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妖妃》 第一章、佳人 汉昭帝元凤一年,这年秋季天气还算不错,除了会稽郡下了两天雨,往北向长安去基本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马路上没几个人烟,可能因为不是官道,行走的马匹人群基本上没几个。两骥轻骑从马路上踏尘而过,激起一路灰尘,跑在前面的是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衣着虽不算华丽但也还算出彩,一袭粗布白衣,宽松的袍子,外披一件棕色披风,迎风一骑绝尘地感觉甚是英俊。两撇剑眉微皱,方形的白皙脸蛋上坚挺的鼻梁和那炯炯的眼神格外让人瞩目。只见男人忽然勒住了马,像是在等后面的女子,男子一只手牵着马缰一只手垂直放下来扭头向后温柔地道:“姝儿,累了吗?”身后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骑着一匹青骢跟在男子身后,可能马术并不精湛,因此骑得有些慢。 只见那姑娘长发披肩,身穿一件红色长袍,因裤腿和袖子都是紧身到还算骑着方便,身上也和男子一样批了一件棕色披风。女子两道柳眉微皱,丹凤双眼因略显疲惫而失去了光泽,白皙的脸上双颊微微泛着红晕,可能是被风吹的因素,白里透红到掩盖了眼中的疲惫显得格外俊美,小小的鼻梁下,微唇轻启:“公子,姝儿不累,公子累了吗?” “以后叫我郑吉就好了,别叫公子了。咋也不是那公子哥。”郑吉微笑着温柔地道。 “那冯姝可不敢,毕竟你是公子我是婢女,尊卑有别。”冯姝俏皮地笑道。 “你呀。”郑吉微笑着摇了摇头,许是拿她没办法似得,随即环顾周边。只见两人现处一片密林之中,林中有条小路,二人此时正在这条小路上。 “我看天色已晚。姝儿,要不我们就在这歇歇吧。”郑吉抬头看了看天,道。 “我们不赶到镇上去了吗?”冯姝诧异的眼神,望向前方,疑惑地问。 “恐怕天黑之前赶不到了,姝儿怕跟我在外面露宿吗?”郑吉边说边下了马,走到冯姝身边,伸手扶她下马,边扶边微笑着道,眸中不乏一丝戏谑的味道。 “怎么会?”冯姝略带尴尬地笑道,毕竟她还从没跟男子独处过一夜,在那懵懂的年纪想起来未免有些尴尬。冯姝下了马,郑吉替她取了马鞍上的包裹,而后取了自己马鞍上的包裹和佩剑,走到路边一处开阔处,将两袋包裹放在一起。 “姝儿,你先坐下来休息下,吃点干粮。”说罢只见他从包裹里拿出点面饼交给冯姝。 “我四处看看有没有水去打点来,顺手捡些柴火过来,以便晚上取暖之用。” 冯姝轻启双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并未说出,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按理她是婢女,这些粗活本应是她来干的,但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外面,能这样被郑公子照顾,对于自己来说似乎也是一件挺暖的事情。 虽然冯姝是楚王府的奴婢,但因为楚国刘翁主的疼惜,所以相比于一般的奴隶来说,冯姝的地位又高了点,但奴婢终究是奴婢,又怎么能与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相比呢?冯姝这样想着,心中难免多了些自卑。毕竟人家也是富商家的公子,虽然郑家也并不算十分富裕,不过是一间较为大一点的杂货铺而已,但终究比她这个奴婢要好多了。 “姝儿、姝儿。”看着傻傻坐着发呆的小姝儿,郑吉笑着道:“姝儿在想什么?”冯姝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来,喝口水”说完郑吉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姝儿,手边拎了些干柴,不一会儿郑吉便将火升了起来。夜凉的很快,片刻功夫便见日落西山,冷风飕飕。风倒不大,就是有些刺骨的冰凉,郑吉替冯姝烤了条鱼,冯姝却没有心情吃下,可能是一路赶路疲惫所致,早早的便依靠着树干睡着了。只是,冷风冻的身体有些微寒,冯姝双手紧了紧,微微睁了睁眼便继续睡着了。 郑吉轻轻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轻轻披在她身上。他仔细看着这张精致的脸蛋,虽然晚上光线并不明亮,但月光下,篝火旁,依稀还是可以看清晰的。只见他伸了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但终究还是缩了回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姝被冻醒,微微睁眼,见篝火还亮着,一旁的郑吉就守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到看得冯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子没有休息吗?” “你好好休息,晚上我来守夜,荒山野岭的不安全。”郑吉深深地凝视着眼下的美人,轻轻道。 “那怎么行,公子休息不好,明早怎么敢路,还是姝儿来守夜吧。这都下半夜了,也该换姝儿了。”冯姝似是有些不通风雅,嘟囔着嘴,望着郑吉道。 “姝儿守夜我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家,又不会武功,要是有坏人来了怎么办?”郑吉掖了掖披在冯姝身上的棕色披风,略带微笑,温馨地说道。 “要是姝儿会武功就好了。”姝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对自己不满意,嘟囔道。 “姝儿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郑吉听她这么一说,淡淡一笑,道。 “真的吗?”冯姝惊喜望外,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身上的披风也随着滑落。 “当然,你要是休息好了,现在就可以教你,暖暖身,免得夜里太凉,冻坏了姝儿。”冯姝猛地站起身来,倒是让郑吉一惊,而后笑了笑道。 说完郑吉便走过来,言传身教的比划起来,见冯姝有哪些姿势不对,便动手纠正过来。期间冯姝错了不知多少次,郑吉却一点也不烦心,反而耐心温柔的教导着。 “来,这只手这样。”郑吉右手握着冯姝的右臂,左手握着冯姝左臂,左手横勾在冯姝胸前,让她的右手随着自己的力道一拳而出,因为冯姝出手无力,因此基本上都是郑吉握着她的双手跟她一起出拳。也不知练了多久,冯姝的身子越来越热了,晚间的寒气也少了不少,心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双颊微红,身子像只木偶一样跟着郑吉的动作。天渐渐就亮了,天际划过一道白光,而后泛红,太阳就这样慢慢升起来了。 “好了,我们该赶路了。”郑吉忽然停手道。冯姝方才回过神来,紧跟着郑吉拿了包裹跨身上马。“姝儿,此去再有三百里就到长安城了。到了长安,我们先去酒馆吃一顿好的。”说完跨身上马,一袭白衣飘过,一骑绝尘,冯姝“欧”了一声有些蹒跚的骑上身后骏马,紧随其后。 长安,西汉帝都,繁华似锦。一路上商贸繁荣,卖花的、算卦的、酒馆、挑夫、布匹店,应有尽有,最为奢华的还是那长安城才有的艳绝一时的歌舞,立春堂、海棠苑、清双园、春河苑,此起彼伏。不时有那花枝招展的姑娘从门前走出拉客,进出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公子,来玩嘛。”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挽着牵马的郑吉,原来是丽春院的姑娘正花枝招展的在拉客了。 郑吉看了看她有些失神,毕竟美色在前不好拒绝。被姑娘拉着左手,右手一不小心脱了马缰,郑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试探的看了看冯姝,冯姝铁青着脸也不说话。郑吉见冯姝一脸的不高兴,便笑了笑对那姑娘道:“改天,改天。”说完,挣开那人的手,那姑娘见状掩嘴便笑了,倒也不说什么,看了看冯姝又看了看郑吉便离开了。 二人来到一家日顺客栈,店小二到是眼疾手快,很快看到门前来了客人,小跑出来:“客官,住店?” “是的,先帮我们把马儿喂饱,再给我们来一桌好吃的,吃完还得来个热水澡。”郑吉说完把自己的马缰交给小二,同时伸手牵过来冯姝的马缰交给小二。两人来到店中柜台,店掌柜的迎着笑脸问:“两位是开一间房吗?热水要一桶还是两桶,是先吃饭还是先梳洗?”冯姝一听,愣了。郑吉却在一旁笑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冯姝,转头对掌柜说:“两间上房,两桶热水澡,先梳洗再吃饭。” “两位---不是一对儿吗?看起来倒挺般配的。”掌柜的到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泛红着脸。“我以为两位是一对儿,住一间就比较省钱了,对不住了.....”掌柜的陪笑道。郑吉却只笑不语,冯姝脸色略显尴尬,朱唇亲启也只能连连道没事没事。 夜,微弱的星光摇曳着,透着窗户,撒进了每个人的房间,冯姝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双美眸眨巴眨巴的,冯姝双手扶着窗沿,望着这夜晚的一片寂静,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思索什么。 想到那个暴雨交加的夜晚,那个破旧村子里迎面走来的那位妙龄少女,一张大饼交到地上垂死小孩手中,那垂死小孩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从此她就跟着那妙龄少女上了一辆华丽的车驾,衣食无忧。 “姝儿,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郑吉突然出现在眼前,倒是下了冯姝一跳。微微一怔,冯姝笑了笑,道:“郑公子还没休息?” “还没,出来转转,见你也没休息就过来看看。”郑吉背对着星光,站在窗口,温柔道。 冯姝微微一笑,脸颊微红,道:“此次能来长安,多亏了郑公子。冯姝无以为报。” “哪里话?郑吉原本也是要来长安办事的。”郑吉任然微笑着,那声音极其温柔,像是在呵护什么似的。 “之前听你说要来长安找你家翁主,却不知姝儿准备去哪里找?”看了看冯姝,郑吉又道。 “大司马府。”冯姝淡淡说出这几个字,而后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道:“听王府的管家说,翁主是被楚王送到了大司马府?” “却不知他们来长安是为了何事?“郑吉似乎有些疑惑,看着冯姝问道。 ”不知道,但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楚王也不会独自回去,而不带翁主回去了。“冯姝边说,眸中的忧虑似乎更深了些,道:”翁主一个人在长安,人生地不熟,把她放在大司马府,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我一定要弄清楚.....“说着,冯姝眼中的忧虑转而成了一种决绝之色,定定的道。 ”那要是见到刘翁主之后,你发觉她过得很好呢?“郑吉温柔的问了句。 “如此甚好。”冯姝忽然转头看了看他,严肃的目光转而温柔,淡淡一笑,道。 “那你还会会楚王府吗?还是在长安跟着你们家刘翁主?”郑吉这样问倒是让冯姝微惊了下,愣愣望着眼前之人,一时到不知该如何回答。 “姝儿曾经发誓,只要翁主愿意,姝儿这条命都是翁主的。”沉默了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冯姝定了定,没敢看郑吉的眼神,淡淡道。听她这么一说,郑吉望着她的双眼沉了下去,没再说话了。 “明天我会去一趟大司马府。”冯姝没敢看郑吉,只小声道了句。 “好,那你注意安全,早点休息。”像是没听见,也像是有点生气,郑吉没说陪冯姝一起去,只淡淡说了这一句。转身,便准备离去。冯姝微张着嘴,有些失望,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第二章、初遇 这是冯姝第一次来长安,说实在话她还不知道大司马府邸在哪里,毕竟长安那么大。绕着长安城搜寻了一番,冯姝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大司马府,没有未央宫的巍峨与磅礴,也缺少建章宫的霸气与凌冽,但他总有着自己独特的气势,以符合这个当朝权贵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身份。 标准的汉式建筑风格,黑瓦白墙之间不断的有巡逻的侍卫通过,白墙有点高,似乎高出了平常建筑许多,冯姝费了些力气,终于从墙外跃到了墙内。 “翁主到底在哪呢?”冯姝自问自答,鬼鬼祟祟在回廊低步搜寻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处极其宽敞的大厅附近。冯姝眯着眼向里面瞄了下,双眸似乎有点离不开了。好在此刻大厅周边并未出现守卫,否则她这失神的模样,恐怕就要被人发现了。原来冯姝看到了两个美男子,一个坐在上座正对着大门,一个坐在下座,身后还跟了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手中握着精致的弯刀。冯姝在一旁窗户缝隙里看的清楚,那上座之人眉宇间透露着一股霸气,坚毅的脸框上双眸炯炯有神,两瓣剑眉微皱,却不知为何事忧愁着。男子穿深灰色大外袍子,里间都是紧身薄布,只见此人束发齐关,正和下座之人谈笑风生着。 “大将军严重了,谁不知道现如今大汉朝有个霍光啊。小王有幸,今生得以相见。”那说话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色长袍,一双黑眸放着精光,轮廓鲜明的国字脸上,浓密的剑眉微微向两侧提起,长长的睫毛,坚挺的鼻梁,加上那厚厚的双唇,微启之间倒也露出了一丝男人特有的性感,泼墨似得长发带了一点弯卷,轻轻垂到背上,头上一根白丝带飘了下来。 “哈....,左贤王过奖了。来”只见那上座之人双手轻捧着一直青铜四角灵兽鐏像那下座之人进了一杯酒,那下座被称为左贤王之人亦是回礼相进。 “既然讨论来讨论去也只能是这个结果,左贤王又何必再与我等争论,我汉朝答应给公主,给粮食给通商,匈奴只需要不打我们即可。条件如此优厚,左贤王再与我等争论,倒显得匈奴没诚意了。”上座的霍光喝完一尊,笑了笑,朝下座的左贤王道。 左贤王心想差不多也就得了,再吵下去怕误了大事反而一无所得,于是也微微一笑,答应道:“既然如此,为显示匈奴诚意,我等便代表单于答应下来。立书为证。”说完,小斯便递来白帛与毛笔,左贤王看了看,似乎不太喜欢,一手在黑乎乎的墨上沾了沾,而后直接用手在白净的帛上画起来,在案上写了几个字交于霍光,同样霍光也伏在案上写了几个字将帛交于渥也迷。两人各自看了看相互作揖,而后交与身后之人各自保存。 “哈哈......来,喝酒”待两人都写完,霍光笑了两下,身边小斯满上酒,于是向下座的左贤王敬酒道。左贤王亦是微笑,双手托尊一饮而尽。 虽然是几个美男子,冯姝却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这两人到底要干嘛,只知道上座的叫霍光,刘翁主就是来长安找他来了。下座的叫左贤王,却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但那都跟她没关系了,此时此刻还是要赶紧找到刘翁主为好。 从一旁撤了出来,冯姝悄悄溜哒着,顺着格廊一间一间找,只是这大司马府邸到底是大啊。冯姝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刘翁主到底在何处,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不多时一排巡逻卫兵经过,冯姝反应机敏,倒也能迅速躲到一边。 “什么人?”身后一声大吼,冯姝大惊,莫不是被人发现了,自己不过是来找个人而已,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嘛,奈何那门口的守卫就是不让进。冯姝在门口叫破了嗓子可刘翁主就是不应声,也不知是不是这大司马府邸太深太大了,门口说话的声音,里面压根就听不到,一直没人应一声,反而惹怒了守卫将她三两脚赶了出来。这下好,偷偷摸摸进来也被人发现了。冯姝暗叫不好,拔腿就准备逃跑,虽然不知道刘翁主在哪里,但到底自己记性好,还知道从哪里进来的,于是顺着自己进来的方向,飞步逃跑着。身后是一路的叫喊声,几十个身着铠甲的卫士,或者手持长戟,或者手持弯弓,正快步向冯姝追来。 “不就偷偷摸摸进来个人吗?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吗?”冯姝带了点哭腔,歪着嘴,一边跑一边躲避着身后的明箭。她哪里知道大司马府邸守卫甚至有时候比皇宫还强,在一个国家要员府邸若是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干系国事,岂不麻烦,所以守卫自是十分深严,冯姝不明白这个道理就鲁莽闯了进来,自然被人当间谍看待了。尤其还在府邸正在商议要事的时候。 “咦。”冯姝翻上一座白墙,双眸闪亮,似乎见到了什么似得,果然她见到的正是准备离去的左贤王等人。这下好了,有他挡着想必那群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冯姝自以为聪明,这样想着便一脚跳到了左贤王马上。 身后之人微微一惊,一缕清香扑鼻而来,乌黑的长发轻抚着脸颊,柔韧的有些让人心动。身前女子一袭红衣,自天而降跨身上了自己的马,左贤王嘴角扯过一丝微笑,倒也没说什么,伸出双手搂紧眼前女子,任她折腾着。身后几位家丁面容失色,正驾着马疾步跟过来。那霍家守卫见冯姝上了左贤王的马,也不好放箭,便由着一行人离开了。 冯姝驾马急快,有几次甚至有跌落的危险,好在身后之人提了提,两人才没从马上落下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一处密林,冯姝猛地提了马缰,让马停了下来。而后便翻身下马。还不忘回头像那马上之人拱手道了句:“多谢。”那马上之人微微一笑,轻轻道了句:“就这样准备走了?” 身后几匹快马经过,却原来是那跟着左贤王的守卫,此时都已经跟上来了,两三个守卫翻身下马,咻咻都从腰间抽出刀来,冯姝一怔,眼中露出一丝胆怯,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几把闪着太阳光的弯刀便驾到脖子上了。冯姝直感一阵凉意袭来。 左贤王向手下之人递了个眼色,那双眸略带一丝邪恶,轻轻下马,嘴角轻撇,道:“明明是姑娘上了我的马?却不知姑娘想要做什么?” 冯姝直了直腰,假装镇静,道了句:“只不过借你的马骑骑,本姑娘还没怪你吃我豆腐呢,你到还-----”边说边看着眼前的左贤王,见眼前之人正慢慢向自己逼近,脱口的话一时咽了回去。 左贤王眯着眼瞧了瞧眼前之人,像是饶有兴趣的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跟我骑着马一起走,一个是被我的手下绑着牵着走,姑娘选哪一种?” 冯姝略微一怔,鄙夷地瞧了瞧眼前之人,似乎很淡定的道:“切,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其实心中多少有些不确定性。 左贤王像是不愿跟她多说什么,淡淡向手下瞄了瞄,手下人领意,便有两三个人上来想要擒住冯姝的样子,冯姝环视四周,紧了紧双拳,做出一副准备出击的样子。 左贤王也不看他们,不愿多做逗留,翻身利索的上马,而后疾驰而去。 冯姝感觉似乎不太好,几个人围了过来,冯姝一记左拳出击却没打中,再出一掌与右边劈来的一掌正好相迎,深深挨了下去,确是有些硬生的隐隐作痛。 还没来得及反应,已有人从身后将冯姝两臂握住,那力道十分沉稳,冯姝一时到没挣扎开,便这样被人制服,捆绑了双手向遛马似得牵走了。好在对方还算怜香惜玉,马儿跑的并不快,就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座府邸门前。 门口没有守卫,府邸也不在长安城中闹市区,反而是十分僻静的郊区,倒也不算气派,只是一座普通的民宅。冯姝被人牵着,推搡着,朝大厅走来。 左贤王此刻正坐在大厅内向着大门的方向,押了一杯茶,也没看手下之人。冯姝被推搡着来到左贤王面前,狠狠瞪了眼前之人一眼,口中似有怒气,却并未发言。 “说,什么人派你来的,什么目的?”左贤王先开了口,并未看冯姝,依然是喝着茶,淡淡道。 “什么?”冯姝竖了竖耳朵,像是没听清楚,问了句。 “私闯大司马府,又掉在本王马上,到底什么人派你来的,什么目的?”像是有些微怒,左贤王轻轻放下手中陶碗,目露凶光,冷冷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啊?”冯姝像是有天大的冤枉似得,大声道。 “这府邸的可都是单身,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左贤王向手下看了看,而后冷笑的看着冯姝,目露邪光,道。 “我......你们想干什么?”冯姝有些结结巴巴,此刻,她在想要是郑吉在身边该有多好。可这都没用,因为郑吉并不在身边。 “我只是来找我家翁主的,却没想到那霍府不让我进,这才偷溜着进去的。”冯姝像是极力解释着什么,道:“哪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发现我了,那我只好逃跑,然后就看到你了。你的马跑得快,我当然希望借你的马摆脱他们。” “哦,只是这样?”左贤王斜眼看了看她,似乎有些不信,道。 “那不然还有什么?”冯姝双眸露出一份天真之色,道。 “那你在霍府可曾听到什么?”左贤王眯着眼,瞧着冯姝,冷冷道。 “什么,没听到,我着急找人哪管得了其他?”冯姝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此刻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左贤王慢慢走到她面前,仔细扫视着眼前之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目光所到之处,似乎能把一个人看穿似的。 “你们家翁主是谁?”像是想到了什么,左贤王忽然冷冷问了句。 “楚国刘翁主,你不知道吗?”冯姝一脸天真,她以为楚国翁主刘曲歌在汉朝有很大名气,所有人都该认识似的。 “是她?”左贤王微微一怔,转而笑了笑,轻轻问:“那你是谁?” “我是冯姝,翁主的贴身侍女。”冯姝这样干脆答道。 左贤王定定注视着眼前之人,双眸相接,冯姝直感一阵冷厉。那深层的目光之后却不知藏的是什么。 就这样注视了几秒,左贤王忽然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冯姝大喜,而后似乎不敢相信似的,见堂上之人没有什么反应,拔腿就朝门外跑去。 望着冯姝远去的倩影,左贤王微微一笑,身后一人问了句:“爷,为什么放了她?会不会乱了我们的大事?”左贤王像是没听到似的,并未搭话。 第三章、重逢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冯姝惊魂未定,向郑吉说明今日发生之事,郑吉担忧,怕还会再发生这等恐怖之事,便要求跟冯姝一起来找刘翁主。第二天天一亮,二人便出发来到了大司马府。 再走几步便到了大司马府门口,郑吉和冯姝眼望着气势磅礴的霍府,这可是皇帝亲赐的府邸,除了皇宫恐怕没有哪家府邸能有这种气派了。忽然,眼前飘来一位身穿明黄刺绣的姑娘,那姑娘背朝着她们向霍府门口探了探。冯姝一阵纳闷,待稍微走近方看清那背影上的刺绣仿佛是一只凤凰。 这衣服冯姝认得,这是她亲自替翁主绣的衣服,难怪如此面熟,岂不知此人便是她家翁主。冯姝上前喊了声:“翁主。”那女子猛然回头,惊喜道:“姝儿。”却不是她是谁。两人多时不见甚是想念,冯姝立马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刘翁主,二人喜极而泣:“翁主,终于找到你了。” 郑吉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哭哭啼啼倒也不好说什么,便一直站着,这时方被两人发现还有这个男人存在。郑吉随着冯姝的介绍向刘曲歌微微一笑,轻轻作揖。刘曲歌亦是回礼相敬,仔细看了看这男人,面相俊英,身材高大,腰佩长剑,也是好男儿一个。 还没待细想,便有一队兵马围了过来。看阵仗大约不下百人。三人皆是大惊,不知发生何事?这百人的动静倒也是大,立即便将霍府的卫士引来,将那上百人围住。 这霍府门口倒也开阔,但两队人马这么围过来,瞬间便有些乱了。这些人面面相觑都不只该如何处理。一位像是带头的甲士走上前来向冯姝和刘曲歌道:“两位谁是刘翁主。” “你找刘翁主干嘛?你们是干什么的?”冯姝一个机灵,心想这么阵势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刘曲歌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郑吉警惕的握了握手中的剑,静静观察着。 “我等奉命请和亲公主回宫准备一月后出嫁匈奴。”那甲士道。冯姝一震,原本知道刘翁主此次来长安怕是有什么事,却没想到会有如此大事,先是震惊,而后便是心乱如麻,她如何见得如此阵势。想到刘曲歌和亲匈奴,此后便永远不能返回,心中恐惧油然而生。 冯姝一个机灵,瞬间理清了思路,对那甲士道:“这里没有刘翁主,我们也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那甲士一脸疑惑,却又不敢放他们走。 此时霍光正站在府门口眼眸深邃,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切,他霍府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怎能不惊动这霍家的主人。 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那马车显得极为豪华,周身用的都是锦帛,赶马人的穿着也不似一般人的穿着,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家奴,而且不似一般的富贵人家。 马车来到这一群人外围,下来一位胡须男子,大约三四十的样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甲士看着这人倒是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大家都看得见那男子手中明黄的帛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圣旨。而手握圣旨的人正是上官桀。 只见那上官桀走到三人之间,那带头的甲士躬身作揖,道:“大人,现出现两位女子都否认是翁主,属下愚昧还请大人定夺。”上官桀看了看冯姝又瞧了瞧刘曲歌,两人年纪相当,也都长得俊秀,倒是很难看出谁是翁主。而这刘翁主除了霍府的人之前也没人见过。