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曙》 1. …………………………………… 《春之曙》by砚古 2016年3月12日植树节独发于晋江文学城。 …………………………………… 时午。 布卢曼城内正是最繁闹的时候。 城中矗立的巨大石英钟一声一声的敲响,清亮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布卢曼城悠然而安恬的午日之中。 “噢,吉姆太太,真是好久不见了,去德士卡旅游感觉怎么样?” “老板,给我三瓶酒。” “嘿!老伙计,帮我一起把货物搬过去吧。” “上次热卢新出的甜点不错,亲爱的,一会我们绕一段路就在那里喝下午茶吧。” “嗨,这位朋友,请问你知道瓦内夫尼亚歌剧院怎么走吗?” 来来往往的人群,形形色色的穿梭在布卢曼城中。有当地贵族的住户,漂泊的旅人,行往的商贩,背剑的战士,路过的马戏团小丑,长袍高帽的魔法师…… 怀揣着数十份报纸的小男孩依旧四处奔走着叫卖。 “阿坦布芙加最新消息!阿坦布芙加最新消息!有巫鲁罗镇著名的大巫师将往卡梅拉斯山谷亲手封印狼坳!七年前恶盛一时的死灵师再现吉娜吉斯小镇!索亚卢丁学堡首次公开对外招收魔法导师!” 天气确实是有些热。 但是卖报纸的小男孩却是收益不错。 “谢谢先生。” “谢谢女士。” 维尔希来到布卢曼的时候已过了午点。 一身墨绿色的素袍落地,极简的银色蛇骨链肩链轻扣肩衣,分链之下悬挂着一枚封存风草的古老而袖珍的玉色魔法石。 她抬头望了望那座巨大的石英钟,便继续走了进去。 小男孩手上的报纸只剩下了数几张,见来往没什么客人了就蹲在荫处的小角落边数着卢币士,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便抬起了头,随即攥着报纸连忙迎了上去。 “嘿!尊敬的魔法师……?” 小男孩正向往常一样走卖着扬手晃着报纸,准备呦喝,然而刚开口却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他抬着有些生硬的握着报纸的手,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 墨绿色的兜帽压住了她异色的发。 维尔希平静而温和的望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深浓欲滴,犹如古老的安慕可拉斯山中千百万年沉淀下来的美丽的奇色珠石,充满着迷人而神秘的光色。 引人沉沦。 卖报纸的小男孩惊讶的却是眼前这位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女士的身份。 那是但凡有一丁点能识的人都能感觉着到——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女士,浑身散发着风系魔法师特有的气息与魔力。 即使这种气息非常的浅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女性。风系魔法师。 这是一个太不寻常到让人难以不去注意,甚至觉得反常的词组。 “尊敬的魔法师……女士,祝您午安,看您似乎是一个外地人,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还有……那个,您……需要报纸吗?” 小男孩越说越有些底气不足,风魔法师普遍有着极为强大的信息感知与传递能力,在卢约,哪怕是傻子都不会蠢到跑去向一个风魔法师去兜售信息。 维尔希望着他攥着报纸的越渐收回,神色有些窘迫的样子。 便是微微一笑,她点了点头,“多谢你,男孩。请给我一份最新出来的早报。” 小男孩眼神微亮,下意识习惯的将手中的报纸递给她,看到那些报纸被自己攥的皱成了一团,顿时满是歉意的跑回了角落里,取出了一张被折叠的整齐而崭新报纸递给她。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识的递过了报纸,说道,“只要十个卢币士,您……” 维尔希接过了报纸,将十个卢币士放在了小男孩的手心里。 她只看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神色不甚在意的平常如初,只开口问了一句,“男孩,你是布卢曼城内的人吗?” “……啊,噢,是的女士,我是布卢曼人,就住在玛瑞拉八号街,如果您需要报纸可以去那里找我的。” 男孩有些恍恍惚惚地回答着。 在卢约大陆之上,魔法师享有着至高的尊敬。 然而因为太过的局限,自来便鲜有女性魔法师,卢约大陆中更多的女性比起繁冗枯燥的咒语往往会更青睐于白琴或者提琴,更不说去忍受往走森林城屿之间的风宿残食,面对各类恶兽毒怪了。 她们,往往会更愿意站在华丽的红舞台上接受绅士痴迷的眼光旋转于红酒宴会之中。 风系魔法师……? 整个卢约中最著名的风岛希娅朗格尼在那一战中后已经已经沉埋于卢约大陆的历史之下,此后仅仅只是数年内,风系魔法师也跟着彻底的湮没。 真奇怪…… 她,会是谁呢? 小男孩抬头望着她无意识的用手上的报纸微微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断的在脑海里搜寻着残留的记忆碎片。 维尔希望着他无意识的小动作,一双眼睛不由得染上一抹笑意。 她神色温和的问着:“那么男孩你知道卡安红酒店怎么走吗?” 卡安红酒店。 布卢曼最大的信息中转驿站,但凡路经布卢曼的外客基本都在这里歇脚。 男孩思绪陡然被打断,也不觉得恼,只是点了点头,便回过头很认真的用手指划着街道说道,“您现在往左边走,那里是普尼斯大街,见到阿弗洛大战士的铜像后直往前走,在右拐,您就可以看到卡安红酒店的招牌了。” 维尔希点点头,“多谢你,男孩。” 那是温和的犹如风一般。 低柔,却疏离。 男孩顿时有些腼腆的挠挠头,红着脸说道,“我叫柯林斯。” 景坛里的水柱汩汩冒着。 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沾染在绿叶上面被风吹地轻轻滚动。 植物园里的白鸽突然飞上了天空。 男孩数完了卢士币后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那是不经意之间回头,愕然看到了远处那个风系魔法师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那是诡异的让人看着毛骨悚然的影子。 在那地面下,只有一半是女性魔法师的影子,愕然高出的另一边影子犹如鬼魅一般让人生出一股寒意。 两相一半的影子相合相引,奇异,古怪,却浑然犹如一体。 “永暗人……” 那个受到尤那诸神所遗弃而终身不得见光的一个族落,后传闻族内曾有一人与希娅朗格尼风岛中的一位风系魔法师结成契约,依附而生,才能立身在太阳之下。 而那个风系魔法师…… 像是想到了什么。 男孩不敢置信的猛地睁大了眼睛,记忆中那散乱零落的碎片终于拼凑出了一抹早已被时光碾碎的剪影,那个曾经响彻整个卢约大陆的风魔法师。 男孩手中的报纸滑了下来,犹觉震惊,“维尔希克里斯琴……” ——那个,早已死去的人。 *** 远处。 汩汩的水柱不断的向上翻腾着,倾洒向整片被园丁修葺后的园景之中。 微风徐徐,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午日的阳光下散发着璀璨而耀目的光泽,犹如水晶一般。 无论看过多少遍依旧美丽的这片染上金芒的卢约大陆。 ——只是,这阳光,太过沉重了。 维尔希抬起手微微遮了遮直射入眼的光芒,她抬头望着阿弗洛大战士的铜像,琥珀色的眸子微动,随即她放下了遮光的手,径直从铜像的旁边擦身走过。 却是没有一丝停留的继续向前走着,依旧是那不急不慢的脚步。 “他不是人族。” 维尔希听到了后眼神一动。 随即,她微微敛下眼睫,神色平和:“没有关系,阿诺法,这位男孩并没有一丝恶意。” 那个声音便是不在说什么。 2. 卡安红酒店。 此时已经是三时指钟,门栏两侧满是新开艳丽的紫蓝色细小的安吉娜魔法花,带有着一股浓郁迷人的香味。 维尔希将一枚瑰红色的红酒标志酒徽插入了门卡内。 ‘咣――’ 卡安红酒店门开启的那一瞬间,里室内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噢!天啊!又是一个持有「瑰」纹酒徽的客人来了!梅里!梅里!” 卡安红酒店的店主西里里斯是被那一道奇诡的铃声给惊醒了,这个已经有太长太长时间不曾响动的声音。在那之前,西里里斯本来还在做着美梦,满脸新生的胡渣,泛青的脸色,黑色的眼圈,浮肿的眼袋。 为了昨天那个来到卡安红酒店的贵客,西里里斯已经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梅里!梅里!又有贵客到了!” 