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芳华》 第1章 前传 周遭阴气甚重,昏暗一片。无数上下左右飘忽不定的阴火,犹如一只只魔鬼的眼睛,透漏着分外诡异。 这不是阳间。 更准确的说,这里是黄泉路。 血红色的彼岸花,没有叶子,开满遍地。这种红,是那般的灼人眼睛,莫文馨双眼扫视着他们,竟产生了一种心悸之感。 此时的她,只是从身体中脱离出的魂魄,轻轻缓缓,没有重量,就犹如一缕炊烟,在两位阴差的带领下,向冥府前进着。 有一流水声在耳旁渐行渐响,莫文馨下意识的举目张望,却见是一条河流横亘在视野前方,除此之外,还有一座被分为上、中、下三层的石桥。 那是……传说中的忘川河与奈何桥! 见此场景,莫文馨不由脚步一顿,气息一紧。 “愣什么愣,再慢你信不信我们就把你拷起来拖着走!”旁边阴差不容置喙的怒吼紧接着就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 不能与他们辩驳,否则就是在自找苦吃。莫文馨心知此理,只好抿紧双唇,不发一词,低下头乖乖的继续前进。 知秋,喝了孟婆汤后,我就再也记不起你了,对吗?心底,有如被刀锋划过般,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除此之外,还有苦涩。 落知秋,莫文馨最深爱的男人。因为深爱,所以不顾一切,生死,被置之度外。一场杀戮中,为了救他,她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敌人的最致命一击,因而先他一步,去了。临走前,不曾留下半男半女。 她还记得,在噩耗来临的那天,天空中飘着雪花,敌人被打败后,他紧紧地抱着生命已是油尽灯枯的她,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心疼的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 “好多的蒲公英啊,原来人死,也可以死的这么美呢。”当时的莫文馨,双眼望着天空中纷纷洒洒的雪花,脸上绽开的是甜美如画的笑颜。 她知道,他也很爱自己的。人的一生中,能得一真心爱自己的男人相依相伴,夫复何求 死,一点都不可怕。只要他能好好的,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她也心甘情愿。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并不觉得恐怖,仍旧能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是最不经意的话。只是—— 马上就会把他彻底地忘记么? 孟婆汤…… 只要喝下它,一生的爱恨情仇与浮沉得失,都将忘得干干净净。从此之后,无论是心系所牵之人还是恨入骨髓之人,来世都会形同陌路,相见不识。 花果园,是他们曾经最美的家。 这里种满了桃树、梨树以及其它各色花儿,花开之际,真真美如人间仙境。 在这里,他们一起生活了半年光景,每一天都过得安逸美好,滋润自如。这半年,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时光,也是一段值得永藏的记忆。可是,真的要忘记吗? 突然间,一切都好舍不得……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为了他而死,只是这些记忆,她真的不想丢弃。 忘川河畔有一块石头,顶部雕刻“早登彼岸”四个血红大字,这正是三生石。 两个阴差停下脚步,双目斜睨向莫文馨,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有什么事情就赶快给我办了,过时不候啊。” 得到批准,莫文馨立刻来到了三生石旁。通过三生石,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的,然而—— 她怔怔的看着它,双目变得呆滞而又空洞。三生石表面,居然光滑锃亮,无一字迹! 为什么没有?按理说每个人应该都会有的啊。 不觉之间,一股强大的惊恐和慌乱瞬间将她包裹,就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没有一丝希望之光肯向她照射。 既然这样,那么,前世的自己究竟是谁谁,才是前世的自己? “喂!你愣够了没有!时间马上就过去一半,事情没办完我们可不会好心给你延时的!”阴差的巨大嗓门,迅速的将莫文馨从万千迷惘中拉回。 晃晃脑袋,莫文馨极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入非非,而后在三生石的表面,刻上了来世自己想要爱的人的名字——落知秋。 望乡台,距离自己并不远,用它可以最后的再看一眼人间。 想要看看落知秋是否还安好,但,真实的她却犹如木偶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内心犹豫不决,脚步踟蹰,不敢上前。 她怕,怕看到他后会令自己更加伤怀,甚至,陷入悲恸中不能自已。 有些人固然重要,但在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见到的好。 罢了罢了,她强行使自己的目光从望乡台上移开,落到了一旁的那两个阴差身上。 看她眼里的意思,是不准备登上望乡台再最后的看一眼人间了? 两个阴差微怔。 大部分人,即使受到千番阻止也仍旧要拼死拼活的登上望乡台,了却最后一丝牵挂方能安心。可眼前这人却是盯着三生石看了半晌,望乡台反倒不怎么留恋芸芸。 不过,这些阴差可不屑于知晓其中原因。见她如此,便也不加多语的带她继续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小亭子处。 莫文馨步入亭子,直接可见迎面站着的一位端着蛊碗的老婆婆。 她正是孟婆。 孟婆会为每人都准备一个碗,碗里的孟婆汤,亦叫忘情水,是死者一生中留下的所有眼泪被孟婆搜集于此,再混合忘川河水而制成的。 孟婆双眸凝视着走向自己的莫文馨,嘴角泛起的,是一丝浅浅的、犹如涟漪般的笑纹。 “你叫莫文馨,是么?” 孟婆能知道自己的名字,这并不是奇怪的事,于是她便微微点了头。 “为了最爱的人而死,这种事情也算是屡见不鲜了。”她蹈常袭故的端起孟婆汤到莫文馨跟前,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爱情,甜蜜幸福也好,揪心痛苦也罢,它的终点,就是这碗孟婆汤。喝了它吧,忘掉今生的一切,从此之后对它再无惦念,好好的转世投胎,从新做人。” 看似是从孟婆口中说出的十分随意的话,但在莫文馨听来却丝毫不亚于一记震天雷当头劈下,直轰的她两耳嗡嗡作响,脑袋亦是隐隐作痛。 不由自主地,她趔趄后退了两步。大脑成了空白一片,只剩下那狰狞恐怖,触目惊心的四个字:喝了它吧…… 忘掉今生的一切,从此之后对他再无惦念…… 放得下爱情么?放得下他么? 星芒般的泪水,已悄无声息的夺眶而出,她的话语显得有些怨天尤人:“婆婆,我曾经的那些与他心心相惜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在那个花开的季节,我们许下了彼此不变的爱恋,相依相爱,至死不渝。可是……可是命数这东西,为何总是那么的令人无奈?” 这难道就是天妒鸳鸯么? 情侣间,最美好的结果就是能两情相悦,相敬如宾了吧,他们做到了,真的就是这种程度啊。 半年时光,闪瞬即逝,接踵而来的,正是那灾难来临的日子。 不喜战乱,不喜红尘纷扰,花果园,实际上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可是为何,那天会突然闯进一群黑衣人?他们眼中俱时狂催不尽的杀意,且个个法力高强,身手敏捷。 这些人,全都是冲着莫文馨来的!莫文馨,他们誓要杀之! 然而莫文馨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何曾得罪过这些人?竟惹得他们对自己如此愤恨。 落知秋为了保护莫文馨,二话不说就挺身而出与他们打了起来。他是位游仙,法力虽然不弱,可以寡敌众终究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她连累了他!看着他剑法逐渐错乱,开始出现漏洞,她的心被揪成了一团。怎奈自己法力低微,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藏匿起来行苟且之举。 后来,蒙面人使用杀招想要偷袭,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为了救他,她终究还是跑出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这一次致命攻击。 就这么躲起来对他不管也不顾?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蒙面人偷袭落知秋未果,反倒被分散了人力,趁此机会落知秋掀起一鼓作气,力挽狂澜,终于将他们全部消灭。 可是,莫文馨死了…… 然而有一点,他们并不知道,蒙面人虽说已被全部杀死,可死亡对他们来说已是无遗无憾,完全可以安心合眼了。 因为,他们杀莫文馨的任务,已经完成。 …… 这场灾难,是命运中注有的命数吧。一场命数,将一对正在恩爱中的情侣就这样的活生生拆散,至此,阴阳千山,两相阻隔。 “普天之下,谁都有各自的命数,这是无可避免的,所以,每个人需做的就是能够坦然面对。恋人,就是从月老那里开始,我这里结束,此时此刻,你应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他,一生安好才对。” 孟婆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置若罔闻般不动声色,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她能明白莫文馨心中所想、以及她所犹豫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你真的不想忘记他,这碗孟婆汤,你可以选择不喝。” 莫文馨讶然,这突然冒出来的话内容,似是太过于出乎她意料,竟让她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双目微闪的望着孟婆。 孟婆忽然转身,看向忘川河。 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的毒蛇虫兽和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随处可见。 “按照规矩,你需跳入忘川河中受苦千年,然后便可携带记忆直接入轮回,转世后去寻找前世的爱人。是喝孟婆汤还是跳入忘川河中受苦,你自己选择吧。” 只是受苦千年吗?这又有何难! 莫文馨内心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刚转过身子跑出去准备往忘川河里跳,却突然被孟婆一把抓住。 回过头,对上的是她那似嗔似怨的眼睛。 “情深怕缘浅,良人乃天命!”孟婆没想到她居然会果断至此。 “孩子,不要做傻事的去白白受苦,听婆婆的话,把这汤喝了吧。” “不,不……”莫文馨避如蛇蝎般的躲过她迎来的孟婆汤,语调中满是惊恐和难以割舍,“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把他忘记,把那些记忆全部舍弃……不,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 “好好听我说!”孟婆用力抓紧她的手,安抚她心中的狂乱,“如果你们彼此之间缘分真挚,苍天又能见怜,即使在来世隔了十座大山百座岭、千场季风万场雪,命运的安排也仍旧能使你们翻山越岭,恰巧赶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碰到爱情。可如果你们之间缘分浅薄,就算是能相距咫尺,也同样如隔了条银河般可望不可即啊!” 很奇怪,这话语中好似蕴满了神奇的治愈力量,竟让莫文馨不知不觉的就安静了下来。 “一切,靠的都是缘分,对吗?”她仰头,娇俏的脸颊满是忧伤,那么脆脆的,恍若晨风中的蒲公英,随时都有可能被吹散。 “是啊。真正有缘的人,即使已失去了曾经,可来世的他们也一样会在冥冥之中走到一起。”而注定无缘的人,即使单方付出再多努力,也依旧只能相望背驰。 孟婆看破太多爱恨情仇和生离死别,通晓太多古今哀愁和人间故事。对于缘这一字,她又怎会不知其中重要性。为情为爱,曾经那么多跳入忘川河受苦,亦或固守轮回者,他们大多数人的命运,不都是苦了自己不说,到最后也仍旧是遗憾满满一无所有吗? 这种例子太多太多了,多到不胜枚举!孟婆心中也有情,她不想再让每位痴情之人重蹈悲剧的上演。 “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怨天尤人或者杞人忧天。”孟婆轻抚她的脑袋,双眼所迸发出来的感情,就犹如亲娘看亲儿一般慈爱有佳,“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应当顺其自然的看待周边一切事物。想得太多念得太多,只会让自己活的更累罢了。” “那么婆婆,我跟他之间还会有来世吗?”她小心翼翼的问,仿佛心中的那份希冀就是脆弱的泡沫,只要微微一用力就会碎成飞灰。 孟婆微微地笑着,似是能吹到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只要你相信幸福、相信缘分、相信来世、更相信你自己,我想,你们二人之间就一定还会再有花开之年。” “婆婆,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莫文馨心中的那份困扰终于释然,她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了花般的笑容。 接过孟婆汤,她喝了下去。 知秋,在我生命的下个轮回里,愿缘分还能让我们相遇并相爱。那时,我一定会好好的守护每一个有你的夜晚,守护我们的爱恋…… 看莫文馨乖乖的将碗中孟婆汤全部喝下,孟婆心中这才放缓——她的循循善诱和谆谆教导,终于阻止了又一个痴情之人泥足深陷。 很快,莫文馨大脑便开始陷入混沌,双目变得痴茫——他的所有记忆,快乐也好,痛苦也罢,在这一刻,全部遗忘。 奈何桥,生前行善多于行恶者,走上层;善恶兼半者,走中层;行恶多于行恶者,走下层。 莫文馨踏上奈何桥上层,迤逦前进,走向冥府,接受审判…… 第2章 序幕 夜阑,人静。习习凉风轻轻吹拂,杨柳枝条娉娉袅袅,妩媚多姿,柔美的如同下凡仙子羽衣蹁跹。 月光清辉,如浓雾般倾洒而下,掠过摇曳不定的婆娑树枝,顿时被散落成无限的玲珑碎玉,与树下的漾漾碧水彼此缠绵起来。 洛俨山掌门海玉道长,此时就蹲在这一泓碧水旁,正十分惬意的洗着双手。沁凉舒爽,甚是欢畅,劳累了一天的心神顿觉轻缓不少。 洗完手后,玉虚道长就势坐下,静静的享受着这曼妙夜晚所带给自己的宁静。 不自觉地抬头望去,但见满天星斗熠熠生辉,忽明忽暗,一眨一眨的,恍若无数只调皮的小眼睛。 看到这番美妙之景,海玉道长的思绪不由被追溯回了一年前。当时的他,虽身居洛俨山掌门一职,却从未为这世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想想如今的妖魔们,一个个皆是愈加猖狂肆虐、目中无人,搅得人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日子过得凄苦无比。 “唉,我海玉来这凡尘市井中的一年里,虽行过不少善事,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还是有限的很,根本就缓解不了多少灾情!妖魔叛乱一日不除,六界生灵就永无安宁之日啊!” 海玉道长合眼长长的叹息一声,眉间忧愁宛如临渊古潭般深不可测。 忽有一阵急风拂面吹过。这阵风携满了浓浓的怪异,与之前的凉爽宜人可谓是大相径庭!海玉道长查觉异变,倏地睁开双眼,却见四周已不似之前那般皎洁明亮,而是暗淡了许多。天边云气舒卷,月轮已成半露状,遥远的天际边缘更有大团怪物形状的黑雾,其飞行速度极快,正向这边游走而来。 眨眼的功夫,天地间竟突发如此异象!即使是一贯里沉稳如一块久经打磨之玉的海玉道长,此刻内心也不免生出惊疑。 抬眼看看四周,他不由惊叹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此种变化之大的异象居然还是头一次见!再瞥一眼夜空,却发现那团怪物形状的黑雾,居然已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转瞬万里来到了半月旁,直接犹如野兽栖息一般盘踞在那,将月亮的光辉尽数遮挡! 随后,周边的所有云层开始急剧加厚,片刻功夫就变得跟山峦一般。此时,所有的星星与月亮已经同病相怜,天地之间光亮全被湮灭,四周漆黑的不可视物。 见到此,海玉道长已不由得慌了神。将世间一切事物都湮灭在黑暗之中,这,这分明就是邪物出世的前兆!六界,难道要有灾难降临? 海玉道长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不行,他必须尽快的赶过去阻止! 此事十万火急,容不得丝毫耽搁。海玉道长立马伸出手来,凝神掐指,细细的捻算了一下邪物出世地点。 瑶梦城! 海玉道长眼睛倏地一亮,即刻便起身飞往此地。 时间早已过了亥时,瑶梦城狭长的街道上寂寥无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想必是都已酣然入梦了吧。 往前走了十数步后,终于发现了还点着灯的一户人家,于是他立马驻足,凝神细听,发觉耳畔两旁除了呼呼的风声外,隐约中似乎还带着呜呜咽咽的哭声。其声凄凄切切,悲怆至极。 海玉道长算了算,没错,那户人家里正是邪物出世的地点! 他赶忙抬手捏出法诀,移形换步,身体只在眨眼间便已掠至跟前。 哭声此时听起来已极为明晰,居然是位男子的声音。 抬手仰望,但见门楣处挂一牌匾,上书“百药堂”三个大字,字迹娟秀清丽,端地是鸾漂凤泊,唯妙唯俏。 邪物出世在一个卖药的场所,那哭声又是为何呢?海玉道长心中疑云更甚,于是他轻轻叩响了门环,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哭声在这一刻钟停止了,须臾便听到门栓拉动、大门打开的声响,紧接着就走出一位提着油纸皮灯笼的男人来。 海玉道长毕竟修为甚高,这区区的黑暗还难不到他。走出的这人手中所提灯笼光亮虽微,但他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的全貌。 但见此人年约二十五、六,身着白色短袖汗衫,两眼血丝密布,通红若涂漆。眼神流光涣散,空洞无神,眼角上仍有未干泪痕。 “不知道长深夜造访敝处,有何贵干?”声音中仍带着些许哀意。 海玉道长舒颜一笑,尽量使自己的态度显得温和:“常言有云:‘无事不登三宝殿’,贫道既是深夜来访,确实是有一些要事要办,还望施主能行个方便。”末了,又补充一句道,“不知施主是否认得贫道?” “这个……”男人将手中灯笼高高举起,烛光登时照亮了他的整个脸庞。仔细辨认了一下,男人忽的大惊失色道:“你……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海玉道长!” “正是。”海玉道长单手轻捋胡须,脸上虽仍旧挂着笑,但神态却明显郑重了许多,“贫道现有一事不明,请问施主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使施主悲痛伤心至落泪?” 海玉道长刚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之前的哭泣声是他所发出的了。 这一个问句,一下子又触动了他的痛处。男人当即拜倒在地,恳求道:“道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吧……” 海玉道长如日中天,美名早就如雷贯耳的响遍了几乎整个凡人界。一些名家画师们更是画出他的画像,在世间广为传播,深受人们敬仰。男人能够认出自己来,海玉道长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这一出乎意料举动,竟是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施主有苦就直说,何必要这般低三下四,我海玉做事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你有难,我定会全力帮助。”海玉道长说着便将他给扶起。 当真是活菩萨降世了啊!男人激动的不行,于是便将自己的苦楚详细的给海玉道长讲了一遍。海玉道长静静地听着,听他说完后也终于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人姓凌,是这百药堂的掌柜。就在今天,他怀胎十月的妻子终于要开始生孩子了,可结果却令人匪夷所思、大惑不解:无论妻子如何的去努力,这个孩子就是始终生不下来,到最后竟弄成了难产丧命的悲剧!妻子去世了,孩子仍在腹中生死未卜,凌掌柜因而痛心疾首,焦急忧虑,心情沉重的忍不住哭出声来。 “快带贫道进去看看情况。”听了他的悉述,海玉道长心中不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无法生出的古怪婴孩,是不是即将出世的邪物呢? 跟随凌掌柜进入屋内,发现四周陈设布置竟是十分干净整洁,海玉道长不由暗叹妻子的贤惠。进入里屋,一眼可见一个矮小床榻,上面躺着的正是已去世的妻子,床头檀香缭绕,床尾站一年约五旬、头发花白的老妇,想必这人充当的就是所谓的接生婆了。 接生婆此刻满脸的一筹莫展,见凌掌柜带着一位道长过来,不由轻噫了声。 “快快过来拜见,这位就是传说中行遍天下善事的那位海玉道长!凌掌柜激动道。 接生婆连忙看向他,果然,与家中画像上所摹简直是一模一样! 海玉道长见她还真的欲行下拜之礼,慌忙伸手阻拦道:“你我同为人人,无需如此多礼,现在时间紧迫。”说着,他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凌掌柜,“还望能准许贫道看看施主的令阃。”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海玉道长微微颔首,来到榻前。但见妻子容貌姣好,衣衫已基本被汗水浸透,脸颊更是涨成了酱紫色。之前生孩子时究竟受了多大的苦,已是可想而知了。 抬手探指,放至腕处,发现脉搏已停止了跳动,只是余温尚在,看来去世的时间还不长。 隔着被褥,海玉道长将手移至腹部,探知了一番后,收手。 “怎么样?孩子是否还安好无事?”凌掌柜满面的忧心忡忡。 “你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想了吗?”海玉道长反问。 凌掌柜委屈道:“是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就只差一个剖腹取婴了。” 海玉道长微微一笑,好言抚慰道:“施主请放心吧,孩子气息虽较常人微弱少许,但所幸还并未有甚大碍。剖腹就不必了,待会儿贫道施法,强行将孩子催生便可。” “有劳道长,多谢道长。”凌掌柜听罢此言,还是忍不住的朝他拱手拜了拜,然后才退了出去。 男女终究有别,海玉道长站在了一个看不见的地方。 各司其职,各就其事。海玉道长双手合十,平放胸前,随着口中不断默念的法诀,手掌也是在胸前不断地交叉变换。慢慢的,十指指尖逐渐凝聚出了五彩斑斓的星星点点。 随着他的一声低喝“去!”,所有的星星点点迅速的彼此融合,化为一道亮丽的光芒向前飞去,最终没入了她的腹部。 区区弹指一瞬的功夫过后,伴随着婴儿“哇——”的一声啼哭,孩子成功生出。 等候在外的凌掌柜听到婴儿哭声,立刻开启房门飞冲而入。 “掌柜的,这是个女孩。”接生婆满面激动的笑容,用提前准备的丝锦薄被将婴儿小心翼翼的裹好后,便递给了他来抱。 凌掌柜看着怀中渐渐止住哭泣的小小婴儿,差点有了喜极而泣的冲动。 这么可爱的小婴儿,只可惜,她的生母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了。而她,也注定会成为一个单亲之女。 “多谢道长施法相助,我……” “这本就是贫道分内之事,报答之说不必言谈。”海玉道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直接就先自打断阻止了。只是,他的眼睛却始终都在盯着婴儿,不曾离开过丝毫。 据他的推算,天地产生异象与凌掌柜妻子的死去,是发生在同一时刻的。 此婴儿的命格硬的罕见,自己还未被生出,就已经先克死了生母。而产生的那种异象,更是空前绝后,前所未有。 表面上,无论海玉道长怎么看,这个婴儿都是正常的,一点都不像是什么邪物。 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呢?完完全全的超出了常规啊! 正当海玉道长百思难解之时,那婴儿的身体各处突然冒出了丝丝黑气! 海玉道长心中顿时吃了一惊。 而凌掌柜与接生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更是惊得目瞪舌僵,忙问这是怎么了。 海玉道长面容严肃:“施主,这,这竟然是魔煞之气!” 婴儿身体各处冒出的魔煞之气力量愈来愈强,同时海玉道长也注意到:她此刻脸部的表情居然没有任何的不适或痛苦之感!这说明,她体内的魔煞之气根本就不是后天因素所致,而是——天生负煞! 晴天霹雳! 海玉道长震惊非常,眼中杀意顿时磅礴四起,声色俱厉道:“这孩子绝不能要!趁着现在,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余音阵阵,一遍又一遍的在凌掌柜耳畔边回响,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神经。 为什么,一个才刚刚出生婴孩,虽然体内带了魔煞之气,可她毕竟什么都还没做过啊,凭什么就要直接判她死刑 凌掌柜已经失去妻子了,如果连唯一的孩子也失去,这让他以后在世上还怎么活?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了海玉道长跟前,苦苦恳求:“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她吧……” 自古都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凌掌柜此刻为了自己的女儿,竟然把尊严全部抛到了脑后,当真是父女情深犹如波涛江海。 海玉道长脑袋“嗡”的一声,有些蒙了。 是啊,他现在就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罢了,没有做过任何坏事,那以后呢?谁又敢保证以后也绝对不会?天生负煞,如若将来入了魔,这带来的,究竟又会是一场怎样的灾难! 现如今,妖魔本就已经十分难以对付了,觥璇玉碎片也被他们抢走了一半,如果再加上一个她,那后果…… 海玉道长忽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留住婴儿的性命,他虽知这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可面对凌掌柜的如此恳求,终究还是铁不下心来。 人啊,都是有感情的动物。 海玉道长默叹口气,上前一步将凌掌柜扶了起来。 “施主,刚才是贫道有错在先,对不起了。”真诚的道了歉后,海玉道长转身向榻前走去,“来将孩子放在这,待贫道施法封了她的魔煞之气。” “哎,好。”这个倒还可以接受,凌掌柜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依他所言的将怀中刚睡熟的婴儿放至了榻上。 海玉道长掀开裹在她身上的薄被,随后开始聚气,同时双手结印,真气凝结于指尖,以指为笔,平心静气,在她身上画出了一个挨一个的古怪符号。 动作娴熟,如落云烟,又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畅快,一气呵成! 只见此时的婴儿,周身上下已无一空处,犹如红色丝线缝纫出的古怪符号,将她的整个身体完完全全的包裹在内,那些仍旧环绕周身的丝丝魔煞之气,直接在一瞬间全部收敛,归入体内。 海玉道长屈指轻轻一弹,所有的古怪符号忽闪了一下后,顿时全部没入身体,消失不见。 喘了几口气,他抬臂擦了擦额头密布如雨的汗珠——这已是海玉道长依靠自身能力所能达到的最强封印秘术。 “这样……就可以了?”凌掌柜目睹了他设置封印的整个过程,简直是唏嘘到了极点。 海玉道长颔首道:“我这个封印,放眼当今世界已几乎无人可解。但它也并不是绝对的安全,就怕她体内的魔煞之气因受到某些偏激而瞬间爆发出惊人力量,直接将封印给冲破!”顿了片刻,又接着道,“不过一般情况下,我的封印力量是足以抗衡的,受到极大偏激,那只能另当别论。所以你以后在对她的照顾中,一定要做到细微二字,切记。” “谨听道长提醒。” 海玉道长“嗯”了一声,问道:“不知这孩子可有姓名否?” 凌掌柜摇摇头,道:“还未曾想出中意的名字。” “让贫道来给她起一个可好?” 凌掌柜点头,表示同意。 海玉道长以手抚额,沉思了一会后,幽幽开口道:“姓氏为凌,暗含凌驾之意,其意蕴最大可到六界芸芸众生,最小或许只是一两只蝼蚁。如若当真让她实现了凌驾于六界芸芸众生之上,此种实为天下苍生之大祸矣。故而,贫道决定让她以‘溪月’为名。溪月,顾名思义就是溪水中所映照出来的月亮倒影,此为虚幻的存在,就好比镜花水月一般,体现的就是一个空字,况且这个名字正好也很适合女孩家用,我们就叫她凌溪月罢。施主觉得如何?” “溪月她将来长大成人,不受过多波折的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平凡安稳的度过一世,这对她来说,的确是再好也不过的结局了。此名甚合我意,多谢道长。”凌掌柜拱手,好好的对他道了谢。 “凌掌柜,等孩子长大懂事了以后,我建议你带她去修仙。”海玉道长实在是无法对凌溪月完全的放下心来。 “修仙?” “嗯。如今世上最大最好的道家仙派,非洛归山莫属。贫道目前所在的洛俨山,实际上就是洛归山的一个最大分支。洛归山那里行的都是匡扶正义,博爱苍生之道,如果溪月能去那个地方,我想对于她今后的成长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凌掌柜心中揣摩思量了一番,觉得他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于是便先应允了下来。 “令阃去世的时候,天地之间所生出的异象,你也见到了吧?” “异象?”凌掌柜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刚才他并未对天上过多在意,心中还一直以为是浓密乌云漫卷过来,遮住了月亮和星星,所以才导致天空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呢。 海玉道长严肃认真道:“产生那种异象的最主要原因,实际上就出在凌溪月的身上。另外,魔煞之气事关重大,切记不可外传,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可千万要记住。” “道长尽管放心便是,我定会做到守口如瓶,秘而不宣。”凌溪月居然会引得天地产生那种异象!凌掌柜虽说表面上仍旧泰然自若,可心中还是吃了一个不小的震惊。 “如此甚好。”海玉道长手臂一抬,一道光波直接顺势击出,射入了一旁许久未曾吭声的接生婆脑袋内。 “道长,你这是……”凌掌柜看着身体瞬间瘫软在地一动不动的接生婆,脸庞不由变了色。 海玉道长连忙向他解释:“施主莫要惊慌,贫道为了保险起见,特地施法褪去了她今晚的记忆。现在的她只不过是睡着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自然醒来。” 话音甫落,他便如一阵风般刮了出去,瞬间消失了人影。 海玉道长已经确定,有关凌溪月身上附有先天魔煞之气的这一事,六界当中除了自己和凌掌柜之外,目前并无第三人知道。对于凌溪月,他已完全可以放下所有的心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往洛归山,将今晚所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计划,告诉那里的掌门…… 天上厚厚的云层逐渐褪去,那团怪物形状的黑雾也变得愈来愈稀薄,最终完全的消失了踪影。 安宁静谧的曼妙夜晚,终于又重新的展露了出来。 此时此刻在半空中,正悬浮着两道人影。 这两人装扮一样,都是一袭黑衣外加黑色鬼面具。唯一不同的是,前方那人身板挺直,孤傲如松,而后面那人却略微躬身,带了点恭敬之态。 “主上。”身后的那位轻轻地唤了声。 前面那人似是在思索着事情,经他这么一呼唤,立马回过神来,只是仍旧还带了些意犹未尽的自言自语:“命格过硬,克死生母,天生负煞,又引起诡异的天地异象出来……”他转过头去,看向了身后那人,“你说,那女婴究竟是什么来历?” 后面那人沉思了一会儿,道:“主上,魔煞之气一般都是与魔族脱不了干系的,所以我怀疑,那女婴或许是上任魔尊的转世也说不定。” “上任魔尊……传言里不是说已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吗……”前面那人眼神迷离,看样子是又陷入了思索中,片刻后他忽然如梦初醒般的猛然惊道:“既是道听途说,那就没有绝对!究竟是不是上任魔尊转世,目前虽说还无甚定论,但若不好好证实一下,再怎么妄加揣测也只能是徒劳。你快点过去,将那女婴身上所剪下的脐带给我弄过来,那里面有她的血,我要拿它做下实验。” “是,主上。”身形一闪,转瞬之间人影已消失不见。 恬静夜空中的那轮皎皎弦月毫不吝啬的为大地撒下片片清辉,将地面映照的一片银白。 瑶梦城南,百里之外。 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乱石杂草聚集之地,中部的那块最大的石头表面光滑宽阔,其上可容纳数十人共同站立。 之前的那两个黑衣鬼面人,此刻就相对站在这块巨石的表面上。 只见左边那人手掌一翻,一把散发着阵阵血腥之气的暗红色长刀,竟是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手掌之中。 屠戮刀。 这是上任魔尊用自己的身体祭炼出的武器,刀内混合了他的血肉,威力强大无比,死在这上面的生灵更是不计其数。屠戮刀饮血极多,因此刀上的血腥之气甚浓,令人作呕。 上任魔尊死后,这把刀一直下落不明。他也是因了侥幸才寻出它的影迹,只不过屠戮刀的真正主人现已身殒,刀内灵力早就消失殆尽,毫无生气的它就如一把破铜烂铁也似,除了血腥之气犹在外,再无其它什么特殊之处。 “如果那女婴真的是上任魔尊转世,那么就只需她的一滴血,便可将此刀力量重新唤醒,最多五滴就能令其重振昔日之威。”左边那人边说便将刀平摊在地上,“你先来滴上一滴试试看。” 右面那人立即按照主上的意思,将脐带内的血小心地挤出一滴来,滴在了刀面上。 这是一个令人极为紧张的时刻。二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观察着屠戮刀即将可能发生的变化。 可谁知过了半晌,暗红色的屠戮刀表面竟依旧毫无生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变化!刀面上的那滴鲜血甚至都有了风干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左边那人心中大惑不解,“既然不是上任魔尊转世,那她身上的诸多怪异现象又该如何理解?不可能会平白无故的产生。”他取出了另外一把剑,“这脐带内的血少说也得有三十滴,正好我这里稀奇古怪的刀剑也有不少,要不趁着现在,我们一个一个的试试吧。” 第二把,无反应;第三把,无反应;第四把,仍旧无反应……一直到第七把—— 有反应了! 二人眼睛均是一亮。 但见地上那把剑剑身上的鲜血,此刻正发出着“嘶嘶”的声响,就仿佛是滚烫的铁板上被滴了一滴水般。 白雾不断升腾,空气中氲出了一种怪异的味道,眨眼的功夫过后,剑身上的那滴鲜血便不见了踪影,好似被蒸发了一般。 “怎么跟神器扯上了关系?”左边那人又惊又疑。 