上官桀寻思拿霍府的人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转念一想,霍光又怎会允许,不仅一笑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了。 想到此刻上官桀有些犯难了,他仔细看了看冯姝又看了看刘曲歌。突然,心中释然,淡淡一笑。拉开手中圣旨,悠悠道:“楚国翁主刘曲歌接旨:今日汉匈相交,匈奴派人和亲,朕钦点楚国翁主刘曲歌为和亲公主,封为公主,即日进宫受封,月末和亲匈奴。钦此。” 刘曲歌听到旨意却不知该不该跪着接旨,接了她便要去和亲,不接是为抗旨。正在挣扎之时只见上官桀走到面前,笑着对她说:“曲歌公主,还不接旨?”刘曲歌还想抗争,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 “翁主衣服上绣着凤凰,除了皇族王室女子,谁能用凤凰刺绣?”上官桀倒也不生气,嘴角含笑,微微道。 刘曲歌一惊,立即下跪,伸手哆嗦地接过圣旨,道:“刘曲歌接旨,谢恩。” 冯姝一愣,看了看刘曲歌又看了看上官桀,却有些不知所措。 未央宫,几十年来,这里唱着多少新嫁女子之歌,那金屋藏娇的陈皇后,那巫蛊之祸的卫皇后。她的魅力比之建章宫亦是不相上下,亭台楼阁,宽阔的宫殿,御林军林立。剑戟铠甲中,掩藏了多少佳人青春。巍峨磅礴中,又是多少人为之付出努力啊。 原本汉武帝重击匈奴之后,汉朝公主便不再和亲匈奴,哪知武帝死后昭帝年幼,国内不稳,加上经济凋敝,和亲也就顺理成章了。 “翁主,你怎么会在大司马府门外呢?”像是有什么不解,冯姝小心问了句。 “没什么。”刘曲歌并未看她,只淡淡说了句,像是在回忆什么似得,望着门口的方向,静静地。 冯姝见她似乎心情不好,想来也好不到哪去,便也不多问什么了。她哪里知道霍光伤了刘曲歌的心,她其实已经离开霍府了,只是心有不甘才在霍府门外徘徊许久。 冯姝此刻陪着刘曲歌住在未央宫,说实在话她们并不喜欢住这里,奈何被上官桀捉住,此刻也只能如此。刘曲歌想出门,可刚打开宫门便被门口的卫士拦住了。冯姝看着左右踱步的刘曲歌,眼神焦虑,道:“翁主,要不我替你去找找霍将军再想想办法。”她以为刘曲歌是想逃婚,也知道刘曲歌之前极为仰慕霍光,便道了句。 “不用了,姝儿,你能去霍府,帮我借一把剑吗?”刘曲歌双眼凝视前方,淡淡道了句。冯姝愣了愣,刘曲歌见她发愣的模样,想了想便向冯姝交代了几句并从腰间解下一只玉佩交给冯姝,冯姝听了,立即向宫门走去。守门的卫士拦住她,冯姝呵斥道:“临走之前公主想要采买一些故国礼物,一来解相思之苦,二来作为送与单于及各位阏氏的礼物,怎么,都不行吗?”守卫一听倒也合理,便向上官桀报道了此事,上官桀听了暗暗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准许。卫士便放冯姝出了宫门。 冯姝来到大司马府邸,向门口的卫士耳语了几句,卫士之前在门口见过她与刘翁主,此刻知道恐怕是将军大事,也不敢怠慢,便放她进门了。 “大将军。”见到一身黑袍的霍光,冯姝作揖道。 “小姑娘找本将军不知何事?”霍光见到冯姝,心中微喜,想来是刘曲歌派来的,微笑道。 “我家翁主托我来向大将军取一样东西,并送一样东西给大将军。”说完从袖中小心翼翼拿出玉佩交于霍光,霍光将玉佩捧在手中,注视许久。 “我家翁主想要将军一把剑,听说是把很有名的古剑。”冯姝仰着头悠然道。 霍光一愣,曲歌又不会武功,为何要一把剑,何况还是他的吴王剑,这可是他随身携带的佩剑,不明就里。正在犹豫是否要给,只见冯姝不耐烦的道:“我家翁主明天便要出嫁,在宫中急等呢。”霍光本害怕青铜剑出去会出什么事,只是一种隐隐的不祥之感。奈何冯姝老是吵闹,急着要,霍光想着翁主可怜有一把好剑防身也是必须的,又想翁主赠他玉佩,他把随身宝剑相赠,也算给翁主留个念想便答应了。冯姝拿到宝剑兴高采烈的出了霍府。 一回到未央宫便听到宫内刘曲歌与上官桀之间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她手中握着青铜剑,不便出现,于是便待在未央宫侧室仔细聆听着。 ”我一个小女子怎能担此重任,此去匈奴能否活命尚且不知,何况其他?“刘曲歌声音有些高亢。 “此番策略其实在武帝托孤之前就在执行了,乃我汉朝西域大政,就连大司马也是具体执行人。而决定这个策略的自然是汉朝皇帝汉武帝。只是昭弟年幼,大司马如今为情所困失了方寸反忘了国家大事与自己姓名,实在让老夫失望。”上官桀怒道。 上官桀边说边摸了摸胡须,道:“你也可以理解为汉匈西域政策。”还没等上官桀说完,门外霍光便急冲冲破门而入,殿内三人皆是一惊,上官桀见霍光来了心想正好,道:“大司马来的正好,本将正在与翁主交代和亲之事与汉匈西域政策,大司马与我皆为辅政大臣,同为和亲负责人,此事也要像翁主详细说明才行。” “你等所讲,本将在外面都听到了。只是翁主尚且年轻,如何办得了如此大事。”霍光没好气的道。 上官桀一听怒了:“霍光,你可还记得国家大事,想你我当年也是十七八岁年纪便南征北战,翁主为何不可?” 霍光此刻虽为情所困,然到底是整个大汉的顶梁柱,又如何不知和亲国策,虽想着害怕翁主胜任不了,更怕翁主在匈奴生存艰难。但公是公私是私,此时此刻,翁主已到未央宫,守卫甚严戒备甚密,事既已成定局却又能如何。 随后霍光便与上官桀在未央宫与刘曲歌说教了大半天,冯姝在侧室内听得一清二楚,但脑中却是迷迷糊糊的,大人的世界国家大事她又如何能懂。 三天后刘曲歌在未央宫接受封赏,汉昭帝封其为公主,择日和亲。大殿之上,冯姝见到了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人,左贤王,鄙夷的看了对方一眼,左贤王并未理睬,只是静静注视着和亲公主,双眸深邃,像是进入了久远的回忆。他还记得离开匈奴之前的那场讨论,那一场关于匈奴未来的剧烈讨论。 第四章、讨论 身为左贤王的渥也迷抬眼看着四周激烈讨论的人群,又转头望了望居于上座的狐鹿姑单于,忧虑与邪恶伴随着,深色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暖意。这样的讨论在他渥也迷这一生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次了,他还记得好几次讨论之后,匈奴以及他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那变化似乎足以吞噬,改变每一个人,每一个活着的人。 只见狐鹿姑单于抬眼环视着帐中剧烈讨论的众多将领,眼眉拧成了一团,生为莫顿单于的后代,草原之鹰的儿子,这位即位已经多年的老者霸气无限却又为草原的未来深深忧虑着。 十多年前,卫青的军团北向围攻单于主力军团,致使匈奴军队死伤无数,从此再无与大汉进行大战的能力,衰败之后的匈奴由于单于被杀,对于新单于的人选争夺变成了一场场无止尽的战斗。或明的或暗的争斗一直进行了多年,由于各位掌握军权的王们谁也不服谁,各自割据一方称雄称霸,甚至几位实力较为强硬的队伍干脆自立为单于,因都是莫顿单于的后代,都是正统,谁来做单于基本就靠实力说话。 在这场进行十多年的征战中,狐鹿姑单于的实力渐渐壮大,后来凭借岳父的支持,逐渐掌握了匈奴,并最终登上单于之位,匈奴也因为各地征战,逐渐被分为五个实力不等的小国家,匈奴居中,占地面积最大,向西分裂出了呼捷等国家,这些原本都是匈奴藩王的属地,因各地藩王自己独掌属地军政大权,因此便有的自封为单于,匈奴因此分裂成五个大小不一的国家,五六个单于同时存在。 而今年冬季来的过早,在还未到过冬的季节便突然下了一场大雪,大雪足足下了五六天,却没有停的迹象,草场上早已寸草不生,牛羊没有草料,过冬的吃食成了很大问题,也不知今年又有多少人像前几年一样冻死饿死,想到这些,单于的愁能不深?能不厚? “单于,今年的草场都冻死了,牛羊没有地方过冬,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以目前的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从周边国家借。”右谷蠡王旦旦道。 “右谷蠡王口中的借是指什么意思,怎么个借法?”中行说斜眼瞟了一下,淡淡问。这个中行说是位汉人,之前随南宫公主嫁到匈奴便归附了匈奴,一直没有回汉朝,只因其人心志颇大,才华志气在汉朝无发挥之地,而匈奴两代单于却极为看重这个唯一的中原重臣,只因此人了解汉朝,并真心为匈奴服务。此人六十多岁年纪,早已满头白发,脸色有些苍白,身形并不如周边的众人那么健硕,可能是汉人的缘故,并没有草原骑马涉猎的生活经验。 “当然是挥师去抢,尤其是汉朝边境的几个城镇,抢来了再说。”右谷蠡王略带嘲笑地道:“难不成还真的向汉朝借,你肯借人家肯给吗?再说了。咋拿什么还?” “抢,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再得罪大汉朝是否会有灭顶之灾?”中行说左侧的一位王略带忧虑的道。 “那怎么办,难道饿死不成?虽然伊至斜单于之前败给了卫青,但并不代表我们现在还会败给他们,而且我在汉朝的密探也向我回复过,卫青霍去病一批能征善战的将士都死的差不多了,就连刘彻在晚年也因为巫蛊之祸杀死了唯一能继承皇位的太子,现在新即位的是一位六七岁的小孩,我们怕什么?”右谷蠡王摊了摊手,笑了笑道。 中行说略带鄙夷地看了看眼前的右谷蠡王,此人粗眉大耳,一头略带沧桑的乌发四散在脸周围,沧桑的和他脸上的风霜一样。这个人可能有头无脑,但却也是一位征战多年的战士,中行说这样想着,鄙夷之色便略减了一分,淡淡道:“听说汉武帝临死之前安排了四位托孤大臣,此四人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说全部仅其中的霍光、金日單两人就已经够人受得了。听说这个霍光是霍去病的亲弟弟,早年跟随霍去病征战匈奴,掌管大汉军政大权。而这位金日單,相信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谁。老单于的子孙,现单于的亲侄子。皇帝虽然年幼,但是并不掌权,而实际掌权的这些人,又有那几个是好对付的,都是久经沙场,政治成熟的政客、大将,右谷蠡王有把握能对付的了他们吗?” “且先不说对付几个人的问题,两国交战真正拼的是实力,经济军事包括人事,思想文化等诸多综合实力,匈奴十几年前的败绩难道还不足让各位惊醒?”中行说这样一提,在座的众位像是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忧虑。大家都知道那场旷日持久的决定匈奴存亡的大战,即便是在座的单于也不免心中一颤。那场大战霍去病掘了匈奴王庭,卫青灭了匈奴主力军,匈奴从此再无与汉朝进行一场大战的能力,而后匈奴四分五裂,内战不断。 “进行一场战争,在座的各位都是老手,沙场征战多年,想必比我更清楚战争是什么,战争需要什么,战争要使我们付出什么。”中行说意味深长的道。 “如今匈奴的实力,请问我们还有与汉朝进行一场战争的能力吗?” “只是边境骚扰,也不是什么大战,没那么严重吧?”左谷蠡王道。 “左谷蠡王又怎么知道他没有这么严重,战争之事从来就是国家大事,难道他不严重吗?”中行说斜眼看了看左谷蠡王,问道。 “如果袭击大汉不成我们也可以袭击乌孙或者车师等小国。”右谷蠡王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的道。 “不可,乌孙车师与我匈奴紧紧相连,地理位置上极为不利,汉朝已经派了两位公主嫁到乌孙,其目的,想必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就是为了联合这些西域之地对我匈奴行合围之事,倘若我们处理不当一不小心,很可能与友邦结怨,到时候乌孙、车师与汉朝联合攻击,在我东西两侧同时作战,则我匈奴无退守之地,必死无疑。东面的乌桓基本为大汉控制,南边是汉朝,西边的乌孙和车师再与他们连成一线,则我匈奴能退守的只有北方,而向北又是极寒之地,并不适合人烟居住。所以,可想而知,走乌孙、车师之战的凶险之处。”一旁的左贤王忧心道。 “未必,如果我匈奴彻底攻占了车师,则切断了汉朝与乌孙的联系,使得汉朝和乌孙无法对我形成合围之势,这对我匈奴的发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而如果这些地方真被汉朝控制,则我匈奴无葬身之地也。”左贤王右侧的一位穿棕色衣服的中年男子道。 “攻占车师谈何容易,现在车师还在我匈奴控制范围之内。要是贸然去打,只怕会把它打向汉朝一边。”左贤王略带忧心道。 “依我之计,目前匈奴大雪,加上与汉朝大战之后实力大减,年年征战内斗不断也加剧了匈奴恶劣的形式,目前我们并不易向周边发起战争,反而应该结交,通过通商、和亲等方式来解决匈奴目前的灾难。”左谷蠡王道。 “我们与汉朝征战多年,并没有什么好处,那现在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结交呢?”左谷蠡王试探性的看了看大家,道。 “边境通商一直都有,只是由于之前的汉朝与我匈奴的诸多限制,通商并不多。和亲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汉朝现在是否会愿意与我结亲,而且,它能否解决匈奴目前的问题呢?”满脸皱纹的单于在听了在座各位一场场争论后,终于发言了。 “我们可以向汉朝提条件,通过和亲,扩大通商,我们便可以从汉朝购买过冬的粮食,只要粮食问题解决了,那撑到明年开春,匈奴就能度过危机了。”中行说像单于正色道。“如果通商不能解决粮食问题,通过和亲我们可以向汉朝要粮食,以汉朝的实力,给和亲公主一些粮食做嫁妆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可我们需要的粮食可不在少数,中行说确定汉朝会给?” “就目前来说匈奴要解决的不仅是今冬的粮食问题,而是匈奴未来的问题。匈奴的马匹,刀剑一直以来就比汉朝的粮食贵,如果和亲打通通商口岸,使得大汉朝对我们开放更多的城郭,我们可以用这些去换购一些粮食,或者向汉朝皇帝提要求,要求他们给与一些以便匈奴过冬。”左谷蠡王略带分析道。 “你说的容易,人家凭什么给你。”左贤王押了一口桌上的马奶酒,嗤之以鼻道。 “当然是有条件的,既然是邦交,必是彼此符合自己的国家利益,我们可以释放苏武等一直被扣留在匈奴的被大汉朝视为珍宝的汉人。也同时同意将我们的马匹大量的售卖给汉朝。并承诺不再与汉朝征战,减少对于西域各地的滋扰。我相信总有那么几条会打动大汉皇帝的。” “中行说说的这些条件想要匈奴答应可是不易啊?”单于看了看周围的各位,深色道。这位已进古稀之年的老者当然知道答应这些条件对匈奴来说意味着什么。马匹是骑兵的重要工具,是战场打胜仗的法宝,承诺不再与汉朝征战不再对西域各地滋扰,是否有低三下四之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尊严,有时候比一个人的生命更为重要。可知一个国家的大政方针许多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这位匈奴的单于需要说服他的子民,并要求他们去执行,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单于,答应这些并不一定对匈奴的根本利益产生多大影响,在邦交的执行过程中,我们答应的条件也不一定不可以做调整,具体要看怎么去做了?用古老的和亲方式去解决匈奴问题,也许我们并不会吃多少亏。”中行说道。 “即便是我等有和亲之意,那汉朝便会同意吗?”单于继续问。 “据我了解,汉武帝死之前下了一道罪己造,对于自己常年征战、多疑猜忌对朝廷和百信造成的灾难进行道歉,并承诺要进行国内建设,不再进行大规模战争,以减少战争对国力的消耗。”左贤王又拿了座上的酒大口饮了一盅,深色道。 “左贤王所言及是,汉朝在与匈奴的战争中,也并不一定是赢家。自武帝朝与我匈奴大战之后,汉朝国力日减,民不聊生,汉武帝死后新登基的皇帝极为年幼,此时的汉朝未必有心情去顾及他国之事,自己朝内之事便已够头疼了。”左谷蠡王向左贤王点了下头,正色道。 “如果条件合适,想必汉朝也未必希望与匈奴再开战火,毕竟汉朝目前朝内也极为混乱,老臣听说目前汉朝的四大辅臣也是内斗不断,谁也不服谁?” “中行说眼线好长啊?”右谷蠡王打趣道。 “呵呵,惭愧,在座的哪一位又没有这点情报来源呢?”中行说咳嗽两下,稍微捂了捂嘴唇,呵呵干笑道。 “虽说我并不赞成与汉朝太过友好,这不符合我们匈奴人的血性,但从目前局势来看,和亲也未为不可。我赞成中行说的。”左贤王拍了下桌案道。 “笑话,我匈奴驰骋大漠几百年,难道还要像汉朝献媚不成?”右谷蠡王不服气的道。 “我不赞成和亲,我等与汉朝征战多年,和亲的次数还少吗?有什么意义?而且中行说之前也说过,汉朝和亲是对匈奴的一种政策,寄希望通过和平的方式慢慢改变匈奴的生活方式,继而同化我匈奴。”中行说右侧一人道。“而且和亲必会带来一些汉人进入匈奴王庭,刺探匈奴情报,对匈奴不利,即便和亲,也不一定能解决匈奴目前的问题。老臣实难同意。” “不过就是娶个女人而已,而且还是汉朝公主,皇室美人,对我匈奴也未必有什么损失。”单于左侧一人嘲弄道。 “娶个美人,爱玩就玩,不爱玩就放在一边,控制好就行了,能有多大问题,我莫大的匈奴王庭还管不住一个女人,这些人到匈奴生子之后,又不会回汉朝,说不定此后便心向匈奴就像中行说一样,为匈奴所用,还可以为匈奴招揽大才,何乐而不为。试一试不行再说。”这人说着却有些不耐烦了,朝众位嚷嚷道:“到底打还是和,早点定了,咋还的早点回去干了我那个新来的美人呢?”说着面露****向自己右侧的男人看了看,哈哈大笑了起来。右侧的男人会心一笑,男人之间的事情,心照不宣。抬头见坐于大帐中的单于面露不悦,便又收敛了些。 狐鹿姑单于听了各方意见,左右思忖,直到会议开到晚上,结果才最终定了下来。此时关于匈奴生计问题,关于与汉朝战与和的问题已经整整讨论了一个下午。在坐的各位虽略显疲态,但事关匈奴生存大计,仍是争吵不断。在这场争吵中以和亲为主的占多数,战争占少数,大概是与目前匈奴的形势和百姓对于战争的恐惧有很大关系。老单于派了自己最为信赖的小侄子左贤王渥也迷去完成这场和亲大事,并定下时日于一个月后启程到长安,在这一个月时间左贤王和匈奴王庭需要准备好所有将要发生的可能和不可能之事。 王庭外雪下的更大了,左贤王从王帐中走出来,口里呼着的热气在空气中似乎瞬间便能凝固,万里草原已与天际连成了一片白色,那一片一片的大帐,要不是有侍卫守护,周边又系着些马匹,不从里边走出人来,看得人还以为是一个一个大型的雪垛子呢。这一片白茫茫万里,即便到了晚上谁又能分得清楚是白天还是夜晚呢。唯一能分辨的是暮色有了些暗沉,不如白天里那么明亮了。 这位左贤王长得十分高大,身材魁梧壮实,这是北方男子所特有的。面色有些粗矿,但轮廓鲜明,国字型脸上一双粗深剑眉显得十分凌厉,双目狠力而有神,望之不到数秒就怕会被怔摄到,坚挺的鼻梁下厚厚的嘴唇,看着不似江南俊朗小生,却有着漠北男子别有的英雄霸气,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级的成熟。白色的貂裘披风走起来略带呼呼风声,可能走的太急,只见左贤王接过右边一位卫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急驰而去,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卫,好不威风。 第五章、大战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这是西汉细君公主远嫁乌孙所写的悲秋歌。 玉门关外,风雪稍微小了点,路上、山坡上、城墙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好在雪开始停了,并不见得融化,因为即便融化,这偌大的城墙,宽广的雪地,以及眺眼望去祁连山巍巍白雪又岂是三两天能化得了的。放眼望去,银白色直逼天际。 在这宽广的雪地里,一骑车马缓慢地挪动着。看那车马的人数和装扮只怕不是一般人,数一数大概足足两万多人。这两万多人里有男有女,男的大多穿着铠甲,银白色的铠甲倒映着雪色泛着微微白光,还有些男人和女人跟在这车马中间,远眺骑马的人大概三百多。马队中间有三辆马车,马车装饰的极为豪华,其中还有一个是金鼎黄曼,不知谁家主人尽是如此阔绰。 其中一辆马车没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披红色狐裘披风的姑娘,这红色披风矗立在一众白色中,十分显眼,狐裘边缘镶嵌着白白的裘毛。身边跟着一位姑娘带着红底白边的裘帽,微风轻抚,白色的裘毛拂过脸颊,双颊被冻的有些泛红,圆圆的脸蛋上两片柳叶般的细眉微皱,眼含愁波望向远处,手中的利剑紧了紧。回首遥望,顾盼生兮,只见两位姑娘双膝跪地面向城关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正站起之时,一搜利箭伴着细雪飕飕飞来,直射向那红衣姑娘的心脏。这姑娘身材高挑,站在队伍里衣着又格外显眼,利箭一下子就找到了方向。 刹那间,只见远方山腰处一下子串出黑压压一阵马队,这马队看人数可不止一两万之众。其服饰到看着有些怪异,即有西域服饰,也有汉服,甚至匈奴服饰的也有,所有马队连城一片齐刷刷向两位姑娘蜂拥而至。红衣姑娘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待在原地竟一时忘了动弹,直到利箭到达胸前才忽然惊醒。好在一把青铜古剑拦在了胸前,“铛”的一声,利箭落地。却原来是身边手持利剑的姑娘,一个箭步,拔剑挡了回去。 那黑压压的马队像疯了一样直插进这支万人队伍,横冲直撞,瞬间就与这队伍中的铠甲武士扭杀在一起,只见弯刀下去白皙的脖颈下尽是血迹。哀嚎声、哭叫声、逃窜声、马鸣声,震响天地之间。有的男男女女害怕被杀,四处逃窜,但仍然难逃刀下之鬼的厄运。也有的人或拿着长矛,或利剑,与冲击而来的马队厮杀着。瞬间,原本白色的天地,润成了血红,血水顺着积雪的融化流淌着,只有远处祁连山尚还见着那链接天地的白色。那巍然挺拔的白色祁连山脉,犹如俯视众生的天神,静观着这人间发生的一切。犹如注视多少年前,这汉朝的霍家铁骑踏红了这山脉一样。 和亲车马出了玉门关,便遇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人马截杀,冯姝眼看着一支飞箭向刘曲歌射来,一个箭步挥起青铜剑挡了出去。雪还在下着,人还在四处逃亡着。郑吉心想再这样下去,他们必会全军覆没,应该立即组织反抗。霍云此刻跳到马车附近伸手抱住了公主,一边砍杀一边向外围突围。 冯姝并不了解郑吉是怎么当上和亲将军的,她更不知道郑吉来长安其实就是为了做官的,只是在他们碰到上官桀之后,郑吉才知道原来父亲要他来找的老友便是此人,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便借着这等关系,当上了官。大概是因为冯姝的关系,郑吉也曾尝试劝过,但冯姝还是执意跟随公主,他也只好一路护送了。 原本负责送亲的只需一位将军便可,主持和亲的负责人上官桀安排了郑吉做和亲卫队首领,霍光不满意,也有点担心,便安排了自己比较看重的霍云,以便贴身保护公主周全。 和亲路上和郑吉两人一路话也不多,冯姝心中郁闷却没想到临到玉门关外,正要跟前来迎亲的匈奴人交换之际,突然杀出这么一队人马,人数还不在少数,心中慌乱之际也在盘算着该如何脱险。 “左贤王,你们迎亲的队伍什么时候到?”却见一旁的郑吉一边刺杀了一个武士,一边向远处也不知是在观战还是在杀人的左贤王渥也迷喊道。 “迎亲的人已经来了。”渥也迷暗暗一笑,自言自语道。 他声音很小,郑吉一时没听清楚,问了句:“什么?” 却见左贤王忽然一个大跨越,飞上一辆马车,前后脚又跳了几步来到刘翁主的马车上。此刻霍云正保护着公主一边杀人一边挥鞭子,那马像是受到了惊吓,“吁”的一声朝天吼叫,便拖着马车狂奔起来。 刘曲歌掀起窗帘,向一边的冯姝大叫:“姝儿,快上马。”冯姝正准备一个箭步跨上来,却忽然看见左贤王一柄短刀正向刘曲歌刺来,冯姝大惊,飞起手中青铜剑便向左贤王杀来。 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左贤王下意识躲开了背后一剑,青铜剑掉落在马车上。刘曲歌此时也看到了渥也迷,她迅速捡起青铜剑,奈何她的速度太慢,渥也迷的短刀已经到了脖子上。好在一旁的霍云也不是吃素的,见渥也迷短刀刺来便大叫挥剑过来:“渥也迷,你们匈奴什么意思?” “霍副将,本王惜才念你是一名悍将,只要你杀了公主,本王许你在匈奴称王。”左贤王一边短刀与霍云厮打,只听叮叮几声,长剑与短刀交响呼应。两人在马车上激烈缠斗着。 刘曲歌心想:“此事内外相应,在玉门关外,祁连山脚下,正是汉匈准备交割之时,如果匈奴从一开始便没有诚意,那和亲就是一个幌子,她刘曲歌也必死无疑。此刻他们已经踏上匈奴地盘,想往后撤却被骑兵挡住去路。前面又是祁连山,这些人目的是她,如果她不在死的人会不会少点。”刘曲歌还在想着,却见霍云已经跟渥也迷跳下马车,两人各使不同兵器,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郑吉见冯姝掉了宝剑被人围攻起来,见势不妙便一个大跨越飞身来到冯姝身边,替她左右横档,防止她被刺伤。“小心”冯姝大叫一声,郑吉一个猝不及防,右肩被人狠刺一刀。尽管如此他还是忍着疼痛,将冯姝一把抓起,甩到一边刘曲歌的马车上。马车迅速向前冲出一条道来。郑吉和一众武士也慢慢朝这道路聚拢而来。 马车不知飞奔了多久,马也受伤了,停了下来,身后依然是杀声四起。刘曲歌心乱如麻,道:“姝儿,我们分开跑。郑将军,你派人保护姝儿。”刘曲歌一边向身边的冯姝喊一边又向身后正在厮杀的郑吉喊道。 “不,翁主,我不能跟你分开。”冯姝不同意,抱着刘曲歌的手臂正准备向前跑。刘曲歌阻止了她:“他们的目标是我,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我离开了说不定你们还能活。”说完左手猛地用力一把扯开了冯姝拉着她的手臂。 “姝儿,如果某天我死了,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临走之前她回头微笑着看了看冯姝,将手中青铜剑递给她,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一把将冯姝推下马车。冯姝还未清醒被推下在雪地中打了几个滚,因为后面是个山坡,冯姝正好滚到一旁正赶上来的郑吉身边。周边的追兵也赶到了,郑吉拧起冯姝便朝与刘曲歌不一样的方向跑去。 追兵看着两路人马两条道,对冯姝等人似乎兴趣较少,只分了很少的人马追赶,然大部分都去追赶刘曲歌了。冯姝精神有点恍惚,被郑吉拧上一匹马,飞奔起来。身后依然是杀声四起,只听咻咻几声,一把把飞簇向箭雨一样朝刘曲歌撒来。刘曲歌的马车和马瞬间停了下来,冯姝心中一寒,回头一望,没想这便是永久。 只见刘曲歌坐在马车上背后几支黑色利箭穿胸而过,胸前满是血色,刘曲歌翻转倒在雪地上,白白的雪地瞬间便被润成了红色,血红血红。 忽然,一阵阵利箭袭来,郑吉飞身下马利剑印着雪光在空中飞舞着将它们一一挡开,自己也深中一箭。 冯姝回头看着中箭的郑吉仍在拼杀想要下来,怎奈马儿跑的太快,一会儿便不见了郑吉人影。不知不觉夜晚已经悄悄来临,原来这一战厮杀了这么久,那受惊的马也不知将冯姝带到了何处,这会儿停了下来。 冯姝左臂受伤,她看了看伤口似是无碍,便向身后走去。想去寻找受伤的郑吉,却没想到身后赶来的是左贤王渥也迷。冯姝大叫不好,向后退去,转身便跑,怎奈渥也迷骑得是马,她用的是脚,很快他便追赶上来。一群人将冯姝团团围住。 冯姝手握青铜剑,杀红了眼,左右乱砍。渥也迷却也不急,静静坐在马上观看着属下与冯姝的厮杀。 “姝儿,只要你肯归顺我,我可取你为阏氏,享尽荣华富贵,比你当一个侍女不知道要好多少?”左贤王露出一丝情愫,道。“啊”冯姝冷哼一声,大叫着向渥也迷刺来。