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逍遥侯》 第001章 人人喊打小乞丐 !go “兹有大辽国来使携岁贡入京陛见,向我大宋提出今年文战命题,其中有一绝对为: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对伐。 我朝翰林院诸位学士苦思难得其解,皇上有旨,天下文士若有能应对者,朝廷必将重赏,有职者加官三级,白衣者赐进士出身,特此通告,大宋盛和四十二年。” 随着一个秀才般模样的读书人摇头晃脑将这布告上的文字读出来,围观的人群轰地哗然,一个个男女老少皆是兴高采烈,摇头晃脑议论纷纷,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哇,官家亲赐进士出身,那可是光宗耀祖啊,要是被我对出来了,啧啧……” “唉,辽人学我中原孔孟之道,如今竟敢班门弄斧,真是可笑可恼,只是这付对子……,唉……” “各位文友,咱们岂能让辽狗笑话我们中原无人,快快快,大家快来想一想……” “各位各位,这对子绝的很啊,你看看,这琴瑟琵琶四个字,每个字头上皆有二个王子,暗合了辽国最勇猛的八位大王,这伐字又正好是一个单人一个戈子,八大王单戈对伐,意味着辽人八位大王要出兵南伐啊,唉,辽狗这是贼心不死,又要对我中原出兵啊。” “唉,此等绝对,看来只有我东京第一才子西门公子能对的上啦,各位,快去通禀一下西门公子,请公子爷应对吧。” “是啊是啊,大家快去请西门公子吧。” …… 这人声鼎沸的,方浩听得好奇,也站起身想钻进人群看看,没料到还没走近,几个腰如水桶一般的妇人便杀猪般大叫起来:“死叫花子,你挤过来干什么?想占老娘便宜吗?臭死了,快滚。” 这嚎叫声惊动了其他还在滔滔不绝发表高论的很多人,大家伙儿回头看见方浩,一个个以手捂鼻,脸上露出厌恶之色,纷纷没好气道: “叫花子,你挤什么挤?有你什么事儿?” “叫花子,你也想应对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哈哈哈……” “叫花子,你认识字吗?来告诉你家爷爷们,扁担横在地上是个什么字?哈哈哈……” 方浩一脑门黑线,麻皮的老子衣服是破了点,可是洗得干干净净好不好?哪有什么臭味?这帮鸟人全都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叫花子怎么啦?叫花子也是有尊严的。 “快滚,捡石头砸他。”还是那个杀猪般嗓门嚎叫的妇人。 噼里啪啦,石块土块破瓦块如雨点般砸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方浩抱头鼠串,落荒而逃,虽然跑的飞快,还是免不了脑袋上身上挨了好几下,额头上都鼓起一个大包。 一口气跑出众人视线,来到一处小街的拐角一屁股坐在一家店铺门口的台阶上,还没来得及喘口粗气,一声怒喝就从头顶后方传来:“叫花子,滚远些,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随着这声大喝,一枚大钱从身后飞来,正巧砸在他的脑门,弹起来掉在地上滴溜溜直打转。 方浩大怒,站起身就要破口大骂,不过等他看清楚骂他的壮汉身高九尺开外,肚大腰圆,如同凶神恶煞一般,赶忙咬住舌尖及时住嘴,灰溜溜垂头丧气撒腿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吃眼前亏,不吃眼前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可******到哪儿都是眼前亏。 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捡起地上的那枚大钱揣进怀里,饿了一下午没讨到吃的,早就肚子饿得咕咕叫,再怎么说一枚大钱也能买到一个炊饼,不要白不要,眼下这个处境,一口吃的远远要比尊严来的重要。 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呢?方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自己是谁?自己是风光无限的名牌大学高材生,前程似锦的某国际顶尖经济咨询公司高级研究员,桀骜不驯的自由搏击亚洲轻量级拳王,众星捧月的情场钻石王老五。 无论在任何场合,自己只要一出现,绝对就是全场目光的焦点,羡慕嫉妒恨的中心,就连那个名噪一时的大型相亲交友生活服务类节目,自己上台后都能连过三关而保持24盏灯全亮,创造了该节目五年来独一无二的奇迹。 可是现在的自己呢?身材瘦弱,衣衫褴褛,成了一个人见人厌,老远就捂着鼻子躲开的臭叫花子。 要怪就怪林晓洁那个疯女人,玩什么不好,非要在老子酒喝多的时候玩蹦极,这要不是老子第一次想踏踏实实谈一次恋爱,老子何尝沦落到陪着你深夜跑到一个已经下了班的蹦极台上自己绑绳子往下跳。 这一跳,就跳进半山腰处的一团黑云里,天旋地转,忽忽悠悠,再睁眼时,自己就成了一个十**岁的乞丐,躺在东京城西郊一个破庙里,看着一堆虫爬鼠咬恶臭刺鼻的烂棉絮发呆。 再想不通的事情等饿了几天就想通了,乖乖地放下自己寻死觅活想回家的心,哆哆嗦嗦拿起地上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破碗出去要饭吃,再不吃饭就真的要饿死了。 十几天后,东听西问基本上搞清楚目前所处这个世界。 自己所在的这个东京城属于大宋帝国京师,时间为盛和四十二年,可此大宋非彼大宋,因为这个大宋现在的皇帝虽然也称宋徽宗,但绝对不是那个历史上书画一绝,最后被金兵掳去坐井观天的倒霉皇帝。 相反,世人传说最多的是这个皇帝陛下的盖世神勇与赫赫战功。 徽宗陛下十九岁登基,当时大宋帝国外有吐蕃国、大辽国、大金国、西夏国强敌环绕,步步紧逼;内有十八路反王起兵造反,四处烧杀抢掠,狼烟四起。 再加上朝廷内诸多奸臣结党营私,通敌资匪,好好地一个庞大帝国已陷入风雨飘摇的绝境。 十年,仅仅登基十年时间,年轻的徽宗皇帝就显示出他的雄才大略与铁腕手段,将垂死的帝国从悬崖边拉了回来,重新开创了徽宗盛世。 他宴请那些结党营私内外勾结的重臣勋将们,然而并没有学他的祖宗那样杯酒释兵权,而是一口气砍下了三百多颗脑袋挂在皇城的城墙上,据说第二天早朝时,朝堂上空空荡荡,剩下的群臣面如土色、体如筛糠。 皇帝陛下亲自主持天下大考,亲自选拔英才俊杰进入朝堂从政,减免天下税负,赈灾济困,安抚百姓,最困难的那两年,皇帝陛下每日两餐,仅以糙米青菜充饥,皇后娘娘与嫔妃们亲自在皇城内开垦荒地,纺纱织布,皇城的太监宫女已经缩减至不足百人。 皇帝的诚心终于感动天下百姓,十八路反王渐失民心,没几年时间就烟消云散。!over 第002章 倒霉透顶小公子 !go 面对吐蕃、大辽和大金国的疯狂进攻,皇帝陛下一面厉兵秣马、整军备战,一面长袖善舞,远交近攻,用三个皇妹公主的和亲击溃了四国同盟,将二桃杀三士的谋略施展的出神入化。 联辽攻金,联吐蕃攻辽,联金辽攻吐蕃和西夏,皇帝陛下亲率雄师四方征战,与三军将士一起爬冰窝雪,提刀厮杀,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外交手段与军事行动施展出来,极大地削弱了敌国实力,最后成功迫使四个外族国家坐在谈判桌上,共同签署了五国永不侵犯友好盟约,从此边疆平定,四海归心。 可惜的是,再勇猛的狮子也有衰老的时候,就连这个号称千古一帝的徽宗大帝也无法对抗岁月的打磨,三十多年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歌功颂德渐渐迷花了他的双眼,酒池肉林的奢华生活渐渐腐蚀了他的虎躯。 他听不见当年那些他亲自选拔的年轻官员们早已今非昔比,一个个肚大腰肥,贪婪和无耻毫不逊色当年那些脑袋被挂上皇城的前辈们,天下百姓饥寒交迫,苦苦求生,各路豪杰烽烟再起,盗贼横行。 如今年届古稀的徽宗大帝,眼中只能看到美酒、美景与美色,为了满足他的爱好,近十年来,地方官们最大的任务和政绩就是选秀和花石纲,只要选到一个能让皇帝陛下喜欢的美女与奇石,立马就是官运亨通,前程似锦。 他看不见当年被打的丢盔弃甲,北蹿千里的大辽、大金、吐蕃与西夏又重新结盟,百万铁骑陈兵边疆,蠢蠢欲动。 这其中实力最为雄厚的大辽国南侵之心最为迫切,他们虽然每年都还依照当年的战败盟约岁岁进贡,可是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敬畏之心,所以,这每年的岁贡就成了他们试探朝廷虚实的一个方法。 从前年开始,大辽国就对朝廷提出了文战的建议,他们每年都会派出本国学识最精湛的文人随岁贡的队伍进京,在朝廷上与大宋的文士们对决唇枪舌剑与诗文书画。 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朝廷的文战一败,大辽国百万铁骑就会挥师南下,马踏中原。 只可惜,大宋国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徽宗大帝却好像并不知道,他老人家日夜沉浸在美酒美色美景之中,逍遥快活得很啊。 拿着捡起来的一个大钱,方浩去买了一个炊饼,一面啃一面望着身边陆陆续续跑向贴布告方向的几个读书人,摇头嗤笑轻叹道:“这么一个破对子,竟然难住了整个大宋的读书人,唉,看来真是世无英雄,乃致竖子横行。” 他笑的自然有他的道理,虽然这个世界跟他以前的世界不大一样,可是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文化传承上并没什么不同,甚至对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更加敬重。 而他前世上大学时,就是那个著名常青藤大学古汉语诗词协会的会长。 只是很诡异的是,这付对子在他那个世界是出现在清朝末年,相传是由一个八国联军的中国通将领在一次外交酒会上挑衅清廷官员提出来的,如今在这个世界竟然出现在大辽国挑衅大宋国的文战之中。 此时他处身的小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自然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穷叫花子嘴里嘟嘟囔囔,可是无巧不成书,偏偏有一个正和他擦肩而过的人将这句话明明白白听在耳中,脸上顿时显出惊愕之色。 “等一下,你站住。”那个人在他背后叫道,声音清脆锐耳,宛如黄鹂出谷。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叫人站住,方浩自然没想到是在叫自己,还是自顾自嚼着嘴里的炊饼往前走。 后面那人显然有些急了,加大声音道:“站住,那个叫花子……公子,等一下。” 叫花子,还是公子?或者是叫花子公子,这你妹的是什么称呼?方浩一呆,止住脚步回头一看,一个头扎方巾,身着青布长袍的少年疾步跟过来正要伸手拍他肩膀,没料到自己这一脚急刹,那少年收脚不及,差点一头撞进自己怀里。 香,淡淡的香,甜甜的香,香的透彻心扉,浸入骨髓。 方浩忍不住伸出鼻子贴在少年发鬓处深深一吸,哇,真他娘的好闻。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我去,老子干了什么啊?老子竟然对一个小男孩身上的香味感兴趣,我去我去我去,老子的爱好难道也因为穿越而发生变异了吗?恶心,太恶心了。 那少年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差点偎进这乞丐怀中,本就脸颊飞起一抹晕红,哪知道这乞丐竟然如此猥琐,将鼻子差点贴在自己额头处深深一吸,居然露出一脸的陶醉之色。 “啪。” 少年羞急之下,想也没想就伸手抽了方浩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结结实实,正中方浩鼓囊囊的腮帮子上。 方浩正满满一嘴的炊饼正在咀嚼,哪料到自己腮帮子竟然遭此重重一击,压力,全是压力的作用,他噗地一声,满嘴被嚼烂的炊饼渣子喷了出来,喷了那少年一头一脸。 “啊……” 少年一声尖叫,叫的惊天动地,只是她忘了,自己被喷这一脸的稀烂炊饼渣子正在顺着口鼻脸颊往下淌,她这张大嘴一叫唤,一大坨炊饼渣子顺势就流进她嘴里。 方浩看傻眼了。 少年猝不及防,还不自觉地嚼了一下流进嘴里的异物,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哇地一声,吐,那个吐啊,翻江倒海的吐,那简直不是吐,是往外喷啊,估计她这两天的饭都白吃了,因为吐得连苦胆都要出来了。 “公……公子。” 又是两声清脆娇嫩的尖叫,两个书童从后面赶了过来,眼见自家公子如此惨象,不由得怒火中烧,一个急忙去搀扶弯腰呕吐的少年,另一个冲到方浩面前,伸手就要过来重重抽他一耳光。 方浩早已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真理,哪肯白白挨这一巴掌,转过身撒腿就跑,跑的那个快啊,只听见自己耳边风声大作,呼呼呼的,还夹杂着无数以哎呀开头的尖叫。 “哎呀,死叫花子,你敢撞我……” “哎呀,撞死我啦,死叫花子,快打他……” “哎呀,臭叫花子,老子打死你……” …… 方浩穿越过来这十几天基本上都已经被人追打的跑习惯了,哪里肯停留一下下,对那些骂声怒斥声充耳不闻,眨眼间就跑过了小街尽头。 “好家伙,终于跑脱了,累死老子啦。” 他扶着墙角大口喘气,这副小乞丐的身体实在是太孱弱了,跟他以前那个强壮的身体简直天地之别。 这时候,他听见了自他穿越以来最为恐怖的一声尖叫,那尖叫明显在他身后最少百米开外,但强大的音波仍然刺得他耳膜发疼。 “抓住他,抓住那个臭乞丐,给我杀了他。”!over 第003章 大眼睛少女 !go 这个腐朽的封建社会太可恶了,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要杀人吗? 方浩自然不肯吃亏,强忍住急促的喘气,又是一阵狂跑,这一跑,直接跑了好几里路,一头扎进他赖以栖身的破庙,栽倒在那堆乌黑的烂棉絮上,肺叶子都快要爆炸了。 好消息是,身后再也听不到有人追来了。 这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土地庙,由于无人看管,庙中值钱物事早就被劫掠一空,只剩下几间破破烂烂的破屋,勉强还能为方浩这种无家可归的叫花子挡风遮雨。 他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自己所得的这副躯壳太孱弱了,孱弱到一阵风就能吹得他走路歪歪倒倒,否则也不至于让他这个当年的自由搏击亚洲拳王任人欺凌而无力反抗。 所以,方浩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把这副弱小的身子骨锻炼的结实一点,否则他真怕哪天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倒毙在街头成为一具饿殍。 他相信,只要自己的身子骨恢复到以前的一半,哪怕是一小半,自己就再也不会为一日三餐填饱肚子而苦恼了,哪怕去东门外的码头扛大包,也能每日挣些钱粮,等自己有了一些积蓄,接下来可供选择的路子就太多了。 这个世界虽然不是历史上所记载的那个宋朝,但风土人情、行为处事、文化传承皆都一般无二,毕竟,自己作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还是掌握了太多能在这个时代立足的见识与本领。 休息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恢复过来,慢慢爬起身走到庙外。 庙外的歪脖子老槐树的树杈上吊着一个破沙袋,方浩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就开始绕着沙袋嘿嘿哈哈地反复击打,三五十下用尽全力击打下来,用破布包裹着的拳头就开始疼痛难忍,丝丝血渍从破布上渗透出来,在沙袋上印出无数淡淡的血印子。 三百下,无论如何每天都要击打三百下沙袋,疼痛算什么?身体再大的疼痛,能比得上心理的巨大惶恐和悲伤吗?家,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等打完了三百下,他解开缠在手上血迹斑斑的破布,拿到庙后的井里连同手上的伤口一起清洗干净,又在睡觉的烂棉絮下面拽出两个小沙袋,紧紧地绑在自己的小腿上,伸展一下四肢,开始围着小庙一圈一圈地奔跑。 每天晚上再累再饿,也必须绑着沙袋围小庙跑够五十圈,他用步伐丈量过,五十圈大概有五千米左右。 等五十圈跑完,他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急促的喘气好像要撕裂自己的肺部,胸口疼痛难忍,双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 即使到这种底地步,今晚的功课还是没有做完,他挣扎着打上来井水冲洗自己的身体,然后浑身舒展开躺在铺平的烂棉絮上,稍微歇息了片刻,四肢开始缓缓扭动起来,变化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动作。 这是以前他学习自由搏击的时候,他的老师交给他的一整套瑜伽术,这套瑜伽术是老师从一个印度苦行僧那里学来,能最大限度地放松自己的身心灵,并将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活度锻炼到极致。 这套古印度瑜伽术也是他能在五年内登顶亚洲拳王的秘密武器。 整个动作都完成后,他双膝盘好,双手交叠捂住自己的小腹,眼观鼻,鼻观心,双目微闭,开始了这套瑜伽术中最为核心的修炼,冥想。 冥想相似于佛宗的禅定,是古印度瑜伽术最为神秘的一项传承,都是通过与自己心灵深处的**搏斗并将其压制,从而进入忘我的境界,去感受天地之宽,生命之妙。 据说冥想术修炼到极致,能与禅定术一样能够悟道,方浩修炼冥想术当然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悟道,而是这套冥想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充分地放松身心,让疲劳的躯壳恢复活力,这也是他在学习自由搏击时,训练强度超出别人两倍有余而能迅速恢复体力的关键所在。 夜色渐深,盘膝坐在烂棉絮上的方浩面色平静而祥和,呼吸细微而舒长,早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夜风从破烂的庙门缝隙吹进来,带动地上丝丝缕缕的烂稻草,在庙堂里缓缓打着转。 无知无觉中,方浩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孔,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好像是进入一个甜美的梦想,在梦里,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家乡,父母、亲人,还有那个可爱又可恨的林晓洁,慢慢朝他围拢过来,好像要听他慢慢叙说这段时间的神奇遭遇。 林晓洁离得太近了,近到快要偎入自己怀中,好看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自己的面庞,身上那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香味一个劲往自己鼻孔里钻,真好闻啊。 陶醉了一会儿,方浩大脑深处突然掠过一丝警觉,思想还没有从梦境中回转,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刷地睁开双眼,一对黑如点漆的圆溜溜大眼睛近在咫尺凝视着自己,在一根跳跃着的火把照影下,那眼睛的瞳孔上清晰地映射出自己的面庞。 “跑啊,你再跑啊,死叫花子。”下午被他吐了一脸的少年正眼喷怒火,恶狠狠地狞笑道。 “啊……”这次是方浩在尖叫了,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 方浩喊到一半,耳中只听得嗵地一声巨响,庙门被撞开,嗖嗖两声划过,两把短剑闪着寒光就抵住了自己的左右双肋。 与此同时,眉间处一凉,外加一阵刺痛,与自己对视的大眼睛少年业已抽出一柄短刃,刃尖抵住自己的眉心。 方浩连脑袋都无法转动一下,只听见一个愤怒的叱喝在身侧响起:“臭叫花子,胆敢对公子无礼,我这就杀了你。” 随着这声音,抵住自己左肋的剑尖往前一送,就要将自己穿个透心凉。 “秋月住手,退下。”大眼睛少年发话了,声音娇嫩而威严,让人无法升起一丝丝反抗之意。 “是。”两把短剑同时收回,两个婀娜身段的书童俏立在大眼睛少年身后。 长舒一口气,方浩这才定下神看清楚面前这个大眼睛,离得近了这才看得清楚,少年手里的火把熊熊燃烧,照的连他两耳耳垂处的细孔都清晰可辨。 再看看少年的喉咙,细嫩白皙而修长,就是连一丝丝凸起的喉结也看不见。 再往下看,虽然是身着男子长袍,但仍然掩不住那两团微微的隆起。 再细细回看几眼少年的面庞,粉嫩晶莹的脸颊圆鼓鼓的,额上一层细微到接近透明的茸毛,精致而修长的双眉,还混合有那丝甜甜的淡香。 方浩再傻,也不可能认不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啊,不,女孩,一个顶多十七八岁的女孩。 再回头想一想,眼神往她身后的两个书童瞄了几眼,嗨,这也是两个小女孩啊,顶多十五六岁。 那大眼睛少年,不,大眼睛少女并没发现方浩已经看破了她的行藏,还皱着小鼻头,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用一种自以为很阴险的腔调嘿嘿笑道:“小乞丐,我现在就杀了你,你怕不怕?”!over 第004章 谈判高手 !go 方浩前世可谓阅女无数,除了一不留神陷入那个林晓洁的情网难得糊涂,其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可称得上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里能怕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 再说了,这个小丫头片子的眼神中,除了满满的都是故作神秘和故作阴险,还有灵动的淘气,他可没看出一丝一毫的杀意。 “你脸上有一处黑灰,这儿。”他好心地提醒道,还伸出手指往那吹弹可破的腮帮子上指了指。 女孩家家的生**美,最是在乎自己容貌,闻言果然上当,急忙收回短刃,用衣袖顺着方浩手指的地方擦了擦,仰着脸问道:“还有吗?” 火把映照之下,小丫头仰起的脸颊晶莹透彻,带着丝丝缕缕甜甜的少女清香,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就连自诩阅尽天下美女的方浩也是心神为之一颤。 小丫头随即发觉自己上了当,自己现在应该是个阴险的杀手啊,怎么莫名其妙就跟这家伙聊起来了。 当下小脸一板,重新把短刃顶在方浩额头处,恶狠狠道:“少废话,我现在就杀了你,你怕不怕?” 方浩好像没听见她的威胁,又伸手指了指:“没擦干净,这儿还有。” 小丫头缩回手顺势就要去擦,缩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气鼓鼓的使劲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快说,你怕不怕?” 方浩一脸的莫名其妙:“怕什么?” “怕我杀了你啊,快说怕,快说。” “好啦好啦,怕了行吧,怕了怕了,你脸上没擦干净,还有啊。” 小丫头终于听见这小乞丐说怕了,很得意地收回短刃,使劲拿衣袖用小猫洗脸的手法在脸上胡乱擦几下,得意道:“怕了就好,谁叫你下午吐了我一脸,额,好恶心……” 又想到自己嘴里那一团被嚼烂的炊饼,小丫头把头偏在一边干呕几下,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又将短刃抽出来抵到方浩额头处:“快,再说几句你怕了,快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方浩被她打败了。 方浩无语。 方浩愁眉苦脸道:“小姑娘,你到底要干嘛?” “小姑娘?”小丫头惊愕地瞪大眼,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个书童,又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姑娘?” 方浩愁眉苦脸道:“我就是知道你是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姑娘?” “我就是知道你是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姑娘?” “我就是知道你是小姑娘。” …… 两人很无聊地把这句话重复了几遍,小丫头身后的一个小书童看不过去了,悄声提醒道:“公……公子,问他别的话。” “对,问你别的话,”小丫头终于走出这无聊的怪圈:“你下午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浩愕然:“说的哪句话?” “就是那句话。” “究竟是那句话?”方浩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就是那句话。” 方浩:“……” 还是先前提醒的那个小书童又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就是你说的那句话,你说这么一个破对子,竟然难住了整个大宋的读书人,唉,看来真是世无英雄,乃致竖子横行。” 她学着方浩的口气说话,还有那叹息和鄙夷的神情,还别说,学的活灵活现。 “对,”小丫头早把短刃不知道塞哪儿去了,一手持着火把,另一只手重重在自己大腿上一拍,喜气洋洋道:“你说就这么一副破对子,这对子很破吗?你既然敢说这是一幅破对子,那你一定能对的上来,是吧?” 她又仰着脸,黑若点漆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盼神态,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浩。 方浩恍然道:“嗨,你说的是辽国带来的那副对子啊?我自然能对的上来。” 小丫头大喜,跳起来哇哇叫着在地上蹦了几圈,边蹦边笑:“哈哈,有救啦,有救啦,大宋有救啦。” 将手里火把扔给身后的书童,她蹲下来双手一把抓住方浩肩膀道:“快说,快说,说给我听。” 方浩肩膀被她抓住,这一下两个人离得更近了,近到小丫头圆润润的小脸蛋近在咫尺,口鼻因为激动而喷出的甜丝丝的气息都喷在他脸上,他脑中一阵昏眩。 我去,美人计,绝对的美人计。 他挣扎着咬住舌尖,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下联憋在嘴里,小丫头片子,当老子傻吗?朝廷可为这个下联出了重赏,自己现在穷困潦倒,好不容易有了一线希望,这小丫头片子哪能这么简单就把自己的重赏给骗走了。 他前世可是绝对的商业谈判高手啊,美人计,爷见得多了。 