地上的这把剑呈土黄色,正是神器轩辕剑,只不过剑的本身还带着封印。 左边那人弯腰把剑拾起,然后便捧在手里仔细端详起了它的变化。 良久,他忽然惊喜过望地大叫:“神器的封印力量减弱了!” “鲜血中所蕴含的精华之气被吸收了,所以也就出现了刚才的那种现象。因为吸收了精华之气,所以轩辕剑自身的神力也开始了初步的激活,直接将剑上的封印给冲开了一部分!真是太好了……”他将剑重新放回地上,“快点把血全都滴上去。” “遵命。”右边那人也在替自己的主上而高兴着。 脐带内的血全都滴了上去,一连串的“嘶嘶”爆响不绝于耳,空气中所氲出怪异味道更加浓郁,呛得令人直想打喷嚏。 待这一系列现象结束后,轩辕剑原本土黄色的暗淡表面,竟然在月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亮堂的金芒,明晃晃,活像一面铜镜。 左边那人激动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了,他小心翼翼又十分爱抚的捧着轩辕剑,跟抱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一般。 “封印解开了,全都解开了!轩辕剑啊……没想到用她的血居然可以激活其中的力量!”这把轩辕剑从他所获至今已有数十载了。这数十年间,他曾想过无数种方法来解其封印,却都不得成功。而今晚,居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就令它恢复了所有神力,这怎能不使人激动! “主上,这……这……”右边那人仍在瞠目结舌中。 “很匪夷所思对不对?没错,这世上匪夷所思之事何其多?其中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亦有不少。那女婴的真正身份我们不得而知,但最起码她的血液所具有的这一功效被我们侥幸所得,这已是上天对我们的最大恩赐了。觥璇玉与轩辕剑同为上古神物,也都同样设有封印,她的血液既然对轩辕剑有效,想必觥璇玉上的应该也可以。如此说来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帮我完成一个大忙,完成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后还得在暗中好好的保护她,不能在我们未获得完整觥璇玉之前,就让她先死了?” “哈哈,聪明!”左边那人眼中厉芒一闪,“有了轩辕剑,哼,六界当中将再无几人会是我的对手……” 第3章 紫衣歌姬 光阴似箭,时光若水,荏苒而过。眨眼间,悠悠岁月已去十二载。 街道两旁,五花八门的叫卖声连绵于耳,如火如荼,热闹非凡,左右来往的客商们更是熙来攘往,不计其数。 如山似海的人群中,忽闻一声骏马嘶鸣,紧接着便从内钻出一辆马车来。人多拥挤,行得倒也不快。 车窗珠帘撩开着,一身浅绿衣裙装扮的凌溪月,正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的情景发呆。 “娘亲,我要吃那个……” 忽有一温温软软的甜腻童声飘荡入耳,凌溪月顿时回过神来,眼睛流光微转,循着声源看了去。 那是在一个巷口旁,正有位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她一手轻拉着身旁一位美丽贤淑女子的衣角,另一手则是举向半空,指着对面一个卖小糖人的小摊。 凌溪月看了眼那摊位上已捏好的现成小糖人,发现它们一个个竟都是可爱传神,活灵活现的。这摊位主人,委实好手艺! 只见那女子轻拍了一下小女孩脑袋,带点宠溺语气的嗔怪道:“你啊,成天就知道吃吃吃。”话虽这么说,不过她还是拉着小女孩走到摊位前给她买了一个。 小女孩两颊笑靥立即绽开,欣喜接过,开心的吃了起来。 “娘亲这个好好吃哦,你要不要尝一下?”小女孩将小糖人高高举起。 女子低头咬了一点点,满脸笑容如春风拂细柳:“嗯,的确是很好吃呢,你乖乖吃啊,以后再想吃的话娘亲还会给你买。” “嗯嗯……” 见到这温馨的一幕母女深情,凌溪月的心头不由一阵难受。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模样,母爱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更是无从知晓。从小到大,她所见到的最多也只是在梦中,自己靠意念所幻想出的母亲的音容笑貌罢了。有时候,凌溪月都恨不得令自己永远生活在梦中,再也不要醒过来。 ——你母亲是在刚刚生下你不久后,患上了绝症而无从医治才去世的。 这是凌掌柜当初给她的回答。 “小月,在想些什么呢?”一旁坐着的爹爹突然开口道。 凌溪月一怔,旋即又笑而遮掩:“爹爹,我只是在想,您所说的那个秦淮河,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凌掌柜笑道:“那是当然了,爹爹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此次去秦淮河,就是想带你去好好玩玩的,顺便增长一下见闻,放松放松心情。” “那还有多远啊?”他们可是已经走了大半天了! “不远了,过了这条街,再往前走个二三十里就到。” …… 一路上彼此高谈论阔,顺便再观赏着车窗外的旖旎景致,倒也算是增智之乐。 到达秦淮河时已差不多是未时了,此时河岸两侧的人数并不多,宽敞的河面上虽然停泊着不少的船只,可上面的人影却是廖廖。 凌掌柜道:“这江南地区的秦淮河,名声可是早就闻名于五湖四海了。河面上每月的最后一天,吹弹拉唱、杂耍奇技、歌舞表演什么的都是应有尽有,非常热闹。” “今天不就是本月的最后一天了吗,为什么人这么少?”凌溪月双眼来回顾盼,一副郁闷深沉的样子。 凌掌柜不禁哑然失笑:“先别急,到申时才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呢。” “哦……”凌溪月无言。 秦淮河河岸两侧,倒也有着供游人观赏的景点,这里花团锦簇,碧草如茵,雕梁画栋,碧瓦朱甍,美的如同天上人间。 景色再美,凌溪月也无心去观看,心中所期盼的,一直都是秦淮河上申时所举行的活动演出。 盼啊盼的,终于盼到了申时,此时天色已几近黄昏,彤红如火的晚霞映红了几乎整片天空,煞是好看。 重新回到河岸边,却见这里已变得一派车水马龙,人多的几乎能挥手遮天!比起最热闹的集市也不遑多让。 凌掌柜拉着凌溪月,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到人群最前面,此时再往河面上看去,那就更夸张了。 只见秦淮河河面正中央,竟多出了一艘特大的花船,船上挂满了五色芳华的鲜花和光彩夺目的锦帘,装饰的极为华丽。 大花船的四周,零星散落着的小花船更是多不胜数,船上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歌姬舞女,个个均是美目流盼,神清骨秀,娇艳动人。身着或丝或锦,打扮的如花似玉,雍容华贵,貌比天仙。偶尔一个含娇细语或眉目传情,河岸上定力稍差的男子,魂魄都快要被摄了去。 眼波微转,看向下游,那里又有着一艘大花船,这里便是表演奇技杂耍的地方了。 江南之地,钟灵毓秀。秦淮河上大部分的表演者,都是来自于江南。 在那些歌姬舞女中,凌溪月忽然注意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歌姬。但见她紫衣黑发,装饰虽简单却气度不凡,颇有一种“风华绝代,不让须眉”之感。 看到她,凌溪月心神一定,想起了那些女扮男装,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的女中豪杰。 各种演出很快便开始了,百灵鸟般的婉转歌喉,飘飘若仙的优美舞姿,当真是让凌溪月大开眼界,惊叹不已。不过在相比之下,她最想看到的还是那位被自己默默关注着的紫衣歌姬。 等到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尽收,天色也开始变得昏暗的时候,那位紫衣歌姬终于要出场了,凌溪月精神不由大振,聚精会神的观看起来。 但见她满面笑容温暖的令人如沐春风,双手横抱了个做工精巧细致的琵琶,踏着碎步,走上台为众人作了揖后,便五指如轮弹起琵琶,轻启朱唇,款款开口,嗓音如击玉敲金,为众人唱了首《长相思》: “日色将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曲音切切,歌声悠悠。 她吐字很清晰,声音虽并不像大部分歌姬般魅惑动人,却仍旧把词中所传出的孤寂哀怨情绪挥洒了个淋漓尽致。琵琶音调起伏不大,好似群鸟在低空中徘徊回旋,与她悠然的歌声相合,所传出的悲戚之意不由更浓,直欲令听者动容、闻者心碎。 曲罢,音毕,河两岸的人们直直静默了半晌,方才掌声轰动,赞口不绝。 “小女不才,能博各位芳家一笑已是小女万分的荣幸,如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紫衣歌姬朝众人作了揖后,便下台走向了一处花舫。 “当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啊!这个才是真正的功夫,不似其她歌姬那般靠着柔美声音来赚取人心。”凌掌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心底不由发出了评论。 “爹,您觉得这位姐姐弹唱得如何?” 凌掌柜仍有些意犹未尽的点头微笑:“的确是不错,听说去年春节争得第一的那位在今天也会出场。不知二人相较之下谁能更胜一筹呢。” “这位姐姐肯定比她厉害。”第一眼见到她时就觉得她很与众不同,凌溪月在心底还是很看好她的。 终于见到她上岸了,凌溪月匆匆告别凌掌柜,便野兔般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边喊着“姐姐,姐姐……”,一边去追她。 “姐姐,你的……你的弹唱技艺真的好棒哎,不知我该……我该如何称呼……你呢?”终于追上她了,凌溪月累得气喘喘,掐腰弓背的立在那。 而这紫衣歌姬却是面色一怔,似是对她的突然搭讪有些不满。 见她这样,凌溪月只好简祍行一礼,和善谦恭地道:“姐姐,我叫凌溪月,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小月,放心吧,我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互相认识一下。” “小月?” “嗯嗯。”她慌忙点头。 “哈哈……”紫衣歌姬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声显得有些空茫而悠远,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笑过后,她忽然将脸庞靠近凌溪月,嘴角一扬又露出个邪魅的笑来:“好久没人敢像你这般正色的主动找我说话了,这么久以来,你倒是第一个啊。” 凌溪月不由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蹙眉道:“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是啊,她话中究竟是何意呢?特别是那种邪魅的笑,这种笑容与她本身的气质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凌溪月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笑容会出现在她身上。 紫衣歌姬轻笑了声:“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嘛。”她再次靠近凌溪月,伸手把玩起了她的发髻,“我已经好久都没尝过人血的滋味了,你我既然有缘再此相遇,不如我就先拿你下手罢,老天这么眷顾我,我可不能不领情,你说是也不是?” 凌溪月顿时听得毛骨悚然,不由惊叫一声倒退数步,中途差点撞到别人,“姐姐,你,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都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不知自己的处境。”紫衣歌姬喟然长叹一声,“凡人呐,永远都是那么的愚昧无知。” 余音刚落,她的长发突然飘起,飞飞落落竟如人间鬼魅一般!一袭紫衣无风自动,妖冶如女鬼降世,双眸猩红,充盈着嗜血的流光。整个脸庞变得狰狞且骇人,卓尔不凡气质顿时全无,代之于一种妖异和邪魅! 这瞬时间云泥般的变化,让凌溪月直接被吓住了。 周围的人们见她突然变作这番模样,顿时避如妖魔鬼怪一般大喊大叫着躲开。仅仅片刻功夫,凌溪月所在的秦淮河北侧的人们,已经乱成一团。 紫衣歌姬似乎很享受这种情景,眼前已经呆傻住的凌溪月她居然再也不愿看一眼,只是很悠闲地抬起手臂,单手往怀中琵琶弦上一拨—— 这是一种十分怪异的音调,仿若锈铁相磨,乌枪爆破,又好似夜鬼啼哭,怨妇凄诉。音律杂乱无章,不在曲调,令人牙倒耳酸,难受非常!她每弹一下,心脏也跟着震动一次,恍若是被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不多大会儿便感觉胸闷气短,心脏绞痛得想要吐血! 曲音渐弹渐急速,音调渐弹渐高昂,犹如暴风中汹涌澎湃的海浪,很快便席卷淹没了秦淮河两岸所有的人们。刹时间,惨绝人寰得痛苦喊叫此起彼伏,不堪入耳。 凌溪月倒在了地上,感觉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般用力不得,没有反抗可能。难道今天,就要命丧在这曲声中了? 在这种境况下,凌溪月最先想起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很不平凡的人,至少凌溪月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其他亲人,凌掌柜便一人扛起家中所有重担。为了维持开支问题,他每天都早起晚睡,忙活一整天,累得让人看了都心里难受。 凌溪月很小就知道爹爹的身体原来并不好,经常咳嗽。她是在一天天的长大没错,可他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有时候发起病来,都能咳到喘不过气的地步,至于咯血,那都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了。 这不知是什么怪病,多次就医都未曾收到奇效。凌掌柜为了让家中留有积蓄,到最后他干脆不治了,笑呵呵地拍着胸膛道:“我的身体还硬朗着呢,这才多大年纪啊,又不是年过花甲的老头,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 再华丽好听的表面语言,也终究抵不过残酷现实。凌掌柜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她又怎能不知?平时不发病还好,一旦发起病来,如果身旁没人照顾,那可就危险了! 凌溪月早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孝敬他、报答他了!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难道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么? 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屈曲翻卷着,脑袋愈加昏沉,意志逐渐模糊,似乎都感觉不到了痛苦…… 第4章 神医降世诛魑魅 耳中忽然传来那紫衣歌姬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连续几声似锦丝挣断的声响和不知名物体掉落在地的“哐当”声。 在这一刻里,怪异的曲音消失。 发生什么事了? 意识逐渐清醒,凌溪月费力地坐起身子,看到的却是紫衣歌姬那微颤的身体。仔细看时,又见她双腿微屈,紧咬着下唇,血珠顺着唇瓣不断地滑下。琵琶掉在了地上,弦已尽数崩断。她面部肌肉抽噎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硬抗着万钧的压力。 凌溪月顺着紫衣歌姬的目光缓缓看向天空,却见半空中已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只竟比雄鹰都要大上好几倍的仙鹤来!它双翅展开长度过十米,浑身都是雪白无杂的羽毛,如昆仑山巅的雪莲一般圣洁,充斥着一种神圣之感,高贵,不容侵犯。 在这仙鹤的背上,还站着一位黑衣男子。他一头浓密长发,垂及腰部,不扎不束,随风而舞,就如同一张巨大的帘幕,没有丝毫的凌乱之感。剑眉星目,明眸皓齿,肌肤如瓷,光滑白净,容貌如画,俊美绝伦,超凡而脱俗,直似神明降世。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不需言语,亦无需动作,却能让人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冲上前去朝拜的冲动。其风华,其气质,寻常言语实难比拟。 从未见过这般飘然出尘的男子,凌溪月不由惊呆了,仿佛一看到他,自身的伤势就能立马恢复七八分一般! 他是什么人?是传说中的神仙吗?是来帮助我们这些受难者的吗? 白色的仙鹤,黑色的人影,鲜明对比中的美…… “穿黑衣,乘白鹤,他……他是传说中的神医孟浩轩啊!”身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这一喊,所有的人们在这一刻都瞬间惊醒,没错,正是他! 黑衣白鹤,这种形象再鲜明也不过。出道的十二年来,他行遍四方,游遍天下,悬壶济世,善事做尽,慈悲为怀,救人无数。有多少人尊他敬他,把他视为神明来供奉;又有多少人称他赞他,作出无数画卷美词流传于世;更有不少其他医者,还把他当做榜样来学习改造,完善自身。 秦淮河两岸几乎所有的人都鼎沸了起来,距那紫衣歌姬稍近些的人们也都纷纷退后,场地上很快便空旷了许多。 忽闻人群中传来爹爹的喊声,凌溪月急忙转身跑过去,一头扎进了他坚实的怀抱,兴奋激动的不得了。 还好都没事,也幸亏孟浩轩出手的及时,否则这里的人们就得全部见阎王了。 “又是你这个魑魅!半年前你为患人间,我好心好意留你一命,你也答应我不再害人,没想到却只是个阳奉阴违的小把戏!你死性不改,屡次就犯,视人命为草芥,我若晚来一步,这里的所有人可还有命否?扰乱人间喜乐安宁,似你这等罪孽,实是难以赦免,再留你那就是在姑息养奸!束手就擒,准备受诛吧!” 空中缓缓传来了孟浩轩那冷艳无情的声音。 凌溪月望向半空,只见他腕部稍抬,手掌微微下按,那紫衣歌姬居然“扑通”一声单膝跪了下去!此刻的她已满头汗水,脸颊涨得彤红欲滴,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垮掉一般! 原来,她是在硬抗着一种极强的压迫力量啊,不过看样子也撑不了多大一会儿了。 而在这时,那紫衣歌姬突然张狂大笑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鄙夷神色:“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孟神医,没想到你不仅医术在这世上无出其右,连慧眼识人的本领也能如此高强!附身于别人身上你还能把我认出来,我无话可说,但你若想杀我,想必还没那么容易吧?我就不信身为神医的你,会让这个女子跟我一起陪葬!” 什么!这话中的意思……她是被一个魑魅附身了? 凌溪月心中大惊,不由将之前见到她的整个过程回想了一下: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浑身上下都散发了一种卓尔不凡的气质,给凌溪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上台为众人弹唱,技艺如此卓绝,又令凌溪月惊佩不已。弹唱完后的一段谦虚说辞,又透露着兰质蕙心。一直到这里,在她身上所表现出的都是各种优秀光环。后来她走进一处花舫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了。出来时已是大约一刻钟之后,那时凌溪月主动跑过去和她搭话,再到她弹出那首十分怪异的曲子…… 前后一连贯,凌溪月瞬间豁然开朗,答案也终于迎刃而解:她被魑魅附身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歌曲弹唱完,人进入了花舫之后!因为她最后弹出的那首曲子,根本就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是胡乱的拨弄一番。由此可说明当时的她根本就不会弹琵琶,之所以会达到那种扰人的效果,恐怕是因为那魑魅自身法力的原因罢。 不会弹琵琶,仅此一点就可以证明从花舫出来后的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她了,而是被魑魅附身后的她! 多么可怕!原来自己刚刚是跑到鬼门关转悠了一遭!如果真按那魑魅所说的那样对自己先下手,这还不早就玩完了。虽然不明白她到最后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放着主动送上门的自己不杀,而是使用曲音攻击向了这里的所有人,不过把整个过程都回忆一遍,特别是得知了其中的变化之后,这还真是给了凌溪月一个不小的震惊。 孟浩轩淡漠道:“你少在那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没错,我的医术是很高,可我的法力究竟如何,你又能清楚多少?出言不逊,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单手结印,一掌击出,势挟风雷,呼啸而至! 但闻一声巨响,掌风直接拍在了她身上。几乎是与响声发出的同一时刻,一名妖异的黑衣女子直接从她身体内分离而出,喷出数口鲜血砸落到了远方地面上,竟是再也站不起来。而原本的那位紫衣歌姬,则是安好无事的倒在地面上睡了过去。 孟浩轩面无表情的看着魑魅脸上所挣扎出的难以置信。此刻的他,真真像是一尊俯视人间喜忧哀乐的天神。只听得他缓慢开口,声音犹如魔怔:“我说过会让你后悔。哼,这下可好,没人会再跟你陪葬了,乖乖服诛吧!” 所有的愤恨、后悔与不甘,已随着孟浩轩紧接着又劈出的一掌和她本能性发出的最后一声凄厉哀嚎,全部化为飞灰,随风而逝了。 “好棒啊!”凌溪月看了眼凌掌柜,兴奋的拍了拍小手。 人声再次鼎沸起来,更有甚者,都开始热火朝天的一遍遍喊起了孟浩轩的名字,好像都忘记了刚才的种种惊吓和种种危险,也忘记了自身的伤势。 孟浩轩所乘的仙鹤突然高亢地鸣叫一声,随后便拍打着翅膀盘旋在了秦淮河两岸众人的头顶上空。登时,纷纷洒洒,无数的白色粉末自空中落下。吸入肺中,顿觉神清气爽,一股股暖流经过血管经脉和四肢百骸而流转全身,恢复着刚才那怪异曲音给众人造成的伤势。 月轮缓缓升起,今天的第一缕皎皎清辉终于洒向了大地,随着仙鹤接下来的又一次鸣叫,他们一人一禽便这样的消失在了视野尽头,只留下一片的祥和、美丽、宁静…… 千草无一绿,滴水可成冰。流水时光,已入寒冬。 朔风凛凛,瑞雪霏霏。 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整个瑶梦城内一片的银装素裹。 戌时,城内的大多数人都已入睡,而未曾入睡的,也都几乎是躲在了温暖的炕火旁暖和着身子,整个小城一片温暖,却唯独在百药堂内—— “咳咳咳……咳咳咳咳……” 屋子内传出了一阵阵掏心挖肺的大咳,犹如绝堤之洪般猛烈而难以收处。 凌溪月眉间焦灼,一边不停地擦拭着凌掌柜咳出的血迹,一边揉搓轻拍他的背部,进行顺气。 斑斑血迹,丝缕分明,宛若一把把明晃的尖刀,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的眼睛和她的心。 爹爹的身体真是愈来愈差了,特别是在近些日子里,病症每天都会发作一两次,使得凌溪月愈加忧心忡忡,惶恐难安。 她还记得两个月前: ——爹爹,孟神医来我们梦瑶城给人看病了!一般的大夫是医不好你,而他却是非常厉害的旷世神医啊!我们去求求他吧,只要他肯大施三折之肱来给您医治,我想就一定可以做到药到病除的! ——没用的小月,爹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病不同于一般,这是一种相思心病,病根都在心里面,即使用上世间最好的灵丹妙药,也不可能会医得好。 心病,居然会是心病! 问这世间能有谁,会令爹爹这般思念深重,忧心积虑,最终抑郁成疾?凌溪月不用多想就能猜出,这人一定就是自己从未见过一面的娘亲! 相思苦,相思痛,人间真情尤难排。 斩不断,切不开,痛心疾首泪何干? 此恨不关风与月,只因造化两相隔。 不经意间瞥到了床头的衣服,凌溪月不禁又是一阵心碎: ——爹,这次的衣服让我洗吧。 ——不可以,快放回去! ——为什么?以前你说我年龄小不让我洗,可我现在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三岁了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被您襁褓在呵护里。 ——小月,听话,今天天冷,真要想洗的话,等来年暖和了也不迟。 …… 他的理由很多很多,总是以各种方法来拒绝。 为什么?爹爹您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家里任何活都不让我插手来摸?! 尤其是今晚,您的病复发了,我来帮您把衣服洗了,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可您为何还是不让?没错,今天是很冷,小月知道,您是怕我着凉,可您知不知道,我也很担心您啊!您本就身体不好,为何还要这么的倔强与逞强?您当真以为自己是铜浇铁铸,不仅百寒不侵,而且还永远都击不跨也累不倒吗! 鼻子一酸,泪水便毫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凌溪月一惊,慌忙不着痕迹的用袖口抹了去,生怕被爹爹看见了让他心里再难受。 第5章 浓浓亲情 曾几何年,外面大雨倾盆,雷电交击,狂风怒号,仿佛要毁灭世间的一切。那时,小小的她躲在他的怀抱里,瑟瑟哆嗦地说:“爹爹,我好害怕。” 而他却用无比温柔,仿若阳春三月里的清风般的语气对她说:“小月别怕,有爹爹在呢。爹爹是一把雨伞,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爹爹又是一颗神奇的丹药,可以给予你信心,赋予你力量;爹爹还是一堵坚实的围墙,保护你,给你温暖……” 曾几何年,他道:“小月,比起别人,你的确是少了份母爱,爹爹能理解你的伤心和难受。所以,我这个当爹的一定会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父爱来补给你的欠缺,定不会让你受一分半点委屈,我向你保证!” 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铿锵有力,犹如板上钉钉。表情严肃,眼神坚定,恍若在发毒誓。 您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摸,为什么? 您每天都那么拼命地宠着我,护着我,疼着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我,却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这又是为什么? 爹爹,您为什么要给我立下那种保证! 我不要被娇生惯养,我不追求养尊处优,我更不要做那棵永远都被您庇护着的小树苗…… 爹爹,我也要成长,我也要自立啊! “呜呜呜……” 凌溪月猛的从梦中转醒。 满脸都是泪水,枕巾湿了,被褥湿了,什么都湿了…… 这个梦——梦到了小时候与爹爹生活在一起的每个日日夜夜。 小时候,她还不懂事,认为天天都被爹爹宠着疼着护着,没有烦恼,每天都能无忧无虑,是那般的幸福和快乐。可当她长大了,感受到爹爹的日夜操劳和肩上所挑的担子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个不幸的孩子。 别人都是不愿想起心痛的过往,可凌溪月却是不愿被勾起曾经的幸福回忆。 那些回忆和眼前的现实,永远都是那么的大相径庭。凌溪月每每想起之时,根本就品尝不出一丝的甜味,相反的,只有无限的苦楚。 而在梦中忆起,会更苦,能把人苦得伤心流泪,能把人苦得从梦中苏醒!苏醒——回到现实,不再继续把梦做下去,不再继续唤醒被放至记忆深处不愿想起的往事——不再,继续苦下去…… 擦干泪水,凌溪月稳了稳心神便轻轻地披衣下床,在尚还一片漆黑的屋内摸索着走到了爹爹房间内。 有一束月光顺着窗子斜射进来,刚好投在了凌掌柜那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凌溪月静静的站在榻前看着他,心内忽然又多出了一种莫名的难受。 爹爹,您就让女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您分担一些吧,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末和雪粒一齐吹在身上,犹如附骨之蛆。 凌溪月那单薄的身影,就在这雪地上亦深亦浅的走着,他的怀中,抱着的是还未曾洗的衣服。 昨晚爹爹咳嗽的厉害,凌溪月好不容易让病情有了缓解照顾着他睡去后,自己也因实在抵不过困乏而去睡了。既然自己这次醒得早,不如就趁着现在他还没醒来,赶快将这衣服拿去河边洗了罢,即使是在天亮后挨顿臭骂,那也无所谓了。 想到此,凌溪月心中的信念不由更加坚定,脚步也变快了许多。 而此刻在她的前方不远处,竟还站着一位红衣女子。只是——凌溪月并没有发现她,因为,她是以魂灵的方式存在的,并非实体! 这女子年纪轻轻,长相很貌美,粉腮红润,秀眸水灵,丹唇素齿,肌肤莹白。穿着还是夏天的衣裙,裙角飘摇时,就犹如一把张开的花伞。 渐渐地,凌溪月走近,女子的双眼瞬间有了光彩,可当面对凌溪月的直接穿空而过时,那种失落感所带来的无尽忧伤还是难以遮掩。 她转过身子,看着凌溪月在自己的目光中渐行渐远,两行清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了。 算算时间,也已经死了十二年还要多了吧,始终都不愿入轮回转世,就是为了能够一直看着他们父子俩,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成长…… “姑娘,快十三年了啊,还是不愿入轮回吗?”身后忽然传出一句话来。 红衣女子惊觉转身,看清来人后不由一阵心惊,来者居然是陆判官。 只听陆判道:“凌掌柜因为对你的无比思念而生出心病,又为了给缺少母爱的小月更多温暖而生出心魔,这些,想必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们……”年轻女子低下头,声音哽咽。 “姑娘,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孰对孰错,你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了。”陆判指着已走向远方的凌溪月与她看,“凌掌柜因为有心魔作祟,所以才那么拼命的疼爱她,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换做了旁人,那会不会恃宠而骄呢?” 年轻女子沉默不语。 “所以说,你应该为生了这样一个女儿而感到骄傲才是。姑娘,红尘中的牵挂,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 “大人,您可不可以对我施法让她看到我,我好想跟她说几句话……” “没有什么不可以,说完后就跟我回冥界吧,我好送你入轮回。” 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凌溪月搬来石头凿出了一个大窟窿。下面的水冰寒透骨,把手泡进去很快便没了知觉。 不过她不怕! 天再冷,水再寒,这比起爹爹的身体,又算得了什么? 洗着洗着,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爹爹那每日每夜辛苦操劳,饱含沧桑的脸,以及那时常发病时被病魔无情折磨着的痛苦的脸…… 为什么自己这么脆弱?为什么眼泪就这么调皮? 滴答,滴答…… 一颗颗的晶莹泪珠,滚落脸颊,又滴入水中,它竟是那般的滚烫。 ——爹爹,小月愿意伺候您一辈子,将来不嫁人了。 ——傻孩子,人人都得成家立室啊,怎能说不嫁就不嫁了呢? ——可您的身体…… ——瞎担心什么啊,爹爹我这么年轻,身体还硬朗着呢,又不是年过花甲的老头,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 …… 爹爹,为什么您就那么喜欢骗我?为什么您就那么喜欢自欺欺人?究竟是为什么…… “小月,别哭。” 谁?是谁在叫我?是谁? 猛抬头,却见河中央的冰面上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她的身体轻飘飘的,视线可以直接穿过身体看到后面的景致。仔细看其容貌,却发现她居然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 “小月,是娘亲啊。”她温暖的笑容如灿烂朝霞,甜美的声音如细水溅溅。 “娘亲?”凌溪月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忙擦干了眼泪,欢欢喜喜道:“娘亲,原来你没……”不,不对,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娘亲早就已经死了啊!站在眼前的,只不过是她的灵魂…… 红衣女子见她情绪瞬间跌至低谷,心中不禁一疼,忍不住的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她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凌溪月融入自己的身体内,再也不分开。 口中有千言,心中有万语,太多的情念想道,却原来都不如化作这紧紧地温暖一抱。 多么渴望时光就此终止,心贴心,互相感受这亲人间难以斩断的心心相印。 多么渴望这幸福能够永远持续下去,比天更长,比地更久…… 突然感觉抱住自己的臂膀一松,凌溪月忙睁开眼,却已不见了娘亲的影子。她有些心慌,举目远眺之时终于发现,原来她已不知在何时跑到河的对岸去了。但这并不是简单的站在那,而是犹如风吹羽毛般不断地向后飘去。 “小月,都怪娘亲没用,不能在你身边陪你照顾你,所以我希望你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得学会坚强。永别了。”她一直在向她摆着手,身子只在几个眨眼间便渺然不知所踪。 “娘,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这边的凌溪月大声哭着,情急之下居然也忘了眼前还有一条宽阔的河流,迈开腿要去追赶,可结果却是一脚踏空,整个人直接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彻骨的寒意顿时席卷全身,冲击向大脑。凌溪月不识水性,胡乱扑腾几下便腿脚抽筋,逐渐沉入了一人多深的水底,慢慢的,失去了所有力气,什么也不知道了…… 衣服好像全都干了,忽然间竟感觉不到了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的暖意,从头到脚,再逐渐地渗透到心里。 我还没死吗?可我现在又是在哪? 感觉好像是有个人在紧紧地抱着自己,那这人又是谁? 眼皮好重啊,可恶,尝试了几次居然睁不开。 “娘……”一定是娘亲!一定是她!她是不会真的丢下我一个人的。 “醒了啊,可惜你娘不在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在哪听到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是娘,那会是谁啊,难道是爹爹?可听起来怎么又那么的不像。 “你是……谁?”