郡主本有些郁郁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眼睛一转,这龚泽襄临死之前,或许还是有些用的,文婧郡主笑了一下,跟太后说:“皇祖母,我很喜欢这妹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同甘同苦的两小只 都说心思越是纯净,看人便是越准,不知为何,龚泽襄本能的想要对文婧郡主敬而远之,她朝后退了两步,低头,躲避文婧郡主看过来的视线。 “襄儿妹妹,姐姐带你出去玩,怎么样?”自然注意到龚泽襄的小动作,文婧郡主心头不悦,脸上却带着笑。 “姐姐,我想陪着太后。”龚泽襄小声却坚定地回道。 极少有人这么拒绝过她,而且还是当着太后跟皇甫玥的脸,即便文婧郡主再有城府,这会儿也敛了笑容。 这丫头如此不识时务,实在是让人厌恶,尤其是那张脸。 明眸皓齿,玉如脸颊,特别是笑起来,眼波荡漾,实在是让人心头阵阵的柔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姿色,待长大,那还得了? 不过幸好这龚家即将不复存在,这丫头也再没机会跟她争夺风头。 “玥哥哥,襄儿妹妹难得来宫里,咱们不如带她出去走走吧。”她身为郡主,能邀请这丫头已经是给她面子,这丫头既然拒绝,等会儿看她怎么收拾这丫头。 皇甫玥始终没看向文婧郡主,恍若刚才文婧郡主提到的根本不是他。 “玥儿,这样也好。”太后有心要给这两个孩子机会,自不会拒绝。 “不过就在长秋宫里转转就好。”太后补充一句。 在宫里浸淫了这么些年,太后又岂能看不出柳晨靖对龚泽襄的不喜?不过孩子们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的好,而且有玥儿在跟前,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时的太后并未想到,有时候,嫉妒心的杀伤力并不分年级大小。 “是。”太后要求,皇甫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皇甫玥先一步离开,文婧郡主紧随其后,等两人快要出了殿门,龚泽襄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旁边点心一眼,朝太后行了礼,小步离开。 三人离开后,太后才叹口气,问身边的杨嬷嬷:“你说这三个孩子将来会如何?” 这三个都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成就非凡,可是看三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让人担忧。 杨嬷嬷端着杯子,小心送到太后跟前,笑道:“太后,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皇子小姐们的事不如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吧。” 太后先是愣了片刻,后又赞同地笑道:“可不是吗?哀家这是瞎操心了。” “您也别这么说,四皇子他们毕竟还小,有时候还是需要您在一旁提醒的,他们可尊敬着您呢。” 太后跟杨嬷嬷暂且不提,只说皇甫玥领着两人来到长秋宫的小花圃。 说是小花圃,其实也不对,不过没御花园占据那么大地儿就是了,花圃中同样五彩缤纷,而且不少都是罕见的植物。 龚泽襄本来还有些不情愿,在鼻尖萦绕了许多花香之后,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笑眼弯弯,兜头朝小花园冲过去。 在家中有爹娘的疼爱,哥哥的纵容,龚泽襄可以说是家中一霸,这会儿见到如此美味的花朵,她一时忘了尊卑,越过皇甫玥就要朝钻入花圃。 皇甫玥快速出手,一把攥住龚泽襄的胳膊,皱眉看着小不点。 脚步停滞不前,龚泽襄抬头看去。 阳光下,一张清冷如玉的脸闯入她的眼帘。 “你忘记昨日的事了?”皇甫玥皱眉提醒。 这花圃中难免会有针刺,若是不小心再见血,到时这丫头失了控制,难免不会被长秋宫的宫人看到,届时这丫头就真的要惊呆众人了。 而且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文婧郡主。 “昨日什么事?”龚泽襄懵懂地问。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皇甫玥端详着她的神色,见这丫头一脸疑惑,眼神清明。 皇甫玥暗忖,也就是说她发狂的时候自己是无意识的,之后也是无记忆的? “没事。”与众不同的感觉他知道,皇甫玥却不愿这丫头也感受一遍。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皇甫玥脸色有些难看,他一向心冷,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还是头一遭。 放开龚泽襄的胳膊,皇甫玥语气冷声说:“让你别去就别去。” 这人变脸好快,她不喜欢,龚泽襄瘪瘪嘴。 两人的互动让文婧郡主呆若木鸡。 “玥哥哥,你,你怎么可以碰她?”先前听德妃她们描述,她不以为意,现下亲眼所见,文婧郡主睁大了眼,觉得心头刺疼的厉害。 思绪已经跟不上行动,文婧郡主快步上前,看着眼前碍事的龚泽襄,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推。 哗啦—— 小小的个子自然不是文婧郡主的对手,龚泽襄整个朝后栽去。 “柳晨靖。”皇甫玥已经忍无可忍,他低声斥责。 这还是皇甫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文婧郡主,话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被心上人这么的呵斥,文婧郡主眼圈急速泛红,她捂着胸口,辩解:“玥哥哥,你不能喜欢她,你必须喜欢我,你也不能碰她,也只能碰触我。” 话落,直接抓住皇甫玥的手。 没想到文婧郡主会有这种反应,皇甫玥一时不察,竟然被握个正着。 接触到陌生肌肤的一刹那,皇甫玥脸色募的苍白,脸颊急速泛红,心下阵阵恶心,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放开。” 这还是文婧郡主第一次碰触到皇甫玥,皇甫玥的挣扎让她心头之火一阵阵的烧,她偏更是抓紧了皇甫玥的手,说道:“我不放,我说了,你只能碰触我。” 皇甫玥眼前发黑,身体开始抽搐,身上越发的烫人。 到了这会儿,文婧郡主才觉察出异样,她急切松开皇甫玥的手,“玥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玥哥哥。” “滚!”皇甫玥虚软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后想给三人说话的空间,并没有让宫人靠近,这会儿皇甫玥发生剧变,远处的宫人竟是一无所觉。 “玥哥哥——”皇甫玥的模样着实吓住了文婧郡主,她还想上前扶住皇甫玥。 皇甫玥再次后退,却忘记脚后便是卵石路坎,脚下一个踉跄,皇甫玥翻入了另一侧的花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皇甫崇 当今圣上极宠爱四皇子,因着担心四皇子的身体不允许,并没让他习武,而是专门拨了会武功的太监随他调遣。 在进长秋宫的时候,通常那些保护四皇子的人都在外等着。 皇甫玥心头堵的厉害,开始气息不稳,身体也抽搐的越发剧烈,原本如玉的小脸泛紫,气若地发出痛呼。 柳晨靖惊恐地后退,眼泪沁出眼眶,她转头就跑,一边凄声呼喊:“来人哪,快来人,救救玥哥哥。” 虽无数人告诉她,要远离四皇子,她都不当一回事,别人说的越勤,她心头的叛逆越重,总想着试试传言是否是真的,以往她总没机会碰触到四皇子,直到适才,柳晨靖才满心的惊骇。 原来传言是真的,四皇子是不能让人碰的。 担心四皇子是一点,另一点,柳晨靖也害怕皇上知道了会处罚她。 思及此,柳晨靖呼喊声越来越低,最后竟然无声,她挺下脚步,转头,眼中含泪,视线落在花圃中的四皇子身上,见花圃中的人没有动静,她心跳的极快。 如果,如果四皇子就此殇了,届时皇上震怒,柳晨靖清楚,即便有自己母亲,恐怕她也得给四皇子赔命。 在死亡离自己很近的时候,柳晨靖突然怕了,她脚步停顿片刻,想回头,踌躇两步后,终究还是小跑着离开。 这种熟悉的感觉曾经历过数次,但是没有一次如这回一般来势汹涌,皇甫玥连扯着嘴角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在他意识消失之前,一双小手摸上他的脸。 耳边回荡的是模糊又熟悉的叫唤。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日后。 费力地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纱帐,皇甫玥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也阵阵钝痛,他深吸一口气,耳边随即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唤:“玥儿,你可算醒了!” 贤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吩咐身边的宫女:“去请梁太医过来,还有,另外派人告知皇上跟太后,皇上跟太后她老人家这两天也担忧的厉害。” 待宫女领命离开后,贤妃擦拭这眼角,话中满是后怕,她轻声埋怨道:“玥儿,母妃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不管到哪,都得有人跟着?这次好险,差一点,差一点就——” 贤妃再次哽咽。 “母妃,我无碍。”皇甫玥脑中仍旧嗡嗡的响,他勉强开口。 要说贤妃有多在乎四皇子,也不见得,毕竟四皇子五岁之后才到她身边,然,她毕竟也抚养了这孩子五年,而且有个孩子在身边总比孤身一人好。 若是皇甫玥就这么没了,皇上难免会怪罪她,贤妃也有些后怕,她道:“玥儿以后可定要听话,别再跟陌生的孩子一起玩耍。” “陌生?”皇甫玥想到昏迷之前的情形,他转头问:“那孩子呢?” “什么孩子?”贤妃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传了口气,身体轻松一些,皇甫玥才说:“龚泽襄。” 提到这名字,贤妃一阵恼怒,她捏着锦帕,没好气地说:“玥儿放心,这丫头已经被关起来了。” “玥儿你也是太大意了,毕竟是外面的孩子,怎么能跟她靠的如此之近?你已经好些年没有这么严重过了,梁太医说这回就差一点——” 贤妃的话还未说完,皇甫玥迫切地打断她的话:“为何要将她关起来?” “她将你推倒,自然要关起来,没想到这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狠毒的心思,还在长秋宫就动起手来。”贤妃原先对龚泽襄还有些喜爱,得知她推倒了皇甫玥,那点喜欢顿时化成了厌恶。 皇甫玥眼前再次发黑,他双肘撑着床榻,想起身,眼前阵阵晕眩,再次摔倒在榻上。 “玥儿,你怎么了?想要什么就跟母妃说,母妃帮你。”贤妃顿时紧张地说,她伸手,又不敢真的碰触皇甫玥,一时有些为难。 并没理会贤妃的话,皇甫玥缓了缓神,再次起身。 “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贤妃一阵惊吓,“你身体还未好,不能多动。” 却在这时,被派出去的宫女疾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手提药箱的中年男子,“娘娘,梁太医来了。” “梁太医,你快看看玥儿,他非要下榻。”贤妃找到帮手,总算暗暗松口气。 梁太医连忙上前,他连忙扶住四皇子,语气严肃:“四皇子,您这身体问题可大可小,莫再不上心了。” 皇甫玥觑了一眼梁太医的手。 只见梁太医手上此刻正带着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这是皇上勒令太医院研制出来的,因材料珍贵,目前只制出一双来,好留作为四皇子把脉所用,便是皇上都是没有的。 “本殿无碍。”四皇子挥开梁太医的手。 “得罪了,四皇子。”梁太医也无奈,见皇甫玥这么坚持,干脆手上施力,直接将四皇子擒到床榻之上,双手按住他,说:“皇上下令,若是四皇子有碍,我们太医院的人统统人头落地,四皇子,还请您能看在这么多条命的份上,让微臣替您把脉吧。” “考虑你们的性命,谁又考虑过她的性命?”皇甫玥反口质问。 “谁的性命如此重要?”这会儿,正大步而来的西岳皇帝皇甫崇问。 “参见皇上!”贤妃等人齐齐跪地。 皇甫玥又想起身,却被皇甫崇阻止:“好了,行礼就免了,你还伤着呢。” “父皇,这事不关龚泽襄的事,还请父皇能恕龚泽襄无罪。”皇甫玥也不缀言,他直接开口。 皇甫崇眼神一变,没有做声。 “父皇?” “这件事父皇自有主张,玥儿就别管了,你的身体要紧,要好好养伤才是。”皇甫崇笑了笑。 并没直接顺了他的要求,皇甫玥觉得有些奇怪,他继续道:“父皇,推倒儿臣的另有其人,与那丫头根本无关系,还请父皇能放她出宫。” 皇上的决定向来不容别人质疑,哪怕是自己最喜爱的孩子,是以,皇甫崇语气不免有些冷,“朕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玥儿,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也是朕如此喜欢你的原因。” 锦被之下,皇甫玥的拳头握紧,心头发冷,脸色随即也渐渐泛白。 皇甫崇见此,叹口气,说:“玥儿,外面的事你不明白,不过朕跟你保证,会放了那丫头出来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求父皇饶过龚泽襄 喝过太医开的药,皇甫玥撑不住药性,昏睡过去。 待再次醒来,天色已经仍旧是大亮的,皇甫玥掀开身上的锦被,刚起身,一个太监端着粥进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皇甫玥哑声问。 那太监快步过来,将粥搁在一旁的小桌上,回答:“回四皇子,刚过午时。” 皱了皱眉,“我睡了一日?” 那太监脸色变了变。 皇甫玥察觉到不对,他沉声问:“有什么不对?” “殿下,您都睡了两日了。”那太监知道此时不说,以殿下的聪明,不用多久也会自己知道。 皇甫玥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下来,他眯着眼,问:“两日?” “本殿记得以往从不曾有过昏睡两日的经历。”皇甫玥神情冷凝,心中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四皇子已经不常发怒了,但是他的每一个表情身边的人都有研究,那太监知道四皇子这是不高兴了,他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梁太医说是您的身体这次损耗的太大,需要卧床休息,皇上便,便——” 那太监不敢再说。 皇甫玥接口:“便给我下了药,好让我多休息两日?” 那太监头越发的低垂了。 哼了一声,皇甫玥系好腰带,抬脚朝殿外走,那太监在身后急忙喊:“殿下,这粥是贤妃娘娘专门吩咐厨房做的,说是等您醒来之后用。” 回应他的是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两盏茶功夫后,奉宁殿外,皇上的贴身太监总管小声禀告:“陛下,四皇子在殿外求见。” 搁下御笔,皇甫崇挑眉,语气不明:“总算是来了,宣吧。” 恐怕今儿他不见,那小子能在外头一直等着。 连着躺了两日,滴水未进,又从贤妃的玉荷殿徒步走到皇上办公的奉宁殿,皇甫玥早失了力气,面无血色,嘴唇干裂。 听到宣召,皇甫玥晃了晃脑袋,尽量稳住自己的步伐。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皇甫玥跪下御案下,声音倒是听不出丝毫虚弱。 上首的皇甫崇见此,并未立即叫他起身,而是质问:“那丫头就如此值得你不顾身体过来见朕?” “父皇,儿臣此番遭遇并不关她的事。”皇甫玥头也不抬地回。 皇甫崇冷笑一声,反问:“玥儿,你什么性子父皇很清楚,以往死在你手里的不止一两条性命,也没见着你眨眨眼,朕倒是好奇了,这丫头到底有什么好?只因为她能碰触到你?” 心脏被刺痛一下,皇甫玥额头冷汗密密朝外冒,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回道:“求父皇放过龚泽襄。” 嘭—— 皇甫崇一时郁燥,他一巴掌重重拍在长案上,骂道:“混账!” 殿内唯一在旁伺候的太监总管慌忙跪下,“皇上息怒!” “求父皇放过龚泽襄。”仿佛并未感觉到皇甫崇的怒火,皇甫玥继续说。 “一个不过一面的丫头,竟比照顾你这许多年的父皇都重要吗?皇甫玥,你真真是让朕失望,身为皇子,却为区区一个丫头劳神伤心,你好,很好!”皇甫崇越想越气,随手抓着眼前的端砚,砸了过去。 利风挂来,皇甫玥身体本能地动弹一下,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定住,他抬头,面无表情看着飞来的端砚。 咚的一声闷响,四方形的端砚尖端恰好砸在皇甫玥的额角。 皇甫崇瞳孔缩了一下,身体也跟着坐正,然,他是皇上,皇上没有错的时候,皇甫崇转开脸,不看皇甫玥额头越流越多的鲜红,说:“朕是一国之君,向来是一言九鼎,之前说过会放过那丫头,就自然会放过,玥儿,朕的决定容不得别人质疑,你可知晓?” 鲜红冲刷了眼睛,让他漆黑的瞳眸变成了血红,皇甫玥仍旧直直跪着,他声音平稳“求父皇放过龚泽襄。” 还是这一句。 原本有些心虚的皇甫崇被这么一问再问,那点不适顿时被抛之脑后,他额头青筋直跳,有心再惩罚一番,不过皇甫玥已经摇摇欲坠,皇甫崇指着他喊道:“你给朕滚!朕不想再见到你。” “求——”皇甫玥麻木地即将再出口。 皇甫崇截断他的话,冷声威胁:“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朕立即下令处死那丫头。” 皇甫玥顿住,而后缓缓起身,声音低了下来:“儿臣告退。” 缓缓转身离开。 皇甫崇视线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那几滴刺目的鲜红上,冷哼一声,问:“看来朕到底是高看了这孩子。” 这奉宁殿内除了皇上,只剩下仍旧跪在地上的太监总管徐力,伺候在皇上身边几十年,徐力知道皇上这时候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回答,他脑袋几乎触到了地板上。 扫了一眼徐力谦卑的姿态,皇甫崇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起来吧。” “谢皇上。” 小跑着去将端砚捡了起来,见皇上脸色再好了些,徐力才轻声说:“皇上,这四皇子自小一直孤单,许是难得遇到一个可以放心相处的人,心软也是情有可原,四皇子到底是个孩子,等时间久了,也就忘了这一茬了。” “哼,但愿你说的对,不过这孩子到底是长情了些,这是身为皇家人的大忌。” 涉及到这些皇家秘辛,徐力没敢再接口,他将茶双手递到皇甫崇面前,笑道:“皇上,这是今岁新上贡的君山银叶,皇上您尝尝。” 