他趁势又贪婪地吸了几口小丫头口鼻喷出的那股子甜丝丝的香气,真好闻啊。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他慢慢悠悠地,笑嘻嘻地问道。 小丫头明显一呆,缩回双手疑惑道:“凭什么?凭你是我大宋的臣民啊,你难道不忠君,不爱国吗?” 切,方浩嗤之以鼻,小丫头片子,少拿这大帽子来忽悠我,老子的君和国离老子现在所处的世界挨不上边,再说了,你回去拿这幅下联领了重赏,让你家里人或者你的情郎升官发财,老子岂不是一无所获? 深得商业交易精髓的方浩自然对眼下这个跟他没有丝毫关系的君和国起不了任何爱的心思。 “那个朝廷悬赏的布告我可是看见啦。”方浩笑嘻嘻道,一脸的老谋深算。 小丫头茫然道:“看见什么啦?” 身后那个话多的小书童又忍不住了,出声提醒道:“公子,他说的是官家悬赏的圣旨,官家有旨,谁能对的上来,就一定重重有赏。” 小丫头恍然:“噢……,你想要领赏啊,嗨……” 她又看了看方浩,皱眉道:“你?你想当官儿?” 方浩一脸的鄙夷,他才不想当什么官儿呢,他现在缺的是钱,只要有了钱,他无数的商业计划都可以在这个世界大发横财,相比之下,当个甚么整天对上阿谀奉承,对下搜刮盘剥的小小鸟官儿算个逑啊。 “我不想当官,我要钱。”他一脸的财迷相。 “你要多少钱?” “这个嘛?布告上说了,有能应对者,有职者加官三级,白丁者赐进士出身,你自己算算,这些官职能值多少钱吧。” 方浩苦于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具体的捐官成本,所以一时无法准确说出钱的精确数目,可要是自己估摸着随口说一个数字,万一吃了大亏呢?万一不值这么多钱,因为狮子大开口而导致谈判失败呢? 所以,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业谈判高手,让对手自己开价是一个好主意。!over 第005章 连城玉佩 !go 小丫头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又站起身回头去看两个书童。 两个书童在方浩眼里显然也是两个年龄更小的丫头片子,自然对这个问题更加茫然。 三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一会儿,两个小书童各自伸手入怀取了一些银两出来,放在方浩面前的地上。 “够了吗?”小丫头眼巴巴地看着方浩。 方浩斜着眼看了一眼地上,银角子,碎银块,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二十两,嗤笑一声,仰起脸往屋顶上看。 小丫头有些脸红,显然她也是认为这点钱有些儿戏了,她又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来的尽是些手绢啊,零食啊,胭脂水粉啊一些女孩家家的物事,再无一点值钱的东西。 “要么……要么,明天我从家里给你带钱好不好?我给你带一千两黄金。”她涨红着脸蛋吭吭哧哧。 方浩嗤之以鼻,他早就细细看过了这三个女孩身上的穿着打扮,虽然衣服的做工都还不错,可却是很便宜的青布衣衫,不值钱的,要知道街上有钱人穿的可都是绫罗绸缎。 一千两黄金?好大的口气,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只有十几天,可他毕竟曾经是商业奇才,自然对这个世界的一些经济数据有过初步了解,更是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千两黄金意味着什么。 一两银子已经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在东京城舒舒服服过一个月的生活了,一个七品县令的月俸大约七八两银子,一个好地段的三进宅子门口张贴的买卖告示也不过百十两银子。 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白银,恐怕整个东京城也没多少豪富家里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如此多的巨额银两。 这小女孩看上去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要说能拿出个几百两银子方浩还相信,可是一开口就是一千两黄金,这不是信口开河吗? 深谙商业谈判精髓的方浩自然明白,信口开河的开价就是意味着没诚意,没诚意就是意味着欺骗,欺骗就是意味着别想拿到钱。 拿不到钱,那你再是美女也没用。 “是吗?行啊,那你明天拿一千两黄金过来找我吧,一手交钱,一手交下联。”方浩淡淡地说。 小丫头为难道:“不行啊不行啊,我今晚一定要拿到下联,明日五更早朝,翰林院就要同辽国来使最后一战,哪里等得到明日才拿到下联。” 一句骗,句句骗,方浩自然再不肯信这小丫头满嘴胡言,再说了,明日五更早朝翰林院与辽使最后一战,这种国家大事你这小丫头如何得知? “那你现在就回去拿钱送来吧,还来得及。”方浩淡淡地道。 小丫头急道:“不行的不行的,现在宫禁……” 身后一个小书童突然急速地咳嗽起来,小丫头的话一下子中断了。 “现在……,现在我要是回家,我家……我家大门就不开了,我就出不来啦。”小丫头吭吭哧哧道。 切,方浩为她这句狗屁不通的谎话暗暗竖了个中指,干脆往烂棉絮上一躺,不想理她了。 见方浩一脸的鄙夷,小丫头手足无措,咬着嘴唇,眼睛慢慢就红了,眨啊眨的,好像亮晶晶的有些泪珠。 一咬牙,小丫头伸手在衣襟里脖领处摸索,摘下一个贴身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伸手递给方浩。 “使不得,使不得。” “公子,不行的。” 两个小书童同时开口,一脸急吼吼的表情。 小丫头无视两个书童的急切,咬着嘴唇道:“这个,也能值些钱,你拿去总行了吧?” 方浩眼睛一亮,忽地一下坐了起来,接过玉佩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可是识货的人,不是简单的识货,他对玉石的了解相当深,这玉佩乍眼一看是湖蓝色,仔细一看,在火把的映照下翆意盈盈,彷佛浓郁的快要滴出来。 拿在眼前细细观赏,材质结构丝丝絮絮,绿丝悬浮,质地细密,晶莹闪烁,赫然竟是玉中极品祖母绿,又被后世珠宝界称为糯种帝王绿,这么大的一块,又是这么浑然天成的大师级雕工,放在拍卖会上成交价绝对不会低于一千万美元。 玉佩上还雕刻着四个凤纹小篆:映月无暇。 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托着这块来自小丫头胸前贴身,还带着一丝温润的体温、甜甜馨香的玉佩,方浩强忍住心头狂喜,微微有点颤声道:“你……你真的愿意那这块玉佩交换?” 小丫头抿着嘴,强忍莹莹泪光,重重点头道:“嗯。” 身后两个小书童早已哭了,可方浩视而不见。 “有纸笔吗?我写给你。”他精神大振。 小丫头低头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绢丝手帕和一根眉笔,递到方浩手中。 方浩将手帕铺在地上,用眉笔端端正正写下一行字: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居边,合手便拿。 小丫头神情为之一震,嘴中喃喃念道:“魑魅魍魉四小鬼,暗合辽、金、吐蕃、西夏四只小鬼居我边疆,合手在一起便为拿字,合手便拿,好气魄,好气魄,果然是大气盎然,针锋相对的绝对。” 方浩哈哈一笑:“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对伐;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居边,合手便拿。四只跳梁小鬼而已,怎是我煌煌****的对手,拿了就是。” 小丫头抬眼再看方浩时,眼中已是奇光闪烁,怔怔看了半晌,叹气道:“小乞……小……先生如此大才,怎落得栖身破庙,乞讨为生?这,这真是朝廷的过错。” 方浩一心只想着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也没心思跟她絮叨,随口道:“嗨,你当我想当乞丐啊,这不是没钱吗,要是有了钱,我每日绫罗绸缎裹身,山珍海味裹腹,美女如云,奴仆成群,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小丫头深深地看着他:“钱固然重要,可是如今我大宋内忧外患,危在旦夕,先生锦绣才华,这次官家正好恩旨封赏应对者入朝为官,先生不如趁此机会踏入仕途,为民请命,为朝廷分忧,岂不是不负先生的满腹文华?” 方浩警惕地看着这小丫头,心想怎么着?难道这丫头舍不得这价值连城的玉佩,现在后悔了?骗老子去当个小官,趁机把这玉佩要回去? 不行,交易完成,钱帐两清,你就是说出花儿来,这玉佩老子也是不退的。!over 第006章 飞来横祸 !go 望着小丫头满怀期盼看着自己的大眼睛,方浩才不上她的当,索性哈哈大笑,故作潇洒吟哦道:“官场若囚笼,唯困磕头虫;我辈痴酒汉,只愿化清风。” 吟罢这首歪诗,他将身子往烂棉絮里一缩,紧紧捏住手中玉佩,假装睡意朦胧状道:“我困欲眠卿且去,回见,回见。” 小丫头见他这幅惫懒模样,无可奈何摇摇头只得站起身,心中默念那句“我辈痴酒汉,只愿化清风”的句子,暗暗叹息,如此锦绣才华的洒脱奇才,为何就不愿辅佐朝廷,偏偏只喜欢那无味的黄白之物,唉。 走到庙门口,她又回转身问道:“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方浩懒洋洋答道:“叫我方浩好啦,别先生先生的叫,我听着别捏。” 小丫头微微颌首道:“方浩,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说。”方浩不耐烦道。 “你能不能暂时替我保管一下那块玉佩,我明天带钱来赎回。” 方浩一愣,啥?带钱赎回?别是变着方儿又想要回去吧? “可以啊,卖给谁不是个卖,那你要多带些银两,黄金也行。”他一面随口答应,一面暗暗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找个最大的珠宝铺子估一估这块玉佩值多少钱,别让小丫头给蒙了。 要是你出的钱少,嘿嘿,老子自然卖给出价高的珠宝铺。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见小丫头走出庙门,随口问了一句。 这本是习惯性的无意一问,因为以前无论是什么场合认识人,你问我叫什么,我再问你叫什么,这是最起码的社交礼节。 只是他不知道,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现代社会,这是大宋朝,封建社会的大宋朝,未嫁女子的姓名岂是能轻易向陌生男人道出的。 小丫头脚下一跌,差点被绊倒,恼怒地回头看那个大胆又无耻的家伙,那家伙竟然若无其事,一点羞愧的表情都没有。 “我,我叫映月。”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当即俏脸发烧,低头领着两个小书童飞也似的逃了。 方浩暗暗琢磨,映月?这不是那块玉佩上的字吗?映月无暇,嗯,对了,怪不得刻这四个字,原来这玉佩对这丫头真的意义不一般,那我还要不要卖给别人呢? 管他呢,价高者得,既然重要,那你就多出些钱,若是你不肯多出钱,那就说明这玉佩对你没那么重要。 想通了这件小事情,方浩紧捏这块值钱的玉佩呼呼大睡,在梦里都笑出了声音。 发财啦,老子发财啦,哈哈哈哈。 第二天一大早,方浩早早地爬起身,先去庙后的井里多多提上几桶清水,给自己洗头洗脸洗了个干净,他可以接受自己是叫花子,但绝不接受自己是又脏又臭的叫花子,所以每天的梳洗都是必不可少的出门前环节。 洗头洗脸还有洗澡都好说,只是刷牙有些麻烦,这个年代既没有牙刷也没有牙膏,所以他只有用一小块干净的布条缠在手指上,伸进嘴里慢慢地擦牙,一个刷了二十多年牙的人,突然没有了牙刷牙膏,即使用布条里里外外擦半天的牙,那也觉得别扭。 没办法,忍着吧,等老子有钱了,想办法把牙刷牙膏发明出来,再搞点香皂沐浴液洗面奶什么的,开一个大大的日用品制造工场,起个名字就叫宝洁,哈哈,财源滚滚啊。 想着自己快有钱了,方浩心里喜不自禁,对布条擦牙的难受也没那么在意了。 嗖,嗖嗖,嗖嗖嗖。 什么声音?方浩茫然地抬头四顾,什么也没看见,毕竟他是在庙后面。 铛铛铛,嗖嗖嗖,哎哟哎哟,轰。 这次他反应过来了,轰是庙门被踢倒的声音,铛铛铛是兵器相互撞击的声音,哎哟哎哟是人惨叫的声音,那嗖嗖嗖是…… 嗖,一根箭矢穿过庙的后墙,直接射在井口那颗老槐树上,扎进去老深,箭尾的羽簇还在嗡嗡颤动,我去,总算明白嗖嗖嗖是什么声音了,是有人在射箭。 方浩第一个反应就是,坏了,那个叫映月的小丫头带人来杀他啦,杀人夺玉佩啊。 赶紧起身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又疑惑起来,不对啊,前面的刀剑撞击声和哎哟的惨叫声明明是两伙人在恶斗,映月小丫头要是叫人来杀自己,那又在跟谁恶斗呢? 答案很快揭晓,两个浑身黑衣短打,连面部都蒙着黑纱的女子身影从庙的后门蹿出来,向着他这边跑得飞快,后面一个大嗓门在喊:“兄弟们,快点追,莫让贼人跑了。” 一伙公差紧跟着从庙后门涌出,几只长箭嗖嗖地朝这边飞来,那两个女子身手矫健,只侧身一闪就让过了利箭,可是,我去,朝老子飞来了。 方浩赶紧往地下一趴,利箭带着风声从他头顶掠过,嘭嘭几声闷响插在身后树干上。 那大嗓门公差见方浩也是吃了一惊,又放声吼道:“兄弟们,这儿还埋伏着一个贼人同伙,给老子冲上去全部擒下。” 方浩当时就要哭出来了,麻皮的这都是哪跟哪儿啊?老子怎么就成了贼人同伙?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两个女子跑过方浩身边,其中一人还回头对他喊了一句,喊的声音还很大:“兄弟,给我顶住这些公差,我们先撤了。” 方浩不笨,他非但不笨,简直就是聪明过人啊,我去,这****的小娘皮太黑了。 跑吧,这十几日来,方浩白天当小乞丐被人追着打,晚上回来绑着沙袋围着破庙五公里越野长跑,这速度可不是盖的,别看那两个女子身姿轻盈,好像武功不低的样子,论跑步,方浩一点也不比她俩慢,眨眼之间就跑到她俩前面去了。 不过他可没敢回头喊什么姐俩给老子顶住什么的便宜话,这要是被公差听见了,那可就坐定了贼的身份。 庙后只有一条小路,两边都是沟壑,所以三人前后排成一条线狂奔,方浩跑在最前面。 身后箭矢的声音不断,身后两个女子边跑边挥舞手中长剑格开飞来的箭矢,方浩倒不用担心,后面有两个肉垫子替他挡着呢。 谁知那两个小娘皮心眼子太黑,呼一阵风从头顶掠过,一个小娘皮竟然从他头顶飞过去了,该死的轻功。 呼,又是一阵风声朝头顶飞来,方浩暗叫一声不好,老子要是落在后面,手里又没有挡开箭矢的兵器,岂不是活活被射死,这两个小娘皮,心也忒黑啦。 危急关头,方浩前世苦练了十几年的自由搏击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快要掠过头顶的一只脚,呼啦一下就是一个后摔,那正要掠过他头顶的女子措不及防,被他重重摔在身后的地上。 没一会儿身后噼里啪啦的刀剑撞击声大作,显然那摔倒的女子被公差赶上,已经战在一处了。 方浩出了一口恶气,止不住边跑边哈哈大笑,冷不丁前面那个小娘皮站住身子不跑了,持剑恶狠狠盯着自己。 我去,你要干啥?!over 第007章 卖玉 !go 方浩警惕地看着这个蒙面小娘皮,防止她恼羞成怒捅自己一剑,小娘皮愤怒地瞪着他看了几眼,可能见自己的同伴跟公差斗得快要支撑不住了,这才哼了一声,拎着剑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加入战团去了。 你妹的,是你们先不仁拖老子下水,老子才不义的。方浩嘀咕一句,趁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今天来到街上的方浩可是神气活现,昂首阔步了,因为他怀里不但藏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昨晚小丫头放在地上的二十多两碎银也没有拿走,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外财啊。 他深知珠宝铺的伙计最是精通看人衣物来鉴别贫富,自己这副破衣烂衫的乞丐模样还没进门非得给打出来不可,再说了,一个乞丐突然拿出来一个这么值钱的玉佩,不被人当做贼赃报官才怪呢。 还是先去早点摊上美美吃一顿再说,然后去成衣铺买一身行头。 “老板娘,来十个肉包子,一碗汤饼。” “去去去,臭要饭的,拿着这个炊饼赶紧滚,别来耽误我家生意。”早点铺的悍妇老板娘性格火爆,扔给他一个炊饼,蒲扇般的大手跟赶苍蝇一般撵他走。 方浩腰里有了钱自然胆气足,取出一块银角子往桌上一拍,怒吼道:“老板娘,来十个肉包子,一碗汤饼,听见没有?” 老板娘见到亮晶晶的银角子,脸色转换之快简直赛过影帝,拉长音调道:“好嘞,十个肉包子,一碗汤饼,来啦。” 话音未落,热气腾腾的早点就上了桌。 唉,好久没吃到肉包子啦,方浩一面吃,一面有流泪的感觉,十个肉包子,十个啊,十个拳头那个大的肉包子啊,肚子沉甸甸的感觉真是爽。 吃完早点,方浩走进一家成衣铺,花了一两五钱银子,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身穿白细布镶黑边交领长衫,脚踏细结底陈桥鞋,头上带着一块文士方巾,施施然走出铺子。 现在再看看,啧啧,虽然瘦弱了一些,可这一身行头,加上他来自后世自带的昂然气质,宛如一个普通富户家里的小少爷,谁还认得出来这就是昨日那个捧着破碗到处要饭的小乞丐? 大摇大摆,方浩走到“金玉轩”门口,这家店是东京城规模最大的珠宝铺,门口两个迎客的伙计显然经过精心培训,宛如后世那些奢侈品店的店员一般,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只是非常程序化的略一躬身,伸手为他推开店门。 方浩显然已经习惯后世奢侈品店的这套迎客流程,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抬脚跨进金玉轩高高的门槛。 此时大宋已经经历徽宗盛世三十余年,国力强盛,虽说很多地方的老百姓仍然因为各种天灾**而处于饥寒交迫之中,但天子脚下的东京城民众大都生活富足,光从这金玉轩店内装潢和摆设来看,一丝丝也不逊于后世的那些顶级珠宝店。 现在还未到巳时,店铺显然刚刚开门不久,偌大的店内只有几个顾客围在柜台前面挑选珠宝首饰,方浩走到柜前,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的伙计满脸带笑迎了过来。 “这位小客官,你想看点什么?本店金银玉器一应俱全,你是想看看头饰还是挂饰?是自己穿戴还是为家人采买?是……” 方浩伸手止住他的喋喋不休,沉声问道:“伙计,你们店里可有鉴定玉器的师傅吗?” “鉴定玉器?”那伙计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热情显然退了七分,细细打量方浩几眼,不紧不慢道:“客官是有玉器要出手吧?” 这个伙计果然精明,他知道所有打着鉴定的旗号来店里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想把自己的首饰卖给店里,不过他是负责销售的伙计,只有卖货才有提成,收货不归他管,自然也就没了先前的热情。 “先鉴定鉴定吧,贵店出价合适的话,卖给你们也未尝不可。”方浩不动声色。 伙计点点头:“客官稍侯,我这就叫我们三掌柜过来。” 他进去后堂不一会儿,一个圆头圆脸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对方浩笑道:“这位小客官,我是本店负责玉器鉴定的三掌柜,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方浩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放到柜上:“这块玉佩劳驾三掌柜看看。” 他手还没有缩回来,三掌柜的面色就变了,显然他是识货的人,这极品祖母绿闪出的盈盈光泽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这块玉佩。 方浩面带微笑,双手抄在袖中,悠悠道:“三掌柜,看看这块玉佩值多少钱啊?” 三掌柜咽了口吐沫,伸出的手都有些发颤,他浸淫玉器行业二十多年,见过此等极品祖母绿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 他拿起玉佩摩挲片刻,又举起来映着店外的阳光眯起眼品鉴,嘴里喃喃念道:“好玉,好玉啊。” “这玉不错,我要了。” 未等三掌柜看完,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从一旁传来,是刚才在旁边挑选首饰的几个客人,其中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一个绿衣少女指着三掌柜手里的玉说道。 方浩这才注意到这几个人,他们四个人二男二女,男的高大威猛,黄发曲鬓,满脸络腮胡子,显然不是中原人打扮。 那两个女子一个身着绿衣,一个身着蓝衣,都是白纱蒙面,满头乌发皆被编成无数细长的小辫垂在肩上,发间镶有不少金色饰物,随着头发的摆动,叮咚作响。 绿衣少女说着话,就往方浩这边走来,身旁一个高大男子疾步上前几步,莽声道:“兀那掌柜的,我家小姐说了,这块玉,小姐要了,给我们拿过来。” 三掌柜见状急忙对绿衣少女赔笑道:“这位小姐,对不住啦,这玉是这位小客官拿来鉴定的,并非小店之物。” 高大男子闻言对方浩道:“你这小子,玉多少钱?我家小姐要了。” 说着话,他伸手就要去拿三掌柜手中的玉佩,方浩眼疾手快,一把先将玉佩从三掌柜手里夺过来,警惕地望着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伸手抓了个空,脸上顿时浮现一层骄横怒色,瞪眼就要朝方浩开吼。 绿衣少女轻声道:“乞力儿奴,退下。” 高大男子急忙侧身躬腰,右手按住前胸恭敬道:“是,小姐。” 绿衣少女走到方浩身边,略一点头开口道:“这位公子,这块玉我很喜欢,你出个价吧。” 声音虽然宛如珠落银盘般婉转好听,言语之间也很有礼貌,但是听起来却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威压,彷佛高高在上的神灵,对卑微凡人的随口吩咐,并无一丝一毫的商量之意,倒像是主子对奴才口吻。!over 第008章 致命的面纱 !go 方浩是谁?方浩是现代人啊,根本没有什么古人根深蒂固的尊卑之感,现在要是让他去见皇帝老儿,他也不会产生什么卑躬屈膝的心态,现在听这绿衣少女如此口吻,心中立即大大不爽。 他扭过头看也不看少女一眼,就当全没听见她的话一般,继续跟三掌柜道:“三掌柜,看清楚了吗?这块玉怎么样?” 绿衣少女显然没料到方浩这般态度,显然有些一呆,她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身旁那个叫做乞力儿奴的壮汉勃然大怒,厉喝一声道:“大胆,小子无礼。” 说着话,一步迈上前,张开铁钩般的蒲扇大手就朝方浩肩膀抓来。 方浩没料到他们竟敢在这里动手,这些明显都是外族人啊,这儿是什么地方?这儿是大宋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区区几个外族人竟敢如此撒野,岂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要知道,他虽然来这个世界不过十几天,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大宋百姓对外族人的敌视与轻蔑,外族人与大宋交战百余年,每年骚扰边疆,残杀大宋百姓,早已与大宋结下祖祖辈辈的生死大仇。 四十年前,天纵奇才的徽宗大帝,亲率大宋雄师深入草原大漠,与辽金吐蕃西夏四国展开殊死血战,以数十万兵士的鲜血换来了中原百年来第一次大胜,将四国联军彻底击溃,这才迫使他们俯首称臣,与大宋承诺永世友好。 中原百姓对这百年大胜欣喜若狂,更是对徽宗大帝崇敬到五体投地的地步,然而虽然边疆从此安定了,但百年来的血仇岂是说消就能消的。 再加上近些年徽宗大帝日益衰老,边疆四国蠢蠢欲动,中原百姓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如此情况下,虽说边疆战端未开,外族人在京师也驻有不少使节,但胆敢在闹市滋事行凶确是闻所未闻。 方浩前面被柜台挡住,回头见身后那双大手快要贴到自己双肩,情知不妙,那大手看上去青筋凸起,手指粗短,包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显然是练有非常霸道的手上功夫,这一下要是被他抓住双肩,自己根本再无一丝反抗之力。 他虽然前世身为自由搏击亚洲拳王,自恃身手并不怕这壮汉,但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年乞丐身体,空怀一身惊世骇俗的搏击招数,却苦于身体无力,根本无法施展。 情急之下,他将身子往下一缩,双腿屈膝往侧面疾闪几步想要避开壮汉抓来的双手,不料那壮汉反应也是极快,脚下一个扫堂腿,正扫在方浩脚踝处。 纵然壮汉并没有使什么力气,但方浩也觉得自己脚踝宛如被一个铁锤重重一击,痛彻心扉,身子歪着就往侧面栽去。 身子重心不稳即将栽倒,双手自然条件反射一般往栽倒的方向乱抓,想要抓住一个支撑点稳住身形。 没料到支撑点没抓住,倒是一把抓住绿衣少女面上的白纱,一下子就扯了下来,方浩的身子也一下撞进少女怀里,顿觉又软又弹,异香扑面。 “啊……”绿衣少女一声尖叫,整个人顿时泥雕木塑一般,愣在那里不动了,连推开怀里的方浩也忘了。 那个叫乞力儿奴的壮汉与另一个壮汉见绿衣少女的面上白纱被扯下,立即双手蒙眼,疾步后退几步然后背转身子,不敢往这边看。 绿衣少女身侧的白衣少女也是手足无措,双手交叠隔着面纱捂住自己的嘴巴,显然也是呆若木鸡。 方浩站稳身子的同时趁机往绿衣少女脸上看了看,哇,肌肤赛雪,粉妆玉琢,好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美人儿,看上去与昨晚那个叫映月的小丫头年纪相仿,不过十七八岁模样。 与映月的活泼灵动不同,这少女的面上和眼神都是一副清冷的华贵,彷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此时的眼神全然失去了先前的冷漠,满满的都是惶恐与无助。 方浩虽然惊叹少女的美丽,可也远远没到昏了头的地步,他眼见两个随行的壮汉捂住双眼惶恐避让的情形,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闯祸了,前世很多书籍都对一些民族的习俗有详细的讲解,其中不少民族的女子都不能轻易被男人看到容貌的。 据说最可怕的情况是要挖掉偷看者的双眼,不然这少女随身的两个壮汉也不会如此恐慌模样,方浩想到这里,身子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去,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趁着两个壮汉不敢回头,闪人。 