老板西里里斯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该死的,梅里你又在偷懒!” 酒店里的小伙计拍拍衣服上的泥巴,两只眼睛还在迷迷糊糊中,念叨着:“老头,你刚刚打断了布卢曼城里最聪明的大脑所进行地伟大的人生思考,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吗?” 西里里斯整理着衣式,那件只有会见伯爵才穿过一次的正装再次被翻了出来。待听完小伙计说完,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骂着:“梅里,你这个月一个卢币也休想拿到!” “噢!神主!”梅里怪叫起来,“死老头,你已经克扣了我五个月的薪水!我要辞工!” “臭小子,你就是不辞工我也炒定你鱿鱼了!”西里里斯说完整理好了便急忙走了出去。 卡安红酒店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有雅座细品下午茶的贵妇绅士,擦拭着佩刀的大战士,同小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小丑,抽着香旱的富商,沉默寡言的魔法师,扎堆豪饮的佣兵团和不知名氏的行人。 维尔希自酒徽口下取出了一张酒单,走向了柜台前一位正在调酒的红酒师。 那位调酒师是一位非常英俊的青年,微卷的金发长发梳得很是整洁,一双蓝色的眼睛总是含着三分笑意,高耸的鹰钩鼻上有一个奇怪的银纹环饰。 他见着维尔希走近,温和的询问着:“午安,女士,请问我能帮助您什么吗?” “午安,先生。”维尔希微微颌首回礼,将酒单递给他,“我需要两杯玛格丽亚。” 调酒师有些惊奇地打量着前面的这位魔法师,“哦,女士,请恕我多嘴问一句,这酒是您自己喝吗?” 维尔希微顿,“先生,有什么奇怪吗?” 调酒师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似乎满是困惑,“哦,我只是有些讶异会有一位美丽的女士点这种充满苦涩与辛辣的酒,是我失礼,那样充满血腥的酒真是有些不符合您这样一位美丽而优雅的女士。” 维尔希望着他的神色微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色。 她温和的笑了笑,“不是我喝,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一直很喜欢这个。” “这样啊。” 调酒师了然的笑了,转身自后面的酒柜上取出了几瓶配酒和两支酒杯,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道,“您的那位朋友可是一位非常喜欢多米诺骨牌的先生?” “嗯?” 调酒师一边摇着酒瓶一边说着:“昨天有一位先生来到酒店里,说是在等人,点的也正是这个酒,喝完几瓶后闲着无事就摆起了多米诺骨牌,绕了酒店里整整一圈,今早我很容幸亲眼一见整舍多米诺骨牌揭牌的场景。” 维尔希也不由得笑了,“我想我找得正是这位先生,请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调酒师想了想,“我记得这位先生是被安排到了72号房里,也许您可以去找找看。” 维尔希点点头,“多谢。” “您客气了。”调酒师笑了笑,将调好的两支酒杯放在了柜台上的酒托上,酒托边还有着精致的配菜,“您的酒,祝你品尝愉快。” …… 西里里斯拖着梅里赶到酒台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年轻英俊的调酒师轻晃着手中颜色浓烈的犹如血的颜色的液体,一边观赏一边浅尝着。深蓝色的眼睛神色微凝似乎有些迷忽,见着匆匆忙忙跑过来的两个人,便随手将酒杯搁置在酒柜上,给两人倒了两杯白水,“你们这是……” 西里里斯擦了擦汗,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德兰修,你刚才有见过一个拿瑰牌酒徽的人出现吗?应该是位魔法师,那位客人是贵……” “那位客人去了72号房。” 西里里斯一愣,“这么说,昨天那位大催眠师拉姆约瑟里等的人就是……” “是的。” 德兰修点点头,他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深情的凝视着杯盏中红色的液体,他微微的笑着,如同上层社会中的绅士一般,“是一位非常美丽的魔法师女士。” 西里里斯呆住了。 梅里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噢!卢约大陆将出现了一位伟大而美丽的女性魔法师吗?!” 德兰修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酒台上,“不是哦。” 梅里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满是兴致勃勃,以致于他并没有听清德兰修的后句话,只涨红着脸兴奋的继续说道,“这真是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哦!如果不是出于礼节,我现在就迫切的想要见一面这位美丽的魔法师女士!” 德兰修微笑道,“你见过的,梅里。” 梅里听到了他的话,不由得一时傻了眼,“咦?” 西里里斯也被这个话题给吸引了过来,“德兰修,你认识她?” 德兰修笑道,“梅里,你房间里不是贴满了她的所有新闻剪图吗?” 梅里登时震惊住了,仿佛一瞬间被混凝土石化。 德兰修望着吧台那支酒杯中微微沉浮的红色丝软,他微微勾了勾唇,“维尔希克里斯琴,那个传说中来自风岛希娅朗格尼的大魔法师。真的让我觉得很意外啊……能够再一次见到她。” …… 卡安红酒店72号房。 维尔希望着门牌下面的候约栏里潦草胡乱的画着一个风式的字符,便伸出了食指按了一下那个符印,随即用指尖再次画出了那个符印。 候约栏的行印盒缓缓地滑落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下凹的石坎,维尔希将肩链坠着风草的魔法石放了上去。 “噢!我亲爱的老朋友维尔希,是你吗?” 里面清楚的传来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对不起,请先等三分钟,我马上就过来迎接你!” 维尔希笑着说:“拉姆,好些年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里面的人听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即朗声说着:“是有很多年没见了,我的老朋友,神主庇佑听你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润,这些年你应该还是老样子。” 维尔希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哦,好了!” 门里突然说着,话语刚刚落下,沉重的门被应声开了起来。 “啪!” 是极细微的一块金色楠木丝纹的长块倒落的声音。 门开了,映入眼睛里的是一室的阳光。 在第一块长块倒落的时候整个房室的光色却一瞬间柔和的起了变幻,那是一块接着一块倒下的金丝楠木长块,犹如田野中被风吹拂的金色麦浪一般低柔缓慢地拂动。 金色楠木丝纹长块带动几枚极小的银珠相互碰撞。 银珠折线冲撞下撞向了一旁白盏台上的魔法灯,魔法灯在骤然打开的那一瞬间有几纹细小的水魔法绕着灯纹如同闪电一般的沿着木块流向了另一边的用魔法土裹着的阿鲁奇花的种子。 水滴滴下。 那粒种子瞬间的抽芽舒展枝条,最顶上的芽苞突然向上空一挺吐出了一个水晶球。水晶球接借着芽苞的推力飞上了屋子的上空,轰然一声爆烈开来,水晶球中满载着晶莹剔透的水晶尘。 整室的金丝楠木长块的多米诺牌继续不断接连的倒下,仿佛田园内继续拂动着舒展腰肢的麦浪,那细小而璀璨的水晶尘轻盈地从屋室的上方散落下来。 那是就算尤那诸神也会嫉妒的人间美景。 维尔希见过不少次拉姆精心排布的多米诺牌,却是每一次都充满着不同的新的惊喜,让人赞叹不己,惊叹不己。 “嗨!我的老朋友维尔希。” 屋里的男人摘下左眼戴着的那一架流链的乌塔拉式椻镜,站在了中间对她微笑着,“这是我前几年去沃米华小镇时傍晚在田野里散步看见的景色,我当然便被这样的景色深深的吸引住了。现在我把我这些年见过最美的景色送给你。” 拉姆将椻镜折好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他弯下腰伸手摘下了沾满水晶尘的阿鲁奇花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将花送给维尔希,托起了她的右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吻着,“祝你永远青春美丽,我最亲爱的朋友。” 