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皇甫崇放下茶杯,眯着眼睛,掩盖住眼底的残冷,说:“也罢,朕答应了玥儿,也会兑现龚长和之前的遗愿,饶那丫头一命,就今日吧,去将药给那丫头喂下去。” “是,奴才遵命。”徐力轻脚退了下去。 等出了奉宁殿,视线落在东南方,摇摇头,叹口气,转身离开。 这边皇甫崇的决定暂且无人知晓,而此刻的皇甫玥已经满眼昏花,他随意擦了一把眼睛,等视线清晰了些,才继续朝玉荷殿走去。 在经过一座假山旁边时,耳边传来两道议论声。 “好可怜,一家一百三十七口全部被斩,据说菜市街被血染红了几十里,像是下了血雨一样。”一道声音带着惊恐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意外消息 “可不是嘛,据说黑压压的人头都能堆成一座小山,真是吓人!”另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附和。 前一人嗯了一声,又说:“而且大家都怕咱们的——迁怒,到现在都无人替他们收尸,恐怕这一百三十七人只能成为孤魂野鬼了。” 两人同时再叹一口气,而后后一人脚步动了动,更是压低了声音:“那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得下来?” “活下来又能如何?全家人都死了,留她一个,最终也是生不如死。”都是年纪不大的宫女,虽平常也需要一个小的阴谋算计,可到底也没见过一次性涉及到这么多人命的。 后一人正打算再说什么,她抬头的时候骤然睁大了双目,眼底布满了惊恐。 站在她对面的那宫女好奇地转头,当看到满头是血的皇甫玥时,腿软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地。 “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求四皇子饶了奴婢一命。” 皇甫玥目光沉沉地盯着两人,半晌,才问:“你们说的可是镇国将军府?” 两人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却不敢做声。 皇上虽没有明令禁止,可龚家这件事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敏感事件,宫内无人敢明目张胆地乱传,若是被皇上知晓,她们必死无疑。 皇甫玥知道这两人的担心,他走近几步。 两个宫女抬眼便看到绣云纹的锦靴,“四皇子恕罪。” 冷哼一声,刚才的消息太过让人惊讶,皇甫玥头晕眼花,他扶着假山,对两人冷声说:“若是将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本殿,那本殿今日就没见过你们,否则,本殿的手段不会比父皇的仁慈。” 四皇子平常只是冷着脸,倒不会无缘无故的要人性命,然,一旦惹怒了他,那么,四皇子的手段也绝对让这些宫女太监惧怕。 两人悄悄相视一眼,那先开口的宫女才说:“回禀四皇子,我们也不过是听别人议论的,说是,说是镇国将军——,不,是龚家心生反叛之心,陛下,陛下下令龚家一百三十七口全部斩首,而龚小姐因为在宫内,又有太后亲自跟皇上求情,皇上饶其一命,所以,龚小姐并不在这一百三十七人当中。” “她现在可是在长秋宫内?”皇甫玥问。 “龚小姐还在天牢。”那宫女轻声回道。 身体晃了晃,皇甫玥觉得头重脚轻,他粗喘一口气,对那两个宫女吐出一个字:“滚。” 那两宫女如蒙大赦,快步离开。 待身体恢复了些力气,皇甫玥转身,朝奉宁殿的方向再走去,走了没两步,皇甫玥突然定住脚步,他看着地上的属于自己的影子,摇摇头,再转身。 皇甫玥不知道的是,那两个宫女跑开没多远,眼前银光晃动,两人还来不及反应,觉得脖颈一疼,便再无声息。 “背地议论主子的,杀无赦!”一道身影出现在两具尸体旁,阴柔地说。 回到玉荷殿,贤妃迎了上来,当她看到皇甫玥额头的伤痕时,倒抽一口气,“玥儿,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会受伤的?来人,快来人,请太医。” “母妃,儿臣无碍。”皇甫玥并没有跟贤妃多说,他快步走进殿内,经过贤妃身边时,说:“不用请太医。” 进了殿,贤妃紧随其后,还试图说服皇甫玥:“玥儿,你才刚醒来,身体还虚着,这又受伤了,还是让太医悄悄吧,可别留下什么病根了。” 即便不能随意碰触,这皇甫玥说起来也是她的依靠,贤妃自然不愿皇甫玥出事。 皇甫玥挺下脚步,在贤妃以为他同意自己的提议时,皇甫玥淡声说:“母妃,儿臣想沐浴。” 头上的伤口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精神,而且他也不能顶着这头伤去见人。 “好,不过玥儿要小心,别碰着伤处,母妃让梁太医先过来候着,等你洗完,就让梁太医给你把把脉,玥儿,你就看在母妃的面上,让梁太医瞧瞧吧。” “随母妃的意思吧。”不欲多说,皇甫玥已经进了内室。 简单洗了一下,又擦掉额头的血迹,再换了一身锦衣,皇甫玥一刻不停地朝外走。 外面,梁太医已经等着了。 见到皇甫玥出现,贤妃对梁太医点点头,才笑着跟皇甫玥说:“玥儿,这梁太医是皇上遣来的。” 在皇甫玥刚回来时她已经有所察觉,这整个宫内,敢伤了皇甫玥的只有高高坐在皇位上的那人,在皇甫玥沐浴的时候,贤妃还一阵提心吊胆,若是皇甫玥得罪了圣上,那她该如何? 好在皇上随即派了梁太医,这就是不会生气的意思。 “梁太医请坐,本殿去去就来。”皇甫玥脚步没听,继续朝外走。 “玥儿——” “四皇子——” 贤妃跟梁太医齐齐起身。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回来 “母妃,你应该知道这两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也该明白儿臣为何如此着急的要出去。”此刻他已经没有精神跟时间再跟人虚以委蛇。 贤妃后退两步,跌坐在软椅上。 能在这吃人的后宫活下来,还得一妃之位,甚至过继了皇甫玥为子,这贤妃自然是聪明的,她很快稳住自己的表情,问:“玥儿,你从何得知?” 皇甫玥说的笃定,贤妃知道再反驳也无济于事,她索性问。 “这很重要吗?”皇甫玥讥嘲地勾唇,“事情已经发生了,儿臣此刻只想救下还活着的人。” 说来也是奇怪,不过三四日时间,他竟然已经对了那小丫头生出了不舍之情。 贤妃心疼地指着皇甫玥额上狰狞的伤口,说:“可是玥儿,你的伤?” “死不了。” 锦袍翻飞,人快步朝外略去。 求了皇甫崇没有作用,皇甫玥不会再做无用功的事,他转道去了长秋宫。 还没到长秋宫门口,一早守在门边的宫女迎了上来,看她焦急的神色,皇甫玥沉下来脸,问:“发生了何事?” “殿下,襄儿小姐她——”那红衣宫女擦了擦眼睛,说不下去。 皇甫玥脚步猛然顿住,“她如何了?” 狭长的眸子带着黑压压的怒意,若仔细看去,这怒意当中还有说不明的惊慌。 那丫鬟不敢抬头,并没瞧见,她绞着手帕,声若蚊蚋:“襄儿小姐受伤严重。” 皇甫玥本是直接往里走,听出这宫女的话外之音,他顿住脚,“她回来了?” “是。” 拳头捏紧,皇甫玥风一样跑进长秋宫内。 长秋宫太后住的偏殿外,太后正闭目坐着,皇甫玥冲了进来。 身后是来不及通报的太监,“四皇子——” “孙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她呢?”皇甫玥视线在殿内搜索,并没见着人,他问。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停顿片刻,又继续动着,她并没睁眼,语气有些不悦:“玥儿,哀叫曾教过你的礼数呢?” 抬头虽挺喜欢龚泽襄这小丫头,再怎么喜欢,这丫头也是个外人,皇甫玥作为她的亲孙子,她更在意。 “孙儿知错,请皇祖母原谅。”太后一向对他爱护有加,现在龚泽襄被送来,皇甫玥知道这是太后的面子,于情于理,他都真心的跟太后道歉。 “罢了,玥儿你切记,以后不管什么情况,要记住分寸,有些时候,你的行为有寸许的差池,都会给你带来致命的打击。”太后趁机说。 “孙儿明白,谢皇祖母提醒。”皇甫玥朝太后重重磕了一头。 太后这才睁眼,视线落在皇甫玥的额头,手指不自觉捏住了佛珠,须臾,她叹口气,肯定地问:“是你父皇吧?” 整个皇宫,目前除了皇上,旁人也不敢跟皇甫玥动手。 “是。”皇甫玥略略转头,避开太后的视线,再说:“是儿臣不对。” “你也是为了那丫头。”太后朝皇甫玥招手:“罢了,你起来吧,等会儿顺便让太医瞧瞧,这伤口很深,可万不能留下疤痕。” “是,皇祖母。”之前在皇上跟贤妃面前的倔强强硬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乖巧顺服,太后看的越发心疼,她摸着皇甫玥苍白的小脸,说:“这几日要好好补补,看看你,都瘦了。” “是。”不管太后说什么,皇甫玥都乖巧地应声。 视线从皇甫玥额上的伤口处转开,太后眼神复杂。 自从进了长秋宫之后,皇甫玥一改之前的疾风劲雨,连呼吸都舒缓许多,他坐在抬头身旁,甚至没朝内室看过一眼。 杨嬷嬷已经在抬头的示意下给皇甫玥端来了易于消化的粥。 “先吃些东西,那丫头恐怕还需要些时间。”太后不容分辩地说。 皇甫玥没拒绝,端起琉璃碗,一口一口,如平常一般,优雅地用着。 吃了粥,又喝了些温水,再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内室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本殿是什么 走出来的是每日专门为太后请脉的张太医,其医术自然了得。 “怎么样了?”太后捻动佛珠的手越来越快,面色却是平静。 皇甫玥身体坐正,却没有开口询问。 “启禀太后,四皇子,龚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修养一段时间便会痊愈,不过——” 张太医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实在是有些重。 “不过什么?”皇甫玥终于没忍住,问。 太后皱眉:“不是说无碍吗?” “太后,四皇子,许是龚小姐受的刺激有些大,又不小心撞了头,这些恐怕都将对她的记忆产生影响。”张太医低垂着脑袋,显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愧疚。 至于龚小姐失忆的真正原因,他又怎敢说出来? 啪—— 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角几上。 张太医噗通一声跪地,“微臣医术不精,求太后恕罪。” “若论医术,整个太医院无人能及你,若是你医术不精,如此,是不是就表示襄儿那丫头自此就好不了了?”太后沉声质问。 “求太后开恩。”张太医不敢直接否认,他只能这么求饶。 收回手,太后重新转动手上的佛珠,问身旁的人:“玥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张太医?” 太后是聪明人,龚泽襄即便再受惊吓,即便碰到了脑袋,失忆的可能性也不大,而张太医又说的如此笃定,这只说明一个问题,再有,皇帝这么轻易地将人放出来,并着人给她传了话,说是等龚泽襄醒来之后让她好自为之。 皇甫崇也算是个明君,但是最大的缺点却是多疑,他年轻时候信奉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能让皇甫崇饶过龚泽襄,龚泽襄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活命。 “皇祖母,此事跟张太医不相干,她到底也不是宫内的人,能救下她一命已经是张太医的仁心仁术了。”张太医听过皇甫玥跟龚泽襄之间的传闻,本以为皇甫玥这次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却没想到皇甫玥能轻飘飘的放过他,一时间,张太医心下唏嘘。 “多谢四皇子。”张太医朝太后跟皇甫玥再次磕头。 “行了。”太后也清楚,这事也怪不到张太医头上,她又道:“张太医,你正好给四皇子处理一下他的伤处。” 伤口有些深,皇甫玥又一直没上药,刚才又碰了水,这会儿伤口再次渗出血来,看的太后一阵心疼。 “微臣遵旨。” 小心处理好皇甫玥额上的伤,张太医收拾药箱,道:“四皇子失血有些多,又连着睡了两日,身体虚弱,最好是再休息几日,微臣这就开一些药,煎来给四皇子服下。” 太后挥手,张太医退下。 等殿内没有旁人,太后才再叹息一声,摸着皇甫玥没有受伤的另一边额头,心疼地说:“你为那丫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既然那丫头身体不会有大碍,接下来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可别再让皇祖母担忧了。” 哪有人生来就是冷的,不过是这么些年环境所致罢了,不然玥儿也不会这么在意襄儿那丫头。思及此,太后对皇甫玥越发的心怜。 “皇祖母,儿臣能不能在长秋宫休息几日?”额上包裹了雪白的棉布条,更显得皇甫玥的脸色苍白如纸。 “哀家知晓你是担心襄儿那丫头。”太后收回手,表情高深。 在皇甫玥以为自己的愿望终究要落空的时候,太后突然笑了起来,她说:“那你就留在这里,最好在那丫头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你。” “皇祖母?”皇甫玥一脸懵懂。 “玥儿可听过雏鸟认母?”太后不答反问。 皇甫玥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皇祖母,她——”皇甫玥直觉要拒绝,可是想到龚家发生的一切,又无法狠下心。 太后打趣道:“怎么?现在玥儿是想退缩了?刚才是谁气喘吁吁跑到哀家这边,不顾自己的身体,只是因为太过担心那丫头?” 苍白的脸上终于带着一丝丝红晕,为避免太后打趣,他快速点头:“孙儿去就是了。” 虽说的勉强,不过心底的轻松也只有皇甫玥自己知道。 到底男女有别,太后让皇甫玥先去旁边殿内休息,龚泽襄这边也派了人专门守着,张太医说过,龚泽襄恐怕得到明日才醒来。 经过一夜休息,太后又看着他吃了不少补品,翌日,皇甫玥精神恢复了很多,来到偏殿的时候,他遣退了旁边伺候的宫女,果真是一个人待坐在龚泽襄的床榻旁。 正用早膳的太后接到宫女的禀告,筷子顿了顿,继而笑道:“罢了,他们年纪都还小,玥儿想呆就让他呆着吧,只是你们都给哀家管好了嘴巴,若是此间的事传了出去,你们该知道哀家的手段。” 龚泽襄是年纪小些,可皇甫玥已经十岁,不好一直呆在小丫头的床榻边。 殿内伺候的众人纷纷跪地,谨遵太后命。 …… 不知道看了这丫头多久,皇甫玥晃了晃酸痛的脖颈,端起旁边的红枣茶,这是太后特意吩咐长秋宫的宫女泡的,说是补血有用。 喝了一小口,皇甫玥咂咂嘴,暗道,这茶水简直难以下咽。 不过太后的心意他不好拒绝,视线落在杯中漂浮的红枣上,皇甫玥眉目敛了起来,而后转向榻上之人身上,低声威胁道:“你若是再不醒来,本殿就用这红枣茶将你灌醒,且日后每日都得喝这红枣茶。” 本也没想着龚泽襄会醒来,皇甫玥收回视线,再喝一口。 嘴里的茶水还未咽下,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问话声:“你是谁?” 咳咳—— 口中的茶水呛进了喉间,皇甫玥一边咳嗽,一边放下杯子,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龚泽襄的脸上。 仔细观察龚泽襄黑白分明的水润双眸,里面没有痛苦,没有笑意,只盛满了好奇。 没听到皇甫玥的回答,龚泽襄歪了歪脑袋,感觉到后脑有些钝痛,她吸了一口气,又问:“我是谁?” 皇甫玥已经顺了气,他思绪翻飞,语气却沉稳:“你是龚泽襄。” 想要皇甫玥解释更多也是难为他。 “你是谁?”龚泽襄没放过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本殿是皇甫玥。” “哦。”龚泽襄似懂非懂地点头,在皇甫玥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过去的时候,再听龚泽襄再问:“本殿是什么?” 咳咳—— 明明茶水已经顺了下去,为何他还有种再继续咳的欲望? “本殿就是——我。”如今的龚泽襄是真正的白纸一张,一句一行都会跟人学,皇甫玥顿时觉得压力很大,他极少跟人交流,更别提教授别人。 龚泽襄恍然大悟。 而后来了一句:“本殿是龚泽襄。” 皇甫玥扶额。 他能拒绝太后这个嘱托吗? 转头看向门口,此刻的皇甫玥无比希望外面能有个宫女过来帮他。 殿门口静谧悄然。 皇甫玥认命地跟龚泽襄解释:“本殿是皇子对自己的称呼,你不是皇家之人,万不可用这个自称。” 即便失去了记忆,龚泽襄本身对外界的感知却没有任何损伤,她察觉出皇甫玥的认真,很乖巧地点头:“我是龚泽襄。” “没错,你是龚泽襄。”这丫头很聪明,皇甫玥连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嘴角卷起的弧度。 不知道缘由,龚泽襄却很清楚,她喜欢眼前这个人,见皇甫玥嘴角的笑意,龚泽襄也自然扬起一抹大大的笑。 过于灿烂的笑容刺的皇甫玥心头有些疼,他收起笑,问:“你,还记得过去的事吗?” 皇甫玥既希望她记得,可龚家的下场又让皇甫玥这个期望变成了犹豫。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郡主道歉 “过去什么事?”龚泽襄好奇地问。 再单纯不过的提问,皇甫玥清楚,一个五岁的孩童,即便再能隐藏也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留。 看来她是真的失忆了。 “没什么事。”皇甫玥没来由的松口气。 龚泽襄身体底子本就不错,修养了几日,已经能再次活蹦乱跳。 在龚泽襄可以下榻的时候,皇甫玥便回到了玉荷殿。 太后下了口谕,任何人不得再提及龚泽襄的身世,违者处死,皇上没有反驳,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那些宫人,虽不明白皇上为何会放过龚泽襄,不过到底也没有人敢触皇上跟太后的霉头,一时间,龚泽襄出现在皇宫中自然却又透着古怪。 离龚泽襄醒来已经是七日之后,这一日,大长公主跟太后递了帖子。 太后将帖子仍在一旁,冷声说:“玥儿已经出事这么些天,才要进宫来打探虚实,怎么?她还真以为哀家跟这后宫的其他人一般这么好糊弄?皇帝说是小襄儿推倒了玥儿,但是我长秋宫谁不知道事实的真相?” 杨嬷嬷一边替太后捶背,一边轻声说:“太后您息怒,这毕竟是陛下的金口玉言。” 皇上说谁推了四皇子,便是谁推的四皇子。 大长公主即便有心,也不敢跟皇上作对,来跟四皇子道歉。 “哼——”太后嘲讽一笑,“不过都是说说罢了,她要是真有那份心,哪怕是用看望玥儿的名义,也该早些过来看看。” 杨嬷嬷不说话了。 “罢了,过来就过来吧。”太后重新扫了一眼那帖子,说。 翌日,大长公主早早地领着文婧郡主过来拜见太后。 长秋宫内,除了太后并杨嬷嬷,以及几个宫人,并无他人,大长公主领着女儿先跟太后请安。 太后给两人赐了座。 整个过程,文婧郡主没有再跟之前一样,故意说些俏皮的话,而是老实地呆在大战公主的身后,连行礼都是难得有一派大家闺秀的味道。 原本太后对文婧郡主真的算得上是喜爱,可是自打知晓她推了玥儿,竟还跑了之后,对文婧郡主的印象可谓一落千丈,毕竟外孙哪里记得上亲孙。 “今儿怎么有空想要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太后弹了弹自己的指甲,语气有些冷淡。 