说闪就闪,方浩侧身后退几步,掉头就往店外跑,刺溜一下钻进街上的人群,跑的跟几条野狗在后面追他一样。 他这十几天都被人被狗追习惯了,跑的那叫一个快。 身后的店里,又传来一声尖叫:“抓住他,杀了他。” 我去,这么野蛮,幸亏老子跑得快,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跑跑跑,千万别让那壮汉追上,不然老子死定了,方浩慌不择路,又习惯性地往自己栖身的破庙方向跑去,等远远看见破庙的屋顶时,猛然想起来一件事,顿时来了个急刹车。 麻皮的,老子还跑回来干嘛?早上在庙里被两个小娘皮诬陷老子是她们同伙,被公差追的差点让箭射死,现在那里说不定被公差认为是贼人巢穴,正有人在那里蹲守呢,老子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再说了,我现在有钱了,庙里除了一床烂棉絮和一个讨饭的破碗,毛都没有一根,还回去作甚? 走,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先找一个小客栈住下来,等把玉佩卖掉发一笔横财,等老子有了钱,嘿嘿,岂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大大地好日子在后面等着呢。 想到此处,方浩再无心停留,转身就准备原路返回,没料到身子刚转到一半,一把冰冷的长剑就顶在自己咽喉处,握住剑柄的手,是一双白皙细嫩的小手,拥有这小手的人,是一个面蒙黑纱的黑衣女子。 我去,这不是早上那个跑在前面的女子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伏击自己?她的那个女伴呢? 方浩自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寻找这些疑问的答案,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女子黑纱后面的双眼透着愤怒的寒光,正死死盯着自己,那寒光满是愤怒,丝毫没有掩饰森森杀意。!over 第009章 这一脚的威力 !go 方浩暗暗叫苦,自己今天这是撞了什么灾星,早上遇见黑衣黑纱蒙面女,上午遇见绿衣白纱蒙面女,这两个蒙面女虽然衣着打扮气质身份都差异巨大,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想要杀自己。 “因为你,我的同伴被公差抓走了。”那女子咬牙切齿,从咽喉里挤出来这句话,胸脯处一耸一耸的,显然愤怒不已。 方浩被剑尖顶住咽喉,一动也不敢动,只好小心翼翼装出一脸无辜模样道:“这位大姐,你同伴被抓走我很同情,可我看不出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麻皮的是你们跑到老子住的地方来,还在官差面前诬陷老子,差点让老子莫名其妙倒了大霉,老子不找你麻烦就算好事了,你同伴被抓怎么还赖到老子头上来了? “是你害得她被抓住的,你得偿命。”那女子恶狠狠道。 “我……我……我,喂,你还讲不讲理啊?是你俩害得我差点被公差捉去蹲大牢的。”方浩心里那个气啊,这女人简直蛮不讲理,要不是咽喉被剑顶住,他甚至都要破口大骂了。 “我不管,反正是你害得,我就要杀了你替她报仇。”女子十分蛮横。 随着女子这句话,方浩明显感觉脖子又是一阵刺痛,那剑尖好像有些拿控不住模样。 不行,这小娘皮混不讲理,跟她硬顶不是个办法,方浩当机立断,口气立即就软了下来。 “这位女侠,你就是杀了我也不能把你同伴救出来啊,不如这样,咱俩联手再想想办法如何?” “联手?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不过是个……” 那女子话语一滞,这才想起来,早上见这小子一身的破衣烂衫,明明是个小乞丐装扮,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衣着光鲜,变成一个小公子模样呢? “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厉声问道。 方浩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我是……,咦,那是谁?” 他突然伸手往女子身后一指。 这一招分散注意力是方浩以前训练搏击时的拿手好戏,女子果然上当,不由自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扭头往后看。 方浩趁机一个侧身,让开女子剑尖,左脚飞起就朝女子下腹踹去,此时此刻命悬一线,他也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只盼这一脚能踹的女子往后倒退几步,他好撒腿就跑。 女子措不及防,被这一脚端端正正踹在小腹上,哎呀一声往后便倒,方浩大喜,扭头便跑。 跑了几步见后面没了动静,他疑惑地边跑边回头看了看,这一看吃惊不小,那女子双手捂住小腹,全身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的宝剑也扔在一边,显然已经昏厥过去。 方浩大吃一惊,定住脚又惊又喜,老子这一脚怎么如此厉害?难道老子亚洲拳王的功力已经恢复了?这一脚直接踹断了这小娘皮的肠子? 不好,那老子岂不是成杀人犯了? 方浩打了一个寒颤,他前世虽然在擂台上恶战无数,但顶多只有几次致对手重伤,打死人的事情是万万没做过的。 再说了,只是一脚踹在小腹上而已,有那么夸张吗?这小娘皮不会是装的吧?等老子走近了看她,她就会一跃而起,给老子来个一剑穿胸? 不行,老子不上这个当,闪人要紧。 方浩又往前跑了几步,还是长叹一声停下脚步,他可不是一个冷血之人,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接受的是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无比这种理念,更别说每一个女人都是上天的杰作了,一脚踹死一个女人,然后撒腿就跑,这种事想都想不出来。 他犹豫一下,慢慢挪动脚步小习翼翼往回走了几步,轻轻叫了几声:“喂,喂……,你没事吧?” 女子一动不动,毫无知觉。 他心里打鼓,又走近几步,先一脚踢开女子身边的宝剑,这才略略安心。 他弯腰在女子身上推了一把:“喂,女侠,大姐,……,真晕啦?” 女子身躯软绵绵没有一丝反应,他这才有些惊慌起来,赶快伸手往她口鼻处探去,想要试试还有没有呼吸。 不过手指挨到面上黑纱的时候,又犹豫一下,刚才因为无意间扯下珠宝铺那绿衣女子的面纱,被人追杀的场景还心有余悸,这个年代的女人面纱还是少碰为妙,免得这女人没死等下又要跟他玩命。 对,试试脉搏也是一样的,他握住女子的手腕抬起来,女子的小手白嫩嫩的,皮肤触手滑腻,应该也是一个年纪大不的小女孩。 还好,脉搏虽然微弱,可还是能感觉跳动比较正常,看来还没死,他长舒一口气。 他又把女子蜷缩的身子翻过来,这才发现女子的腹部的衣衫被鲜血浸透了一大块,只是她身着黑衣,血迹不太明显,自己这才没发现而已。 老子的一脚竟然有这等威力?不对呀,按理说肚子上被脚踹伤内脏,应该是嘴里喷血,怎么会肚子上流血呢?老子又没拿刀捅她。 他心里疑惑,又仔细检查一下,这才发现女子腹部的衣衫上有一个细小的裂缝,鲜血就是从这裂缝处渗出来的,这才恍然大悟。 应该是她先前跟公差恶斗时腹部被兵刃所伤,自己这一脚正正的踹在伤口上,这小娘皮不疼晕了才怪。 想通了缘由,他又为难起来,这女子现在看起来惨得很,要是自己撒手不管就此离去,恐怕有些对不起良心,可要是把她抱到城里的医馆救治,她可是被官差抓捕的要犯啊,万一被发现了,自己这个贼人同伙的罪名那是再也洗不脱啦。 想来想去,方浩一咬牙,还是把她抱起来往破庙里走去,这破庙早上虽然发生过恶斗,可这女子在这附近一直逗留,自己又和她在此闹了半天,破庙里要是埋伏有官差,早就出来抓捕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再说了,自己现在也没地方可去啊,总不能光天化日就在这外面给她救治吧,万一来个行人经过,岂不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抱着女子柔软轻盈的身子进了破庙,庙中虽然一片狼藉,总算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方浩将她放在自己睡觉的破棉絮上摊平身子,踌躇一下,还是伸手去解女子的衣衫。 “大姐,女侠,我可不是有意要干点啥,我是在救命啊,救你的命啊,你可别想歪了。”他一面解开女子衣衫,一面嘟嘟囔囔安慰自己。 这可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女子肌肤可是绝对不能被除老公之外的男人触摸的,沾衣裸袖皆为失节,这个道理他懂,因此不管女子听见听不见,反正我已经跟你说了,你醒来可别跟我玩什么以死相拼,以身相许什么的。 当然,万一你要是长得很漂亮,以身相许老子也不反对。!over 第010章 我真的是在救你 !go 咕咚,方浩咽了口吐沫。 咕咚咕咚,方浩连着咽吐沫。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前世见得多了,可真的没见过这么细滑柔腻的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 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摸的不要摸,方浩强忍着告诫自己,忍不住又朝不该看的地方多看了几眼,一面暗骂自己无耻,一面定下心神给女子处理伤口。 女子腰腹处贴身缠着一圈细纱布,应该是她先前包扎好的,此时因为挨了方浩重重一脚,细纱布上又开始不停地往外渗血。 小心翼翼解开细纱布,呈现眼前那道一寸长的伤口,如同一个绝世精美的艺术品上平添了一个粗暴的瑕疵,散发出一种凄然的残缺美。 方浩心头掠过一丝怜悯和心疼,伸手在伤口周围按了按,好像是刀尖所伤,幸运的是伤口不深,而且还涂有一层散发着药香的淡黄色药膏,要不是先前他那重重一脚,可能连流出的鲜血都已经止住了。 他小心在女子身上搜了搜,发现腰袢挂有一个精巧的小布囊,可能是传说中的百宝囊吧? 打开百宝囊,里面除了几块散碎银两和一个小小锦盒,还有一卷白纱布和两个小瓷瓶,他拔出瓶塞看了看,一瓶是淡黄色的药粉,一瓶是淡黄色药膏,闻闻味道都跟女子伤口处的药膏气味一模一样。 他把女孩身上那块被鲜血浸透的纱布解下来,拿到庙后打上来一桶井水洗干净了,将女孩肌肤上的血渍轻轻擦干净,又清洗了一下伤口,这才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药粉果然是止血的,效果很好,一沾上伤口处,还在丝丝往外渗淌的鲜血就止住了,他又小心将药膏抹在上面,细心地用新的白纱布包扎好,这才为女子整理好衣衫。 把百宝囊重新挂回到女子腰间,方浩这才长出一口气,盘腿坐在依然昏迷状态的女子身边发愣。 下一步怎么办?不管她了吗?可是这一走了之把一个昏迷的女子扔在破庙里,似乎有些不太人道,万一要是来个人,来个没有我这么善良的男人之类的,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唉,善良是我唯一的缺点。 方浩嘴里嘀嘀咕咕,坐在女孩身边看着她曼妙的身姿,躺在那儿全身曲线毕露,很是诱人,还有那蒙着黑纱的脸,因为刚才裹伤时的折腾,黑纱已经掀起了一小块,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小半红唇。 你说要是一点不露,方浩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可是这半遮琵琶半遮面的,怎么就看着这么让人心里发痒呢? 终于,方浩忍不住伸手去掀黑纱。 我就看一小小下,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我看完就把黑纱掩上,神不知鬼不觉,嘻嘻…… 手刚触碰到黑纱,女子突然哼了一声,吓得他手一哆嗦,赶紧缩了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子掩藏在黑纱下的眼睛已经睁得滴溜溜圆,正闪着寒光怒视自己。 我去,啥时候醒过来的?方浩心里一惊。 其实那女子的伤并不重,只是被方浩一脚揣在伤口上疼晕过去的,刚才在方浩为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只是那时自己的衣衫大敞,女孩子家家的哪里经历过此等羞事,当时就想跳起来一剑杀了这臭小子。 可她毕竟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一来长剑根本不在自己手上,拿什么杀他,自己动一动,腹部伤口就疼的死去活来,总不能就这么衣襟大开的跟他玩拳脚吧?万一这小子情急之下搂住自己来个近身搏斗,自己再疼晕过去…… 二来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小子的确在为自己裹伤,而且手脚也很老实,碰也没碰一下自己裸露在外的重要位置,所以,暂且忍气吞声让这小子占些便宜。 不过她再是什么豪放的江湖侠女,毕竟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此等羞人状况下,若是被这小子发现自己是清醒的,那羞也羞死了,所以索性就装作昏迷不醒,真真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等方浩果然老老实实为她裹好伤口,又规规矩矩给她整理好衣衫,这才把提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虽然有些感激,但一想起刚才清醒,心中就是羞愤欲死。 这会儿正琢磨着等下寻机会是砍了这小子触碰过自己身子的手,还是挖了这小子看过自己身子的眼睛时,或者是连手带眼睛一起废掉时,这小子鬼鬼祟祟的,竟然想掀自己的面纱,这才迫不得已,假装悠悠醒来。 “大姐,你醒啦?我……我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气息,我可没想掀你的面纱。”方浩讪笑着缩回手,赶快为自己解释。 女子一时想不出来该说什么,总不能跟他讨论讨论自己的伤口吧,只好强压心中愤懑,又冷哼了一声。 “那个,大姐,你饿不饿?渴不渴?饿的话现在也没吃的,渴的话我拿碗水给你喝啊?”方浩尽量没话找话,想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不许叫我大姐。”女子低声叱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方浩嬉皮笑脸叫自己大姐就来气。 “好好好,我不叫你大姐,大姐,我端碗水给你喝。” “不许叫我大姐。”女子有些气急败坏。 “额,好吧,那我叫你什么?” “我,我叫……”女子犹豫一下,“我叫林菡菡。” “好好好,林菡菡大姐,你喝水吗?”方浩假装一脸痴呆相。 他倒不是有意气她,只是他前世太懂女人的心理了,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对贞洁极为看重,沾衣裸袖皆为失节,自己为她解衣疗伤的事早晚得被发现,到时候这女子万一来个翻脸灭口,或者寻死觅活,岂不是大大的糟糕? 所以干脆跟她胡搅蛮缠逗逗她,女孩子家家的最容易在这些细稍末节上生气,再跟他一拌嘴,两人斗嘴斗得熟悉了一些,说不定就会把刚才疗伤的事情糊弄过去。 林菡菡果然上当,挣扎着要拿拳头打他,怒斥道:“不许叫我大姐。” “好好好,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我不叫就是了,那我叫你菡菡吧,菡菡,你想不想喝水?” 林菡菡快被他气死了,“也不许叫我菡菡。” “好吧,菡菡,那我该叫你什么?” 林菡菡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跟他说下去了,气的自己肚子上的伤口又开始疼得很,索性把头扭在一边,不去理他。!over 第011章 官家有旨 她不提疗伤的事,方浩自然也不会傻到自己说出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方浩见她已无大碍,决定要找机会开溜了。 “那个,菡菡,我把水放在你旁边啦,我出去看看,顺便给你带些吃的,好不好?” “嘘,别说话。”林菡菡耳朵贴在地上,显得有些紧张。 方浩一呆,不明其意。 “马蹄声,不止一匹,朝这边方向奔来了。”林菡菡紧张道。 方浩大吃一惊,这时候马蹄声不用耳朵贴地也能听见了,并且越来越近,莫非是官差又回来了? “快跑。”方浩跳起来撒腿就往庙后门跑。 跑了几步回头又看看在地上挣扎着往起爬的林菡菡,又觉得自己就这么丢下她跑了,是不是有些不讲义气? 转回身刚要想去扶她,又想到,麻皮的义气值几个钱?这小娘皮害得老子被官差追,又要杀老子,老子以德报怨还救了她给她疗伤,也算对得起她啦。 “不用你管,你快走。”林菡菡危急时刻,总算恢复了一些江湖儿女讲义气的本色。 方浩是个面皮薄的人,听她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自己独自逃跑的想法很龌龊,一咬牙就想把她拦腰抱起来。 “快走,不用管我,我跟那些官差拼了。”林菡菡伸手推开他,忍痛去抓丢在一边的长剑。 见这小娘皮突然就这么讲义气,方浩不知怎地就脑子一热,他前世本是一个骄傲的人,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有面对危险丢下一个女孩子独自逃生的一天,当即高声叫道:“老子也不走了,菡菡,我陪你一起拼。” 说罢,自己从墙角捡了块板砖握在手中,将挣扎着爬起来的林菡菡挡在身后,摆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面对庙门怒目而视。 林菡菡没料到这小子这么有种,危急关头也不肯丢下自己独自逃生,望着他虽然瘦弱但也算得上伟岸的后背,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被保护的温暖,略略放柔一些嗓音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方浩挺一挺胸脯回头对她昂然一笑道:“我叫方浩,你就叫我浩哥吧,有哥在,你不用怕。” 林菡菡:“……” 几匹快马在庙门外停住,四个人下了马大摇大摆从庙门走进来,方浩见这四人装扮古怪,不由得一怔,心里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不过万幸的是这四人体弱瘦小,也没带任何兵刃,绝非是官差拿人,心中这才略略安稳。 当先一人见方浩手持板砖怒视自己,他后面还有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手持长剑,不由得勃然大怒扯着公鸡嗓子道:“大胆,何人但对咱家动刀动枪的,没了王法吗?” 咱家?再听着这尖利的公鸡嗓子,还有这看上去总觉得很眼熟的服饰,方浩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宦官啊,稀奇稀奇真稀奇,这几个宦官跑来这破庙干什么? 既然不是官差拿人,方浩也就放下心来,扔掉手中板砖笑道:“没事没事,我们正在闹着玩呢,菡菡,别闹了,快把剑放下来,见过几位中贵人。” 他总算是博览群书,知道历史上的宋代尊称宦官为中贵人,这个世界虽然跟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略有不同,想必在称呼上也没什么大的差异吧。 见身后的黑衣女子也放下手中长剑,这宦官才略微缓和了面色,哼了一声问道:“你是叫方浩吗?” 方浩又是一呆,我去,今儿的稀奇事真是越来越多了,怎么这宦官还能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不过见这几个人并没什么敌意,他拱手笑道:“正是小生,中贵人如何得知小生名讳的?” 那宦官不去回答这个问题,昂起头大声道:“官家有旨,宣方浩入殿面君,对战辽国来使文战事宜。” 方浩彻底惊呆了,啥玩意儿?皇帝老儿宣我进殿跟辽国来使文战?这都是哪对哪儿啊? 宦官见方浩不但不下跪领旨,反而在哪儿呆头呆脑发愣,皱眉道:“方浩,怎么?你要抗旨吗?” 方浩苦笑道:“这位中贵人,小生哪敢抗旨,不过这,这,官家怎就得知我的姓名,还要宣我进殿,这真是让小生受宠若惊啊,还请中贵人指点一下迷津。” 说罢,他笑嘻嘻从怀里摸出一块五两重的银块,塞进那宦官手中。 谁知那宦官并不领情,伸手就将这银块退了回来,哼了一声道:“官家有旨,让你去你就去,谁敢啰里啰嗦去问官家缘由,快点上马跟我走。” 方浩讨了一个没趣,无奈地回头冲林菡菡笑了笑:“那我去啦,后会有期。” 那林菡菡也是做梦都没想到这小子会有如此来头,竟然能让官家亲自下旨宣他进殿与辽国来使应战。 辽国来使文战的事情,大宋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国运当头,自然每一个人都在关心此事,林菡菡虽是一个女贼,却也不能例外,此刻见这不起眼的无赖小子隐然竟有天大的文采,眼中顿时现出崇敬之情。 “方浩,后会有期。”她望着方浩爬上马背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几匹马放开四蹄在城中疾奔,方浩前世也经常去马术俱乐部消遣,自然骑术也不弱,紧跟着前面的四个宦官,一步也没有落下。 待到人多的街道,马速惊得路人闪躲不及,纷纷连滚带爬避让不及,顿时骂声一片。 头里的宦官见惹起众怒,便放开嗓门呼喝:“官家宣召方文士进殿应战辽国来使,闲杂人等速速闪避,莫要误了宋辽文战的时辰。” 此言一出,满街再无一人口出怨言,顿时呼啦啦让出街心通道,即使那些先前被摔倒的路人也爬起身,与众人夹道喝彩,掌声如雷,为方浩等人加油。 “方文士加油,莫要泄了我大宋的威风。” “方文士,要为我大宋出了这口恶气啊。” “方文士才高八斗,快去灭了辽狗的威风。” …… 如此夹道欢送和崇敬的掌声,谁还认得出马上这位神采盎然的方文士就是前几日满街游走,被砖头瓦块砸的抱头鼠串的小乞丐? 更有许多少女与妇人花痴一般的尖叫: “方文士加油,方文士加油。” “哇喔,好俊俏的方文士,真不知是谁家好儿郎?” “小妮子,你春心动啦,嘻嘻……” …… 第012章 金殿面圣 快马接近高达数丈的皇城正门,远远看见城头两张神臂弓黑漆漆的箭头转动方向,朝这边指来。 这种神臂弓的威力方浩可是略有知晓,即使隔着三百步远也能将他连人带马射个对穿。 面对持刀严阵以待的守城禁军,领头宦官马速不减,自怀中取出一面杏黄旗迎风一展,厉声喝道:“官家有旨,宣方文士入殿应战辽使,特赐皇城跑马。” 为首的禁军都头见杏黄旗,立即将手一招,皇城正门轰然大开,方浩随四个宦官快马加鞭,顺着甬道,直奔金銮大殿而去。 方浩见到金銮殿外的景象时,已被惊得目瞪口呆,按理说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以前的电影电视上描写皇帝上朝的场景也不少,紫禁城他也去逛过很多次,可真正的皇帝大朝会景象那是后世的导演们玩玩难以想象的。 眼前的金殿广场约有上万平米,广场四周肃立着黑压压无数高大的禁军,人数最少在千人以上,全都是铠甲鲜亮,神色剽悍,刀枪斧钺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森森寒光。 广场中心的御道两侧站有数百名头戴进贤冠,身着大朝服,手持笏板的官员们,这些应该都是在京四品以下的官员,根本没资格进大殿,全都毕恭毕敬站在殿外侯着。 马行至广场外围时,除了上千的禁军们头也不歪一下,依旧昂首肃立,那数百官员闻听马蹄声响,纷纷转头来看,相互间交头接耳,顿时嗡嗡声一片。 为首的宦官勒住缰绳,滚鞍下马,面对大殿殿门方向双膝跪倒,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呼喊:“启禀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圣。” 话音一落,一声声重复禀告声不断响起,由近及远,直向大殿内传去: “启禀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圣。” “启禀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圣。” “启禀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圣。” …… 百官们喧杂的议论声顿时安静下来,几百双好奇的眼睛看向方浩这边,方浩脸皮倒是厚的很,以前在电视上参加那个大型相亲交友生活服务类节目时,即使面对镜头被数亿观众围观,他也坦然自若,一丝一毫的局促也没有。 约二分钟不到,一声声悠长的呼喝由远及近,自大殿内传了过来: “陛下有旨,宣方浩进殿。” “陛下有旨,宣方浩进殿。” “陛下有旨,宣方浩进殿。” …… “方文士,跟我走吧。”为首的宦官侧身示意,让方浩跟着他。 方浩昂首阔步,目不转睛,从数百官员中间大踏步向大殿走去,一跨进殿门,殿内两侧又是黑压压上百官员,这些应该都是三品以上高官,大宋朝廷最精锐的核心了。 皇帝宝座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上面坐的皇帝老儿。 他此时也知道不该东张西望,冲着宦官示意的方向,朝大殿正前方双膝跪倒,口中高呼:“草民方浩,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等他胡乱磕了几个头,一个有些虚弱的老人声音悠悠传来:“好啦,平身吧。” “谢陛下。”他又磕了个头站起身,不卑不亢,神色淡然地垂手不语。 这些最基本的面君礼仪都是路上的时候那个宦官告诉他的,他也坦然接受,是环境造就人,而不是人造就环境,既然生在这个时代,就要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行事,才能让自己迅速融入这个时代。 “方浩,上前几步,走到朕跟前儿来,让朕看看你。”徽宗发话了。 “遵旨。” 方浩答应一声,不紧不慢穿过满朝文武百官,来到龙椅下方三丈左右处站定,面带微笑,与徽宗皇帝微微躬身:“草民方浩,见过陛下。” 他此时才看清徽宗大帝的长相,这位大宋帝国至高无上的主宰,在亿万臣民们心中神勇威武的领袖,曾以博大的胸怀和浩浩战功将大宋从垂死边缘拉了回来的神圣皇帝,看上去不过是个六十多岁的虚弱糟老头子。 岁月是把******啊,方浩心中叹息一声。 徽宗望着这个神情淡然的年轻人,心里有些狐疑,他登基几十年来,见过的帝国重臣和青年才俊早已数不胜数,无论这些臣子们是年届花甲的老臣,还是刚刚及第的青年才俊,在见他时无一不是诚惶诚恐,无一不是竭尽全力想表达自己的崇敬与忠诚。 