渥也迷却也不躲闪,眼前便有手下前来阻拦。冯姝很想杀了渥也迷,此刻却连他的身也进不了,胸中郁闷难当。 想着今天死了这么多人,自己不能便这么死了,她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郑吉、刘曲歌,霍云,一个一个人影在她脑中快速闪过。冯姝突然转变方向向后跑去,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便追赶了上来。冯姝跑着跑着,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眼前正是万丈悬崖,再向前她便要掉入崖底。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投降,我便娶你为阏氏,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左贤王瞟了瞟眼前极为狼狈已经杀红眼的女子,淡然道。冯姝回头看了看他,冷笑一声,又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的悬崖,脑中飘过许多人的身影,那些厮杀的场景,长安城里与郑吉月下学剑,大司马府外迎救刘曲歌。 忽然,双腿一跃,冯姝纵身跳下悬崖。 第一章、换脸 祁连雪山底下,一湾深潭,一座草屋,草屋旁边有很大面积的开阔地,大约是种了些蔬菜果实之类的,只是累月积雪覆盖了那些嫩绿,偶尔冒出一两个尖尖来,却也是略带枯萎见黄的颜色。草屋不大,有正厅卧室厨房等,虽说不大,总归是该有的都有了。 一位白衣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正在朝床上鼓捣些什么,床上很简陋,一床被子,一个人。只见那人满脸血肉,此刻已经分不出男女了。除了起伏的xiong部还能证明她是女的之外,其他的都已经和着血腐烂了。 “我,还活着吗?”她努力地睁了睁眼,外面的世界有些模糊,视线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白衣人,那白衣人似乎在她脸上敷着什么,边鼓捣,边道:“你当然活着,我救了你。也是你命大,落在悬崖中间的树枝上挡了一下又落到我门口的深潭里,又恰好我在家看见了,又恰好你遇到的是一个神医。姑娘你命真大啊。只可惜你挂的树枝太多,又受了伤,搞得身上和脸上的皮肉都烂了。” 听声音很是舒服,却不知是不是女子的声音,只听那人问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怎么会掉落悬崖呢?” “冯姝。”床上女子呢喃了一句便又昏睡过去了。 “又睡了,你已经连着睡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你都是这样,什么冯姝、刘曲歌、郑吉什么的。现在我大概确定你叫冯姝了。”只听那白衣人自顾自的喃喃道。 大概又过了几天,冯姝醒了过来,视线开始渐渐清晰了,虽然外面仍然下着小雪,恶劣的天气冻的她有些发抖,但到底身上的疼痛感没那么重了。 “来,喝药。”冯姝这才看清,救她的人是一个男子,声音确实很清新很好听,眉宇间倒显得一丝秀美,圆形的白净脸蛋上,厚厚的双唇,坚挺的鼻梁,只是那深深的双眼多了些秋波,倒有些像一个俊秀的女子,少了些男子的阳刚气。更为诧异的是,那男子竟是坐在一张能滑动的椅子之上,这倒让冯姝不禁心中一震,略有些心酸。转念想了想,比起那些已经逝去人,这点似乎并不算什么了。 那人来到床前,一手扶起冯姝,一手将药碗递到冯姝口中,轻轻地喂她喝下。 “我这是在哪里?躺了多久了?”冯姝看了看那人环顾四周喃喃问道。 “这是祁连山底下,匈奴属地,你在这里已经躺了三个多月了,我现在已经把你的断骨接好了。只是掉落之时全身都受了伤,掉下深潭之后寒气入侵,身上的伤口又发了炎,所以除了要接好你的断骨之外,我还得给你换身皮肉,去除你腐烂发炎的皮肉才行。”白衣人道。 “你是谁?”冯姝仔细看了看此人,问道。 “你就叫我王大哥吧。”那人似乎不想透露姓名,道。 冯姝倒也不多问,似乎想起了什么,翻身便下了床,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也顾不及身上衣着单薄外面下着雪的寒冷便冲了出去。那王大哥一惊,想要伸手拦住她,怎奈两腿坐在轮椅上,没她利索,虽然冯姝亦是一瘸一拐带着病体。 “你不要命了,外面这么冷,你还没完全康复。”王大哥向冯姝大喊道。冯姝似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雪渐渐停了下来,路上依稀还可以看到血迹,血水伴着雪水融在地上、树木上,人的身上,都凝固了。 许多尸体,男的、女的,都已经残肢断臂,也不知是否有野兽经过,撕咬了这些尸体。 从初进长安,到跟着和亲队伍走到玉门关外,两年时光,这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可在这两年时间里,天下、身边的亲人和她自己却经历了生死巨变,这是怎样的一种惨痛经历。 像是想到了什么,冯姝疯狂的四处寻找着,她急切地想要找到那想要找到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莫非他们的尸体被狼叼走了,还是他们都没死。想想觉得自己可笑,他们又怎会有生还的可能? “你是在找那个姑娘吧,她全身都是箭,我见她长的极美又十分可怜便把她带下山了。”好不容易王大哥终于顺着山坡,滚着轮椅气喘吁吁跟到冯姝身后。 “在哪里?”冯姝忽然转身,急问。 “就在屋外啊,谁叫你急匆匆跑过来的。”王大哥没好气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冯姝又问:“那你有没有见过,这么高,长的极为英俊的男子。”冯姝努力的向他比划着郑吉的模样,见王大哥摇了摇头,甚为失落,又比划了下霍云的样子,见他依然是摇头。 草屋外,雪停了,竹床之上放了一位极美女子,那女子身着的白色貂皮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血迹凝固在衣服上,身体也没有腐烂,身上好多个窟窿。冯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天长吼一声大哭出来,哭了好一会儿,只见她仰天大吼:“苍天啊,此仇不报,我冯姝往世不再为人。”王大哥心中一震,却并未出声。 等到冯姝哭累了,他才滚着轮椅到她旁边道:“你身上伤还没好,要好好养伤。你的皮肤还有溃烂,不宜在外面多做逗留。如果你死了,谁来替你们报仇?”冯姝泪眼回头望了望他,想着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悻悻然拖着病体回到屋中。 “我原本是想用她的皮肉和脸来替换你身上溃烂的皮肉的,她身上虽然有伤口,但脸部和腿部的皮肉我确保存的极好,现在看来,怕是你也不愿意用了。”王大哥跟在冯姝身后,呢喃着。 冯姝摸了摸自己已经溃烂的脸和身体,拉开被子,在床上躺了下来。也不知躺了多久,王大哥已经在室内升起了炭火,火上一罐子汤水正煮的咕咕作响。 “都睡了一天了,还不起来。”王大哥嘟啷着,忽然,冯姝一屁股坐起来,双眼看着前方,冷冷道:“我愿意。”王大哥吓了一跳,也不知她愿意的什么? “我愿意换成她的脸,她的皮肤,你能帮我吗?”冯姝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忽然转头望着王大哥,冷冷道。王大哥愣愣地看着她半张口的点了点头,于是,这天,他们进行了一场换脸换肤的大手术。手术整整进行了一个多月,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冯姝那张脸,而只有——刘曲歌。 第二章、和亲 冯姝收拾了部分行李,王大哥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他知道拦不住她。这几个月以来,她努力学剑,不分白昼,为了增强自己的本领,她还专门请教他医术和毒术。 起初他是不愿意教她的,奈何那人竟在他身边跪下,苦苦哀求求他教她以作日后保命之术。他心软了,他知道她的技能并不多,他也知道她换了脸要去报仇,他拦不住她却又害怕她丢了性命,于是答应教她医术和毒术。除此他还特意教了她一些剑术,因为他看到她手中的青铜剑,知道教她剑术是有用的。原本这青铜剑也是丢了的,奈何冯姝不死心,后来终于在崖底寻得,于是她花了几个月时间跟他学剑学医学毒,奉他为师父。 “姝,跟我来。”他知道拦不住,于是带她来到了草屋一侧,这里养了许多鸽子,白色的鸽子咯咯咯正在吃食,冯姝道:“这些天日日都见师父往这边喂鸽子,却不知养这么多鸽子是做何用?” “这是给你养的。这些鸽子都是认人的,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它们都认识你。以后这些信鸽就是你的,遇到危难的时候你可以用它们来求救或者传递信号。”王大哥幽幽道。 冯姝转身注视着眼前的师父,心中无限感动,眼泪忽然止不住流了下来。冯姝跪倒面前,道:“师父大恩大德,冯姝今生难报,待有来生,必定侍奉左右以报师恩。”王大哥扶起她,心道:你要真能留在我左右那该有多好? 春天快到了,匈奴的雪已经化了,冯姝循着祁连山脉一路向东走去。道路两旁树枝开始发芽,草木也有了嫩芽,不时从天空飞过两只大雁,由南向北,春暖花开。 由于匈奴隐藏极深,汉朝早以为和亲公主已经入匈,只是和亲卫队一直未归,汉朝大臣却也没着急,只到是从边境回来行军尚需时日,走几个月也是正常的。因此并未留意,边境口岸也开始通商。往来的胡人、匈奴人和汉人络绎不绝,汉朝到还记得索要苏武等被俘大臣,匈奴推脱一年之后释放,既然和亲已成既定事实,那叫等一年便也等一年吧。 匈奴的狐鹿姑单于在听了左贤王回来的汇报之后虽有疑惑,但到底相信左贤王以为是西域骑兵破坏汉匈关系杀了和亲公主,反正粮食都已要到,通商也开放了。至于公主的生死,那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了。虽如此还是让左贤王派使臣去通知汉朝,左贤王虽表面答应,暗地却并未派出。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而远在左贤王王庭的郑吉等人还在受着奴役做着苦差。 冯姝斜挎着包袱,手中提着青铜剑,来到玉门关关口,向守门的卫士低语了几句,卫士便领她去见了守将。原是公主和亲曾经经过玉门关,这里的将士大都见过公主,此刻见公主单身回来,自然也是诧异,亦不敢怠慢。冯姝向玉门关守将吩咐了几句,立即便有一冀快马使出,扬尘而去。 霍光在接到信使来信之后,略作思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派兵,于是增兵三万到玉门关。这一年上官桀已被霍光灭族,整个大汉朝霍光一人独大。匈奴的密探很快便知道了这一消息,于是匈奴王廷轩然大波。 狐鹿姑单于立即召集各路王侯将军到单于帐中议事。于是骂娘的,叫嚣的,喊打的都出来了,当然更多的是斥责单于政策不力导致今日困境。狐鹿姑单于却也没法,打吧,目前匈奴刚刚从灾害中缓过气来,草场还未复苏,粮草都成问题拿什么打。不打吧,汉朝几万精兵都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更糟糕的还有斥责单于思虑不周导致大祸要求单于退位让贤的,狐鹿姑单于当然不肯,无论对方如何吵闹,自己就是不退。好在几十年积蓄的力量,以自己的军事实力,想要让他退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正在大家一路争吵的时候,狐鹿姑单于说了句:“眼下匈奴还是不打为宜,灾难还未过去,草场还需等待。没有粮草将士们都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况且尚不清楚汉朝此次用兵到底何意,还是先弄清楚,能和便和,忍得一时之气,来年再战也不迟。”已在吵吵的众王都不在吵了,此刻也许只能如此了。于是一骑快马很快便朝大汉驶来表明匈奴之意。待到玉门关口被拦了下来,玉门关守将向其引见了冯姝。 冯姝想着,几万精兵挥师北上能否打个胜仗?听了玉门关守将的建议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做做样子。因为此刻黄河正在发大水,正所谓春汛年年有,今年也不例外,此刻派兵是为险棋。原本霍光也是考虑到这点,但在收到冯姝(此刻或许该叫刘曲歌)派遣之人信息之后还是毅然决然派出了三万精兵。 于是一骑快马入了匈奴王廷,狐鹿姑单于听到和亲公主未死,仍然愿意和亲改善汉匈关系的时候心中大喜。亲自率了一万兵马来迎接公主入匈奴。于是,冯姝成了大汉公主刘曲歌,堂而皇之的进了匈奴王廷,成了狐鹿姑单于的阏氏。 这一刻,冯姝牵着狐鹿姑单于的手,往后她便不再是冯姝,而是和亲公主刘曲歌,是匈奴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单于的阏氏。她穿着大红色喜庆华服,头顶金丝凤冠,衣服尾端拖着地面,一双金丝凤凰在这大红的袍子上乘风而起,金缕触地,脚下铺的一张长长的红地毯,这毯子一铺就是好几米。 这一刻她想到了郑吉,也许他在地府徘徊着,此刻不知是否已经转世投胎,想着那月光下共舞一剑,想着那把酒言欢,心中痛并感慨着。这一刻,她在随行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久违的面孔,左贤王渥也迷。她尚不清楚那次截杀是渥也迷的意图还是单于的意图,虽然单于的使者和单于本人曾多次跟她说过以为她被西域人杀了,却没想到她竟然没死。 她只是向霍光发了一封求救信,言明和亲路上着了截杀,目前不清楚截杀者是谁,公主在玉门关等待援助。没想到霍光那么大方竟然给她派了五万精兵。然而她更没想到这五万精兵却吓坏了匈奴单于。这个匈奴单于是他原本就是假装的,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截杀之事,冯姝迷惑了。 觥筹交错、喝酒吃肉,狐鹿姑单于,一边敬着酒一边向在场的诸位引荐自己的新阏氏。只见他忽然牵起冯姝的手,走到王帐正中,一手举起左手中的酒杯,一手牵着冯姝的手举向天空。大声道:“从今以后,这便是我匈奴的安宁阏氏。”“安宁阏氏.....”士兵们,各位王各位将军们,高呼着,欢庆着。 冯姝眼看着这些人,心中百感交集。却没见到一双冷眼,不,应该说好几双冷眼正在这些人中暗暗注视着自己,就像一双双冷箭一样,有时候会让人猝不及防。 单于遵循着汉礼与她进行了拜天地,而后身边的侍女将她扶向单于王帐,狐鹿姑单于便在外面招待起来。 单于的王帐很大,能容得下好几百人,可这里却只有冯姝一人,狐鹿姑单于终于喝完了酒。冯姝还想再慢一点,再等一等,她早早坐在单于王榻上,那大红的榻上放了些冯姝不知道的东西,她也不关心。此刻,她只想着他能慢点进来,慢点,再慢点。然而,他还是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向冯姝直扑而来。这一刻,冯姝被扑倒在榻上,白皙的眼角流下一滴清泪,浅浅的,顺着脸颊滴在了榻上。 第三章、入罪 外面的酒席还没散稀稀疏疏还能听到一些人吵闹的声音,狐鹿姑单于扔了手中的酒杯,进了帐门便扑倒在新阏氏身上。 匈奴的夜色明亮却又深暗,左贤王渥也迷身着藏蓝色长袍,胸前一副精致铠甲,头上戴一顶棕色绒帽。坐在席间独自一人饮着酒,他没有跟身边的人举杯,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将军或者王过来向他敬酒,左贤王也只是稍微意思,并未起身。 一只手拾起了狐鹿姑单于刚刚丢在帐门口的酒杯,迅速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酒杯在原地。 晚上并没有星星,也不见月亮高挂,而因为四周的火把照应,单于帐周围倒是通亮的很,一群人燃起一堆火把,在火把周围围城一圈,蹦蹦跳跳起来。 左贤王的对面坐了一个人,那人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左贤王敬酒一杯,而后双手捧着杯子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左贤王举起手中酒杯也像那人微微一笑,而后一饮而尽。那人起身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回头对左贤王投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左贤王看了看他并未做声。 “阏氏,事情已经办妥了。”一位侍女来到一顶帐篷中,向帐篷中间立着的妇人道。 “左谷蠡王到了没?”只见那妇人背对着侍女,口中略带威严。 “母亲大人,孩儿到了。”立马一位身着黑色长袍,头戴浅蓝色绒帽,身形略显魁梧的男子出现在帐中,却不是方才酒席中与左贤王对饮之人是谁?只见他浓眉似剑,双目有神,略带棕黑的脸上厚唇挺鼻,见之却也是个英雄人物。 那妇人转头,神情严肃,向那侍女道:“下去吧。”而后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儿子立即会意,向跟在身后的卫士递了个眼色,那卫士会意便立即跟在侍女身后出了帐篷。随后只听到一声惨叫,然而很快便淹没在那欢呼雀跃的声浪中,并没有谁去注意它。 那妇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满是皱纹,身形倒还算爽朗,看穿着也不是一般人。 “明日一战事关生死,我儿怕否。”只见那妇人双手抓住左谷蠡王双臂,深深道。 “孩儿都准备好了。请母亲放心。”左谷蠡王眼神镇定看着母亲,而后突然跪在地上,望着母亲道:“从今以后,母亲便是孩儿的天,孩儿的地,孩儿定会保母亲周全。”那妇人伸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眼中尽是对儿子的宠爱。 “没想到,破坏和亲,汉兵压境都未能使他退下来。今日是他不义要另立他人在先,非怪我们母子狠心。和亲公主未死再来,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否则等她把和亲被劫杀之事捅给单于,给那老单于为难你我的机会,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那妇人目光望向前方,双目悠悠,忽而双手合十,昂头向上,道:“愿长生天恕罪,愿长生天怜悯。” 天渐渐亮了,冯姝一晚上没动被单于这样压着都有些麻木了。她心中不免疑惑,怎么这个单于一晚上都没动她,就这样扑在她身上怎么都没感觉到他的体温了? 冯姝想推开单于,那单于确是实在太重,冯姝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把他推开,等到推开之时却大吃一惊。只见那老单于面色惨白,嘴角流血,血色已经凝固。 冯姝小心翼翼探了下那身体,惊觉那身体早已冰凉,难道昨日一夜未动确是早已身亡了?冯姝那容不下太多阴谋的脑袋糊涂了,此时此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未弄清和亲被杀之事,单于却突然身亡。到底是她年幼无知,有脸无脑落入了别人的阴谋还是这个单于罪大恶极早就该死了? 冯姝惊恐万分,她隐隐感觉一场巨大的阴谋向自己袭来,然而事情比目前更糟糕的都有。立即,左谷蠡王便带了大队人马冲进了单于帐中,也不待冯姝说什么,便立即跑到老单于身边,哭喊道:“父汗,父汗。”冯姝呆呆的立在一旁,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来人,拿下此贱妇。”随即便有身后卫士响应拿下冯姝,冯姝还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便被人拿下了,她挣扎着想动一下却被人按得死死的,动也动不了。 “此女谋杀单于,定是汉人奸细,把她带下去关入大牢,待我与各位王商议后再做定夺。”左谷蠡王忽然起身,愤怒地看了看冯姝,转头对手下人大声道。冯姝一震面露惊恐,立即反驳道:“我没有,不是我杀的不是我。”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还是被众人挟持着拖出帐去。左谷蠡王眼角漏出一丝深深寒意,冯姝便这样被定了死罪关押了起来。 第四章、求生 狐鹿姑单于被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单于王庭,那些酒宴未离去的各路王们此刻正火速赶往单于帐子去,包括早已做好准备的左贤王和左谷蠡王,当然还有单于的颛渠阏氏。 单于的大帐篷很大,大的可以容下进来的十几位匈奴贵族,他们盘膝而坐,正等待颛渠阏氏(颛渠阏氏是单于正妻的称号,相当于皇后)将单于的情况做通报。帐篷的正中,单于案上此刻正坐着一位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头上戴一顶白色裘毛帽子,黑灰色的衣服素装裹身。老妇人神情中似有悲伤,但又显得十分淡定。在座的十几位中,有左贤王、右贤王、日逐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左将军、右将军等左右王、大将等。 “左谷蠡王,是你最早发现单于中毒身亡的?”颛渠阏氏向自己的儿子问道。 “是的母亲,一早我到单于帐中请示部族迁徙的事情,便发现父汗已经中毒身亡了。”左谷蠡王神情严肃,一身素服。 “是新阏氏所为。”颛渠阏氏又问。 “尚未查清,但巫师查探过单于身亡时间,为辰时亡故,儿询问过卫士侍女,婚宴完毕后并未有他人进过新阏氏帐篷,只有单于一人。至今日辰时,新阏氏帐篷内也只有阏氏和单于两人,并未见他人。儿和卫士等赶到的时候单于早已身亡。”左谷蠡王坦然的叙述着,仿佛这一切他都是不知情者。 “那么说,单于很可能是新阏氏所杀。”颛渠阏氏略作思忖的模样,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大家。 “事情还没查清,不好判断谋杀单于的意图,现在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首先是推选新的单于来稳住目前的局势。”左贤王坐在一旁的下座,脑子里像是思考着什么说。 “不管单于被谁所杀,目前局势未明,显然对方的目的是扰乱匈奴,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推选新单于。”左贤王渥也迷继续道。 “如果真是汉朝女人下手,那必定是汉朝奸细,如果汉朝派了奸细来刺杀单于,那必定早作准备。此时玉门关外的精兵未撤,我大匈奴不得不防。”颛渠阏氏分析着,忧心的道。“大家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选出新单于。不知大家可有合适人选?”颛渠阏氏刺探着,而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左谷蠡王眼角余光扫视了下坐在对面的右谷蠡王,又看了看上座的母亲。 “现下,当然是选单于长子为新单于,名正言顺。”左贤王忽然开口道。 “不可,先单于在位时曾多次言明,右谷蠡王年长,左谷蠡王年幼,属意其弟右谷蠡王继承单于大位。”右贤王道。 “单于并未留书承诺立右谷蠡王不是吗?既未承诺自当立单于长子。”一旁的丁灵王卫律道。 “丁灵王此言差矣,单于在时曾多次明说,便是单于之意,我等岂不尊单于之命而另立他人乎。”中心说道。 “中心说此话何意,是觉得我左谷蠡王做不了这个单于吗?”左谷蠡王面色凝重,似有一些不开心。 “右校王,你是汉人,你们汉朝皇帝立新皇帝怎么立的,请右校王告诉大家。”左谷蠡王向坐在单于帐门口的一人道。 只见那人一身粗衣粗布,眼神落寞,胡子拉渣,并未看这帐中众人,也并未参与讨论,只是淡淡一笑道:“汉朝立新帝,按祖制立嫡子长子。除非皇帝手书遗照要求改立,否则不得改立。”这个人只淡淡说了一句便又沉默下来,低着头,像要睡着似得,这个人便是李陵。李陵投降汉朝后,匈奴封其为右校王。 “按照匈奴祖制,当是以最符合匈奴利益的人最合适,我乃左谷蠡王叔,单于在位时也多把匈奴事务交于我。如果立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大家认为符合匈奴利益吗?”坐在首座的右谷蠡王坐不住了,气愤地道。左谷蠡王亦是恼怒,怒气冲冲看着右谷蠡王,道了个:“你”见左贤王说话,便未出声了。 “左谷蠡王未必不符合,左谷蠡王治理部落也有五六年了,多次与周边国家打交道,东征乌桓抢夺我匈奴冶炼兵器需要的铁、银等,这些都可以证明,他能将匈奴带到更好的未来。”左贤王看了看右谷蠡王,眼神悠悠道。 “既然现在,左右谷蠡王都有继承单于位的资格,那不如在座投票决定。属意左谷蠡王则举左手,属意右谷蠡王则举右手。”颛渠阏氏当然属意自己的儿子,但此时此刻她还要做下样子,看看底下人投票的决定。在座众人有的略作思考,有的左右讨论,不一会儿一双双手便举了起来。 颛渠阏氏看了看举左手的,发现情况不妙,除了昨日已经商量好的左贤王、左大将、卫律等人之外,其他人都举了右手。当然帐中还有两人未举手的,一个是中行说,一个是李陵。中行说虽立于单于帐中可参与匈奴国事,并辅佐单于做决定,但并没有封王,只因其是宫奴太监不符合封王的规矩,所以他的票不算。而李陵自是觉得眼前之事与自己无关,所以选谁做单于都一样,也就不举手了。 颛渠阏氏即感不妙,左谷蠡王心中一震寻思此番若败只怕右谷蠡王定要杀我,好在昨日做好准备。随即向左贤王、卫律等人递了个眼色,二人立即领会,只见卫律从胸中拿出一块羊皮,道:“这是单于之前招我之时所立遗书。单于年近花甲许多事情感觉早已力不从心,所以早立了遗嘱,命令我等保存。日后若单于仙逝,匈奴立单于出现纷争,便可拿此遗嘱示众,以正天命。” “这......定是你们篡改遗嘱,单于立了遗嘱我等怎么不知,方才推举的时候也没有拿出来。分明是见势不妙心虚所致。这份遗嘱也定是你等早就谋划好的以备今日之用。”右谷蠡王气愤的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卫律呵斥道。 卫律未理会他的呵斥,只是淡淡道:“此事我与左贤王均在场,皆可作证。”左贤王于是点头道:“确有此事。” 一时支持右谷蠡王的人开始摇摆不定,如果单于却有此书,则应当按照单于之意立新单于,只是此书真假谁又能判断,然而,左贤王和卫律亲自作证,却又让人不得不信。大家左右交头接耳的嘀咕了几句,原来举右手的开始放下右手举了左手,左贤王和卫律等人见有人举了左手便也纷纷将左手举起。几个举着右手的样子有些气愤,都朝右谷蠡王看着。 右谷蠡王看着帐中举左手的越来越多,狠狠的瞪了瞪左谷蠡王,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气。但此刻他却也没有办法。因为单于王庭毕竟不是他的属地,此刻他来王庭参加婚礼也没有带多少人马。而颛渠阏氏和左谷蠡王在王庭多年,必定有所准备。就这样单于王庭推举出了他们的新单于——壶衍鞮单于。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壶衍鞮单于刚刚即位,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查清单于被杀之事,以给匈奴一个交代。 一顶很小的帐篷,孤立的扎在一众帐篷边缘,门口三四个守卫,壶衍鞮单于一个人走到帐篷外,向守卫的人嘱咐道:“你们下去休息吧。”守卫诺了几声便一一退下。 