大长公主尴尬地笑了笑,说:“母后真是折煞儿臣了,儿臣这是许久未见着母后,也没跟母后请安,心里想得慌呢。” “这些话有外人在说说也就算了,这会儿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讲那些虚的,说吧,此次过来的目的是何?”太后的气显然还没有消。 大长公主脸色一变,拉着文婧郡主再跪到太后面前,大长公主一脸的自责,索性干脆说:“母后,儿臣有罪,是儿臣没有教好文婧,让文婧犯了那么大的错,还望母后能看在儿臣份上,饶恕文婧这一次。” “你这什么话?文婧能犯什么错?”太后故作不知地反问。 大长公主苦笑一声,“母后,几日前文婧做的事儿臣已经知晓,儿臣知道文婧这次简直罪无可恕,可她到底是儿臣唯一的孩子,若是没了她,儿臣也是没得活路了。” “你这是在威胁哀家?”太后睨了一眼大长公主,问。 “儿臣不敢。”大长公主一脸惊恐。 文婧郡主见此,才终于害怕,以往她总来皇宫,每次拜见太后的时候,太后总笑脸以对,这让文婧郡主以为太后只是个和蔼的老人,可刚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让母亲如此低声下气,文婧才知道原来太后也可以是很严苛的,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女子。 “皇祖母,靖儿知错,求皇祖母饶靖儿一命。”文婧郡主试图用以往的表情来逗乐太后。 岂料,这次太后根本不接茬,她哼了一声,“是不是哀家的玥儿当日就这么去了,你道个歉,哀家就得原谅?” 话落,太后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她这不是在咒自己的孙子。 “靖儿该死!靖儿该死!”文婧郡主这次真的怕了,她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很快,文婧郡主额头青紫一片。 一旁的大长公主看着满心的疼,可是她不能吱声。 文婧郡主一边磕头一边哽咽,她发丝散乱,看着也是可怜。 “罢了,好在玥儿没事,你也不比要死要活的。”太后摆手,见文婧郡主太后,她才说:“靖儿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别再追着你玥哥哥跑了,他经不起你们的这些人折腾了。” 以往还觉得这两个孩子两小无猜,可经过这件事,太后算是看清了,文婧这丫头冲动,却又没担当,只凭自己的喜好做事,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样的丫头根本不适合玥儿。 以她活了这么久的眼光来看,最适合玥儿的也就是那个小襄儿了。 想到那两个每每呆在一起能一天的孩子,太后眼底泄露出点点笑意,她问身后的人:“杨嬷嬷,四皇子呢?” “回太后,四皇子应当是去了御花园。” 闻言,太后忽而噗嗤一笑。 杨嬷嬷大约也想到了前几日的情景,跟着轻笑一声。 虽是少女心萌动,却也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耳中传来四皇子三个字时,文婧郡主还是本能地看向太后,以期太后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就好好坐着吧。”太后怎能不知道她一个十岁小丫头的心思,她毫不留情地拒绝文婧郡主的奢望。 文婧郡主顿时满脸羞愧。 太后既让她坐下,也就是不打算再追究她之前的错,大长公主暗暗松口气,朝文婧郡主使了个颜色。 “谢皇祖母。”文婧郡主适时地开口。 太后没有再做声。 之后三人又聊了几句,见太后一直怏怏的,大长公主跟文婧郡主也没敢再多呆,跟太后告了罪,得了允许后,便双双离开长秋宫。 等正殿内只剩下太后跟杨嬷嬷时,太后叹口气,“到底是老了,不愿再看那些哭丧的脸,想想吧,还是玥儿跟小襄儿比较让人喜欢,杨嬷嬷,走,跟哀家去看看那两孩子到底在御花园又玩些什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实验 被太后惦记的两小只此刻正剑拔弩张着。 皇甫玥挥手,示意周围的宫人太监离开。 跟在龚泽襄身边的长秋宫红衣宫女阿娆有些为难,她跟玉荷殿伺候皇甫玥的小太监相视一眼,齐齐跪地。 阿娆道:“四皇子,自打出了之前的事,太后便吩咐,以后四皇子跟龚小姐身边必须要跟着人伺候。” 四皇子脸色有些冷。 阿娆胆战心惊,却仍旧勉强开口:“四皇子,太后也是担心您跟龚小姐,还望殿下恕罪。” 自小到大都这么被紧紧盯着,以往是不在意,可现下他还有紧要的事要做,而他要做的事是万不能被人知晓,哪怕是最疼爱他的太后。 然,四皇子又清楚,他不能明着反驳太后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皇甫玥扫了地上两人一眼,说:“本殿知道你们的指责,但是你们该知晓,本殿也可以随时让你们脑袋落地。” 毫无意外地,两人齐齐一抖。 “是以,你们可以稍微退后,只别让本殿看到,但是本殿若是有事要唤你们,你们也可以听得见。”皇甫玥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阿娆跟那小太监清楚,这已经是四皇子最大的让步了。 若不想即刻被处死,他们只能听从皇甫玥的建议,阿娆暗暗苦笑,回道:“奴婢遵命,奴婢们只盼着四皇子能小心自己的身子。” 上次是太后娘娘开恩,他们得以活命,太后说过了,没有下一次。 等一众宫女太监离开之后,四皇子又朝空无一人的身后沉声命令:“本殿不希望周围有任何一个——活物!” 无人应答。 皇甫玥嘲讽地勾着唇角:“你们猜,若本殿跟父皇要了你们,父皇会不会同意?” 一阵呼吸波动。 隐藏在暗处的人很清楚,皇上让他们监视四皇子,若四皇子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那他们必死无疑。 “本殿给你们个机会,离开,或者本殿现在就去面见父皇。”皇甫玥沉声说。 他已经厌恶了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是到了此刻,皇甫玥第一次认识到权利跟力量的重要。 没人不怕死,这几个人本没将这位四皇子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不过十岁的皇子竟如此的敏锐。 “本殿的耐性有限。”皇甫玥声音越发的冷凝。 终于,在他身后一阵风吹过。 须臾,周围再无动静。 如此,这一方天地便只剩下他跟龚泽襄。 皇甫玥看着正朝嘴里塞着花瓣的龚泽襄,眉头微皱,他手指轻微的颤动,最终,还是扬起一抹笑,朝龚泽襄喊道:“襄儿,你过来。” 自打醒来第一眼见的是皇甫玥,在龚泽襄心里,皇甫玥的位置便是排第一的。 闻言,龚泽襄将最后几片月季花瓣放入口中,小步走过来,含糊地喊:“玥哥哥。” 这是太后教她这么喊的。 跟这双纯净的眸子对视,皇甫玥有一种即将做错事的无所遁形之感,他转开脸,说:“把手给我。” 龚泽襄乖巧地将手伸了出去。 抓的太欢,手上沾满了花汁跟草汁,皇甫玥狠了狠心,指尖在龚泽襄的手指上划过。 “玥哥哥?”龚泽襄觉得有些疼,却没有叫出来,只是不解地看着皇甫玥。 “襄儿。”皇甫玥捏着龚泽襄受伤的手指,将已经冒出来的血珠子送到龚泽襄的眼前,用诱哄的声音说:“你看看这个。” 龚泽襄听话地看过去。 血色刺激的龚泽襄瞳孔一缩。 皇甫玥紧盯着龚泽襄,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在龚泽襄眼底变了颜色时,他心下有些失望,刚要抬手,像上次一样,让这丫头晕过去,这时,龚泽襄抬头,眼底还带着隐隐的红,却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龚泽襄问:“玥哥哥,我想喝。” “你,可有其他感觉?”皇甫玥再将那滴血凑近了,略微急切地问。 龚泽襄并不明白皇甫玥的话,她舔了舔唇,只说:“渴。” 皇甫玥并没同意,他再将龚泽襄的手指拿远,而后在龚泽襄的瞪视下,将那滴血擦掉。 “玥哥哥坏!”龚泽襄鼓着嘴巴控诉。 即便这样,龚泽襄仍旧是有意识的。 想通这一点,皇甫玥笑了出来。 或许他该感谢父皇。 若是未失忆之前的龚泽襄呆在皇宫内,恐怕不用多久就会被发觉,完全失控的丫头定会被皇上处死。 如今的龚泽襄即便对血液有渴望,可起码不会失控,到时他再好好教教这丫头,应该不会被发觉。 至于具体怎样做,皇甫玥双眸一闪,再后退一步。 在龚泽襄的好奇视线下,他举起自己的胳膊,露出白嫩嫩的皮肤,而后再伸手,将胳膊划破一道,当血液流出更多时,皇甫玥轻声说:“襄儿,你唤我爹爹,便给你喝。” “玥哥哥不是爹爹。”已经有人教过她各种称呼了,龚泽襄反驳。 将胳膊朝龚泽襄眼前亮了一下,皇甫玥重复道:“叫爹爹,便给你喝,否则——” 说着,皇甫玥已经准备伸手,将胳膊上的血线擦去。 “爹爹!”龚泽襄情急,直接唤出口。 这一声清脆,穿透力极强,惊得正往这边赶的太后脚下一个趔趄,幸得旁边的杨嬷嬷扶着,才免于摔倒。 “前面发生了何事?”太后一眼便看到前方聚集了一群太监宫女,厉声问:“四皇子跟龚小姐呢?” 以阿娆为首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奴婢该死!求娘娘恕罪!” “哀家看你们的确该死!”太后怒了,这些奴才是真不把她的话当话了。 众人又一阵求饶。 “皇祖母。”就在太后欲发落这些人的时候,皇甫玥牵着龚泽襄的手出了御花园,“是孙儿让他们在外头守着的。” 见两人安然无恙,太后才松口气,随即想到这些阴奉阳违的奴才,又怒从中来,她冷声说:“来人,将这些奴才全部拉下去,各打十板。” “皇祖母——” 皇甫玥还想开口,却被太后打断,“玥儿,哀家不仅要罚他们,还要罚你,你已经不小了,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体,哀家不想看到前几日发生的一幕。” 面对太后的拳拳爱护之心,皇甫玥心暖意倍增,他领着龚泽襄跪下,说:“孙儿愿接受皇祖母的惩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太后所谓的惩罚就是四皇子禁足一月。 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法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杨嬷嬷见四皇子蔫头耷脑的离开,忍着笑,劝:“娘娘,四皇子向来是个听话的,想必这次之后会好很多。” 太后脸色仍旧不太好,“但愿如此。” 之后皇甫玥果然好几日没有再出玉荷殿。 近段时间皇甫玥每每都会来陪着太后跟龚泽襄,这连着几日不见了,虽然嘴上不提,心底到底还是惦念着皇甫玥的。 伺候了太后好几十年的杨嬷嬷自然知道太后的心思,不过介于那惩罚的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也不好再反悔。 皇甫玥已经被禁足了五日,第六日,太后一早便觉得有些头疼,不想用早膳,杨嬷嬷有些着急,便说:“太后,不如让襄儿小姐陪陪您吧?” 太后闭着双眼,身后的宫女正替她揉着太阳穴,闻言,她睁开眼,叹口气,说:“也罢,让那小丫头过来跟哀家说说话。” 太后禁了皇甫玥的足,确没禁龚泽襄的足,这几日太后见不着皇甫玥,龚泽襄却没事就朝玉荷殿跑,每次回来都带足了吃的玩的,而后跟太后讲她跟皇甫玥在玉荷殿做了些什么。 除了皇甫玥过来请安的时候龚泽襄会跟太后一起用早膳,平常她都会在自己的偏殿自己用膳。 少顷,龚泽襄跟在阿娆身后,进来长秋宫正殿,跟太后请安之后,龚泽襄上前,见太后神色不太好,担忧地问:“太后,您不舒服?让襄儿帮您揉揉。” 小小的年纪,却心中怀着仁慈,太后心情好了些,连头晕的症状都没先前那么严重,她招呼龚泽襄在一旁坐下,杨嬷嬷亲自给龚泽襄盛了鱼片粥,杨嬷嬷笑道:“龚小姐,尝尝这个粥,是厨房熬了许久的。” “谢谢嬷嬷。”龚泽襄月牙般眸子眨呀眨,道谢说。 龚泽襄也是有些饿了,不过仍旧没有动手,她眼巴巴看着太后。 水润的双眸带着渴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纯粹的希冀,太后心情越发好了,她扑哧一声笑开,端着自己跟前的粥,说道:“好,哀家先吃。” “嗯。”闻言,龚泽襄重重点了点头。 等太后吃了两口之后,龚泽襄才开始大口吃自己那碗。 太后本没甚胃口,但是看到龚泽襄吃的正香,她也觉得胃口上来了些,竟然也不知不觉将整碗粥都吃了下去。 一旁的杨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 早膳之后,太后由杨嬷嬷扶着出去走走,消消食,在离开殿内的时候,太后转头,说:“小襄儿,今日的粥不错,你若是要去玉荷殿,就给你玥哥哥带一碗过去,让他也尝尝。” 龚泽襄乖巧地应了一声。 阿娆很快收拾好了一个食盒,跟在龚泽襄身后,一路朝玉荷殿而去。 皇甫玥跟往日一样,等着龚泽襄过来。 已经快要午时,竟还不见人影,他便派身边的小太监去长秋宫打听一番。 皇甫玥担心太后生气,再不允许龚泽襄过来。 频频往外瞧,等终于看到气喘吁吁的小太监之后,皇甫玥起身,迎上前,问:“见到襄儿没?” 小太监摇头,神情也是焦急,“回殿下,长秋宫的宫人跟奴才说襄儿小姐一早便过来了。” “一早?”皇甫玥脸色骤变,他顾不得太后的禁足令,大步朝外走。 ------题外话------ 电脑出了点问题,今天只能少更点了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寻找龚泽襄 与此同时,长秋宫的太后也知晓了此事。 “快,快派人出去找找,尤其是要去御花园看看。”太后清楚,龚泽襄虽年纪小却不贪玩,尤其是答应了她或者是皇甫玥的事,从不会食言。 太后派的人跟皇甫玥在御花园相遇。 “找到人没?”皇甫玥稳不住急速的心跳,沉声问。 长秋宫的总管太监胡公公白净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他摇头,“回殿下,奴才们并未找到襄儿小姐。” “你们去那边。”皇甫玥指着抄手游廊的另一侧,说。 胡公公扬着佛尘,领着一圈人离开。 站在御花园出口,皇甫玥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转向满目鲜艳的花园,而后抬脚,大步朝里走。 正是午时,阳光有些大,以往热闹的御花园此刻一片静寂,花草丛中时不时会有虫鸟鸣叫声传出,一切显得平静祥和。 身处在这皇宫之中,皇甫玥比谁都清楚,这看似仙境一般的皇宫其实有多肮脏,他从没像现在这般后悔过,明知道前朝后宫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怎能毫无顾忌地对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如此刮目相看? 如今的龚泽襄不过是个孤儿,而他也只是一个仗着皇上宠爱的皇子罢了,说起来,他们的生死也不过在皇上一念之间,他还好,起码是皇甫崇的血脉,而龚泽襄又有什么依仗? 他吗? “襄儿?”皇甫玥低声喊。 回应他的是花朵随风摇曳的哗啦声。 越往里走,心越往下沉,皇甫玥再喊:“襄儿,你再唤我一声爹爹。” 这是他跟龚泽襄的玩笑,当时在御花园约定了,无人的时候龚泽襄必须唤他爹爹,有人在旁则唤玥哥哥。 每每襄儿唤他爹爹的时候,皇甫玥总忍不住将人搂在怀中,心软成一片。 依旧无人应答他。 皇甫玥脸色越来越阴沉。 眼看着快要寻找遍了御花园,还是不见龚泽襄的踪迹,皇甫玥眼圈泛红,小兽一般凶狠地瞪着周围。 “襄儿,你出来——”喊的太久,又加之太过紧张,皇甫玥嗓音暗哑。 “殿下——”在皇甫玥即将绝望之际,一道微弱的呼唤声传入他耳中。 猛然定住脚,皇甫玥视线朝四下搜索。 这里已经是御花园的尽头,精致不如入口跟中央那般美丽,这里更多的是草木,还有皇上新宠爱的一位婕妤栽种的小片桃树林。 “谁?”皇甫玥耳朵微动,他屏住呼吸,问。 “殿下——”还是那道声音,似乎更微弱了,“奴婢在这里。” 风吹来了那女子的声音,左后方的草丛一种松动。 皇甫玥整个人如敏捷的小豹子一般窜了进去,嘴里一边喊着:“襄儿?” 然,当他拨开草丛,目之所及的一幕刺激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阿娆身下的黄土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阿娆腹部中了致命一击,她仰躺在地上,气息已经微不可查。 皇甫玥手抖动的厉害,他顿下,凑近阿娆,问:“襄儿呢?” 这一声问话让阿娆清醒了片刻,她睁开眼,声音很低,“襄,襄儿小姐被,被人刺杀。” 刺啦—— 皇甫玥无意识地将手边的一撮青草拔了出来。 “她——”皇甫玥吞了吞口水,问:“在哪?” 阿娆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她瘫在地上的手动了动,指着一个方向,来不及开口,眼睛再次闭上。 闭了闭眼,等适应了眼前的血色,皇甫玥起身,顺着阿娆指着的方向一步步朝前走。 前方便是桃树林,这会儿桃花已落尽,满树点缀着还未成熟的桃子,踩在满地的桃花瓣上,带出一阵咯吱咯吱声。 皇甫玥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致,自打见了阿娆的模样后,他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一眼望去,阿娆所指的桃树林里并没有龚泽襄的身影。 仍旧一步步朝前走。 皇甫玥的眼波停顿在前方某一处。 那是为了方便浇灌桃树林,皇上特意命人挖的一口井,但不知是否估计错误,这井中并未出水,便荒废了。 曾经听过的无数个事故一幕幕在皇甫玥脑中闪过,而这次故事的主角不是那些后宫嫔妃或者宫人,而是一张稚嫩到让人心疼的小脸。 快要到井边,皇甫玥心下突然有些胆怯,他停下脚步,心脏微微的颤动。 先观察四周,因为栽有桃树的关系,除了满地的,那位婕妤不让人扫走的桃花瓣外,周围并无花草,整个桃林一目了然。 周围空无一人。 淡淡的桃花香萦绕在鼻尖。 这在皇甫玥看来确实死亡的味道,他心里清楚,自己晚一刻发现龚泽襄,龚泽襄便危险一分。 不管他的意愿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做的就是早些找到那小丫头,或者她还有生还的机会。 “襄儿——”皇甫玥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依旧无人回答。 皇甫玥忽然一拳头砸在一旁的桃树上,而后大跨步朝那枯井走去。 心中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事到临头,他又想着或许事情并没有自己预测的那么糟糕。 皇甫玥靠近枯井,终究还是低头朝下看去。 这井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皇甫玥放声朝井中喊了一句:“襄儿?” 皇甫玥的回声在深井中不停地回荡。 这种感觉让皇甫玥毛骨悚然。 “龚泽襄!”皇甫玥声音越发大了。 “殿下?”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试探着问。 皇甫玥先是一喜,待看清来人时又一阵失望,来人是找过一圈的胡公公,胡公公领着人过来,“殿下,您找到龚小姐了?” 胡公公的语气告诉皇甫玥,他们刚才也是一无所获。 皇甫玥心底最后那点希望也破灭。 他哑着嗓子吩咐人,“有没有办法让本殿下去?” 皇甫玥再将视线放在井下。 胡公公一惊,他领着众人噗通跪地,“殿下,您可不能下去。” 这是要人命的事! 