可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真是他生平未曾所见,他不过是一介草民,年纪不过十**岁,听月儿说他还是一个小乞丐,寄居于破庙之中,每日乞讨为生,绝对没有经历过此等场面,他哪来的如此淡定与平静。 他根本不像是一个战战兢兢前来陛见的臣民,倒像是一个跟自己很熟悉的朋友,一个关系亲密的晚辈,一个超然世外的隐士,他就这么施施然走过文武重臣,走到自己面前,微笑着给自己打了一个招呼。 一个至高神圣的皇帝与一个卑微如尘土的乞丐,一个垂垂老矣却不怒自威的老人与一个身材瘦弱却淡然如风的少年,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互相观察着。 “大胆,竖子无礼,敢于陛下平视,还不跪下。”徽宗身后一个中年宦官见方浩无礼,上前一步怒斥道。 方浩微微一笑,也就是一笑而已,连正眼也没有看一下那个宦官。 “退下。”徽宗对宦官一摆手。 宦官即刻扑通跪倒,重重磕了一个头,双膝交替后移,退回到龙椅后面。 徽宗微笑道:“你,不怕朕?” 方浩也微微一笑,稍稍躬身道:“陛下乃天纵圣君,是我大宋亿万子民的护佑之神,草民万幸得窥天颜,心中只有敬仰、崇拜与温暖,何来的怕字。” 此言一出,殿下数十名文武重臣皆愕然。 徽宗一呆,随即哈哈大笑,笑的脸上皱纹根根舒展,极其舒爽:“好,说得好。” 大笑声中,方浩惊异地发觉徽宗面上的虚弱老态一扫而空,双目栩栩如电,再也不见刚才的那副老眼昏花状。 “朕听说,辽使那副对子是你对上来的,可属实啊?”徽宗又问道。 方浩淡淡一笑:“启禀陛下,草民一介粗鄙匹夫,随口应对,倒让陛下见笑了。” 徽宗笑道:“好一个一介粗鄙匹夫,好一个随口应对,这幅上联难倒了我满朝文武,诸多饱学之士皆知难而退,却在你口中如此轻巧,有意思。” 方浩微微躬身,不再答话。 徽宗又道:“只是那辽使见此对被接上,又反悔说这是偶然所为,他想与应对之人当面文战,若能再接他三付对子,他这才心甘情愿认输,你可敢吗?” 第013章 推出午门斩首 听到这里,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要找他了。 映月那小丫头片子的父兄之类的亲人应该是朝中官员,所以她用玉佩买走了他的下联,想让她的父兄趁机升官,结果辽使反悔,又要和下联的作者当面文战,小丫头的父兄怕露怯不敢应战,只有把我方大文士招出来了,哈哈。 小丫头片子,这笔买卖可算是丢了夫人又折兵,算你倒霉,活该老子升官又发财,哦也。 方浩前世倒是精研不少绝对,再加上毕竟多吸收了近千年的文化精髓,哪里怕什么当面文战,当即点头道:“区区蛮夷之邦,岂能与我浩浩中原谈论文采,草民虽不才,也愿意为陛下分忧。” 徽宗哈哈大笑道:“好,年少轻狂如卿者,朕心甚欢。来人,宣召辽使进殿,与方浩对战吧。” 未待身后宦官答应,左班排在首位的大臣应声而出,高举笏板道:“陛下,且慢。” 徽宗见到出班阻止之人,微微一怔,奇道:“蔡爱卿,你有何事啊?” 方浩闻听“蔡爱卿”三个字不禁一呆,又见他站立左班第一位,明显应是大宋文臣职位最高者,这蔡爱卿莫非就是蔡京吗? 想到此处,他凝神朝那位官员面上注视了一下,那官员有六十多岁的样子,端端正正的国字脸甚是威严,只是那眼神十分阴鸷,绝对的老谋深算。 那个“蔡爱卿”见方浩对自己看,也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丝毫表情,阴冷的让人心中发寒。 方浩心中一突,要是没错的话,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蔡京了,自己那个世界的蔡京身为大宋太师,却**的一塌糊涂,与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合成六贼,把大宋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最终导致了北宋灭亡。 不过这个世界的大宋既然有了宋徽宗,那么也有蔡京这些人也不足为奇,只是徽宗大帝可远比自己世界的那个坐井观天的宋徽宗英明神武多了,想必这些奸臣们也玩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吧? 不过,看蔡京这眼神,方浩心中就暗生警惕,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蔡京不慌不忙,躬身道:“陛下,这个方浩看上去不过一黄口乳儿、白丁之身,在大宋文坛亦无任何声名,只凭借偶尔应上一对,就将与辽使文战重任托付与他,臣深有疑虑。” “是是是,陛下,臣也有与太师同样疑虑。” “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 …… 蔡京话音一落,文臣班中又出来五六个大臣,纷纷支持蔡京。 徽宗皱皱眉头,看看这些大臣,又看看一脸淡然的方浩,缓缓道:“蔡爱卿所言也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蔡京道:“臣以为,不如让臣等考他一考,若他真有才华,必能通过臣的测试,要是他通不过,如何能代表我大宋文坛与辽使应战?届时万一出丑,岂不是让辽使笑我大宋无人?臣以为,还是宣召东京第一才子西门文轩进殿应战为好。” “是啊是啊,太师此言有理,实乃老成谋国之理啊……” “对呀对呀,那西门文轩号称东京第一才子,名动京师,又是蔡太师的亲外甥,此前不能对上辽使那副绝对,实属意外,不过论才华论名声而言,还是西门公子保险啊。” “……” 下面百官顿时议论纷纷,一片赞同迎合之声。 徽宗沉默片刻,转向方浩道:“方浩,太师此言不错,你可敢应对众大臣的测试?” 方浩早就听过那个东京第一才子西门文轩的名声,不过他是蔡京亲外甥倒是第一次知道。 此刻见蔡京如此力保让那个西门公子出战辽使,他心中岂有不知蔡京提携自家亲戚的意思,不过你要提携你家亲戚,只管让他来应战好了,为嘛要来踩老子呢? 方浩前世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又见这历史上声名狼藉的大奸臣蔡京活生生在自己眼前搬弄是非,心里哪能服气,当即对徽宗躬身道:“陛下,草民愿与蔡太师对战。”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的议论之声戛然而止,金殿上一片寂静,大家伙儿眼光齐刷刷看向方浩,俱都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所有人都听得清楚,这个黄口乳儿口中说出的是,与蔡太师对战,而不是接受蔡太师的测试。 这对战与测试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蔡太师口中的测试,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考教,是尊者对卑者的考量,而对战,是处在平等地位的战斗啊,那是毫无掩饰的挑战啊。 平等地位的挑战,这个黄口乳儿一张口就要与蔡太师平等对战,蔡太师何许人也?竟敢有人对他提出挑战,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一霎那,文武百官看着方浩的眼神,充斥出各自心态:愤怒、吃惊、同情、鄙夷,当然,还有一些赞赏。 但无论任何心态,所有的眼神中都有一个共同性,这小子敢当堂得罪蔡太师,已经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蔡京也是一呆,转过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了方浩一眼,多少年了,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人敢对他口出不逊。 这小子莫非是那个政敌派出来的棋子吗?陈太尉?李大学士?还是云少保?这些人派出这枚棋子,意欲何为? 他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大奸臣,脑中一瞬间就想出了种种阴谋论,望着方浩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杀气渐渐浮现在脸上,毫不掩饰。 “哈哈哈哈……” 金殿上传出一阵大笑,是高居龙椅的徽宗大帝发出来的。 徽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大笑的同时,面上浮现出一丝神秘莫测的意味,深深看了神态各异的满朝文武一眼。 “陛下,臣有本奏。”一个面白无须,嗓音尖利的大臣闪出班列,跪倒在地高呼道。 “奏来。”徽宗敛去笑容,淡淡道。 “方浩一区区贱身,敢对当朝太师出言不逊,实属背德犯上,臣请陛下依律重惩。”那大臣表情激愤,慷慨激昂道。 徽宗不动声色,端起龙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哦?依童卿之见,该如何重惩啊?” 童卿?莫非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大宦官童贯吗?方浩一惊。 那大臣果然是时任枢密院事的宦官童贯,只见他面现狰狞之色,恶狠狠道:“依律当斩,臣请陛下下旨,将这个犯上不敬的黄口乳儿推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下面大臣呼啦啦出班跪倒一片,同声高呼:“臣等附议,请陛下下旨,将这个犯上不敬的黄口乳儿推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第014章 天威难测 啥玩意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还没说几句话就要把老子推出午门斩首?麻皮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方浩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幕,倒是真真的吓了一跳,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不过他偷眼瞄见徽宗嘴角淡淡的笑意,心里一动,也安稳下来。 他前世精通商业谈判,对人的心理把握研究甚深,光从徽宗面部这个表情来看,他敢断定,这个皇帝陛下并没呈现出什么杀意。 这边请斩方浩的大臣黑压压跪了一大殿,一个站在右侧的高大老者出班跪地奏道:“陛下,臣有话说。” 徽宗轻轻吹了一口手中茶盏的浮末,淡淡道:“说。” 那老者长须垂胸,双目直视徽宗道:“这方浩本是一介白丁,对朝廷礼法定然一无所知,年少轻狂之下出言无状,其罪虽有,却是无心之失,请陛下明察。” “臣附议。” “臣也附议,请陛下明察。” 呼啦啦,又有五六人出来与老者跪在一处,纷纷出言支持。 方浩扫视一圈,朝中局面一目了然。 支持蔡京要杀自己的大臣足有三四十个,支持老者对自己网开一面的大臣不过五六个,还有十几个大臣站立原地观望,或抬头看天,或闭目不语,明显的表示两面不帮,老子骑墙。 这徽宗要是顶不住压力,自己今儿……,他也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徽宗面上虽然还是挂有淡然的笑意,眼中却显出一丝疲惫之色,见方浩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面上没有任何恐惧,便对他道:“方浩,你可有话说?” 方浩镇定一下心神,躬身道:“陛下,草民也有话说。” “嗯,准你说。”徽宗嘴角一翘,意味深长看着这个年轻人。 方浩叹口气道:“草民虽然身在山野,却也读过不少古时候贤君良臣的典籍,史书上说,唐太宗时期有一贤臣叫做魏徵,为了政事屡屡犯言直谏,很多时候上奏的言语都犯下大不敬之罪,而唐太宗总是一笑置之。” “唐太宗对那些想要治魏徵之罪的大臣们说,别人都说魏徵做人疏慢,出言无状,可是我看到是他的忠君与爱国。” “正是因为唐太宗的贤明与大度,才造就了贞观之治千古盛世,可现在的陛下您,您的功业一点也不比唐太宗差,现在的徽宗盛世一点也不比当年的贞观之治差,只是,只是,唉……” 方浩故作悲伤,长叹一声道:“只是现在草民还远远没有到陛下面前说错话的程度,草民今天满怀为朝廷分忧,为我大宋争光的志向来到金殿,欲与辽使一战,只是言语上无意对太师有一些不敬,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唉,草民无话可说,愿意引颈待戮。” 满朝文武,无论跪着的还是站着的,包括脸色铁青的蔡京,全都鸦雀无声,唯有给方浩求情的老者,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徽宗低头静静地饮着茶不说话,因为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文武百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更是无人敢言语一声。 就这么静默了一炷香时间,面色铁青的蔡京突然也双膝跪倒,大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徽宗头也不抬,慢慢道:“说。” 蔡京以头触地,言语间很是沉痛:“臣近些年身居高位,渐渐有些忘形了,忘记了早年间追随在陛下身边那些艰难岁月,臣出身贫寒,有幸被陛下亲笔点中进士,承蒙圣训,从此兢兢业业,每日三省吾身,没想到随着官儿越做越大,却没了当初……” “唉,臣有罪,罪不可赦,请陛下责罚。” 说到动情处,蔡京眼中含泪,言语哽塞,重重磕头不止。 徽宗慢慢放下手中茶盏,也是叹息一声,温声道:“蔡爱卿,休要自责啦,人非圣贤,朕还有过错的时候呢,别说是你们做臣子的啦,起来吧,你们都起来吧。” 蔡京感激的涕泪交加,哽咽着又磕了几个头道:“臣,感激涕零,臣,遵旨。” 跪着的黑压压一片大臣们同声高呼:“陛下圣明,臣遵旨。” 那童贯也跟着爬起身,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一下衣襟,徽宗突然又道:“童爱卿。” “臣在。”童贯反应灵敏,赶紧又趴在地上。 “你说这个方浩出言无状,该如何处置啊?”徽宗双目开阖间,竟有一丝精光闪过。 童贯吓得连连磕头,颤声道:“臣……臣……臣……”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方浩正看的目瞪口呆,感概天威莫测时,忽见徽宗眼光瞄向自己,福至心灵,急忙下跪道:“陛下明鉴,草民口不择言,也的确有过错,不怪童大人。” 徽宗点点头道:“也罢,童爱卿,礼部侍郎一位空缺多日,你就去礼部任职吧。” 童贯面如土色,体如筛糠,连连磕头不已,颤声道:“臣,领旨。” 好家伙,这童贯先前为枢密院事,二品大员,执掌大宋军政,可谓权高势大,这一下子就被调到清水衙门礼部做一个副手,四品职,连降二级,手中权柄有天地差别。 童贯战战兢兢谢完恩爬起身,小母狗眼怨毒地瞟了方浩一眼,其中的森森恨意,恐怕将方浩千刀万剐也难解其恨。 方浩也暗暗心惊,这都是哪对哪儿啊?自己虽说对历史上声名狼藉的六贼鄙夷唾弃,可这莫名其妙的就结下了如此深仇,尤其还是跟六贼之首的蔡京和童贯结仇,这下子祸事闯大了。 望着徽宗淡淡笑意的老脸,方浩激灵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他可不傻,不但不傻,还比绝大多数人聪明。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被当枪使了,徽宗这死老头一定是早就想对付蔡京童贯一伙,只是缺少个由头,而自己傻头傻脑一脚踏进这个大漩涡,还身不由己地让徽宗这老头儿给耍了。 高,真他么高,比珠穆朗玛还高,方浩心里暗骂。 “蔡爱卿,时辰不早啦,快些和方浩对战吧,辽使一干人等还在殿外等着呢。”徽宗这老不死的又不紧不慢发话了。 对战,没错,他说的就是对战两个字。 这是嫌老子跟蔡京之间的仇结不深啊。 第015章 做鬼也幸福 蔡京这次听见对战两字,面上再无一丝异容,上前一步奏道:“陛下,此番选取文士对战辽使,事关国体,不可大意,臣以为,最好是选取两个人同时应对,以策万全,还请陛下三思。” 徽宗点头道:“嗯,卿言极是,不知卿还有人选吗?” 蔡京道:“臣的外甥西门文轩,年方二十,为盛和四十一年开封府乡试第一名,此人才华出众,文思泉涌,被世人成为东京第一才子,此刻就在殿外候旨。” 徽宗奇道:“哦,竟有如此奇才,为何没有对上辽使绝对?” 蔡京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面不改色道:“他前几日一直身体有恙,在家中养病,今日一听辽使叫嚣,即刻心急如焚,赶来为陛下分忧。” 方浩听蔡京为了提携自家外甥,吹牛都不打草稿,心中暗笑。 徽宗微笑点头道:“嗯,有此为国效命,为君分忧之心,朕心甚欢,宣进来吧。” “遵旨。” 不一会儿,殿外走进来一个白衣如雪,身材伟岸的偏偏美男子,此人面如温玉,目似朗星,鼻直口方,剑眉入鬓,好一副潇潇洒洒的才子派头,果真无愧于东京第一才子美誉。 西门文轩大踏步走上殿来,目不斜视,双膝跪倒,行三拜九叩大礼,口中高呼:“臣,西门文轩,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是经过乡试的举子,自然无须向方浩一样自称草民,而是有资格称自己为臣了。 徽宗眯起眼看了一下,显然也甚是高兴,连连点头道:“嗯,好好好,爱卿平身。” “谢陛下。”西门文轩施施然起身,略整衣衫,傲然与方浩并肩而立,两人这一比之下,方浩在外形上立即相形见绌。 方浩前世也是一个偏偏美男,拥有气死彦祖,不输天乐的容貌,不然也不会成为千万少女偶像,只是眼下他的身躯只是一个十九岁营养不良的小乞丐,面黄肌瘦,皮肤无光,虽然不能说长得丑,但现在看起来也是极不起眼。 蔡京显然极喜爱这个外甥,慈爱地冲他点头道:“西门文轩,圣上有旨,让你和这位方浩一起接受各位大臣的文采测试,胜出者代表朝廷迎战辽使,你可准备好了吗?” 西门文轩拿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身边这个黑瘦的布衣小子,面上顿时生出一丝不屑之色,大声道:“回太师的话,学生准备好了。” “嗯,好,”蔡京转身对文武百官略一拱手道:“各位同僚,此次西门文轩与方浩二人对战诗词歌赋,以三局为限,二胜者胜出,哪位同僚先出第一题。” 这老家伙不动声色一改口,将他自己与方浩的对战改成了方浩与西门文轩的对战,然后让各位大臣出题,他也乘机脱离了跟小辈之间的尴尬,果然是老奸巨猾。 一个中年面白无须的大臣拱手道:“太师,下官愿出第一题。” 蔡京笑道:“常大人身为国子监祭酒,本朝第一学问大师,由你来出第一题最为恰当,请。” 常大人略微矜持地点头笑道:“太师谬赞,下官就不谦让了。” “你二人听好了,”他对方浩二人微一点头,沉声道:“我大宋如今圣君当朝,可谓千古盛世,你二人就以千古盛世为引子,各自赋诗一首吧。” 方浩有些傻眼,歌功颂德,这不是老子强项啊。 不是他的强项,但显然是这位白衣似雪,风度翩翩的西门公子强项,他昂着脑袋微微一笑,对常大人道:“学生有诗一首,还请大人斧正。” 常大人故作诧异道:“咦,古人有七步成诗的传说,贤侄今日竟然一步未行就已成诗,果真是少年可畏啊。” 西门公子伸长脖子,面现陶醉之色,然后对徽宗双膝跪倒,磕了三个头,大声吟哦道: “日出东升迎朝晖, 吾皇御剑斩异贼; ****臣民享盛世, 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啊。” “好诗,好诗啊,吾皇御剑斩异贼,好气魄,好气魄啊。” “嗯,听着让我等心神澎湃啊,陛下神威,百姓之福也,万岁,万岁,万万岁呀。” …… 一霎那,朝堂内彩声如潮,文武百官们齐齐跪倒,高声齐颂万岁万岁万万岁,徽宗哈哈大笑,面上也是一片喜悦之色。 方浩不敢一个人站着,只好跟着大家伙儿跪倒在地,心中大骂西门无耻。 他知道,自己万万没有这西门文轩无耻,麻皮的,第一局自己输定了。 “方浩,到你了。”常大人对一脸晦气的方浩道。 方浩苦笑一声,突然眼珠一转,虎躯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摇头晃脑大声吟道:“内奸外贼国难深……”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大臣们惊愕之下,纷纷叱道: “大胆。” “放肆。” “太过分了,来人啦……” …… “都住口。”徽宗一声厉喝,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没一个敢说话了。 徽宗冷冷盯着方浩道:“往下说。” 方浩不慌不忙,继续摇头晃脑道: “徽宗大帝下凡尘, 百姓沐浴圣光下, 纵使做鬼也幸福。” 静,绝对的安静,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说话。 方浩一脸的幸福状,摇头晃脑看着大家伙儿,脸上笑嘻嘻的。 “这个……” 一个大臣开口想要点评几句,看样子他是蔡京一伙的,好像要批评一下这诗来帮助西门文轩,一旁的另一个大臣赶忙假装咳嗽,又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住嘴。 这首诗是依靠赤果果的臭不要脸来赞美徽宗皇帝啊,你麻皮有种你来说不好啊,借你一个胆子你也不敢。 那个想开口的大臣也是成年鸡贼,哪有不明白之理,赶紧住嘴。 场面很尴尬。 噗嗤一声,有人笑了,不是别人,正是高坐龙椅的徽宗大帝。 他眯着眼看了方浩半天,皮笑肉不笑地轻声道:“诸位卿家,给评评这两首诗孰劣孰优吧。” 下面还是一片寂静,没一个人敢搭话,不过皇上老爷子既然让评价了,大家伙儿这么闭嘴也不是个事儿啊,莫不成要来个抗旨不成? 蔡京咳嗽一声,好像嗓子眼里有口浓痰出不来,又好像牙花子发炎有点疼,有点结巴道:“这个,这个,常大人,题目是你出的,还是你来点评吧,我们都听你的。” 国子监祭酒常大人肠子都悔青了,麻皮的老子出什么风头来出题目,出什么题目不好,偏偏出了这么个倒霉题目。 按理说西门文轩的诗在文采上显然要高方浩一等,可是方浩这首诗,这首诗谁敢说他不好啊?这首诗里直接写着徽宗大帝啊,说这首诗不好,岂不是说万岁爷不好? 可要说是方浩的诗比西门文轩好?以后在文坛的名声就臭啦,再说了,你不怕得罪文坛,难道还不怕得罪蔡太师吗? 难啊,做人难,做官更难啊。 第016章 金大人出题 “这个,这个,这个,”常大人牙花子也开始疼了。 “这个,西门文轩的诗,将陛下比作东升的旭日,发出万道霞光,温暖我大宋百姓,立意很好,也很准确,甚好,甚好,不失为佳作也。” “还有这个,方浩的诗,将陛下比作天上的星座下凡尘,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立意也很好,也很准确,甚好,甚好,佳作啊。” “常爱卿说两首诗都很好,那么究竟谁胜谁负呢?”徽宗老爷子又插话了。 “额,这个,这个,启禀陛下,两首都好,不相上下啊。”常大人嘬着牙花子道。 徽宗放声大笑,笑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疲倦了,挥挥手道:“继续吧,继续往下比。” 常大人如临大赦,擦擦额头的汗珠子,长出一口气,赶紧退入班列,再也不发一字。 蔡京咽了口吐沫道:“此局打平,下一局哪位大人出题啊?” 户部尚书金大人出列了,他笑嘻嘻对蔡京躬身道:“太师,下官愿意出题。” 蔡京望着金大人宽慰地一笑,拍拍他肩膀道:“好,好啊,金大人身为户部尚书,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来出题,甚好。” 文武百官一个个捂着嘴想笑,这金大人依靠拼命巴结蔡太师才成为户部主官,掌管大宋钱粮,要说此人肚大腰圆、脑满肥肠还差不多,可要说才高八斗,那就真是见笑了。 金大人这次学精了,他才不想再让双方作诗来难为自己,万一方浩这小子再来一首做鬼也幸福之类的,老子岂不是又要坐蜡? 他笑嘻嘻道:“历次辽使前来文战,带来的题目都是对联,本次也不例外,二位文士,老夫就以对子来作为考较之体,我出一上联,两位听好了:东飞燕,西飞燕,东西飞燕飞东西。” 切,西门文轩和方浩面色同时一抽,将鄙夷之色强自压了下去,这金大人是做官做傻了吧?拿这种弱智的对子来考较大才子。 “左护卫,右护卫,左右护卫护左右。”方浩张口就来。 “古学者,今学者,古今学者学古今。”西门文轩也不弱。 好,二位才子话音一落,顿时满堂喝彩。 金大人一愣,这已经是他文采的最高境界了,本来是想着过几日去春来阁喝花酒时跟小桃仙显摆的,没料到这两人连想都没想,张口就接上了。 “额,额,待老夫再出一题,额,额,”金大人直挠头,翻肠挂肚的很痛苦。 “有了,”金大人想起小桃红曾经为难他的对子,他吭哧好几天也不得要领,这时候眼前一亮道:“深入浅出,直教人生死相许。” 方浩和西门文轩齐齐一呆,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敢对下句。 金大人见两大才子同时面露难色,不由得心中得意,摇晃着大脑袋笑吟吟看着蔡太师,心想这下老子可风光了,直接难住了两位大才子,哈哈,哈哈,莫非老子才是真正的东京第一才子吗?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老子这么有才呢? 蔡太师面色铁青瞪着金大人,恨不得出手掐死他。 文武百官一个个掩口偷笑,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得罪金大人,得罪金大人那就是得罪了蔡太师啊,憋得好辛苦。 别人不敢笑,先前为方浩求情的那位老大人却是敢的,他手抚长须笑眯眯问道:“金大人好文采,这对子出自何处啊?” 金大人洋洋得意谦虚道:“陈太尉谬赞啦,下官虽不才,平日里却也饱读诗书,这对子嘛,是下官脑中灵光一现,偶尔所得,见笑,见笑啦。” “哈哈哈哈,”陈太尉放声大笑,“金大人高啊,果然高啊,无愧是风月场上风流种子,百花丛中折枝高手啊,哈哈哈……” 很多笑点低的百官虽然惧怕蔡京,闻听此言却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弯腰捂肚,笑出声来。 徽宗眼皮也没抬一下,冷着脸哼了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往龙案上一摔。 金大人莫名其妙看着大家伙儿,又看看眼神都能杀死自己的蔡太师,心中惊疑不定,他实在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方浩笑嘻嘻对金大人一躬身道:“大人的这个对子,妙,实在是妙,草民年纪尚幼,还未娶妻,实在参不透此对中的妙处,惭愧,惭愧。” 西门文轩偷眼看了一下蔡太师,蔡太师暗暗冲他摇摇头,他心领神会,赶紧也上前道:“这个,这个,金大人妙对,小生也不能领会,实在是无地自容。” 金大人挠挠头,心中惊疑愈盛,他蠢是蠢了一些,可是眼睛却是毒的很,早把蔡太师暗中对西门文轩摇头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心里顿时浮现一丝不妙的感觉。 蔡太师咳嗽一声道:“金大人,退下吧。” “啊?