壶衍鞮俯身进入帐中,看见一个消瘦的人影,略带微笑看着。 “匈奴看来变天了。”冯姝双手双脚被铁链锁在一边的柱子上,眼神黯淡,冷冷道。思考了整整一夜,她想了许多,以至于眼袋都长出来许多,她最大的目的是自己不能死,此刻,她一定要先活下来。 “哈哈,说吧,汉朝派你来的目的。”壶衍鞮扬天大笑了两声,道。 “汉匈和亲是之前单于和汉朝皇帝定的,能有什么目的?新单于即位自当遵守汉匈政策,此番将我扣押是要破坏汉匈关系吗?”冯姝也不看他淡然道。 “汉匈关系?本单于从来不在意跟汉朝结亲,我匈奴自古生活在马背上,与你汉朝习俗相隔千里,和亲个屁。”壶衍鞮道。 “哈哈哈....”冯姝大笑几声,道:“单于刚刚即位,难道就想跟汉朝铁骑来一场大战不成,且不说目前匈奴冻灾刚过,百废待兴,即便单于你也是立足未稳,想必匈奴还有许多人不服你吧。”冯姝斜眼瞟了他一眼,她也只是赌一把,其实她对匈奴的内政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冻灾冻死了很多草场和牛羊,这样说其实是联系到汉朝历代皇帝登基所遇到的问题,心中虽有忐忑,但还是淡淡地说出来。 壶衍鞮单于略作沉思,想着这女人说的也没错,只是他要给匈奴人一个交代,就必须要找一个拿来开刀,否则难以立威。冯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只要单于不杀我,我保证汉朝五年内不会对匈奴构成威胁,并且还会协助匈奴度过冬季灾害。今日单于若您放了我,我可书信汉朝,让汉朝支持新单于即位,以此打击那些不服您的人。有大汉朝做后盾只怕你的单于之位也会越来越稳固。” 壶衍鞮静静看着眼前坐在床榻上,双手双脚均被扣着的消瘦女子,她依然穿着新婚的衣服,此刻脸色有些昏暗,大概好几夜未眠,眼袋都出来了,可仍然难以掩饰女子精致的五官。他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考虑此女说的却也在理,随想暂时或许还不能杀她。冯姝淡淡迎着他的目光,那怀疑那狠力的目光,此刻,她能做的只能是运用脑中所有智慧去做判断,去巧言表说,去赌一把。 “本单于暂时还不想杀你。”壶衍鞮微笑着,眼中略带寒意,语气中却有一丝调戏,道。然而,他终究还是要给匈奴百姓一个交代,交代老单于是被谁杀的。但冯姝说的却也在理,此刻,他需要思考,考虑清楚该怎么办,不宜妄下决定。冯姝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了下来,她松了口气,但也只是松了口气,目送壶衍鞮离开帐篷,冯姝知道风暴还未远去...... 第五章、获救 渥也迷此刻来到单于大帐,单于的即位仪式已经过去两天了,后面便是商讨定夺老单于的葬礼了,在老单于的葬礼上,单于务必要宣布惩治凶手之事,渥也迷想着处理了这些事情,自己也该返回自己的王庭了,所以提前来向单于说一下。王庭正中央一只黑色苍狼图腾映在单于桌案之后,单于的大帐里设了六七个座位,以便议事之用。此刻壶衍鞮单于正坐在地上,单手撑在桌案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单于,渥也迷来向您辞行,等老单于入葬之后我们便赶回部落了。”渥也迷单手放在胸口,作了一个揖道。“弟弟这么快便要走了?”壶衍鞮单于忽然抬头看到渥也迷,站起来道。 “也罢,这边没什么事情了,弟弟也该返回自己属地了。”壶衍鞮单于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说却又不好说。渥也迷似是看出了他的难处,问道:“单于可是有难处需要弟弟帮忙的?” 壶衍鞮单于看看他转头又思索了一会儿,左右踱着步子,神情凝重道:“眼下政局不稳,但是明天便是老单于入藏的时间,杀了汉朝公主,会否引起汉朝举国攻打我匈奴。毕竟现在不是老单于在那会儿,本单于刚刚即位,很多人都不服气,有可能归附汉朝背叛我匈奴,尤其是右谷蠡王和日逐王等人。本单于甚是忧心啊。”壶衍鞮单于左右踱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眼神甚是忧虑。渥也迷明白他此刻的处境,如果说狐鹿姑单于时杀了和亲公主,汉朝来攻打匈奴匈奴还可以凝聚力量大打一仗,最差的办法莫过于狐鹿姑单于下台,给汉朝一个交代,真打起来,汉匈之间谁输谁赢还是未知之数。而现在,壶衍鞮单于即位,给了右谷蠡王、日逐王等具有单于即位资格的匈奴贵族一个承重打击,一山不容二主,他们心里明白单于迟早会对付他们的,如果此刻汉朝略加施压或者引诱,很有可能匈奴整个左翼右翼会归附汉朝。内政不稳,冻灾刚过,草场牛马都等着要复苏。渥也迷心中也隐隐出现了一丝忧虑。 冯姝此刻到没有之前那样被看得那么紧了,自从前天与新单于一席谈话之后,冯姝的手铐和脚镣就被下了,看守的人也少了。冯姝可以在帐篷四周随处走动,只是不能脱离王庭的范围。仔细看了看这匈奴王庭,冯姝心中不知为何忽然略过一丝忧伤,春天到了,可草场上并非绿油油一片,牛羊在此处也甚是少见,真不知匈奴人吃什么度过没有太多粮食的时候。 大概是此时此刻站在偌大的草原上,心胸开阔了些,冯姝面上一扫往日忧郁,放眼眺望四周,身后跟了两个专门负责看守她的守卫。冯姝心想,老单于葬礼即将到来,到时候新单于会不会提着自己的脑袋来祭奠老单于,给匈奴一个交代,借此稳定他的位置。他会或者不会冯姝此刻都来不及考虑了,因为明天就是葬礼了,她必须想办法逃命,虽然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办理,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性命更加重要了。想到这些冯姝的脸色开始沉重起来,她斜眼扫视周围,除了两个守卫,前面有些人在牧马,此刻能拦住她冯姝的人并不多,也许是个机会,不然明天死了之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想到此处,冯姝放手一搏,杀将开来,只是她手中宝剑早已被收缴,此刻也只是左右两掌分别将两个守卫打倒而已。两个守将迅速起身,叫喊着,不多时,就从四面八方来了许多守卫。冯姝一看不妙,瞬间向开阔之处突围而去,然而毕竟她武功不精,很快便被赶来的卫兵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当户(匈奴官职的一种)略带戏谑的向冯姝道:“汉朝公主,你跑不了了,你杀了我们单于,明天便要去给我们单于血祭了。不如今日陪我们玩乐一番,也免得浪费了这国色天香的美色。”冯姝冷哼之声,心道想得美。只见她左手一拳挥出朝那当户袭去,那当户避开她的拳右手翻倒一勾,到是把冯姝死死勾在怀中,冯姝见势不妙瞬间出腿,那当户也是练家子,立刻便避开了。 就这样被那当户勾住,冯姝左右无法开工,瞬间败下阵来。那当户却也不放开她,只是这样勾住抱着她,脸颊在她脸上左右摩擦着,一边摩擦一边色眯眯道:“香”周围的卫士一个个都乐开了花,像是瞬间便可玩弄这个美女似得。忽然,只见那当户大叫一声,冯姝一个转身立即从那人手中挣脱开来。 却原来是左贤王渥也迷驾到,渥也迷骑在马上狠狠的给了那当户一鞭子,而后一把将冯姝搂到怀中,跃马而去。周围的卫士和那被打的当户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呆呆看着,看着渥也迷一群人骑着马飞奔而去。立马便有人向单于帐中汇报此事,壶衍鞮单于一听,倒是乐了:“你们记住了,汉朝公主是私自逃出去的。本单于已派左贤王负责捉拿此人。听明白了吗?”报信的卫士一脸疑惑,单于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眼中略带寒意,道:“如果有第三种消息出来”忽然,他停顿了,重重的说了一个字:“杀”那卫士一听,眼中惶恐,立即便道:“是” 第二天单于葬礼便开始了,壶衍鞮单于敬告长生天,将老单于的尸体入土安葬,所有匈奴王廷的贵族都需要参加,当然渥也迷也在其中。葬礼上,新单于先是歌颂了老单于的功德,而后大家一起向长生天祷告,最后,单于宣布了汉朝公主逃跑命左贤王捉拿之事,在匈奴贵族一片默哀与躁动之中,葬礼结束了。渥也迷向单于及颛渠阏氏辞行之后便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骏马奔驰,也不知过了多久,渥也迷及其身后飞奔的骏马突然停了下来,却原来是前方有一户人家,但看那帐篷却像是新支撑起来的,白白的非常显眼,一点灰尘也不粘,帐篷外面大概百余人重装铠甲腰挎弯刀。那百余人见渥也迷过来,为首的一位将军模样的,左手放在胸前作揖道:“左贤王,安”渥也迷看了看那人,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准备启程。”随后走进帐中,冯姝抬眼望着渥也迷,渥也迷低头也正看着她,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似乎若有所思,大概注视了一分钟左右时间。渥也迷忽然向身后卫士道:“带上她,回王庭。” 冯姝原本还想逃跑,但此人派了重点守卫,对她也没有说要杀的意思,她暂时弄不清楚他的意图,所以只能静观其变,所以她一直在看着他。渥也迷心中也在思忖,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明明亲手杀了和亲公主。她是谁的疑问在自己脑海中一直无法散去,他必要弄个清楚。 第六章、共枕 辽阔的草原,万马奔腾,犹如一阵阵龙卷风吹过,一堆堆白色帐篷错落有致的排列在草原中间,山坡上万马跑过,扬起一阵阵灰尘洒落在洁白的帐篷上,帐篷立即染上了颜色,只需一会儿的功夫,灰色的帐篷便多出了一排。三五个牧民身着长袍,骑在马背上,手中扬着长鞭纵横挥斥。 冯姝被几个强壮的卫兵押到左贤王王帐中,左贤王渥也迷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此刻,王帐中就剩下左贤王渥也迷和冯姝两个人。冯姝看了看左贤王王帐,正中是左贤王的座位,座位后边有一只形状似狼又似龙的图腾印在帐篷上。案下左右设了一张桌案,想必是议事所用。往右看是左贤王的卧室,一张狼皮挂在床边上,床上整齐的铺着颜色不怎么鲜艳的锦被。 “你到底是谁?”冯姝还没看完这帐篷内的陈设,就听身后渥也迷低迷的声音暗暗地问道。冯姝转身,此人深邃的眼眸正充满寒意的看着自己。“我当然是和亲公主刘曲歌。”冯姝其实心里有点发虚,但此刻她还是镇定的道。 “你不是,刘曲歌早就被我杀了,我亲眼看着她被乱箭射死。”渥也迷眼底的寒意更深了。 “那左贤王以为我是谁,左贤王去汉朝接过亲自然也见过刘曲歌,难道她长什么样您不知道吗?”冯姝依然镇静道。 其实此刻她心中也是担忧,但还是想赌一把。这么一说,渥也迷倒是迷惑了,冯姝见他眼神中似乎是有些疑惑,便立即试探道:“左贤王亲眼看着我死的,那么,尸体呢?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冯姝这样看着渥也迷试探的问着,渥也迷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突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渥也迷眼神阴冷,慢慢靠近冯姝,冯姝却也不后退,在两人近的几乎身体靠近身体的时候,渥也迷突然伸手向冯姝胸口袭来。冯姝大惊,抬手去拦,却被渥也迷右手捉住,冯姝顺势向后退去,渥也迷却突然伸出左手抓住冯姝胸前衣领用力扯向自己。冯姝瞬间一个翻身,背对着渥也迷,渥也迷也就顺势左手出力,猛地一把将衣服扯破。 “呲。。”的一声,一大块布料被扯了下来,冯姝白皙的美背映在渥也迷眼前,渥也迷看了看,眼中疑惑稍减,原来在那背上并未看到中箭的痕迹。只是一些伤痕,像是刀剑或者树枝刮伤的。 “我是汉朝和亲公主,也是你们匈奴狐鹿姑单于的阏氏,你敢对我如此无礼?”冯姝怒道。 “哼哼,你不知道匈奴的妻子和你们汉朝不一样吗。都是共享的,老单于死了年轻的阏氏就要嫁给新单于,可惜新单于不要你,那只好给本王了。”渥也迷冷哼了几声,略带调戏道。冯姝自然是知道这匈奴的风俗习惯的,也知道去乌孙和亲的刘曲歌的姑姑解忧公主也是嫁过两代昆弥的。此刻,渥也迷这么一说,冯姝盘算着,今日怕是逃不出左贤王王庭,也打不过他,想要活命报仇只怕此刻也只能听此人的。想着想着与渥也迷揪打在一起的双手便放了下来。 渥也迷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此人,此刻她突然安分了起来。外面大概是起了点风,风从帐门外吹了进来,被撕烂的衣服一边粘合在冯姝身上未被撕破的衣服上,一边被拖在地上,风一吹,便扬了起来,冯姝忽然觉得身体有点发冷。渥也迷想起了初到未央宫见到的那个绝色佳人,那个在祁连雪山下叩拜的,跪地叩拜的少女,再看看今日自己手中的女子,岂不越来越像。美色在前,他又怎能幸免,想着左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人,不如将她留在身边也好观察此人到底想干什么,待汉朝来使的时候带她去王庭接见便是。只见渥也迷双手忽然抱起冯姝,朝床榻走去。 冯姝略惊,挣扎了几下,渥也迷双手按着她,动惮不得,躺在床上,渥也迷重重压力下来,身上的衣物,几番撕扯,便被渥也迷褪去了。冯姝的心冰凉了,像是那遥远漠北的贝加尔湖,冷的让人刺骨。他的气息顺着她的脖颈轻轻滑下,落到她身上的每一处,每一寸。他猛烈而有节奏的的律动着,心头微微一紧,一股刺骨的疼痛向全身袭来,冯姝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便再也不动弹了。眼睛渐渐闭了起来,一滴清泪留下,冯姝脑海中模糊的想起了一个人影,那月下教她练剑的翩翩公子。月光旖旎,她想他们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静静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左贤王,冯姝眼角寒意立起,渐渐她起了杀心,只是这左贤王极其聪明,把自己身上的武器全都收走了,此刻想要杀他确实有点困难。冯姝起身,扯起自己的枕头一边思考一边向渥也迷压去,此刻冯姝还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是杀了他之后自己还能否活命,能截杀和亲公主,凶手断然不会是他一个人,必是里应外合,那么其他人该如何寻他们报仇?想着自己大仇未报此刻断不能死,手中的枕头便慢慢撤了下来。她必须待在他身边,这样才好查找线索,将仇人一网打尽,想到此处,冯姝便慢慢躺了下来。 冯姝刚躺下不久,渥也迷突然睁开双眼,转头看了看一侧的女子,微微一笑。此刻,郑吉在左贤王王庭一夜未眠,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冯姝,想到了和亲公主,也想到了自己的前途跟家人。他和霍云都知道当年李陵被俘,汉武帝刘彻是如何处置李氏一族的。又想着跟冯姝天人永隔,心中难受久久未能入眠。 第二天,冯姝起床后,渥也迷倒也对她不错,专门为其挑选了一位侍女,侍女倒也乖巧,总是阏氏前阏氏后的(匈奴男人的妻子统称为阏氏,匈奴单于的正妻称为颛渠阏氏,也有称为大阏氏的)。但冯姝心里明白,这个人大概是用来监视她的。 第七章、使计 第二天一早,左贤王王庭飞奔而来一冀快马,快马到达左贤王王帐之前,马上之人便立即翻身下马,跑到左贤王帐中,气喘吁吁道:“禀告左贤王,单于快马传信。”左贤王本来是坐在案边看着手中的竹简的,这还是他从汉朝和亲队伍中截获的竹简,见那人急冲冲进来也没有侍卫阻拦,想来应该是单于派来的专使,专使信札都用朱红色圆筒装着筒上刻有匈奴王庭的图腾,那是一头长了翅膀的狼,信使背在背上。因此即便门口有守卫,却也是不敢阻拦的。“拿过来。”左贤王丢下手中竹简,伸手出去,那信使便立即将朱红圆筒递上,左贤王打开圆筒,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羊皮,羊皮上写了几个字:“截杀右谷蠡王。” “此时单于的人马是否在追击右谷蠡王?”渥也迷向那来使问道。“禀告左贤王,是的。单于之意是在后面追杀,左贤王在前面拦截。奴才抄了最近的小道,绕开了右谷蠡王的人马,率先赶到左贤王王庭向左贤王说明。”那来使道。 右谷蠡王封地在西,他从单于王庭到封地,中间必会通过左贤王王庭。老单于葬礼之后渥也迷是最早离开单于王庭的,右谷蠡王随后离开。看来是单于对他不放心啊。渥也迷这样想着,自己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一切都被躲在帐外的冯姝听得一清二楚,冯姝寻思也许她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来从中牟利。跟在她身后的侍女看着冯姝,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便问了一句:“阏氏,怎么啦?”冯姝冷冷道:“没事。” 左贤王盘腿坐在蒲团上,想了想,向帐外吩咐道:“来人,命左将军过来。”立即便有守卫领命,不多一会儿,渥也迷帐内便多了一个人,络腮胡须,粗布粗衣的,人高马大看起来倒还精神:“左贤王,有何吩咐?”“也坤,你立即派人去探一探右谷蠡王现在离我王庭有多远。探明情况立即汇报。”渥也迷对也坤吩咐了这几句,也坤答应一声便出了帐外。 “左贤王是想打?”冯姝从帐外走进来,向渥也迷道。“你在帐外都听到了?”渥也迷抬头看了看她,略带傲慢的问。“是的”冯姝忽然意味深长道:“左贤王有没有想过,单于为何不在自己王庭将右谷蠡王杀了,而是等到了左贤王王庭才动手,而且是命令左贤王您动手?”渥也迷拿着手中的书简,颠了颠,问:“那依阏氏的意思呢?” “杀了右谷蠡王对单于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如果是在单于王庭杀人,那单于便难辞其咎了,那肯定就是他杀的。怎么也跟他有关系。如果是别处,那单于杀了人完全可以不认账。”冯姝穿一身白色的袍子,发饰已经按照匈奴妇女的习惯梳了起来,头上戴一顶银白色的狐裘帽子。渥也迷仔细看了看她,虽然不明白她的意图,但此刻她说的却也有一定道理,虽然这样想着,渥也迷还是笑了笑道:“单于与我生死相交,不可挑拨。单于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是左贤王杀了右谷蠡王,那左贤王以何种名义来杀人,何况还是在匈奴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即便单于给了您信,日后若有匈奴族人问起,单于是否会承认?”冯姝在渥也迷跟前踱着步子,幽幽道。 渥也迷不出声了,眼睛和眉毛似乎凑到了一起,脸色极为难看。“如果你杀不了右谷蠡王,待右谷蠡王逃回封地,找单于算账之时,左贤王您的军队是否应该首当其冲,而不是单于的亲兵。因为从距离上来说左贤王和右谷蠡王封地是靠在一起的。”冯姝见渥也迷脸色昏暗,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继续道。 “作为左贤王的阏氏,自然应当为左贤王着想。杀了右谷蠡王对您来说并没有好处,反而有可能会因此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当匈奴各位亲王贵族问起之时,撤除这颗垫脚石便可。”冯姝试探着看看渥也迷的脸色,道。 “住口。”渥也迷忽然大怒道。此刻他想起了匈奴老单于之死,新单于虽然十分信任他这个弟弟,认他这个表弟为亲弟弟,然而一个能杀害自己父亲的人,为了单于之位,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呢?想到这里渥也迷心底翻了一阵涟漪,壶衍鞮单于所有事情都有他参与,并帮助壶衍鞮单于即位,单于跟渥也迷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他的兄弟是怎么样的人,他该心里有个把握。渥也迷不相信壶衍鞮会如眼前这个女子所说,然而,其所言却也不可不防。 “您完全可以把那送信之人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单于若是问起为何会放走右谷蠡王,便说未曾收到来信,这样左贤王便可完全置身事外了。”冯姝走到渥也迷身边,蹲下身来,道。渥也迷没有看她,眼中似有怒气,却没有朝她发泄,只是快步撩起帐门走到帐外。 左贤王渥也迷站在一处高坡上,肩上披一件棕色斗篷,像是在朝远处观望着什么。“禀左贤王,右谷蠡王人马,正在离王庭三百里处向王庭行来,差不多约三个时辰便会过了王庭。”也坤禀告道。“他们多少人马?”渥也迷仍在观望远方,似乎并未看到身后的也坤。“探子回报,约三百人左右。”也坤道。“左贤王,是否现在集结军队,王庭两个时辰内可集结约万人左右?”也坤寻思,现在集结一万人截杀右谷蠡王的三百多人倒也还有胜算,时间过了怕是不好追赶了。渥也迷寻思片刻,忽然转身在也坤耳边低语了两句,只见也坤面带惊异之色,但转瞬便答应着退下了。也不知渥也迷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第八章、调拔 大约三个时辰过去了,也坤正骑着马指挥着手下的人陆陆续续排成队列,看那阵势,约莫有一万多人。“众将听令”也坤指挥着前排的几个骑着马还没找到队列的卫兵嚷道。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一万人的队伍终于整装待发了。渥也迷骑着马来到这一万多人中间,看了看领头的几位将军,而后转头向也坤点头示意。也坤领命,大声朝手底下人道:“出发”这一队伍便陆陆续续跟着也坤跑起来了。 也坤领着一众人马也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座山坡上,山坡上树木林立野花遍地,绿油油的草地也成片成片的长起来了。“禀将军,搜寻几千里未发现右谷蠡王踪迹。”一卫士跑到也坤面前翻身下马道。“嗯,继续追击。”也坤道。待那卫士退下,也坤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一边正在采集野花的渥也迷身边。这渥也迷也不知怎么的,倒是来了兴致,不急着追赶右谷蠡王,而是看到春天到了路边的野花长的格外鲜美,便起了爱花之心,也坤来到身边时,渥也迷手里已经陆陆续续采了一把鲜艳的野花了。“左贤王,现在领骑兵追击还有可能截杀,等右谷蠡王过了我们的属地,便没机会了。到时候单于怪罪下来.。”也坤看着一边悠闲地渥也迷,眼中略带忧虑。 “无妨,你等继续作出拼命追击之状。”渥也迷采完一把花,站起身来,用手中的一枝花将整把捆绑起来。而后朝也坤笑了笑道:“只要我们作出努力追击之势,即便没能截杀,到时候我只需说错过了时间,右谷蠡王行进太快,我等没来得及只能努力追击了。单于也不会说什么的?”也坤面露忧虑,但既然左贤王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便站在一旁不出声了。 渥也迷将手中鲜花捆绑好握在左手中,右手朝也坤伸出,也坤会意,从自己的马上取出水袋,打开盖子,递给渥也迷,渥也迷右手接过喝了几口。“属下一事不明,截杀和亲队伍您可是亲自出手,为何这次?”也坤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 渥也迷喝了水,将水袋递给也坤,看了看他,道:“不一样,汉人是汉人,我虽然同意和亲解决匈奴困境,但匈奴人什么时候要向汉人低头了。长安一去,那些汉将们实在可气,跟本王讨价还价,悭吝无比。”渥也迷向前看了看,走了两步,也坤也跟着走了几步。“汉匈之间,我们匈奴人只要达到自己的利益便可,其他的何必在乎。和亲谈成,通商开放,一千旦粮食到手,其他的那都可以调整。”走着走着,渥也迷忽然转头对也坤道:“中行说也是如此说的,政策都是可以调整的嘛?何况,王兄和颛渠阏氏害怕单于禅位给右谷蠡王,急需借此事逼老单于退位。我跟王兄从小一起长大,怎么能不帮他。”忽然渥也迷的眼中一丝冷寒微露,像是拔出利剑瞬间露出的光芒一样,转瞬即逝。“我的父亲,当年也很有可能是老单于杀的。寻求和亲是顾全大局,解决匈奴困境,破坏和亲,是为了逼老单于退位。没想到这狐鹿姑单于倒真是不简单,军权在握就是不退。”也坤心中一震,道:“那..” 渥也迷像是看穿了什么,眼角一抹邪笑:“既然他不退,他的亲儿子和阏氏也想杀他,那我何不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坤是自己的心腹悍将,渥也迷在他们面前倒也没什么隐瞒的。“那现在为何不助新单于截杀右谷蠡王呢?”也坤疑惑的问。 “右谷蠡王怎么说也是本王叔父,跟本王并无冤仇,本王今日卖他个人情,他日想必他也会领本王这个人情的。”渥也迷眼眸越来越深邃,像是看不清底的深潭。 “报”忽然一冀快马来报,渥也迷上了马,只听那人下马跪道:“单于已到左贤王王庭,询问左贤王截杀右谷蠡王情况。” “你等随我回王庭,右谷蠡王行军太快,追不上了。”渥也迷翻身上马轻轻挥了挥马鞭,绝尘而去,身后跟了一群骑兵守卫,包括也坤。 壶衍鞮单于此刻正心急如焚的在左贤王王帐内踱步,听见外面马匹奔腾的声音,转头朝王帐外望去,却见渥也迷正骑马翻身而下,迅速向王帐跑来。 “怎么样,弟弟,杀了他吗?”壶衍鞮双手抓住渥也迷的双臂急问。 渥也迷停顿了一会儿,下跪道:“弟弟无能,错过了时间,与右谷蠡王檫肩而过。” “怎么回事,本单于不是早派人抄小道过来通知与你,怎么会错过了?”壶衍鞮单于微怒,道。“弟弟无能,请单于责罚,弟弟收到单于来信便整理队伍,岂料我等整队完毕追出之时,右谷蠡王已经过了我的王庭。弟弟没法,只得派兵一路追击,弟弟派出的一路人马,现在都还没回来。”渥也迷仍是单膝下跪,道。 “罢了罢了,此刻杀不了他,只能等下次了。你起来吧。”壶衍鞮单于仰天长叹,道。 壶衍鞮单于带着一队人马未能截杀右谷蠡王,只能命令左贤王继续追击了,毕竟现在右谷蠡王还没出左贤王属地,左贤王领命,于是继续做做样子去拼命追击右谷蠡王了。刚离开王帐,骑着马跑了几步,渥也迷看到新阏氏的帐内出来一位侍女,正是前几****派去给新阏氏的,便向那侍女喊道:“宝儿,来,把这束鲜花放在阏氏帐内本王今晚过来。”叫那宝儿过来之时,渥也迷顺手解下束于马鞍上的鲜花。宝儿应了一声,快步跑到渥也迷面前,欢欢喜喜接下渥也迷手中鲜花。手底下的人看到这一幕倒也不奇怪,他们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左贤王是位特立独行之人。一个敢破坏和亲,敢娶单于阏氏,赶放走右谷蠡王的人,又怎么不特立独行呢? 宝儿欢喜的拿着手中的野花来到冯姝帐中,冯姝原本想渥也迷出门,自己也许可以在这干点什么,奈何这宝儿始终像是粘人草一样粘着冯姝,寸步不离,冯姝倒也不好做什么。见宝儿欢欢喜喜将一束鲜花放在帐内中间的陶罐之中,冯姝问道:“左贤王出去了?”“是的阏氏。”宝儿道。“听说单于来了。”冯姝又问道。“是的”宝儿道。 “单于到了,身为左贤王阏氏怎么也该拜见一下,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我们去王帐看看去。”冯姝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宝儿道。那宝儿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便跟着冯姝一起去了左贤王王帐。 “左贤王阏氏曲歌,拜见单于。”冯姝来到王帐,见壶衍鞮正背着手站在王帐之中似乎在思考什么。壶衍鞮听到身后有人,立即转身,便看到了冯姝,略有惊诧,然而壶衍鞮的脸色并不好看,心想:“这姑娘是不是傻,自动送到我跟前,我是抓她回去还是不抓她?”