维尔希微笑着将酒托上递了过去,“相信那一定是一方人间的天堂。多谢你老朋友,让我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 拉姆接过了酒杯,维尔希将酒托搁置在一旁后拿起了另一支,两人很有默契的抬手举酒干杯。 停住。 维尔希挑了挑眉,拉姆也笑得一脸的孩子气。 劲力相较之下,只等几下两支酒杯便相互碎裂,里面的红酒一时流了一地。 拉姆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就着手中残留的红酒囫囵胡了一下脸,也不顾是否还有残留的小碎玻璃。 “噢!维尔希,看来这些年你又精进不少了!” “你排布的多米诺也是更让人惊叹不己了。” 维尔希笑着说,“看来这些年你去了不少的地方。” 为了布置多米诺牌,屋里的桌椅床物全被清出去了,此下多米诺揭完牌后,拉姆只随便的腾出了屋内中心的空地,两人随即便席地而坐,聊起了这些年各自的经遇趣事。 “说来,老朋友,你怎么会来到布卢曼呢?” 拉姆突然问道,“在娜达丽小镇突然收到你的信笺真是太让我惊喜了,我想,这封信笺是我这一年收到最好的礼物了!哦!维尔希,这些年你一直没有消息的到底干什么去了?啊……还有,话又说回来了,特古拉长老不是正号召着各类魔法师到阿坦布芙加吗?今早上的新闻你知道了吗?最近阿坦布芙加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到布卢曼的时候知道的。” 维尔希没有回答他前面的疑问,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将报纸放在了地上,“但是我有些事情现在需要去处理,所以去阿坦布芙加只得延后。” 拉姆微微皱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维尔希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我的老朋友,这件事是一件私事,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只能说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拉姆点点头,“嗯,我尊重你的秘密,不过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 维尔希点点头,“说来,拉姆,你又是怎么在布卢曼的?” 拉姆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我是得城主的信函来布卢曼处理一些事情,老朋友,你来的正好,这次或许我需要你的能力来助我一臂之力。” “乐意极之。” 维尔希说道,“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呢?” 拉姆低声说着,“城主怀疑布卢曼城里混入了一些不安全的异族人。” “哦,这是正常的。” 维尔希说着,“每一座城屿在拥有着属于它的光明的同时自然会拥有着属于它的阴暗,据我所知,有不少的异族人对人族尚是非常友好的。” 拉姆拧着眉头,“老伙计,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也知道,只是这个东西如果真的混进来了那么就有点麻烦了。” “嗯?” “传说中每到午夜12点那个巨大的石英钟敲响的时候,那巨大的宽敞的似乎可以遮蔽月亮的恶魔之翼降临于塔尖之上,那一双贪婪的血红色眼睛搜寻着猎物……” “拉姆,对我用催眠术是不起作用的。” 拉姆悻悻地摸摸鼻子缩了回去,“抱歉,维尔希,请原谅我的职业习惯。” 维尔希用手指缓慢轻叩着地板似在沉思着,她闭了闭眼睛,随即将那份报纸翻到了背面。 维尔希的面色也有些凝重,“老朋友,你说的是这个消息吗?” 报纸上是赫然醒目的重体大字。 ——爱德华欧内特子爵古堡惊现吸血鬼重影! 3. “哦!神主!” 拉姆看到那一幅配着图片绘声绘色描绘着的场景,一时惊得显些跳了起来,“我一直特别好奇布卢曼新闻报纸的制作人到底是谁,总能第一时间挖到各个城屿之间的隐事,城主弗拉洛明明已经严令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卡安红酒店72号房内。 揭牌后的多米诺散落在整室的屋内,临近窗户的几块金色的多米诺牌在耀眼的阳光下,灿烂生辉。 见着他的反应,倒是让维尔希不由得微觉诧异,“你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阿坦布芙加的事的?” “一位你的同行,不过那位朋友是一位火系的魔法师。是他告诉我的。” 拉姆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有些含糊的说道,“我与他……同路过一段时间,我们昨天在娜达丽小镇分的道。” “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维尔希用指尖缓敲着地板,神色沉吟,“据那一年的大动荡后,很多种族去其七八。销声匿迹这么久,我本以为吸血鬼这一族已经不存了……哦,拉姆,请恕我问一句,城主大人为什么会请你一个催眠师来处理这件事?” “维尔希!” 拉姆忿忿地叫着,“请允许我再一次申明,我是一位催眠师,我的主职是催眠师,但是我同样也是一位魔法师……” “的学徒。”维尔希接着他的话毫不客气的说着。 拉姆一时有些气馁,垂头丧气的叹声道:“我讨厌那一堆冗长枯燥的咒语。” 维尔希问道,“弗拉洛有说具体是让你做什么吗?” 拉姆摇头,“他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现在我不用知道太多。” 维尔希皱了皱眉头,眼里若有所思,“这件事算起来关系应该是很重大的……城主除了邀请你之外还有其它的人吗?” 拉姆继续摇头,“不知道了,我收到的那封信是一封密函,只说是邀我到城殿之内聚餐有事相商,不过那日的宴席上只有我一个外客,这件事是弗拉洛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希望借助我的能力完成这件事。” 维尔希缓叩地板的手指突然一停。 “我当时听了是这样的事,吓得我心脏病险些发作,当时我便已经建议过城主大人找一位光系魔法师或者大战士来处理这件事,他说会考虑,不过我总觉着弗拉洛只是在敷衍我,正巧途中收到了你的信函,我这心里也有了些底了。” 维尔希突然缓缓说道:“我想,弗拉洛应该认识这位吸血鬼先生。” 拉姆一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既然你收到的是密函,并且是密函里都不能点明清楚要当面交谈的事情,可想弗拉洛不想让这件事情扩大让更多人知情。” 维尔希说着,“无疑,这将会是一件不能摆上台面的事情。” 拉姆皱紧了眉头,“可是……维尔希,我只是一个催眠师,我现在都想不懂弗拉洛找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事,无论是殉私还是暗杀……” 维尔希笑了笑,“弗拉洛找上你自然不会是为了暗杀。” 拉姆满脸的疑惑,“那么,是殉私?” 拉姆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他不会是希望我给这位吸血鬼先生施实催眠吧?!” 维尔希没有说话。 拉姆望着她沉默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由得浑身一震,倏地瞪大了眼睛,“维尔希!你……你的意思是说,弗拉洛真的……” 维尔希望着地面上铺满一地的金色的多米诺牌。 她轻叹道,“我记得,弗拉洛曾经有一个很疼爱的妹妹叫希蒂丝,这是一位非常温柔而美丽的女性,在纪本之年第十一年,她不顾赫希斯坦家族的反对嫁给了欧内特子爵的后裔,那个沿袭着吸血鬼血液的青年。” 拉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维尔希望向了他,“后来,布卢曼城遭受血猎师侵城,整个赫希斯坦一族拼死守城。最后,包括希蒂丝在内,除了弗拉洛外全数死在了这一场战役之中。而这位沿袭着吸血鬼血液的欧内特子爵后裔,自此后便没有了消息。” “直到现在——” 维尔希用手指的指节微微叩着地面上平铺的报纸,那个张只是一闪而逝的狰狞的犹如恶魔般的血影。 