浑身上下都没有半分的力气,喉咙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根本就发不了多大的声音,也不知抱住我的这位到底听到了没有。 “你可以叫我——孟哥哥。”他的声音就像珍珠在玉盘里迸溅,清脆,柔亮,又好听,又似春风化雨般,温柔,暖人心。 谢天谢地,他居然听到自己的问话了耶!不得不说,这耳朵可真是好使啊!不过——他既然是姓孟,那我所认识的人中,姓孟的都有谁呢? 凌溪月正仔细的思考着,忽然感觉嗅觉像是恢复了,一股很好闻的草药香,拂过双唇,拂过鼻尖,又掠进鼻孔,柔柔的,暖暖的,一直痒到肺里,暖进心底。 这么清新又好闻的草药香,是从孟哥哥的身上传来的?既然带着药香,难道说,现在抱着自己的,就是那位被无数人所称颂的孟浩轩孟神医? 凌溪月不禁有些吃惊自己的猜测,下意识的再去睁眼,却发现居然可以睁开了,虽然只是极小的一条缝,可映入眼前的那个模糊的黑色身影,还是有着八分的像他的。 忽觉有一只手缓缓地移向了自己的后心,紧接着便有一股热流涌来,身上的力气顿觉恢复不少。 眼睛终于可以完全的睁开了,没错,正对着自己的这位确实是曾经在秦淮河见过一面的孟浩轩!依旧是那张超凡脱俗又俊美俊伦的脸,身上所穿的,也依旧是一身黑衣。 “一个小丫头,怎么半夜里不睡觉跑出来,还往河里跳啊?”他的笑容真美,带点春风满溪桃花盛的意味,看在眼里,就犹如沐浴了和煦的春风般,好温暖,好舒服。 “才不是呢,我只是出来洗衣服时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凌溪月不自觉得便往他怀抱里缩。真是奇怪,他的怀抱里怎么那么的温暖呢?如此冷的天,躲在他怀里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寒冷,比抱着家中的炕火还要暖和。她后知后觉的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般,调皮地嘟起嘴,又道: “人家才不是小丫头呢,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小小年纪,居然还会撒谎了,你不就很小吗?”孟浩轩狡黠的笑了笑,接着道,“来,我送你一样东西吧。” “什么啊?” 凌溪月眼见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曲线优美柔顺,雕刻图案精美绝伦的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忍不住的伸手来摸,感觉触手很温润,光滑无比。 “这是炎水玉,有了这个,即使是以后掉入再寒冷的水中都不会觉得冷。” “哇——”凌溪月不由一阵惊叹,“谢谢你了,孟哥哥。” “好了,睡吧,睡一觉醒来,你就能完全的恢复了。”他轻轻地拍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睡吧”,就跟哄婴儿睡觉一般。 凌溪月本来是并不困的,可在他不停念出的“睡吧”下,这眼皮居然变得愈来愈沉重,最终还真的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6章 油尽灯枯 凌溪月睡醒的时候,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天际之间微微有了亮光。屋子里静悄悄的,虽然隔着一堵墙,但还是能隐约听到爹爹轻微的鼾声,看来他还没有睡醒吧。 脑子里忽然多出了一些东西,嗯,是梦,昨晚睡觉时所做的梦。她梦到自己半夜里起床抱着衣服去河边来洗,后来又见到了娘亲的魂灵,再后来连孟神医也见到了,他还送给自己一块炎水玉。 把这个梦细细的回忆一遍,凌溪月禁不住的弯起了嘴角,这个梦,真的很美好。 忽然想起昨天的衣服还没洗呢,趁着现在爹爹还没睡醒,不如去偷偷洗了罢,最好能遇见跟梦里一样的情景,嘻嘻。 坐起身后,凌溪月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和衣而睡的! 不对啊,昨晚睡觉时不是明明脱掉衣服了吗?难道是自己有记错? 心中虽疑惑,不过她还是很快便释怀了,干嘛非要纠结这个问题呢?现在办正事才是最要紧的。 凌溪月并没再多想的便跳下榻来穿上了靴子。抬腿刚走两步,却突然觉得脖子里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她不由奇怪的检查了一番,这一检查,却是把她直接震在了当场。 一样的优美曲线,一样的精美图案,就连握在手中的感觉都是一模一样的! 炎水玉,与梦境中孟哥哥送给自己的那块不差丝毫! 凌溪月足足怔了半晌,方才猛然想起了什么般直接出了百药堂,一口气奔到河边。果然,洗了一半的衣服还都在这! 不,那不是梦。从她半夜起床去河边洗衣服,一直到最终睡熟在孟浩轩的怀里,这都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终于明白为何刚才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和着衣服睡觉的了。原来,是孟哥哥最终把我送回了家。 可是为何,这看似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却又怎么总让人觉得它太过于飘渺,太过于不真实呢? 或者说,是为何那么巧的就被孟哥哥给救了,而且他还对我如此之好——凌溪月不由自主的握住炎水玉,闭上眼,他身上那种清新的草药香和无尽的温暖,仿佛又充斥了四周空间…… 时间已入百鸟啼花竞开的五月。 窗外浓云密布,正下着滂沱大雨。凌溪月满脸愁容,其浓密程度,丝毫不啻于外面阴沉的似乎要坠下来的天空。相较于外面的哗哗啦啦,屋内气氛则显得异常安静,压抑的可怕,令人窒息。 榻上的凌掌柜眼窝凹陷,颧骨凸起,面色苍白,比雪更甚,浑身上下仅剩皮和骨头,显得又瘦又小。 凌溪月一动不动的站在榻前,看着双眼紧闭中的他,心里难受的犹如刀剜。 终究,他还是败给了病魔的不断侵蚀。 ——凌掌柜他,距大去之期已不远矣! 自从上一次,她偷偷地找来城内王大夫给他诊断,当最后的结论得出的是这一句话时,凌溪月的大脑只在瞬间便停止了运转,只余下两个字:完了。 完了,当真是完了! 爹爹已经有三天没有进食茶水饭菜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怎能承受得了。 百药堂的药,自从十几天前的那次全部卖光后,就再也没有进新的了。药架上虽空空荡荡,但却干净无尘。 为什么,在爹爹健朗的时候,她根本什么都干不成;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承担家务的时候,爹爹却又卧床不起,什么都做不了了! 床榻上的凌掌柜面部肌肉忽然抽噎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大咳,一口鲜血被喷出,直接染红了被褥和床单。 “爹……”凌溪月哽咽了。 凌掌柜艰难的转过头,他的双眼凄漠而荒寂,浑浊的眼珠就像一口枯井里的死水,毫无生气。 “小月,过来站到爹爹这边来,爹爹有些话,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如果现在再不说,他怕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时间了。 他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语速也很慢,仿佛每吐出一个字就跟翻了一座小山般艰难。不过即使是这样,凌溪月也仍旧听清楚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交代遗言了啊! 眼泪无声无息的便流了下来,她并没有向前迈步,而是不住的往后退着。 不,她才不要听什么遗言!她只要爹,她只要这世上最后的一位亲人好好活着! 是不是不听爹爹说遗言,他就不会有事了? “小月,快点过来!”声音虽小,可其内所蕴怒意却已然十分。 “爹……我不……”泪落颊畔,宛如雨下,脚步仍旧在后退。 不想靠近,她不要听到遗言! 凌掌柜突然又咳嗽起来,比之刚才那次还要猛烈许多。凌溪月顿时慌了神,什么都没再多想的便跑上前去给她顺气。终于止住了咳后,凌溪月刚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爹,快点放开我……”凌溪月挣扎了一下,但却没能脱身,不过她终究还是不忍再去挣扎第二次,因为她知道对于面临油尽灯枯的爹爹来说,每一份力气都有多么的重要。 “小月听话,好好听爹爹说。”凌掌柜脸色肃穆。 “嗯,爹您说吧,我有在听。”罢了罢了,爹爹的倔强性格她是知道的,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可能劝他改变。 “小月,你并不是个普通人……”凌掌柜将十三年前,在她出生的那一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个不漏的讲给她听了一遍。 娘亲为了生我而死、天生负煞…… 任何一则消息,对凌溪月而言都不亚于五雷轰顶。 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实? 我的身上,居然还有海玉道长所设下的封印!就是因为有它在,所以才让我体内的魔煞之气在这十三年里没有外漏,从而做上了与别家孩子一样的正常人么。 “小月,不要这样,坚强一点。”凌掌柜望着她那逐渐颓然萎靡的模样,自己的心中不禁疼如刀绞。他早就能预想到这些事实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打击了,但又为了她的将来着想,这些东西还不能一直刻意的隐瞒而不告诉。 “小月,等爹爹死后,你就乖乖地上洛归山吧,拜师学道修仙,这才是你今后真正要走的路。等你学有所成后,最好也能像孟神医还有海玉道长他们那样,多行点善事。爹爹不求太多,你能有他们的百分之一就行,这样的话,爹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嗯,爹,小月听您的……全部都听您的……”话至此,已是泣不成声。 “好孩子……”凌掌柜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这是解脱的笑。 “小月,让爹爹再最后亲你一次可好?” 凌溪月闻言立刻点头,趴身向前,让爹爹的双唇贴了过来。 这看似干瘪又无甚血色的双唇,可当真正落在凌溪月面颊上的时候,却又是那般的温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柔柔的化雨春风。 这一吻,饱含了他对她的这十三年来,所有的爱…… 突然间有一股大力向自己推来,凌溪月被推得倒退了数步后,直接后仰倒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爹爹比起以往每次都要剧烈的咳嗽声,仿若突发的火山,一阵高过一阵。 “爹——!” 凌溪月被吓住了。 那是一张面容完全扭曲,痛苦到剜心剖肺的脸。鲜血不断地咳出,被褥和床单上沾染了大片殷红,犹如一朵朵妖冶的梅花,凄艳无比。 生命的最后一刻里,凌掌柜看到了她那张沾满泪水而又受到极度惊吓的脸。她直直的伸着一条胳膊,仿佛是想要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也仿佛是想要拽住他,不让他走。 只可惜,再多的挣扎也都只是枉然,再多的期望也终将破灭,他离去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爹——爹——爹……” 一声声的呼唤,一声声的叫喊,凄厉破云,直冲九霄,仿佛要震翻整座屋顶。 一道闪电划破云层,直劈而下,震耳雷声紧随后至,与凌溪月的声音彼此交织相融在了一起。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浓密雨幕仿若九天瀑布,似要冲刷世间一切的邪恶与肮脏。 最后的一个亲人,终究还是离开了啊…… 第7章 食尸怪 黑洞洞的空中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弦月高挂夜空,显得是那般的孤独且寂寥。 月下树木蔼蔼,雾气渺渺,风声呜呜,虫鸣嗟嗟,气氛有些阴森,令人惊怵。 忽闻前方传来“咚”的一声响,声音空茫且悠渺,沉重而激荡,在这个夜里,又显得有些诡异。 凌溪月一下子从梦中醒来,脸上的痛苦之色甚浓。阵阵尖锐如刀的疼痛不断传来,直令他呲牙咧嘴,双手不停地揉着快要被摔成两半的屁股。 疼痛感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稍减,她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盯着眼前的一棵树吐露出满脸的郁闷和委屈,嗟叹道: “为什么我爬到树上去睡觉,总是会那么容易的就摔下来啊!” 凌掌柜的遗言是让凌溪月去洛归山拜师,至今已经走了一个月的路了。这一个月以来,她通常都只是在白天赶路,晚上就找些旧房子破庙来落脚休息。若刚巧处在荒郊野外,为了躲避豺狼虎豹之类的凶猛野兽来骚扰,那么就只能睡树上了。 不过这总是从树上掉下来,却是令她费尽心机都不得解决之法。看似是一棵比较安全的树,可当真正睡上去的时候,结果还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她真怕哪一天被摔成了脑震荡可怎么办! 一个月以来的风餐露宿,让凌溪月消瘦了许多。她紧了紧肩上装有必要衣物的小包裹,又摸了摸插在腰间的短刀,踌躇了一番后,最终决定接着昨天的路继续向东赶。 能多走一些路自然是最好,这里树木奇多,如果发现了足够安全的树再睡觉也不迟。不过这些浓浓的雾气实在是令人头疼的很,它让本就漆黑的夜晚更加难以视物和辨认方向,即使是把双眼睁到了最大也仍旧看不清前方多远的距离。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隐约中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极为细小的“吧唧”声,声音时断时续,时有时无,不知是何物所发出的。 凌溪月心中一阵心疑,不由停下脚步细细听闻,发觉这“吧唧”声中时不时的还会夹杂一些尖锐的“咯啪”声,听起来倒与烈火燃柴时所发出的爆鸣声有几分相似。 难道前方有人? 凌溪月脑中瞬时生出这样一个猜测来。 要不就过去看看吧,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总比没有好,或许那人也是和我一样的认为呢。 一路循着声音往前走,传入耳中的那些声音也愈加的清晰,不过有一点却始终让她想不明白,那就是为何越靠近他,就越是能闻到一股腐肉的腥臭味。 渐渐地,视野前方果真出现了一位灰白色人影,他蹲坐在地,不知正在干些什么。凌溪月已经十分靠近他了,那种腐肉的腥臭味此刻闻起来甚是浓郁,已到了不得不掩住口鼻的地步。 四周没见有火光,这说明他并没有燃起篝火,然而那尖锐的“咯啪”声却仍在继续,与那“吧唧”声一同,听起来都像是从他那里所发出的。 他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雾气太大,实在是看不清楚,凌溪月心想既然大家都是同处此地的赶路者,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生出芥蒂之心才对吧。想到此,便迈开脚步朝他走了过去。 就这样一直走,直到近了他跟前时凌溪月才清楚地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他的面前躺着一个死尸,浑身上下所有衣服都被撕扯的破烂不堪。腹部有一个大洞,里面的器官已经空空如也。一根根肋骨露在外面,被月光再那么一映,更是森白的令人胆寒! 不过这还只是其次,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在一口一口地吃着那尸体上的肉和骨头,而且看样子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这种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凌溪月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在颤栗了。 这下,所有的疑惑全都得到了迎刃而解。原来,那些腐肉的腥臭味是从这具死尸上发出的,这“吧唧”声是吃人肉的声音,而“咯啪”声,则是嚼碎骨头时所发出的。 他是谁?为何会生吃人肉和骨头?特别是,这还是具死了好几天,已经开始腐烂了的死尸! 只是简单的想想就能令人胃中翻江倒海了,他又是怎么吃下去的呢?而且还吃得那样香! 不对,或许他并不是人。 食尸怪…… 三个可怕的字眼在她脑海上空酝酿形成。 以前住在瑶梦城时,曾无意中在一位云游四方的小道士那里听他简单提起过: 食尸怪,一种靠吸收月光精华、尸气、死气、阴气以及怨气等等来修炼增加自身道行的小鬼怪。最喜欢吃的就是死尸,包含一切生物,当然也可以依靠自身的法力把活物杀死了再吃,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死的时间越长,味道越好。生性残忍,嗜血无情,睚眦必报,只在夜间出没,白天则是睡觉休息,养精蓄锐。在进食的时候极为投入,除非周边发生有关自身生命安全的大事,否则它连头都懒得抬一下。智力方面很低,大概也就野猪的三分之二这么多,因此不具备语言上的表达能力。 食尸怪,居然会在这里碰到食尸怪! 凌溪月惊骇不已,本能的转过身体拔腿就跑。幸好,食尸怪在进食的时候是不会管身边的其它一些小事情的,否则以她现在的能力,就是有八条命也不够它杀啊! 虽然明知食尸怪不会追上来,自己也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不知为何,现在这双腿好像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般,一跑起来就再也停不下。满脑子里所浮现的,尽是那个挥之不去的食尸怪吃死尸的恐怖场景! 一口气奔出老远,直到累得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跟脱了水般半点力气均无,肺部似有火焰在焚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脑袋亦是昏昏沉沉的。 也不管地上到底脏不脏,凌溪月直接宛如八爪章鱼般趴在了地上,开始大口喘粗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开始逐渐恢复,昏沉的大脑也终于变得清醒。不过——她却是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身子下面压着的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伸手摸了摸,发觉它们似石非石,似木非木,一截一截的,都是些不规则的形状。难道是…… 撑起双臂一看,凌溪月不由叫出了声。天呐,谁能告诉她今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先是傻乎乎得跑到一个食尸怪跟前,这次又在一堆死人的骸骨上趴了老半天!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立即爬起身来有模有样的朝着这堆骸骨拜了两拜,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呃,现在没有太阳……那就,那就天地可鉴月亮可证,我凌溪月不是有意要打扰您的。有句话叫‘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这两个我都能占全吧,所以您可千万别跟我这个小孩一般见识啊……” 凌溪月说了一长溜方停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透露着楚楚可怜和分外真诚。其实她心中最怕的是被骸骨主人的魂魄缠上,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是苦不堪言了,所以嘛,这道歉当然得装的越有诚意了才越好。 一条两侧遍布杂草的小路上,凌溪月正手持短刀,一步一留神的走着。 不知为何,她总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是怕真有鬼来缠自己,还是有那个地方不对劲了? 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总之有刀在手才能使心下稍安一些。 正走着,忽觉脑袋一晕,随之便是一种飘飘然直欲飞起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只是存在一瞬,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凌溪月怔了一下,连忙检查身上有无伤势或是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摆弄半天确定并无甚端倪后,她不由大松一口气,心道原来不是中了什么鬼怪的邪魔法术啊。 不知不觉又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而这时,凌溪月的又一个突然发现直接把她惊了一跳: 怎么走着走着又回到之前走过的地方了! 她不禁有些慌乱,这荒郊野外的,跟本就没个人家,要问路那是不可能的,最好可别迷路啊…… 因为怕彻底迷失路途,再加上雾气又太大,凌溪月最终放弃了继续赶路的念头,准备找棵树养养精气,好为明天依太阳辨认清方向再继续赶路而蓄锐。 刚抬起脚,她却突然面色大变,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差一点,差一点就叫出声来啦—— 但见前方坟茔遍地,无数的食尸怪在那掘坟挖尸,分而食之。场面十分怵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心惊胆颤! 凌溪月被吓得脚步连连后退,不过大脑却很快恢复了清醒——不对啊,刚才不是还很正常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些东西出来! 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凭空产生。她立马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仔细一看,果然,什么都没有了,又恢复成了原来的雾里雾气一片黑暗。 居然会是错觉。 凌溪月长吁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内跌宕起伏的波动。 又找了有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才终于发现一棵合适的树,于是她连忙快步走过去,眼看着就要到跟前时,却突见那棵树竟化作成一个食尸怪,张牙舞爪的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凌溪月“啊——”的大叫一声,手中的短刀都忘记了挥砍,刚退后两步转过身准备逃跑,却又在猝不及防下被条树根绊倒在地。回头一看食尸怪已近在咫尺,她却吓得腿都没了力气,只能本能的抱住脑袋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被撕成碎片。 呜呜,洛归山我还没到呢!在爹爹的遗言未完成之前我可不要就先葬身在这荒郊野外啊……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却并未感到身上有半点不适,凌溪月不由尝试着睁开了眼,却见眼前哪有什么食尸怪的影子啊,那棵用来睡觉的树不还好端端地立在那么? 又是错觉。 凌溪月心中立刻下了如此定论。 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食尸怪,第二次见到一堆死人的骸骨,第三第四次全部出现食尸鬼的错觉!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啊?不,或者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凌溪月看了看四周的雾里雾气和一片昏暗,忽然无端地生出强烈的恐惧之感来。眼前那棵树枝杈密集,虽然很合适,但现在她却一点也没胆量再靠近过去了,没办法,只能绕开来继续寻找别的。 第8章 谢萧宇 耳边忽然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听起来距自己并不远。 凌溪月奇怪地往声源处望了一望,但见连串剑光霍闪,在这漆黑的夜里仿若道道绚丽的流光,凭添了几分色彩。 不由靠近了过去,发现有两个人影正战得激烈。其中那个赤手空拳的,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是个食尸怪,而另一个,也就是使剑的那个,看起来还真的像是个人。 凌溪月细细看了几眼,发现这场战斗中的两个角色里,竟是食尸怪处于了明显的弱势,不过与此同时的是,那食尸怪似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一般,竟避开那人的攻势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或许,这又是错觉呢? 有了前两次差点被吓傻的覆车之鉴,凌溪月自然是不会再重蹈。看到它气势汹汹面色狠厉的朝自己扑过来也是不以为然,仍旧一动不动、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站在那里。 可是,当她真正听到食尸怪那极速的脚步声,嗅到它身上因常年吃死尸而留有的腐臭味时,凌溪月直接当头一棒般猛然惊醒——眼前的这个食尸怪并非错觉产生,而是真实的存在! 得出这个结论,凌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想要赶快逃走,可一用力却发现双腿似有千斤重般,只能勉强的让自己转个身子,根本就跨不出半步。唉,为何自己每次都是一害怕就使不出力气了呢? 重重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了肩头,凌溪月直接被打的翻出几个跟头滚落到了一片草地里。 阵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似乎还有什么液体也跟着一起流出,试着摸了几下,感觉黏乎乎的,映上月光一看,哎呀,鲜红鲜红的,竟然全都是血! 而这时又突见面前现出一只手来,凌溪月被吓得不由“哇——”的大叫一声。 完了完了,食尸怪找过来了,这下可死定了啊! 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便有一个声音传来: “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么,居然能把你吓成这样。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凌溪月不禁满头黑线,原来这是个人啊,那食尸怪呢,食尸怪跑哪去了? 这人似乎是猜出了凌溪月心中所虑,只听他说道:“放心吧,那家伙方才中了我一剑,已经灰溜溜地逃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出来,只能去学缩头乌龟了。”他将伸到凌溪月面前的那只手晃了两晃,“要不要我拉你起来?” 凌溪月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青色衣衫。卧蚕眉下是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桃花眼,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犹如天上的星星般泛着幽幽光泽,仿若深不见底。整个面部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宛如刀刻。栗色长发披散双肩,随风而舞,拂过优雅的唇角,霎时间风采尽生。 “谢谢你啦,不过我自己能起来。”凌溪月咬咬牙,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 青衣少年眉头微蹙,语气中携带了些许严肃:“让我看看你的伤。” “啊?” “我说我要看看你的伤。”青衣少年耐心道,“食尸怪的攻击中带有尸毒,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让我看看!” “尸——毒!”凌溪月大骇不已,她只听说过僵尸的攻击中会带有尸毒,怎么这食尸怪也有啊! “那怎么办啊?我会不会也变成食尸怪啊……”一想到以后得天天吃死尸生活,她胃里立刻就一阵波涛汹涌。 “当然会。” “啊?!”凌溪月一下子跳了起来,如果真会变成食尸怪,那她还不如现在就直接死了算了。 “哈哈,骗你的。”青衣少年一脸诡计得逞的笑,“你以为他会跟僵尸一个样啊。” “那会变成什么啊?”凌溪月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放心吧,什么都不会变的。”青衣少年耐心跟她解释,“最多也就是毒气攻心中毒身亡,然后尸体腐烂,最后化成一堆脓水罢了。” 凌溪月越听鸡皮疙瘩掉的越快,忙问:“那你有解药吗?” “解药嘛……我这里还真的没有哎。”青衣少年见了她眼中逐渐流露出的绝望神采,不禁心下一软,不忍心再逗她,忙补充道:“你先别害怕,这解药我的确是没带,不过用内力强行逼毒也是可以的。事不宜迟,你快点背朝着我坐到地上来。” “真的可以么?”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看他笑得那么轻松,凌溪月心里软软的,也不由顺了他意。 青衣少年坐到她身后:“忍着点啊,应该会很痛。” “少废话了,我可不会怕痛。” “那好——”青衣少年先是点了她几个穴道,然后便开始施加功力。凌溪月起初只感阵阵暖流涌动,不一会儿便开始出现烈火灼烧般的疼痛,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疼痛之感也在不断地加剧着。 凌溪月紧咬着下唇,至始至终都硬是让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待携有尸毒的黑色淤血从伤口内流尽后,他也终于收了手。 “没想到你这么坚强啊!”青衣少年甚感不可思议。取出随身携带的消炎药和金疮药给她伤口上完药后,又顺便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 “凌溪月。”她转过身来。 青衣少年展颜一笑:“那我以后就叫你月月了。” “哦……好吧。”月月这名字,倒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 “多大了?” “刚满十三。” “家中人丁几许?可还都健在?” 这个问题一出,凌溪月不由低下头去,紧抿着唇,半晌后方回答:“就剩我一人了,其余的都已不在人世……” 青衣少年悠悠长叹了声,他眉宇间也透露着浓浓的哀意:“月月你知道么,其实我跟你一样,都是夙遭闵凶,命途多舛的孩子。” “跟我一样?”凌溪月有些惊讶。 “对啊。在我很小的时候,亲人们就相继去世了,而我也只能流落街头,去做一个小乞丐。三年来我孤独无依,每日每夜还得为乞讨到食物而绞尽脑汁,费尽心力,那时的日子,真可算是凄风苦雨,不堪回首。记得有一次我被几个年龄比我大的乞丐们欺负,腿都要被打断之时,忽有一位仙人降临在我的身旁救了我……”说到这,他朝凌溪月笑了笑,问:“你知道那仙人是谁么?” “是那位走遍天下救济世人的孟神医么?”凌溪月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他。 “不是。”青衣少年又笑了笑,眸子中粼光闪闪,透露着无比的敬意:“他是我现在的师父,名叫罗胜。” “哦……”她目前还没听说过此人呢,“那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都还没跟我说呢。” “我叫谢萧宇,十七岁。”青衣少年回答。 “你比我大得多哎,那我可以叫你萧宇哥哥吗?” “好啊。”谢萧宇欢欣一笑,却又忽然尽数收敛,立时换了一副严肃和批评神情,道: “月月,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大半夜的跑到乱葬岗来了?知不知道这对于没有半点法力的你来说,你多危险吗!” 凌溪月不禁讶然出声,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是说,这里是乱葬岗么?”怪不得她总感觉有那个地方不对劲,原来问题就出在这啊! “是——不对,准确来说这里只是外围,真正的乱葬岗还要再外往前走上一段路。虽然只是外围,但也仍旧是有少量食尸怪在这里四处游荡的。对了,你再没遇到我之前,有没有碰到过他们?” “有的,不过它在进食,并没搭理我。”凌溪月很老实的回答了。 “算你命大。” “……” “既然都碰到一次了,那你为何还不立即返回,而是非要继续往前走呢?” 凌溪月小声回答:“我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刚才呢,怪王向你扑过去的时候,你为何还傻乎乎的跟座山似的岿然不动立在那却不逃走?他那一巴掌拍向你的时候,若不是我及时施法阻挡,那你可就不止是费条胳膊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整个人上西天了!” 凌溪月脸颊微微泛起晕红,声音变得更小了:“我以为那又是我的错觉……” 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难以置信的猛然抬头,问道:“你是说,刚才打我的那个是食尸怪王?” “嗯。据我估计,他应该是这一带食尸怪中的霸主,道行很高,得有普通小怪的十倍以上。” 十倍以上!想想都怪吓人的。凌溪月不禁由衷道:“萧宇哥哥,谢谢你当时救了我一命。” “不用谢我,月月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咱们现在可是一同身陷囹圄,共落虎巢呢!” “是因为同处了乱葬岗的边缘?” 谢萧宇听了不由好笑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就不会再那么说了。实话告诉你吧,你我现在都被困在了一个阵法内。”见她满脸疑惑,谢萧宇只好又道: “你刚才在往这边走的时候,有没有过什么只存在一瞬间的不适感觉?” “存在一瞬间的不适感觉……”凌溪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哎?还真有:“是不是那个刚开始是头一晕,接着是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的那种感觉?” “对,就是这个!”谢萧宇双手抚掌笑道,“产生这种感觉的同时,也就是你进入此阵的那一刻。哈哈,话说一进此阵,光靠两条腿是永远也走不出去的哦。” “那有别的办法可以出去么?”凌溪月有些担忧。 “别的办法当时是有的。”谢萧宇眼中凶光一闪,“既然走不出去,那咱们就把整个阵给破了!” “怎么破啊?”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怪王给咔嚓了,怪王一死,阵法自然也就破了。” “这不可能吧。”凌溪月立马就发现了不对,“阵法不都是靠外物设置而成的么?怪王死不死跟阵法又有什么关系?” 谢萧宇有些无奈:“你说的那都只是普通的阵法,又怎能跟这个相提并论。” 凌溪月奇道:“那这是什么阵法啊?” 谢萧宇道:“此阵是由怪王自身法力凝聚而成的,特点与迷魂幻阵有些相像,实在是精妙的很。