忽然,像是忽略了什么,壶衍鞮问:“你刚才说什么?左贤王阏氏?”冯姝看了看他,微微点头,壶衍鞮本来难看的脸色,此刻却分不出难看还是不难看了,他忽然仰天笑了:“渥也迷啊渥也迷,到底是好色之心不改啊,罢了,反正此女现在留在你身边也好。” 冯姝见他发笑,冷笑一声,道:“听说单于此来是来截杀右谷蠡王的?” 壶衍鞮一愣,眼带怒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左贤王王帐点兵,动静这么大,妾又怎能不知呢?”冯姝道。 壶衍鞮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冯姝忽然向身后的宝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来伺候单于。”宝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壶衍鞮单于,寻思单于在此,阏氏有吩咐她也不好不从命,便退下去了。 “单于请坐,左贤王不在,妾为您上茶。”说吧,冯姝便走到左贤王桌案上,拿了一个杯子,一手提起旁边的马奶茶倒了一杯,递给壶衍鞮。壶衍鞮看了看她,接了过来。 “听说单于的信使三四个时辰之前便到了王帐,左贤王考虑了许久未见动身。”冯姝双手奉上奶茶,试探性的向壶衍鞮道。见壶衍鞮没做声,便再试探性道:“大概过了三个时辰,左贤王才终于下了决心,命令手下整理队伍,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王庭的兵力平时太松散,整队都花了个把时辰。您说这样,右谷蠡王能不跑吗?”壶衍鞮单于接过奶茶并未一饮而尽,只是狠狠地向冯姝道:“挑拨我兄弟关系,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妾不敢,只是一时失言,单于既然能放了我,想必此刻也不会杀我的。”冯姝微微躬身做了个礼,微微笑道。“下去”壶衍鞮眼中露出烦怒之色,向冯姝叱道。冯姝微微躬身向帐外退去。壶衍鞮当然不会听冯姝所言,但是冯姝所说他却放在了心上。于是命人向王庭众人打听一番,起初也是没人敢说什么,后来知道是单于要问,便也实话实说了。壶衍鞮单于待来人回报之后,还没等左贤王回来,便怒气冲冲带着人马离开了王庭。冯姝眼望着壶衍鞮等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略带邪恶,身后的宝儿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当是单于有事要回去了。 第九章、质问 春天,北方的晚上似乎来得比较快,左贤王渥也迷在天朦胧黑的时候带着一队人马回到王庭,马蹄驰骋而过,呼啸之间卷起一阵阵粉尘风浪,待来到王帐,渥也迷方知壶衍鞮单于已经气愤离去,却不知是为何原因,待派人去打听方知单于询问过什么。渥也迷瞬间心中一寒,连问王帐守卫单于今日都见过那些人,守卫一一回答。单于来到左贤王王庭虽然时间短暂,但到底还是召集了左右将领、当户等一干重臣前来问话,了解下左贤王属地基本情况,这都是例行之事,侍卫这样说着,渥也迷倒也不觉得奇怪,然而唯一觉得奇怪的便是,阏氏为什么会主动来拜见单于,渥也迷感到这其中必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遂朝着阏氏的帐中急冲冲走去。 一进门,便见渥也迷脸带怒色,直直朝着坐在床榻之上也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冯姝走来。冯姝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渥也迷一把抓住她胸前衣襟,怒问:“是不是你搞的鬼?说”冯姝似乎心里早有准备,但脸上仍然佯装无辜,问:“什么?” “还在装,单于为什么会怒气冲冲不告而别?”渥也迷怒道。 “妾不知。”冯姝淡淡道。 “你说你不知道,你今天去找壶衍鞮单于做什么了,你跟他说了什么?”渥也迷斜着眼,神情中有种看不出的狠力,他仍然扯着她的衣领,怒道。 “妾得知单于来了,身为左贤王阏氏,哪有单于来了避而不见的道理,这样岂不是很没有礼貌。”冯姝眼神镇定,淡淡道。 渥也迷冷笑了下,揪着冯姝的手突然放松下来,淡淡问:“你就不怕见面之后他杀了你?” “单于如果想杀我就不会让您带我来这了。”冯姝神情镇静,看着渥也迷道。 “所以你心里有了底,就去单于那告我的状,挑拨我们兄弟关系?好以此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阴谋?”渥也迷此刻倒也不着急不愤怒了,只是冷眼看着冯姝,淡淡的道。 “王这是说的什么话,妾只是见了单于很短一会儿,单于也没跟妾多说什么,妾只是一介女流,哪里有什么阴谋,妾又怎么会是您和单于的对手?”冯姝静静的看着渥也迷,淡淡道。 “你不是刘曲歌,却冒充刘曲歌来和亲,身陷险境还能如此镇静自若,汉朝还给你派了五万精兵,没有阴谋?”渥也迷斜眼看着冯姝,眼神中怀疑与猜测均有,冷冷道。 “家国大事并非妾一介女流所能左右的。”冯姝避开了渥也迷的眼神,淡淡道。渥也迷静静看着冯姝,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个地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也许是色眯眯也许是怀疑。只见他忽然一把将冯姝拉到怀中,伸手便抱了起来,压倒了床上。 冯姝又一次被无情的虐待了,她没有反抗,因为,没有什么意义。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况且她还不想死也不能死。所以一切只能默默忍受了。 初春的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冯姝在早晨第一缕阳光射入之时便起了床,渥也迷还在一旁呼呼大睡。只见冯姝一个人悄悄走到一片丛林深处,随手从身旁的树梢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吹了起来。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落在冯姝静静的脸庞,白净的脸上更显得耀眼了。她依旧穿着匈奴的服饰,长长的辫子梳到了胸前,大红色的袍子拖在地上,白色的帽子戴在头上,掉了两颗吊坠下来。冯姝吹响树叶,声音何其婉转,竟引来了好几只白色鸽子停留在身边。冯姝握住其中一只,从胸前拿出一块方巾,将中指放在口中咬出血来。随即在方巾上用手指写了几个汉字。然后将方巾叠好系在一只鸽子脚底,双手向上捧飞白鸽。却不知她在那方巾上写了什么,这鸽子又飞向何方。 白色的鸽子突然停落在祁连山崖底的一间草屋前,一位推着轮椅的男子看了看鸽子脚底的方巾,又将它放了回去,让鸽子重新飞走了。 大司马府邸。 一只白鸽落在霍光书桌前的窗台上,霍光心中略喜,将白鸽脚底方巾取出,见上面赫然写了几个血字。心中略有震惊,眼珠左右转了两下,便赶紧出了卧室门口,来到议事大厅向下人吩咐道:“去请郎中令过来。” 第十章、王惊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当一缕刺眼的阳光射入渥也迷眼中之时,他揉了揉双眼,见阏氏正在一旁打洗脸水,侍女宝儿正端着热乎乎的马奶酒和奶糕走进这宽阔的帐篷,渥也迷起身,冯姝帮他打好洗脸水,便服侍其穿起衣物。随后,两人一起在冯姝的帐篷用早膳,宝儿则站在一旁等待差遣。 吃完早饭,渥也迷命自己唯一的阏氏将自己所知的汉朝书籍誊抄一遍放在匈奴,冯姝应允,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用,但想到临走之前霍光和上官桀对刘曲歌所说之事,什么文化传播什么的。虽然当时冯姝并未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这会儿想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渥也迷安排好冯姝便将宝儿叫到自己的王帐之中,询问了一些阏氏平时起居事宜。除此,当然还问了一些别的事情。 “这些天,阏氏有没有什么动向或者奇怪的举动?”渥也迷一边拿起桌案上的竹简在看,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盘问着宝儿。 “并未见什么异常,只是有时候阏氏似乎有意防着宝儿。”宝儿道。 “没有让她去那群汉人奴隶所在地吧?”渥也迷问。 “当然没有,阏氏的活动范围只有王帐附近,其他地方宝儿都是不让阏氏去的。”宝儿道。 “好,你下去吧,好好服侍阏氏。”渥也迷似乎依然漫不经心的,而他说的好好服侍也许包含了两重意思。 大概晌午十分,太阳开始有些刺眼,天气也开始慢慢热了起来。渥也迷命人找了些温竹(生长在北方的竹子)削好成一节一节的送到了冯姝帐篷中,起初侍卫送过来的时候冯姝还感到诧异,后来想想,也就微微一笑了之了。待送竹子的侍卫退去之后,渥也迷大概是办完了事情,闲步来到冯姝帐篷中,只见他踱着轻轻的步伐,慢慢走到冯姝身后,冯姝像是没发现似得,继续誊录在羊皮纸上,然而毕竟羊皮纸有限,很快数十张羊皮纸就已经只剩最后一张了。羊皮纸在匈奴一般是只有贵族才能享用的,而且数量极其有限。冯姝用一根很长的羽毛沾着墨水填写,渥也迷站在她身后一会儿从袖中抽出一支棕色毛笔来,轻轻放到了桌上。冯姝看了那毛笔一眼,眼中略显诧异,因为匈奴是不生产毛笔的,冯姝寻思着这只毛笔是从何处而来? “前段时间,托人从边关买来的。”虽然并未看到冯姝眼中的表情,渥也迷却似乎猜到了,自顾自回答道。冯姝并未理睬他,只是拿起那毛笔沾了沾墨水,继续写着。渥也迷也不说话了,走到桌案一旁,坐在地上,从腰间取出一把精致短刀抽出刀鞘,捡起地上的竹子便削了起来。他削的及其起劲,似乎怕放慢了速度影响了什么似的。冯姝转头看了看他,他那专注的神情,那起劲的样子,倒是显得有些可爱,只是这活计原本应该是下人干的,冯姝不甚理解,他为什么干得那么起劲。 也不知削了多少竹子了,帐篷外突然来了一个侍卫,只见那侍卫站在门口向帐内的渥也迷道:“禀左贤王,右谷蠡王从西边派来了信使。”渥也迷一惊,停歇手中活计,将短刀用衣服擦了擦回到刀鞘中插到腰际上,问:“何事?”便站了起来,朝外走去。冯姝的眼角此刻漏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闻侄有助,又因私放亲叔而被壶衍鞮猜忌,为保性命也为侄之性命忧,特诚邀侄赴汉。月末会盟,望侄知叔诚意,勿丢性命。”渥也迷手握信使送来的羊皮卷,眼神中尽是惊异,脸色显得极为难看。他不知道右谷蠡王为何会突然给自己发来这封信函,也不知右谷蠡王哪里来的自信会认为自己会同意。“右谷蠡王为何会给本王发此信函?”渥也迷问来使。 “属下不知,只是知道前段时间汉朝使臣前来属地与右谷蠡王私谈。”信使道。 “什么?”渥也迷更是惊异,这是渥也迷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左右寻思,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汉朝使臣不是也来过左贤王王庭吗?”那信使似乎也有些吃惊,道。 “胡说八道,本王怎会与那汉使会面?”渥也迷怒道。 “这....听说汉使还拿出了证据,是从左贤王王庭出来的。”来使似乎不信,道。 “什么?怎么可能。”渥也迷大惊失色,问道:“什么证据?” “属下不知,属下也是听说的。”来使道。渥也迷一下大怒,冲到来使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怒问:“你怎会不知?”那来使似乎被他吓住,直求饶道:“属下确实不知,确实不知。”渥也迷想了想,再看那来使表情。“也是,如此要事也不是一个信使该知道的。”渥也迷想着想着眼中怒气渐渐消去,放下那来使,转头深思了起来。他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那证据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是阴谋还是什么?如果是假的,那又是谁来主使这一切的。 第十一章、万兵 午时,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虽未密封的帐篷,此刻却有让人置身蒸炉之感。正是春夏交际之时,北方匈奴的夏日似乎来的比南方快些,还没到正式入夏的时令便已炎热的让人渗出汗来,豆大的汗珠如泪水一般顺着渥也迷额头流了下来,渥也迷脸色不佳似有焦躁,不知是不是这炎热天气所致。渥也迷抬首走了几步来到帐门外,仰头望了望远方。“报。”不只是哪来的信使一声长吼,划破了这闷热的天气,直逼渥也迷耳中。渥也迷闷恩一声,只见那来使满脸似汗,眼神焦虑中带着恐惧之色,道:“右大将率三万精兵,已达我王庭不足三百里处。” 渥也迷大惊,眼神中透露着焦虑和不安,似乎怕被看穿似得瞬间又掩饰下去,顿了顿道:“可有看清,确定三万精兵,确定是右大将?” 注:《史记·匈奴列传》谓匈奴“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自如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汉书·匈奴传》同。两书所列封号,至大当户仅十长,连骨都侯亦仅十二人。《后汉书·南匈奴列传》于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下,多出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六人,亦不足二十四长之数。 “禀左贤王,属下探查清楚,确定右大将,率兵三万,至东而来。”那卫士未作片刻思考,顺口溜似得道。 渥也迷眼中惊异之色渐渐加重,然而身为左贤王却不可表露在下人面前,遂收敛了几分惊惧,转而出现了些许疑惑。我与右大将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为何率兵来我王庭,如此多的人马是要攻打我吗?他哪里来的狗胆?渥也迷越想越是不明就里,实在想不通右大将要攻打他的图谋,只好一边思考,一边叫人将王庭左右将军当户等都叫了过来,共商大事,又吩咐探查之人继续查探右大将所率兵马意图。 “是不是前几日右谷蠡王之事单于有所忌惮,遂派了右大将过来?”也坤脸色极其难看,一边思索一边望着坐于王帐正中桌案边正在皱眉深思的左贤王。渥也迷听他一说,似是想起什么,抬首望了望也坤,而后低头,疑惑的道:“即便如此,我渥也迷也没犯什么大错,单于也没有要杀我的理由,何来派如此重兵逼近王庭?” “许是右大将有什么事需要过路我王庭,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并不是针对我们呢?”一边身形稍显瘦小的一位将军道。 “糊涂,如此多的兵马,右大将想要经过左贤王王庭岂能不来打个招呼。”也坤斜眼别了那人一眼,呵斥道。那人见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也就悻悻然不说什么了。 渥也迷没有看王帐中众人,几位将领平时见不着人影,这会儿听说王庭出事,左贤王召见也都身着铠甲,疾步来到王帐,帐中一时热闹起来。却也不是那种喜庆的热闹,而是大战在即的紧迫与不安胶着着各自相互讨论的热闹。 渥也迷实在想不通这批兵马从何处来,又有何目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凡事必先做好最坏打算。犹如深潭的眸子中,忽然似闪现出一个亮点,渥也迷朝也坤冷静地道:“立即召集人马,准备迎战。另,通知属地其他将领,立即收拢人马向王庭集中,以备不时之患。”渥也迷和也坤都深知,除了王庭可以立即召集万余人马,其他的兵将都不在王庭,而在离王庭甚远的其他属地,想要聚拢几万精兵,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眼前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立即召集王庭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派人去右大将处询问,到底何因聚兵我处,是想找死吗?”渥也迷狠狠道。他没有看也坤,只是定定地低着头凝视地面像是在看地上一根细小的针一样没有挪开眼睛,眼眸中犹如往常的深邃,其中还带了些疑惑。也坤深深看了渥也迷一眼,便吩咐下去了。自己也走出王帐准备去布置,还未彻底离开之际,却见一匹快马奔来。那马上之人背着筒子,他自是见过的,那是单于信使特有的筒子,那里面一定装着单于的来信。想看看究竟,也坤决定停留片刻再走。只见那人来的王帐门前翻身下马。守卫的人见那带有图腾的筒子也不敢阻拦,信使来到王帐,单膝下跪道:“禀告左贤王,单于有命,令所有各路王各路将领于月末齐聚龙城会盟,共商大事。”说罢,那信使放下身上背的筒子,伸出双手恭顺的向渥也迷递过来。身边的将领将筒子接过来,拔开筒盖从里面抽出一张羊皮纸,看了看纸上所写内容,满脸疑惑,向渥也迷递了过去。 渥也迷接过那略带油腻的羊皮纸(古代匈奴是没有纸的都是布帛或者动物皮代替书写),实际它不是纸而确确实实是一张羊皮,字迹是用刀刻在羊皮上的匈奴文,渥也迷仔细瞧了瞧,眼神迷离,猜不出那信上的内容。龙城(匈奴祭扫天地祖先的地方)会盟是匈奴新单于即位每隔几年都会进行的,壶衍鞮单于刚刚即位发起会盟也是应该,只是为何会选在此时此刻?他更是弄不清右大将的到来跟单于是否有关,自己该去还是该不去? 天气逐渐转凉,时间已是未时。 注:时辰,古代人把一天划分为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相等于现在的两小时。相传是根据十二生肖中的动物的出没时间来命名各个时辰。子(zi)、丑(chou)、寅(yin)、卯(mǎo)、辰()、巳(si)、午(wu)、未(wèi)、申(shēn)、酉(you)、戌(xu)、亥(hài)。 时间便这么在激烈的讨论中慢慢流逝,从午时到未时,王帐中的人没有用午膳也没有想要离开散会的意向。冯姝静静站在自己帐篷外,眼神中略带一丝邪恶,注视着对面王帐中的一举一动,就连宝儿唤她用膳的声音都未曾听到。 第十二章、传信 春日的天气还不是太热,至少北方的这个时候还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当几缕细碎的光线打落进帐篷的时候,一只白鸽悄悄落在了帐篷顶端。咯咯咯几声婉转,惊醒了榻上浅眠之人。 冯姝兀的睁开双眼,她睡眠一直很浅,稍微细小的声音便能入耳打断已经入睡的夜晚。好在渥也迷这几日似乎有了新欢,都没在她帐中过夜,宝儿这一大清早也还没过来。 冯姝扯起身边一缕细稠快速披在身上,几个大步掀起帐门来到帐篷外,外面的光晕显得有些刺眼,冯姝伸右手稍微挡了一下,转头看到帐篷顶端的鸽子,迅速将它握在手中,四周查探了下,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似得,抽出鸽子腿上的帛布,大约细看了下,便进的帐内在油灯上点起了火苗将帛布烧毁,白鸽在她松手的那一刻也已飘然飞走。 宝儿刚穿好衣服,准备来冯姝帐篷服侍,却异常的看到这一幕,直觉告诉她其中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于是暗自躲在一张帐篷后面,偷偷瞄了瞄。 渥也迷抹了一把脸,径直走到帐外。王庭的草场已经渐渐开始复苏,绿打打的一片挨着一片,几十里外,几个小孩正赶着牛羊在草场上慢悠悠散着步,几百里外依然可见那黑压压一团兵马的影子。鼻中忽然飘来一缕奇香,像是烧烤的味道。一觉睡到这个时辰,渥也迷早已觉得饥肠辘辘,腹部像不听使唤似得咕咕叫起来,好在这时候宝儿端了一盘白兮兮的奶糕过来,渥也迷却没什么兴趣。循着那烧烤的味道慢慢走来,便看到山坡处几个小孩围在一起升起了顶点火苗,那飘摇的火苗上还架着一只似鸡或似鸟的物体。 匈奴不养鸡,渥也迷寻思这群小孩定是打了鸟来烧烤,果真,那小孩的身后便见一堆白毛毛的翅羽被丢弃一旁。宝儿见渥也迷没兴趣吃她端来的实物,也不敢离开,便跟着渥也迷一起过来,看到这一幕,眼中略显一丝犹豫,忽的疑惑道:“这莫不是今天阏氏帐篷飞来的那只白鸽吧?”渥也迷还在欣赏着孩童围食的乐趣,忽听宝儿在身后这么一说,惊问:“什么白鸽?”宝儿见渥也迷这样问着便将今日所见一一相告,却见渥也迷明亮的脸色忽然深深黯淡下来,暗淡的比锅底灰还黑似得。 联想到昨日的异常,渥也迷越发觉得一场阴谋在向自己慢慢逼近,又想到那日右谷蠡王信使所言及今日宝儿所言,心中更有了几分笃定。 渥也迷深思着,脚下的步伐渐渐加快,身材高大,腿脚较长,没几步就进了冯姝的帐篷。渥也迷斜着眼瞟了瞟似在假寐的冯姝,试探性问了问:“前几日,单于命我等龙城会盟,不知阏氏以为我该去还是不去?”冯姝像是被突然叫醒似得,微微睁开双眼,略作思索,并未出声。 渥也迷先是看了看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异味似得,瞥眼瞧见了刚刚熄灭的油灯,灯座里一坨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浸泡在煤油之中。 “以妾只见,爷还是不去为好”冯姝说完略作停顿,眼光顺着帐门似乎在看远方,慢悠悠道:“单于召集龙城会盟,右大将几万大军逼近王庭,爷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哦”渥也迷像是听进去了,嘴角扯出一声,伸手拿了一根细支在那油灯黑团上挑了挑,亦是慢悠悠道:“阏氏以为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呢?” “妾以为右大将没有单于指令是断不敢挥兵至此的,单于邀您龙城会盟,怕是来者不善,妾只怕..”冯姝支吾着,后面的话不晓得该不该说,偷偷望了眼渥也迷。只见渥也迷正放下手中那根细支,慢悠悠转身,微笑着看着她,浅浅道:“只怕什么?” “只怕——”像是突然下了决定,冯姝定定道:“有去无回。”渥也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后眼角惊现几丝阴冷,狠狠的别了冯姝一眼,朝帐外大声吼道:“来人,将此女给我拿下,变作女奴。” 不一会儿便见两个粗壮大汉跑进账来,五大三粗将冯姝制服,冯姝眼现惊诧,却不知渥也迷这是为何?张大了嘴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渥也迷恶狠狠道:“好个妖妇,爷待尓不薄,尓却现爷于不忠不义,今日暂且不杀你,带来日会盟将你交给单于让其自行处置。” 冯姝连声大呼:“妾冤枉,定是有人陷害.....”还没说完便被两个壮汉拉了出去。 渥也迷独自待在帐中,女子呼喊的叫声还在耳畔徘徊,定定注视那盏油灯,心中七上八下。虽然觉得此女不怀好意,但她说的几句话却正中了渥也迷下怀。此时此刻他也在担心,龙城会盟会不会是有去无回,然而,他跟壶衍鞮单于兄弟相称,又似乎不太相信他会真的这么做,可是右大将又是怎么回事,渥也迷迷惑了。 好在不一会儿,派去打探的人终于带回来重要信息,原来右大将真的是单于派来的,渥也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 注:龙城会盟的失败标志着匈奴统治阶级贵族矛盾不断加剧,给奴隶主贵族势力的发展带来了巨大障碍,匈奴也由此走向衰落。 第十三章、故人 雨滴在棚顶,噼啪噼啪作响,这是匈奴今年来第一场雨,回首往昔,冯姝恍然觉得,时间真是过的飞快,离开长安,已经三年之久了。昨日收到来自长安的密信,要求她阻碍这次龙城会盟,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完成了。 今日她要和许多妇女一起完成这针织的任务,陆陆续续有些人进过这帐篷,冯姝都不认得。不过不打紧,与她何干呢,她只需要织完这剩下的几顶就可以和她们一起正常吃饭了。 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时辰,冯姝恍然觉得浑身都有些无力,双手松麻,腿脚无劲,从天蒙蒙亮到现在她是滴米未进。 “来,把这些也织了,雨水来了帐篷就不够用了,要多织点。”一位身着匈奴服装的妇人,长得多少有些臃肿,捧了一大把麻线进来,一把堆在冯姝面前。 冯姝抬眼瞟了那人一眼,有气无力,道:“她们都去吃饭去了,我能不能先吃完再来干活。” 那妇人抬手给了她一鞭子,怒道:“事情没做完还想吃饭,今天这些做不完就别吃了。” 冯姝硬生生挨了这一鞭子,不说话了。原本她还想反抗,但全身没什么力气,想着反抗也没什么用,算了,又何必跟一个粗鲁妇人计较,这种情况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忽然想起了一些往昔时光,那还是很早很早以前,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在一个大雨的晚上守着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分米未进。那时候她已经两天多没讨到饭了。因为那个村子实在太穷,她沿着村子讨了几天都没讨到饭。她几乎快要饿死了,那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位少女的影子,她是那么虚无缥缈,却又那么实实在在。 那少女扶起了饿的前脚贴后脚的冯姝,给了她几张大饼,她囫囵吞枣一把拽过来就塞到了嘴里。后来那少女见她孤苦无依怕她挨饿,生活没有着落,就把她带走了。从此她就跟在那少女身边,直道她长大成人,被那少女的父亲转给了一位郑姓人家做侍女。 也不知织了多久,外面的雨下的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直作响,许是帐篷破了,几点闪亮的雨珠落了下来,打在冯姝的脸上,身上。没到一会儿,整个的头发便被打湿了。 忽然,从外面闪进一个人影,那人影穿着极为破烂,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抱着一捆麻团,想是用来织帐子用的。冯姝并未怎么留意,也许是又来送麻团要她多织些帐子的人吧。 那人并未将麻团放下,而是定定注视着眼前之人,久久未能离去。冯姝诧异,抬头望了一眼,一个踉跄,不知道是不是腿麻了的缘故,差点没有站住。 那熟悉的身影就这样定定站在面前,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冯姝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是站在那里看着对面之人,那站在对面之人,原来,就是郑吉。 公主不是死了吗?没死吗?她为何会在这里,还是在奴隶区织帐篷,郑吉实在搞不明白,就像冯姝看到他的那一刻一样,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惊诧。郑吉想要说什么,顿了顿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头上的雨水不断留下来,打湿了郑吉满脸。 “喂,吃了饭去把王庭的羊放一放。”也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一个身影,对冯姝吼道。那人转头看了一眼郑吉道:“放下就可以走了。”冯姝看了看那人,想着确实饿了,又看了看郑吉,自己换脸嫁人,如今早已是破身一具,不知该不该跟郑吉相认。