皇甫玥看也未看这边一眼,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枯井中,见此,胡公公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一个会武功的小太监会意,悄然离开。 胡公公仍旧苦口婆心地劝,“殿下,您若是想知道下面有什么,可以让奴才们下去,您千金之躯,还请殿下珍重。” 作为长秋宫的太监总管,胡公公还是有些分量的,皇甫玥也不至于不给他面子,是以,皇甫玥并未发怒,只是声音刻板,“这满宫内,襄儿最喜欢的便是本殿,她现在出事,本殿自然要第一时间见到她。” 皇甫玥似乎已经确定龚泽襄便是在这枯井当中。 胡公公简直想哭了,他又磕了一头,道,“殿下,襄儿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是跑哪个角落里玩去了,过一会儿就会自己出来,若襄儿小姐见您这般伤害自己,想必她也会自责的。” 并未将胡公公的话听进去,皇甫玥双手撑着井边,整个往上跃去。 旁边一阵惊呼。 “玥儿,你给哀家停住!”千钧一发之际,太后白着一张脸出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龚泽襄消失 太后拂开杨嬷嬷的搀扶,脚步不稳地走过来。 她站在皇甫玥几步之遥的地方,满心焦急,太后双目含泪,身体像是禁受不住打击一般不停地轻颤,嘴唇跟着哆嗦起来,太后颤抖地问:“玥儿,你,你若是有事,你让哀家怎么办?你这也是让哀家跟着你一起去死吗?” 太后问的声嘶力竭。 她身后的宫人纷纷跪地,惊惧地频频磕头。 一个最贴心的孙儿,又是她寄予厚望的,于公于私,太后不可能让皇甫玥出事。 要说演技,这个能做到最尊贵位置的女人用起来自然是如火纯情,太后很清楚,只有触动皇甫玥的心底那根名为亲情的弦,皇甫玥才可能因为她放弃跳下去。 太后心下着急之余,第一次对龚泽襄心生一些不满,龚泽襄能碰触到皇甫玥固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若皇甫玥已经将龚泽襄看的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这对皇甫玥却不是好事。 如今龚家已被灭,萧家离破败也不远了,皇甫崇的决定她无能为力,所以,若将来要想复兴萧家,皇甫玥是最好的皇帝人选。 作为未来的帝王,宠一个女子可以,却是万万不能爱上一个女子,若让皇甫玥对龚泽襄这么在意下去,等两人年纪大些,相互喜欢上是必然的。 她绝不允许。 “玥儿,你若是跳下去,哀家也会跟着跳的。”太后再强调一句。 皇甫玥一脸为难,“皇祖母,孙儿不是想不开,只是想下去看看襄儿是否在下面。” “那也不行,你可知下井有多深?这么下去你焉有命在?”太后气急败坏,“简直就是胡闹。” “胡公公,你去,小心将四皇子扶下来。”太后吩咐外胡公公,又对皇甫玥说,“玥儿,若是想下去看,你大可不必以身犯险,派他们下去即可,他们的身手可比你好的多,下去还要快些。” 正是这句话说服了皇甫玥。 待胡公公走到跟前,小心翼翼伸出手,讨好地笑道:“四皇子,老奴扶您下来吧。” 在太后,及她身后众宫人的瞩目下,皇甫玥缓缓朝胡公公伸出手。 众人高提的心终是缓缓落下。 等双脚落了地,皇甫玥不停歇地朝太后走去,走到太后跟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对不起,皇祖母,孙儿让你担心了。” 太后松口气之余,满心的怒火腾腾的升起,她手握成拳,直朝皇甫玥的背捶去,“你这是要吓死哀家吗?你这个欠揍的臭小子。” 皇甫玥紧抿着嘴,眼底并无类似疼痛的表情。 等太后心头那点怒火终于散去后,皇甫玥这才抬头,跟太后说,“还请皇祖母派一个身手最好的下去看看。” 要论武功修为,恐怕他身边的远不如保护太后的人。 哎—— 太后叹口气,“也罢。” 话落,太后唤了一句杨公公。 杨公公会意地用浮尘指着人群中一个小太监。 若皇甫玥有意识,他便会发觉这个小太监是那个悄悄离开的。 腰上系着绳子,绳子另一头被几个人拽着,那小太监跳上井边,得了胡公公的同意,利落地跃了下去。 皇甫玥祈求地看着太后。 “起来吧。”太后虚扶了一把皇甫玥,无奈地说,“去看看。” “是。”皇甫玥利落起身,搀扶着太后朝井边走去。 井底一片昏暗,距离又远,胡公公看不清下面的情形,在太后跟四皇子想要靠近时,胡公公笑道,“太后,殿下,这里危险,让奴才在这边等着便可。” 太后停下脚步,不打算上前,扶着她的皇甫玥即便有心想要看看,也不好扔下太后自己去。 好在那个小太监并未让众人等太久,上方几个拉扯绳子的人感觉到绳索轻微晃动,这是告诉他们,可以朝上拉了。 少顷,那个小太监浑身脏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样?”皇甫玥焦急地问。 “回殿下,下面并无襄儿小姐。”那小太监随即将手中的东西双手递了过去,“奴才在下面发现了这个。” 虽很想马上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可太后并未发话,皇甫玥还是站在原地。 “去吧。”拍拍皇甫玥的手,太后也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那龚泽襄到底也是她曾经出手相助过的,心里难免还是担忧。 那是一张牛皮纸,牛皮纸被小太监用自己的衣裳擦干净。 接过牛皮纸,皇甫玥迫不及待地打开。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大字:老朽见这小丫头着实喜欢,这就带走了,至于生死与否,且看天意。 牛皮纸落地,皇甫玥心一瞬间疼的厉害,也空的厉害。 那丫头就这么不见了? 那他怎么办? 他是龚泽襄的爹爹,也是龚泽襄的玥哥哥,没有他看着,那丫头会不会被发现身体的异样?那丫头再吃不到御膳房的各种点心怎么办? 各种问题蜂拥而至,皇甫玥扶着脑袋,脸色苍白,再忍不住,踉跄后退一步。 “玥儿!”太后伸手,扶住皇甫玥。 她示意了胡公公一眼。 胡公公小心地接过牛皮纸,在太后面前展开,太后扫了一眼牛皮纸,又是一声长叹。随即,又是满脸的怒意,“何人竟然可以在皇宫内来去自如?” 皇宫住的都是最尊贵的人,若随意进来这人不是带走龚泽襄,而是想要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命,岂不是也易如反掌? 胡公公也是一凛。 他快速退下去,离开的方向是奉宁殿。 皇甫玥听不到太后的话,甚至可以说他现在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整个人苍白呆滞,看着太后一阵心疼。 “玥儿,你别吓着哀家呀。”太后晃了晃皇甫玥的胳膊,急问。 皇甫玥没有回答。 “玥儿,你可知道,你越是这般,越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襄儿,以及那个对襄儿下手的人。”没办法,太后只好再拿龚泽襄刺激皇甫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太后重出江湖 此时此刻,也只有龚泽襄,以及有关龚泽襄的事才能吸引皇甫玥的注意。 “来人,传本殿的话,将今日辰时到午时所有经过,以及进过御花园的宫女太监统统带到本殿面前。”这是皇甫玥第一次在太后在场的时候越过太后,直接朝宫人下命令。 太后了解皇甫玥的心情,也没跟他计较,甚至对胡公公说,“你跟他们一起去,就说这也是哀家的懿旨。” 胡公公领了命,刚要离开,皇甫玥突然又说,“还有,麻烦胡公公记一下今日经过御花园的嫔妃们。” 倒还算皇甫玥清醒,并没有让人直接闯入后宫嫔妃的住处。 “这——”那些可都是皇上的后妃,可不是他一个太监说打听就能打听的。 见胡公公犹豫,皇甫玥干脆跪在太后面前,恳切地说:“求皇祖母成全。” “罢了,哀家也不是第一次为你如此破例了。”太后的意思就是同意皇甫玥的话了。 若用皇甫玥的命令去打听后宫嫔妃的去向确是不妥,可是若这个人换做是太后,太后巡查,理所当然,那些嫔妃即便知道也无话可说。 “多谢皇祖母。”皇甫玥是真的感动了,莫说太后不止他一个孙子,没必要一而再地为他惊扰整个后宫,便是普通人家的祖母,也不一定能为孙子做到这种程度。 “傻玥儿,快些起来,此事哀家也势必要弄清楚的。”太后拍拍皇甫玥的脑袋,示意他起身。 待皇甫玥起身之后,太后心疼地看着他的脸色,说道:“玥儿,听皇祖母的话,现在回去休息,哀家替你审了那些宫女太监。” 皇甫玥本欲再说什么,可太后的表情却不容置疑,而且这种事情他太后定是比他在行,不忍再拒绝太后,皇甫玥只好说:“是,皇祖母。” 等皇甫玥领着伺候他的几名太监宫女离开后,太后仍旧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莫测。 周围宫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过了片刻,太后才在杨嬷嬷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她又回头,看着那口枯井,不悦地说,“即刻让人将这枯井给哀家平了。” 自打皇上册封了皇后之后,太后便逐渐将宫务交给了皇后,自己则呆在长秋宫,极少管理插手后宫的事,现如今,因为皇甫玥,她已经插了手。 或者说,自打收留龚泽襄之后,她也算是又沾染上了后宫这些俗务,既然已经沾了手,那就让她彻底地将这后宫清理一遍。 太后清楚,皇后虽也算是个能干的,可太过在意皇上的感受,做任何事都不敢触及皇上的兴头,就比如这片桃树林,还有那口枯井。 御花园辟出一小片来种桃树林,这本来就有些可笑,更可笑的是,皇后竟对这口已经无用的枯井竟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以往她总呆在长秋宫,对这些不在意,如今既然打算出来,那么,这以后的桩桩件件,少不得要跟皇后提一下。 “娘娘,你这样会不会引起陛下跟皇后的不满?”身后的宫女太监离的远了些,杨嬷嬷这才小声问。 “哀家这些举动都被皇帝看在眼里呢,即便哀家什么都不做,也不见得他有多高兴。”所以,索性还不如重新掌控后宫。 掌控了后宫,这或许会对将来的萧家有用。 “娘娘,您为了四皇子要重新站在后宫这片纷争不断之处,您觉得值得吗?”虽觉得这是大不敬的话,杨嬷嬷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去天牢 “玥儿他呀,是个可造之材。”良久,太后才感叹一句,她不停转着手中的佛珠,又说:“本来哀家觉得自己也算是看透了这世间之事,却没想到,在哀家迟暮之年,竟然真让哀家见到了一种人。” 杨嬷嬷显然不同意太后的话,她打趣道:“若太后您算得上迟暮之年,那奴婢可就活不了几日了,所以呀,太后您还年轻着呢。” 笑完之后,杨嬷嬷又接着太后的话问:“不知太后说的一种人是哪种人?” 伺候太后这么些年,主仆俩默契十足,杨嬷嬷这是知道太后想说而已,她才如此接着问。 “一种深情却又绝情之人。”太后摇摇头,回道。 杨嬷嬷细细琢磨太后的话,忽而恍然地问,“您指的是四皇子?” “可不是吗?”太后叹息一声,“本来哀家还觉得这孩子太后冷情,这样对他——以后不利,经过龚泽襄这件事,哀家算是看清楚了,对不被他所喜的人,他可以绝情至深,然,若被他放在了心上,却又是何等的幸事!” “是个难得情深的孩子呀!”太后说。 杨嬷嬷默然,知道这会儿不是她可以插嘴的,此刻的她只需要听。 果然,太后很快又说,“不过到底是襄儿那丫头福薄,撑不起玥儿这一往情深。” 杨嬷嬷低眉顺眼地听着,耳闻太后如是说着,心下一惊,她头垂的越发低了。 太后她,似乎并未因为龚泽襄的失踪而难过。 恐怕最多的也就是怅然。 她是奴仆,没有质疑的资格,杨嬷嬷只含笑点头。 抒发完自己的心情,太后挺直了腰背,通身一股浑然天生的尊贵四散,她胳膊一挥,庄严地说:“回宫。” 曾经的一国之母气势全开。 杨嬷嬷也抬头挺胸,端着太后身边红人的架势,一行人朝长秋宫而去。 …… 这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刻意保密,在皇甫玥还未回到玉荷殿的时候,皇上已经听到了禀告。 搁下御笔,皇甫崇眯着眼,沉声说,“他想查就让他查,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 是时候给这小子一些教训了。 十年时间,他已经没多少耐性了。 旁边的小太监脸几乎要贴近地面,皇甫崇大手一挥,“下去,将他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地都要跟朕禀报。” “奴才遵命。”小太监回道。 “下去吧。” 膝行了几步,直到离皇甫崇远一些,小太监才敢起身,垂着脑袋,轻脚离开。 这小太监从骨子里发出的卑懦让皇甫崇很满意,等小太监出去之后,皇甫玥才冷笑一声,重新拿过笔,在摊开的奏折上划了一个红圈,而后将奏折扔到一边。 想了想,皇甫崇起身,快步朝外走。 “去天牢。” 守在外头的太监副总管先是跟身边的小太监嘱咐了一句,而后自己匆忙跟上。 不多会儿,宫内侍卫统领张超赶了上来。 也没责怪副总管多事,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命很珍贵。 皇甫崇这次是心血来潮,守宫门的侍卫纷纷惊恐下跪,等明黄衣袍离开之后,这些守门侍卫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各自眼中尽是疑惑。 天牢乃整个京都监狱之最,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极少有人能在进了天牢之后还能完好出来的。 不到半个时辰,皇甫崇已经到了天牢门口。 “皇上万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铁口神算 天牢自外而内关着越来越重要的罪犯。 皇甫崇直接领着人来到最深处一间,他双手背于身后,进门之前吩咐张超直接在门口守着便成。 确定里面的人已经废了,对皇甫崇不会有任何危险,张超朝手下打了一个手势,分别站在房门两旁。 没错,这是一间石头房子,纵观整个天牢,房中有房的也就这一间了,无人知晓里面的人真实身份,但是张超却知道皇上很在意里面的人。 石头房内,地上的人形销骨立,蜡黄的脸上满是皱纹,让人看不清他本身的相貌,这人躺在角落的干草上,干枯的手抓着草,时不时抽动一下。 若不是小幅度动作的手,无人相信这还是一个活人。 皇甫崇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犹如在看一滩再低贱不过的烂泥。 “你看到没,朕还活的好好的。”顿了半晌,皇甫崇终于开口。 听到此话,地上之人并无任何反应。 “还还能想起当年自己是何等的风光吗?”皇甫崇嘲讽地提醒,而后又冷下了声音,“什么狗屁预言,也只有他被你迷惑住了,朕是天子,奉天而行,是这天下至尊之人,无人可以预测朕的将来,至于你口中的那个会将朕斩落于龙椅的孩子,此刻被朕掐在手心,朕要他生,他便生,朕要他死,他便死,之所以没有杀了他,还有你,朕便是要让你们看清楚,这是朕的天下,永远都是!” 皇甫崇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地上的人终于有些反应,他费力地睁开眼,望着一脸尊贵狂放的皇甫崇,复又闭上眼。 “皇上,世事难料。”这人终究还是开了口。 可张口便触了皇甫崇的霉头,皇甫崇眉目拧紧,没人愿意听到别人对自己将来不好的预言,或者可以说是诅咒。 皇甫崇向来狂妄,他冷笑了一声,“的确世事难料,想当年,人人都称你铁口神算,你可曾算过自己会有今日?那个人如此厚待你,在他弥留之际,曾那样的嘱托你,你竟然拒绝,那个人可曾想到自己会被最亲近之人背叛?” 皇甫崇的话似乎戳中了地上之人心底的痛处,他身体抽搐的厉害,嘶哑的嗓音在石室内荡悠悠。 “陛下,这都是天意。” “何为天意?”这人预言般的话让皇甫崇越发的不悦,他说:“朕的意思就是天意。” “今日朕仍旧不会杀了你,朕要让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下场。”皇甫崇冷声说。 那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听到这话,艰难一笑,“陛下,天地浩瀚,又岂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被三番四次的反驳,皇甫崇再忍不住,上前,一脚将干草上的人踹到了潮湿的地面。 咯吱一声。 那人骨头断裂的声音尤为刺耳。 丝毫没有对这人的怜悯,皇甫崇冷哼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朕一定会让你知道,朕可以撼天动地!” 话落,人已经离开。 走到门口,对外面的守卫吩咐,“不要让他死了,朕要让他长长久久的活着。” 活着看他皇甫崇是如何逆天改命。 “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杀人 皇甫玥在玉荷殿整整呆了三日,这三日他并未着急着派人去长秋宫询问情况。 直到第四日,长秋宫的胡公公亲自过来相请。 跟在胡公公身后,皇甫玥腰背挺直,目光沉冷,若仔细看去,便会发觉皇甫玥嘴角甚至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这种笑却不能让人觉得温暖,而是从内而外的让人心颤。 走在前头的胡公公不止一次的悄然回头,心中暗暗诧异,不自觉捏紧手中的佛尘。 今日的长秋宫要比往日更加安静,宫人也知道今日会有一番动荡,各个缩着脖子,小心做事,生怕不小心会触怒主子,带来杀身之祸。 站在正殿外,听到传召,皇甫玥理了理锦袍,大步朝里跨去。 暗灰的锦袍下摆荡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圈波纹几乎能劈裂整个空气,在皇甫玥经过时,周围的宫女太监尽量压低呼吸。 “玥儿,你来了?”上首的太后打招呼。 “孙儿见过皇祖母。”周到的礼数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快起来吧。”太后朝跪地的皇甫玥招手,“过来,到哀家这边来。” 听话地起身,一步步走向太后,杨嬷嬷早命人端来了锦凳,皇甫玥无声坐在太后身边。 三日前皇甫玥失控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短短三日时间,这孩子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脸还是那张俊俏的脸,衣着仍旧素雅,唯一变得是气质,周身除了一如既往的凉薄外,更多的却是沉静。 太后深知,一个孩子,尤其是生长于皇宫内的孩子,想要蜕变,必须要经历非人的疼痛,有的是身体,有的则是情感。 有时候,情感却要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玥儿,你这三日可还好?”太后问。 “回皇祖母,孙儿很好。”皇甫玥答道。 这个答案让太后满意却又不满意。 满意的是这孩子终于学会了带着面具做人了,不满意的是她知道这三人皇甫玥过的不可能好。 皇甫玥原本就不善于跟人交流,这会儿太后问完,场面一时越发冷凝。 “关于襄儿那件事——”一阵安静中,太后终于缓缓开口。 提到龚泽襄,坐在她身侧的皇甫玥眼波快速闪过什么,而后归于平静。 太后并未察觉到皇甫玥一瞬间的异样,她接着说:“哀家用了三日时间,总算是查清楚了。” 