这个……” “退下。” “是是是,下官遵令。” 金大人悻悻退回班列,蔡京拉长着脸道:“第二局,打平。” “第三局,一题定胜负,哪位大人出题啊?”蔡京眼神又在巡视了。 文武百官低头捻须,一个个脚跟子往后移动,谁也不敢吱一声。 也是,前两位大人都想讨好一下蔡太师,可结果都不太如意,看来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这最后一题万一让西门文轩败在自己手中那可大大不妙,谁还敢上前主动招惹是非? 蔡京瞅了半天,见无一人肯出来,大眼珠子转动几下,死死盯在一个五十多岁的白面官员脸上。 那白面官员本是先前骑墙的十几人之一,万万没料到蔡太师盯住了自己,心中一慌,赶紧把头低下,好像在研究自己鞋尖上有什么深奥的花纹。 他要是知道自己低头看鞋尖的后果,一定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因为低头看鞋尖就看不见并排站立的其他官员了啊。 他左右几个官员在蔡太师的逼视下,纷纷闪开后退,等他发现四周安静的出奇有些不大对劲时,抬头一看,差点喷出一口黑血,我去,自己身边的大臣们都已退后二三步远,只把他一个人孤零零晾在前面。 蔡京一脸欣慰拍拍他肩膀道:“白大人主动出题,果然不愧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作为大宋文坛领袖,第三局由你来主持最为合适不过,请吧。” 白大学士快要哭了,他心里憋屈啊,老子不招灾不惹祸,你蔡太师和陈太尉两帮打成一锅粥老子也不想参与,怎么就不能放过老子呢? 中立有风险,骑墙须谨慎啊。 第017章 胜出 好,蔡太师,你既然非要难为老子,那就别怪老子出题不客气了。 白大学士心里有气,把心一横,也就坦然下来,捋一捋短须,望着方浩与西门文轩二人,沉声道:“既然辽使文战是以对子为主,老夫也就出个对子来考较两位才子吧,请听好,老夫以磊字做题,踢破磊桥三块石。” 好,这上联出的妙啊,三石为磊,踢破磊桥可不就成了三块石吗?白大学士果真厉害啊,百官纷纷点头赞赏。 西门文轩沉吟片刻,望向方浩,方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西门公子先请。” 西门文轩点点头,也不客气,慢声吟道:“剪开出字两重山。” “好,好啊,”有人击掌叫好:“两山为出,这当中剪开可不就成为两重山了吗?对得妙,对得妙啊,西门公子果真不愧东京第一才子,才思敏捷,文思如泉啊。” 这些叫好的人显然都是蔡京的人,蔡京也是点头微笑,欣喜不已。 西门文轩得了众人称赞,傲然自得,拿眼睛斜着方浩道:“这位小兄弟,该你啦。” 方浩微笑着对他拱拱手道:“佩服,佩服,西门公子果然厉害,只是这下联,脂粉气太重了些,要是一个女子如此应对方可称绝,男子嘛,嘿嘿……” 他话说一半,摇头不语。 本来洋洋自得的西门公子见方浩评价自己脂粉气太重,不由得勃然大怒,不过此时身在金殿御前,风度还是不能丢的,咬牙切齿道:“哦?小兄弟既然有此高论,本公子倒要听个究竟。” 白大学士本来也想为这下联叫声好,不过见方浩出言讥讽,立即止住话头,想要听听这方浩如何自圆其说。 方浩不慌不忙道:“剪,女人手中之物也,剪剪线头布匹什么的倒还可以,可是要剪开两重山,难啊。” 白大学士闻言一呆,不过仔细一想的确如此,不由得暗自点头。 西门文轩强压心中怒火道:“那你也对一个让本公子听听。” 方浩傲然一笑道:“白公子既然用出字,那么在下也借用这个出字,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有男人的气势,且听好了,劈开出路两重山。” “好,对得好,好气势。”陈太尉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蔡京党羽的机会,当即鼓掌叫好,大声喝彩。 蔡京狠狠瞪了陈太尉一眼,又狠狠瞪了方浩一眼,见这两人都是如无其事,根本不理睬自己的愤怒,只好把怒目瞪向白大学士。 白大学士明哲保身,既不敢对蔡太师的怒目假装看不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方浩对的不好,再说了,自己要是作弊的话,徽宗老爷子还眯着眼睛在龙椅上观战呢,他老人家也是文学大家,不可能听不出来优劣的。 “这个,西门公子才思敏捷,胜在对得快,方浩大气盎然,胜在对的绝,但可惜所选应答之字参考了西门公子,所以老夫认为,双方战平。”他两边都不想得罪,显然趁机又来和稀泥了。 文武百官又是一阵喧哗,本来三局两胜者胜出,可这三局三平算个什么啊?那究竟谁去代表大宋应战辽使呢? 蔡京望着这老滑头冷笑一声,哪里肯让他轻易溜走,这老家伙自己拉拢他许多次,可他就是往左右而言他,不肯投入自己帐下听令,在陈太尉与自己之间两面抹油,滑不留手。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 蔡京打定主意,冷笑一声道:“既然三局打平,那么再出一题定胜负,一事不劳二主,白大学士,你继续出题吧。” “啊?又是我?”白大学士傻眼了。 “对对对,一事不劳二主,白大学士继续出题吧,一定要决个胜负出来。”文武百官深恐自己被抓出来顶缸,纷纷鼓噪。 白大学士没辙了,只好苦着脸站出来,心想这蔡老贼今儿看来是抓住自己不放了,也罢,老子索性给你真真正正的分个高低。 将心一横,他咬牙道:“遵太师令,请二位才子听好了,老夫再出一联,今日在场的各位大人都是文人学士,饱读古文,那老夫就以此为上联:古文人做,做诗做赋做高官。” 嗯,这题出的好,百官各自点头称是,大家伙儿都是寒窗十载,饱读诗书不就是为了做高官吗?这上联说出了大伙儿的心声啊。 并且更绝妙的是,前一句的前三个字为古文人,三字合成一个做字,后一句接连三个做,可谓拆字对联的上乘之作。 西门文轩刚被方浩讥讽自己像个女人,心中愤愤不平,借此怒火张口便道:“八刀心忿,忿世忿命忿穷途。” 他这下联是想要讥讽方浩是个穷小子的,不过话一出口便已后悔了,这话明明是要讥讽方浩,可是毕竟是自己口中而出,这听起来显得自己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可这次方浩也没有趁机讥讽西门文轩了,他也脱口而出:“大口一吞,吞云吞雾吞江海。” “好……,对得好。”陈太尉又是喝一声彩。 蔡京对他怒目而视。 “好,好气魄。”又有人不知趣的叫好了。 蔡京大怒,怒目一扫,待扫到叫好之人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出了一身冷汗,我去,叫好的是高居龙椅的徽宗陛下啊。 这下子连白大学士也没办法打圆场了,方浩这句吞云吞雾吞江海一出来,他便知道方浩已经赢了。 再说了,陛下都已经叫好了,你蔡太师总不能难为老子了吧? “方浩此句妙语天成,气势磅礴,丝毫没有堆砌的痕迹,老夫认为,此局方浩胜出,各位大人可有不同意见?” 谁敢有不同意见?那不就是跟皇帝老爷子叫板吗?文武百官同时点头,叫好声响彻金殿。 蔡京望着垂头丧气的亲外甥,真真恨透了方浩,不过他也没办法啊,只好强自装出一副笑脸宣布道:“二位才子对战,胜出者方浩,宋辽文战,由方浩应战。” “多谢太师。”方浩虽然心里鄙夷这个老奸贼,但面子上的活儿还是要做的,没办法,谁叫自己在人家眼里还是个小蝼蚁,抬抬脚就碾死了呢。 第018章 斗嘴 随着西门文轩面色苍白离开,蔡京一挥手,文武百官各归班列,依次站回自己的位置,金殿又恢复了先前的肃穆。 “陛下,可否宣召辽使进殿?”蔡京躬身请旨。 徽宗也坐直身子,一挥手道:“宣。” “遵旨。” 不一会儿功夫,小宦官领着七八个异族打扮的人进殿,这应该就是辽国使臣了。 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桀骜汉子,他来到御座前面,只是单手抚胸深深鞠了一躬,沉声道:“大辽国使臣萧胡噜参加大宋国皇帝。” 方浩听着名字差点没笑出声来,赶紧抿着嘴忍住,什么玩意儿?小葫芦,哈哈,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叫小葫芦,真是搞笑。 那萧胡噜显然看见了一边的方浩脸上的笑意,待徽宗让他平身后,转脸冷冷问方浩:“你是何人?本使臣很好笑吗?” 方浩没料到这使臣如此嚣张,竟敢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对自己当先发难,不过你发难老子就怕了你不成? “方某身在我大宋国土,天天沐浴皇恩浩荡,享受幸福生活,自然想笑就笑,你有意见吗?”方浩朗声答道,接着又是嗤笑几声。 萧胡噜显然更没料到这不起眼的年轻人竟然有此一答,不禁为之一愣,他出使大宋多次,见过的大宋文臣武将多了,哪一个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在金殿上从未有人敢出口无遮,这年轻人竟然嬉皮笑脸,毫无大宋臣子风范,真的让他大出意外。 “牙尖嘴利之徒,只管聒噪。”他轻蔑地横了方浩一眼,又对宋徽宗大声道:“皇帝陛下,那个对上本使臣绝对的贵国文士不知道来了没有?” 宋徽宗笑吟吟一指方浩:“贵使身边这位方浩方文士,正是应对之人,二位好好切磋切磋,朕给你们做个见证。” 萧胡噜一呆,又转过头看了这个没正形的面黄肌瘦小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哈,”他放声狂笑,大声道:“皇帝陛下,难道堂堂大宋,竟然派不出一个真正的大文士吗?” “大胆,辽使无礼,金殿御前竟敢如此放肆。”这辽使的狂妄早已惹恼了陈太尉,他戎马一生,执掌大宋百万雄师,本就不把这些当年丢盔弃甲远遁千里的异族放在眼里,见这厮在金殿如此无礼,当即厉声呵斥。 萧胡噜并不害怕,他那眼睛斜了一眼陈太尉,冷哼道:“陈太尉好大的威风,不过本使臣在出使大宋前夕,我大辽国的南院大王萧奉祖让某家带句话给陈太尉,萧大王盼望着有一日能与陈太尉在云北大草原上围猎一番,不知陈太尉意下如何啊?” 挑衅,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南院大王萧奉祖坐镇南京(约为今燕京位置),是大辽国平南大元帅,统帅四十万铁骑,虎视眈眈中原大地。 萧奉祖邀约陈太尉围猎的云北草原就是大辽与大宋军队之间对峙的最前沿,这个邀约,其实就是一种挑战,意思就是,你陈太尉有本事,就来云北草原与我大战一场。 陈太尉气的胡须乱抖,他怒睁圆目,就想上前一把抓住萧胡噜衣领子揍他一顿。 萧胡噜自恃自己为大辽使臣,谅他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再说了,自己正值壮年,从小精通摔跤打斗,打起架来害怕了你这个老头子不成? 此时金殿上的徽宗皇帝双目低垂,竟似对下面陈太尉与萧胡噜的争吵视而不见,全然没有一丝想要阻拦的意思。 而蔡京这老贼也是神色淡然,既不劝解也不呵斥辽使无礼,他那一伙的大臣们以他马首为瞻,全都事不关己,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方浩见这金殿上诸人的神态各异,却都是冷眼旁观,任凭人高马大的辽使要与年迈的陈太尉放刁,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大宋的朝廷,还真是迷雾重重啊。 别人不管,可陈太尉先前帮了自己,力阻童贯想要杀自己,方浩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再说了,他对陈太尉的火爆性格还是有不少好感的,当即上面一步,横在两个即将动手的人之间。 “等一下,”他张开双臂,拦住了要扑上来厮打的两人,对萧胡噜笑嘻嘻道: “小葫芦啊,我听说你是代表你们大辽国来文战的,莫非你自认为文战必败,所以干脆腆着脸皮换成武斗了吗?你说你武斗就武斗吧,你也要找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人吧,还死不要脸专门挑了一个老人家来打斗,莫非你们大辽国的人都是你这副泼皮德行啊?” 萧胡噜中原话发音本就不准确,也听不出来方浩将他的萧胡噜喊成了小葫芦,不过方浩口中的讥讽还是听得明白,当即大怒道:“小子胡说八道,谁说我认为文战必败了?文战,我是来文战的。” 方浩叹气道:“文战啊?文战就好好的文战,别那么粗鲁,我中原大地自古就是礼仪之邦,你目前暂且也算得上是个客人,虽说来自蛮荒之地,可毕竟这么大的人了,多少也要学些礼节,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萧胡噜气急怒道:“是他先咋咋呼呼……,咦,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说本使者的不是?” 方浩慢悠悠道:“我呀?我是方浩啊,陛下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就是你们文战的对手,你记性这么不好啊?你们皇帝怎么派了一个记性这么差的人来当使臣,万一忘了回家的路怎么办?你们皇帝不会认为你文战失败,畏罪潜逃了吧?” “聒噪,你太聒噪啦,”萧胡噜本就性如烈火,被方浩喋喋不休的话说的头昏脑涨,瞠目吼道:“我们陛下怎么会认为我畏罪潜逃?” “因为你文战失败,害怕回去被砍脑袋啊。” “放屁,我怎么会文战失败?” “因为你遇到了我啊?遇到我自然就被打败了。” “放屁,放屁,放屁。”萧胡噜快要抓狂了。 “好臭,好臭,好臭。”方浩捏着鼻子笑嘻嘻的。 满朝文武,包括徽宗大帝,就这么诡异地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方浩这一介草民,在这庄严的金殿上跟辽使斗嘴。 第019章 三个锦囊 萧胡噜气的两眼发花,大喝一声上前一把揪住方浩脖领子,就要狠狠揍这可恶的小子一顿。 “够了。”终于,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是跟在萧胡噜身后一起的六个仆从中发出的。 萧胡噜一呆,抓住方浩脖领子的手立时放开,回头往自己的仆从队伍中看去。 那个开口的仆从身材瘦小,嗓音虽然尖利,却是一脸的大胡子,跟他的口音极不般配,此刻他仿佛也发觉自己对主人的嗓音太大了,急忙右手抚胸,弯腰道:“使节大人请勿动怒,还是跟大宋文战要紧。” 萧胡噜脸上肌肉抽动几下,还是顺从地退后几步,看着方浩恶狠狠道:“这么说,先前的绝对真的是你对上来的?” 方浩松了一口气,他毕竟身体素质太过孱弱,也害怕挨揍啊,这帮朝廷的大臣孙子们跟看热闹一般看着,没有一个上来帮自己。 整整衣领,他笑嘻嘻道:“如假包换。” 萧胡噜又上下打量他几眼,哼了一声道:“瞎猫遇见死耗子,对上了一个不算赢,有本事再对我三个对子。” 方浩叹道:“唉,小葫芦啊,贵国人的面皮都如同你这般厚吗?对上一个就叫瞎猫遇见死耗子,再对三个;可万一这三个又对上了呢?是不是还会说瞎猫又遇见死耗子,再对你们十个,然后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没完没了的对下去,我看你就是沉迷我大宋的繁华,找借口不想回国了吧?” “放屁,”萧胡噜跟这小子一拌嘴就气得浑身哆嗦,怒喝道:“三个就是三个,对上来了本使臣就认输回国,哪有那么多废话。”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三个对上来了就痛痛快快认输。” “本使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你来吧,上来就这么多废话,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你……”萧胡噜牙根子痒痒,差点又要上前动手揍这可恶的小子。 “使节大人,这是你的锦囊。”那个尖利嗓音的瘦小仆从怕自家主子又要放泼,赶紧上前几步,把三个锦囊递到他手中。 萧胡噜气的直哆嗦的手打开一个锦囊,恢复一下平静,用骄傲地语调道:“小子,你听好了第一幅上联:朝霞似锦晚霞似锦东川锦西川锦。” 方浩连想都没想,张口便来:“新月如弓残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萧胡噜一惊,他本来想着这小子能对上那个琴瑟琵琶的绝对,虽然看上去一脸的惫懒,但也肯定是个大才子,可没料到这才子也太大了,大到对对子的时候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张口就来啊。 “好,对得好。” 沉默不语的大臣中终于有人鼓掌叫好了,还是陈太尉领头。 随着五六个跟随他这一派的大臣们稀稀拉拉的掌声,十几个******也鼓起掌来,最后蔡京也鼓起了掌,他一动手鼓掌,跟随他的数十名大臣立刻掌声如雷。 蔡京也不好意思再装傻,毕竟这是在跟辽国使臣文战,再装作无动于衷就说不过去啦。 方浩被掌声激励,壮志豪情顿时升上心头,哈哈大笑着做了一个招手的手势:“来来来,继续,别停啊,早点输早点回家,你出门这么久,家里老婆能耐得住吗?隔壁老王身体还好吧?” 萧胡噜虽然听不懂隔壁老王是什么意思,可方浩说他老婆在家耐不住还是能听得懂的,气的又是一阵发抖,不过这次他没有上来动手的意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打开第二个锦囊。 “第二幅上联:一叶孤舟,坐着二三个骚客,启用四桨五帆,经由六滩七弯,历经八颠九簸,可叹十分来迟。” 此上联一念完,金殿上鸦雀无声,所有文臣武将都听得呆了,这是一幅数字联,由一至十,将数字巧妙地嵌入其中,可谓是对中之绝品。 方浩也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被难住了,只是脑中隐隐记起前世好像听过这上联,当时在大学的诗会上,一个小师妹拿着这副对子来为难一个追求她的男生,说是对的上来就答应做他女朋友。 萧胡噜见方浩呆立当场不说话了,心里顿时大爽,这一口恶气现在才感觉舒爽不少,哈哈大笑道:“兀那小子,怎么样?对不上来就认输吧,哈哈哈哈。” 方浩捂住了口鼻,对他怒目而视。 萧胡噜不解道:“你干嘛?捂住口鼻作甚?” 方浩皱眉道:“你饭后不漱口吗?嘴巴太臭。” 萧胡噜大怒,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方浩一挺胸道:“文战还是武斗?你要是文战认输,咱们就武斗。” 萧胡噜硬生生止住脚步,压住心中怒火道:“文战,不要武斗,快些对,对不出就认输。” 方浩冷笑道:“小葫芦,支起你的大耳朵听好了,十年寒窗,进过**家书院,抛却七情六欲,苦读五经四书,考了三番两次,今朝一定高中。” “好,对得好。”陈太尉担心半天,见方浩终于对了上来,当即兴奋的鼓掌大叫。 萧胡噜目瞪口呆,挠挠脑袋又回头看看自己的仆从,咬牙又拆开最后一个锦囊。 方浩嘲笑道:“最后一个啦,小葫芦,准备认输啦。” 萧胡噜怒目而视,呸了一声道:“别得意,这最后一对,定能难住你,你听好了:矮羊长胡,理梳不?不梳理,胡长羊矮。” “能听得懂这是幅什么上联吗?”念完后,他见文武百官大多满脸狐疑,只有少部分面现惊容,他又得意起来,问方浩道。 方浩这次倒真的皱起眉头,他听出来了,这幅对联属于上下联回复式,又叫倒字回文联,是对联中极为难对上的一种,以前虽说也曾接触过一些,但都是五字七字短联,这么长的还是问答式的上联还真从未见过。 萧胡噜见方浩皱眉不语,心中大爽,背起双手开始慢条斯理在金殿上来回踱步,一边溜达还一边嘴中振振有词:“小子啊,不行就认输吧,你也不看看这副上联是谁出的?可着你们满大宋国去找,也找不出我们大辽这位第一才女。” “什么?第一才女?”方浩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这句话。 萧胡噜明显有些发慌,支支吾吾道:“什么……什么才女,你耳朵聋了吧?我明明说的是第一才子。” 方浩哼了一声,眼睛正好看见那位户部尚书金大人正低着头专心致志拿粗大的食指挖鼻孔,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笑意。 “小葫芦,不就是一个倒字回文联吗?还什么第一才女,你把耳朵支起来听好了:粗蛇细洞,出进难?难进出,洞细蛇粗啊。” 哈哈哈哈,文武百官全都放声狂笑,他们无论懂不懂对子,但方浩这下联可是每个人都听懂了,听不懂也算不上男人啦。 气的萧胡噜面红耳赤,但方浩注意到,辽人中最恼怒的并不是萧胡噜,而是先前那个出言制止萧胡噜发怒的仆从,虽然他面上肌肉僵硬死板,但他的耳朵方浩看得清楚,他的耳朵根子已经红透了。 第020章 圣上封官了 小葫芦走了,走的很愤怒,走的也很无可奈何,恶狠狠又瞪了方浩几眼,在方浩嘲讽的目光下,弯腰朝龙椅上的徽宗行了礼,狼狈退出金殿。 徽宗皇帝笑吟吟看着下面的方浩,昏花的老眼也在慢慢转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陈太尉出班跪倒:“启禀陛下,方浩虽为一介布衣,但才气过人,一身是胆,为我大宋增添光彩,臣奏请陛下给予封赏。” 徽宗点点头,沉吟道:“陈爱卿所言极是,只是封他做个什么官儿呢?诸位爱卿可有提议?” 蔡京闻言出班跪下道:“陛下先前发出旨意,能对上辽使绝对,布衣者赐进士出身,臣以为,可赐方浩进士出身,并赏赐纹银三百两。” 陈太尉反驳道:“蔡太师此言差矣,陛下先前的旨意是针对辽使前面一幅绝对,可没有把这次又增加的三个锦囊决战算进去,臣以为,除了赐进士出身,臣可以依制举荐其入朝为官。” 制举?方浩心里一动,有个官职在身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虽然一心只想经商发大财,不想参与这个朝政大泥潭,但今天得罪了蔡京一伙,自己若是能有个官身,或许他还忌惮一些。 自己若只是个平头百姓,蔡京老贼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恐怕只需要努努嘴,那些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就找上门来了,到时候你就是富可敌国,也只能任人宰割。 毕竟这是个以仕为尊,其他万般皆下品的腐朽封建主义社会啊,官儿的厉害那是令平名百姓根本无法对抗。 而大宋国布衣者要想做官只有三种途径,第一种是正途,即经过乡试、会试与殿试的科举考试,最后获取功名,这也是最主要的入仕途径。 第二种就是朝廷重臣的后代,可以荫补入仕,这是为了照顾那些为朝廷立下大功的臣子们。 前两种方浩自觉无望,自己别说有个李刚老爹,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老爹是谁都不知道,荫补那是想也别想。 可要通过科举考试谈何容易?自己虽然诗词歌赋上有近千年文豪的沉淀,不惧这个时代的任何文人,可是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八股文啊,自己对这些可都是一窍不通。 眼下虽然可以被徽宗赐进士出身,可这进士出身毕竟只是个资历,要想为官,还必须经过更加严格的殿试,至于殿试嘛,方浩想都不用去想,自己定然出丑。 幸亏大宋国的开国皇帝还定下了入仕的第三种途径,就是制举。 所谓制举,就是一些地方上有名望的文人,俗称为大贤之士,这些人自恃才高气傲,不愿意自贬身份与那些学子们一起去考试,朝廷为了笼络这些文化精英,特允许经过公卿大臣向皇帝推荐,然后由皇帝亲自面试定夺,最后特赐官身入仕。 自己要想在这个时代拥有一个官身,那么陈太尉此刻提出的制举自己入仕就是唯一的出路啦。 可惜陈太尉与蔡京老贼为敌几十年,陈太尉赞成的,蔡京必然反对,并且这个方浩剥夺了他亲外甥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令他十分厌恶。 蔡京对陈太尉冷然一笑道:“陈太尉年纪太大,有些事情恐怕记得不大清楚了吧?制举乃是开国圣祖为了特招一些前朝遗老为朝廷效力而设立的制度,拒如今恐怕已有三百余年没有再实施过这种特制,这个方浩年纪轻轻,又算什么大贤之辈?如何能担得制举之荣光?” 陈太尉也针锋相对冷笑道:“太师也近古稀之年,恐怕有些事也记得不太清了吧?制举虽然三百余年没有再实施过,可也没有废除过啊?既是我大宋国的制度,为何用不得?” “再说了,方浩年纪虽轻,可面对辽使咄咄逼人,满朝文武无人应对,我大宋国威即将受损之时挺身而出,击败辽使嚣张气焰,为我大宋争光,此盖世功绩如何比不上前朝那些所谓的酸腐大儒们?” 蔡京哼了一声:“方浩虽说侥幸使得辽使落败,可陛下赐他进士出身,也就相当于免了他六年寒窗苦读之功,其恩赐不可谓不重。” “再说了,他年纪轻轻,又学识不浅,再有两年又可以参加殿试大考,正大光明获取功名不好吗?陈太尉如此急切的推举他入仕,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陈太尉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反唇相讥道:“老夫一心为朝廷招揽贤才,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你蔡太师如此急切的拦阻方浩入仕,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吗?” “你,你满口胡言。” “你信口开河。” “你……” 两人面红耳赤,摞胳膊挽袖子,眼见就要大打出手。 “住手,”徽宗冷冷呵斥道:“你俩都是一把年纪,朝廷重臣,金殿上如此失礼放肆,岂有此理。”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两人吓得一激灵,赶紧趴在地上,同声请罪。 徽宗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都起来吧,你二人暂且退下,朕自有主张。” “是,臣遵旨。”二人各自磕了个头,相互怒视一眼,悻悻各回本班。 徽宗看也不看这两个斗鸡一般的老家伙,目光直视方浩问道:“方浩,你为大宋立下奇功,不可不赏,你对蔡卿和陈卿的提议有何看法啊?” 老子能有什么想法,当时是想当官儿啦,不过这话可万万不能直接说出口的,有失老子淡泊名利的君子风范。 方浩笑嘻嘻躬身道:“草民觉得陈太尉言之有理,蔡太师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草民转念一想,草民只管忠君爱国,为朝廷分忧,至于什么赏赐不赏赐的,自有陛下做主,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圣恩,草民听陛下的就是啦。” 徽宗噗嗤一笑,喃喃自语道:“雷霆雨露皆是圣恩,有意思,有意思。” “好啦,朕赐你为进士出身,封承信郎,入职翰林院代招,赏银三百两,跨马游街半日,你可满意?” 方浩一听入职翰林院,显然是入仕为官了,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即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臣,谢主隆恩。” “哈哈哈哈,”徽宗放声大笑道:“退朝。” “恭送陛下。”满朝文武跪地相送。 第021章 这官儿太诡异 方浩很开心。 他只听见自己入职翰林院,至于徽宗虽说的封承信郎是什么,还有那个代招职位是干什么的并不知道什么意思。 