转身欲走,却见郑吉拉住了自己,略带担心的问:“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一句也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说。那来叫冯姝之人看了看两人,怒道:“干什么干什么?”说罢就要来拉郑吉拉着冯姝的手。郑吉一脚踹来,踹的那人躺在地上直嗷嗷叫。不敢再管他们,便悻悻然逃离了。 “此事说来话长,将军怎么会在这里?”冯姝犹豫了片刻,道。 “那日祁连山血战许多人被俘,我也不例外,惭愧。”郑吉忽然惊觉自己正拉着冯姝的手臂,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公主,论起尊卑更是大不敬。遂放开了手。 “被俘,你们一共多少人被俘?”冯姝问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明显那日血战能逃离的恐怕寥寥无几,除了被杀的,其他活下来的估计也都被俘了。 “估计也有几千上万人吧,都在这王庭奴隶区。”郑吉道,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郑吉跪了下来,道:“臣等保护公主不利,罪该万死。” “将军不必自责。”冯姝伸手扶起郑吉。 “眼下重要之事还是先把你们营救出去。”冯姝略作思忖,抬头看了看郑吉,道。 “我和霍云将军探查过,王庭距离汉地几千里,沿途有不少关隘需要通过,没有单于或者左贤王腰牌,怕是很难通过,何况是我们这么多人。”郑吉看着冯姝,伸手扶她坐下,挡了挡冯姝头上落下的雨滴,那因为帐篷的残破而落下的。 冯姝坐了下来,仔细寻思了一番,也是,这么多人,要逃离的话,马匹,兵器,粮食,通关腰牌,恐怕都是需要的吧。眼下只怕她还是要回到渥也迷身边把他的腰牌偷到手才行。 这一晚上渥也迷都没有再去看冯姝,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不祥之物,他只怕是留她不得了。粗壮的臂中搂着一位luo体的女人,翻身向那女人的胸前啃去,身下猛烈的律动着,直整的那女人一阵阵叫喊,确是极为妩媚,这是从汉朝公主榻上,身上从没听到过的。要是她也能像这眼前的女人一样,该有多好。 第十四章、血书 不远的天际,一抹光晕淡淡的露出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草原。冯姝便是在这天蒙蒙亮的时候起身了。今天,她的活不再是织毡子,而改为牧羊牧马了。陆陆续续挤在一起的几位女子开始穿好衣服走出帐外,冯姝便在这一群人之后走了出来。 眺望远处,那一排排黑压压驻扎在王庭不远处的兵团,不知什么时候竟悄无生息的不见了。 不远处一片绿地被刨了出来,围上围栏,里面是一只只白毛毛的小羊。冯姝伸手打开了栅栏一角,一群白羊拥挤着顺着那出口跑了出来。有的被挤的白毛都被挂在了栅栏门上。 冯姝手里握了支长鞭,挥舞着,“咿哟咿哟”将那群羊向草场更加肥沃的地方赶去。不多时,太阳慢慢升了起来,这雨后初阳,倒是十分温暖人心。 一位俏丽的夫人慢慢向冯姝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位,看那身材也是极好的。两人身后踉跄的跟着两位女子,冯姝站在远处山坡处,定睛看了看,那俏丽的夫人,岂不正是之前服侍她的宝儿,只见宝儿换了一身服饰,比起之前穿着更为华丽也更为艳丽了。走进看时,脸上浓妆艳抹的扑了不少胭脂。 冯姝向前走了两步,与宝儿正好照面。宝儿斜眼瞧了瞧她,眼中略带嫌弃,傲娇地道:“想不到你今日会沦落如此地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啧啧,看看这瘦的,看看这衣服脏的,咿哟...”宝儿啧啧了两声,上下打量着冯姝,多少有点落井下石的意味。冯姝定睛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个人,淡淡道:“我的事与你无关,怎么说我之前也是你服侍过的阏氏,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哈哈,你算哪门子阏氏,我和身边这位才是左贤王的阏氏,你顶多也只算咱们爷玩过的女人罢了。”宝儿扭着翘股,目光中带着些微邪意,道。 “是啊,现在爷喜欢的是我们,我们是匈奴人,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爷的妻子,而你只不过是爷玩完了,不要的女人罢了。按照你们汉人的说法,恐怕连个小妾都算不上。哈哈...”站在宝儿身后,像跟屁虫一样的女子,打量着冯姝,略带嘲讽的道。 冯姝懒得理睬她们,“依依哟哟”挥着鞭子,赶着自己的山羊准备换个地方,宝儿见她要走,伸手准备拦住她,扯下冯姝手中的鞭子。冯姝倒也不是生她们揭余她的气,只是这宝儿平时就是左贤王放在她那监视她的,想来自己很多事情都被她监视着,心中怒气不打一处来。 反手就是一推,宝儿顺势躺在地上,眼睛气的圆鼓鼓的,张大嘴,叫道:“你敢打我。”冯姝斜眼扫视一下,未作理睬。“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宝儿向身后的三人道。三个女子瞬间便跑上来拉住冯姝,将她撕扯在地。冯姝原本不想把她们怎么样,现在看来不出手不行,瞬间一个翻身,两腿将几个人蹬翻在地。 几人被踹掉嗷嗷叫,见打不过,宝儿大叫:“羊,把她的羊全赶了,看她拿什么交差?”几人说着便起身跑了起来,将羊群往四周赶去。冯姝眼巴巴望着,心想,完了,被她们这一闹腾,不知还能留存几只羊。任务没做好,恐怕今天又没的吃的了。宝儿见把她的羊赶得四处逃窜,看了看冯姝无奈的眼神,得意地笑了。这一天,冯姝又饿了一天肚子。 虽说不太相信冯姝的话,渥也迷最终还是没去参加龙城会盟,于是匈奴的壶衍堤单于再次派人来请,可奇怪的是这次派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右谷蠡王,渥也迷疑惑了。原来要相互厮杀的两人,这时候怎么突然和好了。渥也迷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当时没有杀了右谷蠡王,否则今日单于要是不想杀了,岂不恨死了渥也迷。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卢图王告发,右大将合兵将右谷蠡王活捉,这次不得已向壶衍堤单于投降。而单于因其军事实力锐减,已经构不成与自己抗衡的力量,想着杀了此人怕是惹一身麻烦,倒不如好好利用,于是留于单于王庭,不再赴属地。即是牵制也防止右谷蠡王死后亲信利用他来谋反。难怪探子来报右大将几万兵马一直往西去,却原来是如此,渥也迷寻思着。 “叔叔此番回单于王庭,真的不打算回属地了?”渥也迷将右谷蠡王迎上座位,道。 “不回去了,原先是准备向南走,去投奔汉朝,后来想想要经过车师,目前车师还在匈奴单于控制范围之内,不宜通过,于是想着和弟弟一起,经过卢图王属地向乌孙去。去没想到卢图王竟然会告发,叔叔一直等小侄的信也没等到,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心中正是六神无主之时,单于派右大将奇袭了我们。我被右大将捉住,损兵折将,不得已只能向单于投降了。”右谷蠡王边坐下边说着,不时叹息几声。 “单于原本是想杀了叔叔的。”渥也迷凝视着眼前的老人,见他头发都白了不少,像是这几日日日焦虑愁白了吧。 “我是知道的。”右谷蠡王点头道。“还要感谢侄儿当时没有截杀我,不然就我们当时几百人,经过你的王庭,恐怕早死了。”右谷蠡王看着渥也迷道。 “叔叔是怎么知道的?侄儿心中有些疑问,叔叔为何突然想着邀我去汉朝?”渥也迷心中久久存疑,见到右谷蠡王便问了。 “汉朝来了使臣,游说我们共同赴汉,我当时还疑惑,汉朝使臣说你早已与他们取得联系,准备不久就归附汉朝。因为私放我走的缘故,被壶衍鞮单于记恨。不得已为了自保才跟他们联系的。”右谷蠡王这样说着,渥也迷眼中疑惑更深了。他什么时候跟汉朝联系过?这从来不是他渥也迷的风格。 “侄儿从来没有与汉朝联系过,叔叔便这样轻信了?”渥也迷异常的看着右谷蠡王,道。 “当然不信,叔叔那有那么愚蠢,只是当汉朝使臣拿出血书那一刻,才不得不信了。”说完,右谷蠡王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出来,方巾上赫然血书着几个字。渥也迷伸手接了过来,捧在手心仔细瞧了瞧,惊奇的发现那方巾左上方赫然绣着一个小小的图腾,那是他左贤王部族固有的图腾,方巾正中用鲜血写着几个字,已经干涸的鲜血,描绘了这几个字:“放叔西归,愿赴汉求自保。” 渥也迷大惊,这不是他写的,连连向右谷蠡王否认道:“这不是我写的?” 右谷蠡王眼中略带惊诧,道:“可这方巾分明就是狐鹿姑单于当年劫掠汉朝时缴获的,我记得他当时将这稍有的方巾布料赏给了你和单于,说是给你们家眷用的,我们其他人便要了些牛马什么的。” “却有此事?但....说不定是汉朝特意伪造的,借故?”渥也迷还想辩解着。 “可是这图腾,还有这血书字迹,你又如何解释呢?”右谷蠡王惊异,道。 是啊,这图腾汉人是极少知道的,即便有知道的,这方巾也可以在汉朝获得,可这字迹分明就像是渥也迷的字迹,粗狂中带着点狠力。因为他渥也迷写字基本都是手写的,很少用笔,说实在话是不太会用笔,所以能模仿他的字迹的变更少了。渥也迷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何?寻思一番,难道跟那汉朝女人有关? “单于知道这事?”渥也迷心中忐忑,试探着问道。 “是的,单于已经见过了,单于说是及不相信你会如此的,所以还要请你去单于王庭解释清楚。”右谷蠡王定了定,道。 渥也迷心中咯噔一下,难怪,之前单于派右大将过来,原来是为了防范万一,差人来信,怕是想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哪想到他渥也迷压根不相信单于,错过了龙城会盟。现在...... 渥也迷越想越不是滋味,寻思,此时此刻,如果要取得单于的谅解,恐怕必须查明真凶,而那个汉朝女人确实十分可疑,联想到前几日的可疑之处。渥也迷寻思,即便不是她所为,怕是目前也只能推她出来了。反正她迟早也是要拿来做替罪羊血祭狐鹿姑单于的。虽说心中极为不舍,甚至有些钻心的疼痛,然而为了部族的将来,他却不得不作此最坏的打算。这样想着还是吩咐了也坤去查探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希望揪着这一点渺茫的光芒将她救下来吧。 第十五章、谋划 夜幕开始降临,暗淡的星光半隐半现,冯姝抬首朝帐外看了看,今日与郑吉见面,与宝儿缠斗的事情,不知这个左贤王是否知晓,如果知道了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吧。 事实上她的担忧是正确的,因为早有人将这些传到渥也迷耳中,只是,并没有什么人去在乎而已。 突然几只布谷鸟在帐外一阵一阵乱叫,冯姝诧异,这个时节,匈奴有布谷鸟吗?“布谷布谷”这声音怎么都像是在南方才能听到的吧。这几日失眠日益严重了,大概一丁点儿声音都能把自己吵得睡不着觉吧,这样想着,冯姝的心里越发烦乱了起来。害怕惊动身边熟睡的鼾声,冯姝从头下轻轻扯出一件粗布衣裳,坐起身来披在了身上。帐篷十分拥挤,里面大概紧挨着睡了三四个人,冯姝不敢打扰她们,蹑手蹑脚的顺着缝隙走了出来。 外面空气很新鲜,晚上的草原,除了万里点缀的星星,下面都是黑压压一片,偶尔几张白色的帐篷垛子,因为暗淡,也显得毫无光彩。 一个人影闪过,将冯姝拉到了一旁,因为速度太快,冯姝来不及看那人正面,正想要甩腕松手之时,只见那人侧过脸,那熟悉的轮廓便映照在冯姝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那人正是郑吉。 随着郑吉的步伐,冯姝跟他来到了一处偏僻处,却见郑吉松开了手,单膝跪地:“事情危及,还请公主恕罪。” “刚才是你学的布谷叫吧”冯姝见郑吉就要下跪,赶紧扶住他,微微一笑道。 “是的,为了将公主引出来,而又不惊动其他人,公主见笑了。”郑吉略显尴尬,笑道。 “如果我没猜错,你叫我出来定是谋划出逃之事。”冯姝自那日见过郑吉之后便一直在考虑此事,倒不是她自己要逃,而是想把郑吉霍云等一干被俘的和亲人马救出去。此刻郑吉如此诡异的来找她想来除了此事也没其他了。 “正是。我和霍云将军在匈奴这些日子探查过路线,左贤王王庭并没有城堡城墙阻拦,兵力虽多,想逃出去却也不是不可能。”郑吉定定道,微弱的星光映照在他脸上,英俊之中多了一丝憔悴,大概是在匈奴为奴太久,被折磨的吧。 “你且说说。”冯姝眼中泛着一丝光彩,仔细看着眼前之人,道。 “王庭四面没有屏障,我们可找个时机出逃,只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出动必定目标太大,引起匈奴人怀疑追赶。我和霍云等商量,我们分头行事,分四到五路人马,分别逃往四到五个方向。”冯姝望着眼前滔滔不绝之人,心中多了份笃定,寻思,以他们的智慧,应该是能逃出去的。 “只是必定会有几队人马牺牲,因为往汉朝去的路只有那么几条,还有的人马就只能往别处逃,无论往西还是往东往北,只怕都逃不过匈奴的魔抓。西边的车师和乌孙,目前车师在匈奴的控制范围内,而乌孙虽说我们解忧公主在那,毕竟匈奴的公主也在,而且尊于汉朝公主,想要完全逃脱可能性也只是一半一半而已。”郑吉这样说着,冯姝便陷入了沉思,低头看着地面,眼珠转了又转,如此说来,恐怕出逃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而向北,基本都是匈奴的属地了,想逃跑是基本不可能了。”冯姝深思着,单手握住自己的左臂,暗暗道。 “是的,所以可能要牺牲一些人了。再被匈奴骑兵追赶的时候难免会有死伤,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郑吉看了看冯姝,眼神中带了意思苦痛,轻轻道。 “如果往乌孙必须要经过车师才能回朝,当然也可以绕道龟慈从南边回朝,只是听说路途凶险,有些地方是寸草不生。想要回去只怕也会死伤过半。”冯姝轻轻迈开了步伐,以前跟郑吉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陪他左右伴读,偏偏郑吉喜欢这些军事政治什么的,把一些地域分布国家治理都讲给了冯姝听。冯姝原本是不怎么懂得,只是因为比较感兴趣,记忆力好,到此时此刻回想起来,方才明白。 “往南是玉门关,张掖,武威、朔方等地,无论逃到哪个地方皆可以回汉朝。往东是匈奴王廷,必死无疑,往北是匈奴腹地,也逃不出来。”冯姝这样想着,寻思也只能是往南逃了。 “可以分四路人马,分别往玉门关、张掖、武威、朔方逃去。如此却都是往南了,匈奴人追赶起来就方便了。”郑吉自顾自道,抬首看了看冯姝,提醒了句;“如此只怕全军覆没,能逃出来的寥寥无几啊。” 冯姝当然知道从左贤王王庭统一向南逃,王庭必会派人朝南追击,“我们能想到的,别人自然能想到,往北往东都是死路,显然是不通的,往西虽然可以考虑,毕竟太过艰难。”冯姝悠悠道。 “正如公主所说,我们能想到的匈奴人也能想到,南逃路上都是匈奴属地,需要统一南逃,在距离王庭八百里的地方才有分叉口,想要逃脱不可能不经过一个一个匈奴地盘。匈奴人集中追赶,到时候我们还没逃出匈奴属地,恐怕就被他们前后夹击了。”郑吉眼中漏出一丝担忧,定定道。 “你说的也是....”冯姝赞同他的观点,绞尽脑汁想要寻出一条路来,往西还需经过沙漠,往南也许经过雪山,都不是人走的路啊。 “不如往乌孙,经龟慈和楼兰回国。”虽然路途艰难,但冯姝想这也许是匈奴人想不到的,毕竟乌孙并不完全算亲汉朝,而且此去需经过沙漠,天山雪山听说还有高原,路途艰难,不是人能走的。但此时此刻,也许只能冒一次险了。 “属下的意思是由霍云将军护送公主带一队人马往南走,我带一队人马向西走。等到逃离王庭,霍云将军的一队人马再分成三四对,分别向玉门关、朔方、武威等地逃亡,而我率领一队人马在逃出王庭之后,向乌孙分三路再逃。如此兵分多路,分散匈奴的注意力。”郑吉向冯姝一一分析着,冯姝仔细思考着,也许这个办法可行。郑吉定定看着冯姝,等待着她做决定。 “也许这个办法可行。”冯姝寻思了一番,略带忧虑望着郑吉,道。 “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便是腰牌的问题,首先我们要通过匈奴王廷,其次还要经过各个匈奴属地,我们队伍分的越多,需要的腰牌就越多。否则一路上难免跟一些匈奴人纠缠,只怕想走也困难。”暗淡的星光照在郑吉脸上,忧虑的脸色显得越发憔悴了。 “是啊,这么多腰牌,却要去哪里偷。只怕还需要兵器和粮食马匹等。不然等敌人追来,拿什么抵挡。”冯姝眼中忧虑亦深,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郑吉听。 “属下和霍将军这些日子探查过,王庭有一处兵器库,兵器库里有腰牌,只是想要进入确实十分困难。把守及为森严。”郑吉这样说着,冯姝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道:“我们平时有牧马牧羊,可多准备些马匹羊肉,一路上靠此充饥。马匹还可以助我们逃跑。” 郑吉笑了笑,皱在一起的双眉稍微舒展了,道:“马匹羊肉倒不是问题,匈奴人叫我们放羊牧马,平时到可以存点。” “剩下的就是腰牌和兵器了,只是......”像是想到了什么,冯姝自言自语:“如果偷到左贤王的王牌,去你说的那个地方,那些守卫会否准许我们将兵器带走?” “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郑吉眼中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道:“公主放心,偷腰牌的事情便放在我们身上,公主只需记住,到时候确定时间,万事俱备,公主切记要在此处等候,等霍云将军来接您。” 冯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是想说,她现在还不能走,只是此情此景,如何说得出口。 夜越发的凉了,已是深夜时分,空气中寒气日盛,慢慢浸入人的身体,冯姝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夜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第十六章、藏食偷牌 已是深夜时分,郑吉也感觉到一丝寒意入体,要谈的事情已经谈完,郑吉心想还是让公主多休息,别在外面生了病反而不好,于是准备护送冯姝回帐篷内休息。冯姝担心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于是要求郑吉先走,自己晚点回去即可。郑吉于是不再勉强,轻抬双腿,像风一样离去。他本是武功极好的,之前被带了手铐脚镣,在匈奴时间长了,匈奴人估计见他们也老实于是放松了警惕,取下了手铐脚镣。虽然对公主生死和来到匈奴尚且存有许多疑问,然而此刻,还是赶紧逃离匈奴要紧。 冯姝紧了紧身子,双臂环抱着,静静地注视着郑吉离去的背影,那深深的黑色,在这没有多少光线的夜晚很快便没入了那无边的黑际之中,眼中的眸子嵌着一丝淡淡的光晕,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星光照耀的。那个月下执剑的少年,可曾,还会回来? 清晨,微风轻抚,这一早,冯姝便领了任务,早早的赶了一群羊来到一抹清澈的湖边,冯姝寻思着,今日务必要找个隐蔽之处藏点羊肉。虽然她从来没宰杀过牛羊,手上也没有刀具,因为在进入王庭那一刻她身上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被缴没了,然而,她还是必须藏点羊肉,以便到时候郑吉等人逃离之时能有粮食,半他们长途跋涉。除此之外,她还需准备一些金银,以供他们路途所使。 坐在一片绿地所在山坡处,冯姝开始忧虑着该如何执行他们逃跑的计划。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已到日晒三竿之时,远处,依稀向这边走过来一抹倩影,冯姝定睛望了望,却不是宝儿是谁,这几日宝儿多来缠斗,害她挨了不少责骂与鞭刑。然而,她担心的该来的还是来了,带着个侍女,大肆吵闹一番。要是冯姝以前的脾气定会跟她们撕扯,然而此时,在冯姝看来撕扯是极无意义的,让她们这样一闹腾,少了几只羊也许回去管事的就不会怀疑了。她可以杀几只羊好好藏起来做干粮,也许还需要水,因为沿途难免会有隔壁和沙漠,不可能一马平川都是绿洲,即便是到了人烟之处,也要尽量减少跟匈奴人的接触,除非是逼不得已。 宝儿闹完之后,恶狠狠甩下句话:“今晚去王爷大帐,小蹄子也不知道什么运气,爷今晚又叫她陪侍。哼”冷哼一声,便率领侍女匆忙离开了。冯姝听了句,也不在意。原本是不想过的,转念一想,如此,岂不可以趁机偷下腰牌? 这样想着,冯姝便知道怎么做了。待宝儿完全走开,冯姝四处看了看,虽然远处尚有一些人影,冯姝寻思着应该不打紧,便走到湖边,找到一根尖树枝,看准一头羊便朝它迅速刺去。 她到低是练过功的,动作极其迅猛,那小羊连叫喊都来不及便被她一击毙命,随后冯姝使用同样方法,又杀了一只。就这样她连续杀了三只之后,将羊向那湖水深处推去。 入夜,冯姝一头头藏好食物,见那暗淡的光晕渐渐向西滑去,不久便完全淹没在群山之际。日落西山,是该回去的时候,冯姝“依依哟哟”赶着一群羊向人群出没的密集之处走去。回到羊圈,管事的清点了之后发现少了几只,本要责骂,却听冯姝说是宝儿闹事,晚点左贤王还要召见自己,便也不说话了,毕竟贵人是惹不起的,何况是为了几只不打紧的白羊呢? 夜,微凉,几点星光暗淡,天空中挂了一轮泛着黄晕的明月。冯姝梳洗完毕,披了一件较为干净的袍子,虽是麻布制作,也没有任何花式刺绣,但此刻穿在冯姝身上,不知怎么的多了一份苍凉中的美艳。 渥也迷的大帐还点着油灯,冯姝轻抬双足走了进来。仰首望去,却见渥也迷正端坐于床榻前的地栏台阶上,手里握了一把闪亮的弯刀。那弯刀极为精致,刀柄上刻着种族图腾,那一只似乎会飞的狼。 她虽步履极轻,渥也迷却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抬头看了看,眼中似乎有一丝不屑,而后又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弯刀了。 “吃过了吗?”冷不丁从渥也迷口中冒出这么一句,冯姝一惊,像是没听清楚似得,“嗯?”了一声。 “问你吃过了没,饿不饿,我叫下人给你准备了点食物。”像是有些不耐烦似得,渥也迷微怒,道。 虽说腹中倒还真有些饥饿,但冯姝却并没在意,此刻,她在想渥也迷会把他的王牌放在哪里呢?扫视王帐一周,议事之处还是那几张桌案,回首往左便是渥也迷的床榻,除了一旁可以挂衣物的一个架子之外,周边也就几只箱子,他会把王牌放在箱子里吗?冯姝定定看着那几只箱子。或者放在床榻上?而后转头扫视了渥也迷身后的床榻。 正在冯姝深思之时,却没发现渥也迷已经狐疑的看着她,正慢慢向她逼近。侍女端了一盘刚刚烤好羊肉进来,旁边还配了一壶琼浆,轻轻放置在王帐中的桌案上。而后便轻抬着脚退出了王帐。 见她眼中放着异样的光彩,也没看他也没注意到一旁侍女端来的食物,渥也迷眼中的疑惑更重了。拉着她的手臂,一扯,冯姝便这样被带到了放满食物的桌案边。渥也迷拿着短刀割了一块肉交给她,冯姝被他扯着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等到完全站稳之时却见渥也迷亲自为自己割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不可置信。 愣愣接过渥也迷手中的肉,陪他在一旁吃了起来,不时还为他到了几碗酒,寻思着要是他今晚能喝醉就好了。却冷不丁听他来了句:“明日跟我和右谷蠡王一起去龙城。”那语气中带了一丝冷漠,冯姝只是愣愣嗯了一声,却不知叫她跟着去是何意。寻思着,明天就要走,那务必要在今晚将那王牌偷到手,把该办的事情赶紧办好才行。脑中快速运转着,一步一步计划着今晚的行动。 不知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丝怜悯,渥也迷突然有些揪心,凝视着眼前俏丽的身影,标致的人儿,眼中多出了一丝难以自己:“好好吃吧,明日之后,不知你还能不能吃到。”但瞬间便被一丝冷厉代替,深深藏了起来。 待吃完,油灯似乎快要燃尽,光线时明时暗,渥也迷却也不梳洗,只是用一旁的陶盆中的水洗了洗,用盆旁的麻布擦了擦手和弯刀,将麻布和弯刀放在一旁。而后轻拉着冯姝的双手也在里面洗了洗,擦了擦。冯姝一脸诧异,望着渥也迷,眼前这个冷漠中带点狠力的男子此刻是怎么的,竟然亲自为自己擦手。而后渥也迷抱起冯姝轻轻放到床榻一侧,自己则靠着冯姝躺了下来。 他没有碰她,只等油灯耗尽便轻轻闭上双眼。冯姝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内心此刻有些紧张,连冯姝自己都搞不清是为什么。 油灯终于灭了,冯姝听到呼噜呼噜刺耳的鼾声从身边之人嘴鼻传了出来,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身边之人,唤了两句:“爷,爷。”见没什么反应,冯姝放心了。在他身上左右翻找一通,似乎极怕吵醒他,动作也是极为轻便的,不一会儿,冯姝眼前一亮,一只有些闪眼的银牌呈现在面前。银牌上还刻着那只似狼非狼的部族图腾,冯姝大喜,迅速从渥也迷腰间将其轻扯了下来,而后轻手轻脚下了床。 转头借着月光瞟到一旁的弯刀,冯姝心中闪过一丝杀人的念头,也许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杀了这个人。再一想,不行,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查清楚,此刻杀了渥也迷必定引起匈奴震荡,怕是对逃亡极为不利。 一个匈奴王被杀,王庭立即便会被封锁起来,到时候再想逃走恐怕就难上加难了。想到这些,冯姝放下了心中的念头,转头深深看了渥也迷一眼,蹑手蹑脚的除了王帐,好在今晚渥也迷赶走了守卫的侍卫,不然她恐怕也难成功。冯姝看了看帐篷外没什么人,这样想着,心中似乎愉快了许多。 第十七章、偷牌 远处几只知了,“知了知了”的叫着,明月姣姣,泻下一丝明黄的光线,普照着这广袤大地,这世间的人儿,又开始行动了。 冯姝便在此刻,偷偷摸摸出了渥也迷的大帐,她原本不知道兵器库在哪里的,这会儿想着要去哪里找那么多腰牌,心里才有些慌神,暗恨自己太过大意,竟忘了将那兵器库的位置调查清楚再行动,真是好糊涂。然而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去找了,冯姝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而不会打草惊蛇。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冯姝脑中一个激灵,寻思,平时看一群奴隶炼铁的地方会不会有兵器库?她在织毡子的时候曾多次看到有炼铁的匠人,还有一些炼铁的奴隶帮忙搬运着什么。也许,那个地发能找到她要找的地方。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冯姝自言自语着,朝自己想好的方向走去。 夜,静悄悄的。几只长鸣的知了也似乎没了声音了,大概已经到了深夜十分了吧。也不知走了多久,冯姝看到一座铁匠铺,这是左贤王王庭用来冶炼兵器的地方吧。没想到这王庭之中还会砌石成堡,这是冯姝万万没想到的。