拉姆的顿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你是说,这位吸血鬼先生很有可能就是弗拉洛城主的妹夫?” 拉姆只觉得胸口剧烈的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维尔希望着报纸上的剪影,神色平静的说道,“不然的话,他如此隐蔽的找上一位催眠师做什么?而催眠师又能做什么?” 拉姆回想起那个沉稳而严肃的男人,尤然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我……还是难以想像,哦,维尔希,弗拉洛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认真刻板,这个严肃到令人觉得恐怖的男人,我真的想以想像他……” 维尔希望着他。 拉姆强压下了胸口的起伏,“维尔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在我来布卢曼的路上,一路有多少被残忍杀害的市民。我看到了,亲眼看到!那样惨忍的死状,我只当即使是地狱的恶魔,也不过如此了……” 维尔希暗自叹了口气。 拉姆继续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恶魔是真正存在的。维尔希,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愤怒,噢!我真的不想去相信,弗拉洛做为布卢曼的城主会不惜放纵一个如此残忍的恶魔饕食着自己的子民!” “这就是他找上你的原因。” 维尔希说道,“保护他,阻止他,在神使来到之前。” “那么那些被残害的布卢曼人呢?!”拉姆有些愤怒的说道。 维尔希没有说话。 微掩下的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却渐染上一抹霜降色的寒意。 只是一闪而过。 维尔希望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的犹如镜面一般,无波无澜,只泛着微凉的光泽,“拉姆,你很在意吗?” 拉姆瞪着一双深湛的蓝色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望着她,“难道我不该在意吗?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维尔希,请恕我无法理解你的这一句话,难道你不在意吗?” 维尔希没有说话。 拉姆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突然让自己觉得无比陌生的人,“维……维尔希……?” 维尔希对上他的目光,却是微微一笑,“拉姆,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在意那微沫的沧海一粟吗?你真的记得他们吗?知道他们的名字,姓氏,生平?还是只是模糊的一片血影,那让你愤怒的颜色?” 拉姆神色犹然一呆,脑海里却是突然一片空白。 他有些木然的望着维尔希唇边的笑容,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只是那一双深凝的琥珀色眸子暗浅浮动,那是他读不懂的眸。 “维……尔希……?” 拉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辩解什么。 从托尔安吉尼来到布卢曼,他见过不少的死亡,在越近布卢曼的时候。他愤怒过,他恐惧过,他厌恶过,他无助过,他惊惶过,做为一个并没有经历过任何战斗的催眠师,即使他享誉无数,然而当死亡真正来临,就在他面前的时候…… 那样一抹凄艳的犹如恶魔之花的腥色在地上蔓延盛开。 他只是站在面前僵直了身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一幕,却是连伸出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 拉姆回过神来,他瞪着维尔希,有些凶狠的拉沉了脸色高声斥喝道,“但那依旧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不论他是多么的微小!” 维尔希安静的望着他。 像是蓦地穿梭过了无数的光阴岁月,在那样一段稚菊绽放的年时,她看见了在那神圣的圣殿之上,有一个穿着纯白色华美礼服的少女正在虔诚的做祷告,起身的时候,仿佛远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抬起了那双美丽的眼睛,转过了头,银色的发如水波一般。 她微转过身,仰起了头对远处的那人微笑着。 那是灿烂的犹如三月春日般温暖的笑容,纯洁,迷人,恬静,让人难以移开半分的视线。 她说:无论多么微小,这个世界不会有比生命更美好的东西了。 维尔希的神色有一丝虚空的恍惚,那双琥珀色美丽的眼睛像是莫名的被糊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霾,那一瞬间,她像是被不明由的抽离了灵魂一般,涣散的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一直站在她身后相附而行的那个永暗人神色沉默的望着她的背影。 “维尔希……”拉姆像是察觉到了老朋友的不对劲,他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望着眼前的风系魔法师。 维尔希抬起了头,对拉姆微笑道,“你说的很对,拉姆,我的老朋友。”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她非常自然的一拂魔法师长袍尤自站了起来,“这真是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情,拉姆,即使是我也不曾想到……” 维尔希站在整屋的金色多米诺骨牌中,“那段吸血鬼祸世的历史已经太遥远了,遥远到让人迷茫的慌张无措。然而即使过去了数百年的时间,人们害怕他,驱逐他,却又无可奈何,这一点,百年未变。因为吸血鬼的恐怖在于除了他们惯食人血之外,还可轻易的抹去他们过去所拥有的对于曾经的记忆。” 拉姆抬头望着她,神色很是沉重。 维尔希说道,“这些受害者一经血食之禁后,会渐渐的失去自己,做为既不是人族,也不是吸血鬼一族的存在。最后,在满月之时,被神主彻底的遗弃在黑暗的阴沟之中。” 拉姆满脸的愁色,“这种东西……真的能够催眠的了吗?” 维尔希沉默了许久,随即缓缓说道,“拉姆,现在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了。” 拉姆拧紧了眉头,“什么?” 维尔希说道,“这件事突然的被泄漏出去,以如此快的速度,甚至曝光在布卢曼的日报上,传遍整个卢约大陆的城屿之中,这中间的变化与发展恐怕也出乎弗拉洛的意料之外,更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往最坏的方向去发展了。” 拉姆也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缓尔,他站了身,“不论如何,在此之前,我想找弗拉洛再商谈一番这件事。” 维尔希望着他,“你会失望,拉姆。” 拉姆不由得苦笑道,“我已经很失望了,维尔希。” 维尔希说道,“这很危险。” 拉姆望着屋室内满地的金色多米诺骨牌,“我需要一个答案。” 维尔希说道,“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答案吗?” 拉姆沉默了下去。 维尔希继续说道,“我想,弗拉洛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时间来招待你了。” 拉姆望向了她,“维尔希,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维尔希望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染上一抹柔和的色泽,她说道,“找卡安红酒店的老板重新要一间房间,安心的睡上一觉。” “我衷心的祝愿你能有一个安恬的美梦,我亲爱的朋友。” 拉姆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哦,维尔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开玩笑。” 维尔希笑了笑,“拉姆,我并没有在说笑。” 她说道,“欧内特算是我的一位故恩之友了,我既然来到了布卢曼,于情于理自然需要去拜访一下他。” *** 布卢曼城的中心,坎坦法里劳宫殿。 