可其他的文武百官听得清楚了,一个个,连同蔡京与陈太尉一起,都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他们吃惊并不是因为徽宗封的官儿太大,而是太诡异,诡异的让人无法理解,诡异的别说大宋朝,就是往上多少个朝代,也没听说过这种封官的。 承信郎是武官官阶,大约属于从九品,而翰林院代招职务相当于翰林院大学士的秘书。 这武官官阶去担任文官职务,这这这,这徽宗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啊?满朝文武百官们全都傻眼了。 可满朝文武的傻眼加起来,也没有白大学士傻眼的厉害,他不但是傻眼,他还已经傻蒙了,他不但傻蒙了,他还想大哭一场,现在就哭。 他脑子不笨,不但不笨,他还是个聪明人,聪明到蔡太师与陈太尉之间打翻了天他也不敢去攀附任何一方。 虽然他知道,自己无论去攀附哪一方,立刻就有强大的后援,飞黄腾达、升官发财、脱离这个清水衙门指日可待。 可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有了一个强大的后援,也就意味着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蔡太师与陈太尉无论谁做了他的敌人,他都要面临身家性命随时断送的危险。 做人小弟必须要随时站出来替老大冲锋陷阵的,随时要站出来替老大挨刀的,不然人家凭什么给你荣华富贵? 所以,他骑墙,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惹不起,两边都去讨好,两边又同时保持适当的距离。 他骑墙骑了二十多年,早已经适应了权利中心外面的闲散生活,可就在今天,就在现在,徽宗老爷子一伸手,就把他推到墙下面去了。 徽宗让方浩来当他的秘书。 苍天呀,大地呀,老子没得罪过谁啊,老子一生战战兢兢,敬岗爱业,忠君爱国,徽宗老爷子啊,你老人家干嘛要害老子啊? 方浩是谁?方浩是今天让蔡太师颜面无光的人,是让童贯连降两级的人,是把蔡太师亲外甥露脸的机会给封杀的人,是蔡太师最大的敌人陈太尉力保拉拢的人。 蔡太师的性格,睚眦必报啊,多少年没人敢给他这么大的亏吃了,今儿被一无名小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此重挫,还不气疯了才怪呢。 看着蔡太师阴鸷的眼神和童贯恶毒的小母狗眼,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方浩基本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就这么一个必死之人,被徽宗老爷子御口一开,亲自派到自己身边来了,而且还加了一个承信郎的武官衔。 他身为大宋朝文坛领袖,自然是聪明过人,一霎那就想明白徽宗老爷子啥意思了。 蔡太师想弄死方浩,陈太尉想拉拢方浩,所以徽宗老爷子特意给方浩封了一个文职官、武职衔。 如此一来,陈太尉想拉拢方浩,可是方浩的工作归蔡太师管,陈太尉手也伸不过来; 而蔡太师想要找机会责罚方浩,可方浩是武职衔,所有对武职官员的责罚都要陈太尉允许,蔡太师只能干瞪眼。 高,徽宗老爷子你真是高,唯一不高而且还缺德的是,你干嘛把这个大麻烦弄到老子身边来? 可想而知,以后的翰林院即将成为两大派别正面交锋的战场,那老子还能安安稳稳的骑墙吗? 还有一点白大学士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方浩除了的确有些才华,可究竟是哪儿与众不同,能引起徽宗老爷子这么大的兴趣呢? 莫非老爷子这头沉睡了三十年的睡龙要睁眼了……? 很多年前皇城门楼子上挂着的三百多血淋淋的人头浮现眼前,白大学士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这边陷入恐惧之中发愣,那边的方浩已经在陈太尉的带领下前来参见他这位顶头上司了。 “属下参见白大学士,还请白大学士日后多多提携晚辈。”方浩深鞠一躬,很有礼貌地问候道。 白大学士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望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陈太尉就大笑着来拍他肩膀:“老白啊,方浩这小子不错,要文采有文采,要胆气有胆气,老夫很看好他,你要多多指点他啊。” “是是是,太尉大人吩咐,下官岂有不从之理。”白大学士一脸的苦笑给陈太尉见礼,又对方浩点头道:“好好好,年轻人,今日得了陛下赐官,一定要戒骄戒躁,好好做事啊。” 方浩点头笑道:“谨遵大人训示,属下记住了。” 那边蔡太师也慢慢踱步过来,看也不看方浩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老白,恭喜啦,翰林院深得陛下圣眷,大学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白大学士还是一脸的苦笑,躬身道:“谢太师,下官……下官日后还要请太师多多指点。” 蔡京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老东西。”陈太尉最见不惯蔡京这副嚣张跋扈模样,使劲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恨恨骂道,也背起手大踏步走了。 白大学士假装没听见,望着还在一脸谦卑看着自己的方浩叹息一声道:“方浩啊,陛下赐你跨马游街半日,快去礼部领赏吧,今儿好好风光一下,三日后来翰林院找本官报到。” “是。”方浩拱手回答,又赶紧问道:“大人,下属初次为官,还不知道陛下封的这代招,究竟是个什么职务啊?” 白大学士拍拍他肩膀:“老夫撰写的一些文稿,由你负责校对整理,改改错别字,检查一下是否有遣词不通顺之处,责任重大,好好干吧。” 说罢,他也摇摇头,转身走了。 方浩张大嘴呆立当场,我去,这不就是秘书吗?徽宗派老子老子给这个大学士当秘书,改改错别字有什么责任重大的? 再说了,按照后世官场规矩,给实权领导当秘书才能有前途,老子给这个看上去谁都能欺负一下的翰林院闲职大学士当秘书能有什么出息? “喂,大人,这代招一个月多少俸禄啊?包不包吃住啊?”他突然想起来这件最重要的事,赶紧追出去大喊,可白大学士走得极快,早已隐入数百退朝官员的洪流中,哪里听得见他的问话。 第022章 礼部领赏 “方代招,陛下有旨,让我带你去礼部领跨马游街的赏赐,跟我走吧。”一个小黄门走到方浩身边,细声细气道。 方浩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来管自己了,赶紧问道:“这位中贵人,下官那三百两赏银不知在何处领啊?” 小黄门抿嘴笑道:“陛下所有赏赐百官事宜,皆出自内藏库,由礼部负责发放,你去那儿问问吧。” “多谢,多谢。”方浩问到了自己最关心的赏银下落,这才放下不少心,跟着小黄门身后往宫外行去。 出了左掖门顺着御街往前行了半里许就来到礼部衙门,小黄门跟守门杂役打了个招呼,领着方浩直接来到一处签押房,躬身将一纸文书送到端坐书案后面的一位中年官员道:“马郎中,咱家带这位方代招前来领官家赏。” 那位马郎中显然早已得知此事,却并不理会对他躬身施礼的方浩,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对小黄门道:“有劳中贵人啦,本官自当按例行事,中贵人请回吧。” 小黄门完成任务也就不再逗留,转身出门走了。 马郎中继续看也不看方浩一眼,把他晾在一边,自顾自地低头处理案上文牍,好像很忙的样子。 方浩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这种官僚做派他前世见得多了,官场称之为杀威,与囚犯初进大牢要挨一顿杀威棒异曲同工,旨在凸显上官威严,迫使进见的下等官员对他生出惊惧臣服之心。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马郎中揉揉发酸的手腕缓缓抬头,彷佛这才发现面前还站着一个人,皱眉道:“你是何人?” 方浩不动声色道:“下官方浩见过马郎中。” 马郎中彷佛已经把刚才小黄门说的事忘个一干二净,哼了一声:“见本官何事?” 方浩叹口气:“下官来领陛下赏赐,还请劳烦大人。” 马郎中这才以手扶额,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哎呀呀,本官公务繁忙,竟把这事给忘了,你就是在金殿上击败辽使的方文士,哈哈哈哈,本官失敬啦。” 方浩心里虽然别扭,但也不想初次做官就得罪人,强忍心中不耐烦拱拱手道:“雕虫小技耳,倒让大人见笑啦。” 马郎中刹那间就换上一副笑脸,拿起小黄门送来的文书细细瞧了一遍,嘴里念道:“陛下亲赐进士出身,封承信郎,翰林院代招,赏赐纹银三百两,跨马游街半日,好荣耀,好荣耀啊。” 他点头赞许几句,突然笑眯眯问道:“方代招,这跨马游街有三种方法,不知你要选择哪一种啊?” 方浩有些迷糊,挠挠头问道:“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明示,这三种方式有何讲究吗?” 马郎中嘿嘿一笑道:“方代招,看你是个大才子,本官也就跟你说实话吧,礼部操办跨马游街之礼,在时辰和马匹选择上是有讲究的,待本官细细与你说来。” “在光天白日街上人流最多的时候,骑上高头大马,官差鸣锣开道,百姓争相围观叫好,此为第一种方法,也最为风光。” “清晨与黄昏之时,街上人烟稀少,骑上瘦弱老马,官差懒散喝道,此为第二种方法,这街是游了,可是风光嘛,当然也差了许多。” “至于第三种方法,就是在深更半夜,街上空无一人之时,骑上尚未驯服之劣马,官差昏昏沉沉跟随其后,无一人观礼,这种方法游不如不游,因为马性甚劣,说不定还会让游街之人摔几个跟头。” “方代招,本官如此说来,你可听清楚了?” 方浩一头冷汗,这冷汗不是被吓的,而是被这个无耻的家伙给惊的,不但吃惊,还被这帮家伙的异想天开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大宋国官场之黑暗简直闻所未闻,竟有如此荒谬之法。 皇帝老爷子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老人家御赐跨马游街的荣耀,可并未指明什么时辰骑什么马啊,礼部这帮孙子还真能钻空子。 他擦擦额上冷汗,故作沉吟道:“这个,如何才能选择哪种方法呢?” 马郎中哈哈大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道:“方代招果然聪明,本官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若要选择第一等方法游街,陛下赏赐的银两本官要抽取九成,若是代招只愿意付出五成,那就只能选择第二种方法啦。” 黑,太黑了,方浩无语,快要被他的无耻打败了,不过还是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若是选择第三种方法呢?” 马郎中面色一沉:“本官在礼部任职也有十几年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选择第三种方法的,方代招不会这么一毛不拔吧?” 方浩来这个世界十几天已经穷怕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大笔银子,哪里肯就这么稀里糊涂被这孙子敲诈走,当即也就把脸一板道:“那下官不游街了,不游了总行吧?” 马郎中嘿嘿一笑:“不游?方代招说得轻巧,陛下御口赏赐,你说不游就不游,莫非你敢抗旨不尊吗?” 方浩无语,咬咬牙道:“那,那下官选择第三种。” 马郎中拉长脸道:“第三种抽取二成,本官操办的跨马游街这十几年来也有上百次,就从未见过你这么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哼。” 方浩差点吐血,麻皮的第三种还要抽二成,黑,真特么黑,不过没办法啊,这也没地儿说理去啊? “好,二成就二成。”他咬着牙花子气的肝疼。 “哼,岂有此理,”马郎中看上去比他还生气,满脸怒气回书案边写了一张条子扔给他:“去后面库里领银子吧。” 方浩忍气拿过条子一看,又是一呆道:“啥?二百一十两,大人,抽取二成后应该是二百四十两啊,为何只有二百一十两?” 马郎中鄙夷道:“你这铁公鸡,无论哪种游街方法,库里同僚按例都要抽取一成,真没见过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 我去,方浩彻底被他的无耻打败了。 “记住啰,今夜子时,在礼部衙门前侯着,伺候你游街的差役们脾气可都不太好。”马郎中冷冷丢下一句话,又低着头处理案上文牍不再理他。 “知道了,谢大人。”方浩牙根子都痒痒的。 第023章 跨马游街 惨,惨,惨,谁当官当得比老子还惨。 半夜时分,方浩坐在礼部衙门旁边的台阶上,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礼部衙门大牌楼子上面挂着的两盏气死风灯泛着昏黄的微光。 他双手托腮打瞌睡,说好的子时啊,可子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那些伺候老子游街的差役们在哪儿呢? 下午他从礼部出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忙活了整整大半天,代表大宋朝廷击败了辽使的挑衅,为大宋争光,为皇上争光,多大的功臣啊?可特么竟然没一个人请大功臣吃顿饭,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 还好怀里揣着整整二百多两纹银,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估计到了乡下都能买到百十亩良田,再置办一个宅子,买几个丫鬟婆子,舒舒服服当一个土财主了。 可老子的志向是要发大财,就凭老子从后世带来无数的奇思妙想,最不济也要做一个大宋首富吧,小小土财主还不放在眼里。 先去找个小饭馆大吃一顿,方浩第一件事就要去找个住的地方,现在自己大小也是个官儿,总不能再回去住破庙吧? 本着上班方便的原则,他在翰林院附近的甜水井胡同租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房租一个月二百五十个大钱,简直太便宜了,比他前世那个时代的京师房价,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为了不做二百五,他主动加了十个大钱,改成二百六十个大钱每月,房东那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高兴地连连道谢。 小院子不大,三间北房也被房东收拾得很干净,桌椅家具一应俱全,只需要采买一些被褥用品就可以住进来了。 等他收拾完毕后,基本上天就黑了,这个年代的东京城土著显然没有他那个时代京师土著的傲气,见他还没吃晚饭,就很热情地给他端来了一大碗热汤和二个小菜,几个热乎乎的炊饼,请他吃饭。 吃完饭后,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小憩一觉,等着城头鼓打三更,就赶紧爬起来收拾一下,匆匆忙忙跑到礼部门口等着,没办法,不游街就是抗旨不尊,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等啊等,等到了子时,没人来,又等到快丑时了,还是没人来,方浩彻底恼了,这帮礼部的孙子欺人太甚,真当老子是软柿子随便捏吗?麻皮的抗旨就抗旨,老子今儿还就是不游街了。 站起身就要拍拍屁股回家睡觉,礼部衙门的侧门吱呀呀一声被推开了,四个睡眼蓬松的差役打着哈欠,每人提着一个纸灯笼,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走了出来,领头一人满脸的不耐烦,没好气叫道:“人呢?游街的人呢?” 方浩咳嗽一声,上前拱手道:“各位辛苦了,方某在此等候已久。” 领头差役正眼都没看他一下,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深更半夜的叫老子们起来伺候你,赶紧上马,游完街老子好回去睡觉。” 方浩大怒,麻皮的谁都敢来欺负老子一下,老子大小也是个官儿啊,受礼部那个马郎中的气也就罢了,但还能怕了你这个小差役不成? 他本来也是准备了一些赏钱,因为他知道小鬼最难缠这个道理,再说了人家马郎中为难他让他半夜起床游街,可这些差役们也被连累的睡不成觉,所以他心中多少也有些歉意。 但歉意并不代表他没脾气,这差役一张口就骂骂咧咧的没好话,要是不给点厉害看看还真的以为老子好欺负是吧。 “你,把马牵过来。”他手一指那个领头差役冷冷道。 领头差役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举起灯笼照了照冷眼看着自己的方浩,指着自己鼻子道:“叫我?” “对,本官就是叫你,快点把马牵过来。”方浩一点也没客气。 领头差役回头与另三个差役对视一眼,四人都怪笑起来。 他又转回头看着方浩,指着他笑道:“你也敢在老子们面前自称本官,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也敢在爷爷面前耍威风,你是不是糊涂了?” 方浩阴着脸不说话,慢慢走向领头差役身边,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小肚子上,这一脚虽然因为身体瘦弱不能发出多大威力,可也踹的那差役蹬蹬蹬往后倒退好几步。 “这一脚,是踢你敢骂本官的,再敢无礼,就将你送到开封府,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方浩冷声道。 领头差役大怒,一挥手怒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去一起揍他。” 四个大汉一哄而上,横眉瞪眼围住方浩就要动手。 方浩最然明显不是对手,可也丝毫也不慌张,双手背在身后傲然道:“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手。” 领头差役冲在最前面,此时挥起拳头就要击打方浩面门,见他如此气定神闲,不由得泛起了嘀咕,他们可都是混迹衙门老油条了,虽说平时欺辱没门路的小官吏都是家常便饭,可也没见过快要挨打了还如此镇定的啊。 “老子为何不敢动手?”他拳头僵在半空,疑惑地问道。 没办法,东京城高官多似狗,王侯遍地走,虽说这小官儿被弄到半夜游街的地步,但万一要是有什么来头呢?就是他家二姥姥的四姑娘家里的大外甥是某个王爷家里二管家的小姨子的三表弟,真要攀起亲来,作为一个小差役也是招惹不起啊。 “大宋律,差役殴打正官,以下犯上,是何罪名啊?” 方浩问的义正言辞,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罪名,但大宋国律法中对官与民的身份尊卑规定的极其严格,而差役身份比平常百姓还要低贱,想来要是胆敢殴打正官的话,罪名小不了。 这一声怒喝还真把领头差役给吓住了,方浩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罪名,,可他知道啊,大宋律规定,贱役犯上殴打正官者为重罪,颊刺金印流放千里,这罪名可真真的不轻。 领头差役强压怒火收回拳头,嘿嘿冷笑一声道:“也罢,今日爷爷就放过了你,拿十两银子来,把这批红挂上。” 说完,他从马背上拽下一条扎着大红花的绸带子扔给方浩。 方浩接过绸带子一愣,皱眉道:“凭什么又要给你十两银子?” 领头差役真的恼了,咬牙道:“我说你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懂?礼部给了爷几个这批红,所有跨马游街之人都要给爷们十两银子的赏钱,这是规矩。” 方浩嗤笑道:“老子要是不给呢?” “那就没有批红。” “没有就没有,老子还不要了。” “你……”领头差役也无语了,他是真没见过这般吝啬的官员啊。 他一把扯下马背上的马鞍,怒视方浩道:“没有赏银,连马鞍子都没了,上马吧,爷几个伺候你这铁公鸡游街。” 第024章 深夜遇故贼 上马就上马,没有马鞍子老子也不怕,方浩把批红扔给差役,爬上瘦骨嶙峋的老马光背,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开始了大宋国有史以来最凄惨的跨马游街。 这还不算完,领头差役见他还没坐稳,便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大喝一声:“闲杂人等速速闪避,圣上亲赐翰林院待招方浩方大人跨马游街啦。” 我去,方浩毫无防备,差点被骤然前蹿的老马摔下背来,吓得死死搂住马脖子,老马半夜在睡梦中被拉出来,心中本就十二分不情愿,此刻又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心中也是大怒,呲溜溜长嘶一声,撒蹄狂奔,颠的方浩心惊胆战。 身后远远传来几个差役的纵身狂笑。 方浩气急,好好好,你们几个杂碎有种,有待一日落在老子手里,看老子如何整治你们。 老马一口气经大街过小巷奔出好几里路才慢慢缓下脚步,方浩双腿内侧皮肤被磨得火烧火燎的疼痛,慢慢溜下马背牵着缰绳左顾右盼,这四周黑洞洞的,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而那四个差役根本就没有跟过来。 方浩心想,算了,自己还是别特么跨马游街了,还是牵着老马慢慢溜达一会儿就回去吧。 可问题是自己现在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啦。 这里是一条小街,街道两旁全是一些高墙深院,古树参天,天上的月色在枝叶间透射下来,更是显得寂静无比。 小街很长,方浩走了好一会儿还没走到尽头,两腿间火辣辣的疼,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一下,前方一侧的高墙上传来嗖地一声轻响,紧接着一根长绳从墙的内侧扔了出来。 月光下,一个脑袋探出墙头,四处张望一下,并未发觉隐在一棵大树阴影下的方浩,那人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便攀着绳索小心地往下滑。 方浩看得清楚,那人身材纤细,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背后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显然一个夜走千户的飞贼模样。 方浩乐了,没想到今晚还能看到绿林好汉,不过他可一点也不想被对方发现,万一惹恼了贼人,想要将自己杀人灭口,那岂不是飞来横祸? 那贼人滑到一半时,彷佛体力不支模样,竟然一下子摔落地面,砰地一声闷响,显然摔了个结结实实,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方浩无语,原以为遇见绿林高手了,没料到这还是个笨贼。 贼人趴在地上喘息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爬起身,捂着肚子扶着墙根往方浩这个方向走来,方浩大惊,转身想躲,可哪有那么容易,他身边还有一匹老马呢。 我去我去,坏了,方浩心中急思应对之策。 没等他想清楚该如何应对,那贼人已经走近,突然瞧见一个人一匹马,正静静站在树荫下瞧着自己,吓得浑身一哆嗦,显然也是大吃一惊。 锃地一声,那贼人也不知从哪儿拔出来一柄短剑,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方浩。 方浩眼见无法躲闪,只好干笑一声,拱拱手道:“好汉,小生只是路过,哈哈,小生什么也没看见,好汉只管去忙,不要管小生,回见,回见。” 说完话,他牵着老马一步步倒退,就像趁机溜之大吉。 黑衣贼人听见他说话明显又是浑身一颤,低声呵斥一声道:“站住,是你?你是……方浩?” 方浩闻声一呆,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叫方浩?这贼人莫非认识老子?听声音还是一个女子。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贼人捂着肚子的模样,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白天在破庙里被他踹了一脚的腹部受伤女贼,不禁又惊又喜,指着她道:“你……你是菡菡?哈哈哈哈,你真的是菡菡?” 女贼果然就是白天被他解衣疗伤的林菡菡,闻听方浩叫的亲热,俏脸一红,幸亏面部挡着黑纱没让这该死的小子瞧见,她咬牙道:“不许叫我菡菡。” 方浩发现是她,心中惊惧之心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疾步走上前扶住她道:“菡菡,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干活?你还真是爱岗敬业啊?” 林菡菡听不懂爱岗敬业是什么意思,收回手中短剑,呸了一声就要推开他:“别碰我。” 方浩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女子身躯可不是轻易让男子碰的,不过白天该看不该看的全都看过了,这小娘皮还是这般面嫩。 他讪笑着缩回手,见林菡菡捂着肚子像是十分痛苦,腰都直不起来了,便关切地问道:“我看见你刚才摔下来啦,怎么样?摔得不轻吧?要不要我再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菡菡想起白天的羞事,更是窘迫的无地自容,恨恨地低喝道:“闭嘴,再说……再说我就对你不客气。” “好好好,不说不说,菡菡,你身上有伤怎么还……” “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走走走,”方浩如梦初醒,自己深夜跟一个女贼在一起,这要是被人抓住了可就大大不妙,还是赶紧闪人。 “菡菡,你要去哪儿?我送送你。”他很有义气地问道。 林菡菡低声道:“不要你送。” 说着话,她捂着肚子就要离开,不过走了几步显然伤口被刚才那重重一摔又摔得裂开了,疼得她哎哟一声,弯腰差点坐在地上。 这时候,刚才她翻出的高墙内突然传出一阵狗叫,显然这户人家已经发觉被窃,墙内出现灯笼火把的亮光和有人说话的声音。 寂静的深夜,一家狗叫,自然家家狗都被惊动,一霎那,小街两侧的墙内狗吠声不绝于耳。 方浩见形势不妙,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将痛苦万分的林菡菡横着抱了起来。 林菡菡大吃一惊,叱道:“你……你要干什么?” 方浩嘘了一声道:“别说话,我抱你上马,咱们快撤吧。” 林菡菡也知道只有如此了,也就任由他把自己抱到马背上,方浩拉着缰绳,加快脚步往小街尽头走去。 马背上光溜溜的没有马鞍,林菡菡被颠的也是十分不舒服,小声问道:“方浩,你深更半夜牵着一匹马出来干什么?” 