她不知道壶衍鞮单于接受卫律的建议在匈奴修建城堡,并已经陆续展开了。 再往后走,便见到许多匈奴士兵守卫着一间从外观来看及其简陋的房子,一排一排卫兵轮排守卫,没有一处死点是可以让人进去而不被发现的。冯姝紧了紧手中的银牌,手心渗出一些汗来。正待向前走两步,一个黑影闪过面前,冯姝大惊,心脏似乎都快跳出来。却见那人转身,惊异的脸上瞬间安宁了,原来确是郑吉。 郑吉没想到眼中的公主会来此地偷取腰牌,原本打算自己单独行动的,猫在暗处寻找合适机会,却见一个身影偷偷摸摸在向前行进着。待借着月光看清之时,郑吉也是一惊,随后便跳到冯姝身前,以免她一个人去冒险。 原本是害怕郑吉暴露,此刻却见此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冯姝寻思着,也好,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去试试。以免她一个人势单力孤完不成任务反而打草惊蛇。随即将手中的银牌给郑吉看了看,轻轻指着前方,示意两人一起过去。虽然没说话,郑吉却领会了她的意思,于是跟在冯姝身后向那兵器库走去。 “什么人?”门口守卫的士兵喝道。立即便有一队人马向冯姝郑吉走过来的方向围了过来。 冯姝走到那守卫面前,镇定的把手中银牌向那人晃了晃,道:“左贤王叫我过来取些东西。”手中冒的汗似乎更多了,冯姝只感觉满手掌都是湿的。但脸上还是强装着镇定,直视着眼前之人。 那守卫看了看银牌,又看了看冯姝和身后跟着的郑吉,眼中略带一丝狐疑,道:“左贤王怎么会让你等来这里,这里是一般人不允许过来的。” “难道左贤王的腰牌你不认得吗?”冯姝轻斥一声,佯装发怒。将腰牌在那守卫面前又晃了晃。那守卫看似有些为难,不只知是该放还是不该放,冯姝怕他犹豫太久反而耽误正事,便向身后的郑吉使了个眼色。郑吉立即会意,三步并作两步将那守卫拿下,并夺过那人手中的弯刀。 那守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拿下,其他人乌泱泱围了过来,冯姝见状立即将手中的腰牌举起,道:“难道尔等赶违抗王爷命令不成。”那围过来的守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冯姝向郑吉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郑吉在外面守着,自己进去看看。不想两人却有默契,郑吉领意,冯姝独自进了那兵器库。郑吉则在外面挟持着那守卫与其他守卫对持着。 进的屋内,冯姝惊了一下,眼前满眼都是排列的兵器,以刀剑为主,还有少部分长矛,也许是匈奴人并不擅长生产长矛,倒是极为少见。那兵器顺着屋子的缝隙,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冷冷的光线看的冯姝不寒而栗,这就是用来对付汉人的兵器吗,密密麻麻的一片。 左转,一边的桌子上放了许多牌子,还有,马蹄形状的金银,冯姝眼中一亮,这大概就是匈奴人的腰牌了。走进仔细看了看,却见一个一个牌子上都刻着匈奴左贤王王庭的图腾,那只长着翅膀的狼。 冯姝大喜,一把抓了两三个腰牌藏在胸前,而后又抓了三五个藏在怀中,待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从门口出来了。转头看到一旁的金子,一想,也许他们在逃亡过程中还需要些盘缠,于是又是几把将旁边的几个马蹄金揣在怀中,胸前鼓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女人胸太大呢。 满满兜着一怀东西出了门,众守卫都朝冯姝看着,却不知她到低拿了什么?冯姝像是没事人似的,亮了亮渥也迷的腰牌,对郑吉使了个眼色。 郑吉一时没动,想着怎么也弄点兵器再走,见冯姝一人独自向前走去,也不好再做逗留,便跟了上来。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这两人今天来这兵器库是干什么的,毕竟里面最主要的还是兵器,以战场攻击的兵器为主,其他倒还是次要的。 待走到一处隐秘处,冯姝将郑吉赶紧拉了过来,道:“腰牌金子已经到手,我在离此三百里处的湖里藏了一些羊肉,你们尽快动身。”说完便把胸前的东西一股脑儿塞到郑吉胸口。 郑吉确是纳闷,疑惑道:“我们动身,难道公主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冯姝看了看眼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而后定了定,道:“明日,我会跟着渥也迷和右谷蠡王去单于王庭,也借此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刚好借此逃出。渥也迷也来不及追赶了。这样你们也许能逃得远些。” “不妥,公主要跟我们一起走。留下公主实在危险。”郑吉决绝道。 “你怎么不明白了,我不能跟你们走,我走了渥也迷找不到我便会起疑,到时候你们就暴露了。”冯姝似乎有点着急,微怒道。待定了定,又淡淡道:“还有,我是和亲公主,没有陛下的旨意私自离开匈奴等同于叛逃。忤逆犯上即便回到汉朝也是杀头之罪。” 郑吉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但心中又实在担忧,眼中更是露出无限忧虑。 “聚拢所有逃亡人员要多久?”借着月光,更加清晰的看到郑吉眼中的忧虑,冯姝问道。 回过神来,郑吉静静答道:“无需多久,匈奴人把我们汉人俘虏统一关押,以便统一管理,现在就可以回去立即把他们汇聚一起,只是如此动静便大了。” 冯姝暗地一笑,匈奴人好糊涂,虽然是统一管理方便,但统一造反统一逃跑也方便。大概是觉得这群俘虏太弱,所以压根没放在心上吧。 “我带公主过去,将腰牌和金子发放给一个个领头将领。”郑吉看了看冯姝,邀请道。随后冯姝便在郑吉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大帐外围,借着月光看见那里黑压压积了一片,待走进方才看清都是昂首等待的人群。 “臣等参见公主。”原本都是熟悉的人影,和亲队伍中幸存的一些人,当然,以男人为主。见到熟悉的公主正向这边走来,便一一跪了下来。 冯姝大惊,连声道:“大家快起来,快起来,莫要惊动了匈奴人。”说吧伸手去扶那离她最近的几个人,众人听她一说,这才一一起身。 “想必逃跑的计划郑将军也与各位说了,现在腰牌也已经到手,我还准备了一些金子和肉食,以便大家逃亡时当些盘缠。在匈奴的这些日子,委屈大家了,我对不住大家。”眼望着黑压压一片,一口气说完,冯姝两眼似乎衾了些泪珠,双腿直直跪在地上,咯噔一响。 眼前的霍云吓了一跳,立马把她扶起来,道:“公主哪里话,是我等保护不力,害公主受此委屈,臣等有罪。” 冯姝摸了一把眼泪,勉强笑道:“好了,我们也不在此浪费时间了。明日我跟左贤王去匈奴单于王庭,即便他回来估计也要三五天,你们便趁此机会赶紧逃命吧。需要的东西都已到手,其他的我想郑将军也都跟你们商议过了。我就不多言了。冯姝在此别过,各位保重。”说吧,双手一拱,胸前轻轻作了个揖。 “公主不跟我们一起走?”霍云大惊,道:“如此我们回去该如何交差?”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要跟左贤王去王庭,要引开他,不然你们怎么逃亡。还有,和亲公主没有皇帝旨意私自回朝,你们想叫我诛灭九族吗?”冯姝淡淡一笑,脸上带了一丝勉强便再也不说什么了,转头便准备离去。 众人呆呆站在原地,一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冯姝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如此,不知从此冯姝是否还有命留着,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公主大恩,吾等没齿难忘,若能活命,顺利逃亡,从此之后,惟公主之令是从,绝不反悔。”霍云率先跪倒地上,决绝说了这几句,众人见他下跪,便也跟着跪下,仿其口吻,道:“惟公主之令是从,绝不反悔。” 郑吉还呆呆站在原地,见众人如此之说,方才回过神来,便也跪下。冯姝定了定,忽而转身,眼中淡淡一笑,道:“好了,你们要是唯我之命是从,便听我的。我还要赶紧赶回渥也迷大帐,以免怀疑。就此告别,愿诸位一路平安。”说吧朝郑吉看了看,见他也正呆呆看着自己,眼中虽有一丝不舍,然,终究是下定决心,毅然转身离去。 此去经年,也许便成永恒,望着冯姝远去的背影,众人都呆呆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在目送一个即将踏上刑场的英雄一样,眼中充满了不舍和无奈。 郑吉,希望你们此行能够顺利回到汉朝,回到那朝思暮想的故乡。冯姝这样想着,心中一阵刺痛,眼中噙着的泪水此刻止不住缓缓流下。 第十八章、怀孕 冯姝在天亮之前轻轻踏着步伐回到渥也迷大帐,那熟睡之人呼吸的鼾声还在此起彼伏的传出来,冯姝心里稍微安了安,便轻轻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兵器库的守卫原本是打算向渥也迷汇报下夜晚的情况,寻思深夜了,左贤王定然已经入睡,这时候打扰怕不合适,搞不好扰了左贤王**还有可能被他踢出来,想了想,还是明早再上报好了。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的人心里十分舒服,冯姝一早就起了床,伺候着渥也迷梳洗,不一会儿右谷蠡王也过来了。在左贤王王庭耽搁好几天了,今早也是该出发的时候了。 兵器库的守卫来到王帐,向左贤王和右谷蠡王单膝下跪,左手放在胸前鞠了个躬。左贤王和右谷蠡王正在讨论此去单于王庭的相关事宜,见守卫进来,问了句:“何事?没见我和右谷蠡王正在谈事,有事快说。” 那守卫抬了抬头,略显尴尬,嘴张了张正准备说什么,却见旁边床榻上,冯姝正在整理床铺和渥也迷的衣物。却见冯姝回头看了看守卫,那守卫寻思或许昨晚真是左贤王之命,此刻也不便多说,又怕碍了左贤王和右谷蠡王谈事,于是便简单汇报了几句,悻悻然出了帐门。“王所需兵器皆已打造完毕,属下前来请问我王是否有其他指示?”“知道了,下去吧”渥也迷淡淡说了句,那守卫便转身快步出了帐门。 不一会儿,两人商谈完毕,便有侍卫牵来马匹,于是一众人马便上路了。 郑吉眼望着走得越来越远的马队,眼中决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一场翻天覆地的逃亡运动由此展开。 此去经年,不知他们还能否有相见之日。 一路上,草木越发绿了,那绿油油一片一片的直延伸到天际,望不到边。冯姝骑在马上,他们一众人马走的并不快,慢悠悠的还可以欣赏下沿途的风景。也许是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心胸开始舒展,人也舒服了许多,一度压抑许久的郁闷有了些许发泄。 路边的野花倒是不少,一簇一簇的,颜色各式各样,许多都是冯姝以前没有见过的,有的即位渺小,有的极为壮大,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花朵,都整齐的簇拥着,似乎缺了谁,都无法组成完美的一簇,从而影响了这极美的景致。冯姝从来没觉得匈奴有多好,这会儿放眼望去,心中无限开阔,眼中美景尽收,却原来发觉匈奴也有她的极美之处,并不如之前她们想象那样贫瘠、极寒。 大约走了一天了,日头也开始在往西回落,淡淡地黄色光晕泛了出来,晕染着这一片天地更美了不少。渥也迷和左贤王商量了下,寻思先在此处扎营,待明日一早再赶往龙城。 便见不远处一抹清澈的湖水,涓涓细流,一马平川,湖周三百里处,几张稀有的白色帐篷立在哪里,一缕炊烟寥寥升起。渥也迷等人便在这些白色帐篷周边,临时支起了帐篷,以作落脚。 冯姝不知为什么,此刻老是有一卫兵跟着,想去河边洗个澡都不行。以前也没见人这样跟着自己,至少自己现在还算是个不怎么有用的奴隶吧。这人跟着是伺候还是监视呢?冯姝有点不明所以。 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莫非此人是用来监视她的,此时此刻冯姝不得不这么想。联想到左贤王近日的异常,右谷蠡王的到来,再想到即将要去面见壶衍鞮单于,冯姝隐隐觉得,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只是他们到底去干什么,冯姝确是不得而知。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知郑吉他们此刻开始行动了没,也不知他们能否逃出去。冯姝眼望前方,双眼迷茫。 想要寻个树叶引白鸽过来,传信大汉求助霍光,却被身后的侍卫紧跟着,冯姝心里略微着急了些。向湖边慢慢走去,捧了一口清凉的湖水,向脸上浇去。突然觉得腹部有些翻滚的不适,像是什么东西将要呕出来似得,冯姝昂着头,左手捂着胸口,向那湖水吐了去,确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之前在谷底的时候曾经跟人学过医术,按照医者的判断,很有可能是怀孕的征兆。冯姝忽的坐在了地上,双眼有些失神,全身都似无力,想直直身子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那身后的卫士见状,眼中有些狐疑,关心的问了句:“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冯姝冷冷的道,双眼依旧无神,像一下子失去了什么似的,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冯姝便跟着渥也迷等人启程了,因为歇息了一天,路途不算遥远,所以第二天很快便到了龙城。 渥也迷、右谷蠡王一进龙城便向单于王帐走去,待进的帐内,却见壶衍鞮单于正黑着脸,怒目圆睁,坐在王座上,定定看着渥也迷。左下方卫律坐在一旁,朝渥也迷微微一笑。渥也迷等人先是单膝跪地,向单于敬礼,而后壶衍鞮单于叫他们起身,叮嘱其他人一应退下,只留下右谷蠡王、卫律、左贤王等人,冯姝等人领命便一一退出了单于王帐。 不多会儿便有侍卫将冯姝引到一处帐篷内,嘱咐其休息片刻,帐篷外,一下子来了三四个守卫将小小的帐篷整个围住。冯姝打眼瞧了瞧这帐篷,像是盖了许久的样子,白色毡子都有些发灰了。帐篷内直了一张床和桌案箱子什么的,平时帐篷内生活的简单器物,大概是要在这过几天了,冯姝心想。 “弟弟糊涂,还请单于见谅。此物却不是弟弟所为。”渥也迷低着头,脸色有些难看,再次进这单于大帐,自己却似成了什么罪人似的,口中忧虑道。 “大单于也不相信是左贤王所为,以左贤王的性情,怎么会投靠汉朝。”一旁的卫律笑了笑道。 “罢了罢了,叔叔和弟弟都一起过来了,还谈这些做什么,两位都是亲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渥也迷弟弟从小跟我一起长大,许多事情都是因为你的支持本单于才能成功的,做哥哥的又怎么会怀疑,真的怀疑你就不会这么客气的派人去请你了。”壶衍鞮单于面带微笑,看了看卫律,又看了看右谷蠡王,最后微笑着将目光锁定在渥也迷脸上。 “只是,弟弟还需查个清楚,此事但不会是弟弟所为,去极有可能是为了弟弟而去。”壶衍鞮单于这样说着,定定注视着渥也迷。 渥也迷深思着,没有看壶衍鞮,道:“弟弟早已查清,此事恐怕跟那汉女有莫大关系。” 壶衍鞮一愣,而后笑了笑,道:“本单于也怀疑是她,不然想你王庭还有谁会通汉。”而后想了想,面色似乎有些为难,道:“狐鹿姑单于之死一直也没给匈奴百姓一个交代,既然此女已经找到,并就在龙城,不如定的明日祭祖之时以此女之血血祭先单于,以慰亡灵。” 渥也迷脸色有些难看,此刻却似乎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道:“全听大哥的。” 第十九章、自救 夜,寂静无比,听不到一丝声音。 冯姝静静坐在这简陋的帐篷中,脑中像是千万张巨网交织在一起,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眼眉都皱到了一块,许多事情实在令她想不通却又不得不仔细思考其中的缘由。 是谁主使的祁连山血战?是谁杀了匈奴的狐鹿姑单于?他们把她关在这里是要做什么?郑吉他们逃出去了吗?....... 千万条思绪交相辉映,冯姝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么漂亮的汉朝公主,听说明天就要被杀了,血祭单于。倒是有点可惜了。”也不知是不是换班的守卫在帐外低语着,其实也不算是低语,因为冯姝在帐内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什么,杀了匈奴单于还想活命,给单于血祭是理所应当。”似乎有一人语气肯定的道。 冯姝轻轻挪动步伐,往前凑了凑,想要听清楚外面之人到底说些什么。 “那是自然,只是这么年轻美貌。”像是之前说话之人说的,语气中略带一丝惋惜。 “哈哈,你个色狼,又犯病了吧。这可是要血祭的人,你就别打什么主意了。” “哪敢哪敢..” 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冯姝转头兀自思考着。难怪呢?难怪将她扣押在此,却是为了血祭老单于,那应该是狐鹿姑单于了。让汉朝公主血祭狐鹿姑单于,必然是现单于的意思,没有单于首肯,谁又敢用一个汉朝公主来血祭先单于。只是冯姝不明白的是,自壶衍鞮单于即位至今,这么长时间应该有足够时间去查明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这位单于如此糊涂非得认定她这个不曾杀人的人就是凶手呢? 冯姝在帐内轻轻走动着,摇曳的光芒在油灯上飘忽不定。帐中一时昏暗一时光亮。他糊涂吗?冯姝仔细捉摸着,壶衍鞮单于是个糊涂人吗?即便他糊涂,那他身边的就没有劝解之人吗?还是她们本来就要杀她这个汉朝的和亲公主? 不,他不糊涂,一个能继承匈奴单于之位,并顺利收服右谷蠡王的人,他绝不是糊涂之人。那么,他要杀自己就一定是有意为之。 现在,杀了她与汉朝结怨,壶衍鞮单于无所惧怕,定然是他根基已稳。继任单于这么久了,如今又收服了右谷蠡王,他根基自然是稳了。身为儿子不替父亲查明真凶,反而冒着得罪汉朝的风险把死罪扣在她冯姝头上,那只有一种解释...... 冯姝双眼突然闪过一丝明亮,心中“璫”了一下,七上八下的。那只有可能是壶衍鞮单于自己杀了狐鹿姑单于,然后转嫁与她。要不然那天他壶衍鞮怎么那么早便来了单于王帐,还带了那么多守卫,现在想想,冯姝豁然开朗。然而心中多少还是存在一丝疑惑,毕竟,那是壶衍鞮的父亲,子弑父?冯姝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先退下吧。”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冯姝听得清楚那声音有点像壶衍鞮单于。 却见壶衍鞮身着一件敞开的大红袍子,袍边缘还镶嵌着一些白绒绒的裘毛。披散着长发,进门之时被风吹了下,到多了一丝俊朗。 冯姝微抬眼睑,注视着眼前之人,眸中多了一丝迷茫,却不知此人是来做什么的。 “不知单于把我关在此处,派这么多人守卫是何意?”冯姝坐在床上,并未起身,只淡淡道。 “本单于也不瞒你,明日要将你血祭先单于,本单于今晚特来看望你。”壶衍鞮倒也不刻意隐瞒什么,亦是淡淡道。双手背在身后,眼中似乎多了一丝怜悯。 “呵呵,单于什么时候也怜香惜玉起来了?”冯姝冷哼一声,冷笑两下,道。 “莫不是单于觉得拿我做替罪羔羊有点过意不去,怕是得罪了长生天,所以特意在领死之前来看看我?”冯姝依旧冷笑着,狠狠望着壶衍鞮,依旧坐在床沿上,冷冷道。 壶衍鞮单于没理会她的冷言冷语,只轻轻转身,迎着从门口传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淡淡道:“你说的没错,但是却必须承受。” 冯姝一脸愕然,原本她也只是这么一说,却没想到壶衍鞮这么爽快就承认了。想来这位匈奴的大单于觉得再没有什么理由去欺骗一个为自己顶罪的女子吧,何况她明早便要死了呢? “所以狐鹿姑单于是你杀的,而你却要找我来顶罪?”冯姝看了看那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冷笑几下,道。 “恩”壶衍鞮并未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淡淡道:“念你服侍过先单于和左贤王,本单于今晚允诺,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本单于一言九鼎必会实现。” “哈哈”冯姝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凶残无比之人,此刻却突然发起了善心。“那和亲队伍被杀之事,与你有关吗?”冯姝试探的问道,她原本不确定是不是与他有关,但想想能与渥也迷合谋,而又敢这么做的,壶衍鞮也算是一个吧。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是渥也迷一人所为,他图什么呢? “恩”似是有些不耐烦,壶衍鞮转头看着冯姝,淡淡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本单于没兴趣与你在此浪费时间。” 看来自己所料不错,冯姝原本就觉得和亲之事跟此人脱不了关系,现在望着他那眼神,既不解释,也不多说什么,那眼神中多了一丝狠劲。冯姝越发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本公主此生别无心愿,唯一耿耿于怀之事便是和亲被劫之事。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人,出于什么目的?”还想再证实什么,冯姝试探了下。 壶衍鞮迎视着眼前正注视自己的女人,倒也觉得对将死之人没什么必要隐瞒。淡淡道:“和亲之事是本单于主使。至于为什么本单于不想做过多解释。” 冯姝冷冷一笑,狠狠道:“我说呢,谁有那么大本事同时调动那么多骑兵,而且将和亲队伍的地点和时间计算的如此准确。看准了再下手,必定是里应外合。” “对一个死人,本单于也没必要隐瞒什么?”壶衍鞮看了看他,依旧淡淡道。 “哈哈,本公主还没死呢?”冯姝大笑,道。 “你很快就死了。”壶衍鞮依旧冷淡道。 “你杀了我,就不怕汉朝报复?”冯姝斜着眼,望着壶衍鞮。 “哈哈,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汉朝自顾不暇了,那有什么心思管你一个女人?”壶衍鞮大笑两声,眼中带了一丝鄙夷,道。 “你什么意思?”冯姝一惊,疑惑道。 “汉朝南部叛乱,你们应该称之为蛮夷。你们小皇帝吃了败仗现在估计头疼得很。”壶衍鞮大笑了两句,看着冯姝,似乎想要看看她什么反应,好取笑似得。 “你说什么?”似是不敢相信,冯姝顿时愣了,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壶衍鞮眼中露出一丝冷光,悠悠道。 冯姝不说话了,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她不知道现在汉朝是什么样的情形,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堂堂匈奴单于又有什么必要欺骗她呢?眼下,她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还是多想想怎么救自己吧。 “你不能杀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冯姝突然淡淡道。壶衍鞮愕然,看了看冯姝。 “我怀了左贤王的骨肉,你不能杀我。”其实冯姝是极不想提及这个孩子的,但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利用这个孩子,也许是老天的旨意吧,此时此刻却突然给了她一个孩子。 “你杀了我就等于杀了这个孩子,渥也迷的孩子,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冯姝眼中放出一丝冷光,狠狠的望着壶衍鞮单于,冷冷道:“到时候你们匈奴因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陷入内乱,作为匈奴的大单于,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壶衍鞮蒙了一下,他没想到渥也迷会这么糊涂,玩女人也就罢了,还不知道善后处理,真是糊涂。转念一想也许是这个女人为了活命来诓他的呢?还是要检查一下才行。 注: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十三》:始元四年,西南夷姑缯、叶榆复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益州兵击之。辟胡不进,蛮夷遂杀益州太守,乘胜与辟胡战,士战及溺死者四千馀人。 第二十章、血祭 一只白鸽窜的一下飞上了万里无云的蓝天,那手持白鸽之人不知道在鸽子腿部绑了什么,只需片刻功夫,那白鸽就消失在天际。 一位推着轮椅的白衣人从茅草屋出来,像是听到一旁的鸽子咕咕正叫着,于是来到白鸽周边,伸手捉了一个,打开那白鸽脚底的布条,看了看。似乎略作思考,只见他慢条不理的从身上撕下小块布料,轻轻滚动着轮椅到一旁放置的桌案边,点了点黑墨,在那白色布条上写了几个大字:静观其变。而后将布条卷成一坨,系在一只白鸽脚底,双手捧飞。 壶衍鞮单于让人叫来女巫医为冯姝诊脉,巫医诊断之后确定冯姝已经怀孕两到三个月左右。似乎是不太敢相信,壶衍鞮单于寻思着该不该告诉渥也迷,渥也迷知道这个汉朝公主怀孕了吗?壶衍鞮有些不太确定,如果是知道的,那渥也迷还会带她过来吗?如果是不知道...... 日头有些毒,像是要吞没这地上的草原似得,空气闷得让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冯姝仿佛感觉她下一刻就要死了,而事实上,她的确就快要死了。 祭坛下聚拢而来的观看着越来越多了,冯姝恍然在一众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那穿着黑色外袍,手挎一柄精制弯刀的人岂不正是渥也迷。渥也迷身后,也坤、右谷蠡王、右校王、卫律等匈奴众王们好似都到了,只是有些陌生的面孔,冯姝实在不太熟悉。 原本计算着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壶衍鞮,他会念及是渥也迷的亲生骨肉而网开一面,却没想到此人如此凶残,尽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她。 冯姝嘴被堵着,双臂被几条牛皮筋结实的捆绑在一根柱子上,周身是一堆一堆的柴火,那大概是用来烧死自己的吧,冯姝想想许多事情还没完成,就这样死了吗?她不甘心,她实在是不甘心。 已经连续两天失眠了,冯姝绞尽脑汁想要寻出一条生路,然而,生路即死路,死路即生路,罢了罢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着冯姝周围聚拢过来,在离祭坛大概两三米的地方,保持着观望姿态。冯姝微微抬了一下眼睑,瞥见壶衍鞮正扶着他的母亲,狐鹿姑单于的颛渠阏氏向这边走来。随行的还有一位身着神衣的女巫,却见那神衣用龟、四足蛇、蛙、蛇等兽皮缝制而成,极其怪异,那人手中还摇晃着一只画着似乎是蛇又不是蛇的小鼓,冯姝眯缝着眼,一时倒也没完全看清。