人一旦处于阵中,眼前就会不断地出现种种幻像,有的是转瞬即逝,而有的却能存在很长时间,这点估计是跟怪王的用意有关。说不定啊,我们周围的这些树木就都是虚幻的呢,大概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吧,一般人在走的时候往往就会被眼前的幻像所迷惑,以至于困死在阵中永远都不可能走出去。就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实际上都是怪王幻化出用来迷惑人的假意幻像,属于转瞬即逝的那种,并不是因为你双眼产生了错觉。” “原来是这样啊。”凌溪月抓抓头发笑了笑,“照你这么一说,我也就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9章 破阵 谢萧宇接着道:“此阵需要怪王身在阵中亲自操控,一旦离开,阵法得不到法力维持就会自动破碎。它处在阵中可以随意地制造幻像来迷惑我们,再加雾气浓郁,真的可谓是占尽种种优势。敌在明我在暗,冷不丁的来个偷袭也会让我们防不胜防。刚才我刺了它一剑,想必是已经激怒了它,食尸怪一族本就生性残暴,无情又记仇,我想它绝不会轻易的就善罢甘休,而是要与我死战到底!”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小心一点当然不会有事。”谢萧宇眼中精光一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我非除掉它不可,免得以后再祸害他人。” “嗯,这都是它罪有应得——啊!”面前很是突兀地出现了两个挥舞着利爪的食尸怪,凌溪月受到惊吓,一下子叫出了声。 “别怕,这是幻像。”谢萧宇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有幻像出现,估计那怪王是已处理好了伤势,准备有所行动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站起来,警惕着四周,它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动偷袭。” “嗯。” 二人同时站起身来,凌溪月看到谢萧宇那面对危险仍旧气定神闲、沉着冷静的模样,心底也是不与自主地去暗暗佩服。 “怎么了?”谢萧宇瞥一眼凌溪月,发现她紧咬着唇不敢抬起脑袋,一副伈伈睍睍的模样,不由猜测道:“感到害怕了?” 凌溪月不置可否,没有出声,只是把嘴唇咬得更紧了。 谢萧宇不由笑道:“你是怕怪王来的时候我左支右绌保护不了你?哈哈,尽管放心好了,这种事绝不会发生,那怪王的法力可是差了我一大截呢,顶多也就占些天时地利罢了。”他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转,观察完四周情况又接着道: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来抓住我的手。” 凌溪月被他说得心中暖洋洋的,看他笑得那么有自信,也不由得便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于是便伸出自己的小手来紧紧握住了他。 凌溪月的手心内汗涔涔的,谢萧宇能明显感觉到,为了给她点自信让她少些害怕,他便反过手指也扣紧了她。 前方忽然又现出几个食尸怪,个个目露血光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萧宇哥哥……”凌溪月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月月别怕,那也是假的。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双眼所见的都不能完全说明一件事物,唯有用心去细细感受,才能完全的辨别出真和假,虚和实。” “嗯。”凌溪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谢萧宇接着道:“来把眼睛闭上,试着把心贴近自然,融入自然,感受风的律动,大地的脉动,虫蚁的蠕动。” 凌溪月尝试着去做,却发现感受到的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东西——风的呼呼声,树叶的簌簌声……偷偷睁开条眼缝睨视向他,却发现他就犹如一尊雕像般动也不动,整个人显得很清明。 用心灵来感受外界的一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感觉二字的确是比眼睛更有用——只可惜凌溪月现在却是不得要领,不知道该怎样去做。 “来了!”忽听得谢萧宇一声大喝,之后自己便被拦腰抱起,惊鸿一般翩然跃到几丈开外。 凌溪月回头努力地向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看去,却见那里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凭空冒出一个食尸怪来,观其外貌,正是之前打伤自己的那个怪王。它怔怔地站在那里你,似乎是很吃惊谢萧宇的反应速度。 突然感觉抱住自己的臂膀松开了,紧接着便看到踏着奇怪步法的谢萧宇正以离箭之速向他冲去,只眨眼间便已闪至跟前。手中之剑,青芒四绽,流光绚烂,以风雷之势,闪电之速,直接刺穿了怪王的整个胸膛。 身边有个弱小者需要保护,他可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慢慢地耍着它玩了,当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才好,同时还能在她面前漂亮的露一手。她更加崇拜自己了,哥哥这个称呼也才能听着更顺心更顺耳嘛。 一击既中,谢萧宇立即后撤。但见他小腿一蹬,猿腰轻扭,简单两个动作已在空中形成完美的后仰空翻。同时开始凝神聚气,双掌结印,待落地之际直接双掌击出,一个犹如皎洁上弦月般光亮刺眼的光波,恍若一条银龙,轰在了怪王身上。 但闻一声巨响,霎时间尘土飞扬,草木尽折,看样子这一击已融入他很多力量。 凌溪月静静地看着他打出的一连串动作,心中不由暗暗称赞,同时也幻想起了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他这样,做到招招利落有效,毫不拖沓。 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一阵宛如摔碎了瓷瓶般的空灵脆响,与此同时四周的虚拟幻象全部消失,整个的变化之大就犹如从眼前突然消失了的海市蜃楼! 谢萧宇从飞扬的尘土中向她走去,他脸上带着春花盛开般的笑,步履轻盈,犹如行走在春意盎然的小花园里。 成功了! 凌溪月心中不禁涌出了狂喜和激动。 “怪王一死,阵法没了它的法力维持自然也就破碎掉了。怎么样月月,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哈哈,没食言吧?” “嗯嗯。”凌溪月向他连连点头,“萧宇哥哥,真是谢谢你了啊。” “何必要那么见外,我也只不过是顺水人情的做个举手之劳的事罢了。”谢萧宇找个地方坐下,又道: “那怪王最终死在我不遗余力的最强一击之下,也算是得了个痛快,想必九泉之下也能好好安息了。” 凌溪月也找个地方坐下:“萧宇哥哥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谢萧宇笑得甚是爽朗:“那当然了,我跟着师父在凡间历练的这几年里,可不是天天来吃干饭的。” “那你师父呢?” “他现在不在,不过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实不瞒你说,杀那食尸怪王实际上就是师父布置给我的一项任务,嘿嘿,现在我已经完成了。对了月月,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何要在大半夜里跑到这来?” “我是要去洛归山拜师的,夜里睡不着觉,就想着多赶些路,可谁知就不知不觉的走到这了……”她可不会说是因为从树上掉下来才去想着赶路的。 “去洛归山拜师,跑那么远干嘛?你知不知道那离这还有多远,就你这两条小短腿,即使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赶路,恐怕还得再走一两个月呢!” “啊?怎么那么远啊!”她只知道洛归山在东海的一座海岛上,一直往东走也就是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远! 见她满脸苦涩和无奈,谢萧宇赶紧见缝插针道:“月月,要不你别去洛归了,直接拜我师父吧,他老人家不仅道法仙法高强,异术更是堪称一绝!特别是那奇门遁甲,早就已臻入化境了。可以说,在当今六界中若比异术,舍他之外那绝对是无人可出其右!况且我师父很早就想再收个女徒弟了,只是一直没见着中意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会儿他来了你就直接对他说,他要是看不上,没事,这边还有我呢。我师父嗜酒成痴,特别是那桃花酿,嘿嘿,多拿那些酒贿赂贿赂他,把他灌醉了再继续求,不信他还能不同意……” 凌溪月见他说话滔滔不绝越来越起劲,不由万分无奈地歉意道:“萧宇哥哥,谢谢你的好意,去洛归山拜师是我爹的遗愿,我不想违背,远点没关系,我不怕的。” “这样啊……”谢萧宇顿时显得有些失落,呆呆地往天上的那轮弦月望了一会,忽然又道: “月月,你不是没有亲人了么,要不你就直接拜我为兄吧,我们做个异性兄妹怎么样?” “好啊!”凌溪月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就直接答应了——他从小就所能亲情甚少,所以今后每位对自己好的人都得好好珍惜才对。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喽。” 谢萧宇话音刚落,夜空中忽有道流光闪瞬而来,不一会儿便近至跟前。看清了来人后,他不由惊喜:“月月,是我师父来了。” 凌溪月望向脚踏长剑凌立于半空中的罗胜,但见他燕颔虎须,双目晶灿如岩下电,身体壮硕魁梧,恍若直立起的威武雄狮。 罗胜倏地降至地面,目光直接汇聚到了凌溪月身上,问:“这女娃娃是谁?” “她是我刚认的妹妹。”谢萧宇摸着后脑勺,笑嘻嘻地回答。 “刚认的?”罗胜一听立马虎须倒竖,“我让你除的那食尸怪王你除了没?这才多大一会儿,怎么为师一来就见你胡乱认了个妹子!” “那怪王早就归西了。还有,我可没胡乱认,月月她人很好,反正我是挺喜欢的。唉,算了,三言两语反正也说不清,要不待会儿我再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您吧。”谢萧宇转过身来,“月月,我得先走了,去洛归山路途遥远,你可一定要保重,放心吧,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嗯!”凌溪月用力点头,“多谢萧宇哥哥提醒,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再见了。“谢萧宇挥挥手和她告别。 “再见。”凌溪月望着他们师徒俩一人踏一剑的飞离开去,心中不由多了几分黯然和孤独。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赶路,也还得再走一两个月,那我若只白天走,岂不是要三四个月? 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凌溪月望着往回走的路,目光里逐渐闪现出坚定的神色。 ——即使是再远的路,只要自己不言放弃的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是能走到目的地的。 脑中回忆着谢萧宇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凌溪月思付自己如果再往前走那绝对是在往虎口里送吃的,依现在的境况来看,自己是必须得往回走,尽快离开这乱葬岗外围才是上上策。 萧宇哥哥上的药效果很好,现在伤口已不是很痛了。凌溪月重新系好自己的小包裹,随后便开始上路了。 第10章 趣味师徒 “不知我还会不会再倒霉的撞见食尸怪……”凌溪月一边走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里的情况。 雾气虽说散去很多,可这天色毕竟还是漆黑的紧,越往前走,心里也就不禁更加没底。 正走着,忽闻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凌溪月心里不由一阵惊怵,再加上本就心虚,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颤巍巍地转过脑袋,当认出身后那个人影正是食尸怪后,凌溪月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来,鸡皮疙瘩更是直接掉落一地。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凌溪月绝望的差点晕过去。 看那食尸怪距自己愈来愈近,凌溪月的心里不由紧张害怕了起来,身体亦是在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不跑就等于是在等死,跑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凌溪月下定了决心要搏上一搏。 却没想到身后两步开外刚好有棵树,她在逃跑时因慌不择路和猝不及防,竟是一头撞了上去,直接栽倒在地。 啊,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凌溪月被撞得目眩神摇,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还没顾得上喊疼,却突然发现那个食尸怪早已不知在何时近了跟前。它鼻孔中不断呼出的白雾就好似檀香在缭绕,可气味却能令人胃中瞬间翻滚起伏,直欲作呕。 “呵——”食尸怪喉中发出低沉的嗓音,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且饶有兴趣的还时不时看看她,仿佛是在思考:眼前的这个居然是活物,那我要怎么弄死她才能既好看又好吃呢? 天呐,吓死人了,真是吓死人了…… 身体一直都在颤颤地抖,三魂都要不见了七魄,甚至连呼吸都有了困难。 短刀虽然在腰间插着,可凌溪月却不能和它拼命,因为他知道这么做的愚蠢之处,和蚍蜉撼大树根本就毫无二致,而且还会因此迁怒于它,让它直接对自己下杀手!那时再追悔莫及的言之后悔之词却已是天方夜谭,什么都晚了。 此刻凌溪月的处境,就好比是蚁穴溃堤,稍微一个可以激怒于它的举动,就可以给自己带来巨大灾难。 凌溪月强自稳定心神,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趁着食尸怪不知在犹豫些什么的这一会儿,认真思考起逃脱之法。 忽见两道剑气鱼贯而出,在这夜幕之中绚烂绮丽堪比满天琉璃,耀眼夺目又恍若朝升旭日,以追风逐电般的速度正向食尸怪后背横劈而来。 见此情景,凌溪月不由大喜——那剑气只在眨眼间便直接临近,不偏不倚的全部劈在食尸怪背上。 但闻声声骨头断裂脆响,血肉直接风流云散般四散开去,它的残废尸体也被冲击得飞出十几丈开外。 紧接着有两道流光一前一后朝这里飞来,正是罗胜和谢萧宇师徒二人。 “月月你没事吧?”谢萧宇上前将地上的她扶起。 “没,没事……”凌溪月的胸膛内小鹿乱撞。 罗胜双手抱胸倚着棵树静静地看着他们俩,缓缓道:“溪月啊,我小徒弟这兄长名义当得还真是称职,才刚走多大会儿,他就非嚷着要再回来看看,生怕你在这外围遇到食尸怪而出现意外,我拗他不过也就只好随着过来看一下,没想到还真是让这野小子给猜对了。” “谢谢你们……我……”呜呜,真是太感动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言谢才好了。 “你现在可是我妹妹,身为你的兄长,我对你多加关照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嘛,”谢萧宇双手拍了下她的双肩,“我来送你一样东西。” 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环形的玉来,亲自为她系在了衣服上:“这是司环玉,可以辟鬼祛邪,有了这个,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哪个小鬼怪敢碰你半根毫毛了。” “萧宇哥哥……谢谢你……”凌溪月低下头,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喂,你这个混小子!”罗胜实在看不下去了,飞起一脚正中谢萧宇屁股,“为师送给你的东西你居然还送给别人,想找打是不是?” “师父啊,做人就不能太吝啬了对不对?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我多帮帮她这可是天经地义的!”谢萧宇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狡黠的笑来,“师父,您是知道的,那司环玉上的灵力委实小了点,防些一般的小鬼怪还可以,可一旦遇到像食尸怪王这样道行很高的就起不了多大作用了,要不,您给换块好的给她?” “你这兔崽子瞎说什么呢,还真是找打啊!”不由分说的又给了他一脚。 “哼,真是小气鬼……”谢萧宇不满的嘀咕了两声,回头时忽然看到凌溪月满脸焦急,一副想要劝架的样子,不由心中暗自苦笑的向他解释: “月月你可千万别见怪啊,我和师父之间是时常斗嘴的,并非真正生气以后你见的多了会习惯的。” 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对怪师徒,或许对他们来说,时常斗嘴才是增进师徒情谊的最佳渠道吧。凌溪月心想。 “喂,臭小子,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我们也该走了吧,别给我婆婆妈妈的个跟个娘们似的,下一个历练地点我可是已经选好了。” “啊!师父,怎么这么快啊!这个不是才刚完成么?”谢萧宇满脸都是仿佛遇到了天塌般的痛苦之情。 “严师才能出高徒!我堂堂罗胜就你这一个徒儿,不教好你的话,我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放了!” “呜呜,好吧,我听师父的……”二人同时御剑飞起,升到了半空。 谢萧宇恋恋不舍的看着地上的凌溪月,忽然又道:“月月,为兄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太好的宝贝,那司环玉你可千万要一直戴着啊,别把它丢了,以后我弄到好宝贝了再送你……啊——师父你轻点……”原来是罗胜实在受不了了他的婆妈劲儿,直接扭住他耳朵拉着他便要走。 “再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今晚把你扔到妖怪窝里历练去!” “啊?师父你可千万别啊。”忽然又转过头去,“月月,以后有时间我会给你写信的。” “怎么还那么多废话!” 罗胜密语传音给他:“臭小子我告诉你,我总觉得那丫头身上有个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是任何一个常人都没有的!所以我警告你别跟那丫头走得太近,小心中了她的魔怔!” “怎么可能?她不就一普通的小女孩么。”谢萧宇不以为然的用密语回音给罗胜,之后便向凌溪月道了声后会有期。 “走啦!”罗胜干脆把他整个人都拎起了。 “萧宇哥哥,后会有期啦——”凌溪月挥挥手,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视野尽头后,便回转过身来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现在好啦,有了司环玉,她再也不用怕一些小鬼怪了,凌溪月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小妹妹,等一下,等一下……”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一个醇厚的声音在叫自己,凌溪月不由怔了一下,而后疑惑的回过头向后看去。 只见在距自己五丈开外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他一身粗料服饰,显是贫穷人家。不过奇怪的是,凌溪月不管怎么看,都总觉得他轻飘飘的,而且还一直踟蹰在原地不敢靠前,好像前面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似的。 哦,这是一个人的魂魄,是因为怕我司环玉上的灵力。凌溪月终于如梦初醒般的开了窍。 “有什么事吗?”见他面色和善,倒也不像是什么凶鬼厉鬼,于是便耐下心来语气温和问他。 “小妹妹,我是想求你帮我做件事。” “求我帮你做事?没有搞错吧?”凌溪月反指向自己,满脸的诧异之情。如果是想找人做法替他超度,这应该找道士才对吧,自己又不会些什么东西,能帮得了他什么忙啊。 正当凌溪月疑惑不解之时,忽听得他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的那堆骸骨?” “嗯。”凌溪月心想他指的莫非是自己在上趴过一次的那堆? “那堆骸骨是我的,我叫齐明。”这个自称是“齐明”的男人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话,倒是直接把凌溪月给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天呐,不会这么巧吧,我不就是在他骸骨上趴一会儿,稍微冒犯了一点点吗,况且当时也已经道过歉了啊,怎么他还找上门来?难道他就那么的小肚鸡肠不肯原谅,想要…… 脑海中倏然间闪出的一个念头,不由令凌溪月打了个寒颤,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有司环玉呢,怕什么! “喂,我告诉你,你可别想着要缠住我报仇,我有这个呢,缠住了我对你可没好处!”凌溪月故意露出司环玉给他看。 齐明见凌溪月竟然会有这般举动,不禁哑然失笑向他解释:“小妹妹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请你帮忙把我的骨头给埋了。” “埋骨头?”凌溪月心中不由一缓,原来只是为了这事啊。 齐明点点头,很是无奈的感叹:“你有所不知啊,我原本是个生意人,可谁知到最后竟出了问题,让我连本钱都赔光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去京城投奔亲友,可谁知路过此地就在夜间碰到了食尸怪,结果就……唉,毫无变故可言的被它吃了。可怜的我露尸荒野得不到安葬,居然就进不了阴曹地府转世投胎,只能化为游魂在这里四处飘荡,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了……” 听着齐明将自己心中的悲苦向自己娓娓道来,凌溪月也是不禁可怜起了他。 “所以我想起你帮忙把我的尸骨聚集起来再挖个坑埋了,这样的话,我也就终于可以去地府投胎,从而摆脱在这里四处飘荡的宿命了。”齐明最终向他又补充道。 “不就是埋些骨头么?这也并不是什么麻烦事,放心好了,全包在我身上。” “那我就在此谢过了。”齐明说完便转瞬不见。 现在的雾气比起之前又稀薄了不少,借着月光倒也能看到较远以外的物体了。凌溪月回忆着之前走过的路开始返回。 萧宇哥哥送的司环玉果然是有用的很,一路上碰到的食尸怪要么直接远远躲开,要么就是连靠近都不敢。借助着它,凌溪月最终总算是顺利地回到了尸骨旁。 第一步先收殓,然后凌溪月便用自己的旧衣服将它们包起来挖个坑简单地埋了。除此之外她还砍了树枝在上面刻上墓字当成墓碑插在了坟前。 当把这一切都忙完,凌溪月也是累了个不行。包裹里还有干粮,于是她便找个地方坐下开始填起了肚子。 东方天际升起了鱼肚白,凌溪月抬头看了看那些微微的光亮,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问题来: 乱葬岗这一带地区既然有那么多食尸怪栖息着,想必和齐明有一样遭遇的人应该也不在少数吧,可他们的魂魄又都游荡到了哪呢? …… 第11章 惊比天人 八月酷暑天,正是烈阳当头照的日子,特别是那正午时分,头顶的骄阳纵下万千火焰,不住的烘烤着大地,使空气中都出现了似云海翻涌着的热浪,似乎要席卷蒸发掉世间的一切。 小路两旁树上的树叶,一个个均是蔫头卷尾的,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鸣蝉织娘的叫声。 凌溪月汗流浃背,随便挥一挥都能如雨下,这该死的天气,怎么就这么热呢!真恨不得也能像小狗那样吐出舌头再配合着自己的身体一起散热! 两条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撑起如扛了一块巨石般的身体,凌溪月的步履走的异常艰难——包裹内的水已经喝光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水上的问题! 身体简直是疲顿到了极点,往前又走了没多远便实在是走不动了。不行,好累啊,干脆就先坐在树荫下休息会儿。 凌溪月极力远眺,入眼尽是苍茫一片,根本就看不到半个村庄或城镇的影子,心中不由沉甸甸的——她可不想自己就这么渴死在路上,最终被太阳晒成干尸啊!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银子都没处花唉!凌溪月心中连连叹气。 当时凌掌柜被简单地安葬后,她在守孝的同时也是在不停的设法变卖着家中一切可卖物件,再加上原有积蓄和左右邻居的施舍,统共也有四五十两银子了。 赶路的这两个月以来,她花得格外仔细,至今还余下一半呢,按照这种消费速度来算,赶到洛归山那是绝对够用的。 一年之中,也就八月最热,只要能把这一月熬过去,以后赶路也就会轻松许多了。虽然现在还只是月初,但她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视线内逐渐出现了一个小茅草屋。 凌溪月眼睛一亮,心中希冀着里面会有人住,脚步也是不由自主得逐渐加快了。 走近看时,发现这茅草屋是被一圈篱笆围成了一个小院,院子内有桌椅,有石凳……甚至还有一棵梨树,而用木板钉成的大门也只是虚掩着,并未上锁。种种迹象,说明这里的确是有人居住过,只是主人家暂时没在。 推开虚掩着的门,凌溪月步入了小院内。 既然有人住,那就说明这里肯定是要有水井的。心中这样想着,她也就在小院内仔细寻找了起来。 不就是取些水来喝么,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万一主人家突然回来把自己逮个正着,好好跟他解释解释再赔礼道个歉也就是了。 可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院子内居然没找着半个水井的影子! 奇怪了。 凌溪月大惑不解的抓抓头发。这里既然有人住,水井是不可能没有的啊,难道是因为藏的太隐蔽了,所以没找着?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又用起了十二分的细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角落去寻找,最终—— 凌溪月趴在小茅草屋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很清晰地,果然,那水井就在这屋内靠墙的位置!大门没锁是不错,可这个门却是锁住了啊,没办法,凌溪月只能望洋兴叹,叫苦不迭。 叹了口气,疲倦不堪又满脸无奈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其模样就好似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又犹如一支蔫了的花朵。 凌溪月心里一阵灰心气磊,肚子饿了,掏出干粮也吃不下,唉,再找不来水可怎么办呐…… 她很是不甘心的随意瞥了眼四周,可这一瞥,却是直接让她宛如被雷电劈中一般傻傻的怔在了那里。 眼睛直勾勾盯着的,那是小院内仅有的一棵梨树。 唉,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这棵梨树明明早就发现了啊,竟然一直都未曾在它身上想过。 树上结的那些果子虽然都还未完全熟透,可对她来说那可完全是救命的神药啊! 凌溪月饿狼捉小鸡般的扑了过去,而后双臂展开,手脚并用,轻巧又灵活,宛如一只猴子,很容易便爬到了树上。 不得不说,她现在的爬树本领已经练得相当高了。 漫天残霞犹如纵情燃烧着的火焰,映上黄澄澄的梨,更觉灿然生光。凌溪月意兴飘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两颊笑靥都隐隐浮现起了五彩的霞光。 一口气摘了好多个,用衣服包起来背在身上都感觉沉甸甸的,十分有重量。 心想着这么多也足够自己吃上几天了,可谁知才刚刚升起准备下去的念头,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却突然听到平地惊雷般传来一声怒叱:“贼人,给我滚下来!”声音虽苍老,却吐字清晰而又有力道,凛凛然竟携带了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势。 黄昏时分,彩霞漫天,微风吹拂,清凉舒爽。这一系列所带给凌溪月的本是一种安逸与祥和。可那突然冒出来的一声怒叱,在这种情景下让她听来直接就是有如春雷作响,当即被吓了一跳,慌乱手脚之下没抓紧树枝,竟“乒”的一声从树上摔了下去。 “哎呦呦,屁股好痛……”幸好这地面的泥土不是很硬,可以忍着痛勉强站起身来,可谁知—— “哇——”凌溪月被吓得一声尖叫,她看到了一位七旬左右的老头,挥舞着手中锄头,怒睁圆眼,气急败坏,满身“杀气”的在朝自己冲过来。 他的这种气势,怎么看都不像七旬的老人了还能有所具备的,简直是要把人生吃了一般,令人望之生畏! 凌溪月本就做贼心虚,再被老头这么一吓,肝胆都差点要裂开了。心知自己如果被他逮到,那肯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毕竟光从他那凶巴巴的模样就能判断出来,他,肯定不是什么慈祥可爱的老爷爷。 大惊之下凌溪月也不管什么违逆道德不道德,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在地上,扛起东西就一溜烟的跑了。只听后面传来:“刚在地里胼手胝足,辛辛苦苦地干完农活回来,竟然又碰到了你们这些野孩子偷我的宝贝梨梨……” 凌溪月一口气奔出二里远才停下,找个干净地方懒懒坐定,回头一看,发现那老头也并没有追上来,心中不由一阵轻松乐和。 “老天作证,我凌溪月是扔了银子给他的,所以这些梨并不能完全算是偷或抢,可以正大光明的吃。” 凌溪月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喘息,随手拿起一个梨,用衣服擦了擦后便吃了起来。 干渴的喉咙遇到甘甜的汁水,就犹如几近旱死的庄稼遇到清冽的泉水一般,瞬间就焕发了勃勃生机。凌溪月口渴又兼肚子饿,居然忍不住吃了好几个。 天黑了,一轮弦月升起,隐隐的还可见满天星斗。饥渴解决,刚巧旁边就有一棵可用来睡觉的树,凌溪月顿时心生愉悦,轻车熟路地爬到树上,酣畅淋漓地睡了去。 这次运气不错,夜里居然没有从树上掉下去,不过她却被一外物给弄醒了—— 鬼天气,怎么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了! 凌溪月戴着顶旧草帽,心中愁肠百结,郁闷的不得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她抬眼望望四周,发现除了树便是杂草丛,根本没有半个像样的避雨之地。不过幸好现在雨势还不是很大,草帽虽旧,但贵在编织的比较紧密,尚且还能遮得住。 凌溪月奔走如飞,心中判断着待会儿可能要有大雨来袭,得抓紧时间在雨势加大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才行。 同时心中也开始了胡思乱想:昨天睡觉的时候天气不是还好好的么,为了快速进入梦乡我还数过星星呢,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偏偏还赶在这种时候……呜呜,老天爷啊,您不会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才故意降下雨来惩罚我的吧?银子我明明给了啊,难道是给的不够?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雨势果真是加大了起来,路上充满泥泞,刚开始还能奔走如飞,可现在泥巴总是裹在脚上,搞得她速度慢了一大截,力气也多费了不知不少。 头顶的草帽面对这等大雨,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毫不济事。浑身上下很快便都湿透了,完完全全成了落汤鸡。 天色早已大亮,视野内仍未见半处可避雨之地。凌溪月望着空中倾盆般的浓密雨幕,不免绝望无依。 又咬牙往前走了数百米后便实在走不动了,向来红扑扑的脸蛋上泛起了苍白,气色也委顿到不行。 她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了,昨天缺水缺的要死不活,而今天不但来了水,还一口气来了这么多! 忽闻背后隐隐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凌溪月不由心疑,难不成后面有人?于是她便疑惑的转过头去—— 只见在视野中出现的,那是一位撑着把碧色雨伞的绝美女子。这把伞精美无双,几乎是冠绝天工,达到了万物造化之极限。握伞的纤手皓肤如玉,如出生花蕊般娇嫩。十指柔弱无骨,莹白香腻,修长纤细,比之雨后春笋都更有甚之。 伞下的她,双眸血红欲滴,通透明亮堪比星辰,几乎能把人吸进去。眉心部位是一朵妖冶的幽兰花印记,将一张不施粉黛就能美到超越天人容貌的脸,映衬的更加艳丽无俦。 一袭淡蓝色衣裙着身,腰肢纤细,销魂曼妙,几乎不盈一握。肌肤如凝脂,滑腻似酥,仿若吹弹可破。一头紫发长及膝部,秀美柔滑,犹如从九天直垂而下的玲珑细丝,通体闪烁熠熠光泽,再与她那白皙透明的颈部交相辉映,更显其明艳而不可方物。 实在是太美了…… 这种美,根本就是达到了不堪言状的境界。因为这是一种不带人间烟火的美;一种举手投足都娉娉袅袅胜之弱柳扶风的美;一种能让日月都自惭形秽而变得暗淡无光的美…… 敢问世间,还有比她更美的人么?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携带了入骨的魅惑,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媚态横生。即使同为女性,凌溪月也是被她这种艳绝天下的容貌给震住了,完完全全傻在了那里——感觉不到了时间与空间,感觉不到了雨点的无情砸落,甚至,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是谁……眼前,只余下她轻移莲步的款款而来…… 第12章 出人意表 倏忽间,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比之满园春花怒放都要绚丽夺目的笑靥。这种笑靥一出,凌溪月顿时感觉天地都要失了颜色,快要为之塌陷了。 “小妹妹,为什么一个人在那淋雨呢,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的声音空灵清丽,胜似廊雨击青瓷,听到耳中极为受用,令人如洗尘垢,足以把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冲濯的干干净净。 “仙,仙女姐姐……”凌溪月双唇翕动者,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了声音。 