回应她的仍旧是沉默。 恍若龚泽襄的一切根本影响不了皇甫玥。 太后叹息道,“原来不过是一个浣衣坊的宫女所为。” 这个结果终于引起了皇甫玥的反应,只见他微微抬头,静默地看了眼太后,那一眼,仿佛能望进太后的心底,让她心下一缩,难免有些心虚。 只听皇甫玥低低问了一句,“是吗?” “玥儿,在这宫内,人心难测,便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可能出手狠辣,要人性命,不过玥儿放心,那宫女已经被哀家处置了。”太后感叹道。 闻言,皇甫玥出乎意料地附和一句,“是啊,皇祖母说的很对。” 这一句是应和,又是若有所指。 “玥儿,你可还好?”太后何等聪明之人?当然能听出皇甫玥的言外之意,然,这残酷的真相是她亲自教皇甫玥的,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皇祖母放心,孙儿从没有任何时候如现在这般清醒,这般好。”皇甫玥声音突然清朗起来。 不等太后再开口,皇甫玥已经起身,“皇祖母,孙儿还有事,先告退了,皇祖母要注意身体。” 最后一句说的合乎情理,却又莫名其妙,太后一时琢磨不透,她只好摆手,“那就退下吧,玥儿你也要注意身体。” “是,孙儿谢皇祖母关心。” 等皇甫玥离开后,太后盯着正殿门口,久久无法回神,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胡公公,你派两个人,小心保护四皇子。”最终,太后还是开口说。 不忍心见太后如此焦心,杨嬷嬷安慰道:“娘娘,您放心吧,奴婢感觉四皇子好像懂事了许多,想必因为襄儿小姐的事,一日两日缓不过来劲儿,过几日就好了。” “但愿吧。”太后蹙紧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她吩咐,“传哀家懿旨,今后皇宫内不得再出现龚泽襄三个字。” 接下来,一连六七日,暗中保护皇甫玥的人每每向胡公公汇报情况,都是正常,渐渐的,胡公公也放了心。 到第十日的时候,酉时未到,长秋宫内,胡公公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人还未进门,凄厉的喊声已经刺入太后的耳膜。 “太后,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太后捏着手中的佛珠,冷声问。 “禀太后,四皇子,四皇子他杀了人!”胡公公觉着自己项上那颗头恐怕保不了多久了,太后让他派人护着四皇子,他却让人眼睁睁看着四皇子弄出了人命。 哗啦啦—— 佛珠滚落一地,太后失声起身,“你说什么?” “娘娘,四皇子杀了右相徐鹤之女徐雅琴。”胡公公颤着牙齿说。 太后身体晃了晃,幸得杨嬷嬷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杨嬷嬷瞪着胡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来。” 话落,杨嬷嬷又给太后端了杯茶,让她顺了顺喉,才担心地问:“娘娘,您没事吧?” 摆手,太后直望着胡公公,拍着角几命令:“给哀家说清楚。” “四皇子今日还跟前几日一样,起床后洗漱后用了早膳,之后一直温习书本,用了午膳后休息一个时辰,而后又跟往常一般去了御花园走走,半个时辰后往回走,这次却在经过朝露宫的时候转了方向,从朝露宫的后面绕过去,而此时正是皇子公主们下学的时候,待四皇子看到三公主的伴读徐雅琴的时候,直接上前,扭断了徐雅琴的脖颈。” 啪嗒—— 太后脚下踉跄,跌回椅子上。 “玥儿,玥儿如今在哪?”太后僵硬地问。 冷汗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地上,也模糊了眼睛,胡公公觉得眼睛刺痛,他头垂到地上,小声说:“四皇子已经被皇上命人带走了,此刻正在奉宁殿。” “去奉宁殿!”暗红衣袍自胡公公的身边刮过,空中飘散独属于太后的凛冽音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真爱假爱? 奉宁殿内,面对皇甫崇的怒火,皇甫玥却是一脸冷静。 “皇甫玥,你好大的胆子!”御案上的奏折跟笔墨纸砚全部被挥落在地,皇甫崇有心找个东西砸下去,长案却空无一物,气不过,他大跨步下来,一脚踹向皇甫玥的胸口。 身体砸在地上,感觉不到痛感一样,皇甫玥双手撑地,起身,继续跪在皇甫崇面前。 嘭—— 每每看到这张平静不似一个十岁孩童的脸,皇甫崇心中总无端生出一股怒火,他再次抬脚踹过去。 踹的还是同一个位置。 皇甫玥再次倒地。 片刻后,他再次起身。 嘭—— 皇甫玥如此行为在皇甫崇看来无异于是对他的挑衅,他被怒火烧红了眼睛。 一旁的总管太监颤颤地跪在地上,暗道这四皇子太过固执,若是别的皇子,这会儿早痛哭流涕,抱着皇上的大腿求饶了。 而皇上就吃那一套。 这四皇子啊—— 真不知像谁。 “住手!”正待皇甫崇踹出第五脚的时候,太后终于匆匆赶到,她道:“皇帝,玥儿有什么错,你可以说他,为何要动手?这孩子身体一直不好,上次头上那处伤还未痊愈,你这是想让他死在你手里吗?” 太后的质问让皇甫崇心下一动,顿时清醒过来。 然,身为皇上,他是不可能有错的,皇甫玥哼了一声:“便是我不杀他,他所做的事也是死罪,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倒吸一口冷气,太后沉声说:“玥儿做事向来有分寸,皇上难道不用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让他做出如此冲动之举?” 提到这个,皇甫崇更生气。 他派人将皇甫玥提来,问了半天,这孩子竟然始终一字不发,这才让皇甫崇更生气。 太后心疼地扶起皇甫玥,擦掉他嘴角的血丝,她哽咽问:“玥儿,你皇祖母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会做出杀人之事来?” “她伤了龚泽襄。”皇甫玥终于开口。 话音刚落,皇甫崇跟太后齐齐一怔,太后心慌的厉害,她干笑了一下,反问:“玥儿是不是弄错了?哀家之前已经查明,那襄儿是被一个宫女害的,可不关右相女儿什么事。” 皇甫玥沉默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太后手中抽出,他仍旧跪在一边,语气平淡,“皇祖母,不管您是出于担心孙儿,还是因为龚泽襄人微无背景,不需要上心,您终究是骗了孙儿。” 在太后一脸惊骇的时候,皇甫玥又说:“其实罪魁祸首又不是徐雅琴,而是柳晨靖。” 太后大惊失色,她后退两步,看着皇甫玥如第一次认识一般。 就连皇甫崇背于身后的手都不自觉用力握住。 皇甫玥说的如此笃定,定是已经确定了真想。 他身边有太后跟皇甫崇的人,皇甫玥又是如何在两方人马的监视下找到真想的? 这孩子简直多智近妖。 皇甫崇第一次怀疑自己十年前的决定有些妇人之仁了。 ‘皇上,世事难料。’ 铁口神算这话不停地在皇甫崇耳边回旋。 皇甫崇带着恨意的眼神惊吓住了太后,太后眼睛一闭,朝后倒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杨嬷嬷担忧地扶着太后,感觉到太后在她手心捏了一把,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皇甫崇回神,吩咐外头守着的太监:“去请太医。” 而后亲自跟杨嬷嬷一起扶着太后朝旁边侧殿走去。 等大殿只剩下皇甫玥及太监总管时,那老太监叹口气,走到皇甫玥面前,小声劝道:“四皇子,容老奴说一声,这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陛下他毕竟疼爱了您这么些年,他也是舍不得伤害您,但是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陛下他不得不做点样子给他们看看,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下殿下的命哪!” 皇甫玥嘴角动了动,牵出一抹类似嘲讽的弧度,皇甫玥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他若是真心疼爱我,又怎会任由别人伤害襄儿,他明明知道我是多么在意那丫头。” 皇甫崇的掌控欲特别强,当日御花园发生在襄儿身上的一切皆在皇甫崇的视线下,皇甫崇却令人不准插手,甚至为了替那右相女儿掩盖事实而杀了伺候襄儿的阿娆。 让龚泽襄失去记忆仍旧没有让他放心,他到底是担心龚泽襄有朝一日会想起一切。 有什么比斩草除根更省事呢? 虽不是皇甫崇命人动手,却也是在他的纵容下。 当皇甫玥知道了真想,那一刻,他觉得头顶那片天都是黑的,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真心疼爱他的皇祖母如此,自小将他推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那个人也是如此。 昨天那人在皇甫玥耳边说的话一次次的冲击着他这么些年的坚持跟信任,那人说,四皇子,你真的觉得皇甫崇是真心疼爱你吗? 若是真的爱护你,又怎会在你还不知自保的时候昭示天下,你是未来储君的人选?可十年过去了,他又为何只字不提?作为皇上,皇甫崇比谁都清楚,这深宫最可怕,他越是招摇的表示出对你的疼爱,越是在为会你树敌,四皇子,你可以回头想想,这十年时间你有多少次差点死了?而且以四皇子的聪慧,完全可以想清楚,疼爱不是溺爱,皇甫崇这一举动无异是在捧杀你。而皇甫崇另外的几个儿子可经历过这么多的危险?他们被皇甫崇忽视,甚至是斥责,可他们至少安然无恙到今日,他们接受了国子监最正统的教育,四皇子你却从不用学习。 …… 每一句话都在挑拨他跟皇甫崇的关系,皇甫玥有心反对,可心底的一个声音却不停地告诉他,那人说的不错,那人点出了他一直怀疑却不敢相信的事实。 太医匆匆赶来。 四皇子杀了臣女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都,太医院自然知道,本以为这次皇上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当皇上宣太医过去的时候,大家更确定了。 徐太医直接走到四皇子面前,小心地说说:“殿下,让微臣给你看看吧。” “错了,错了,徐太医,皇上召你是替太后娘娘诊脉的。”徐太医带着手套的手差点摸上了皇甫玥的脉搏,太监总管赶紧阻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殿上审问 “不是四皇子?”徐太医一边问,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摸上四皇子的手。 四皇子猛的太后,盯着徐太医。 尴尬地笑了笑,徐太医缩回手,抱歉地说:“微臣有罪,冒犯了四皇子,微臣这就去给太后瞧瞧。” 话落,提着药箱快步离开。 四皇子本就不准人碰,每次被不小心碰到俱会反应剧烈,是以,刚才徐太医跟着皇甫玥的异样在太监总管眼中并无甚特别之处。 待总管太监徐力领着徐太医离开之后,大殿只余下跪地的皇甫玥,耳朵微动,皇甫玥脊背弯曲,伏跪在殿内。 小爹爹,襄儿很好。 简单几个字,有些歪七扭八,却让皇甫玥身体骤然松懈,眼眶泛潮,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将纸条放入口中,吞咽下去,皇甫玥这才再次直起身,朝内殿看去,这会儿也才有空诧异,为何这徐太医会给他传纸条? 莫非徐太医跟襄儿认识? 是徐太医救了襄儿? 所有的疑问都深藏在那张冷淡的面孔下。 除了疑惑外,皇甫玥心下也有对太后的担忧。 不管如何,太后也护了他这么多年,若光靠着贤妃,他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徐太医并未在偏殿呆多久,他嘴里念念叨叨地出来,在经过皇甫玥身侧时,还做了一个揖,语气尊敬却疏离,“殿下,陛下并未让微臣替您诊治,微臣也无能为力,您好自为之吧。” 话落,提着药箱,风一般离开。 徐力在后面摇着拂尘,暗道,传言果真没错,这徐太医性格真是——跳脱。 皇甫玥恍若未听到看到徐太医。 少顷,皇甫崇自内室走出来,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张不算英俊的脸上带着莫测的神色,眼波深沉,双手背于身后,来到皇甫玥面前,皇甫崇问:“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出乎意料地,皇甫玥朝皇甫崇重重磕了一头,话中带着悔意。 皇甫崇诧异地盯着皇甫玥的发顶,半晌没让他起身。 走回龙座上,这才开口,“起吧。” “谢父皇。”皇甫玥再恭敬地磕了一头。 自始至终,皇甫崇都审视地看着皇甫玥的一举一动,等皇甫玥起身,立于一旁,他开口问:“你错在何处?” “儿臣不该质疑父皇,愧对皇祖母,亦不该出手杀人,儿臣罪该万死,求父皇开恩!”话落,皇甫玥再次长跪。 十年时间他对这孩子的监视从未放松过,本以为对这孩子性格已经是了如指掌,此刻看来,他倒是藏得深。 思及此,皇甫玥放松身体,靠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问:“朕想知道,是何原因让你又醒悟了?” “回父皇,是皇祖母。”晶莹的泪滴滑过脸颊,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皇甫玥话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就在皇祖母晕倒的刹那,儿臣觉得很害怕,皇祖母一直最是疼爱儿臣,儿臣却不知珍惜,竟将她气病了,父皇跟皇祖母是儿臣最亲近之人,儿臣不该为龚泽襄顶撞你们,是儿臣错了。” “你所言可是真心话?”皇甫崇问。 “父皇,杀人之事儿臣错了,气了父皇跟皇祖母也是儿臣错了,所以,儿臣求父皇赐罪!”那一双下场的眸子从没有此刻那般明亮跟决绝。 皇甫玥信了。 他手指不停地点着御案,眼神不停地在皇甫玥身上扫过,带着探究。 “朕还有一点不明白。”皇甫崇问,“你是如何查出是右相家那小女儿出手伤了襄儿那丫头的?” “是有人给了儿臣一张字条。”皇甫玥回道。 “是何字条?”皇甫崇身体微微前倾,这动作出卖了他的急切。 皇甫玥自怀中掏出一张已经皱巴巴的宣纸一角,双手呈上。 太监总管徐力小跑着下来,捧着纸条,才匆忙回来。 接过纸条,皇甫崇扫了眼上面的字。 迫害龚家小姐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背后之人为文婧郡主,实施者为三公主伴读徐雅琴,若不信,大可暗中调查。 字迹游龙走凤,挥洒自如,观字识人,想必写这字之人也是个洒脱之辈。 “你查了?”捏着纸条的手用力,皇甫崇沉声问。 他这皇宫竟然真的能让人来去自如,这简直是对他皇威的挑衅。 “儿臣并未查出。”皇甫玥回道。 “哦?”皇甫崇挑了挑眉,“未经调查便冲动的杀人,朕倒不知道玥儿你是何时变的如此好怒嗜杀的。” 这一声质问让一旁的徐力眼皮一跳。 皇甫玥却冷静地回道:“儿臣仔细看了,这张纸上的字迹跟在那枯井中寻得的羊皮纸上的字迹别无二致,遂,儿臣才这么肯定,加之失去了襄儿,儿臣,儿臣本就怒火中烧,这才杀了徐雅琴。” “那羊皮纸此刻在何处?”皇甫崇问。 “在儿臣的殿内。” 皇甫崇示意了一旁的徐力,徐力快步朝殿外走,又吩咐了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而后再回来伺候皇甫崇。 …… 皇甫崇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着,两张纸上的字无论字迹还是神韵都一模一样,可以确定为一人所写。 “玥儿,既然得了这两幅字,为何不交给父皇,而是自己报私仇?”放下两张纸,皇甫崇问,“难道是玥儿不信父皇可以为你跟龚泽襄做主?” 即便理智告诉皇甫崇,皇甫玥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皇甫玥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皇甫崇的猜测怀疑。 “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觉得一旦告知了父皇,这事便需公开审查,父皇公正不阿,但是右相只有一个女儿,凭右相的本事,若扇动其身后的官员,难保不会让父皇心软,儿臣,儿臣只想为襄儿报仇。”皇甫玥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口。 顺带的,还黑了右相一把。 皇甫崇果然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越是年长,对权利的贪恋越是重,皇甫崇不允许自己儿子有夺位之心,同样也不能忍受朝臣左右他的决定。 皇甫玥说的不错,若这事闹到了朝堂之上,右相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被害,到时扇动右相一派的官员跟他一起上奏,身为皇上,他会左右为难。 不得不说,皇甫玥的歪打正着倒是省了他的不少麻烦。 算是接受了皇甫玥的说法,皇甫崇叹口气,又道:“但是玥儿,你该清楚,杀害朝臣之女是大罪。” “儿臣明白,儿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罚。”皇甫玥没有任何辩解之词。 “你到底也是朕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朕又怎忍心看你死在朕的面前,放心吧,朕尽量跟那些老家伙周旋,给你一条生路,不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这会儿是不能让你回玉荷殿了。” “儿臣明白,谢父皇。”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皇甫玥很坦然地接受。 见皇甫玥难得如此乖巧,不知为何,皇甫崇心底第一次出现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他很快挥散这种感觉,沉声吩咐:“来人,将四皇子压入天牢。” ------题外话------ 求收藏哦,么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隐藏最深 他身为曾经皇上最看重的四皇子,且还未被皇上治罪,狱卒将皇甫玥放入一间还算干净整洁的牢房内,看守他的狱卒甚至为皇甫玥抱来两床被子。 环顾四周,阴森之气萦绕周身,不远处是若有若无的嘶喊痛叫声,整个天牢如地狱一般可怕。 这便是襄儿曾经呆过的地方。 此刻亲身经历了,皇甫玥对龚泽襄越发的心疼。 对狱卒特意送来的干净饭菜视而不见,皇甫玥抱臂坐在角落里,眼神悠远。 这一坐就是整整三个时辰。 惊的外面狱卒频频往里看,其中一人更是出了天牢,朝他们队长汇报这一情况,那队长想了想,便亲自去到宫门口。 重重上报后,那队长得到皇上亲口指示,无需多理,他要不吃便不吃。 得了皇上的指令,那些狱卒才放下心来,各自散开。 是夜,万籁俱寂,就连周遭的痛呼哀嚎声也沉寂下来。 仍旧蹲坐在角落里的皇甫玥突然抬头,看向门口。 一道黑影背光而站。 “是你。”长时间没开口,皇甫玥声音沙哑的厉害。 这男子能在皇宫内来去自由,皇甫玥也毫不怀疑他能在天牢内自由行走。 那人似赞叹地低语,“四皇子好记性。” 