巨大而纯白的浮雕细精而华美的镌彻起这座圣洁的宫殿,这是整个布卢曼城最尊贵的地方,自修葺至今,只供应历代由国王委命的城主以及身份显贵的王族居所。 即使过去了百年,它依旧是那样的圣白而恢宏。 弗拉洛沉默的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沉默的俯视着宫殿下繁华而热闹的布卢曼城,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樽盛满香醇红酒的高脚杯。 弗拉洛自小生在显赫的世袭权贵家中,优沃而严谨的教育让他养成了非常严肃沉稳的性格,也使得他从小都比同龄人要更加的成熟。 时光,已将他打磨的无比的坚毅。 如今,这个从十九岁便接下城主之位的男人早已不再青涩。 突然,宫殿的重门被敲响了三声。 弗拉洛神色不变,只是将手中的酒杯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我猜,你会来找我。”弗拉洛说道。 进来的是一个金发微卷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漆黑的绅士服,头上戴着一顶礼帽,腰间佩带着一把镶嵌蓝色宝石的杖剑,手臂悬金,右手的拇指之上戴着一环金色的异纹指环。 只是容貌俊邪,一双半分腥红的眼睛十分醒目的证实着他异族的身份。 “涅夫特拉斯。”弗拉洛转过了身,望着进来的那个异族青年。 “下午好,城主大人。”来人脱下了头上的礼帽向他微微行了行礼。 “进来坐吧。”弗拉洛拉开了茶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多谢。”涅夫特拉斯恭敬的表示感谢,随即举步缓缓地走了过来,他走的非常的慢,步伐非常的僵硬而怪异,仿佛身下的那双脚不是自己的一般。 弗拉洛沉默的望着他走过来,并没有任何要起身帮助的意思。 因为他清楚,这个无比孤傲的异族,是不允许自己接受别人的恩泽,以弱者的身份。 涅夫特拉斯扶上了茶桌边缘,缓缓的坐了下来,他的神色一如往常一般。 平静而自然。 “你准备好了?”弗拉洛等他坐下后问道。 “是的。”涅夫特拉斯点头回道。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只有在天族审判者来到之前处理好这件事,我们才有一丝的机会。”弗拉洛说道。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涅夫特拉斯神色沉静的说道。 “事情变化的太快,不过,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弗拉洛沉色说道。 “请您指示,我愿意一切都听您的。”涅夫特拉斯说道。 弗拉洛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说道,“你所要做的所有一切按原先计划的行动,此中,我会亲自去一趟欧内特的古堡。” 涅夫特拉斯微微一愣,“您……要亲自去?” 弗拉洛神色微有郁色,“在水晶球有预兆之示时,我甚至怀疑过神明的指示,那个本该早已死去的魔法师……维尔希克里斯琴。我必须亲自去应付她,这是一个未必比天族那些严苛的审判者要好对付的女人。” 涅夫特拉斯点点,“我明白了。” 弗拉洛继续说道,“至于这次事情泄漏,我察遍了宫中所有的人,但是找不到一丝的线索。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为了以防万一,涅夫特拉斯,在事情处理完后,你将他带过来,我想亲自见上他一面,当面问他一些事情。那个叫柯林斯的小男孩。” 涅夫特拉斯听完之后有了片刻的停顿,“您……” 弗拉洛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不会伤害他,只要他没有危害到布卢曼。” 涅夫特拉斯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弗拉洛望着眼前异邪的青年男人,随即他伸手拿起了桌上那瓶珍藏了许多年的软红香醇,红色的液体,深浓的犹如贵妇人华美的绸子一般,凝重,丝滑。 弗拉洛倒满了两杯酒,随即走了过去,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涅夫特拉斯。 涅夫特拉斯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这一杯酒。 弗拉洛望着眼睛俊邪的异族青年,坚毅的脸满是沉稳之色,带着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宇,“这一杯酒,我代希蒂丝谢谢你。” 涅夫特拉斯听完后不由得笑了笑,“哈,这是我的荣幸,城主大人。” 说罢,涅夫特拉斯毫不犹豫的仰头喝下了这一杯酒。 弗拉洛望着他,一惯沉稳冰封的神色竟似是有了一缝裂纹一般,他握着酒杯,望着眼前一往无顾的青年,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微微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作得饮下了这一杯酒。 腥红,香醇。 ——一切,即将开始。 4. 夕阳的最后一抹晦暗明昏的光芒落下了地平线。 夜幕即将来临。 巨大的石英钟发出洪亮的报时钟声回荡在卢布曼小城之中。 玛瑞拉八号街。 卖报纸的小男孩柯林斯探头探脑的攥着怀中满袋的卢士币走在偏巷上,他拉紧着身上那件打了无数补丁的外衣,拉低了小帽试图阻挡那有些惹人厌的晚风。 这一天他回来的很晚。 刻意绕开主道来往绕了几条远路他终于停了下来,柯林斯警惕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几番确定后随即来到了一个繁富的贵族园林外,他蹲下了身从茂盛的园影罅隙爬了过去。 他爬入了一条暗道。 那是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亮的地道。 柯林斯的身手非常的矫健,很快就从这条不长不短的地道中窜了出来。 地道的尽头是一处粼粼的水乡,水际沿岸是一排建筑无异的极简粗木住房,这是布卢曼的平民渔人的居集地,温玛湾。 柯林斯从地道跳出来后,便用很快的速度往一间简陋的房舍奔去。 他推开了一扇绑着篱笆的门。 极简的粗木小屋还散发着一股湿重的霉气。 一室暖黄色温和的光芒照耀着,星点的点亮着这间小小的住舍。柯林斯跑进来的时候,里面有一个年迈而和蔼的老奶奶正在缝着衣服,衣篮里放满了针线布料和纱团。 老奶奶听到了门声,抬头望了过去,那是一张非常慈爱端详的脸,“孩子,你回来了,累了吧。” 柯林斯回过神来,顾不上满身沉重的夜色寒气,他像一个小孩子一般蹲在了老人的面前满是依恋的用脸颊蹭着她满是厚茧的手,“奶奶,我不累。能帮奶奶做点事,我很开心。” 柯林斯抬起头对老奶奶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你这个孩子啊……” 老奶奶轻轻拍拍他的手,帮他理了理还有些汗湿的短发,“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厨房里还有一个面包,你先去洗完手再吃吧,奶奶知道你一定又没吃东西,唉……” 柯林斯笑得非常高兴,“多谢奶奶!” 柯林斯随即起身往厨房走去,那是简陋的只有一隙之间的隔间,对于无比熟悉这简屋舍的柯林斯,一眼便看到了灶台上多出来的一个纸包。 柯林斯拿起了那个仔细包装好的纸装,他并没有打开,只是将它细微的褶皱抚平,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即,柯林斯从灶台边墙上放碗的橱柜里拿出了半块面包走了出去。 柯林斯笑嘻嘻的跑向了奶奶的面前,“奶奶,我吃完了,剩下来的这一半我吃不下了,您也吃点吧。” 慈爱的老奶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她抚了抚柯林斯的头,“不了,孩子,奶奶不饿,你吃不下的话,奶奶明天吃。记得将它好生储藏起来,别让夜里的黑老鼠给偷走了。” 柯林斯伸出双手握住奶奶的手,嘟着嘴耍赖一般的摇晃着,“不嘛,不嘛,我要奶奶吃,奶奶你吃嘛,吃嘛。今天我走卖报纸赚到了不少卢士币,明天我带奶奶去吃热卢的点心去!” 老奶奶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孩子,奶奶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你一直喜欢热卢的小甜点,奶奶知道,你自己留着卢士币开心的去吃吧。” 