只见那女巫单手摇着手中的鼓,另一只手在祭坛上的一盆水中沾了沾,而后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那沾了水的一只手在空中撒了撒,而后便见一大批人跪了下来。 那女巫放下手中实物,又从怀中摸出几只龟壳来,往地面上一撒,似乎是看了看,而后又动嘴念叨着,冯姝是汉人完全听不懂那女巫在念叨什么。却见不一会儿大家又跟着起身,目光齐刷刷转移到冯姝这里。 待到日晒三竿便是血祭仪式了,在匈奴许久,冯姝大概也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要被烧死,只是,她还想尽最后的努力,拼命一搏。祭坛是正方形的,不大也就能容纳五六个人左右的位置,一串串汗珠滴了下来,冯姝向人群中无力的望了望,似乎使劲了全身力气,将口中的布条吐了出来,而后仰头向天,像在质问苍天,大喊道:“长生天难道不怜悯弱小吗?长生天难道连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儿都要夺走吗?长生天啊,你算什么长生天,你凭什么被数以万计的匈奴人民所尊崇?” 她叫的及其大声,又辱骂了匈奴人心目中的神,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匈奴人心中,长生天代表苍天,代表神,神能抚慰一切苦难、痛苦,解人间百难、千苦,神爱护弱小,保护小孩和老人,神庇护一切生命,何况是一个未出世的婴儿。 壶衍鞮单于脸色极为难看,轻轻走到祭坛前,向外围嘈杂的众人挥了挥手,而后仰头面向苍天,双手像是拥抱蓝天一样张开着,庄重地道:“大匈奴第十一代单于,壶衍鞮祈告长生天,壶衍鞮不负众望终为先单于找到凶手,今以此女血祭我先单于,望先单于庇护,望长生天庇护。” 说罢,两边的护卫便向冯姝这边走来,手中各自拿了一支火把。 “渥也迷,想你堂堂匈奴左贤王,难道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吗?”在火把被扔到身边柴火上的那一刻,冯姝向渥也迷怒吼道。 柴火上大概是浇了一层油,很快小火苗便渐渐燃烧起来。渥也迷在听到冯姝怒吼之前,眼眉早已拧成了一条线,脸上似乎多了几条皱纹似得极为难看。身后卫律、右谷蠡王、左右大将都齐刷刷看着他,想要看此刻他作何反应,身后的也坤紧随其后,默不作声。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只见渥也迷一个箭步,跳到祭台之上,短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便轻轻落在了冯姝身上的牛皮筋上。 冯姝没有想到,她只是抱着必死之心一试,却没想到渥也迷会不顾众人,不顾熊熊燃烧的火势,跳上祭台来救她。大概是被捆绑太久的缘故,冯姝忽然觉得双腿都有些无力,渥也迷也顾不得许多,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遂一手扶着冯姝,将她轻轻滑下来的身体挽在怀中,一手短刀左右劈砍,瞬间便划出一条道来,渥也迷双手将冯姝抱起,朝祭台下走去。 何止是冯姝没有想到,祭坛下众人亦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幕,大部分都微张着嘴痴痴看着渥也迷,也有的相互交头接耳。当然还有那不明心思的人,斜眼瞧着,想要知道下面该如何收场。也坤跟在渥也迷身后见渥也迷划开火苗便抽出身上弯刀,与其一并划出一条道来。渥也迷便这样抱着冯姝轻轻走下祭台,而后看了看壶衍鞮,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本可能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壶衍鞮到不惊诧,只是之后该怎么收场是个问题,殊不知那汉朝公主可是知道他很多秘密的。 “渥也迷,你想干什么?”壶衍鞮身边的颛渠阏氏,也就是她的母亲微张着嘴,大喊一声。渥也迷顿了顿,转身望着这位先单于的颛渠阏氏,淡淡道。“还请阏氏体谅,长生天是不伤害妇女和未出生的婴儿的。渥也迷不能放弃他们?” “可她是杀害先单于的凶手。”颛渠阏氏托布尔怒道,双手紧握着,似乎要渗出汗来。 “我,我没有。”冯姝躺在渥也迷怀里,有气无力的道。渥也迷深深望着托布尔,似乎欲言又止,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狐鹿姑单于是怎么死的,此时此刻,这个汉家女子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壶衍鞮单于看了看渥也迷有转头瞄了瞄自己的母亲,似乎害怕什么意外出来,于是便道:“不如这样,等这个孩子出生后,在处置这个女人。”说吧转头看了看渥也迷,渥也迷并没有看壶衍鞮,棕色的脸上,紧闭的双唇,一言不发。壶衍鞮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只见托布尔定了定,眼神略有些为难,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道:“这样也行,只是这个女子必须在单于王庭生产,待生产完后左贤王可领回孩子,但此女必须死。” 壶衍鞮微微一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而后看了看渥也迷,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渥也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转身,抱着冯姝快步离去。 望着渥也迷坚毅的黑眸,那略带棕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轻轻躺在他怀中,愣愣看着,冯姝内心五味杂陈。 第二十一章、常惠 血祭场上众人有的面面相觑,有的低头耳语,也有的面露微笑,也不知是好意,还是不怀好意,这一切都跟冯姝没有关系了。她静静躺在渥也迷怀中,死而复生的感觉,总是让人那么惊魂未定。 渥也迷把她抱到白色帐篷内,那帐篷毡子里红色地毯铺了满地,除了正中一张桌案可以用来处事吃饭只用,身后也就一张简陋的床榻和几口不算精致的箱子,想必是用来摆放平时衣物的。 渥也迷轻轻将冯姝放到榻上,面无表情的坐到一边,似有似无地关心着,问了句:“你怎么样?” 之前消耗的体力似有恢复,冯姝静静看着渥也迷,道了句:“我没事。” 见她无事,渥也迷似乎内心稍安,顿了一会儿,道:“要不要请巫医来替你看看?”像是在征询意见,也像是在关怀什么,深黑的眸中漏出一丝温柔的光亮。 “之前已经看过了,怀孕大概三个月左右。现在没事了。”似乎吸取到他眸中的温暖,冯姝略感心安,也许这个孩子不该来这世上,但她的到来确确实实救了自己母亲一命。应该感谢上苍,感谢神,感谢那给与她再次生命的人们。 “这...我.....”渥也迷支支吾吾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凝视着躺在榻上的女子,眼中的坚毅与冷酷化成了一丝温暖与柔情。 “报.....”像是拉长了声音,一位穿着匈奴铠甲的卫士跑了进来,有些气喘吁吁,急道:“报左贤王,王庭俘虏逃亡了。” 起初像是没听见似的,而后渥也迷转头惊问:“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您离开王庭后两天。”那侍卫答道。 渥也迷起身,道:“可有追击?” “大都尉已派几路人马开始追击了。”侍卫答道。 “知道了,继续追击,随时汇报。”渥也迷心中略安,淡淡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更多精力管其他事宜了,能救下冯姝母子也是费了好大精力,只怕后面他还要面对来自各位王和壶衍鞮单于以及颛渠阏氏等的质疑,其他不重要的事情,也只能让底下人去处理了。只是他不知他今日疏忽放过的那个人,待到几年后可能成为他的死敌。 单于王帐,帐内布置依旧,只是少了几张议事的桌案,但空间还是那么大。托布尔急拖着步伐走进大帐,背对着身后的壶衍鞮,定了定道:“你对渥也迷有多少把握?” 壶衍鞮没想到自己的目前会这样问,到一时略显惊愕,似乎害怕外面的人听到什么,壶衍鞮向身后使了个眼色,跟随其后的几个侍女侍卫便低着头退下了。 “渥也迷弟弟似乎确实有些变了。”壶衍鞮眼中略带一丝忧虑。 “你当初就不该放那女人走,更不该让渥也迷把她带走,现在好。”托布尔有些气急败坏,转身怒斥自己的儿子。 “母亲教训的是。”壶衍鞮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看着托布尔愤怒的表情,最终低着头,唯唯诺诺道。他寻思着,这个汉朝女人知道的不少,一定要控制好她,否则说不定她会把匈奴搅得天翻地覆。 “禀告大单于。”身后非常细小的声音传了进来,壶衍鞮转头向门口望去,问道:“何事?”“汉朝使臣来了,想要求单于归还和亲之时答应归还的汉使苏武等人。”门口那人唯唯诺诺,道。 “转告汉使就说苏武死了。本单于给不了。”壶衍鞮此刻正在气头上,没好气的朝门口之人道。 “是。”那人躬身撤退。 清晨的阳光暖暖的,冯姝伸了个懒腰,享受着这匈奴龙城的清晨,轻轻抚摸着还未有任何变化的腹部,心中多少有一些欣慰与不安并存,欣慰的是这个孩子的到来,他的健康成长,不安的是,想到那祁连谷底的刘曲歌,心中愧疚而不安。来匈奴这么久了,她依然没有能替她报仇,反而怀了仇人的孩子,再想到遥远草原或者戈壁上还在拼命逃亡的郑吉等人,阵阵揪心。 一大早渥也迷便被壶衍鞮单于派人叫走,冯姝也只好自己独自待在帐篷内,寻思着怀孕这许久,怎么也不见什么妊娠反应,大概是每个孕妇的体质不一样吧。 “在下常惠,公主安好。”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帐篷外进来一个人来,冯姝一惊,轻抚着腹部,看了看那人。只见那人一双剑眉黑而浓密,两只深眸叫人见之望不到底,一席清布肃衣,身高约莫一尺八有余。头发像是许久没洗了,似乎打了结似得披散在双肩上。看着打扮是匈奴人,而他说的却是汉语,而不是匈奴语。冯姝判断这定是一个汉人。仔细瞅了瞅,冯姝试探着问道:“常惠?何事?” “在下是苏武大人的部下,十九年前跟随苏武大人访匈奴,至今未归。”常惠深眸静静注视着眼前女子,这女子似乎多了一丝憔悴,他大概获知血祭之事,也知道这位汉家公主被救。 “哦,原来...”忽然想起曲歌公主被封前一天,霍光和上官桀与她的谈话,冯姝一惊,笑了笑道:“不知常将军找我何事?”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和亲之时,匈奴曾经答应过什么?”常惠深深望着眼前女子,淡淡道。 冯姝仔细寻思着,想了想和亲的相关事宜,最终想到了汉使之事,眼中略过些许为难,顿了顿道:“我能帮你们什么?” “眼下汉使已经到达匈奴,公主只需要在匈奴单于和汉使面前证明苏武大人没死即可。”常惠拱手向冯姝做了个揖,道。 冯姝略作思考,想来也没什么不可以,便答应了下来。问道:“汉使现在何处?” 常惠见她答应下来,心中略喜,道:“就在单于王帐。”冯姝看了看眼前之人,脑中转了几道弯,定了定道:“常将军且回去等候消息,我稍后便去单于王帐。” 常惠掩饰了心中的喜悦,双手拱在胸前,向冯姝轻轻作揖,而后退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见使 吵架 常惠离去之后,冯姝在帐中走了两步,思考着是否该去王帐,去了怎么做,这不是小事,她一定要思考周详才行。像是突然做了决定,冯姝大踏着步子向王帐方向走来,待到门口之时,守卫伸手将她拦下:“单于正在议事,其他人不得打扰。” 冯姝瞟了瞟那侍卫一眼,冷冷道:“闻听单于正在帐内会见汉使,哪有汉使来了,我这汉朝和亲公主不相见的道理。” 那侍卫一时为难:“这.....”想想确似乎也有一定道理,便道:“请稍后,待通传单于。” 冯姝于是在帐外等候,却也听到帐内大声在嚷嚷什么。不一会儿,守卫出来伸手迎她进内。冯姝两步走进帐内,扫视一圈,却见壶衍鞮单于坐于帐中最高端位置,右下方首座是渥也迷,他还是那副样子死板着一张脸,似乎见谁都不乐意似的。壶衍鞮单于倒是微笑着,只是那微笑中带着一丝尴尬。下座分别是丁玲王、右谷蠡王、右大将等匈奴重臣,忽然,冯姝瞧见一位身着汉服之人正向自己走来,伸手作揖,道:“汉使王充参见公主。”冯姝仔细瞧了瞧王充,身着一身锦缎绣花拖地红绸,那红色有些暗,冯姝认得那是汉朝官服,王充头上自然还带着官帽。 冯姝微微朝王充躬身,道了句:“汉使免礼。”又看了王充一眼,两人目光交接,王充略微关心的问了句:“公主在匈奴可好?”冯姝愣了愣,而后淡淡一笑,并未作答。王充见她如此,也不便多少什么。过得好或不好不都嫁过来了吗?难道和离了还能回去不成。 “我等正在议事,不知公主此刻过来是为何事?”壶衍鞮单于微笑着,试探地问道。 “妾闻汉使到来,要寻十多年前被匈奴扣押的汉使归汉,其中有妾十分敬重的汉使苏武。特来王帐想要一睹风采,并面见汉使,妾在匈奴安好,请汉朝皇帝放心。”冯姝在说道安好两个字时特地加重了音量,望着壶衍鞮单于,看他什么反应。壶衍鞮单于似乎略显尴尬,微微一笑,并未多少什么。 渥也迷起身走到冯姝身边,伸手温柔的牵着她的手,示意到他身边坐下,冯姝于是跟着渥也迷坐到他身边。 “公主不知,苏武大人几年前便病逝了,现今要我归还,本单于确实在拿不出人。”壶衍鞮单于似乎有些为难,摇了摇头,道。 “妾在匈奴也有许多时日,怎的从未听闻,苏武大人何时病逝的?”冯姝略作惊异,微微道。 “这.....”壶衍鞮单于支支吾吾的,脸色有些难看。 渥也迷一直不说话,此刻见壶衍鞮脸色难看,牵着冯姝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要说话。冯姝没有理他,继续道:“妾初来匈奴之时便听说苏武大人被送到极远的北方去了,那时候未曾听说苏大人过世,如果在最近过世的,想必匈奴当有通报吧。”壶衍鞮单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狠狠剜了渥也迷一眼,示意他管好身边之人,渥也迷微微一笑,略显尴尬,轻轻捂住冯姝的嘴,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冯姝不依,挣扎了两下,脱开了渥也迷。 王充清楚地观察到了这王帐中的微妙,淡淡笑了笑,道:“我大汉朝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猎,射得一只大雁,脚上系着帛书,上面说苏武等人在北海。” 在座众人微微一惊,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都知道苏武确实在北海,只是这汉使是怎么知道的呢?原来在常惠去见冯姝之前,早已去见了汉使王充,告知王充苏武在北海之事,并要求汉使按照他说的话去传给匈奴单于,则匈奴单于便没有理由扣押苏武等人了。 “既然汉朝皇帝都已经得到了鸿雁传书,说明这是长生天的旨意,单于何必顽固,归还汉使原本就是和亲义和当日定下的条件之一,单于如此背信弃义,不遵守合议,岂不被天下人耻笑。”冯姝笑了笑,看了看王充,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又面对壶衍鞮微微笑道。 壶衍鞮单于微微一笑,脸色越发难看了,眉毛胡子似乎都拧到了一起,一时语塞,却是无话作答。朝帐外看了看,道:“来人,送阏氏回帐。” “慢着,事未谈完,单于何意?”冯姝大声道。这一声匈奴的各位王都听到了,微微露出不喜之色,壶衍鞮单于更是发怒,嘲冯姝吼道:“国家大事岂是妇孺能管得?阏氏现已嫁到匈奴便是匈奴妇人,若是随意干政,本单于则不得不以妇女不得干政之条处置阏氏了。” 冯姝大惊,并未说话,渥也迷脸色稍微有些犹豫,微笑着朝壶衍鞮道:“单于莫要发怒,阏氏糊涂不明事理,渥也迷这就带她下去,单于切莫生气。”而后朝冯姝看了看,冯姝迎着他的目光,心想:汉朝有后宫不得干政之说,匈奴也有吗? 王充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仗着自己是汉使,还是道:“匈奴内政本人管不了,但单于答应的事情却要做数。”说罢从怀中拿出当年渥也迷去汉朝求亲义和之时与桑弘羊签订的合约。 壶衍鞮单于眼中似乎要冒出金光,他是知道这事情的,只是归汉之人在匈奴十多年,必定十分了解匈奴,如果归汉,很可能成为汉朝对付匈奴的奸细,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渥也迷见情况不妙,怕冯姝惹事,又怕壶衍鞮叫来侍卫控制冯姝,硬是拉着冯姝想要出账来,冯姝挣扎着不肯离开。王充见之,微怒,道:“左贤王怎可如此对待我大汉朝公主。”渥也迷瞟了他一眼,冷冷道:“公主既已嫁到匈奴,便是我渥也迷的阏氏,汉使何必管我夫妻之事。” 冯姝见渥也迷脸色不是很好,又怕汉使和他吵起来,便对王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王充脸色略带为难,寻思也对,汉朝公主嫁到匈奴便是匈奴妇女了,他似乎也不好多管人家夫妻之事。他原本知道汉朝公主是嫁给狐鹿姑单于的,然而单于死后,公主再嫁之事确是不知,此刻看来确是嫁给左贤王了。 渥也迷见冯姝似乎不愿离开,于是狠狠心,双手将她抱起,快步朝帐外走去,冯姝此刻倒也不过多挣扎了。 门口的卫士相互看了看,见左贤王已将她带出,便也没有入帐了。 向前走了许久,冯姝默默注视这渥也迷,渥也迷只顾向前走着,疾步走到一处开阔地,将冯姝放了下来,眼中略带温柔道:“这是国家大事,你不要参与其中,你现在处境也十分危险了。何必要管他人之事。” 冯姝望了望他,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缓缓道:“妾只是敬仰苏武高义,想让他早日归汉。”而后,冯姝转身,看着渥也迷,道:“听说他在匈奴许久,因为思念妻子,特意还写了一首诗,妾很喜欢。”说完便转身悠悠将那诗念了出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渥也迷一边看着她一边听她念那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在享受什么似得。 冯姝念完诗,转身见他目光温柔,也不难看了,便微微一笑,道:“爷也很喜欢吗?” 渥也迷愣了,收敛了笑容,缓缓道:“以后安心把孩子生出来,不要再多管闲事,以免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苏武在匈奴十几年了,壮年初使匈奴,晚年白发不得归。妾怕....”冯姝眼中掠过几多忧愁,双眼望着远方,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放眼自己的未来。 渥也迷似乎看出了她的忧愁,道了句:“怎么?” “不知几十年后,妾比之苏武大人会如何?”也许她会比苏武更凄惨吧,只怕今生都要老死匈奴。冯姝这样想着,心中越发有些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软弱起来。那个曾经发誓要为死去的公主报仇的冯姝去哪了? 渥也迷的脸阴沉了下来,双眸中温柔的目光转而变成了狠力,看着冯姝,语气也转为冷淡,道:“莫非你也想回汉朝?还是你从来就不喜欢匈奴?”冯姝不说话了,她喜欢匈奴吗?这个让自己几经生死的地方,她怎么会喜欢,可是她能回去吗?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想到当年刘曲歌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冯姝便下定了决心,不为公主报仇,此生不得归汉。 见冯姝久未作答,渥也迷暗淡的双眸此刻更加暗淡了,看不到一丝星光闪亮,渥也迷也不说话了。时空像是一下子安静下来,寂静的都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叫。 渥也迷心中咯噔了几下,而后默默转身,也不管冯姝是否要走便自己独自一人离去了。冯姝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转身离去,目光中一丝忧伤,并未说话,目视着他越来越远的雄壮背影,自己一个人独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渥也迷疾走了几步,一旁走过几个侍卫,渥也迷也不看他们,伸手便抓过一人,凑在那人身边,小声冷冷道:“待会儿送阏氏回帐,有什么闪失,要了你的小命。”那侍卫被他抓着,眼中有些惊恐,只唯唯点头。 日头有些毒了,冯姝抬眼望了望,也不管它是否会刺伤眼。 此刻大帐内,壶衍鞮单于终于熬不住,汉使在得到冯姝相助之后,据理力争。毕竟条款都在,而苏武也未死,堂堂匈奴单于,答应的事情又不承认,岂不失信于天下。壶衍鞮单于于是不得以答应将苏武等一行送归汉朝。 第二十三章、还剑 苏武归汉 大约过了两三天时间,渥也迷一直未来冯姝帐中,却令人好好守卫伺候着冯姝,龙城的巫医也几次过来替冯姝检查身体。 这一日,听说单于已经派人从北海将苏武接到了单于王庭,冯姝想着应该见一见,却见渥也迷正一边低头深思着,一边正慢慢朝自己走来。手中还握了一把极精致的青铜宝剑,冯姝一眼便认出了那把剑。那是临走之前霍光赠给刘曲歌的。 今日日光倒不算毒,空气中吹起了一点凉风,风轻抚着脸颊,发梢被轻轻扫过脸上。渥也迷都似乎没注意,只是静静注视着手中的宝剑。今早去单于王帐见到此剑,甚为喜欢,壶衍鞮单于倒也不是吝啬之人,便向渥也迷道出这是汉家公主之剑,随即将宝剑送与渥也迷。 渥也迷手握着宝剑,一时陷入沉思,他恍然想起多年前那场血战,那握剑的女子,与他对持的,刺向他的便是这把青铜宝剑,渥也迷记忆犹新。难道自己真的是色迷心窍了吗?就像壶衍鞮单于所说,渥也迷被汉家公主美色所迷犯了糊涂。 渥也迷心里拿不准,她到低是谁呢?她来匈奴的目的是什么?该不该尽早结束了她。不,不能。像是几万个心声在心中叫喊着,渥也迷不敢违背自己的心意。她怀了我的孩子,不能杀她,她是孩子的母亲,是将来要陪他共度一生的人。想到这里渥也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眼中微微一笑,心中道了句:“渥也迷啊渥也迷,你好糊涂。” 不知不觉,腿脚便不听使唤的来到了冯姝帐前,却正好遇见了正准备出帐门的冯姝,两人目光相接,稍微愣了愣,都站在原地。 冯姝一眼瞧见了那青铜宝剑,向渥也迷款款迎来,温柔的道了句:“爷”而后朝渥也迷手中宝剑看了看,微笑道:“好漂亮的宝剑。”那微笑中隐藏着一丝冷厉。渥也迷怔怔看着她,注视良久,冯姝见他不说话却这样看着自己,倒有些红了脸似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要觉得好,便送给你。”渥也迷淡淡道。心中怀着一些忐忑。他其实是不想拿此剑来面对眼前之人的,却见她似乎不认得似的,于是便想试一试。也想观察一下送给她之后她什么反应。 冯姝微笑着,眼漏一丝冷光,从渥也迷手中轻轻接过自己一直注视着的青铜宝剑,而后,一道冷光闪过,宝剑出鞘,剑尖直指眼前之人。 渥也迷静静站在原地,镇定的并未退后,双眸犹如深深的胡泊一样,让人看不到底。又像是一道迷,让人久久猜不到谜底。冯姝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而后将宝剑归鞘,解释道:“不知这宝剑是否锋利,拿出来试试,这一试,果然,确是一把好剑。” 渥也迷静静注视着眼前女子,许久,淡淡说了句:“是吗?”而后微微一笑。 时间快到午时的时候,渥也迷被单于派人叫去了王帐。冯姝自己在帐中用完膳食,不多久便听外面一个苍凉的声音道:“臣苏武,摔众人前来拜别公主。”冯姝听到那声音,微微一惊,而后快步走到帐外,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正站在目前,身后约莫七八人左右,常惠和王充分别站在两侧。 那老者脸上沟壑填充,似是历久风霜留下的痕迹,双唇干涩的有些苍白,高高的鼻梁,双眼矍铄,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什么似的,一身官服,原本看打扮觉得此人泱泱的,瞧那双眼确实分外精神,冯姝略安了心,胸中起伏不定,道了句:“您就是苏武?” 那老者抬眼看了看她,眼中放出一丝光芒,微笑着道:“确是老臣。” 看那沧桑的模样,冯姝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微微道:“众位请。”说罢将众人引入帐内。 因为没有多余的桌椅,冯姝只能从箱子中拿了几张团子,众人盘膝围坐在一起。 “久闻大人高义,大人...辛苦了。”像是想对苏武说什么,冯姝噎了一下,却没说出来,顿了顿也只说了辛苦了三个字。 “公主远嫁匈奴,其中高义又岂是我等能够比拟的。”苏武淡淡道了句。 “公主远在匈奴且要保重身体,匈奴苦寒又是极为凶险之地,公主兀的好自小心。”似乎还想多说什么。苏武顿了顿,却没有说出口。 想着眼前之人此刻还能回到故乡,冯姝的双眸湿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越来越软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臣听闻公主在匈奴几经危难,却为左贤王所救,眼下,公主切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切莫在匈奴丢了性命。”常惠看了看冯姝,眼中一丝关怀,略显温柔的道。 “大人放心。”冯姝微微一笑,却只淡淡道了这一句。其中许多心酸,又岂是他人能够理解的。 “苏武此次归汉,多亏公主,不知公主有没有什么需要转告皇帝陛下的,苏武归汉之后定代为转告。”苏武静静看着冯姝,眼中闪现一丝关怀,道了句。 “我.....”似乎想要说什么,冯姝如鲠在喉,停顿良久,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是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什么,冯姝道:“听说郑吉霍云等人也从匈奴逃回汉朝了,不知是否安好。大人归汉若有消息,可否命大将军霍光传书与我。” “哦....臣等遵命。”苏武稍微疑惑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拱手作揖道。 天色似乎越来越暗淡了,苏武着急返回汉朝,于是便向公主此行,冯姝一步一步送他们一行出的帐外,而后苏武等人拜别壶衍鞮单于,一行人便朝南而去了。眼望着苏武等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从一行人渐渐成为一个渺小的点,而后消失在湛蓝地天际,冯姝内心似乎有些忧伤,暗自叹了口气,却被一旁的渥也迷听在耳中。 走在路上,苏武骑着马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给旁人听,道了句:“这位公主不一般啊。” 常惠听闻,微笑着,像是在畅想着什么,眼中略过一丝忧伤,却被掩藏在那微笑之后,道了句:“是啊,是不一般。” 匈奴的草原越来越大了,大的可以延伸到天际似得,到处都是绿油油一片,马儿踏在上面不时陷出一个窝来,那七八匹马载着一行众人,在黄昏的暮色中渐渐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