方浩苦笑:“这,这事儿啊,唉,我要说我是被皇帝老儿赏赐出来跨马游街的,你信吗?” 林菡菡哼了一声把脸扭过去:“哼,不说算了。” 方浩愁眉苦脸:“唉,我就知道你不信。” 第025章 大善之举 林菡菡只当这可恶的小子又在消遣自己,女孩家家的心眼子小,趴在马背上气鼓鼓的背着脸也不再跟他说话。 方浩无语,唉,老实人说老实话咋就这么没人信呢?哥真的是在跨马游街啊,万岁爷御口赏赐的,真的。 顺着林菡菡指点的方向,方浩牵着老马很快走出小街,三绕两绕的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破旧的院门前。 方浩打量这四周,全是破破烂烂的贫民窟,奇怪地问道:“你就住这里面啊?” 林菡菡不要他抱,自己挣扎着下马,边推门边冷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方浩讪讪笑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林菡菡哼了一声,把院门打开,方浩牵着马进院子,发现这是一个占地甚广的大杂院,院子中乱糟糟堆放着不少杂乱物品,黑漆漆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嘘,小声点,再小声点。”林菡菡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嘱咐方浩。 方浩把马拴在院内一棵老树上,蹑手蹑脚跟在林菡菡身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跟做贼一般。 大杂院里有十几间棚屋,林菡菡推开其中一间走了进去,方浩也想跟在后面进去,被林菡菡挡在门口道:“这是我住的屋子,你不准进。” 方浩一呆:“啊?为啥啊?我是客人啊。” 林菡菡板着脸道:“不准进就是不准进,你在外面等着,我裹好伤口就出来。” 方浩很热心地忙道:“处理伤口我最拿手啦,我来帮你。” 砰地一声,屋门从里面关上,差点砸到方浩的鼻子。 方浩摸摸鼻子一屁股坐在屋门口的石板上,嘴里还絮絮叨叨:“好人没好报,帮你裹伤你还不乐意了,唉,这世道不好啊,人心都变啦。” “菡菡,你伤口不要紧吧?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菡菡,你说句话啊,你没有晕过去吧?” “菡菡,你要是晕过去了就说一声啊,我进来帮你。” “菡菡……” 咚地一声,门被打开了,林菡菡一步跨出来,没好气道:“方浩,你有完没完?只管在这儿啰里啰嗦的。” 此时的她,已经处理好伤口,重新换了一条淡黄色长裙,面部蒙着的黑纱也已经消失,俏立在屋门口,月光在她的面庞上映出淡淡一层光辉,方浩已经看得呆了。 “你……你……你,”方浩坐在地上,仰头怔怔望着眼前这十**岁的如花少女,哪里还能说得出来一句整话。 林菡菡见这小子贼眼栩栩生辉,只在自己面庞上打转,不由得面露羞涩,上前踢他一脚嗔道:“臭小子,看什么看?” 方浩叹口气吟道:“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林菡菡只觉得面部轰地一下就烧得厉害,低头跺着脚道:“你,你这小贼,真是……不要脸。” 她还在羞不可抑,方浩又叹口气开口了:“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林菡菡顿时恼羞成怒,瞪着一双妙目怒道:“贼怎么啦?你瞧不起贼吗?” 方浩惊觉自己吟诗吟失了口,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陪笑道:“哪里哪里,你不也是叫我小贼吗?我是说,你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柔弱的女子,为啥要干飞贼这个行当呢?多危险啊?” 林菡菡哼了一声道:“跟我来。” 方浩不知所以,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来到大杂院一间棚屋前,林菡菡推开屋门,映着月色方浩往里一看,惊得眼睛瞪得溜圆,棚屋里是一溜大通铺,上面并排躺着最少七八个小男孩脑袋,都是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此刻正横七竖八睡得香甜。 “这都是你……你的孩子?”方浩吃惊道,不过马上想起来不可能,又改口道:“莫非是你弟弟?你这么多弟弟?” 林菡菡不去理他,进屋轻轻帮几个手臂露在外面的孩童整理好被子,疼爱地在那些孩童脸蛋上摸了摸,这才示意方浩退出去,她轻轻掩上屋门。 接下来,方浩跟随她一间棚屋一间棚屋的进去,面上神色也越来越惊诧,简直无法理解。 这整个院子共有十二间棚屋,有九间都住着孩童,男女都有,最小的还在襁褓期,最大也不过十三四岁,其中很多明显能看出来身有残疾,总人数达到五六十人之多。 回到院中,方浩不再调笑,静静地看着林菡菡背对着自己,肩头似在微微耸动。 方浩知道,她是在哭泣。 “这么多孩子,都是……?”方浩忍不住上前抚住她瘦弱的肩膀,轻声问道。 林菡菡叹口气道:“都是没有爹娘亲人的苦难孩童,只能依靠我和妹妹抚养。” “啊?”方浩张大嘴:“哪来的这么多孤儿?” 林菡菡道:“这儿本是一间慈幼局,是我爹爹和娘亲在十几年前出资创办,我和妹妹也是自小就生活在这里。” “那你爹娘呢?你为何又做了飞……”方浩及时将贼字憋了回去。 林菡菡沉默一下,叹道:“我爹娘为维持这个慈幼局,散尽家财,最后不得不到处募捐乞讨,几年前身染重疾,丢下我和妹妹去了。” “爹娘留给我和妹妹的,只有这件慈幼局和三四十无家可归的幼童,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又收养了不少,现在已有六十二人之多了。” “那,那全凭你们姐妹二人维持吗?官府难道就不管吗?”方浩又问道。 “官府?”林菡菡摇摇头:“官府大老爷哪里愿意管这等小事,我爹娘生前无数次求助,那些大老爷们被逼得急了,就喊衙役持大棒子将我爹娘撵出去,唉。” “我和妹妹只不过是两个弱女子,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养活这些孤儿,也就只有凭借自小爹娘传授的一些轻身本事了。” 方浩恍然,除了摇头叹息和对林菡菡的尊敬,他还能说什么呢?每个时代都不缺乏这些大善之人,也正是这些人的行为与责任心,才让任何一个黑暗的时代不那么让人绝望。 “咦,那你妹妹呢?”方浩突然想起来问道。 林菡菡身躯一震,转过身指着方浩鼻尖怒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昨日正是因为你,我妹妹才被官差捉住的。” 方浩恍然,苦笑道:“啊?这,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们想拿我做挡箭牌的。” 林菡菡恨声道:“你又没做贼,抓住了顶多关一天就放出来了,有什么打紧?” 方浩瞠目道:“凭什么我就要被关起来?” 林菡菡无语,跺跺脚道:“我好不容易求人去保,官差放出话,要出二百两银子才放我妹妹,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银子?” 方浩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身有重伤还连夜去偷盗大户,原来是为了凑钱救自己的妹妹。 第026章 真的见鬼了 “你还差多少银子?我可以帮你凑一凑。”方浩想起来自己如今也有一些银两,便拍着胸脯满怀豪气道。 林菡菡抬头看看他,神色黯然摇头道:“方才那家大户看守的实在严密,我只偷了些不值钱的衣物出来,现在别说二百两银子,这六十二个孤儿的饮食也要断顿啦,唉。” 方浩见她楚楚可怜,心中不觉生出许多疼爱之心,他摸摸自己怀里,除了礼部领出的二百一十两银子,还有前日那个叫映月的丫头片子给自己的二十几两。 自己白天交房租买一干应用物品花了还不到一两银子,便留下十两,其他全部取出来递给林菡菡。 “这些银子你拿去吧,快去救你妹妹,剩下的二十两就给这些孩子们买点吃的吧。” 林菡菡见他拿出这么多银两,不觉惊诧地睁大眼道:“这,这怎么好呢?我怎么能拿你这么多银子?” 方浩拉过她的手,将银两塞进她手里,笑道:“菡菡,别再推辞啦,就当我支持你和你妹妹的善行吧,再说了,你妹妹的事,我多少都有责任,这些银子拿去救她,咱们就扯平啦。” 林菡菡眼睛又红了,伸手拭去泪珠,口中呐呐道:“那,那就多谢方大哥了,你可真是个好人。” 方浩笑了,趁机又摸了摸她的小手,轻声道:“以后有困难尽管来找我,我就住在甜水井胡同进去第六家的院子里。” 林菡菡面色一红,闪电般缩回手,低着头道:“嗯,多谢方大哥。” 她好像又想起来什么,抬头疑惑地看着方浩道:“方大哥,我瞧你白天在破庙里,早上还是一身乞丐打扮,怎么一会儿回来就换上了新衣服,还有那几个宦官来找你说官家宣你进殿应战辽使,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方浩笑道:“我就是个小乞丐啊,不过是个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的小乞丐。” 他掸了掸自己的衣衫,装出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林菡菡噗嗤一笑,赶紧掩住自己的小口,问道:“那你,那你对上了辽使的绝对吗?” 方浩傲然道:“岂止是对上绝对,哥哥还在金殿上当着皇帝的面,再次击败了辽使三道文战对子,皇上龙颜大悦,赐我进士出身,封为承信郎,翰林院待招,哥哥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官身啦。” 林菡菡美目睁圆,吃惊道:“原来你这般厉害,小妹无知冒犯,真是失敬失敬,可是方大哥,你半夜三更不睡觉,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跑到人家墙外面站着做什么?” 方浩有些沮丧,就把礼部那个马郎中整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林菡菡掩着小嘴咯咯直笑,显然,这小妮子知道自己妹妹有救了,这些孩子们也有了生活费,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一直聊到城头鼓打五更,方浩这才告辞,依依惜别。 顺着林菡菡指点回礼部的路,方浩牵着老马顺利回来,礼部门口那四个差役等的怒火攻心,看见方浩喜气洋洋回来,领头差役忍不住挖苦道:“看方待招的面色,这深更半夜的跨马游街看来挺风光啊?” 方浩心情大好,也不想跟这帮老油条斗嘴,笑嘻嘻地把缰绳往领头差役手中一丢,转身扬长而去。 差役们骂骂咧咧,回转去睡觉暂且不提。 方浩回到自己屋中,连衣服都没脱就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进入梦乡,今晚的遭遇,啧啧…… 第二天方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小院里有一口井,打上来井水洗漱完毕,出去巷子口吃了点心,想着反正自己还有三天时间才去翰林院上班,今天闲着无事,不如去昨夜那个慈幼局看看林菡菡。 还别说,方浩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喜欢上这个心地善良的小飞贼了,别的先不要说,就说她和妹妹两个人宁可做贼也要养活慈幼局六十多个孤儿,这种义举简直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然,小妮子也长得的确太漂亮了,昨夜做梦都梦到她,醒来时嘴角还挂着一长溜哈喇子。 他去糕点铺买了不少零食糕点,去看人家那么多孩童,总不能空手去吧。 怀着一颗小小兴奋小小期待小小企图的心,方浩敲开了昨夜那个慈幼局的大门。 “嗨,”他笑嘻嘻地突然出声,想吓唬开门的林菡菡一下。 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子。 老婆子被他嗨了一跳,捂着胸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位公子,你找谁啊?”老婆子疑惑地问道。 方浩很尴尬,非常尴尬,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笑道:“老婆婆好,我找林菡菡。” 老婆婆摇摇头道:“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公子找错地方啦。” 方浩还以为是这老婆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就凑近她耳边大声道:“老婆婆,我找的是林菡菡,林,菡,菡。” 老婆婆赶紧倒退几步,用手指使劲挖了挖耳孔,恼怒道:“公子,老身耳朵还不聋,我这里没有林菡菡这个人,你找错地方啦。” 方浩一呆,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没错啊,绝对没错,就是这个院子,那棵大树就是昨夜自己拴马的地方,还有那间棚屋就是林菡菡昨夜换衣服的屋子,自己还在屋门口的青石板上坐了好一会儿。 还有,那几间睡着孩童的棚屋自己也曾跟在林菡菡后面进去过,现在院子里玩耍的许多孩童证明了自己绝对没走错地方。 “老婆婆,我没找错地方,我昨夜来过这里的,那间屋子,对,林菡菡就是住在那间屋子里。”他指着那间屋子给老婆婆看。 老婆婆顺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面色苍白,嘴唇都哆嗦起来:“你……你……,昨夜你来过?公子可不要乱说,那间屋子以前死过一个孩童,早就空置很多年没人住过啦,公子莫非是见鬼了吗?” 见鬼?方浩哪里肯信,将手中大包小裹的糕点往老婆婆怀里一塞,大踏步走进院子来到昨夜林菡菡换衣服那间屋子推门就进,嘴里还大声道:“菡菡,哥来看你来啦,哈哈,别躲着……” 啊?方浩瞪大双眼,满脸骇然,生生将最后那个“哥”字咽了回去。 这间屋子空荡荡并无任何家俬,满地的灰尘和房梁上密布的蛛网,还有一股难闻的潮霉气味,证明老婆婆的话并没有骗他。 老婆婆哆哆嗦嗦追了过来,睁大一双骇极的老眼惊恐道:“公……公子,老身想起来啦,好多年前这间屋子里死去的那个女童,名字就叫林菡菡。” 方浩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见鬼了,老子见鬼了,老子不但见鬼了,还被鬼骗了二百多两银子。 第027章 做大生意 !go 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方浩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可是,真的没鬼吗?那自己十几天前莫名其妙地从现代社会穿越到这个与历史书上完全不同的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呢? 方浩失魂落魄地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满脑子都是昨夜跟林菡菡相见的事情,大太阳照在身上也觉不出一丝丝暖意,越想越觉得浑身冰凉。 可按道理说,鬼的身子应该是冰凉的啊,而且鬼能在大白天出没吗? 自己第一次遇见林菡菡就是在白天,自己还帮她疗伤,她的身子可是温软如玉,没有一丝丝异常,还有,她伤口流出的鲜血,要说这是一个鬼,打死老子也不相信。 方浩慢慢回想着刚才在慈幼局的情形,那个老婆婆的表情好像……好像表演成分偏大,那间屋子里的地面上虽然满是灰尘,可是那灰尘回想起来总有些扫把拂过的痕迹。 有意思,有意思,方浩的嘴角慢慢弯出一道弧度,小样的,跟哥演戏,哥的恐怖电影看得多了,就这种场景布置,放在哥那个时代,也顶多是一部国产恐怖片。 如此说来,这个林菡菡就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着急,既然哥已经确定了那个慈幼局就是你的巢穴,那哥就慢慢的陪你玩。 “小乞丐,小乞丐。”有人在背后叫,声音很熟啊。 方浩一转身,映月还是一身男装打扮,领着两个小书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嘴里还不停地抱怨:“小乞丐,你聋啦?喊你半天都听不见。” 方浩眼前一亮,嘿嘿,小丫头片子,哥刚被林珊珊骗走二百多两银子,正肉疼着呢,你就找上门来了,哈哈,正是老天有眼啊。 “拿来。”他对映月伸出手。 映月莫名其妙,睁大一双妙目奇道:“拿什么?” “一千两黄金啊,你不是说在家里带一千两黄金来还给哥吗?”方浩理直气壮。 映月俏脸一红,有些心虚,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反口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你不是已经做了官吗?怎么还问我要钱?你把我的玉佩呢?快些还我。” 方浩嗤笑道:“哟呵,消息挺灵通啊,不过我这个官儿是皇帝老爷子赏赐的,跟你欠我一千两黄金有什么关系?” 映月急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你那句下联还是我……我家里人推荐给皇上的,皇上这才宣召你上殿对战辽使,你不但不感谢我,还要问我要钱,真是不识好人心。” 方浩嘿嘿一笑:“少来,要不是后来辽使又出幺蛾子,你家里人早把皇上的赏赐自己领了,哪还能想的起来我?再说了,玉佩是你自己自愿给我的,我又没逼你,想要回去啊?拿一千两黄金来换。” “你无耻。” “你不要脸。” 映月身后的两个书童打扮的小丫头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上前一步指着方浩就同时开骂。 方浩拿眼睛斜了一眼两个小书童,嘴里发出嗤地一声道:“好男不跟女斗,本官不跟你这两个小丫头一般计较。” 一个书童怒目而视道:“切,你算什么本官,要不是我家公子,你不过是个小乞丐罢了。” 方浩恼羞成怒道:“映月,你还管不管你家小丫头了,敢在本官面前无礼。” 那书童怒睁圆目,又要上前反唇相讥,被映月赶紧挡住,映月态度好得很,眼巴巴地乞求道:“方浩,求求你啦,你就把玉佩还给我吧,那玉佩对我很重要的。” 方浩嬉皮笑脸道:“有多重要?莫非是定情信物不成?” 映月刷地一下红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急的眼泪又要汪汪了。 她越窘迫,方浩就越要逗她,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道:“哈哈,果然被我猜对了,真的是定情信物啊,是不是谁要得了你的玉佩,谁就是你的意中情郎啊?” 映月脸蛋越发羞红,捏着两个小拳头上来就锤他,方浩哈哈大笑,躲也不躲一下,任她两个小拳头在自己身上胡乱敲打。 “你还不还我?” “不还。” “你快些还我。” “不还不还。” 两人在这里宛如小儿女打情骂俏一般,可映月毕竟是男装打扮啊,路人纷纷闪避不及,个个摇头叹息:“唉,世道变啦,这两个男子竟然当街**,真是世风日下,有失风化啊……” 映月听了懵然不懂,还莫名其妙地问方浩:“这些人在说什么呢?谁有失风化?” 方浩乐的哈哈大笑,那边早惹恼了两个泼辣小书童,冲着路人破口大骂:“关你们什么事?敢说我家公子,找打不成?” 路人摇头叹息,见他二人蛮横,也是怕祸从口出,纷纷闭嘴溜走。 映月打累了,气鼓鼓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还我?” 方浩一口咬定不松嘴:“一千两黄金,少一个大子儿都不行,实在没钱的话,就召了我这个上门女婿抵债。” 映月一听上门女婿几个字,羞得跺跺脚又要上前打他,不过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眼珠一转道:“要么,我跟你谈个条件成不成?” 方浩一听有条件谈,顿时也来了精神,忙问道:“什么条件?” 映月神秘地一笑:“跟我来。”说完拉着方浩就走。 方浩反正闲来无事,也就跟着她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 四个人走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店铺门前,映月指着这间关着大门的店铺道:“你看,这家店怎么样?” 方浩看了几眼笑了:“你家店铺啊?店面倒是不小,可是别说一千两黄金,就是一千两银子也不值啊,先说好,你要是拿这间店铺抵债可不行啊。” “谁要拿店铺抵债了,”映月白了他一眼道:“我要把这间店铺盘下来做生意,做大生意,赚的钱咱俩一人一半,就算是我还你的好不好?” 一听说做大生意,方浩立马来了精神,赶紧问道:“好啊好啊,你要做什么大生意?” 映月歪着脑袋得意道:“卖书画古董。” “哦?”方浩一听也兴奋起来,果然是大生意,忙问道:“那货源从哪里来?” 映月鬼头鬼脑往四周看了看,见除了身后两个小书童外四下无人,便神秘地低声道:“我从家里偷。” 方浩无语,彻底无语。!over 第028章 赚钱的方法 映月见方浩不吱声,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计划佩服的五体投地,兴奋道:“我家库里光是历朝历代名士字画就堆积如山,我先偷偷运一批出来,保管能卖出去大价钱。” 方浩切了一声道:“打住打住,小丫头片子,咱不吹牛能死吗?你家库里名人字画堆积如山,你知不知道堆积如山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映月见方浩一脸的鄙夷,急的面红耳赤道:“谁吹牛啦?我可不是骗你,我家库里的名人字画最少有上万幅,可不就是堆积如山吗?我只要偷出来少少一部分,咱们的店铺就发大财啦。” 方浩见她说的认真,不似有假,也不禁有些疑惑起来,沉吟问道:“你家藏着这么多字画,莫非你家是大宋首富不成?” 映月欲言又止,也不回答方浩问话,只是满脸兴奋道:“你就说这生意能不能做吧?” 方浩笑了,一脸的老谋深算:“要是被你家人发现了呢?会不会惹下大祸?” 映月仰着小脸傲然道:“我爹最是疼我,发现了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嗯,那说好了,你爹要是发现了,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方浩无耻地先把自己撇清干系再说。 映月挺起小胸脯,拍拍他肩膀道:“放心,有钱咱俩赚,有祸我一个人担。” 方浩见她说的义气万丈,不禁也兴奋起来,搓搓双手道:“好,咱们现在就去找房东把店铺盘下来,你问过没有,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映月道:“问过啦,三百两银子。” “嗯嗯,不贵不贵。”方浩连连点头,“走,去签合约。” 映月也是一脸兴奋,欢呼雀跃道:“走,签约去,你带钱没有?” “啥……啥叫我带钱没有?”方浩停下脚步,警惕地问道。 映月一脸的理直气壮道:“三百两银子啊,你没带在身上啊?我听说皇上赏赐了你三百两纹银,这不是刚刚好吗?” 方浩这才明白过来,高,实在是高啊,这小丫头片子一脸的天真烂漫,就这么轻易就把自己涮了个团团转。 先画一个大饼让自己兴奋,然后再让自己出钱,她连自己被皇上赏赐的三百两银子都计算好好的,合着这小丫头一分钱不出就想做无本买卖啊。 可惜她还是嫩了些,别说老子现在根本没钱,就是老子有钱也不能被她这么玩啊。 这个世界骗子真多啊,还竟是些貌美如花的少女,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想起昨夜那个演技超然的林菡菡,方浩就恨得咬牙切齿。 映月瞧着方浩一会儿面带冷笑,一会儿咬牙切齿的模样,不觉有些奇怪,推了他一把嗔道:“犯什么愣呀,快去签合约啊。” 方浩伸手入怀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嘿嘿笑道:“这些钱够吗?” 映月瞧着皱眉道:“你傻呀,这几两银子怎么够呢?” “那就没办法啦,我只剩下这几两银子了。” “啊?不会吧?你昨天才被皇上赏赐了三百两啊。”映月急了。 方浩一摊手:“礼部马郎中抽成六十两,礼部库房抽成三十两,实际到手二百一十两,昨晚上我……我看见一个慈幼局六十几个幼童饥寒交迫,嗷嗷待脯,我心中好生同情,就把银子全部捐给他们了。” “啊?”映月眼睛瞪得滴溜溜圆,竟然满满的都是崇拜之情,惊叹道:“小……方大哥,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善心哦,你真是个大好人。” 方浩厚颜无耻地点头称赞自己:“是啊是啊,我绝对是个大好人,但现在没钱了怎么办呢?要不然我把那块玉佩拿去当铺抵押了吧?” “啊?不行的不行的,不许拿去抵押。”映月急的双脚直跳。 “司琴云竹,咱们还有多少银子?”她转回头问两个小书童。 那个叫司琴的赶紧答道:“公子,咱们还有不到十两银子啦。” “啊?”映月愁眉苦脸道:“怎么会只剩下这一点点呢?” 司琴道:“公子你想想啊,你每个月只有一百两月例银子,每天就在外面不停的买零食和胭脂水粉,咱们根本攒不下来钱啊,再说了,前天夜里咱们还给了这小叫花子二十几两。” “额,完了完了,没钱怎么办啊?”映月一下子蹲在地上,双手托腮愁眉苦脸。 方浩见她愁态不似作伪,心里有些迷惑起来,难道这小丫头真的不想来骗老子钱? “有啦,跟我来。”映月一下子想起来什么,从地上跳起来,脸上又是喜气洋洋,拽着方浩衣袖就跑。 “干嘛干嘛?去哪儿啊?”方浩被她拽的跌跌撞撞,赶紧问道。 “去弄银子。”映月一脸的神秘,冲他挤挤眼。 四个人一阵风似得开始在东京城大街上狂奔,路人纷纷侧目,映月熟视无睹,根本不理会他人眼光,直接将方浩拉到一处人流如潮的大门楼子前面。 方浩是什么人?一见这大门楼子上面挂着的八盏红灯笼和那副写着“桃杏争春”的大匾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不过他没那么傻,自然不能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他以前可是小乞丐啊,映月对他的底细可是太了解啦。 “映月,这园子不错,莫非是唱戏的地方吗?”他装傻充愣问道。 映月噗嗤一笑,横了他一眼道:“土包子,量你这个小乞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场所,告诉你吧,这可是东京城最好玩的地方,不过我以前不敢进去,今天有你跟着,我也趁机进去开开眼界。” 方浩傻傻问道:“啊?开眼界?咱们不是找地方挣钱的吗?这里面应该是花钱的地方吧?” 映月拉着他来到大门楼子贴的一张布告前面道:“你看看,是不是赚钱的地方?” 方浩这才发现很多人围着布告正在看,布告上写这一番话,意思就是春满园第一花魁李师师恰逢十八岁芳辰,在冷香阁摆下才子宴,设下三道考题考较天下才子,若有能三题都通过者,李师师将亲自将该才子迎入香闺,共度十八岁梳拢良宵。 