仅见过一面,光凭着身影,皇甫玥已经能猜出是他,脸上也并无惊慌失措,也未像他求救,说到底,皇甫玥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男子不由对皇甫玥另眼相看。 那人手在虚空划过一下,偌大的铁锁咔嚓一声落了下来,男子推开铁门,跨进牢房。 皇甫玥仍旧坐在原地,重新涣散了视线。 那人闪身来到皇甫玥面前,俯视着地上几乎缩成一团的人儿,冷嘲一声,“四皇子就打算这么等死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或者四皇子对那位龚泽襄不过是假情假意?”这人显然知道皇甫玥的弱点那哪。 果然,皇甫玥猛然抬头,问:“本殿问过你,是否是你劫走了襄儿,你却否认,怎么?这次终于承认了?” 在这人昨夜告诉他真正伤害襄儿之人是谁时,他曾联想过是此人带走了襄儿。 “我从不撒谎。”这人仍旧否认,“事实上,我也在查到底这皇宫里还有哪一路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带走那丫头。” “你是宫内的人?”皇甫玥抓住这人话中的重点,问。 男子了一下,失笑,“四皇子果真灵敏。” 男子却没有进一步解释。 皇甫玥也没那么大的渴望知道。 牢房内再一次恢复了死寂。 “不过我今日过来是要感谢四皇子的。”男子再次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皇甫玥斜眼看过去。 男子摸着鼻子解释:“四皇子今日并未告诉皇上我的存在。” “你如何知晓?”皇甫玥反问。 当时整个殿内只有三人,皇甫崇不可能说,他自己也不会,剩下的只有总管太监徐力,莫非这人的势力已经渗透到皇甫崇的身边? 不等皇甫玥想清楚,男子含笑的声音响起:“四皇子多虑了,白天到现在,皇上并没有再加派巡逻侍卫。” 龚泽襄消失的那日,皇甫崇得知有人悄然进宫,便加派了两倍巡逻侍卫,今日却无异样,以皇甫崇的性子,除非他并不知道真相。 这人既不知道襄儿如今的下落,皇甫玥也没心情再跟他说话。 “四皇子,人死如灯灭,一旦没了性命,便什么希望都没了。”男子试图让皇甫玥燃起地生命的渴望。 “既然已经道过谢,你又不是带走襄儿的人,那么,说完就离开吧。”并未将此人的话放在心上,皇甫玥下了逐客令。 “四皇子,你是不打算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那位襄儿小姐了?”男子再一次提及龚泽襄,他心下也暗暗着急,他能感觉到皇甫玥并无多大的求生意识。 “见到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只要襄儿好好的,一切都无所谓。”皇甫玥声音有些飘忽。 黑暗中,他自嘲一笑,只要襄儿不是被眼前这人控制了,或许襄儿不在自己身边反倒更好些,他只盼带走襄儿那人能好好对待襄儿。 思及此,他又想到徐太医的为人,徐太医医术出神入化,为人虽有些古怪,但终究是医者仁心,襄儿若是交给他,也是一件好事。 男子修为高深,便是黑暗中也能将皇甫玥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他自然注意到了皇甫玥面上几乎可以称之为超脱的笑容。 心下觉得有些不妙,却也能隐隐明白皇甫玥为何会有这种厌世想法,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个用襄儿的性命让他醒悟,一个自始至终从未真心对过他。 即便再聪慧深沉,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还是个分外看重感情的孩子。 难得情深,但是那两人终究辜负了这份深情。 不过他有的是法子让皇甫玥振作,男子开口,“四皇子,你必须活着,否则我保证龚泽襄会跟你同生共死的。” “你找死!”皇甫玥猛然起身,小兽一般扑向男子,眼底狠辣毫不掩饰。 他本就是个暴躁嗜杀之人,这近几年不过隐藏了心性,男子的话戳中了他心底最在意的一处,皇甫玥出手毫不留情。 男子轻松朝后跃出一步,稳稳立于皇甫玥攻击范围之外。 见皇甫玥出手利落狠辣,男子啧啧道:“原来隐藏最深的却是四皇子你。” 皇甫玥纵身一跃,手成爪,直袭上男子的后颈。 他赤手空拳,身量远远不如男人,要想制住对方,只能一招取胜。 男子继续后退,哐当一声,后背撞上牢房铁栏杆,就在皇甫玥一跃而上的时候,男子迅速侧身。 哐当—— 皇甫玥躲闪不及,只抓住了栏杆。 “四皇子,你虽动作很快,也很到位,对付那右相之女绰绰有余,不过要对上高手,你的充其量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男子后退一步,便评价一句。 且句句都在点子上。 “不过也难怪,当今皇上不可能让你习武,四皇子,看来你这偷师的功夫还有待加强。”男子嘲笑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危在旦夕 哐当—— 哐当—— 每每皇甫玥要攫住男子喉咙的时候,男子总在前一刻跳开,像是在故意嘲弄皇甫玥。 皇甫玥一拳一拳地砸在栏杆上,铁质栏杆发出沉闷的响声。 “四皇子,人人都想成为强者,你也不例外,否则四皇子你就不会偷偷习武,今日你若一心求死,便永远没有成为强者的机会,亲者痛仇者快,若龚泽襄得知你因为她而死,恐怕那小丫头即便不用我动手也会解决了自己,毕竟这丫头现在可是孤身一人。” 男子的话若有所指。 龚家人已经全部被斩首,即便龚泽襄被下了药,也难保别人不会顺手给她解了药性,若龚泽襄得知她周围所有亲人,甚至包括皇甫玥都不在人世,这对小丫头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皇甫玥终于停了手,怔怔地站在敞开的牢房门口。 “四皇子,你可想清楚了?”见皇甫玥再无动作,男子暗松口气,又道:“若你想清楚了,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 “离开之后呢?”皇甫玥问。 “自然是教你一身武功,等你羽翼强大时再回来。”男子理所当然地说。 皇甫玥冷笑一声,“那本殿就始终会是一个杀人潜逃的罪犯。” “哈哈哈——”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仰头大笑,半晌,待笑意过去之后才反问,“我倒是不知道四皇子会是一个在乎名声之人。” 若在乎名声,曾经的四皇子又怎会被人称为残冷暴虐的皇子? 皇甫玥没有开口,他朝天牢门口的方向望去,与此同时,那男子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门外,又惊叹地抓向皇甫玥,“四皇子心思果真异于常人,竟然故意用击打栏杆的动静吸引外头的人,我刚才当真以为四皇子是怒不可遏才忘了控制力道。” 话落,男子叹口气,说:“既然四皇子不愿意出去,那我就暂且先离开,但是还请四皇子记住我的话,若你死,那龚泽襄定会在第一时间下去陪你,不管她是否处于自愿。” 说话间,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子闪身离开。 阴狠地盯着男子的背影,皇甫玥警告:“若襄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追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四皇子放心,若你安好,龚泽襄也会长命百岁。” 脚步声越来越近。 皇甫玥背对着铁门站立。 “殿下?你——可还好?”门口一道声音试探着问。 刚才房间内的敲击声吸引了天牢外头守卫的注意,待几人进来检查才发现里面的狱卒躺了一地,这些守卫顿时差点晕厥过去,这天牢内都是重刑犯,且不说还有一个四皇子,以及皇上特意吩咐让其活着的一个古怪犯人。 当看到皇甫玥安然站在牢内,领头的守卫才松口气。 没等到皇甫玥回答,这群守卫却等来了一道尖细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群人眼前齐齐发黑。 “皇上万岁!”到底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即便再恨不得晕过去,等皇上到了跟前,他们仍旧好好地站着,一群人慌忙跪地,请安道。 皇甫崇没时间理会这些人,他质问:“你,上去扶住四皇子。” 那守卫头领傻眼了,半晌没动。 谁不知道四皇子向来不能让人靠近,凡是靠近四皇子的,除了个别人,其余都得死。 “朕的话你没听见吗?”皇甫崇怒火炽烧着。 就在刚才,他睡梦中突然惊醒,皇甫崇忽而意识到一件事,之前他关注点在有人悄然闯皇宫,及皇甫玥是否欺骗他的事上,却没注意到皇甫玥的杀人手法。 皇甫玥是扭断了徐雅琴的脖颈。 皇甫崇又想到白日他踹了皇甫玥几脚,他虽口吐鲜血,脸色难看,却并未如以往那般严重到要窒息。 皇上的命令他不敢不从,那守卫头领视死如归地上前。 在离皇甫玥还有一臂距离之时,伸手,小声说:“殿下,得罪了。” 手即将碰触到皇甫玥的胳膊。 皇甫玥身体颤了颤,随即朝前摔去。 “殿下?”那人手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而后急忙跪地朝皇甫崇解释:“陛下,属下并未碰到殿下。” 排开众人,皇甫崇上前,一边问,手一边贴上皇甫玥的背,问:“玥儿,你这毛病是何时痊愈的?” 周遭所有人倒抽一冷口气,为皇甫崇这句话惊讶。 无人应答。 皇甫崇不死心,直接将人翻过来。 皇甫玥脖颈间的伤痕跟血迹刺痛了皇甫崇的眼睛,他瞳孔一缩,朝后踉跄一步,低喊:“到底发生了何事?四皇子为何会受伤?” “属下该死!” 徐力扶着皇甫崇,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皇甫崇指着跪了满地的人,怒骂:“你们的确该死!” “陛下,四皇子还有呼吸。”徐力提醒了皇甫崇一句。 “来人!”皇甫崇醒神,他吩咐,“去请徐太医,要快!” 一人迅速朝外跑。 这一夜,整个皇宫内无人安睡。 太后闻言,更是眼前一黑,这次真的晕了过去。 徐太医匆匆赶来,当看到眼前这血腥惨烈的一幕,脚步顿了顿,刚要请安,皇甫崇已经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什么礼,快些看看玥儿。” “是。” 徐太医刚要戴手套,皇甫崇眯着眼开口:“不用了,玥儿他似乎已经不惧别人碰触了。” “这——”徐太医动作停顿片刻,又说:“陛下,四皇子现在危在旦夕,除非十分肯定,否则到时会雪上加霜,后果不堪设想。” 四皇子已经痊愈这件事连太医院都没得到消息,皇甫崇这么说,本着严谨的原则,徐太医自然要事先说明。 皇甫崇声音冰冷,“徐谦,朕的话你也敢怀疑?” 若是别人敢这么质疑他的话,早已人头落地,这人是徐谦,皇甫崇才有额外的耐性。 “微臣该死,冒犯了陛下,但是请恕微臣直言,即便通常时候处理这种伤处,微臣也建议太医要净手,带上我们太医院特质的手套,这样对患者有好处,这是微臣最近才研究得出出来的结论,还未来得及——”徐谦絮絮叨叨地解释,好像完全没看到皇甫崇额头直跳的青筋,以及徐力不停眨动的眼睛。 “够了!”皇甫崇恨不得一脚踹出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迁入皇陵 最终,徐太医还是带着手套替皇甫玥诊治了一番。 “皇上,殿下颈间伤口很深,而且失血过多,微臣已经尽力施救,虽保住了殿下的性命,不过他到底能不能清醒过来还要看殿下的求生本能了。” “什么意思?”皇甫玥双手背于身后,他不善地问。 “回皇上,殿下可能很快清醒,也可能三五日,再不就是三五个月,甚至可能是三五年,若是殿下无求生意志,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清醒。”徐谦很确定皇甫崇明白他的话,不过既然皇上要求,他也不介意细细的跟皇甫崇解释一通。 皇甫崇面色深沉,让人辨别不清他的喜怒。 最终,皇甫崇视线停落在一无所知的皇甫玥身上,袖袍甩动,“回宫。” “皇上,天牢条件太过简陋,这不利于殿下的恢复,微臣建议将四皇子送回玉荷殿养伤。”在皇甫崇即将出了天牢时,作为医者,徐谦还是忍不住建议。 脚步顿了顿,皇甫崇头也不回地说:“准了。” 翌日,四皇子重伤昏迷的消息传遍了朝堂内外。 诸人纷纷惊讶。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有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的,其中以右相为最,他上表,称为殿下请了江湖神医,既然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无能为力,倒不如让江湖神医来试试,说不准就能有奇迹发生。 皇甫崇放下奏折,冷笑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怀疑玥儿假装重病吗?好,既如此,那就让他的人进来给玥儿瞧瞧。” “太后如何了?”皇甫崇又问徐力。 “回陛下,太后娘娘这几日是茶饭不思,每日都会派人去玉荷殿询问四皇子的情况,也免了皇后跟诸位娘娘们的请安。”徐力尽职地回答。 手指弯曲,不停地敲打着御案,他斜了眼徐力,问:“你说朕该如何处置玥儿?毕竟他确是犯了大错。” 徐力噗通一声跪地,他颤颤地答道:“陛下恕罪,奴才不敢妄言。” “徐力,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朕的性子?既然让你说了,便会恕你无罪。”皇甫玥此刻没耐性讲究那一套。 “是。”徐力这才小心起身,他斟酌着回答:“恕老奴直言,陛下,殿下他毕竟是您的血脉,罚轻罚重了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恐怕这普天之下的人都在等着陛下最终对殿下的处罚,老奴觉得陛下要慎重。” 皇甫崇默不作声,徐力则安静地退到一边。 过几日,皇甫崇果真同意了右相的请求,准许一位所谓的‘江湖神医’替皇甫玥医治。 这普天之下,除了已经消失二十余载的那位‘瞿神医’外,徐谦自认无人比得过他的医术,是以,在皇甫崇答应那‘江湖神医’替皇甫玥医治时,他申请怎么着也要在跟前看着。 徐谦在整个皇宫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偶尔任性,但是又总踩在皇甫崇的底线之上,很多时候让皇甫崇又怒又想笑。 这日,皇甫崇,右相,徐谦以及那位‘江湖神医’聚集在玉荷殿偏殿内,贤妃红着眼睛在一旁伺候。 身后是一国之君,旁边有徐谦虎视眈眈地盯着,待看到皇甫玥颈间的棉布已经被血渗透时,那‘江湖神医’脑袋嗡的一声。 他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摸上皇甫玥的脉搏,几乎片刻后缩了回来,转身跪在皇甫崇面前,道:“禀皇上,四皇子伤了筋脉,又流血过多,草民,草民实在无能为力。” 不待皇甫崇开口,徐谦已经嗤笑一声,“你也叫大夫?” 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徐谦解释,“你连基本的四诊都没有用上,还敢替四皇子看诊?我看你不过是个信口雌黄的江湖术士吧?” 那人脸色苍白,他结巴地解释:“草民,草民知道四诊为望闻问切,望而知之者,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而知之者,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问而知之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脉而知之者,诊其寸口,视其虚实,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也。草民初见天颜,太过敬畏,继而忘记这些,求,求陛下开恩。” 徐谦再冷笑一声。 右相五官逐渐扭曲。 “哼,爱卿,这就是你口中的神医?倒是真让朕大开眼界——”皇甫崇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右相心沉到谷底,他赶紧下跪,“微臣有罪,之前太过担心四皇子,此人又标榜自己医术高明,这才受此人的蒙蔽,请陛下恕罪。” 自然而然地将所有罪责都扔给了那所谓的神医。 那人瘫软在地。 他本就是右相的门客,如今右相将罪责推给他,他自然得受着。 “朕念你刚失爱女,心中必然哀痛,此次就不追究你,不过这位‘神医’竟然敢拿朕的四皇子性命不当回事,实在是胆大包天,来人,拖出去,杖毙!”皇甫崇冷声说。 这举动也是在敲打右相。 “陛下饶命,陛下饶了草民吧!”那人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右相垂头,眼角扫到皇甫玥颈间已经被血浸透的纯白棉布,嘴角勾出一抹快意地笑。 皇甫崇俯视着地上的人,威严的嗓音带着困顿,“爱卿,朕一直最喜爱玥儿,玥儿先前犯了错,朕本欲治他的罪,可如今——” 话中带着伤痛。 “陛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清醒的,至于微臣的小女儿——”右相红了眼眶,“也是她命里应有一劫。” 他似乎忘记皇甫玥之所以杀他女儿的原因。 “你是我云昊肱骨之臣,朕自然不能让爱卿之女白白被杀,朕一定会给爱卿一个交代。”皇甫崇拍拍右相的肩膀,说。 “谢陛下!”徐鹤重重磕了一头。 被两人忽略的徐谦嘲讽地扬了扬眉。 这两人似乎就这么定了四皇子的罪,而且是不由分说。 果真是皇权至上呢! 三日后,皇上对四皇子无故杀死右相之女徐雅琴一事做出了判决。 身为皇子,性格怪癖,手段残忍,众目睽睽下杀死右相之女,实在罪大恶极,介于皇甫玥已然昏迷,皇上仁慈,遂令即日起迁往皇陵,不得传召,终身不得入京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五年后 五年后。 青云大陆一座人迹罕至的山上,山顶终年白雪皑皑,山上野兽横行。 殊不知,在这座无人敢踏足的雪山上,却有一角如人间仙境一般的不为人知之处。 此处位于雪山半山腰,这里悬崖陡峭,白雪覆盖当中,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觉这大片雪白之中有一处隐隐的豁口。 若是再近些,就会发现这豁口竟然是一个山洞洞口。 此刻,洞内传出隐约的说话声。 “小襄儿,为师再喝最后一杯,就一杯,怎么样?”一道带着讨好的苍老音调自洞内传出。 紧接着,另一道稚嫩的女童声响起:“不行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坛了,师傅,不可贪杯。” “哎呀,谁让小襄儿你酿的青梅酒如此好喝,让为师每每想起来就涎水之流,好不容易又等到了今年的青梅酒,为师当然得好好品尝一番。”先前那道声音又不忿地说:“若是让徐谦那家伙看到,又会抢了去,倒不如让为师多喝一点是一点。” 女童,也就是龚泽襄哭笑不得,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坛子,说:“师傅,你可还记得上次喝醉的后果?” 龚泽襄对面一白须白眉的老头干干地笑,“我这不是没事嘛?小襄儿,有你在,为师死不了。” “师傅——”眼看着老头又伸出手来,龚泽襄戒备地后退几步,提醒:“师傅,上次你喝醉后,直接用轻功离开,我都追不上,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雪地里睡了三日,若不是我随身带着药,这会儿我就没师傅了!” 