柯林斯摇晃着头,“奶奶,奶奶,我要奶奶一起去,一起去啦,一起去啦!” 老奶奶终究是拗不住他,只得无奈的应道,“好好好,奶奶陪你一起去,你这个孩子啊……” 柯林斯笑得很是满足,他踮着脚将那半块面包送到老人的面前,“奶奶,你快吃吧,我尝过了,很软很甜的,真的很好吃啦!” 老人依着他接过了他手中的面包吃了几口,点了点头,“确实很好吃。” 柯林斯笑眯眯的,“是吧!我是绝对不会骗奶奶的!” 老人笑的很是慈祥,她摸了摸柯林斯的头发,“奶奶知道小柯最孝顺了,今天累了一天了吧,早些休息。” 柯林斯乖顺的点点头,“那奶奶也早些睡了吧。” *** 布卢曼城的黑夜一直都比较其它城屿来得早。 浓郁的暗色笼罩整个布卢曼城,只有一钩细月孤冷的挂在夜空中发着凄冷而冰凉的光芒。 萧索炽白的路灯孤独地立在路角旁。 只是刚入夜不久,街上却仿佛已是渺无人烟的空巷一般,只有极少的几家店铺依旧开着商门,门边显目的招牌上悬挂着紫色的魔法灯,耀眼极之。 没有一个人布卢曼人会愿意在这样的夜晚走出来。 卡安红酒店外面紫蓝色细小的安吉娜魔法花在夜晚散发着星点的光芒。 马厩里的俊马已经进入了安恬的睡梦中。 维尔希走出了卡安红酒店的时候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客房的那扇窗户,里面是换好了住房已经酣恬大梦的拉姆约瑟里。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经年不见的故友重逢,确实是人生一件乐事。 维尔希扶起了背后宽大的斗帽盖在了头上,宽大的斗帽盖住了半张脸压下了她异色的发色,只留下浅弧微笑的唇线。 “阿诺法。”她开口说道。 四周空巷里只有空空游荡的风,没有一个人。 沉默。 那是安静而深沉的静止。 突然,月光照洒下投落的银辉起得斑点的变化,维尔希身后一半的影子不断的聚集,立起,至分离开来轮廓渐明。 在这一片冰冷的月色里,有一个男人自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你要去爱德华欧内特古堡。”他说道。 那是低沉的犹如黑暗般凝深的深沉,带着些许的沙哑。 阿诺法一步步走出了黑暗之中,直至站在月光之下。 那柔和的银色的月光啊,星点的勾勒出他的容貌,犹如利刃镌刻般坚毅的脸庞,因为多了一份沉默的内敛而犹如深山中被打磨后的玉石一般。那是浓烈的如同地狱深渊一般黑暗的眼睛,无华,但却深邃不灭。 “是的。” 维尔希微微侧过头望着他,点了点头后便继续往前走着。 她说道,“我当初于欧内特子爵有欠,既然牵涉到了他的后人,我自然应当察示前往,又何况连拉姆也被牵扯了进来。” 阿诺法跟在她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你要怎么做?” 维尔希走在前面,回道,“我需要知道这件事完整的来龙去脉,看一看是否还能有所挽救些什么,在天族审判的神使来到之前。” 阿诺法神色沉默,“你要救他。” 维尔希微顿了片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 阿诺法说道,“你要用什么办法去救他?” 维尔希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轻叹道,“我不知道,阿诺法。” 阿诺法继尔问道,“我能帮助你什么吗?” 维尔希望着眼前漫长的夜路,“呆在我的身边,直到我需要你出手为止。” 阿诺法神色沉默,“嗯,我明白了。” 维尔希说道,“老实说,阿诺法,我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底。吸血鬼一脉拥有着人族所羡慕的无比渴望的永生,这是一个非常难以诛灭的种族。救他,是否可以救他,他是否需要我救,留他,又是否可以留住他,他是否需要我留下?这个高傲无比的种族真是让人棘手。” 阿诺法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问道,“那你自己呢?” 维尔希微微侧过头,“什么?” 阿诺法说道,“你想要救他吗?” 与之前的问话只是一字之差,这个来自永暗一脉的男人有着一双深邃而晦黯无华的眼睛,但是,却无比犀利的审视着目及的一切。 维尔希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她回过头望着身后那个沉默的犹如黑暗的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浅难辨,不为所知。 她笑道,“你觉得呢?阿诺法。” 阿诺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她的身后沉默地走着。 一路走过。 维尔希墨绿色的长袍划开了这一城冰冷的寒夜。 法里朗大街,糖果屋的灯光依旧还亮着,透过窗户依稀看见几个可爱的孩子正聚在一起玩着玩具,纯净的笑声自屋内传了出来。 这是法里朗大街上唯一的声色。 炽白的光魔法灯高悬。 维尔希沉默的走在法里朗大街上,神圣的光魔法照着她的身体,那是让她觉得有些不适的灼烫,在这数年以来,她渐渐为之习惯。 炽白金黄交错投射的神圣光魔法下没有一丝影子。 走在前面的维尔希突然说道,“阿诺法,你有没有察觉到布卢曼有些异常?” “这个城屿有死灵师残遗的气息与痕迹。” 阿诺法点了点头,开口说,“还有线师与血猎人活动的迹象。” “还有……” 维尔希正准备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是一时感觉到有人靠近,便停下了脚步止了话。她微微抬起头,斗大的帽子遮下,只露出的半抹琥珀色的眸,冷静地望着前方不知何时渐起的夜雾。 夜雾中渐渐的出现一个奇异的身影。 ——是卡安红酒店里陪小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小丑先生。 他踩着皮球正一下一下抛接着彩球的走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唱着: 卡沃斯叔叔带着他的妻子女儿翻过那座满是开满红花的白石头大山 一步一步的走啊走 一步一步的走啊走 山的后面是开满更多红花的白石头深坳 卡沃斯叔叔一个人坐在一块熟悉的白石上吹着一支短短的风笛 他的妻子和女儿呢 他的妻子和女儿呢 只剩下啊那支小小的沉睡的风笛和那一块呜咽哭泣的白石在月光下 在月光下 卡沃斯叔叔吹着家乡的歌曲 那开满的红花的白石头啊那开满红花的白石头啊 …… 凄冷的月光笼罩着整个布卢曼城。 那是一点点渗入骨髓的寒意,在这片寂静的夜晚,这样诡异的歌声,这样古怪的歌词,这样阴沉的乐调,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阿诺法越听脸色越渐沉凝了起来,他从维尔希身后走了出来,立在了她的身前,苍劲的手反手伸向了背后背着的那一把沉重的大剑。 他说道:“小心。” “他在唱什么?”维尔希问道。 即使在黑夜里她也能感觉到阿诺法神色的僵硬与警戒,有临大敌。 阿诺法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斟词如何向她解释。 小丑唱完了一遍继续重复唱了起来,在这片无尽的黑夜之中,那充满邪魅的仿佛来自地狱恶魔般的歌声,无比的蛊惑人心。 “这是食尸人故乡的一首歌。”阿诺法吐字坚硬。 小丑听到他的话后便停止了歌唱,他微微一踢脚,很是敏捷的从皮球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他屈手弯腰,向眼前的两个人行了一个绅士的问安礼:“夜安,女士,先生。” 分裂的圆球尖帽,弯成月牙儿充满诡异的眼睛和几乎咧到耳际的唇弧。小丑在行礼的时候落手正接住了掉下的彩色小球。 他微微抬头。 那张怪异而丑陋的脸更生的诡异而让人胆颤。 “我是诺其娜马戏团的小丑,您可以叫我西米或者其它任何都可以。”小丑笑嘻嘻地说着,“来自诺其娜马戏团小丑西米的忠告,夜晚时分先生们和女士们最好呆在家里睡觉而不是走出大门来到法里朗大街上,为了您的生命。” “那么西米先生为什么这么晚还在法里朗大街?”维尔希问道。 小丑西米笑嘻嘻地咧嘴,“女士,像阮利萨奇那样高贵的动物是不吃地沟里的臭虫的。” 大大的皮球滚了过去。 小丑非常灵敏地跳了上去,踩在了皮球上。 “那么,这位尊敬的魔法师女士以及这位不知名的先生,请多保重,并欢迎来到诺其娜马戏团。” “后会有期,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小丑西米再次给两人行礼,随后便踩着皮球继续走入另一边的小巷里。 浓厚的夜雾有些湿寒阴冷的气息。 