也就是说,春满园养了李师师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让她见到外人,今天,名动京师的李师师已经成年,要第一次露面接待恩客了。 李师师?方浩瞪大眼,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啊,历史上的李师师身为徽宗年间东京城第一名姬,号称才貌双绝,传说徽宗为了宠幸她,竟然从皇宫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她的闺房床下,可谓是皇帝泡妞千古佳话。 第029章 惹祸精 可是这个世界的徽宗都快要年近古稀了,这个李师师怎么才刚满十八呢?而且看她竟然还如此风光的寻找第一次入幕之宾,应该与徽宗老爷子根本不认识。 “你……你要我打通三关,去陪李师师睡觉,然后趁机骗她的银子?那我不就成小白脸了吗?”他迟疑地问映月。 映月满脸通红,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娇斥道:“你想什么好事呢?臭不要脸。” 方浩无语,摸着后脑勺道:“那,那这儿是花钱的地方啊,咱们怎么赚钱呢?” 映月跟看着一个白痴一般,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脑门子道:“你可以替考啊,替考你懂不懂?那李师师只要把考题放出来,你就趁机卖答案,谁给的银子多你就卖给谁,就凭你这文战中大败辽使的威名,还怕赚不到银子吗?” 方浩已经感觉自己的智商被她彻底打败了,他不禁怀疑,老子跟这小丫头究竟谁才是穿越过来的啊?怎么她这脑袋构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呢? 两人一马当先领着司琴云竹两个小书童大摇大摆往里走,门口两个大茶壶正在点头哈腰迎客,见方浩映月虽然身穿布衣,但趾高气扬,气度不凡,忙不迭迎上来躬身道:“两位小公子里面请,可有相熟的姑娘啊?” 映月大刺刺道:“有啊,本公子找李师师。” 大茶壶笑了:“公子,你二位是来打三关的吧?这边交二十两银子门票,然后请上冷香阁。” “啥?二十两银子?”映月瞪大眼睛问道。 大茶壶面不改色笑道:“是啊,想一睹李师师小姐芳容的才子贵客实在是太多啦,冷香阁根本就挤不下,因此才有这个收门票的规定,每位才子贵客十两银子,仆从免费。” 映月傻眼了,看看方浩,又回头看看司琴云竹。 大茶壶见她面露难色,脸上的笑容也减了几分,这每天迎来送往的恩客多了去,没钱的还想见李师师,那可真是白日做梦。 方浩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自己仅剩的十两银子,又回头问司琴:“你们的银子呢?快些拿出来。” 司琴急忙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好歹也刚刚凑成了二十两递到大茶壶手里,那大茶壶见这几个人已经掏干了荷包才凑出银两,不禁面露鄙夷之色。 不过人家已经交了银子,他也只好拉长声调吆喝一声:“二位公子爷,高升一步,冷香阁有请。” 登上冷香阁二楼,这里是一处十分开阔的大厅,大厅四周窗户全部敞开,外面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映入眼帘,果真是美景尽收眼底,十分怡人。 此时大厅中已经坐了三四十人,有面带傲气的翩翩佳公子,也有大腹便便的富贵商人,还有一些神色威严的官员模样,大家伙儿三五成群围坐,相互喝茶寒暄,甚是热闹。 方浩拉着映月坐在最后面的一张围桌旁,很快就有小厮端茶过来,还有四碟干鲜果品。 方浩问映月:“待会儿如何卖答题?需不需要现在就去跟那些人套套近乎,好宣传一下本官?” 映月胸有成竹道:“瞧你这猴急的样子,莫要着急,等下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方浩无语。 这时候,楼下大茶壶悠长的声音传上来:“东京城第一才子,西门公子爷高升一步,楼上请。” 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转头去看,一个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摇纸扇,神态倨傲地踱步上楼, “见过西门公子,西门公子安好。” “在下见过西门公子。” “西门公子,你一来,咱们就全成看客啦,李师师小姐可就是公子的囊中之物啦,哈哈哈。” 大厅中最少有一半人争先恐后上去打招呼,西门文轩面带淡淡微笑,一个个点头示意,也不答话,昂首走到最前面一桌坐下,早有小厮飞一般上前伺候。 方浩明显听到不少叹息与窃窃私语: “唉,他怎么来了,今日看来我等是白欢喜一场啦。” “是啊是啊,西门公子一到,他的才华自然无人能比,我们也只有甘拜下风啰。” “西门公子好生俊俏,自古佳人爱才子,想来也只有他才能配得上国色天香的李师师小姐啊,唉。” …… 映月似笑非笑地看看前面的西门文轩,又看看身侧的方浩,悄声问道:“方浩,听说在金殿上这个西门公子败在你的手下是吧?” 方浩最看不惯西门文轩那种装模作样的架势,哼了一声道:“是啊,那又如何?” 映月捂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今日咱们有方大才子镇场,一定能大发一笔横财。” “司琴,去杀杀他的威风。”她又回头吩咐立在身后的小书童。 司琴跟她的小主人一样鬼机灵,领命后马上钻进人群,站在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商身后大声道: “西门公子,我家主人听说昨日在金殿上,当着官家的面,你和方浩方大才子对战,不知道胜负如何啊?为什么后来是方大才子击败了辽使,赢得官家重赏赐官,莫非西门公子败了吗?” 整个大厅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全都聚向了脖子彷佛一下子变得僵硬的西门公子。 西门公子并没回头,手中纸扇突然加快了速度,呼扇呼扇摇了一会儿才渐渐缓了下来,慢慢转回头向发声的方向看去,可大厅中黑压压坐满了几十人,还站着很多仆从,一时间哪里能轻易找得到说话之人。 他强忍怒意,站起身缓缓道:“荒谬,荒谬,这是何人传出来的谣言?本公子昨日是奉召上了金殿,可是本公子身体有恙,根本没有精力与人对战,何来的输字一说?” 映月身后的云竹也跟着司琴溜进人群,站在另一个方向尖着嗓子喊道:“西门公子没有精力与方公子对战,那就是真的输了吧?” 人群嗡地一声炸了锅,纷纷议论起来,金殿一战其实随后就传到民间,所有人都很好奇那个大才子方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但能击败嚣张的辽使,还能击败久负盛名的东京城第一才子,真是天大的新闻。 望着西门文轩气的发抖的模样,方浩瞪了一眼捂嘴偷笑的映月:“你,你是个惹祸精,你就是个惹祸精啊,你是嫌哥哥跟他仇怨不够深是吧?” 第030章 霸王卸甲 映月一脸的无辜道:“咦,不是你让我替你宣传的吗?我先热热场子把你方浩的大名扬一扬,等下李师师出考题时你再一现身,绝对能把答案卖出去大价钱啊。” 方浩叹口气道:“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来头啊?他可是蔡太师的外甥,把他得罪狠了,哥以后恐怕祸事不小啊。” “你怕啦?”映月似笑非笑。 方浩最怕别人激他,挺挺胸脯傲然道:“我怕他?切,你也不瞧瞧你家哥哥我是怕事的人吗?” “哇,方大才子果真是不惧权贵,佩服佩服,”映月托着腮帮子好像很敬仰地看着他,突然一拍桌子道:“干脆,我让司琴云竹再加把柴火烧烧。” “别别别,点到即止,点到即止就行啦,再烧就烧焦了。”方浩赶紧一把捂住她要喊叫的小嘴,触手处滑腻异常,不觉心中一荡,忍不住在她脸蛋上捏了捏。 映月满脸通红,慌不迭推开方浩趁机揩油的手,羞愤道:“再敢碰本公……子,我就……我就……” 没待她想出什么狠话说出口,楼下大茶壶又是一声高唱:“东京城第一武士,陈公子爷高升一步,楼上请。” 大厅中嘈杂的诸人又安静下来,一个个将目光投向楼梯口。 咚咚咚咚,木制楼梯被踩的直颤悠,显然来者气力惊人。 方浩悄声问映月:“东京城第一才子是西门文轩,这个第一武士又是何人?” 映月把身子伏在桌上,用手臂将脸挡住,悄悄道:“这你都不知道?第一武士陈大鹏啊,陈太尉家的四公子,力大无比,武功盖世,现任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 方浩见她举止奇怪,不解道:“你趴着干什么?头疼啊?” 映月干笑几声道:“头疼,有些头疼,趴一会儿就好。” 方浩有些担心,伸手去摸她额头,映月一巴掌拍在他伸过来的手背上,嗔道:“不许动手动脚。” 那边的楼梯口已经有一条身高九尺,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走入大厅,大厅中诸人又是纷纷起身招呼: “陈公子好,陈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耍?” “陈公子,在下有礼啦。” “陈公子,这边请,这边请坐。” 那陈公子眉宇间满是英豪之气,大笑着连连拱手道:“好好好,诸位好,哈哈哈哈,某家听说李师师小姐考较天下才子充当入幕嘉宾,闲着无事,也来瞧瞧热闹。” 整个大厅没有站起来的人只有两桌,一桌是最前面的西门文轩,还有一桌是最后面的方浩与映月。 陈公子眼神犀利,一眼就看见歪着脑袋冷冷看着他的西门文轩,两人对视片刻,口中同时哼了一声,谁也不去理谁。 方浩瞧得有趣,心道这两人一个是蔡京的亲外甥,一个是陈太尉的四公子,蔡京与陈太尉在朝中一文一武乃是死敌,彼此家中这两个小辈也是一文一武,势同水火,有意思,有意思啊。 陈公子眼光在大厅中巡视一圈,突然看见方浩这一桌,面上神情突然一呆,迟疑着想要走过来。 司琴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他身边,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他神情又是一滞,细细又往这边看了几眼,便不动声色走到前面,坐在西门文轩并排的一桌。 方浩这时候正在专心地屡次三番想摸映月额头,并没看见这一幕。 又过了一会儿,大厅中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前方被珠帘挡住的里间突然传出来一声琵琶弦响,铮地一声,竟隐隐含有穿云裂石之威,全场一下子寂静下来,鸦雀无声。 随着琵琶低音弦沉混有力的隆隆声,诸人脑海中竟然隐隐现出暮色深深,黄沙万里,壕沟纵横,战马低鸣的战场景象,中军帐中骤然擂起轰轰聚将鼓,成千上万面色疲惫而又神情坚毅的将士们快速向中军帐聚集、整队、列阵。 “霸王卸甲,竟然是霸王卸甲。”方浩暗自惊叹。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纸醉金迷的风花雪月场所,竟然传出这曲悲呛沉闷的霸王卸甲,方浩前世精通乐理,他深知弦通心神的道理,从这曲低沉的霸王卸甲开场弦中,一下子就感受到弹弦之人心中的悲凉与无奈。 霸王卸甲是无可奈何的必败之音,莫非也正是意味着十八岁的李师师无可奈何接受命运的悲凉心境? 弦声毫无征兆突然高亢激烈起来,彷佛千军万马跃出战壕,将士们嘶吼着挥舞兵刃向敌军冲杀过去,双方混战一处,直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队伍很快被更加强大的敌军冲散,将士们血染征袍,一个个无力地倒毙在敌军刀下。 这是否意味着李师师也曾抗争过,与命运展开激烈的抗争,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是强大的命运之神的对手,她浑身伤痕累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曲风又一转,渐渐缓和下来,激战已经结束,败局已定,面对满目苍夷、尸横遍野的战场,残存下来的几个老兵木然而立,手中兵刃满是缺口,呆呆地看着如狼似虎蜂拥而来的敌方大军,连一丝丝恐惧都已经消失,他们就这么呆呆地等待死亡。 弦声凄凉悲切,如泣如诉,令人肝肠寸断,大厅中不乏通晓乐理的读书人,很多人竟然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李师师低头了,正如那不可一世的楚霸王终于无奈地向命运低头了,他紧紧拥住怀中娇弱的虞姬,突然狠命地一把推开她,彷佛在怒吼,走吧,快走。 然而虞姬惨笑着给大王行了最后一个礼,一伸手拔出大王腰间的佩剑,往自己颈间一横,一缕碧血冲天而起,一代绝姬软软倒下,就倒在肝肠寸断的楚霸王脚下。 卸甲了,楚霸王终于卸甲了,他卸下沾满鲜血的黄金甲,抱起虞姬软绵绵的娇躯,对着苍天,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出来那首千古流传的悲叹: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铮”,弦断,满场更无一人发声,全都沉浸在那悲怆的场景里。 良久,珠帘往两边一分,一个身着淡绿色长裙,满头乌发高高挽起的绝世佳人缓步走出来,苍白的面部虽被胭脂粉饰,却掩不住眼中那缕悲到极处的黯然。 “小女子李师师,见过诸位才子尊客,诸位尊客万福。” 她微微低下那如白天鹅一般高傲的脖颈,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万福礼。 方浩知道,这女子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不由己的祭品,身不由己地献给命运的祭坛。 可这四下场景,这几十个眼中冒火的恩客,这哪里是什么祭坛,分明就是拍卖场啊。 第031章 赫赫扬名 “方浩,这个李师师感觉好可怜哦。”映月哭的眼睛红红的,趴在方浩耳朵边上抽泣道。 方浩心里也是感概万千,连连点头道:“嗯嗯,真的很可怜,那咱们还赚她的钱吗?” 映月低下头咬着手指想了想道:“要么,咱就别赚她的钱了,你打赢了就把她带走吧。” 啥?带走?方浩为小丫头片子的异想天开吓了一跳,赶紧低声道:“打赢了只能陪她一晚上,带走是万万不可能的。” 映月瞪大眼睛道:“为什么不可能?不是说谁赢了她就归谁吗?女儿家名节岂是儿戏?你要是陪了她一晚上,又不带她走,那她以后还能嫁人吗?” 方浩哭笑不得,摇头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春满园啊。” “春满园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知道啊,很多男人进来听曲子的。” “那听完曲子呢?” “听完曲子?”映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对方浩这个问题很不屑,“听完曲子就回家呗。” 方浩捂住脸,感觉已经无法跟她正常交流了,想了想,他坏笑着招招手,映月见他鬼头鬼脑的样子,好奇心也是大起,就把耳朵凑上前。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方浩在她耳边说出了一番话。 映月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伸手就啪地打了方浩一耳光,怒叱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这一耳光也惊动了旁边几桌的客人,纷纷转过脸来看他俩。 方浩欲哭无泪,捂住脸悲愤道:“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做这些,我就是跟你说说的。” 映月面红耳赤,怒气未消,但见不少人回头看自己,也有些窘迫,赶紧压低嗓音道:“还狡辩,你没做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方浩悲声道:“我是听说的,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听别人说的。” “别人是谁?” “别人就是别人呗。” “别人到底是谁?” “……” 司琴显然也发现这边的动静,赶紧溜了回来劝道:“公子,别闹啦,李师师要出题了。” 映月显然愤愤难平,忍不住又伸手在方浩腰间掐了一下,恨恨道:“回去慢慢跟你算账,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把李师师带走。” 方浩无奈道:“映月啊,映月大姐,映月小祖宗,带走李师师是要钱的,是要赎身银子的,先别说人家春满园老板愿不愿意放走这棵摇钱树,即使人家肯放,那赎身银子也是吓死你。” “我不管,银子我来想办法,春满园老板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好好好,就算你家有的是银子,可咱们把李师师带走了干嘛啊?让她做你的小丫头吗?还是放哪儿养起来啊?” 映月一时语塞,瞪大眼睛想了想,一拍大腿道:“有了,咱们不是要开书画古董铺吗?让她去做伙计,咱们给她发工钱。” 方浩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让风华绝代的李师师去店里站柜台当伙计,这种绝妙的事情也只有这丫头片子能想得出来。 这边两人还在缠夹不清,那边的西门公子早就耐不住性子站起身来,啪地一声合上纸扇,潇洒地掸了掸衣袖,拱手道:“李师师姑娘有礼了,在下西门文轩见过姑娘。” 李师师蹙眉微展,淡淡一笑道:“西门公子才学过人,早已名动京师,小女子有礼了。” 西门文轩优雅地又弹开纸扇,摇了几下笑道:“李师师姑娘国色天香,果然是冠绝群芳,在下今日一见惊若天人,若能得姑娘青睐,本公子愿意与姑娘探讨一下诗词歌赋。” 李师师又是微微一躬身道:“西门公子号称东京第一才子,小女子岂敢轻言探讨二字,不过是有缘讨教罢了。” 西门文轩心中得意,将纸扇扇的呼呼作响,待又要开口炫耀几句文采,一旁桌上的陈大鹏最是瞧不惯他,开口哈哈大笑着站起身道:“李师师姑娘有所不知,如今这东京第一才子的名号早就旁落他人啦,哈哈哈哈。” 西门文轩大怒,将纸扇啪地往桌上一拍,怒道:“陈大鹏,尔休要胡言,莫非以为本公子怕了你不成?” 陈大鹏摇头晃脑故意气西门文轩:“胡言?谁敢说某家胡言?昨日某家就在金殿当值,亲眼见到方浩方大才子三战击败西门公子,又三战击败辽使三个锦囊,辽使狼狈不堪,锻羽而归,官家龙颜大悦,御口封赏方浩进士出身,难道这东京第一才子的名头还不归了方大才子吗?” 大厅中人群顿时轰动起来,有人喊道:“陈公子,在下也听说此事啦,只是不知道细节如何,陈公子今日有空,不如细细跟我等说说,让我们也一瞻方浩方大才子的风采。” 好好好,很多人鼓起掌来,请陈公子说来听听。 西门文轩面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黑,再由黑转紫,怔了片刻,一言不发坐了下来,只将那满口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 李师师也是很有兴趣,万福道:“陈公子所言,小女子也是略有耳闻,不如请陈公子细细讲来。” 陈大鹏有了恶心西门文轩的机会,当然是绝不放过,索性一下子跳在板凳上,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将昨日金殿上的几番大战细细叙说,特别是西门文轩的惨败更是说的绘声绘色,气的那一边的西门文轩手脚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待说到童贯蛮横奏请陛下斩杀方浩时,满座人等一个个张口结舌;待说到方浩在陛下面前毫无惧色,博古论今,使得陛下迫使蔡京下跪请罪,童贯贬官二级的时候,全场欢呼声震耳欲聋。 原来那蔡京与童贯等六贼权倾朝野,坏事做绝,从官府到民间人人惧怕,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字,如今在金殿上被方浩羞辱的狼狈不堪,很多人都是暗暗大呼快哉,竟比听见方浩战败辽使还要来的痛快。 且不说厅中诸人兴高采烈,就连那李师师此刻也是眼放异彩,无限遐想,暗暗思忖那方浩竟有如此奇才风骨,不知是何等英姿飒爽的世间奇男子,若是能亲眼见上一见,就是死了也不枉此生。 想到此处,又想起自己的命运,李师师心中悲切顿生,目光无视众人越向窗外,恨不能生出双翅,飞出这肮渍的囚笼,去会一会方浩那等翩翩公子。 她哪里能想到,她心中这个翩翩奇男子,眼下正在大厅最后面不起眼的座位上,被映月扯着耳朵嗤笑呢。 “这下有人替你扬名了,得意了吧?高兴了吧?” 第032章 拍卖考题 西门公子中途好几次站起身都想离开,但是看见李师师的绝世容颜,还是咬着牙坐了下来,只将满满一腔怨毒灌注在眼神中恶狠狠盯着陈大鹏。 好不容易等到陈公子吐沫横飞讲完,李师师叹息一声,有些无精打采地对众人略略万福道:“小女子今日备下三道考题,在座贵客若有能全部答上者,小女子愿意与之长夜共度。” “好,好哇。”大厅中诸人一片喝彩声,掌声雷动,一个个跃跃欲试,面上俱都现出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容。 李师师转身退回珠帘内,不一会儿,两个小丫鬟抬出来一块蒙着细绢的木板,细绢上写有几行清秀的小篆。 一个小丫鬟清清嗓子道:“我家小姐说了,第一题乃是一道字谜,请各位尊客过目。” 诸人急忙围观,只见那细绢上写着一首词: 下楼来,金簪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这……这是何解啊?” “唉,没有头绪啊,难啊,难啊。” 所有人都是眉头紧皱,沉思苦想,就连西门文轩也是沉默不语,手里的纸扇摇动的愈发加快。 映月托着腮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便索性不去想了,转头见方浩面带微笑,便精神大振道:“怎么样?你有答案了吗?” “答案是有了,可咱们还卖不卖钱啦?” 映月怒道:“不都说好了吗?你亲自去答题,把李师师赢回来。” 方浩笑眯眯地指了指满大厅乱转的司琴和云竹道:“我亲自答题,可是那两个小妮子在干吗呢?” 映月抬头一看,心里暗叫坏了,原来她忘了把最新决定通知这两个小妮子,此刻她俩正满大厅找人推销呢。 “这位公子,看你眉头紧皱,是不是这道题很难啊?”司琴一脸坏笑,问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公子。 胖公子一瞪眼:“去去去,谁家小书童敢来打扰本公子思索。” 司琴神秘道:“我家公子有答案,不知道你愿意出多少银子啊?” “啊?真的假的?”胖公子精神大振。 那边的云竹也没闲着。 “这位老爷,答案要不要?” “嗯?什么意思?” “我家公子有答案,价高者得,你愿意出多少银子啊?” “真的啊?你可别哄骗本老爷。”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 等映月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她俩时,她俩已经身边都围了一圈人,彼此正在喊价呢。 “五十两银子,这位公子出价五十两,还有价高的吗?” “八十两,那位才子出价八十两啦。” “啊?这位公子,你伸手这是?一百两?不会吧?” “一百五十两,本公子出价一百五十两,快把答案给我。” “切,一百五十两也想抱得美人归,老夫出价二百两。” “二百五十两。” …… “三百两一次,三百两两次,三百两三次,好,这位老爷出价三百两,暂时胜出。” 那位出价三百两的老爷顿时怒了:“什么叫暂时胜出?老夫明明已经胜出了。” 司琴一指云竹那边围拢的一圈人笑道:“还没有呢,等下还要跟那边的胜出者一较高低,最终胜出者才能拿到答案。” 映月急的在人圈外围直蹦,可惜人围得太密集,她根本挤不进去。 “司琴,司琴,”她跳着脚在外面喊。 司琴伸头给了她一个笑脸,大声道:“公子别急,这边已经决出胜负啦,这位老爷开价三百两,等下跟云竹那边的胜出者再决高下。” 映月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等到云竹那边的胜出者也决出时,两边人群合成了一圈,整个大厅里的人十有**都围拢过来,听说这里有答案在竞价,先前没有参与的一些人顿时精神大振,一个个嚷嚷着要参与进来,重新开始。 笑话,区区几百两银子就能把李师师的初夜占为己有,这不是大笑话又是什么呢?莫非老子出不起钱吗? 闹哄哄的吵了起来,大厅里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前面的西门公子和陈大鹏也坐不住了,伸长脖子挤进来看热闹,待明白怎么回事时,两人都是面面相觑。 陈大鹏在金殿上当值时可是认识方浩的,他一进来就看见了最角落处坐着的方浩,最可怕的是,方浩身边坐着的那个小祖宗他也认识,要不是司琴及时凑上来跟他说了几句,他当时吓得掉头就要下楼。 他很疑惑,为什么那个小祖宗也来到这种地方,竟然还跟方浩坐在一起,两人还在打打闹闹好像还很亲热的样子,莫非这两个人以前就很熟吗?那这个方浩究竟是什么来头? 还有,司琴为什么告诉他,要找机会大力替方浩吹嘘,说是小主人要跟方浩做一件好玩的大事。 什么叫好玩的大事?陈大鹏现在看到司琴云竹使劲的主持叫卖,心里总算明白过来,我的天啊,我的小祖宗啊,你闹得的确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他当然不敢说什么,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凑在外围看热闹,西门文轩可不认识映月,更不认识司琴云竹,见这两人竟在这里叫卖答案,只气的张口结舌。 外面闹成一锅粥,两个小丫鬟也看傻了眼,赶忙跑进珠帘通知李师师,李师师走了出来,等闹明白怎么回事时,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正在此时,满大厅只听见一个兴奋的尖叫:“这位老爷出价五百两,五百两一次,五百两二次,五百两三次,成交。” 这是司琴的尖叫,司琴兴奋地站在桌子上高声大喊:“方公子,方公子,我把答案卖了五百两银子,咱们发财啦。” “方公子?谁是方公子?” “对呀,咱们好像没听过东京城有什么方公子啊?” “啊?不会是那个金殿上战败辽使的方浩方公子吧?” 人群纷纷交头接耳,终于有人猜中了答案,司琴按照先前计划也不隐瞒,骄傲地大声宣布道:“对啦,下面隆重请出新任东京城第一大才子,金殿上打败辽使的方浩方公子为胜出的这位老爷传授答案。” 轰,人群顿时炸开了。 西门文轩也顺着司琴手指的方向发现了角落里一脸尴尬的方浩,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恶狠狠盯着那个臭小子,恨不能上前一把掐死他。 李师师也傻眼了,方浩,那个刚才还在想着的风度翩翩,才华盖世的方公子,那个一身傲骨斗蔡贼,满腹才华败辽使的方公子,竟然就是角落里那个文文弱弱,又黑又瘦的小贼模样。 我晕了,我要晕了,他还在拿我的卖身考题来赚钱,我心中的英雄形象啊,全都毁了。 命运啊,命运,为什么如此戏弄我这个柔弱的小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