老头摸着胡子,笑的得意,“小襄儿不愧是我的徒弟,仅仅五年时间,医术已经有如此的进步,恐怕再过不了几年,就能尽得为师真传,为师运气真是不错,有生之年还能得到你这么一位徒儿,实在是为师之大幸。” 龚泽襄满头黑线,“师傅,你别试图转移话题,你便是再夸我,我也不会将这坛酒给你的。” 老头见自己这计策失败,顿时起身,就朝龚泽襄扑过来,想抢了龚泽襄手里的酒坛。 龚泽襄急速朝后退,几乎眨眼间,人已经贴着山石壁上,她跺了跺脚,警告了老头一句:“师傅,你若是再靠近,我就砸了它。” 老头一脸的肉疼,他咬牙,气的胡子一翘一翘,“小襄儿,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叫不孝?为师一辈子就这么点喜好了,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为师,实在是,实在是让为师难过。” 翻了个白眼,龚泽襄毫不留情地戳穿老头的悲情控诉,“得了,师傅,这苦情戏码你平均三日就要上演一遍,告诉您吧,您这招也不管用了。” “小襄儿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了,就一杯,你再给为师倒最后一杯,如何?”老头竖起一根手指,苦兮兮地说。 若是可能,她又怎会让师傅这么为难?龚泽襄也叹口气,说:“师傅,你这几年身体不好,连谦叔叔都说了,你实在不可贪多。” “你别听徐谦那臭小子胡说,他就是想抢我的酒。”老头不甚在意地说:“放心吧,为师起码还能活到你将为师的所有本领全部学去了为止。” “师傅别乱说!”龚泽襄十分忌讳老头说到这些。 老头也软了语气,他知道龚泽襄虽然大多数时候总不假辞色,还会冷着脸,事实上却很依赖他,这孩子最重感情。 “小襄儿,你都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找个相公了,为师一定要替你找一个可以让你托付一生的臭小子。”不想让气氛如此伤感,老头眼睛一亮,笑道。 龚泽襄又好气又好笑,她跺着脚,“师傅,你是以后都不想喝这青梅酒了?” 话落,还特意将酒坛朝身侧挪了挪,只差两指距离就得撞到山石壁上。 “哎——”老头急了,再也顾不得旁的,直接跃上前,将酒坛夺了过来。 龚泽襄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家师傅真的动起武来,她压根在师傅手下过不了一招,师傅如此跟她商量也不过是舍不得伤到她的自尊。 “你说过的,最后一杯。”见老头鼻子已经凑到酒坛封口处,龚泽襄无奈提醒了一句。 这句无疑是告诉老头她松了口。 “好,好,为师说话算话,就一杯。” 生怕龚泽襄反悔,老头直接拍开封口,而后走到酒柜跟前。 这个柜子是他自己做的,专门用来放置他这么多年收藏的格式酒杯,眼神梭了梭,伸手,取出一个最大号的杯子。 这老头真是—— 龚泽襄又是一叹。 老头正朝杯中倒酒的时候,外头传来一声晴朗的赞叹,“好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时疫 老头手一抖,酒洒出来几滴,老头心疼地大喊,“可惜了,可惜了,徐谦!谁让你来的?” 说话间,徐谦已经到了山洞入口处。 待看到老头手中偌大一个酒坛时,眼睛亮了亮,他笑着回道:“是它让我来的。” 手指恰好对准了老头手中的坛子。 也顾不得自己喝了,老头赶紧将坛子再塞起来,而后将酒坛别在身后,叫道:“这是我的,是小襄儿给我酿的,没你什么事,你快点回去,山下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 徐谦早已经习惯了老头的护食,他跨步进了洞内,还装模作样地嗅了嗅,转头对龚泽襄说:“小襄儿,你酿酒的技术又进步了,这酒可比去年的还香醇,怎么办,谦叔叔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了出来。” 龚泽襄还没开口,老头已经先一步拒绝:“这可没你的份了,总共剩的也不多了。” 徐谦还想开口,龚泽襄叹口气,说:“谦叔叔,今年的酒已经被师傅偷喝的差不多了,若是剩下这点你再跟师傅抢,他恐怕会再消失半年。” 龚泽襄不得不承认她家师傅不是个负责人的师傅,记得两年前青梅酒刚酿好之后,师傅也是因为跟徐谦抢酒,抱着自己的两坛酒消失了大半年。 摸了摸鼻子,徐谦笑道:“我说师叔呀,你好歹也是长辈,怎么能这么小气?” 老头吹胡子瞪眼地反驳:“别的东西随你拿,酒可是我的命根子。” “师傅,我用两坛上好的女儿红跟你换你手里那坛青梅酒,如何?”徐谦眼睛转了转,问。 老头越发后退了,他连连摇头,“不行,襄儿酿的酒可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喝的,别说两坛,就是二十坛都不换。” 闻言,徐谦夸张地叹口气,对龚泽襄说:“小襄儿,你可记住今日的话,明年这青梅酒一定要有我的一份。” “谦叔叔放心。”龚泽襄承诺。 “要给我三坛。”徐谦紧接着要求。 老头额头青筋直跳,他握着手中的酒坛,恨不得直接砸在徐谦这家伙的头上,老头跳脚道:“不行,小襄儿每年只酿五坛,你一人就三坛,你倒是想得美。” “师傅,气怒伤身。”见老头脸渐渐红了起来,龚泽襄淡定的提醒了一句。 每每听到龚泽襄用这种浅淡的语气提醒他,老头便是再大的怒火也发布出来,他哼了一声,而后软了声调跟龚泽襄说:“小襄儿,徐谦这臭小子故意跟我较劲,他在山下喝的可多了,你可别上当,真的答应给他三坛呀!” 每年酿出五坛青梅酒是龚泽襄的规矩,老头跟徐谦曾想过无数种办法,试图让龚泽襄改变主意,最后都无济于事。 最后,龚泽襄放话,如果谁再在这坛数上多说一句话,以后她再不会动手酿酒。 即便老头跟徐谦有万般怨言,也不敢开口。 这两人比谁都清楚龚泽襄说到做到的性子。 徐谦也学着老头的表情,说:“小襄儿,你刚才可答应我了,我知道襄儿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 老头瞪大了眼,眼看着又要跳起来,这时,龚泽襄缓缓开口:“五坛,一人两坛半。” “小襄儿——” “襄儿!” 两人齐齐喊出来。 龚泽襄脸一冷,开口:“如果师傅跟谦叔叔再多说一个字,明年就没青梅酒喝了。” 两人狠狠瞪着对方,到底也没有再开口。 龚泽襄扶额,总算觉得安静了些,她这才问:“谦叔叔,这次我们打算去哪个地方?” 徐谦也收起了跟老头玩笑的姿态,他晃了晃自己的药箱,说:“这次去的是蘅旗县,离这里有三日路程,我过来的一路上听闻了不少人在谈论,今年的蘅旗县干旱过后又是大水,地里的庄家可谓是颗粒无收,即便这样,皇上仍旧要加一成赋税,百姓怨声载道,近日,整个蘅旗县已经陷入混乱,百姓没有粮食,起初开始抢夺富户地主家中的存粮,到后来干脆趁夜抢夺了收缴在蘅旗县库房内,准备运往京都的粮食,那些灾民太过疯狂,知县派人镇压,双方对抗中,有数百人的伤亡。” 说到此处,徐谦又长叹一声,“不仅如此,听说因为饥饿,蘅旗县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而且我听说那里还闹起了瘟疫。” “朝廷没有管?”龚泽襄皱眉问。 徐谦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等消息上报到朝廷,再到朝廷做出决定,而后实施,恐怕整个蘅旗县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小襄儿你真的要去?”老头也正了颜色,问龚泽襄。 “去看看吧。”听到徐谦的叙述,龚泽襄并未有多少的同情跟怜悯,她之所以常常跟徐谦外出看诊,主要是为了增进自己的医术,而时疫是龚泽襄之前从未接触过的。 “但是小襄儿,这时疫不稳定,你身子还弱,恐有危险哪!”老头有些担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要低调 龚泽襄的固执表现在很多方面。 在她师傅昙无老头跟徐谦的劝声中,龚泽襄快速地收拾好包袱跟各种可能需要的药材。 最终,昙无长叹一声,本就皱纹满面的脸上此刻沟壑更深了,他在洞中翻箱倒柜的找,终于找出一个褐深褐色小瓷瓶,小瓶子跟手指差不多长短,瓶身精巧,倒是适合少女拿着。 将小瓷瓶递给龚泽襄,昙无说:“这是为师在五年前就特意为你准备的药,这药可是集了为师这么多年的收藏,可真贵着呢,必要的时候能救你的命,一共五颗,要省的点用。” 昙无并未打算如此早便将药交给龚泽襄,不过此次他能预感到极有危险,罢了,大不了他再下山,多收集些药材,再为这丫头制几颗。 “谢谢师傅。”龚泽襄也没客气。 小心地将药品贴身收好,龚泽襄顿了顿,跟昙无说:“师傅,我不在的时候别整日喝酒,要自己做些吃的,实在不愿意自己动手,便去山下的镇上买些吃食回来。” 昙无心中受用,脸上却是不耐烦,他挥手,“行了,行了,师傅知道了,你们要走就快些,再拖拖拉拉天就得晚了。” 这别扭的试图让徐谦一阵好笑,他拉着龚泽襄的手,跟昙无告辞:“师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襄儿的,保证会将小襄儿完整无缺地送回来。” 昙无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谦小子,你给我记住了,出门在外,你凡是都得挡在小襄儿的身前,不可让人欺负了她,我家小襄儿这么好看,外面那些扰人的苍蝇你可得记得赶走。” 这话徐谦赞同,他看向龚泽襄。 说好看不足以描述这丫头的容貌。 巴掌大的小脸莹白无暇,几乎要跟着雪山融为一色,说是欺霜赛雪也不为过,白皙的面上镶嵌着黑葡萄般水润的眸子,小巧琼鼻,樱桃红唇,整张脸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 即便身为长辈,每每见到这丫头,徐谦总还是容易愣神。 “师叔放心,谁敢觊觎我们襄儿,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师叔可别忘了,除了医术,我的武功也是值得一提的。” “最好这样。”昙无脸色还没好。 抓着龚泽襄的手,昙无满脸的不舍,他道:“襄儿,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没有你,为师吃不香睡不好。” 以往龚泽襄也跟着徐谦出去过,不过那些都是山下的村镇,龚泽襄通常在外面呆的不会超过三日,这次还是五年以来最远的一回,昙无担心也是在所难免。 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龚泽襄脸上的清冷终于寸寸裂开,她满头的黑线,语气僵硬道:“师傅,您原先也三不五时地往外跑,而且一跑就是个把月,也没见着有多舍不得我!” 这老头真的越来越顽皮了! 尴尬地笑了笑,昙无这才拍拍龚泽襄的手背,再松开,“反正你记着为师在这里每日眼巴巴的等你就行了。” 若是再耽搁,就真的得晚上赶路了,在昙无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徐谦一把攥着龚泽襄的手腕,另一手接过龚泽襄手中的包袱,拉着人朝外跑。 空气中留下一串徐谦的揶揄声:“师叔,您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昙无气的跳脚。 良久,等山洞只剩下昙无一人时,他收起脸上的笑,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闪过焦虑跟挣扎,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蘅旗县位于云昊国南部。 南部气候温和,原本是最利于作物生长,这蘅旗县也算是个富庶的县,蘅旗县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然,这一切都抵不过天灾人祸四个字。 两人用了半天时间才下了山。 等到了最近一个镇子时已经是太阳西斜,橘红色霞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颇有一股寂寞萧条的味道。 两人对这个镇子都很熟,站在镇子唯一的一条街上,徐谦笑道:“师叔可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小襄儿,今夜咱们就不赶路了,现在镇上的客栈休息一下,顺便买些干粮,好之后的路上吃。” 赶来的匆忙,徐谦也就提了他的药箱,吃食跟衣物他一点没捎上。 龚泽襄并不知道蘅旗县的具体位置,对徐谦的打算没有异议。 两人来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客栈不大,只有两层,一楼大堂摆放着十多张桌子,二楼是客房,大堂打扫的还算干净。 这里地处偏僻,平常并无多少客人,在徐谦跟龚泽襄到时,整个一楼也就三五人。 徐谦在京都混了那么久,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尊贵跟潇洒,龚泽襄清冷,配上绝色容颜,虽衣着不算多精致,整个人却让人忽视不了。 掌柜的小跑着过来:“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徐谦先扫视一圈整个客栈,才笑道:“都要。” 随即抛给掌柜的一块碎银子。 这种还没进门便给小费的行为实在是头一遭,掌故的越发觉得这两人是贵客,他立即笑的见牙不见眼,“两位请。” “将这里的招牌菜各来一份,再来一壶好酒。”虽为医者,也见过许多困苦的百姓,不过徐谦却知道自己无法感同身受,他虽不奢华,却也很少委屈自己,因而能吃的时候他尽量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襄儿还想要什么?”徐谦低头问。 摇摇头,龚泽襄回答:“不需要了。” “好吧,如果等会儿想吃别的,尽管点,别给谦叔叔省钱。”徐谦大方地说。 龚泽襄拽了拽徐谦的衣袖,淡声提醒了一句:“谦叔叔,低调。” “哈哈哈——”龚泽襄皱着小鼻子的模样逗乐了徐谦,他抑制不住,大笑出声,待笑声渐停之后,他突然转向大堂一角,若有所指地说:“放心吧,谦叔叔很厉害的,那些不自量力的人做出坏事前起码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宫内出事 稍微有些智商的人都听得出来徐谦这话是有所指的。 此刻客栈内只有五个人,其中三人一桌,另外两个身着劲装的男子相对而坐,两人手边分别放置着一把长剑。 那两个男子闻言,其中一人啪的一下拍下筷子,不善地质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喜欢看人不打自招而已。”徐谦半眯着眼,心情不错地回道。 那人嚯的一下起身,抓住身旁的剑。 另外一人更快一步按住这人的手,朝他摇摇头。 最终,那人哼了一声,恨恨瞪了徐谦一眼,还是坐了下来。 徐谦啧啧有声地拉着龚泽襄朝二楼走去。 关上门,龚泽襄一直观察徐谦,看得徐谦莫名其妙,他问:“怎么了?” “谦叔叔,刚才不像你的作风。”龚泽襄肯定地说。 “小襄儿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如今你不过才十岁而已,要知道,聪明的人最累。”徐谦并没有否认龚泽襄的话,他反而感叹了一句。 “谦叔叔,你是否该告诉我此行除了救人之外,另外的目的是什么?”不理会徐谦的话,龚泽襄继续问。 龚泽襄问的认真,徐谦没再继续逗着她玩,也严肃起来,他让龚泽襄先坐着,给她倒了杯水,这才凑近龚泽襄,小声说:“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龚泽襄没有做声,等着徐谦继续往下说。 见此,徐谦摸了摸鼻子,“你这小丫头真是容易让人忽略你的年纪。” “皇宫内丢失了一件宝物。” 龚泽襄脸色不变地反驳:“宫内好东西多得很,丢失一两件也没什么。” 徐谦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悄声说:“皇上对外宣称是丢失一件宝物,但是我有内部消息,其实宫内丢失了一个人。” 龚泽襄挑了挑眉。 “什么人?”终于开口问。 “皇上一个嫔妃。” 龚泽襄的表情有些奇怪,她说:“这皇宫内皇上的妃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一个嫔妃可以称得上是宝物,可见此人很重要。” “你说的没错。”徐谦附和道:“倒不是她有多重要,而是她独自揣着的很贵重。” “携子逃跑?”这个消息果真是前所未闻。 “没错。”徐谦赞赏地看着龚泽襄,他打了一个响指,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愉悦。 龚泽襄还是纳闷,“皇上的孩子也很多,缺一个也没什么吧?” 皇家向来多子,而历任皇帝对自己的孩子也不见得有多在意。 “缺别人或许可以没什么,但是缺了这一个却不行。” “为什么?”龚泽襄仍旧问的不咸不淡。 “不知道。”徐谦耸耸肩。 龚泽襄‘哦’了一声,而后继续喝水,再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 “小襄儿,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刚才在下面那么嚣张?”顿了顿,还是徐谦先忍不住了问。 “你不是正要说吗?” “真是败给你了。”徐谦觉得他跟龚泽襄的位置颠倒了一般,龚泽襄沉稳,他比较幼稚。 “那妃子逃跑后,皇上大怒,命人暗中搜寻,而这个消息却又被其他几个皇子知晓,见皇上如此着急那妃子腹中的孩儿,其他几个皇子急了,同样暗中派人搜寻,只不过那几个皇子的目的跟皇上正好相反。”徐谦说话还是留了半截。 “嗯,皇上想找回那嫔妃,其他几个皇子想杀了她。”龚泽襄替他说完后半句。 “没错。”徐谦一拍巴掌,说。 龚泽襄猜测:“刚才楼下那些就是几个皇子派出的人?” “也不算。”徐谦徐徐说:“江湖上有许多组织,其中就有专门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 “但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徐谦指了指自己刚放在地上的药箱,说:“原因就在那里。” 龚泽襄一脸疑惑。 徐谦心下终于生出一些自豪感,他解释:“那妃子身体一直有些问题,需要大夫随时伺候,那些人便投机取巧,专门喜欢跟踪威胁大夫。” “也就是说,这接下来的一路我们都不会安稳?”龚泽襄最在意的是这个。 “没错。”徐谦肯定地答道。 龚泽襄敛眉思索着。 小二很快将客栈的招牌菜端了上来,徐谦又扔给小二一块碎银子,嘱咐小二替他出去买些便于携带的干粮。 两人饱吃了一顿。 “小襄儿,今日特殊,你就跟谦叔叔将就一个屋里呆一夜,这样安全些。”上来之前徐谦就开了一间房。 龚泽襄没有异议,反正之前也是一直跟师傅在山洞里。 明天要赶路,两人并没有再聊多久,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徐谦之前的警告起了作用,还是事实并没有徐谦说过的那么夸张,总之,这一夜很安然的度过。 翌日,天刚两,两人便起床,简单吃了早饭,背上药箱,一前一后出了门,朝南行进。 徐谦过来的时候租的马车,这会儿要去蘅旗县,光要走路不行,两人商量了一下,先租一辆牛车,等去到下一个大点城镇会买两匹马。 