她听到凌溪月居然这么叫自己,似是有些高兴,脸上的笑容不禁更艳了,简直能把世上最美的晚霞也比下去。 “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仙女,我叫百里蓝凤,如果你真想叫我姐姐的话,可以叫我蓝凤姐姐啊。”来到凌溪月跟前后,她伸出另一只空闲着的手,轻轻捏了捏她那红红的脸颊,蹙了蹙眉,又道:“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来让姐姐帮你一下吧。” 凌溪月傻傻地看着她轻捏几个法诀朝自己身上一点,顿时,一股特殊的涌动直流全身,湿透了的衣服居然瞬间就干了,就连身上原有的污垢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即使用“纤尘不染”一词来形容都不会有过。 “快点站到伞下来,小心可别再被淋湿了哦。”百里蓝凤把伞前倾,将她拉到了跟前。 她的这把伞真是又大又漂亮,大到足以容纳三人共同站立,漂亮到用“世上最美的伞”来形容都丝毫不会过誉。 “我叫你……蓝凤姐姐?”凌溪月天真无邪的眼睛端端地望着她。与她近在咫尺,可以很清晰地嗅到从她身上飘出的幽兰花香。香气清新淡雅,甜而不腻,吸入口鼻清爽无比,是那般的沁人心脾,直令人精神成倍焕发。 “对啊,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百里蓝凤呵气如兰,两行如玉贝齿清晰可见。 “我叫凌溪月,你可以叫我小月!” “你这是要回家么?下这么大的雨,你又没雨具,要不姐姐送你一程可好?”百里蓝凤十分亲和的望着她笑。 “不是,姐姐,我只是一个赶路的,想要去洛归山拜师学道修仙。只不过是刚巧碰到下雨天,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避雨……” “看来你我还是志不同而道相合啊。” 凌溪月眼睛里倏地迸出一丝柔和的光亮,略显惊讶地望着她:“姐姐你也要去洛归山吗?” 百里蓝凤微笑着点头:“姐姐是要去那里办一些事情,既是顺路,那我就把你往前送送吧。” 凌溪月的双眼瞬间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谢谢姐姐,你能送我到一个可避雨的地方就好啦。” “这样也行。” 忽然感觉自己的腰部被环抱住,凌溪月诧异抬头,望见她那足以颠倒六界芸芸众生的笑脸,只觉自己仿佛是被浸入水中,浑身都变得虚脱无力,只能任由她抱着,缓缓升上天空。 碧色的雨伞,在这浑浊的雨水中显得格外鲜艳夺目,直如雨打碧荷,说不出的秀美轻逸。伞下的百里蓝凤身姿蹁跹曼妙,裙摆随风飘摇,似梦而又似幻。 凌溪月低头俯视着下方极速后退的景致,心里惊喜的几乎要忘其了所以——这是她第一次飞耶,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位姐姐在带自己飞。 “姐姐,那里有座庙!”凌溪月单手指着前方一座越来越清晰的庙宇,脸颊笑靥如花般绽放,乐得直舞动手脚。 “那座庙很破的。”百里蓝凤朝她付之一笑。 “没事,凑合凑合就好,能有个可避雨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凌溪月心里其实是并不喜欢麻烦别人的。 “那好——”飞行速度突然在一瞬间增加了两三倍,吓得凌溪月赶紧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忽觉身子一缓,似乎是停下了,凌溪月睁开眼睛环顾了四周,发现自身现已处进了庙宇内。 果然按蓝凤姐姐所言,这座庙真的是太过破旧:神台上仅有的一尊泥塑观音都已变得七疮八孔破烂不堪,身上油漆多处剥落,十分的斑驳不均。蛛网到处都是,犹如爬山虎般甚是密集。门已经没有了,两扇窗也只剩下残破的一扇,被风一吹,“嘎吱”直响。 百里蓝凤将凌溪月放下,而后单手结印素手一挥,霎时间,庙内景象直接整个焕然一新——蛛网全部被焚烧了个干净,就连堆积了足有半尺厚的灰尘也都匿影藏形了般,全部消失不见。 凌溪月不由满脸震惊。 百里蓝凤伸手摸了摸她那凌乱得跟鸟窝似的头发:“小月,姐姐得走了哦,去洛归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耽搁的太久。” “这么快就要走啊。“凌溪月的情绪瞬间跌落至低谷。赶路的这些日子里,无人作陪,她只能形影相吊,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个帮助自己的好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呢,怎么就直接要走啊。 面前忽然幻影一闪,凌溪月还没反应过来,百里蓝凤身影就已然消失不见,只闻外面最后传出一个声音:“事情紧急,姐姐必须得走了,再见咯。” 凌溪月跑出庙宇极力向远处张望,却是再也见不到了那个手持雨伞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凄芜荒凉外加失落。 蓝凤姐姐是天上的仙女么,可为何会是红色的眼眸和紫色的头发?难道真像传言中那样,每位神仙都有各自奇特的外貌特征? 庙宇的漏雨情况是很不容乐观的,当初百里蓝凤施法虽把地上的水垢清理了,可根源问题却并未得到解决,所以没过多大一会儿,地上就又漏湿了好几个大片。 因此,凌溪月晚上只好睡在了房梁上。 梦中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摩挲声,本就睡的不是很深沉的凌溪月也就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 疑惑的朝庙门口这个声源处望去,可这一望,竟是直接把她惊得尖叫一声从房梁上跌落,摔了个四仰八叉。 凌溪月所看到的,那是一个浑身沾满血迹、犹如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人。血迹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只能看到这人正在异常艰难的往庙里爬着,身后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血人,血线,被月光再那么一映,更是凄惨怵目,令人肉颤神惊。 凌溪月的神经瞬间绷紧了,身上被摔的疼痛似乎也忘了,只是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睡意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里现在就只剩下一句话:他到底是人还是鬼,这是想要干嘛! “小……月……”声音不绝如缕,似乎随时都会断掉,正是从那浑身沾满血迹的不速之客喉间发出的。 听到她的声音,凌溪月怔了一下。 蓝凤姐姐? 慌忙冲上前去,就着月光仔细那么一辩,没错,还真是她! “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百里蓝凤突如其来的这一变故,把凌溪月惊得魂都快裂了。 百里蓝凤抬头看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直接晕了过去。 “姐姐……姐姐……”凌溪月吓了一跳,一边摇着喊她,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可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 庙宇外,正有两位黑衣鬼面人背着月光凌立于半空,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如同鬼魅一般,分外可怖。 “我要等的,就是在这种状况下,现在,时机已然成熟。”左边那鬼面人声音空悠悠的,听在耳中直令人牙齿打颤。 “恭喜主上,贺喜主上,等了这么多年,老天终于肯给我们一次机会了,看来这大仇距报之日,已不远了!” 左边那鬼面人冷哼一声,波澜不惊的眼眸忽的烁起粼粼异光,蓦地又抬起一只手臂,随着“咔嚓咔嚓”的关节声响被缓缓紧握成拳,口中吐出的只有四个字:“百里蓝凤……” 百里蓝凤始终都在昏迷,呼吸更是断断续续仿如游丝。无计可施的凌溪月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心中火急火燎似有烈焰在焚烧。 正当她发愁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庙宇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凌溪月心底一紧,暗道不会是追杀蓝凤姐姐的人寻上门来了吧,不由大叫不好。左右四顾,发现竟也没个可藏身之处。 完了完了,只能坐以待毙了…… 脚步声愈来愈清晰,逐渐地,走进一个黑色人影。 不知怎的,凌溪月看这人影并未有多少紧张之感,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月。”这是他在叫自己。 凌溪月听到这声音不由微怔,脑海中某段记忆顿时被唤醒。 “孟哥哥!”怪不得看那人影那么熟悉,原来他是神医孟浩轩啊。 “我是特意赶来救人的。”孟浩轩走进庙内,直接开门见山,且说话的语速也很快,仿佛是在争取时间。 “救蓝凤姐姐么?”她问。 “对。不过时间有限,速度得快点,追杀她的人马上就到。”孟浩轩捏起除秽诀清除了百里蓝凤身上的血迹,而后又施法将她整个人凭空拖了起来。 “你跟我一起走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嗯。”凌溪月最终答应了。 孟浩轩的白鹤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并等候在了庙外。他们一同上了鹤背后,白鹤立即展开巨翅翩翩而起,飞向了空中。 “孟哥哥,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姐姐啊?”凌溪月问。 孟浩轩面向她,道:“这之间掺杂的事情太复杂,你一个小孩子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哦……”凌溪月不由黯然,他居然还不告诉自己。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她又问, “去坐落于乌墟山上的乌墟宫。” “乌墟宫?”凌溪月摇摇头,“我没听说过。” “你当然不会听说过,那里可是我曾经的一个隐世之地。” 第13章 凉风有信月无边 到达乌墟宫时已是清晨时分了。这里潺潺流水声声入耳,奇花异草屡屡芳香。四侧竹林幽幽,古木蔼蔼,蓊蓊郁郁的犹如一张张巨伞,景色甚是迷人。 凌溪月从仙鹤身上跳下时,忽见一位黑衣人影从殿内冲出,朝着孟浩轩俯身便拜,恭恭敬敬唤了声:“主上。” 看清来人,发现他眉如浓墨,端耳方鼻,相貌虽算不得英俊潇洒,但却能隐隐的感受到一股书生正气。 “他是……”凌溪月原本还以为这里没有其他人呢。 孟浩轩给她介绍:“他叫陆夜郗,是我的一位下人,也可以说是管家,我不在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他料理了。” “你就是凌溪月是吧,主上曾经有对我提起过你。”陆夜郗对她笑着道。 “是是,你好,叫我小月就行了。”凌溪月回头见孟浩轩带着百里蓝凤正朝殿内走去,见此,她立马向陆夜郗告了别后连忙跟上。 乌墟宫里有一个后花园,这里栽种的花儿种类繁多,各色各样,一个个皆是花枝招展,随风飘摇。 孟浩轩要去给百里蓝凤疗伤,他让她先在这等,不过凌溪月却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见他出来。 “孟哥哥,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跑上前问道。 孟浩轩投给她一个抚慰的笑:“放心吧,她的危险期已过,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醒来。” 凌溪月听他这么一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小月,你不是住在梦瑶城么,怎么一个人跑出这么远?”孟浩轩领着她走到花园内一个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边走边问。 凌溪月摸摸脑袋:“我是奉我爹的遗愿,去洛归山拜师学道修仙的。” “洛归山?这路不是还远着的么?” “嗯……”凌溪月也很无奈。 “别再赶路了,实在是太累。” “这怎么可以,我不怕累的!”凌溪月很不服气。 “你不怕累,难道就不怕遇到狼啊老虎啊什么的把你给吃掉吗?”孟浩轩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接着又严肃道:“最近听闻重阳宫的重阳上仙准备在两个月后的十四号,举行一次盛宴邀请各门各派德高望重的掌门一同前往赴宴。洛归山现任掌门北辰隐到时也肯定是要去的,重阳宫离这并不是很远,到时你可以直接去重阳宫找北辰隐,这样的话,不也就等于省去了所有的奔波劳累了么。” “这样可以么?” “当然可以,哥哥怎么会让你空劳神思呢。”孟浩轩笑道,“到时候你去跟他说明情况,如果他想收你做洛归弟子的话,应该会直接带你回洛归山。” “那就这么做吧!”凌溪月浑身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如此一来,就可以省去很多的劳累,去洛归山拜师求道的心,也更加坚定了。 “小月,重阳上仙宴会的日子到了我可以直接送你过去,这两个月以来你就一直住在这吧。” “住哪?”凌溪月忽然有些不相信起自己的耳朵,疑惑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住在这啊,别的你还能上哪去?” 凌溪月双眼忽然直直地望向孟浩轩,心中的暖意喷薄而出,各种莫名的酸楚和感动铺天盖地,全部奔涌过来,激荡在了胸襟之上,竟是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此之后,凌溪月将告别孑然无依的日子,也无需再顾影自怜,形影相吊…… 今天已经是来乌墟宫的第二天了,此时的凌溪月穿着一件绣有几朵荷花的绿色衣裙,原先一直披散着的头发也被重新梳起了两个圆髻,发带也是绿色的,长长的一直垂到颈部,随着徐徐和风轻轻摇曳。 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和白色,绿色代表万物萌芽的春天,白色代表纯净与无暇。 后花园里,春夏秋冬四季开放的花都有,所以这空气中氲出的花香是不会断绝的。再加上她本就爱花如痴,自然而然的,这里便成了她的一片乐土。 凌溪月现在已经知道了,原来孟浩轩乘坐的那个仙鹤名字叫小白,有些道行,虽不会自己开口说话,但却是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除此之外,他还有个最神奇的地方,那就是可以自由变幻身体大小,最小能变的只有雀蛋那么点。 凌溪月在无聊的时候,就会找小白一起去后花园里玩闹嬉戏。 弯月如钩,夜空如洗,月夜清辉,凉风有信,漫天星辰,胜似水晶。 阵阵清风如少女最轻柔的发丝,其内夹杂花香隐隐。拂过面颊,带起微微的痒,吸入肺腑,漾起清清的甜。 陆夜郗在忙自己的事,而百无聊赖的孟浩轩和凌溪月,则是一起躺在房顶看起了星星。 估摸着现在早就到了一天中的酉时了罢,不过凌溪月还是舍不得下去。今晚的夜空,就犹如一位带着面纱的美女,神秘的美,注定着她的不平凡。 “孟哥哥,你在想些什么呢?”凌溪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他。 孟浩轩嘴角微微勾起,直视着她澄湛的眼眸,“我只是在想,要教你一套什么剑招才好呢。” 凌溪月心头一荡,立即一个鲤鱼打滚坐起身来,“孟哥哥要教小月剑法?” 孟浩轩微微颔首,双目回望向无尽的夜空,眼神却是随之迷离,似是陷入了苍茫的回忆:“大千世界,无所不包,无奇不有,本是一个异彩纷呈的世界。然而在如今,却赶上了妖魔横出,致使天下大乱。在受灾最严重的人界里,天子独揽大权,想要一心执政为国为民也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啊,这个世界已非比往昔,想要安身立命保全自己,就必须得有一技傍身。 凌溪月认真地听,并未说话。 却听得孟浩轩继续道:“所以说,我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教给你一套剑法,名叫《风潇雨晦》,讲的就是一个‘变’字,是我前些年另辟蹊径的自创剑法。” “教给我?”凌溪月睁大了眼睛,“它有多厉害?” “若单论威力的话,并不能算得上等,但它最大的优点却是精通于变化上,最适合以寡敌众,可令人防不胜防。” “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实用?” “嗯。其它的一些各门各派比较厉害的剑法剑招,等你到了洛归山一般都会学到,所以我只教你这个就可以了。” “为什么都能学到?”凌溪月皱紧了眉,“各门各派不都是对自身术法剑招守口如瓶,只采用闭门造车的方式么?” 孟浩轩解释道:“要说以前的话,的确如你所说这样,可现在却因为妖魔横出的原因,大多数门派都将自身的所有精髓公告于天下了,为的就是能够通过比较来优中取优,共同修炼最好的,以便于联起手来对抗妖魔。” 凌溪月眨眨眼睛:“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些妖魔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耶。” “关于妖魔的事,等你去了洛归山自然会全部了解到,我在此就不多说了。”孟浩轩站起了身,“这《风潇雨晦》共分为十八式,你一个初学者刚开始学可能会有些困难,我也不强求你太多,掌握最简单最基本的‘形’就可以了,至于更高的‘韵’,你在以后随着修为的增长想要领悟出来应该也不会太难。现在,我先将此剑招演示一遍给你看。” “十八式全部学会么?” 孟浩轩点点头便御风飞出屋顶,凌空站在了半空中。长发飘飘如帘幕张开,衣袂飘飘似水波荡漾。他手中本无剑,却在手掌一翻之下幻化出一把木剑,剑身五彩流光华丽流淌,颜如朝霞,灿若云锦,看起来更甚一般法器。 他身体欣长,伟岸挺拔。静止如孤松,贯彻若惊鸿,行动似蛟龙,一剑既出,带起霞光荡荡,连番动作,引起霓虹漾漾。乌墟宫内所有的落叶逐渐升至半空,缓缓地聚集到他身边,形成一条巨大的苍龙,随着剑一起舞动。 其身形,如浮光掠影般,稍瞬即逝,却又如瞬间移动般在另一处出现,真个是神出鬼没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万千剑影光灼灼,交相辉映粼闪闪,直似昆仑瑶池光辉折射,绚烂多彩,美得惊心动魄。 何曾见过这番壮观场景,凌溪月已完全痴傻在了当场,仿佛眼前的他已不再是自己的孟哥哥,而是位真真正正的神明。 孟浩轩身形突地一停,霎时间,漫天落叶缤纷倾洒,如无数只飘飘摇摇的小船,又好似古灵精怪的精灵,落向地面,飘到屋顶,飞落头顶、双肩…… 在这个夜晚,他们二人就在这乌墟宫的前院里——孟浩轩不胜其烦的去指导,凌溪月从善如流的来接受,虚心学习。 今晚的她,意气纷发,精神十足,毫无睡意。练得累了,孟浩轩便施法带她去屋顶,一起坐下来数星星或聊天。 究竟有多长时间没这么开心过、这么轻松过了?说实话,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 第14章 讳莫如深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很奇怪,这会儿的凌溪月总是能闻到一股幽兰花香,而且还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来愈浓郁。 突然忆及蓝凤姐姐身上就有这种味道,于是她连忙叫来孟浩轩一起跑去百里蓝凤的房间。 当推开门看到屋内的场景时,凌溪月瞬间就跟雷电劈中了般,瞠目结舌的怔在了那里。 只见此时的百里蓝凤,居然诡异的悬浮在了卧榻上空,轻盈的就像一片树叶。而在她的身体下面,却是有着一朵如云似雾,若隐若现的巨大幽兰花幻影,仿佛是在拖着她的整个身体。 周身上下,股股蓝色光晕来回流转,犹如阳光下的丝带,灼灼发光。 无数朵小的幽兰花,犹如毯子般铺盖了大半个房间,它们姿态优雅,十分可人,但却没有根。 整个房间花香馥郁,吸入鼻中舒爽怡人,犹如身在云端,浑里梦里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孟哥哥,姐姐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孟浩轩宛然一笑,道:“她马上就会醒转了,现在只不过还处在昏迷中,真气不受控制的泄露了出去,所以才造成了这般景象。” 凌溪月听后心中不由喜悦。 犹如毯子一般密布开来幽兰花数量仍在不断增加,很快便盖住了整个地板,逐步往四侧墙壁上蔓延。 看到这么大的一片幽兰花海,凌溪月心里升起无端的痒痒,暗道这么多的幽兰花,还有那个大的幻影,竟全都是蓝凤姐姐外泄的真气所形成的么,也不知她练的究竟是什么术法,好奇特啊。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有半柱香时间,此时的整个房间里,不管是地板还是四侧墙壁,亦或是屋顶,全部都被幽兰花给占满了,甚至还有几朵蔓延到了房门外。 凌溪月目光如炬,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的观看者接下来发生的变化—— 但见所有幽兰花,刹那间化作无数晶莹如玉的光点,在整个房间里漫天飞舞,好似飘飞的杨花,又像是夏夜里游舞的萤火虫。 这些光点在空中飞旋几周后,便全部向百里蓝凤蜂涌而去,霜露一般的凝结了她一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被吸收。 一刻钟后,终于全部归于平静,她的身体如树叶般轻轻落回榻上。 “姐姐!”凌溪月欣欣然,大喜迈步至榻前。 百里蓝凤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双眼终于缓缓睁开,血红的眸子重现在了凌溪月眼前。 “呜呜,姐姐终于醒了!这几天都快让我担心死了……” “小月……”百里蓝凤看向凌溪月,眼神却忽然变得空茫,在心中默默自语道,“我还没死,是小月救了我么?真是太好了……” “百里蓝凤,不知你是否认得我?”孟浩轩满面春风的笑,迈着步子缓缓踱来。 “你是……“百里蓝凤从回忆中苏醒,然而心里却在奇怪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凌溪月一看就知她是肯定不认得的,于是忍不住插嘴道:“这是我孟哥哥,也就是当今世上被传为神话人物的神医孟浩轩!多亏了哥哥的妙手医救,这才保了姐姐平安。” 百里蓝凤眸中绯波一荡,似是有些震惊,看他已踱至榻前,这才客气与他道:“原来你就是孟浩轩?当真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是有这般绰约风采,委实是形如其人啊!多谢神医为我大施三折肱,滴水之恩尚当涌泉相报,神医大恩大德,百里蓝凤实难报之。” “救死扶伤乃身为医者应有的精神,何必言以回报之理?”孟浩轩笑了笑,忽的运起法力将接下来的话内容改变成密语传音给她:“圣尊大人,既来之则安之,外面危险,不如就先在敝处养养伤,等这场风波差不多平息了,我亲自送你回去如何?” 百里蓝凤听到这话心底不由一颤——这个名叫孟浩轩的,好像知道自己很多……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为何还要让我留下?难道就不怕因为此事而致使自己引火烧身?”百里蓝凤传音给他。 而孟浩轩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这是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充满玄机,令人费解。 “相见不见,俱凭有缘。”他脸上的笑容已不知在何时换成了一种真诚,“你我既是缘分一场,不如就在此交个朋友如何?” 百里蓝凤并未拒绝…… 五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已经到了一天中的申时。 偏转过头,当百里蓝凤看到西方天空中那如血的残阳时,不禁回想起了白天时分,凌溪月跑过来陪自己聊天时所不小心透露出的一个事实: ——姐姐知道吗,如果仔细算算的话,你都已经昏迷了快六天六夜了! 快六天六夜了么? 六天六夜没有我的消息,也不知南宫破他们会不会胡来,看来,我是必须得尽快给他们报个平安才好了。 想到这,百里蓝凤立即挣扎着下了床,强忍着身体剧痛摇摇晃晃走到桌前坐下,取过纸和笔便写了一封书信。 写好后将它折成一只纸鹤模样,刚想捏诀施法让它飞走,脑海中却又忽然浮现起了孟浩轩早晨时的叮嘱: ——蓝凤,你的内伤很严重,现在虽已初愈,但最好也不要动用真气,以免出现意外而遭到反噬,加重你的伤。 手,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心口,伤势究竟如何,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可这送信,是必须要亲自来的。 百里蓝凤一狠心,捏出法诀便点了上去。 顿时,波光微闪,纸鹤立即如活了般,直接倏地飘向空中,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 万千思绪,斑驳杂乱。百里蓝凤看着它,直到飞出自己视线所不及之地,心下才稍安。 突然,她脸色一变,手忙不迭地捂住心口,一口鲜血涌向喉中却又被她活生生咽了下去。 感受着因轻微反噬而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百里蓝凤血红的眸子里突然迸发出千万道的惊天杀意! ——把我害到这种地步,我百里蓝凤又岂能咽下这口恶气,有朝一日里,我誓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做后悔! 房间外的回廊里传来轻巧巧的脚步声,凌溪月手中端着药碗,正向这里一步步走来。 为了能让蓝凤姐姐快点醒来,这连续的六天里,她每天都是既殚精竭虑又殚思竭虑的,搞得甚是羸顿不堪。而今天蓝凤姐姐的终于苏醒,却是令她的心情瞬间就飘到了云端,一整天都是笑呵呵的。 “蓝凤姐姐,你睡了吗?”柔软绵绵的声音响起。 “没有呢,进来吧。” 凌溪月小心的推开门走了进去,生怕把碗里的药给弄洒了。 抬头间突然看到百里蓝凤竟是在桌前坐着,而并非意料之中的卧榻上,神情不由变得惶遽:“蓝凤姐姐,你……” 百里蓝凤舒颜一笑:“没什么的,我只是想坐一会儿。”忽而瞄到她手中的药碗,不由问起了她。 “哦,这个啊,这是孟哥哥专门给姐姐熬的千年人参汤,配料还有当归、黄芪、党参什么的,说是对身子有大补之功效。”凌溪月将药放到百里蓝凤面前,“姐姐你快喝了吧。” 半晌,却一直未见他有何动作,只是盯着汤药轻抿双唇,缄默不语。 “姐姐?”凌溪月轻轻唤了声,却是在话音刚落之时听到了房门响动,回头看清来人后,脸上不由露出微喜,“孟哥哥。” 孟浩轩看了眼百里蓝凤那焦惘忧虑的神情,旋即对凌溪月道:“你先出现一下吧,我有些话想要跟你姐姐说说。” “先出去?”凌溪月虽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乖乖的听了话,叫来小白一起去后花园玩了。 凌溪月走后,孟浩轩便坐到了百里蓝凤的对面:“我知道你是在顾虑些什么,你是怕仙界的人找到这来,把我以包藏祸心之罪进行处分,对么?” 百里蓝凤抬起头,微微有些惊异的看向他。 孟浩轩正色道:“你尽管放心的在这养伤便是了,乌墟宫内,没有不可信之人,再加此地较为偏僻,非稠人广众之地。只要我们秘而不宣,相信仙界的人想要找到并怀疑上这里也绝非易事,即使出现了万一,我也自有办法可以应付。” “谢谢……” “赶紧把药喝了吧,它都快要凉了。” 孟浩轩看着她把药喝完,又继续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事不甚明白,小月她原本是要去洛归山拜师的,可为何会一直住在了这儿,况且也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他这看似很普通的一句话,却是明摆着暗含了他早就知道百里蓝凤在受伤之前就已认识了凌溪月,而且还得知了她欲要去洛归山拜师。 百里蓝凤心中顿觉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当时自己明明没有发现四周还有其他人的气息啊! 心中有着万千的难以置信,眼前这人,真的只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旷世神医么,为何她觉得此人心思之缜密,行事之拘谨都是那般的老练成熟?枉费自己活了这许多年,竟是一点都读不了他的心看不透他丝毫,更重要的是,好像还什么都瞒不了他的样子! 如此奇人,即使放眼整个六界,能够与他并驾齐驱的,那绝对是屈指可数! “是有些不明白,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呢。”既已是朋友,那就不要再多想了吧。 孟浩轩淡淡一笑,将接下来的打算全部告诉了她:“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两个月后的十四号,重阳上仙……” 第15章 滋润自如 在乌墟宫内生活的这一个月以来,凌溪月每天都是笑口常开的,就连睡觉时,脸上都还带着笑意。白天的时候,空气中隐隐花香与晏晏笑语相映成趣,那又是另一番的极美风情。 最喜欢的就是给孟哥哥和蓝凤姐姐舞剑。凌溪月学得很快,他们在看完舞剑后也总是会些许夸赞一下,有时百里蓝凤还开玩笑的对孟浩轩说:“小月当真是后生可畏,将来定能青出于蓝!”对此,孟浩轩也只能是含笑不语。 陆夜郗有着一手好厨艺,凌溪月央求了半天,他才终于答应要对自己倾囊相授。这可把她乐坏了,于是在每天的闲暇之余,又开始认真的学起了厨艺。 乌墟宫大殿的后面,那里栽种的是大片的果子树和药材,凌溪月有时嘴馋了便会去吃那里的果子。不过这摘果子的任务嘛,却都是由孟哥哥来完成的,凌溪月只是负责吃。为什么呢?因为那里的果子树与药材是种在一块的,他怕她错摘成药果子反而吃坏肚子。 每次想吃还得去找孟哥哥,凌溪月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也是怕他嫌烦,所以呢,她有一次便信心满满踌躇满志的自己跑过去摘了。结果在刚吃完后的不久,口水的分泌速度居然暴增无数倍!搞得她口水宛如滔滔江水般狂流不止,再怎么拼命的吞也没流出的快。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淌着口水,一副狼狈样的去找孟哥哥求救。碰巧蓝凤姐姐也在场,他们二人见了之后居然笑得前仰后合的,眼泪都在哗哗往外直涌。看到他们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而凌溪月却是被囧被尴尬的真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再也不要出来! 到最后才终于得知原来自己吃的那个是药果子啊,自身虽具有补血润肺、祛邪除湿之功效,可它自身却是有毒的,必须用慢火煎熬个两三时辰才可以,否则的话,这口水就得狂流个三五天才止。 凌溪月当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都吓得差点要晕过去了,天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就这样口水一直流个三五天?那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不过还好啦,她小月月身边可是有位超级旷世大神医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孟浩轩笑过之后,赶紧的就配出解药为她解了毒,一场小风波这才总算是结束了。 呜呜呜……真是坏哥哥,干嘛非要把能吃的与不能吃的都种在一块啊,真是害惨她了。 怨天怨地,却都还不如怨自己,谁让自己嘴馋呢?不过吃了这次的教训之后,凌溪月再也不敢胡乱的偷摘果子吃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央求她的孟哥哥。 在平时有空的时候,凌溪月也是很喜欢跑去山下的那片青翠秀逸的竹林中去玩的。站在悠远深邃竹林里,嗅着清清竹叶香,听着沙沙摩挲响,观着郁郁眼中景,这委实是一种极为美妙的享受。 无聊的时候,凌溪月喜欢躺在细草如织的草地上晒日光浴看白云,蓝凤姐姐说这样会对皮肤好;也喜欢跑到小溪的浅水里去抓鱼,然后熬成鱼汤一起补身子;更喜欢趴在松软的土地上用削尖的树枝画画,画小鸟,画树木,画虫鱼…… 有一次她不小心从小溪的浅水中滑倒而滚到深水里,没有半点水性的她,喝水喝地都快撑死了,当时就昏迷了过去。幸好孟哥哥发现及时,这才没被淹死。醒来之后她直接瞠目切齿的握紧拳头,愤懑到不行的喊:“我要学游泳!” 于是乎,教游泳的这活儿就由蓝凤姐姐来完成了。然而这结果还真不得不说,她凌溪月果真不是学好游泳的料,辛辛苦苦十几天过去了,才终于勉强学会一个姿势机具不优雅的简单狗刨。 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总算是能游了,这赖好也是所取得的成就啊!所以呢,她有事没事总是爱在水里游来游去,高兴到简直是乐不思蜀。哪天心情好了,她就指着水面大声喊:“有本事你就再把我给淹个半死啊!没本事了吧,哈哈哈……终究还是被我凌溪月给打败了吧。” 在学游泳的那段时间里,他每每看到蓝凤姐姐那□□在外的无一丝瑕疵又白皙胜雪的肌肤时,总是羡慕的不行,如果再配上那天人的容貌,更是能掩尽日月之光,把凌溪月搞得差点生出每看一眼就是在亵渎她一分的心理来。而且在回到乌墟宫以后,她还总是忍不住地捧着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发牢骚:“为什么我还不及蓝凤姐姐容貌的千分之一好看呢?” 九月中旬的天,已没有了盛夏时的那般炎热,取而代之则是一种凉爽、清越。 万里无云天湛蓝,阳光温暖洗人心。 秋风阵阵,吹落了一片树叶,如羽毛,像小船,飘啊飘,在空中跳出欢快的舞蹈。最终,轻轻地,就那样落在了趴在地上专心画画的凌溪月的肩头。它的动作是那般的轻缓,仿佛是怕惊扰了她,惊扰了地上的春花春草。 宁静、曼妙、轻逸、祥和……般般景致,可以入画。 然而,在乌墟山往东二十余里的天空中,却是有着和这里大相径庭的氛围—— 有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御剑立于半空,其中的那个黑色人影,正是洛归山现任掌门北辰隐。 只听北辰隐道:“那百里蓝凤主修的术法早已大成,手中又持有已解开封印的上古神器闵幽伞,委实难以对付!这次我们用计打败她,眼看着就能成功了,可到最终还是落得个功败垂成,让她给跑了。 顿了顿,又道:“以当时她所受的伤来看,想要凭借一己之力逃出众仙的追捕范围,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来闭关疗伤恐怕不大现实。可结果这一个月以来,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根本就发现不了她的半个影子!所以我猜测,他一定是被什么人给救下了,落知秋,你看我说的对么?” 那个被唤作“落知秋”的白衣人沉思了片刻,最终开口道:“综合多方面实际情况来看,也能算是持之有故吧。” 北辰隐微微颔首,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射前方:“这是什么山?” 落知秋道:“曾经我见时只是座无名荒山,不过现在的话,看样子是已经有人居住了。” “我观这山峦瑞气环绕,虹光四射,想必是哪位蔽聪塞明,不谙世事的高人的清修之地罢。要不去拜访一下他?顺便打听一下看有没有百里蓝凤的消息。” “师兄,要拜访一下也可以,我看这打听就不必了吧,人家既已隐居尘世,这外界琐事又岂会再闻再问?百里蓝凤的下落,他又会从何而得知?” “孔明隐居卧龙岗海时常关注天下大势呢,你又怎会那般确定他也一定不会?