小丑继续唱着他的歌: 卡沃斯叔叔带着他的妻子女儿翻过那座满是开满红花的白石头大山 一步一步的走啊走…… ……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巨大的石英钟沉重而缓慢地敲响着报时。 在那钟塔最顶端的针尖处,有一个人正俯视着望着布卢曼城屿。 展开。 那巨大的宽敞的似乎可以遮蔽月亮的恶魔之翼,黑暗下,那一双贪婪的血红色眼睛搜寻着城中的猎物。 震翅。 那个人飞向了更遥的地方。 维尔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望向了天空。 5. 温玛街,水巷。 此时已是极夜之色。 一弯细月孤冷的挂在渐显晦暗的天空中,半隐半现。遥远的望去,夜空中仿佛有无数的犹如恶魔一般的东西聚集而飞,遮蔽了极夜中最后的一抹光色。 漆黑无尽。 在石英钟轻缓敲响午夜的时钟时,柯林斯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于眸中的那一瞬间—— 惊魂难定! 小小的柯林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屋室半叶陋窗外一个倒立的身影。 窗户外那一抹诡邪的身影倒挂而视,见他醒过来了,便咧开了嘴冲着他微笑。 大大的红色的鼻子。 那鲜艳明丽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充满童趣,腕上与脚踝系着各色的铃铛和小球,却又带有着绅士的剪尾,与贵妇人的泡袖扎口。 他笑弯了弯长如月形一般的眼睛,咧着大大的仿佛勾到耳际的唇线。 ——小丑西米! 柯林斯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望着窗外的人,一双眼睛一时盛满了绝望与无措。 还是被找到了! 柯林斯禁不住浑身的战兢,仿佛陡然看到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柯林斯像是被人冷不防抽了一鞭一般,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几乎是冲了上去,一把将门关上,隔绝了另一扇门外正在熟睡的奶奶。 “夜安,可爱的男孩。”小丑西米弯着眼睛笑道,勾咧的唇线让人无来由的生出一抹惊悚之意,即使他看上去毫无杀意, 柯林斯背靠着门忍不住浑身发抖的望着窗外的人,他死死的握紧了拳头,布满惊惧的双眼满是绝望与挣扎。 “你……” 小丑西米松开了倒钩住的充满童趣的毛球弯尖小船鞋,身形非常轻盈的落在了那半纳的窗栏之上,他非常平稳的站立着,笑得绅士而满是可爱。 “做为一个乖巧的孩子,撒谎是一个很不好的行为。”他微笑着说道。 “你……” 柯林斯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他哑然无力,攥紧的拳,苍白的脸,有如困兽抵死挣扎下的低吼,“……到底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小丑西米微笑着说道,两眼弯弯,“我并不强迫,可爱的男孩。” 柯林斯紧紧的握着拳头,青筋暴起,“如果你伤害到了她——” 小丑西米天真的笑道,“我衷心祝愿她能够长寿,永远。” 柯林斯无力的摊坐在门边,仿佛一摊烂泥一般,他低喃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小丑西米勾起了唇线,“您不应该如此埋没在人群里,你是如此的优秀。” 柯林斯沉默了下去,他有些痛苦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禁不住异常的扭曲,痛恨,却又无助。他无意识的扭曲着手指,仿佛深陷死亡之涡不惜一切拼命求生的人一般。 良久。 他闭上了眼睛,问道,“这一次,你要我做什么?” *** 法里朗大街。 漫天的蝙蝠掩月而飞,那丑陋的污秽的恶魔之翼。 这一夜的卢布曼小城变得非常的阴森而恐怖,有如置身于地狱一般。 震动的翅翼是无声的高吟低咏,那撒旦的诗篇。 维尔希抬头望着夜空中飞过去的犹如怪物一般的黑影,那个黑影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也望了过来。 无数的蝙蝠飞过。 那个黑影从蝙蝠里飞落了下来,立在了维尔希前面的喷水泉泉柱上。 收翼。 月光渐渐地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古世纪华贵绅士服的男人,金色的头发就像法罗伊岛上的金色麦田一般,他有一双邪魅的却又充满忧郁的眼睛。 ——涅夫特拉斯。 “阿诺法。” “嗯。” 维尔希沉默的望了眼前的男人,随即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大街的另一条小巷走去。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举动。 涅夫特拉斯不由得微微挑了挑英挺的眉头,表示他内心的疑惑。 他从泉柱上委身落地,想要追上那个离开的魔法师—— 停住。 涅夫特拉斯睁着一双血色晦暗的眼睛打量着前面的男人,犹如盯上了久违猎物的饕食恶魔一般。 他勾了勾染血的嘴唇,满是邪魅。 阿诺法沉默的站在他的面前。 背后背着的大剑依旧安静的沉眠着,那是来自于大战士特有的斗场,浑厚,霸道,强大,彻底无形的封绝了他想要追过去的行径。 “你们不应该管这档子闲事。” 涅夫特拉斯双眸是一片冰冷的红色,他邪笑道,“省下你的气力吧,被尤那诸神所遗弃的暗行者先生,你不是我的对手。” 阿诺法沉默无言。 涅夫特拉斯站在他的面前,“让开!如果你想要去地狱的话。” 阿诺法站在巷前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涅夫特拉斯微微眯起眼睛,“那位魔法师看上去还真是一位人物,竟然可以将传说中孤傲怪僻的永暗人驯化的如同看门狗一般忠诚,真让我想亲自会一会啊。” 阿诺法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一双暗色的眸子冷漠的望视着,无华,但却深邃不无尽。 夜空之中无数的蝙蝠展翼萦旋着,犹如掩蔽长空的千军万马一般声势浩荡。那尖锐刺耳的夜鸣声,那强劲震翼的风声,和那双噬血的腥红色眼珠。 涅夫特拉斯立身在恶魔之兽中,神色高傲而满是轻夷的望着他。 “我在。” 阿诺法开口平静的说道,那是阴冷满是煞气的长剑从鞘鞘中缓缓的抽出,剑身灼白,寒冽,映着孤冷凄清的月光。 他说道,“任何人不能过去。” 涅夫特拉斯红色的眸子微冷。 他讥讽道,“是吗?” 一时—— 无数的黑色的蝙蝠俯冲而下! 阿诺法微微合上眼睛,反手抽剑握住长剑横空一斩,那是剧烈的犹如雷霆一般的快斩绝杀! 一世静默。 缓缓睁开的眼,长剑之上是不沾一丝血色的苍白阴冷,那一双眼睛是比剑刃更寒的坚硬与冷漠。 “是。”他回答道。 无数被快斩横剑斩杀的蝙蝠自半空中落了下来。 涅夫特拉斯望他的眼神越见凝重,越见危险。 突然地,他纵身而起,合上再度聚拢的蝙蝠一起抢先攻击,挥落下的,是手臂上的阴狠的毒钩极为凌利的横扫而过!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阿诺法踏步起身手中的长剑一转,旋身刺落! 暗夜疾杀。 *** 掩月的黑云不断的聚积在布卢曼的夜空之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微寒的雨自暗空中稀疏的垂落下来,滴答的敲响着地面上铺着的细纹白石,发出细碎的声音。 在这样无边漆黑而又阴冷的夜。 维尔希微微仰头望着这一片没有月光的夜空。 远处,在那蜿蜒盘旋的山坡上只能隐约看到一座巨大的古堡阴影,模糊,充满神秘,仿佛修罗场的入口一般,狰狞而惊悚。 ——有人? 维尔希微微一顿。 她微微敛下眼睛,满是警惕的望着小巷的尽头,在通往山路入口的大树下,隐约有一个人的背影。 在这条铺满枯叶残花的小巷,犹显凄冷而阴森。 维尔希生中生疑。 以风系魔法师天赋对周边环境的察觉能力,在如此近的距离,她不可能发觉不了。 那是一个身穿粉红色华丽衬裙的女人,她站在小巷尽头的古树下背对着她,抬头仰望着那棵尽显沧桑的古树默然出神。夜风吹起了她那微卷的犹如波浪般的头发和精美的蕾丝花边衣摆。 维尔希缓缓地走了过去。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维尔希一顿,她怔怔的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方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寂静的夜。 无声拂过的晚风,和微凉的雨。