也是两人运气好,刚准备打听一下,北面一个老人赶着牛车朝两人走来,以徐谦这张嘴,要说服这个老人很容易,三言两语,加上十两银子,老人爽快的答应送两人一程。 就这样,牛车晃晃荡荡的朝南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恶狗挡路 离出发地点最近的一个比较大一点的是一个叫石榴镇的镇子。 牛车足足走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早上才到达石榴镇。 进了镇子,徐谦又另外多给了那老汉五两银子。 那老汉千恩万谢的离开。 两人这才朝镇子里走去。 “谦叔叔,那两人已经跟了我们一天一夜,你还觉得没有问题吗?”龚泽襄扫了一眼身后,低声问。 活动了一下身体,徐谦骤然转身,始终不远不近的那两个男子没料到徐谦会转过来,一时尴尬地愣在原地。 徐谦朝两人招招手。 那两人顿时如临大敌,握着手中的长剑,警惕地看着徐谦。 “放心,我不杀你们。”徐谦扬声说。 许是被徐谦这狂妄的话刺激到,那两人狠狠瞪了徐谦一眼,而后大步朝他走来,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剑柄。 在离徐谦跟龚泽襄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其中一人问:“叫我们过来何事?” 被这么质问,徐谦顿时觉得好笑,他反问:“不是我有事,而是你们有事吧?跟了我们这么久,你们不饿不累?” 那两人齐齐变色,之前开口那人神色犹疑了一下,而后强撑着一脸正色,说:“谁跟着你们了?我们不过是同路而已。” “哦?”徐谦挑了挑眉,问:“不知二位要去向何处?” 那两人面面相觑。 “要你管?”仍旧是先前开口那人,他没好气地答。 被三番两次的堵了回来,便是再好的脾性,徐谦也有些火了,他眼神冷了下来,“是不关我们的事,不过如果阻碍了我们,到时就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徐谦拉着龚泽襄离开。 两个男子看着徐谦跟龚泽襄离开的背影,一人问另一人,“那边收到消息没?怎么还不来?” “不知道,许是路上耽搁了,这段时间咱们帮里的人都比较忙。”另一人答道。 同样是镇子,这石榴镇就要比刚下山那个镇子繁华太多,才过辰时,这街上已经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龚泽襄向来不喜欢人多,她脚步有些踌躇。 “许是这个镇子正逢集会,走吧,咱们得早点,今天这些客栈恐怕人会很多。”徐谦看了一圈周围,估摸着说。 最然两人也穿着粗布衣裳,但徐谦跟龚泽襄的容貌在这小镇子上还是少见的,尤其龚泽襄,瓷白的小脸如精雕细琢过,加之浑身索饶的一股清冷气息,让这小镇上的人直觉像是天女下凡一般。 凡是徐谦跟龚泽襄路过的地方,众人纷纷让开。 任何地方,总有好人坏人之分,有淳朴粗鲁之别。 正在徐谦满意的意味要带着龚泽襄穿过了人群时,前方有人叫嚷了一句:“都让开,让开!” 本来正呆愣地看着龚泽襄的百姓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上了恐慌,拥挤的人群瞬间潮水般散开,很快,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徐谦跟龚泽襄,以及对面涌过来的一群人。 待那群人走的近了,徐谦两人才看清对面的情况。 来人是一个满面横肉,眼角耷拉,眼底闪着淫光的男子,跟在男子身后的是一群同样嚣张的打手。 那男子视线落在白染墨身上,见她容颜绝美,顿时满意的哈哈大笑。 “那人真的没骗我,今日我果然有个桃花运,实在是极品,极品哪!”男子笑起来的时候,面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徐谦侧身一步,将龚泽襄挡在身后,手握成拳,如果不是龚泽襄紧抓着他的胳膊,他已经冲过去,将人狠揍一顿。 那横肉男子压根没将徐谦放在眼里,不过见徐谦紧护住龚泽襄的模样,便问:“你是她爹?” 也别怪这人误会,徐谦已经二十有八,龚泽襄刚过十岁,徐谦的年纪足以当龚泽襄爹。 “我是你爹!”徐谦冲口而出,之后又觉得这话不对,他立即呸呸两声,“我才不要做你爹,简直掉价。” 横肉男子在石榴镇那是绝对的一霸,横行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挑衅他,横肉男子怒了。 “哼,我本想着看在美人的面上好好招待你,看来你是给脸不要脸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男子话落,朝身后的人一招手,命令:“给我上,杀了他!” 那一群打手有的从背后抽出砍刀,有的赤手空拳的冲上去。 那横肉男人在他们身后提醒了一句:“注意点,别伤了我的小美人。” “畜生!”徐谦红了眼睛。 三番四次的亵渎龚泽襄,这让徐谦怎么都受不了。 那些喽啰自然不是徐谦的对手,一拳一脚间,这群人已经被打倒在地,不过瞬息间,二十几个打手只能瘫倒在地上哀嚎。 男子见此,脸上的横肉颤了颤,出乎意料的,眼中非但没有愤怒,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兴奋跟嗜血。 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过对手了。 男子大喝一声,“我来会一会你。” 话落,举着拳头冲上来。 徐谦却停下脚步,双手背于身后,修长的身量傲然挺立。 男子拳头直冲徐谦的胸口而来,端的是狠辣无敌。 徐谦不动不语。 铁拳越发近了。 千钧一发之际,徐谦忽而旋身而起,飞出一脚,只踹男人的胸口。 这一脚并没有收敛力道,男子庞大的身躯一颤,向后疾步退开,他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盯着徐谦。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瘦弱的男子瘦小过不了一招。 吐出口中的血,男子脸上的横肉抖动的越发频繁,他知道这么硬碰硬的话,自己绝对不会是徐谦的对手,他看着徐谦,阴狠一笑。 下一刻,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巧铃铛。 “就让我送你下地狱吧!”男子大笑一声。 徐谦本没将男子放在眼里,当看清男子手中的东西时,脸色大变,他紧声问:“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哈哈哈——”横肉男子扬天大笑:“看来你也知道这东西,那么你肯定也知道这宝贝的厉害之处吧?” “我不仅知道它的厉害之处,我还知道你将会不久于人世!”徐谦戒备地看了那铃铛一眼,开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摄魂铃 “哈哈哈!”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铃铛,只以为徐谦在濒死挣扎,他狂叫道:“我就让你今日把命留在这里。” 话落,再不犹豫,使劲晃动小铃铛。 徐谦转头,朝龚泽襄喊:“小襄儿,自己找地方藏起来。” 徐谦极少用这么严肃的面孔对龚泽襄,龚泽襄猜到事情的不对劲,也不多话,点点头,转身就跑。 她不会不自量力的上前帮倒忙。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早已经空了的大街上回荡。 听着可以称得上是悦耳的铃声,徐谦脸色越发难看,他双手捂着耳朵,不退反进,继续朝那男子一步步走去。 男子并未将徐谦的进攻看在眼里,他愈发频繁地晃动着铃铛。 原本清越的铃声渐渐变得低沉雄厚,铃音一圈圈,几乎能渗透到人的灵魂深处,让人自内而外的产生一种颤栗之感。 徐谦的脚步顿了顿,他面色渐渐扭曲,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痛苦。 那人得意地哼了一声,手上越发的用力。 脑中像是被一个铁锤不停地敲击,那种钝痛夹带着一股压力。 视线开始变红,徐谦艰难地眨了眨眼,两滴血红的液体自眼角滑落,他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定是七窍流血。 快速抹了一把眼上的血红,徐谦看向对面,果然,对面那横肉男子同样满脸的血线,模样绝对比徐谦要凄惨的多。 “呵呵——”徐谦竟笑了出来,“我早说过,你命不久矣!” 男子这才知道害怕,他想扔掉手中的铃铛,然,自己的手像是听不到大脑的指示,仍旧紧紧攥着铃铛,还是规律的摇动。 噗—— 男子刚要开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徐谦继续上前。 心头的钝痛越来越重,脑子嗡嗡的响,视线再一次被血幕盖住。 心下一叹,看来自己今日真的是要命丧当场了。 就在徐谦继续抬脚朝前走时,身后一阵杂乱的叮铃当啷声响起。 那噪音要比铃铛发出的响亮,也更短促。 让徐谦想不到的是,这种突兀插入的尖锐噪音出乎意料的,竟扰乱了铃铛声。 就在徐谦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时,龚泽襄跑过来,扶着徐谦,担忧地问:“谦叔叔,你怎么样了?” “襄儿,快点躲起来。”本能的,徐谦想拨开龚泽襄的手,不想让龚泽襄跟他一样,遭受这种难以言喻的痛。 “谦叔叔,我没事。”龚泽襄将人扶着朝后退开。 此时,两个男子一边不停地敲击着自己中的长剑,一边越过徐谦跟龚泽襄身边。 两人脸色也有些苍白,却到底也没有如徐谦一般,受伤严重。 叮叮当当—— 长剑撞击声带着四溅的火花,已经完全扰乱了铃音。 两股声音在空中交汇,撞击,糅杂,低声不再独一,杀伤力渐渐收敛。 少了铃声的惊扰,徐谦意识渐渐回笼,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顿时眼睛亮了亮,顾不得想其他的,在两人离那横肉男子已经很近时,徐谦嘶哑地开口:“砍掉他拿铃铛的胳膊。” 两人毫不犹豫地听从徐谦的话,其中一人手起刀落。 顿时,血花四溅。 男子粗壮的胳膊被齐肩削掉。 胳膊落于地面,跳动了几下,再无力晃动铃声。 铃音渐渐滴落。 当那胳膊停止了抽搐,铃铛最终不甘似的抖动两下,彻底消了音。 等周围恢复安静后。 半晌,才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冲破云霄。 龚泽襄掏出昙无跟她的小瓷瓶,刚要给徐谦倒出一粒,徐谦却伸手阻止了龚泽襄的动作,“襄儿,我死不了,这好东西还是先留着,等必要的时候用。” 徐谦又恢复了些力气,他将自己的重量放了一大部分在龚泽襄身上,让龚泽襄扶着他到路边百姓留下的一个凳子上坐下。 “小襄儿,这两人怎么会帮我们?”擦掉眼耳鼻喉流出来的血,徐谦才有气无力地问。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跟了徐谦跟龚泽襄一日一夜的两个男子。 龚泽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方才,我想走出来,那两人阻止了我。” “小襄儿,这敲击长剑的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吧?”虽是疑问,徐谦语气却充满了肯定,襄儿虽然见过的东西不多,但是却极其聪慧,而且最会举一反三。 “这东西既然是以声音控制人,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觉得应该也可以用响声来打乱这个铃声。”龚泽襄清了清嗓子,“我也没有把握,就是觉得可以一试,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被当成马了,徐谦也没有多不适,能活下来就是莫大的喜事,他拍拍龚泽襄的手,认真地说:“谢谢襄儿。” 这还是徐谦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跟她道谢,龚泽襄有些不适,她转来脸,视线落在已经痛晕过去的男子身上,问:“这是什么铃铛,为何如此邪门?” 世上凶器千千万,这铃铛出乎了龚泽襄的预料。 “这叫摄魂铃。”徐谦抹了一把脸,说:“顾名思义,这是一个邪物,本以为这东西早已经被毁了,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镇上,看来这江湖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而徐谦没说的是,这摄魂铃与其他三样并称四大邪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蛊虫作怪 龚泽襄对江湖上的事并没什么兴趣,她只担心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覆上徐谦的手腕,须臾,皱眉说:“谦叔叔,你伤了心脉,需要疗伤。” 身为大夫,没有人比徐谦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他呵呵一笑,这一动作牵动了伤处,徐谦龇了龇牙,苦中作乐说:“这下得放慢了行程了,我一边走一边养伤。” “谦叔叔,这伤不可大意。”龚泽襄从自己的包袱内找出另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说:“如果谦叔叔放心,就吃下这个,这是我自己炼制的。” “你这小丫头心思真多,谦叔叔怎会不放心你?”徐谦直接接过药丸,送到嘴里。 昙无之所以选择同山作为居住地点,一来是那个天然形成的山洞难得,另外就是同山大片雪层之下还有不少珍贵药材。 龚泽襄手中这药丸就是她琢磨了昙无给她的医书之后自己炼制的,她没告诉昙无跟徐谦,其实她在药丸刚炼制之后自己打伤了自己,服下这药丸后,效果不错。 少顷,徐谦脸色多了一些红润。 在龚泽襄的搀扶下,两人朝那断了胳膊的男子走去。 那男子疼晕再被疼醒,最后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面躺在地上,费力转动眼珠子,而他脑袋旁边正是那个已经停止了发生的铃铛。 那两个拿剑的男子正盯着那铃铛,有些跃跃欲试。 就在其中一人打算弯腰,捡起铃铛时,徐谦开口:“如果不想跟他一样,你最好什么也别做。” 那人将信将疑,不过到底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们转向徐谦,问:“这摄魂铃到底是何物?为何我们兄弟没听过。” 刚才徐谦跟龚泽襄的对话也被他们听了去。 “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想知道你们为何要帮我们?”徐谦提出了条件。 如果说是宫内派出的人,恐怕这两人巴不得他们被困被杀。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两人的视线一致落在龚泽襄身上。 “你们什么意思?”徐谦挡在龚泽襄身前,戒备地问。 人心险恶,他不会因为这两人刚才帮了他们就大意。 “我们得到命令,要找一人,她的描述跟我们要找的人相似。”上头并未有下狙杀令,甚至还叮嘱要小心对待,告诉徐谦他们似乎也没甚关系。 “你们主子是谁?”徐谦又问。 “这无可奉告。”提到主子,两人显然严肃的多。 即便这两人没有什么敌意,徐谦心底仍旧暗暗警惕。 两人也不欲多说什么,他们转而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是什么东西了吧?” “你们都知道了,这叫摄魂铃,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这摄魂铃不是青云大陆的东西,它在十二年前突然出现在云昊国,当时这东西还不叫摄魂铃,别看它小巧,甚至称得上好看,但是这东西却邪恶的很,多少高手被死在它手上,到后来人人闻之色变,几个月后,这东西却又突然不知所踪,自那之后,再无人见过。”徐谦大略的解释。 “不叫摄魂铃,那它开始的时候叫什么?”其中一人问。 “咳咳——”徐谦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奇怪,他回答:“开始叫它铃铛。” 那两人满头黑线,龚泽襄低着头。 “它到底有何特别之处?怎会如此邪门?”其中一人出脚,突然踢了一下那铃铛。 叮的一声,铃铛发出清脆的叫声。 那两人浑身一个激灵,一股冷意自脚底升起。 徐谦皱眉,“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别随意靠近它。” 若说那两人之前对这铃铛还有些觊觎之心,刚才那一脚彻底打消了心底的想法,两人朝后退了两步。 显然对这摄魂铃有些忌讳。 徐谦看也没看那铃铛,他在龚泽襄的搀扶下走到断臂男子跟前,听着男子小声的哀嚎,徐谦开口问:“这铃铛你是从哪来的?还有你口中的那人到底是是谁?” “救,救救我!”并未回答徐谦的问题,那人用完好的一只手抓住徐谦的腿,虚弱地求救。 “说你有桃花运的那人到底是谁?”徐谦踢开男子的手,沉声问。 男子脸上原本的横肉早已经耷拉着,他满脸的死气,嘴唇泛紫,眼波开始涣散。 “快说!”徐谦不是好人,他能救人,但是双手也沾过鲜血,见男人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徐谦顿下,一把攫住男子的脖子,威胁道。 “他,他——”男子想说话。 徐谦捏着他脖颈的手松了一些,男子张嘴。 然,还不待他说出那人的名字,男子突然瞪大了双眼,脸一瞬间扭曲的厉害,呼哧呼哧的急速喘气。 徐谦募地甩开手,拉着龚泽襄快速后退。 龚泽襄诧异地看过去。 只见男子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嘴里不停地涌出鲜红的血,在这一片血红当中,龚泽襄分明看到了无数只不停扭动的虫子挣扎着。 呕—— 龚泽襄只觉得这场景十分的恶心。 便是另外两个男子见此,也不由迅速闪身离开。 徐谦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直接仍在那一堆正蠕动的虫子身上。 很快,轻微的嗤嗤声响起,紧接着,细烟散开,一阵恶臭朝四周散开。 徐谦拉着龚泽襄再次后退。 恶臭由淡到浓,再由浓郁渐渐浅淡,直至刺鼻臭味消散于空中。 “谦叔叔,那些——”龚泽襄瞧着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液,问:“到底是何物?” “蛊虫。”徐谦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回答。 这就是为何摄魂铃如此厉害的原因。 “小襄儿,你在这里,谦叔叔去去就来。”徐谦拍了拍龚泽襄的手背,叮嘱她一句。 龚泽襄却没放开徐谦,她蹙眉,“谦叔叔,你还是别去了,这东西古怪的很。” “小襄儿,这东西总得有人处理,否则,恐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这东西诡异的很,是万万不能落在有心人手中的。 “谦叔叔小心。”想了想,龚泽襄最终还是松开手。 “放心。”徐谦笑了笑,“我还算是了解这东西的,知道怎么才能避开铃铛中的蛊虫。”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