只管去问,无妨的。” “那好。”落知秋看着前方高高耸立的乌墟山,“我自己去吧,你再去别处看看还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乌墟山山脚下,落知秋步伐沉稳,正行走在一片小树林中。可当快走到尽头时,他的脚步却突然间顿住了。 清楚的看到,前方有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侧对着自己画画。 一身的绿色装扮在这萧瑟肃杀的秋中,却显现出了别有另番的盎然生机。她眉目如画,肌肤白嫩,红扑扑的脸蛋就像朵玫瑰花瓣,水嘟嘟的又像个蜜桃。脸上所挂着的,那是浅浅的笑意,两个很举动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甜美可爱至极。 落知秋呆呆地看了她半晌,眸中忽然现出如无底深渊般的忧郁和沧桑,就连那收敛的极具沉稳的面孔,也泛起了微微的白。 桃花瓣一般的双唇微微翕动了下,却突然间吐出了两个字来: “馨儿……” 凌溪月望着地上那活灵活现的得意之作正在出神,突闻左方传来这个声音后,不由奇怪的侧脸看去,可这一看,却是把她直接惊在了当场。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长袍白得胜雪,不染一丝尘埃。下摆绣着的花纹华丽而精美,似巧夺天工之作。腰间佩剑上长长的白色剑穗,如流水,似月华,一直倾落至脚裸部。 欣长的身姿,如玉树堆雪,如孤松挺立,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秀美伟岸。俊美光洁的脸庞,似一块无暇的美玉,令人无可挑剔。 在他的周身上下,还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如新月生辉般淡淡的光晕,使得她整个人更加丰姿奇逸,更加飘逸出尘。 只是……只是……他那充满多情的,似乎看一眼就能令人沦陷下去的桃花眼中,为何充斥着那么深的忧郁和沧桑呢? 看着他的眼睛,心头总是会多出一种莫名的疼痛,多出一种莫名的体恤和哀伤。这是为何呢? 脑袋忽的泛起一丝疼痛,莫名的感觉好像有哪一部分记忆在蠢蠢欲动着,伸手想要抓住它,却又偏偏什么都抓不住。 请问你——到底是谁,曾经的曾经,我们可有曾见过面? “小妹妹……”忽然见他玉齿轻磕,眼中的忧郁和沧桑只在稍纵间便直接逝去,换成了一种琉璃般的迷人光芒。口中吐出的,那是一种流水溅玉般的声音,动听、空灵、温柔,直直的打入人心,暖在了心里。久久的,蜿蜒,荡漾,不愿散去。 秋凤飒飒如云烟,风动翩翩不履尘。他,步履轻盈,优雅闲适,缓缓地向她走来,长及曳地的袍子拂过地面,就如同那白云流过水面,说不出的绰约多姿,直叫人醉生梦死的深深沦陷。 看到他向自己走来,凌溪月感觉自己就像是堕入了五里雾中,迷失了所有的方向,甚至连心也都一并迷失了。 若说孟哥哥像神明,那他则更像是一位天使,充满着梦幻的圣洁光芒,让人分不清何时是虚幻的,何时才是真实的。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自己的身边,那充满着爱怜的笑意,更是让她都差点睡过去。 第16章 心机难测 “你叫什么名字?”他蹲下身子,譬如骨肉相连的长辈对晚辈般的摸摸她的头。 “凌溪月。”幸好与孟哥哥和蓝凤姐姐在一起呆的久了,这才能勉强的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否则非得被他给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你一个人幽居在这么?” “不是,还有孟哥哥、蓝凤姐姐……”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大惊失色的捂住了嘴。自己干嘛要对他说这些?连他的底细都还没摸清呢,万一是坏人了怎么办! “孟哥哥?蓝凤姐姐?”落知秋心里一动,连忙追问,“他们的全名分别是什么?” “孟浩轩和百里蓝凤。”啊啊啊!她明明不想说的啊,可这张嘴为何会这般的不听话,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却是不知他为了弄清这两人的真正名字,已在暗地里对她施展了小小法术。 落知秋兀地里暗自点头,怪不得这一个多月以来,那么多的仙人一起出动都没发现百里蓝凤的半个影子,却原来是躲在了这儿。 这山的四周,被人用法力设置了个无形的巨大屏障,一般的人想要用法力进行探测,却都被阻挡在了外。即使是法力高如北辰隐和落知秋的,虽能让自身法力冲进去一部分,却也仍旧是查不出任何的端倪。这只能说,山内是被设置了多重防护,甚至,在百里蓝凤他本人的身上都有文章。 多重防护共同作用,冲进去的法力被一层层削弱,直至无影无踪,任他谁也不可能寻到百里蓝凤的任何踪迹。 此地景貌清奇,即使有人来到这里,也一定会认为是隐世高人的清修之地,故而不愿多去打扰。而北辰隐他本就疑心甚重,这才有欲往此地探知一番的心。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谁也不会往这里多加考虑一分吧。 似这般的屏障防护,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但也绝不是随随便便个人就能做得到。心中,不由对这位在凡人眼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孟浩轩的实力,有了几分的了解。 “你跟你蓝凤姐姐的关系怎么样?” “嗯,关系很亲密,唇齿相依。”不知不觉的又说了出来。 “如果你失去了她?会不会很伤心?” “会……” “有多伤心?”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很伤心……” 落知秋见她眼中忽然泛起了涟漪,心中不由微微一疼,且又极具震惊她的反应——百里蓝凤在她心中,为何会那么的重要? 她们二人是怎么相识的呢?百里蓝凤身为高高在上的圣尊,又为何会认一个小孩子做妹妹?隐隐的,他能够判断出,百里蓝凤对她应该是很好的。可这又奇怪了,凌溪月没有法力,根本就是一个普通凡人,又凭什么会被百里蓝凤这么关注,往她身上花费心思呢?或者说,是百里蓝凤心中怀有什么叵测之心? 一连串的疑问,搞得落知秋头昏脑涨,跟堕入了云雾中般,莫名其妙,而又百思不得其解。 “那你跟你孟哥哥的关系怎么样呢?如果和你跟你蓝凤姐姐的关系比起来的话。” “差不多吧,反正都是我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之人。” 这个也很奇怪。相传在孟浩轩出道的这十三年里,因自身声名太盛,故而有不少的持梦者想要拜其为师或是做个小童学炼药之术。但不论是他们有多么的诚心诚意或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办法,却都始终无法得门而入。天南地北,四海八荒,他永远都是孤身一人脚踏仙鹤的走。而这次,他是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也认凌溪月做妹妹。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他孟浩轩,既然是有慈悲之心,又为何要救下百里蓝凤?他怀的究竟是什么心? 孟浩轩这人,绝非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在他的身上,究竟又有着一个怎么样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突然发现这么多难解的疑问,落知秋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绞炸了!只是他还有一处并不知道——在孟浩轩的身边,还有着一位从未向外部公开的神秘仆人,这个仆人唤他作“主上”,名字就是陆夜郗! “只可惜,我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和他们全都分开了。” 感受到了凌溪月话语中携带的浓浓哀意,落知秋不由奇怪的问原因。 只听凌溪月道:“因为我要遵照我爹的遗愿,去洛归山拜师修仙学道。” “来洛归山?”落知秋心中一动。 “嗯……”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看她这番模样,落知秋的心中不由长长的暗叹了一声,看来她很是舍不得孟浩轩与百里蓝凤啊!忽然看到了地面上画出的春花春草,落知秋立马指着它们道:“这是你画的?很不错啊。小小年纪能有这般功底,着实不常见!” “真的?”凌溪月心头不禁一喜,两个如花般绽放的笑靥立刻展露无疑。 看到了她的笑容,落知秋心中这才略缓:“能画的这么好,这至少已说明你的天资应该不错,倘若真正修仙的话,或许会有无量前途哦。”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哥哥姐姐他们,况且洛归山我人生地不熟的,就我一个人,我也怕不习惯啊。” 落知秋不由按住了她的双肩,意味深长地道:“傻孩子,人与人之间总是要有分开的时候,也有独自一人面对生活中的一切的时候,所以可不能产生太过于依赖的心理,得学会自立哦。” 浅浅几句,竟是勾起了凌溪月儿时的回忆。那时的她,不想像婴儿般襁褓在爹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疼爱中,看着爹爹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急在心里,一心想要自立,为他分担一些家庭责任和生活中的压力。可是为何,现在变了,变的开始依赖别人,甚至连洛归山这个陌生的地方,都没有了勇气去面对。 难道,是被如今已有的快乐无忧生活,冲昏了头脑? 她还记得自己赶路的那两个多月以来,艰苦卓绝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心中的信念如万年玄冰般的坚硬,为了完成爹爹的遗愿,为了让在天有灵的爹爹开心,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坚持,从不言放弃。 经历过日晒雨淋,经历过长途跋涉,翻过高山越过岭,跨过峡谷渡过江。如此种种,困难也罢,艰苦也罢,她都面对了,也都战胜了。那时的她,脸上总是有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嘴边,时常挂着的,只有三个字: “我不怕!” 可现在的自己,与拈轻怕重,好逸恶劳又有何区别? 曾经,别人一说她是小丫头,她总是气鼓鼓的反驳,说自己是大丫头。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不小了,该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了。 曾经,她是那么的懂事和听话,爹爹不让她跟干重点或累点的活,她便将所有的小活都做到永无极限的好,只为让爹爹开心,不要因为太多的忧虑而苦着脸。 …… 万万千千的往事,一幕幕,犹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再也承受不住,感情上的一次次冲击,堤坝,终于整个坍塌破碎。 “怎么哭了?”落知秋轻叹一声,看着她那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不由一阵心揪。 “我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爹爹……” 她的命运,一定也是充满坎坷吧。落知秋在她身上隐隐猜到了些什么,终于忍不住的把她拉倒怀里,紧紧抱住了。 凌溪月停止了哭泣,落知秋看着她那被泪水浸湿了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终于在心念一动下,抬起手腕,用袖子一点点的为她擦去了脸上泪水。 这种不明就里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猛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凌溪月,受宠若惊的退后了几步。 落知秋看着她那满是古怪表情的脸,突地温婉一笑,柔柔的似春风似花草,似溪水似云朵,竟是带给凌溪月一种的莫名的温暖。 “你想要表达些什么?” “我想要做回从前的那个自己。”凌溪月握手成拳。 “好,很好,误入歧途并不可怕,迷途知返就是好孩子,像你这样的,我落知秋,非常的喜欢。” 凌溪月闻言,澄澈的眼眸顿时望向了他:“落知秋,就是你的名字么?” “没错,我就是洛归山副掌门落知秋,北辰隐是我师兄。” 凌溪月不可思议的望向了他,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陪自己说了这么久,还美得像位天使的男子,居然是洛归山的副掌门啊,那他就一定不是坏人了! 一直都在懊悔恼怒自己干嘛什么都往外说,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啦! “你想来洛归山修仙,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欢迎你的,月儿。” 一声月儿,软软的,绵绵的,似轻纱拂面,如置身云雾,带给凌溪月一种莫名的心安和舒适。无法说出的酥麻感,似水波荡漾般,一圈圈的散开去。 凌溪月不由哆嗦了一下,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时,听他说话看他笑,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动作,总是会让自己生出这许多莫名的感觉?这到底是为何? 第17章 共赴重阳 斜阳西沉,彩霞映天。 凌溪月此时正在后花园的空地上舞剑。 体态轻盈,恍若荷叶,身手迅捷,犹如雪兔,剑影咄咄,寒星毕露。 一招一式,皆是那么的迅猛快捷,间隙接壤又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熟练程度犹如高山流水般,清秀自然,畅快淋漓。 《风潇雨晦》,完整的一套舞下来后,凌溪月静气平息,收剑。 后天便是十四号,也就是重阳上仙举办宴会的日子了。按照计划,是准备在明天开始出发前往,而在今天要做的,则是孟哥哥护送蓝凤姐姐回家。 在百里蓝凤的身上,究竟发生着什么事,她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对于这些疑问,凌溪月也曾向她提起过,可她却仿佛触到了敏感部位般,直接绕开了话题。 所以至今为止,这些疑问仍旧无果。 鹿歌城,是距重阳宫最近的一座城池。 小白带着孟浩轩和凌溪月飞了整整半天,才终于抵达此地。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卖珠宝香料、古董奇珍、绫罗绸缎,以及茶坊酒肆、庙宇公廨什么的都是应有尽有,来往的人群川流不息,看样子还是挺繁荣的。 小白变成了麻雀般大小,站在孟浩轩肩膀上,滴溜溜的小眼睛转个不行,样子简直是可爱到了不行。 孟浩轩因为自身容貌实在是不便在凡间出现,所以便用法术提前给自己易了容,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子。 早晨比较慌张,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开始出发了,凌溪月现在已是饿得嗷嗷待哺。于是乎,他们便进了一家小客栈里吃饭。 店小二永远都是那么的热情,凌溪月和孟浩轩随便点了几样菜式后,便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明天在宴会上可以见到所有有名望的门派掌门人,那些可都是非常厉害的神仙啊,只不过也就从那个时刻起,她也要开始和孟哥哥告别了,所以心中在期待的同时,难免还是会有点失落。 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新走进两个要吃饭的人,凌溪月并未抬头刻意的去看他们外貌,只是仍在幻想着明天宴会上的情景。 间隔凌溪月身后两张已坐满人的桌子后面,还有着一张干净的空桌子,新进来的那两人最终便坐到了那里。 饭菜都上齐了后,凌溪月便风卷残云般的大口吃了起来。孟浩轩见状,只能摇头苦笑。 “小月,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可别噎住了。”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她道。 然而这句话音刚落,那新进来的两人中的一位少年忽然怔了一下,夹起菜叶的手也停在了空中。 “吃饭啊,你这兔崽子又想耍什么把戏呢?”另外的一位中年男人有些不满道。 可这少年却是跟没听见似的,草草放下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师父,我突然有种直觉,我的月月应该也在这客栈里。” “我看你是脑子抽风了吧!还你的月月你的月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忘掉她,少跟她来往,少跟她接触……”中年男人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心中了她的魔怔……” “魔怔魔怔,哪有什么魔怔,我看这纯属是你瞎编的吧。”少年举头四望两下,咦,隔着两张桌子的那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好像就是耶。 中年男人听完这话不由一阵火起,“腾”的跳起来,右脚踏在桌子上,用手指着他怒睁圆眼气急败坏道:“臭小子我警告你,不听为师的话又跟为师顶嘴,这可都是不尊师道行为,小心回去后我使劲地罚你!” 这句话的嗓门可是大的很,犹如龙鸣狮吼,四周包括凌溪月,孟浩轩在内的许多人都听到了,众位客官不约而同的纷纷侧目,目光全部汇聚向了一处。 “你这狼崽子,为师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尽了!还好此次特地易了容,一般人认不出我来……”中年男人掩面叹息。 “萧宇哥哥?”凌溪月逐渐认出了那位少年。 “你们认识?”孟浩轩问。 凌溪月嗯道:“他是我在赶路的那些日子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还认了他做兄长呢。” 话音刚落,却突见谢萧宇将脑袋转了过来,凌溪月目光刚好落在他的眼睛上,两人视线顿时汇集成一束。 谢萧宇眸中水光一潋,似是因为这突然间的一个对视而在心里产生了欣慰的措手不及。 凌溪月甜甜一笑,朝他摆了摆手。而谢萧宇却是被迫于什么般,摆着一张苦瓜脸,只是用口型给她说了一句话。 凌溪月研究了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他说的原来是等他以后有空了会来洛归山找自己玩。 微笑的向他点了点头后,便用口型也给他回了一个:“我等你来。” 从客栈出来,二人在这小城里好好转了转,天黑后便重新回到客栈里休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睡梦中的凌溪月忽然被孟浩轩叫起,说是要准备出发了。 可结果到达目的地时,东方天空也就才刚露出鱼肚白,凌溪月哈欠连天,暗道天色还这么早,早知道就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了。 重阳宫跟孟浩轩的乌墟宫一样,都是坐落于一座小山上的宫殿,所以这爬山嘛,自然是少不了的。 “孟哥哥,我们就这样走进去,然后等北辰隐过来?” 孟浩轩笑道:“你没有邀请函,想走进去啊,还得看那些看管大门的肯不肯放你过呢。” “那怎么办?”凌溪月苦着脸道,“该不会是要像贼一样翻墙越户,做梁上行径吧?” 孟浩轩露出高深莫测的笑:“翻墙越户其实不必,不过这梁上行径嘛,还是得做的。” “什么意思?”凌溪月脸上露出不解。 孟浩轩道:“天色尚早,被邀请到的客人也都还没来,况且今天也是个喜庆的日子嘛,想必殿内的管理要比平时放松的多,那些看门的人法力都不高,我用障眼法可以很轻松的助你混进去,不过到了大殿中以后,为了避免被人提前发现踪迹而出现意外情况,你就得先暂且躲在房梁上,最好是等到宴会结束后你再下来,找到洛归山掌门北辰隐,给他说明来意就可以了。” 二人登上山顶后,雄伟气派的重阳宫殿大门便近在了眼前。 孟浩轩凝气弹指,障眼法便在凌溪月身上成功施加。持续时间内,一般人眼中所看到的凌溪月,只不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好了,进去吧,障眼法的时间有限,可别浪费。”孟浩轩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往前迈,也就等于要离开他了。 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医,这个温柔体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哥哥。 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秦淮河岸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他救不慎掉入河中的自己,第一次感受出的他怀中温暖。 “去了洛归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以后迟早还会再见的。” “嗯,孟哥哥再见。”凌溪月努力露出笑脸,挥挥手和她依依惜别,可当转过身后,却很快就泪流满面。 曾经和他在一起时的画面,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现…… 凌溪月回转过身,发现孟浩轩原先站立的那个地方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孟哥哥他,想必是已经走了吧。 其实,他并没有走,而是在高空中默默地注视着她,只不过是因为施加了法术,她看不到他罢了。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孟浩轩心里,有种淡淡的,说不出的味道…… 人生在世,目光应当放在正前方,展望未来。 凌溪月擦干眼泪,努力将惜别时的悲哀抛在脑后,然后便迈开脚步,向着重阳宫内走去。 因为有孟浩轩的障眼法附身,她旁若无人般的便进了大门穿过院子,最终来到主殿大客厅内。 凌溪月的爬树本领可是相当高的,顺着柱子爬到房梁上对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 忽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凌溪月揉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在何时睡着了。 往下面看去,嗬,可真够热闹!但见一张摆满酒肉饭菜的巨大仙桌周围,已经入座了至少二十人。他们有说有笑,却都还未开始动膳,想必是人还没有来齐吧。 凌溪月注意了他们的说话内容,慢慢的也就知道了原来所坐位置最靠近自己的那个,便是这重阳宫的主人重阳上仙。观其容貌,只见他眉如泼墨,眼若星辰,拔卓挺立的鼻梁下,是两瓣时语时笑的唇。 忽闻一声: “洛神北辰隐到——” 听到这一喊声,本来就有些恹恹欲睡的凌溪月瞬间便来了精神——待会儿要找的人可就是他啊,得赶紧记住长相,可别到时候认错人了。 于是凌溪月慌忙探头朝下面看去,但见北辰隐有着黑亮顺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明亮蕴含着锐利的黑眸。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修长高大的身材,宛如夜空中的鹰,冷傲孤清,盛气凌人,孑然站立间散发出的是睥睨天地的威势,令人不寒而栗。 凌溪月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第18章 洛归山 各个有名望的门派掌门人全部聚齐并入席后,八个穿着彩色霓裳戴着银铃的舞女们,便开始了轻歌曼舞,为众人寻乐。 翩跹舞姿,羽衣蹁跹,银铃脆响,如丝如梦,靓丽歌喉,如风振萧。 众位掌门一边欣赏一边用膳,有说有笑,气氛好不热闹! 下面的山珍海味再好,凌溪月也只能望洋兴叹,还不如好好欣赏下面的表演来得实在。 却忽然听到“嘶嘶”的声音,凌溪月心弦一紧,缓缓地朝身后看去,当看到究竟是何物所发声之时,她不由“啊——”的大叫一声,重心一不稳,整个人便从房梁上摔了下来。 天呐,她看到了什么,居然看到一只手臂粗细的绿色大蟒蛇! 有谁知道,她最怕蛇了啊! 这个房梁与地面间的距离还是很高的,凌溪月被摔得目眩神摇,好大一会儿都是看起人来总是出现重重幻影。 众掌门纷纷侧目,面露微惊,一个个均在心内疑惑,这房梁上,何时躲了一个小丫头?而那条蟒蛇却是在得意的吐着信子。 重阳上仙见打扰了在场诸位的兴致,慌忙起身为众人赔礼道不是。原来这蛇是他养的一个小宠物,也就在刚才,身上附有的障眼法时间过了,这才使它发现端倪向自己爬了过来。 之后他居然不气也不恼,反而声音柔和面目带笑的询问自己是哪派的弟子,让坐到自派掌门跟前用膳。 凌溪月不禁愕然,本以为自己会被轰走呢,结果重阳上仙的态度居然这么大出己料。 咦,不对。他所说的坐到自派掌门跟前用膳,难不成是把我当成某个门派的弟子了? 凌溪月顿时糊涂了,自己连个洛归山的门都还没见着呢,又怎会直接成弟子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以前哪位仙人心情大好准备宴席时,总能见到一些嘴馋的弟子偷偷溜过来用餐,按照惯例,就是坐在自派掌门跟前的。 唉,这下可怎么说才好呢?凌溪月咬了咬牙,终于豁出去了般大声道:“我不是什么门派的弟子,我是想去洛归山拜师的。” 众位掌门听完这话好像都挺无语,也好像是都来了兴致。嘴馋的弟子见得多,也就成了顺其自然,不过溜进来个想要拜师的,却还是头一次见。 重阳上仙笑道:“小姑娘,你想去洛归山啊,得问他。” 凌溪月看他所指的正是那孤傲无双的北辰隐,心中虽然很不喜欢他身上那种霸道的气势,不过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是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掌门,您可不可以收我做弟子啊?”凌溪月声音小小的,态度非常恭敬。 北辰隐被她搞得有些窘,望向众掌门,看到的却是一个比一个更厉害的撺掇,说让自己收。 “我曾发过誓,今生今世,只收一位弟子,现在人数已满,所以不能收你。”如烟如云,淡淡的一句话,却是有着能拒人于万里之外的冷漠。 此起彼伏地,掌门中有看中凌溪月者,纷纷开始了各种诱惑。甚至有些不服自己诱人手段的掌门,都开始与那些手段高的斗起了嘴来。 凌溪月婉拒了其他所有掌门的好意,说自己今生今世只拜洛归门下,态度十分坚决。 而后又问向北辰隐:“掌门,山内难道就没有其他想要收弟子的么?” 北辰隐想了想,觉得山内再多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她又那么真心诚意,当着大家的面狠心拒绝实在是有碍于面子。瞻前顾后的考虑了一番后,北辰隐问:“你叫什么名字?” 凌溪月一听不由欣喜,想了解自己更多信息,那就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已经产生了想要收自己心。于是连忙回答了他的问题。 一听到凌溪月这个名字,北辰隐的记忆瞬间追溯回了十三年前: 当时的那晚非常奇怪,天地生异象,光亮被湮灭,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整片天地。 第二天一早,在凡间救苦救难已有一年、现在职任洛俨山掌门的大师兄海玉,突然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对自己说起一个天生附煞,名叫凌溪月的女婴的故事。 天生负煞,固然危险,可若能引其向上,让内心无邪亦无恶,这也并不会有甚大碍。所以,面对海玉先前自作主张的让凌溪月来洛归山拜师,北辰隐是万分赞成的。 凌溪月她,终于来了么? “几岁了?”北辰隐又问。 “十三岁。” “生辰是哪天?” 干嘛还要问这个?凌溪月在心里直犯嘀咕。不过他问应该也自有他的道理,为了能先留个好印象给他,也就只能积极主动的配合:“五月初六。” 海玉道长毕竟是一派掌门,此时也是在场的。二人相视一眼,心底都微有吃惊。 果然没错,时间刚好符合。 十三年过去了,此女终于还是来了…… “好,我带你去洛归山。”北辰隐最终做出了决定。 “谢掌门!”凌溪月心里瞬间乐开了花。 重阳上仙以及其他众掌门,自然不知道凌溪月身上所存有的秘密,听北辰隐说要带凌溪月回山,不由纷纷祝贺起来。 “北辰兄,既然都这样决定了,为何不让这小姑娘坐你身边一起用膳呢?”重阳上仙促狭笑道。 北辰隐闻言,只好招呼凌溪月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好了好了,宴席继续,继续啊。”重阳上仙一边谈笑,一边给众人斟酒。 与这么多不认识的赫赫大人物一起用膳,再加上有些人还在不停地谈论着自己,使得凌溪月既紧张又郁闷,浑身都不自在。刚才还能把自己馋的直吞口水的美酒佳肴,现在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众位掌门纷纷离席告别。凌溪月忽见北辰隐居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径直往外走去,不由着急地跑上前一边喊一边追赶。 “掌门,您说过要带我去洛归山的,为何撇下我一个人走了?”凌溪月心中怒火燃烧,却是不敢外泄。 “去趟茅厕不可以么?难道你也要跟去?”北辰隐反问。其实他是经常一个人习惯的久了,因此把身边才刚多出的凌溪月给忘了,不过出于自己是掌门的面子,这实话还是不能说出口的,随便找个理由哄哄她就好。 “呃……去茅厕……那掌门您快去吧……”凌溪月的脸刷刷的红了。 “北辰隐,来借一步说个话。”脑海中忽然传出海玉道长的密语传音,听他语气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一般。北辰隐不由心底略慌,吩咐了凌溪月几句让她先在此等候,随后便急忙赶过去。 海玉道长带着他来到一处无人之地。 “师兄,出什么事了,怎么看你神色有些不太对?” “我这么急喊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凌溪月身上被我设下的封印已经没有了!” 北辰隐听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是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是何因所致,反正就是我在她身上已感受不到了自己所设封印的法力波动。” 北辰隐以手抚额,略有沉思。 “师弟,按我的估计,这应该不是被旁人所解了。所以我想提醒你的是,凌溪月身体里的魔煞之气绝不简单,以后可千万别掉以轻心,一旦出现厄运兆头,最好别心软,当机立断点,该杀就杀,以免酿成大错!” 北辰隐驾云带着凌溪月到达洛归山时,已是日暮时分了。 从空中可以看到,洛归山所坐落之地实际上是在海中的一座大型岛屿上。 巨大的山脉逶迤壮阔,四周有白雾蒸腾,仿佛在梦中游走。山顶云雾飘渺,半烟遮,半云埋,似梦似幻,果真是人间仙境。 秋风送爽,气象万千,夕阳斜照,云朵如绢,瑞气环绕,虹光妖娆,一派的祥和景象。 北辰隐控云降入洛归山主峰的广场上。 “恭迎掌门回归!”这里的近千名弟子,不管是在做些什么,此时此刻都无不停下手中之事,全部齐刷刷的拜倒在地。 “都起来吧。”声音仍旧冷傲如斯。 “范归尘,正好你也在,过来一下。” “是,师父。”人群中走出一个五官清秀,仪表堂堂的男子来。 “她叫凌溪月,新来的,天色不早了,你去给她暂时安排个住处,顺便领她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弟子遵命。” 之后北辰隐对凌溪月道:“范归尘是我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各方面都很优秀,助我管理着山内各方面的大小事务,以后你遇到什么难题,直接来找他解决就行。”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跟着范归尘,转的地方越多,凌溪月的心就跳得越快。 这里所有的地面,都是由极为珍贵的璃殊玉铺就而成,明亮如镜,平坦无凹,光滑如冰。左右建筑,有的冠冕堂皇,有的古色古香。有的空前绝后,独树一帜;有的又独具匠心,别出心裁。 碧瓦朱甍,流光溢彩。明亮窗户,八面玲珑。影石雕刻,鬼斧神工。美得首屈一指,仿佛是进入了梦境。 “我们洛归山共有大小十二峰,七千弟子。主峰便是我们现所在的洛归峰,有两大殿,分别为洛归殿和映河殿。洛归殿由掌门和我居住,也是处理各处政务的地方;映河殿设有六阁,分别为食膳阁、戒律阁、医药阁、剑器阁、藏书阁和禁物阁。”范归尘抽象的给凌溪月概括。 “禁物阁,指的都是些什么啊?”凌溪月唯独这个不解。 范归尘笑着道:“这里所谓的禁物,指的就是一些比较凶煞的剑器或者法术秘籍,平时都是不允许任何弟子接触的,所以就被整理起来单独放在了一阁内。” “哦,原来就是这个啊。”凌溪月若有所思的点头,“那除了主峰之外的其它十一座峰呢?” “长虹峰由副掌门落知秋一人独居,落日峰由六阁总执管墨云姬居住,剩下的九座峰中,有七座住的是山内弟子,另外两座都是种植的一些药草。” “一人独居,难道副掌门不嫌寂寞?他没有徒弟么?” “这个还真是没有。”范归尘感叹,“实际上师叔他几十年前就想要收徒了,只是时至今日仍未发现一个中意的。” 凌溪月吃惊:“他眼光这么挑剔啊!” “你以为呢,好多我师父都觉得不错的弟子,可在他眼中却低廉的像块路边被人踢来踢去的小石头,唉,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挑剔些什么……” …… 皓月当空,月光皎洁,辰星满天,星光璀璨。 凌溪月坐在范归尘给自己暂时安排的房间里,透过窗子看向了无尽的夜空。 今晚的夜空真的很美,是否,又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 第19章 旧梦重醒 北辰隐斜卧于榻上,曲肘撑头,正冥思苦想着一件令他十分伤脑筋的事。 今天海玉道长说凌溪月身上的封印已经不存在了,虽不假,不过这还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体内的魔煞之气居然同样的诡异消失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辰隐心知,若说自己剑法和修为在当今六界难逢敌手,那么各种秘术方面真正难逢敌手的,绝对非大师兄海玉莫属。他全力所设下的封印,世上已几乎无人可解,那么,这封印究竟是如何消失的呢?还有那魔煞之气…… 苦想了半天,仍未找到半点头绪,北辰隐只好先将此事暂时放下了。 先不管封印的事,单单凌溪月身上没了令人提心吊胆的魔煞之气,这就已算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好喜事了,至于这其中的可疑之处,日后再做研究应该也不迟罢。 落知秋站在空中,静静地俯视着凌溪月所住的那间屋子,脸上充斥着的是一种充满欣慰又饱经沧桑的复杂感情。 “师弟,你说你想收凌溪月为徒?”北辰隐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 落知秋回望向他,轻轻点头。 “这样也好……那丫头其实资质也可以,话说你啊,早就该收个徒弟了!”北辰隐促狭的笑了笑,而后又道,“在那丫头身上的新发现,我让云姬告诉你的,她告诉你了没?” “师妹早就跟我说过了。”落知秋顿了顿,忽然道,“这样吧师兄,明早,就举行我的收徒仪式。” “这么急?”北辰隐有些吃惊,“你就不观察她一段时间,看看究竟合不合适?” “没有那个必要……”落知秋重新看向那间屋子,视线仿佛穿过屋顶看到了里面凌溪月那恬静的睡容。 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在心中就已经认定了,我落知秋唯一的徒弟,非她莫属! …… 当凌溪月收到自己被落知秋看中,欲要收做门徒这一则消息的时候,他惊讶得心都蹦了好几蹦。 洛归峰集会广场上,落知秋随着逐渐高昂的钟声,一步一步,顺利完成了收徒仪式。 凌溪月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自己真的成为洛归弟子了!而且师父还是北辰隐、落知秋、墨云姬这三位仙尊中,对自己最温柔且最容易亲近的副掌门落知秋啊! 之后,落知秋便带着凌溪月拾阶而上,走向了长虹峰。 登上峰顶,眼前呈现出的是一个大庭院的院门,推开院门走进去,凌溪月直接被眼前的景致给震住了: 这里先自入眼的,尽是大片大片的桃树和梨树,它们横枝优雅闲适,斜枝潇洒豪迈,直枝端庄威严,曲枝婉约淡雅。可谓树树不同,枝枝各异。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如今十月的天气里,指头的花儿居然还能开得那么美丽娇艳!桃花粉如胭,娇嫩欲滴,芳菲如雨;桃花白如雪,俏美纤秀,纯净如玉。粉白两色相映生辉,互为映衬,竟又达到了情而不俗,秀而不媚的境界,不可谓不妙! “师父,为什么都十月的天气了,这些花儿还能开得这么妩媚娇嫩?”凌溪月忍不住地询问。其实也并不是只有桃花和梨花,花圃中有着的其它花儿亦是如此。特别是那只有夜里才开放的昙花,这大白天的,花朵竟然还能开得皎洁饱满,雍容华贵,乍一看,真真恍若下凡的白衣仙女。 “这里栽种的所有植物可都是仙品,哪能是凡间普通花草所能比的,它们完全可以百年甚至千年都保持这个样子而不会凋谢!”落知秋向她解释。 “那我以后是不是要住在这?” “是啊。”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凌溪月瞬间高兴得都快疯了!自己从小就爱花如痴,如今居然能和这么多、且都是千年不谢的仙品花儿住在一块,那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能赏花了?真想一辈子都不要离开这里。 再往前看,一座巍峨壮观的大殿便映入了眼帘。殿门高广,古典雅致,整座大殿漆满猹漆,阳光普照,鎏光闪闪。 落知秋带着她进入大殿后,直接径直走到了一间卧房内。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而有序,干净且整洁,一眼扫过去,舒心之感油然而生,实在是美妙至极。 “月儿,这个便是你今后的房间,看看,喜欢么?” “嗯嗯。”凌溪月慌忙点头,“师父,弟子最喜欢的就是像这样的简单朴素环境。” “既然合你意,那你就住这间吧。记住香炉上的那些香具有的是宁心静神的作用,书桌上也有书,你先自己看,两个时辰后到正厅来。” 落知秋回到自己的卧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桃树梨树,眸中平静的湖水忽然涌出了浪花,记忆,也再次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一天—— 这是一个花开的季节。花果园里的桃树、梨树以及其它各色花儿,全部都开花了。花海十里飘香,风过起伏如浪,真的很美。 一棵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莫文馨神情专注,素手抚琴。 琴音空灵飘逸,直入半边天,一阵一阵,惊起地上层层落英,时缓时急,引动花浪起舞翩翩。花香,氤氲着四周空间,琴音,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弹的,正是一首《朝夕相对》。 落知秋就站在一旁,琴音中所蕴含的温暖就仿佛和煦的春风拂过心田,吹到哪里,哪里便鲜花满地,草色青青。每一□□夕相伴中的各种点点滴滴,也随着琴音在脑海中一幕幕的回放。 片刻后,琴音戛然而止,漫天花瓣也随之缤纷洒下,犹如下起了花雨。 曲终,莫文馨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朝他嫣然一笑:“知秋。” “你的琴技见涨嘛。”落知秋面目含笑,缓步走到她跟前坐下,“在这里生活也有一个多月了,每天都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样,不会觉得寂寞吧?” 莫文馨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嘴角微勾,盈盈浅笑恰似那天下最美的温莲:“当然不会,因为我的世界里有你一人,已经足矣,其它的,我什么都不想要。” 落知秋心中一暖,伸手拂过了她那如墨如瀑的长发:“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馨儿,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给你幸福。” “那你会爱上别的女人吗?” “不会。” 风过,吹起了地上的花瓣,如雪花,如小船,漫天飞舞,飘飘洒洒,轻盈、美丽、浪漫。 花果园,最大最美的桃花树下,他向她许下的,那是自己的誓言…… 然而,自己终究还只是个废物,没有能力保护最爱的女人,却反过来让她为了自己而死。 落知秋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知秋,爱上你,我无怨无悔,如果还有来世,我宁愿再……爱上你一次。 莫文馨临死前对落知秋说的话,一百多年过去了,至今仍旧历历在耳。 可是,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让她再爱一次? 当时莫文馨死后,落知秋根本就没脸陪她一块死,既然这样,那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是的,没了意义,这是生不如死,可是又没脸去死,最终便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一直到后来,直到遇见了他,也就是洛归山的上任掌门。 因为妖魔叛乱,仙界急需优秀人才,他看中了落知秋的资质,了解原因后不仅对他进行悉心点化,还收作了徒弟。 落知秋很感激他,为了报答,便跟着他来到了洛归山。 在这里,落知秋终于慢慢找回了自己。他每天都在刻苦修炼,同时也在暗地里调查着那群欲要杀害莫文馨的黑衣人的真正幕后指使者。除此之外,还在寻找着转世后的莫文馨。 他很想,倾尽所有,把对不住莫文馨的地方,加倍补偿在来世的她的身上。最好,是以师徒的名义。 来世的你,可以选择对我不屑一顾或只当成师父,而我,只能选择爱你,或更爱你。因为,你是我的光,唯一活在这世上的希望。 来世的你,我不求能再爱我一次,只求我对你的全部付出,你可以欣然接受。每天看着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这就是属于我的,舒心而持久的幸福。 未来的很多事情,也许我并不能完全掌握,可哪怕前面是悬崖绝壁,我也仍会继续走下去,不停止也不回头…… 终于,苍天见怜,一百多年过去了,我终于又见到了你,而且还跟我最期望的一样,成了师徒。 月儿,你知道么?窗外的那些景致,其实和花果园是一模一样的,这里是我们的第二个家啊! 真正的幕后黑手,我早已查出是谁,这个仇,我必报不可! 如今的落知秋,早已不再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 第20章 觥璇玉 两个时辰过去了,凌溪月如约来到客厅。 师父正坐在桌前,微闭着眼睛,看样子是在等待着自己。 “你来了?坐吧。”落知秋睁开眼睛,嘴角向上微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嗯。”凌溪月见桌子对面刚好有凳子,似乎也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于是想都没想便坐了下来。 “月儿,来把你的右手伸过来。” 凌溪月乖乖地伸了出来,不过腹中疑惑却是满满,师父这是要干什么呢? 却见落知秋取出一只手镯出来,手镯通体为银色,仿若镜子般明亮,熠熠生光,其上还串着一大一小两个可爱的小铃铛。 落知秋伸出两只修长洁白的玉手,动作儒雅,温柔又小心的把镯子戴在了凌溪月手腕上。 “这是我们师徒间的凭证,小铃铛代表你,大铃铛代表师父,上面刻的也有名字,你自己看看。” 宛如一阵和煦的春风掠过心田,温暖又舒适。凌溪月仔细看了看那铃铛,果然见大铃铛上刻着师父的名字,小铃铛上刻着自己的名字。 “喜欢么?”落知秋玉齿轻磕,声音如磁般吸引人。 “嗯嗯。”凌溪月双眼笑成了月牙,“师父,我以后会一直都带着。” “喜欢就好。”落知秋笑了笑,从桌角拿过几本书给她,“这便是你今后要学习的功课,拿去吧,好好看看。”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凌溪月欣喜接过。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凌溪月并未迫不及待的翻开书来看,而是仔细端详起了师父送的镯子。 说实话,这个银镯的确是很好看,凌溪月由衷的喜欢。回想起今早在仪式上见到的其他弟子身上所佩戴的师徒凭证,这个的确带有一种独树一帜的美。 每个师徒凭证上,一般都会携带一种特殊的含义,可师父送我的这个,含义会是什么? 凌溪月看着上面的这一大一小两个铃铛,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一个词来:永不分离。 师父难道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做他的徒弟,永远也不分开?凌溪月忽然有些激动。其实这样也很好啊,能有这样一个师父陪着自己,她心里还是很愿意的。 …… 已经是几近半夜时分了,外面的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房间内掌着灯,桌上摊着书本,凌溪月坐在那儿困得直打瞌睡。 “困了的话就去休息吧。” 万分安静的气氛里忽然响起师父的声音,凌溪月不禁被吓了一跳,睡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转头朝身后看去,却见师父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呢。 “师父……” “去休息吧,没有必要这么用功。” “可我并不困啊。”凌溪月睁大眼睛。 “还说不困,我都看到你眼皮在打架了。” “那只是在刚才,现在我可不困哦,清醒的很。” “为什么?” 凌溪月嘿嘿一笑:“我是因为被你突然说话给吓的啦!哈哈哈……” 落知秋面色一怔,却是猛然被口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次日起床,凌溪月去师父房里给他请安,可落知秋却半开玩笑半嘲笑地问她:“你这是在给为师请早安呢,还是请午安?” 凌溪月摸摸脑袋,不由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师父,都怪弟子太贪睡了,一时给忘了时间,不过我保证,以后一定早起!” 落知秋却是笑道:“只要困那就尽管睡,早不早起都没关系,一切可以随意,只要白天在功课上别太偷懒就行。” “真的?”凌溪月忽然有些不相信起了自己的耳朵,师父的教育方式还真是不同于一般啊,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对自己是充满了信任的,既然如此,那就更得努力才行了。 “主峰的演武场每天都有很多弟子互相比试切磋武艺,等你学有所成的时候也多和别人比比,增加实战能力。嫌无聊了可以下山去岛上、海边多转转,找个人陪你也行,别成天闷在山上。” “知道啦师父,把我就先去吃饭了。”凌溪月心里乐呵呵的,没想到师父替自己想的还挺周到嘛。 转身刚跑到门口,却又突然被师父叫住:“你现在不是还没有佩剑吗?为师刚才自作主张的去剑器阁给你选了一把,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便拿了出来:“这是上古通灵宝剑,名叫青霜。灵器都具有灵性,这把剑尚未认主,你跟它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它自然会真真正正的把你当做主人,心甘情愿的供你驱使,与你紧密配合,共同御敌。” 凌溪月谢过后双手接过。上古通灵宝剑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师父竟然赐给自己了啊! 凌溪月出了殿门,刚踏上落日峰石阶上,却突然见到一个黑色身影飞闪而至,双手背负立于了自己身旁。来者,竟然是掌门北辰隐。 “师伯。”小月慌忙朝他作了个揖。 “你师父在不在殿内?” “在。” 回答完刚抬起头,却见他突然“嗖”的一声,瞬间便没了影。 凌溪月不由皱眉,暗道北辰隐这么急,难不成是有什么要事?只是也没多想,反而感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御剑,这样的话就不用成天跑来跑去了。幸好峰与峰之间都有石阶相连,来来去去也不会太麻烦,要不然非得累死不可! 吃过饭回来,却见师父居然独自一人坐在了桃树下,肩头还飘落着一朵花瓣,脸上微露出烦闷。 凌溪月心中疑惑,不由快步上前:“师父,发生什么事了么?” 落知秋长叹一声:“你师伯刚才传来消息,说是崂山掌门身故,觥璇玉碎片已经被夺!” 而凌溪月却是满头雾水,听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觥璇玉不觥璇玉的?她只知道崂山掌门身故绝不是件好事。 见她面有狐疑,落知秋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如今她既已身为洛归弟子,这事就算自己不告诉她也迟早会有别人说于她听,不如现在就直接告诉她吧。 “你知道这世间有哪六界吗?”落知秋开口问道。 “知道啊。”凌溪月扳着手指头,边数边说道,“有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还有一个神界。” 落知秋点点头:“这世间最先有的便是神界,神创造了世间万物、也创造了人类,人死后灵魂为鬼,入冥界转生,所以鬼的聚集地成为冥界;心中邪恶意念过深或练功时走火入魔,都有可能堕入魔道,化身成魔;凡人通过修炼或服用灵丹妙药等方法,使自己跳出六道轮回而得到长生,这类的人称做是仙;而妖则是世间万物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或其它种种原因而得到进化的结果。所以从间接方面来讲,神创造出的是五个界。” “我小时候听爹爹讲起过好多有关神的故事。” 落知秋忽然叹气:“月儿你知道么,其实这神界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你听到的那些,只不过是流传在世间的传说。” “啊?为什么啊?” “因为神界所有的神们,被一个更加厉害的家伙给打败了。” 什,什么?人们心目中万能的神啊,竟然被全部打败了!凌溪月简直不敢去相信。 “那,那个更厉害的家伙是谁啊?他一定很厉害吧?最强的神界都被打败了,那其他的五个界怎么办啊?难道也会全遭灭亡吗?”凌溪月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了一幕可怕的场景来。 落知秋不由莞尔一笑,道:“不用那么担心,实际上,神并没有完败,最终是和那家伙同归于尽了。” “哦……”凌溪月长出一口气,刚才真是把她给吓了一跳。 “传说中,那家伙在盘古刚刚劈开天地时就已经诞生了。只不过那时的她还没有智慧和思维能力,不知是以什么方式存在,只知道她能够吸收世间一切邪恶欲念入体,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一直吸收了无数年才终于成形,修得神体,并拥有不弱于任何正常人的思维能力。她的神力非常高强,自号魔神,命名魅影,欲要毁灭世间的一切!当时的整个神族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亲手创造出的这个世界,才不惜神体毁灭,神魂涣散,与魅影同归于尽了。” 凌溪月听完后唏嘘不已。 “那个觥璇玉是什么东西啊?” “觥璇玉乃是上古邪物,传说中,在魅影临近死亡的前一刻,她将身体里仅剩的所有神力全部封印在了里面。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碎裂成了八颗。只要集齐这八颗觥璇玉碎片,并将它们拼凑在一起,整个玉便可自行修复成完整的一块。在那个时候,只要想办法将封印解开,便可获取到里面的力量了。” 里面,魔神魅影剩下的所有力量…… “那师父你刚才说的‘崂山掌门身故,觥璇玉碎片被夺’这一事,确切来说,究竟指的是什么?”听师父说了这么多,再仔细回想一下这句话,凌溪月猛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魔神之力的强大,所以那八颗觥璇玉碎片是世上所有心存正义感的人们誓死捍卫的东西,绝不允许落入那些心怀轨测的家伙手里。八颗碎片中,其中有一颗就是崂山所守护着的,只可惜,唉……南宫破阴险狡诈,使用鬼蜮伎俩害死了崂山掌门,觥璇玉碎片也被夺走了。” “南宫破?是谁啊?”凌溪月心里震惊不已,听师父这么说,他好像也挺厉害的样子。 “南宫破是百里蓝凤的一个部下,身居十大妖魔之首一职,法力很高,仅次于百里蓝凤。” 什,什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杀了崂山掌门,夺走觥璇玉碎片,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他怎么和蓝凤姐姐扯上关系了?而且,还是姐姐的一个部下! 第21章 梦幻的彼岸 凌溪月怎么也不敢相信,对自己那么好,又长得简直比仙女还要漂亮的蓝凤姐姐,怎么可能会是坏人! “月儿,怎么了?”落知秋忽见凌溪月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由疑惑道。 “没,我没什么啊。”小月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师父,你说的那个百里蓝凤是谁啊?” “百里蓝凤在百年前是统领魔界的魔尊,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打觥璇玉碎片的主意了。后来嫌自己的人手不够多,势力也不够大,竟然跑到妖界杀了原本的妖尊,成了统领妖魔两界的圣尊!百年来,她一直带领自己的部下和仙界作对,誓要抢走所有的碎片。”落知秋忽然不解地看向凌溪月,“百里蓝凤不就是你的蓝凤姐姐么?你怎么还问我她是谁?” “呃,没什么,只是想听你说说她的故事。”凌溪月表面上仍旧从容淡定,可内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依稀记得,滂沱大雨中,那个撑在自己头顶上空的碧色雨伞;也同样记得,雨伞的主人用她那绝世的容貌看着自己,倾城的一笑中充满着的关心与同情。 ——仙,仙女姐姐? ——其实我也算不上什么仙女,我叫百里蓝凤,如果你真想叫我姐姐的话,可以叫我蓝凤姐姐啊。 …… 她当然算不上什么仙女,因为她是魔,更是统领整个妖魔两界的圣尊! “师父,觥璇玉碎片已经被我姐姐抢走几颗了?”她问。 “加上崂山所守护的那颗,已经有五颗了。” 五颗?那不是就只差三颗了吗? 姐姐,你为什么要去做个坏人…… 脑袋,突如其来的就是一阵猛烈的晕眩。曾经和自己、还有孟哥哥,在乌墟宫里两个月的生活,那么温馨、那么美好。在心目中,凌溪月很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可到头来,她居然会是那样的人,这种事实,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接受。 …… 落知秋正在房间内看书,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柔美女声:“师兄,我可以进来么?” 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墨云姬无疑,落知秋不由无奈:“进来吧。” 墨云姬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后也不多加客气,直接坐到落知秋的对面,汤药也放在了桌上。 “两个多月前,百里蓝凤率领妖魔攻上我们洛归山。在那次大战中,都怪我太没用,害得让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了重伤。虽然不知你现在身体恢复的到底怎么样了,但最起码这碗汤药对你还是百益无一害的,你快喝了吧” “保护你那是应该的,受点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段时间还真多亏有你的悉心照顾,我的身体才能康复的这么快,谢谢你了。”落知秋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看着他把药喝完,墨云姬的嘴角却忽然一闪而逝了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意。 “有劳师妹如此费心,我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要再来送药了吧。” 墨云姬没有做出表示,只是绕到了落知秋的身后,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 “师兄,你到底爱不爱我?” 落知秋微微点头“爱。” “真的!”墨云姬双眼瞬间焕发了光彩,甚至都有些迷离了。 “当然是真的,师兄对待师妹,不就跟哥哥对待妹妹一样吗?这种爱,是非常伟大无私的。” “哼,你又在耍我!”墨云姬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不由气愤的拍了他一下。 “好了,别再胡闹了,月儿说她脑袋不舒服去休息了,待会我还要清修,你就先回去吧。” 知道他要逐客,墨云姬的神色不由多了几分黯然。“师兄,你就让我再多陪你一会嘛。” “改日有空再说吧。” “光说改日改日,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又有哪一次可曾实现过?” 落知秋不由语塞,停顿了一会儿后又道:“师妹,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一定陪你,我保证。” “谁相信你的保证?” “听话,先回去吧。” “告诉你,不、可、能!”墨云姬伸手抓来一把椅子往上面一坐,干脆的往他怀里一倒,赖在那再也不起来了。 落知秋愈加无奈,天下那么多男人,干嘛非要喜欢上自己啊?明知自己并不喜欢她,她还非要厚脸皮的在那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害的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 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发脾气,落知秋只能推开她好言好语的安慰。 “真的啊!哈哈,说好了哦,再过两天就带我下山去海边玩。” “一定,一定!”落知秋只能勉强奉承着,“可以走了吧?” “不可以。” “为什么?” “你得让我亲一下。” 落知秋如被雷击般猛的僵直身子,直接一口回绝:“不行!” “怎么不行了啊,你就让我亲亲嘛。”墨云姬干脆整个人都依在了他的怀里,一双手还勾着他的脖子,脸也偎在了他的胸前。然后便宛如一条蛇般缓缓的、缓缓的摩挲着他的身子向上爬…… 身体无端的开始燥热,一种无形的悸动与酥麻感瞬间流淌全身,墨云姬身上丝丝缕缕的体香也紧跟着扑鼻而来,再对视上她那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双眼,他简直都快要崩溃了。 墨云姬的容貌本就十分娇艳动人,再被她这么蛊惑着,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兽性大发了。可他落知秋是什么人?岂能受这般蛊惑?抬起胳膊想要把她推开,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体内翻江倒海涌出来的,那是一种强烈的欲望,犹如决堤之洪般,猛烈而又迅疾。 落知秋脸色微变,回想起刚才喝的那碗汤药,他瞬间就明白了,好你个墨云姬,竟然敢对我下春毒! 也就趁着落知秋跑神的这会儿,墨云姬的吻直接落在了他的右脸颊上。 落知秋瞬间就懵了,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如水波荡漾般,顺着脸颊向四周蔓延开去。无形的欲望愈来愈强烈,他不得不催动大量真气进行强行压制。 墨云姬的第二次吻,紧接着便袭来。 落知秋不由怒气上涨,调动部分真气形成光幕,一下子将她给弹开。 墨云姬摔在了地上,脸上尽是难以遮掩的沧桑和沮丧,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落知秋却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逐客令:“走!” 说完便背过了身去,竟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落知秋对旁人的心,早就已经成了万年玄冰,亘古不化,唯一可以可以温暖她的,只有凌溪月一人。 墨云姬很早就对落知秋生出了爱慕之心,却怎奈何她无论怎么努力,却始终都跨不过通向他心灵的那道坎。她很不甘心,越是拼命的追求,也就使自己陷得越深。时至今日,她再也找不到了曾经原有的自由和快乐,思想好像已经麻木了,一切都只是在尽本能。 落知秋穿的仍旧是一身白,墨云姬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就是一座万年不倒的冰山,充满着梦幻的光芒,那么的难以融化,难以触摸……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个月。 漫天飞舞的雪花,轻轻盈盈,就像一个个美丽的玉色蝴蝶,似舞似醉。 今天,洛归山上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从小就特别喜欢雪的凌溪月月今天高兴的不得了,一大早的就起床在院子里堆了个面朝师父房间的雪人,还专门给它画上了一个非常滑稽的可爱表情,是要给师父一个惊喜的。 雪仍在下着,凌溪月猜想在雪天里御剑飞行一定会有另一番风趣吧,不由取下腰间的青霜踏在上面,开始了她这刚刚学会,还只是个半吊子的御剑而飞。 落知秋从房间里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雪人,而是凌溪月冒着大雪满院飞的情景,不由暗自摇头,心想月儿她这么贪玩,也不知衣服穿得到底厚不厚。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落知秋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是见到了一个滑稽可笑的雪人,脸上不由浮现起了几分玩味地笑。 凌溪月见到师父正盯着自己费尽心力才做出来的雪人,脸上也挂着笑意,不由心头比吃了蜜还甜。却没料到危险已经靠近,一个不小心便一头撞在了前方那个枝头密集的桃树上。 树枝哗哗,应声而断,粉嫩嫩的可爱桃花洒落一地,她的衣服也是被树枝划破好几处,身上、脸上多处划伤。 “呜……”凌溪月狼狈的趴在雪地里,血液把白雪都染红了,看起来凄艳的如同花朵。 落知秋只能无奈摇头,这都是贪玩惹得祸啊。身影一闪,人影瞬至跟前,小心的将她扶起来拍了拍衣服上面沾着的雪屑。 “师父……”凌溪月的脸红扑扑的,就跟熟透了的红苹果,简直让人有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明知自己御剑技术不到家,偏偏还要走什么神,看看,摔着了吧。”落知秋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念起法诀来替她修补好衣服,又将她被划伤的地方进行了治愈。 “你那雪人做的不错,费了不少心思吧?” “嗯嗯。”凌溪月笑靥如花的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开心和幸福,师父大人在夸自己做出的雪人好呢! 第22章 师父的测试 “月儿,已经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师父是不是该检查一下你的功课了?”落知秋伸手朝雪人身上一点,顿时,它居然像个孩子般的动了起来,“来,你们比比,看看谁更厉害。” 什么嘛,自己好不容易才堆出来个这么可爱的雪人宝宝,师父竟然对它施法要来考验自己?那万一打散架了怎么办?自己的心血啊,不能白流。 落知秋似是看穿了她心思,朝她笑了笑,道:“放心吧,没那么容易就散架的,如果出现了万一,师父再帮你修补好就行了。” 有师父这句话就可以放心了。凌溪月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青霜剑抓在手里,看向了那个宛如成了活物的可爱雪人。 “小心一点,来了!”落知秋话音刚落,雪人竟然“呼”的一声犹如脚底装了弹簧般跳起老高,抡起它那白白的小拳头劈头盖脸的便向她砸了过去。 怕它做甚?凌溪月不由玩意大起,催动真气注入青霜剑,剑体顿时变得晶莹通透起来。同时脚步后退,避开雪人迎面击来的一拳。趁此机会,直接进行不留余地的反击,一剑,穿透雪人那圆滚滚,肥嘟嘟的大肚子。 凌溪月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起来,暗道这雪人也未免太好对付了吧,刚准备潇洒地收剑,却突见雪人的右拳正带着劲风向自己袭来,不由大惊,幸好躲的快,否则至少也得成熊猫眼。 “月儿,这雪人可是没有生命的哦,全凭我用法力进行控制,不要以为刺它一剑就算完事了。”落知秋在一旁向她提醒。 对哦,它只不过是一堆雪罢了,哪来的生命?凌溪月恍然大悟,看来还真得把它打散架了才行啊。 于是干脆就跳上青霜剑御剑飞往高空,一副“你本事你来抓我啊”的意思。 雪人那原本充满滑稽的脸上忽然变成了阴晦的笑,凌溪月心中一突,原来师父还会让它变脸啊。 但见雪人一个飞跃,直接跳至凌溪月跟前,同时探手成爪,向她右腿抓去,欲要硬生生把她给拽下来。凌溪月见此并不畏惧,只是简单一个后退,便轻轻巧巧的躲了开去。同时单手掐诀朝它一指,一根翠绿翠绿的藤蔓立刻自手指内冲出,向着雪人缠绕而去。 洛归山供弟子修行的法术有很多,这五行术便是最常见的一种,同时也是最简单易学的,一般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先从这个开始学起。 在空中,雪人没有可借力的东西,所以面对这汹涌而来的藤蔓根本就是束手无策,毫无征兆可言的就被缠成了个大粽子。凌溪月抓住另一头,舞鞭子般的将它舞了两圈后直接松开手,让它飞了出去。 雪人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了,却又突然静止在空中不动。 凌溪月知道这一定又是师父朝它施法了,内心琢磨着既然摔它没用,不如直接给它来硬的算了。于是便从空中落下,抓起青霜剑准备来正面对决。 却见那静止在空中原本是头朝下的雪人突然翻了个个,脸部的表情变成滔天的杀意,随后宛如幽灵一般,飘飘忽忽的朝凌溪月飞了过去。 青霜剑感知到了雪人强烈的杀意,判断主人有危险,竟亮起了盛堂的青光,剑身更是嗡嗡作响。 落知秋嘴角不由有了笑意,暗道才短短两个月过去,青霜剑竟然已经和月儿有了心灵相犀的感知力,看来月儿平时还是挺爱惜它的。 凌溪月欣喜得不行,青霜剑要发威了么!哈哈,这下可不怕了! 抬手一剑刺出,剑光如虹,剑气凌厉逼人,如射九天星斗。而雪人却是简单的一掌拍过去,剑气直接被化解。 凌溪月不由心惊,怪不得青霜剑有如此反应,原来雪人竟是突然变的厉害了这么多! 不敢再得意。 凌溪月轻扭猿腰,侧身躲过雪人接着又迎面拍来的一掌,而后便使出了孟哥哥教给自己的剑法。心剑合一,剑随身走,剑体青光如电,随着舞出的剑影幻化成无数绚丽流光,将雪人尽皆笼罩。 起初雪人还可以轻易抵挡,能将凌溪月的剑招一一化解开来。然而她却是愈战愈勇,一招快过一招,一式狠过一式,将整套剑法舞得浑然天成,滴水不漏。雪人渐渐抵挡不住,开始败下阵来,很快身上就被戳出好几个窟窿。 不远处观战的落知秋不由在心中暗自点头,凌溪月的实力竟然大大超出了自己所料。虽然不知道刚才她使的那套剑法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不过他也并没过多在意,心里想的只是能够试出她现在究竟强到了何种程度。 于是便催动更多真气凝聚于指尖形成微小的光球弹在了雪人身上,赋予了它更多法力。 另一边,凌溪月的一招“碧影无波”已经使出,阔绰剑影如影随形,绮彩炫丽,直指雪人那肥嘟嘟的大肚子。 这一招讲究的是快和狠,眨眼间可接连刺出十数剑。雪人的胳膊和腿被师父弄得坚硬如铁,砍都砍都不动,不过想要毁掉头和肚子却明显容易很多。凌溪月心想如果能将它的整个肚子给毁掉,那么胳膊腿和头就没有了可以依附的地方,自然也就散架了。 她出剑速度极快,可雪人现在因为又有落知秋再度附加法力的原因,躲避起来竟然丝毫不弱于她的攻速,躲来躲去躲到最后,居然在两腿往前一蹬之下,直接犹如滑冰一般的向后退出好几丈远。 雪人手中本来无剑,此刻却是双手朝周围地面一挥,无数雪花疯狂朝它聚涌过去,最终竟是凝聚成两把晶莹剔透的冰刀出现在了它左右手中。 这下难对付了,它竟然也使出武器来了。 凌溪月暗想孟大哥教给自己的剑法再怎么说也练习四个多月了,比自己掌握的其他剑法都要精熟的多。想要取胜看来只能以这套剑法为主,再加上各种法术进行辅助了。 想到这,便立马开始凝神聚气。足尖轻点,腰腹用力,身体灵活的在空中翻了几转,瞬间便来到雪人的头顶上方。默念剑诀,手起剑落,一道犹如虹光般闪亮刺眼的深青色剑气,直接以雷霆之势向雪人斩了过去。 雪人却是从容的很,简简单单的一个侧身直接躲过,随后身体猛然腾空,瞬间与凌溪月齐平。双刀齐斩,犹如鬼蛇,向着小月攻去。 见它来势凶猛,凌溪月忽然有些慌了神,抬剑格挡起来也显的有些力不从心,一个不留神被它刀背拍中胸口,直接宛如失群受伤的孤雁般从空中向下坠去。 落知秋见状慌忙抬手击出一掌。掌风呼啸而至,形如飓风,却无半点攻击力,置身于飓风中心的凌溪月就好像轻飘飘的落叶般缓慢下落,摔在地上一点都不觉得疼。 “师父……”凌溪月红着脸看他。 落知秋朝她投出一个鼓励的微笑,示意她继续。蓦地又补充道:“不要怕,放手去打,把它当成你最大的敌人。” 凌溪月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心中虽然知道师父一定会在暗中默默保护自己,但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慌乱。 心中努力给自己打着气,青霜剑在手中不由握的更紧了。眼见雪人又向自己冲来,凌溪月立马一招“冰棱箭雨”使出,幻化而出的数十根冰棱闪着幽幽寒光,向着雪人激射而去。雪人挺着个圆滚滚、肥嘟嘟的大肚子,看似笨拙,实则敏捷的很,竟然踏出北斗七星步法,轻而易举躲避开来。 凌溪月心中不免又出生几分慌张。心知雪人不会远攻,便连续后翻向后退开,同时左右手各发出一招,却都只是虚晃。趁它躲闪之际,又紧接着来一招“披星戴月”,却见无数藤蔓向着雪人席卷而去,密集如雨,迅猛如潮。 刻不容缓,间不容发,凌溪月赶紧抓住这个时机,直接尾随其后。 却见雪人仍旧踏着北斗七星步法,手中双刀舞成一阵风,快刀斩乱麻般消除着那些藤蔓障碍,却不料此时凌溪月突然冒出,一招“剑影重重”直接将它的肚子给捅成了蜂窝。 不敢和它来硬的,一次正面交击后直接退开。凌溪月看着它那已成蜂窝状的大肚子,心中不由无奈苦笑。暗想早知道师父要拿雪人来试炼自己,就不把它的肚子做的那么大了,害的自己连续捅了那么多剑都不破。 “可以了,月儿。”落知秋忽然收起了赋予在雪人身上的法力。 “师父?”凌溪月有些疑惑的看向他,现在胜负不是还没有完全分出来的么。 “胜负已经分出来了。”落知秋笑着道,“师父所考验你的,并不只是法力的高低,而是头脑。” “头脑?”凌溪月收起青霜剑,“师父指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么?” 落知秋目光忽然指向远方,声音变得有些苍茫:“对啊……” 人的大脑,才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啊!活了这么多年,落知秋对此已是深有感触…… …… 第23章 礼物 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丝绢般的白云,阳光和煦而又温暖。 院子里宽度适中的两棵树之间,被凌溪月搭起了一个秋千架,此刻的她就坐在这上面,来回的荡啊荡的,身体轻盈的像一只小鸟。 算算时间,如今来洛归山也已有半年多了吧,萧宇哥哥说要来这找我玩的,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唉。 落知秋的房间并未关门,凌溪月见师父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榻上入定,于是便跟个贼似的蹑手蹑脚走了进去,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两转,伸出白嫩的小手一下子捂住了落他的眼睛:“猜猜看啊——” 落知秋其实并没有入定,只是因闲着无聊所以元神出窍去远处海面上看风景去了。听到凌溪月这声音,他不由无奈摇头,月儿这孩子又顽皮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月儿你。”元神回归身体后,落知秋笑呵呵的把她的手给拿开。 “师父你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准,真没意思,你得补偿我……”凌溪月别过脸去,故意把嘴巴嘟得老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委屈。 落知秋更加无奈的笑:“说吧,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凌溪月听罢此言心头不由一喜:“再过几天就是月儿的生日了哦,我想让师父帮我过一次生日。” “过生日啊,你央央食膳阁的人给你准备一次盛宴,邀请你师兄姐妹们一起玩玩乐乐不就可以了吗?怎么还让为师帮你过?” “我不想邀请他们,我就要师父你帮我过。”许久又见师父不说话,干脆就摇着他的胳膊使劲撒起娇来。 “别再摇了,为师刚才只是在想该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又没说不给你过。” “哇——”凌溪月惊喜的叫出声来,师父的意思是他答应给自己过了耶,也不知道会送给自己什么生日礼物,好好期待哦。 “那师父,我先走了啊。”说着便向外跑去。结果刚跑到门口又被师父叫住。 凌溪月立马金鸡独立百转千回:“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师父?” “把你怀中装的字拿出来我看看。” “啊?”凌溪月心里不由一惊,师父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呃……那个啊,呵呵呵,我只是一高兴给忘了。”其实她原本过来就是要让师父看看自己的字练的怎么样了的,可结果进来后发现师父在清修,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事。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落知秋拿在手里逐一的大致看了看:“写的不错啊,进步还挺快。” 师父居然开始夸自己了!哈哈,看来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哼,看以后还会有谁再说自己的字写的跟一堆泥鳅似的歪七扭八,看着十分扎眼了! 盼啊盼,盼啊盼,终于盼到自己生日这天了。 这天凌溪月一大早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大扫除般的把落日峰里里外外整个打扫了一遍。 因为是要给凌溪月过生日,落知秋今天也是难得的做了一次饭。 整整烧了一大桌好菜好饭,基本上都是小月所爱吃的。饭桌没有设在房内,而是设在了院中开的最盛的桃花树下。 落知秋坐在桌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月狼吞虎咽的横扫着饭菜。 “师父你怎么不吃啊?”凌溪月的嘴里塞的满满的。 落知秋这才伸出手拿起一双筷子,逐一的把每样菜式尝了几口。 “师父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凌溪月也要给师父过生日!”哇,太好吃了,没想到师父的手艺这么好。 “我的生日?”落知秋征忪了一下,不过在沉默了一会后,最终还是向她说出了一个日期来。 凌溪月听到这个日期眼睛不由一亮:“师父,你说的九月十五号,好像也是我们在乌墟山脚下第一次相见的日子耶。” 落知秋忽然不语。 只是这眼神中,却是透露出了千万言——是啊,怎么会不是?他落知秋活了几百年,从没想过要过什么生日,真正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他其实早就忘了。九月十五号,第一次见到她,他当时几乎一眼就判断了出来:她,正是自己苦苦找寻了一百多年的莫文馨!终于找到这世上唯一的让自己所牵之人了,也终于看到了重见天日的希望之光。这一天,怎能不算生日? …… 吃完饭回到大殿后,落知秋便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 “雪蚕罗纱裙?”凌溪月一字一顿的将香木盒上刻有的名字念了出来后,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 “雪蚕罗纱裙,这个名字由师父自作主张所起,是用世上最名贵的雪蚕丝织成的,可辟火辟寒,又能经得起刀裁火烤,质地非常坚韧。”说着便将盒子打了开来。 白色,整个裙子都是白色的,如雪一般纯洁,如玉一般无瑕。 刚好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之一。 这件衣服,凌溪月由衷的喜欢。 落知秋望着她那兴奋的模样,可自己的心中越来越苦涩: 月儿,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衣服是我在一百多年前,当时你还是莫文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的。本想等你过生日了就送你,可谁知那天还没来临,意外就已经发生了……不过还好,一百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终于找到了你,今天既然是你的生日,那我就正式的送给你…… 凌溪月坐在秋千上晃悠来晃悠去,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书。 今天她可是穿上了新衣服哦,刚开始看那大小还以为不合身呢,可结果穿上了以后才发现,它居然还会根据身体的情况而自由变幻大小,实在是太神奇了! 忽然听到脚步声,凌溪月抬头一看原来是墨云姬。 “师叔。”凌溪月从秋千上跳下,原地旋转一周,裙摆顿时徐徐张开如百合幽香绽放,“你看我穿这件衣服漂不漂亮,这雪蚕罗纱裙可是师父昨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哦。” 墨云姬有些震惊,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随便的应付了凌溪月几句后,便急冲冲地向落知秋房间走去。 “师兄,那条裙子你为什么要送给她?”实在抑制不住内心涌出来的冲动,墨云姬的说话很大声。 落知秋放下手中的书本,指着桌对面的凳子让她坐。 墨云姬无视他这一套,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要大声。 落知秋心中默叹,早就料到这场风波无可避免,不如就在此与她做个了结吧。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徒弟。”这是他给她的回答。 墨云姬不由气结,说不出话来。 好啊,这个理由可真是好! 四十年前,墨云姬曾无意中发现了落知秋一直小心珍藏着的雪蚕罗纱裙。当时她就很奇怪,师兄一直藏着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后来向他提起这事时,落知秋因看在多年师兄妹不易,且墨云姬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的情况下,也就如实的给她说了。 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墨云姬渐渐地感觉自己已对他生出了那种非正常师兄妹应有的情感,不过她却没有遏止,因为落知秋在她心目中,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男子。特别是,那天他还并不隐瞒的对自己讲起有关雪蚕罗纱裙和莫文馨的所有故事,这让墨云姬很感动。 她知道,落知秋身上的这些故事,在除去早已去世的师父外,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并了解的人了。 那条裙子,她也是非常喜欢的。 或许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或许这也只是一个中心枢纽。总而言之,墨云姬对落知秋的情感,在今后的日子中,开始了潜滋暗长。 落知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没有北辰隐的孤傲和冷漠,甚至在墨云姬主动去扯他衣袖或碰他手指时,他都没有明显的排斥。因此和他在一起,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做幸福。 墨云姬最期望的,是落知秋将雪蚕罗纱裙当做生日礼物送给自己。 然而,一直好多年过去了,她竟然再也没有看到那条裙子第二眼。 就连感情方面,也碰到了一个非常难以逾越的沟壑。 或许,这个沟壑她一辈子都跨不过去。不过,哪怕是只有一线的希望,她都要继续努力。 所以,微笑着面对,不言放弃! 直至今天,雪蚕罗纱裙,落知秋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凌溪月。 理由是:她是他唯一的徒弟。 可是……唯一的徒弟又能怎样?凌溪月来到这洛归山也不过才半年多点啊,怎能比得过你我师兄妹百年的情义! 原来,我几十年无所不用其极的努力,来讨你喜欢,却原来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过仅仅与你相处了半年的徒弟! 各种情感齐涌心头,再也忍不住,墨云姬捂住嘴,哭着跑开了。 落知秋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好娇弱,就像风雨中刚刚绽开的花骨朵,随时都会被摧残。 师妹,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伤害你,谁都有自己难言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不要再执着的傻下去了,去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男人来爱吧…… 第24章 妖魔界圣尊 在洛归山中平静而安逸的生活很快就又过去了两年,如今十六岁的凌溪月已经出落的娉婷有致,宛如出水的芙蓉。 “师父,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落知秋点头道:“今天山内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来找你玩的。” “找我?”凌溪月心中一喜,难道是萧宇哥哥来了么? “那师父,他人在哪呢?“ “你师兄范归尘正接待着他,现在应该还在洛归殿吧。” “那我去啦,师父再见……”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凌溪月来到主峰,找到洛归殿的大门准备一口气冲了进去,结果刚迈出两步就被弹了回来,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呦呦,屁股好痛……” 范归尘见到这一幕,那脸瞠目结舌得简直跟吃了烂柿子一般。 这什么情况?他带着谢萧宇是准备去长虹殿找凌溪月的,眼看着就快出大门了,怎么她突然自个儿冒出来直接撞上去了啊? 谢萧宇双腿一弹站起身来,见凌溪月还倒在地上,便慌忙跑过去将她扶起。 “月月,你没事吧?” “没事……”哎呀,真是丢死人了,还不如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两三年不见,没想到你变漂亮好多呢!唉,都怪我那个师父,管我管的太严,害得我到现在才有空过来。” “没关系。”能见到他,凌溪月还是很高兴的,“萧宇哥哥,我们去长虹殿玩吧。” “嗯,好。”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身影,范归尘不由有些发愣,怎么二人一见面就这么激动?能把自己这个大活人都给无视了…… 谢萧宇这次来是想带凌溪月出去好好玩玩的,所以当天就对凌溪月说起了此事。 有近三年的时间没离开过洛归山半步了,外面的世界她当然是想念得紧,出去玩那可是迫不及待的事啊。后来在经过了落知秋的同意后,他们便在次日清晨时出发了。 贴着海面,一路御剑而飞,凌溪月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在放飞。 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这次出去可一定得好好玩玩! “萧宇哥哥,我们是要去哪玩啊?” 谢萧宇道:“这里既然是东海,那我们就一直往西吧,真要有个固定的场所,那可就不自由了。” “嗯嗯。” 谢萧宇见识多,知识广,出来的这三天里一路上给她讲的有关自己怎么怎么除魔卫道,怎么怎么救灾救民,凌溪月基本上都很爱听。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时分了。 自从早晨醒来,凌溪月总有着一种心悸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很是奇怪。 谢萧宇也发现她好像失去了前几日的活性,问她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了她也说不出个为什么,最终还是谢萧宇猜测着可能是这几天玩的太累了,所以便停止了走路,带她到一处树荫下休息。 刚坐下没多久,却突然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一声极具张狂的大笑,笑声如雷震顶,几欲令人肝胆俱裂。 猛然抬头,却见头顶上空的一根枝杈已不知在何时站立了一个人,这人穿一身黑袍,墨海般的长发肆意飘荡,寒星般的眸子里傲气深藏。 “萧宇哥哥,他是……”凌溪月感受到他身上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他是百里蓝凤部下十大妖魔之首的南宫破,月月别怕,我来保护你。”谢萧宇攥紧了她的手。 “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居然让我在此处碰到了罗胜的徒弟!哈哈哈……”南宫破视线转向了谢萧宇,“臭小子,你跟你师父成天跟我妖魔作对,杀我子民无数,你说,这个仇,我该不该报?” “那都是你们罪有应得!”听到南宫破想要杀谢萧宇,凌溪月一着急,说话就开始了不受控制。 “一个小姑娘在那费什么话!”南宫破忽然很讨厌她的聒噪,抬手一掌就像她击去。 “小心!”谢萧宇大惊,没想到他居然先对她动手了!慌乱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紧紧地抱住了她。 刚劲的掌风内含非常浑厚的真气,威力强大无比,谢萧宇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的挨了。 强大的冲击力度,致使两人同时飞起,狠狠的撞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然后又摔回地面。 “萧宇哥哥!”凌溪月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向他爬了过去,看到口中吐出的鲜血,一时间吓得脸都白了。 “果然是聒噪的很!”南宫破实在受不了她又惊又吓的喊叫,直接对她使出了擒拿术。 凌溪月只觉一股强大的束缚力量作用在了脖颈之间,勒得自己喘不过气。忽然间又出现一个向上的力度,仿佛是被一种无形的绳子吊起了般,双脚离开地面,身体一直向上升去。 不停地挣扎,可惜没用,那种力量丝毫不减。渐渐地,意识开始陷入混沌,仿佛已来到了鬼门关。 南宫破抬手一挥,凌溪月顿时沙包般的飞了出去。 也就在她飞出去的那个方向尽头,此刻忽然闪出一个飘然若仙的淡蓝色身影来,伸手将她稳稳的接纳入怀。 南宫破看清来人后脸色不由一变,慌忙落至地面行单膝跪拜之礼,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圣尊。 意识恢复了些,凌溪月费力地睁开眼睛,却是看到了一张足以美得让天地沦陷的一张脸。 “蓝凤姐姐!” 百里蓝凤低头看着她,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在注入。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嗯,好多了!” “圣尊,她……”南宫破满腹疑云,心目中那个冰冷无情、威武霸气、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多看一眼就觉得是在亵渎的圣尊,怎么会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娃娃这么温柔,这么好? “你让你伤害她的!”百里蓝凤击出一道掌风,直接将他打得飞起。 南宫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俯身在地慌忙道:“属下知错,属下该死。” “罢了,念你忠心耿耿的份上,这次就先饶你一命。” “多谢圣尊开恩!” “哼,给我滚!” “是!” 南宫破走后,百里蓝凤将视线重新移回凌溪月身上,脸上露出的是莲花般的温柔笑颜:“小月,已经没事了。” “蓝凤姐姐,原来你真的是……”凌溪月的眼角忽然涌出了泪花。 上次只是听师父说说,她并未完全相信,可通过这次的亲眼所见,她终于能万分肯定了,百里蓝凤,正是统领妖魔两界的圣尊! 这个事实对于凌溪月而言,简直就是雷霆痛击!她真的很不希望,那个疼爱自己的姐姐会是当今各门各派,乃至整个仙界的共同敌人。 百里蓝凤找棵树坐下,让她就那么的坐在了自己腿上,然后十分小心的替她试去了眼角泪水。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姐姐,你告诉我啊!”凌溪月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泪水直接如泉涌般夺眶而出。 百里蓝凤心知再也瞒不住,只能默叹一口气,然后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我知道,姐姐的这个身份你接受不了,但是,姐姐对你的疼爱可都是真心的啊。 与百里蓝凤心贴着心,感受着那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凌溪月忽然觉得好像有姐姐在的时候,自己永远都是温暖的、幸福的,没有孤独,也没有悲伤…… “姐姐。”凌溪月抬起头,虽是泪眼婆娑,可那脸上幸福的笑容却是比蜜都要甜:“没关系的,不管身份究竟是什么,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姐姐!” 百里蓝凤听了,压抑在胸中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对了,萧宇哥哥呢?”凌溪月突然慌张了起来,再也坐不住,直接站起身向他跑了过去。 百里蓝凤跟着她,找到了躺在地上已奄奄一息的谢萧宇。 “姐姐,你快救救她吧。”凌溪月扯住她的衣服向她乞求。 百里蓝凤闻言取出了一粒药丸喂他吃下,又渡了些真气给他。 “这也是南宫破做出的好事么?”百里蓝凤忽然回头问她。 “嗯。” “下手可真是够狠的,回去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姐姐,他到底怎么样啊,会不会有事……”凌溪月简直是内疚的不得了,都怪自己没用,害得让他替自己受伤…… “没有伤及要害部位,依现在的情况来看的话,估计明天就能醒来。”百里蓝凤看得出她心中的内疚,也隐隐的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原委,于是便转移了话题朝她揶揄笑道:“三年没见,没想到你的变化还真不小啊,姐姐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姐姐也变漂亮了许多呢!虽然我没见过嫦娥仙子,但我也可以肯定,姐姐一定比她更漂亮。” 百里蓝凤不由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月的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啊。 …… 天黑了,地上被升起一堆篝火,百里蓝凤抓了两只野鸡给凌溪月烤着吃,二人一起聊着过去的开心事,气氛活跃的不得了。 “可以了。”百里蓝凤撕下一只鸡腿交给凌溪月,“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感觉心里暖融融的,凌溪月拿着鸡腿咬了一口,嗯,果然很不错耶! “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今晚的月亮很圆?” 百里蓝凤抬眼望去,果然,今晚的月亮就像个玉盘般,又大又圆。 “因为今天我们姐妹俩好不容易团圆了啊,所以老天在庆祝我们呢。只可惜……我生命中的另一个最重要的人却还是无法和他团聚……”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中忽然带了几分悲哀,几分伤感,几分思念。 凌溪月不由奇道:“姐姐,对你而言,另一个很重要的人是谁啊?” 百里蓝凤看向凌溪月:“曾经的仙界第一战神梵冥剑仙你知道吗?” 第25章 苦衷 “梵冥剑仙?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凌溪月仔细地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师父以前跟我提起过一些,说他好像是在百年前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被玉帝打入冰火界域空间在里面自生自灭了。” “是啊。”百里蓝凤喟然长叹一声,话语中的哀意更浓,“小月你知道吗?梵冥剑仙实际上是我的夫君!我最爱的男人啊!” “啊?”凌溪月惊了一跳,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他,他居然是姐姐的夫君!可是,可是,梵冥剑仙既然身为仙界第一战神,他一定是有着无数的战功的吧,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使玉帝那么狠心呢?” 百里蓝凤给她详细解释道:“因为他是仙,我是魔,仙魔相恋是玉帝所不能容忍的。梵冥剑仙也很爱我,他为了能和我在一起,无视天条,无视玉帝,叛出仙界离了天庭。玉帝怒不可遏,认为是我自持容貌,故意勾引梵冥剑仙的,所以就派众仙一心想要杀我。梵冥剑仙毕竟一个人能力有限,终究还是护不了我的周全,我被打成重伤,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他大怒之下为了救我,直接抱着我跑到天庭冲破所有天兵天将阻拦,一路杀到三十四重天太上老君那里,强逼着他拿出仙丹为我医治,之后又带着我安然撤退。来来回回如入无人之境的他,竟无一个人可以阻拦的住,玉帝被梵冥剑仙的狂妄和目中无人给激的怒火中烧,心头一狠直接集结天庭所有高手将梵冥剑仙给捉了回去。玉帝说他罪孽深重,理应打散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轮回超生,最终还是看他战功彪炳的份上才免去一死,将他打入冰火界域空间的。”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忽的又道,“小月,你知道我为什么那般不顾一切的抢夺觥璇玉碎片吗?” 凌溪月摇了摇头:“别人都说姐姐你野心太大,霸占了整个妖魔两界嫌不够,还想统领整个六界,但又因自身实力不够,所以才会那么拼命的抢夺觥璇玉碎片来获取里面的力量。不过我却相信姐姐你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对么?” “你就那么的相信我?” “嗯。”凌溪月天真无邪的脸庞充满着对她的信任。 百里蓝凤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突然猛的将凌溪月搂在了怀里,泪水也是了无声息的便流了下来:“小月,你知道吗?我霸占整个妖界只是为了拥有能与各门各派乃至整个仙界抗衡的实力!而我那么拼命的抢夺觥璇玉碎片,只是为了能借助里面的力量,打破冰火界域空间与六界的隔膜把我的夫君救出来啊!” 空气中充斥着的尽是浓浓的悲哀,沉痛而又压抑。头顶上空的月亮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变得暗淡了起来。 百里蓝凤哭了,身为妖魔界的圣尊,平日里更是冰冷无情,霸气威武的她,哭了。哭的好伤心,好痛苦,浑身都在颤抖着。 为了救自己最爱的男人出来,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甚至还杀了原本的妖尊霸占了整个妖界!为了抢夺觥璇玉碎片,她已经拼命的努力了百年!表面上再怎么坚强,可她终究还只是个女人啊! 凌溪月也忍不住哭了,她以前不知道,原来蓝凤姐姐身上还有着这样的一段故事。 冰火界域空间,在冰与火的双重煎熬下,在里面自生自灭!最爱的人,就在里面永远受着痛苦。留下百里蓝凤一人,却永远都不能再与最爱的人见一次面。这百年来,她自己一个人又是怎么过去的呢?恐怕凭借着的,就是迟早有一天会集齐八颗觥璇玉碎片,把梵冥剑仙救出来的这一个坚定无比的信念吧! 就这仅仅的一个信念,才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百里蓝凤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六界之王,他只希望能永远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她恨仙界的天条,恨玉帝!爱一个人,究竟有什么错?凭什么仙与魔不能相恋?凭什么要有这个狗屁的限制! 她在想,等得到了魔神魅影的力量把梵冥剑仙救出来后,就不再做什么妖魔界的圣尊了,她要找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永远快乐的生活下去。她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全天下的人们,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一统六界的野心! “姐姐,姐姐,我不准你哭,你一哭就变的不漂亮了,小月也会跟着伤心难过的。”凌溪月不停地在给百里蓝凤擦着眼泪。 “嗯嗯,姐姐不哭。”百里蓝凤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而后也为小月擦起了眼泪,“小月也不准再哭了哦,要不然就不乖了,姐姐可是会生气的。” 一直都没有再加柴,篝火早就已经熄灭了。月亮重新露出笑脸,为大地撒下片片银粉。 凌溪月依旧坐在百里蓝凤的腿上,倒在她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百里蓝凤低头看她,心中忽然泛起一丝苦苦的涟漪。 她承认,自己曾经的确是对凌溪月存有恶念。那时是在十六年前,也就是凌溪月出生的那晚。 海玉道长的确定是错误的,有关凌溪月身上的秘密,实际上在当晚并非只有他和凌掌柜二人知道,除了后来冒出来的那一主一仆两个黑衣鬼面人外,还有一个百里蓝凤。 凌溪月身上出现天生的强大魔煞之气,这对她来说可谓真的是一个不小的喜事!凭百里蓝凤的能力,完全是可以很轻易的激发出凌溪月的潜力,让她入魔成为自己麾下的一员。 百里蓝凤的确是有这种想法的,可当真正去做时却又总是下不去手。是因为孩子太无辜、太可怜?还是……凌掌柜为保女儿而给海玉道长下跪的这一举动所传出的深沉父爱打动了她的心? 总之,很莫名…… 在这种莫名感觉的阻挠下,百里蓝凤始终都不得成功,一直在往后拖。 最后剩下的这三颗觥璇玉碎片里,除去下落不明的一颗和长白山所守护的那颗外,其中的一颗便在洛归山中。 那一年的八月初,便是她攻打洛归山抢夺碎片的日子。 南宫破带人先去,自己要在最后来冷不丁的偷袭。 也就是她在赶往洛归山的途中,遇见了暴雨中无助的凌溪月。 百里蓝凤手中的那把碧色雨伞,正是神器闵幽伞。 当时,百里蓝凤帮她实际上是并非出于好心的,而是另有目的,只是,她还是下不去手…… 北辰隐不知从哪得来的情报,竟然早已和同在东海的蓬莱岛联合起来,做了提前的准备。因此在这一战中,百里蓝凤遭到了彻底的惨败。 北辰隐他们想趁此难得机会一举灭掉她,于是便和蓬莱岛主一起追赶,也幸亏百里蓝凤幽兰神功厉害非常,又有神器闵幽伞相助,几番战斗还是侥幸逃脱了。本想着先逃回魔宫,日后再做其它打算,可身体状况却告诉她,那只能是空想空谈。 终于倒下的地方,刚好距凌溪月所在的那间破庙不太远。觥璇玉碎片没有集齐,梵蒂剑仙没有救出,百里蓝凤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便抓住这最后的一点希望,向她爬了过去…… 百里蓝凤最终因孟浩轩的出现而得救,在乌墟宫的那些日子里,她是间隔了百年后,第一次体会出心中的温暖是什么感觉。孟浩轩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一个朋友,她对孟浩轩也是有着无比的敬仰。而对于凌溪月,却是有着无比的喜爱,犹如情深意重的亲妹妹。 曾经对她的那种恶念,也是从这里开始,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沙沙脚步声。 百里蓝凤心弦一紧,猛的回头:“谁?” “是我。”走过来的是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 “落知秋!”百里蓝凤微有吃惊他的到来,“你想干嘛!”语中冷气有如玄冰。 “我没干嘛,只是想来诚心的谢谢你。” “谢我?”百里蓝凤有些懵,“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月儿的关心,谢谢你此次救她。”落知秋由衷地道。 现在天已经黑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落知秋既然知道白天时所发生的事,那只能说明…… 百里蓝凤一惊:“说,你跟踪了我多长时间!”眼中寒光已然乍现。 “你说错了,因为我跟踪的不是你,而是月儿。”落知秋缓缓道,“还有,我承认我是仙界的人,但我对你并没有敌意,你无需用这种眼神看我。” 罗胜的赫赫名号,落知秋已是早有耳闻,有关凌溪月是怎么认识的谢萧宇他们等等,凌溪月也早就对他讲起过了。虽然明知罗胜教出的徒弟不会差,对付一般妖魔肯定是手到擒来,但落知秋至始至终还是放不下心,所以凌溪月出来的这几天里,他是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的。关于白天的事,也正是因为有百里蓝凤的关系,所以他才一直未出手。 乌墟山第一次遇见凌溪月的时候,落知秋就已经对百里蓝凤产生了可疑之心,怀疑她对凌溪月这么好,肯定是有什么叵测之图的。故而,落知秋一直未出面的目的,就是想听听她们之间的对话,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只是,这对话内容却是那般伤痛,心中,不由可怜起了百里蓝凤的遭遇。 另外,落知秋也从那些对话中得知了很多新信息——当年从天庭处传来的有关梵蒂剑仙被打入冰火界域空间的消息中,只是说他犯了弥天大罪,并没有详细说明是何罪,直至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仙魔相恋造成的,这百里蓝凤居然还是他的妻子。看来,那玉帝也是嫌这事太丢脸而故作了隐瞒啊…… “小月是拜了你为师对吧?哼,真没见过有那个师父还像你这般宠溺弟子的,小月出山玩玩你得得在后面跟着。”这话语中嘲讽的意味已然十足。 落知秋仍旧缓缓地道:“你啊,只不过是只看到了表面,而不知其中原委罢了。就像,你那么拼命的抢夺觥璇玉碎片,而仙界的人却不知你的真正意图一般。” 百里蓝凤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落知秋淡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一个比方而已,不用太在意。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苦衷公告于天下世人,而是非要自己一人承担所有恶名呢? 哼,说出来?说出来这有用么?难道说出来玉帝就会放人?如果真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这般拼命只为他一人,恐怕消灾解难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杀掉梵蒂剑仙吧!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百里蓝凤抱起凌溪月傲慢转身,“落知秋我告诉你,看在你三年前在乌墟山发现了我的藏身踪迹却并不外说的份上,我也就不消除你今晚所偷听到的有关我和小月对话的全部内容了。不过,倘若你敢对外说出去,哼,你信不信我让小月死在你的面前!” “你放心,我不说便是。”落知秋其实也并没打算说出去。 “你现在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来过乌墟山吧?” “为什么?” 百里蓝凤嘲笑道:“在神医孟浩轩的地盘上走一遭,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像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落知秋心底一惊,果然,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小月的安全你不必担心,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圣尊,只需一个命令,谁敢害她!”百里蓝凤早就恨透了仙界,落知秋同样属于仙界的人,她已不想再跟他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