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那是非常甜美而温柔的声音,轻柔,低喃。犹如情人之间的耳私蜜语一般,寂寂的回荡在这片凄冷无华的寒夜中。 维尔希站在她的身后。 这个粉色华裙的女人不断重复低喃着这一句话,温声软语,柔情深意。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 维尔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片刻,神色沉默而恍惚。 然而就在这恍神一瞬,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收回了正准备拍她肩膀的手,举步掠到了那个女人的前面。 那是一瞬间瞳孔倏地扩大。 眼前的这个粉红色衣裙的女人只剩下一张已然化成红粉骷髅的脸和袖笼中已枯白的骨架,空洞洞地骷髅眼眶直灌着阴冷的夜风,那微张的嘴无声的重复着那一句话。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女人像是察觉到了眼前有人一样,僵硬的转动着头颅望了过来。大大的空洞的骷髅眼眶满是无尽的黑暗,如同这一夜的布卢曼一般,充满森寒,令人毛骨悚然。 维尔希站在女人的面前怔怔地望着,似是一时不觉所有。 那深情的温柔的饱含爱意的侬情软语。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维尔希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这具红粉骷髅,琥珀色的眸子倏地一凛! 笼于宽大袖中的手猛地握紧收拳,维尔希紧抿着苍白的唇,那是只要对视一眼便可全然明细的人生过往。 维尔希心里莫名的波动,那是她久未所尝的愤怒。 宽大的墨绿色敞袖划过,如风,她眸色沉凝的支步径直往山路走去。 突然,那个粉红色衣裙的女人像是发觉了什么,倏地伸出那僵硬的犹如机械的骨手死拽住她的长袍。 漆黑空洞的眼定定的望着她。 粉红色衣裙的女人依旧不断重复着说着那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就在女人碰到她衣袍的时候,维尔希肩链下悬挂着的风草魔法石陡然发光,立身之下,脚下骤现一环绿色的魔法风阵! 那是奇异而古老的魔法图腾,一时之间引动疾风上旋。 就像突然被拆了主要零件的机械一般,粉色衣裙的女人松开了僵硬的骨爪缓缓地倒了下去,衬裙下的白骨骨架渐渐的风化成灰沙。 然而她却依旧努力地在地上往前爬着,伸出的骨爪似乎想抓住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最后,只剩下那一颗森白的骷髅头骨,和那一句依旧不断重复着的深情誓言。 落袍。 维尔希沉默地望着脚下的骷髅头骨,扬袖,她将这个可怜无辜的女人埋葬在了风里,在无数斑驳的风草萤光之下。 忽尔有风起了。 玛丽希波拉斯,19岁,铁匠朱克的女儿,于布卢曼第二十三年在河边玩耍被欧内特子爵残食失血而死,欧内特子爵有感于她温柔甜美的声音,用禁术将她桎梏在古堡的入口,每夜进出听着她用温柔甜美的声音重复着说着昔日情人低喃而深情的情语,灵魂永生不得神主恩泽。 于布卢曼第五十七年被风系魔法师维尔希克里斯琴安葬在风中,乘风而归。 维尔希站在山路入口抬头望向了山坡顶上那座矗立着的巍峨古堡。 这一夜,风雨欲来。 6. 雨开始落下。 阴冷的夜空中是不见一丝月光的黑,深黑,浓烈如墨。 布卢曼城笼罩在一片朦胧湿凉的雨雾之中,无数的银钱自天屏中落下,敲击着一曲不成调的寒乐。 “锵!——” 是两相金属沉重相撞的声音。 阿诺法拧身一转,闪过了那个涅夫特拉斯的淬毒的臂钩,横手的长剑朔寒阴冷,手臂上有血缓缓地流下,直滑下了剑身。 血滴剑尖。 那个传说中流有着曾在古法年纪横行卢约大陆的诡异族脉的鲜血。 沉着,阴毒,狠辣,却又无比华丽优雅,仿佛一位绅士。 掩月的夜是无尽的黑。 满天震动的劲翼,腥红色的眼眸,他一身华贵,那是锦缎丝绒织成的华服,黑色,却走满了奢华的金线纹绣着红色的袖口,血红色的宝石镶嵌暗藏于礼口之上,珍珠绕袖,满是华贵之色。 临空之势犹如夜世王者。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的,暗行者先生。” 涅夫特拉斯舔舐着臂钩上的血渍,眼神邪魅而蛊惑,那是高高在上的带着玩味与轻蔑的嘲弄与自信。 阿诺法退后站稳了身形。 沉重的巨剑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阿诺法抽剑掠身再度冲了上去,敏捷的步伐,身轻如燕。 黑暗之中无数的蝙蝠盘旋而飞。 涅夫特拉斯扣于手间的臂钩运使之间阴狠无比,这个淬了剧毒的臂钩招招致命,不预给对方一丝回旋喘息的余地。 在这样强大连贯的攻击下,阿诺法只得落于后手,不断的招架着对方凌利的进攻,被对方所牵制而被迫转为防守。 涅夫特拉斯伸指扣响了一个响指。 盘飞于夜空中的蝙蝠登时如黑色的玫瑰一般,在黑暗中无声的绽放,那是极度的邪魅,致命的恶魔之花。 阿诺法一横手中的重剑,极速斩杀,几番回旋往来之间,才终于挣脱了那一群蝙蝠的纠缠,只是脸上,肩上,手臂上,一时之间多了不少的伤痕。 “永暗人,你一定要与我为敌?”涅夫特拉斯立于盘飞的蝙蝠之中说道。 雨落了下来,点点浸染了剑身上的血渍。 阿诺法沉腕转剑而柱地,双手握剑合眸而冥,神色平静而沉稳。宽硕的长剑,遮掩住他一半的脸颜。 雨,自剑柄滑下,自黑发落下。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顾及着什么。 “冥顽不灵。”涅夫特拉斯冷声说道。 随即,他臂钩一横,以另一只手单持祭出了血色的棱晶石,绝美的棱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浮在了掌心,隐约可见的是棱晶中缓缓流淌着的红色的血液,犹如贵妇人华美的绸丝绢纱一般。 无数的蝙蝠被这一抹凄艳绝艳的红所吸引而沉迷。 阿诺法闭合着眼眸,任由雨雾点点湿润自己的头发,脸颊,衣服。 神色不动。 无数血红色的碎片从棱晶石中暴射而出! 就在同一时间,涅夫特拉斯身边不断绕飞的蝙蝠也在同一时间俯冲飞下,和着这无数的血红色碎片一片,攻向了阿诺法。 那是锋锐的碎片。 有几缕乌黑如夜的发被暴射而过的碎片割落,擦过他的手臂,划开他的脸颊。 柱剑的手,依旧沉稳如石。 阿诺法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是犹如地狱中的修罗一般孤傲而震慑人心的眼睛,深,那是让人无可探寻的沉渊幽暗。 雨下。 阴冷的长剑半遮那双黑暗的眼眸。 涅夫特拉斯见状不由得沉下了双眼十分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异族人。 那是人所想像不到的快,行如疾风,动如雷霆! 阿诺法突然跃步平地往后一翻,长剑入鞘,连带着剑鞘一起被他用另一只手重力掷向了他身后不远处一间极为隐蔽的小屋内! 涅夫特拉斯脸色骤然大变!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阿诺法却在掷出剑的同时急速纵身飞掠过去,擦过他的肩膀,无比敏捷而迅猛的身形,在纵掠弹跳之中,非常快速而完满的急驰旋身而上,灵敏地从窗户外翻身而入,脚步稳稳地站在了小屋内。 “你!——” 涅夫特拉斯回过神来神色失去了一往的优雅绅士,而变得无比的狰狞恐怖。 破窗而入的剑鞘直钉在地板上,在离屋内那人的一曼厘的位置! 木质的地板飞裂炸开。 屋里的人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发觉自己的行迹,更没有想到会陡然有一柄满是杀气的重剑从外面飞落而下,跌踉之间一屁股倒坐在了地面上,看样子是被骇得不轻。 而紧接着更是看见有人自窗外翻身进来,更是吓得脸色一片苍白。 “咚!——” 身后的涅夫特拉斯突然莫名的倒了下去,在雨中的泥泞间。他像是突然无法动弹一般,僵硬无比的躺在地面上,涅夫特拉斯面容狰狞的扭曲着手指紧紧地深扣着那无比肮脏污秽的地泥。 “住……住手!”涅夫特拉斯倒在地上挣扎着说道。 受到尤那诸神诅咒的永暗一族,从出生到死亡终生于深暗之中,这是久远到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永暗一族所无法逃避的命运。 常生于黑暗,永生于黑暗,但却在此极大了保存了在夜间的夜视力。 即使在这样一片漆黑无光的黑暗,阿诺法依旧认出了那个人。 ——柯林斯。 那个卖报纸的小男孩。 那是细细的光,如窗外的雨丝一般,隐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是线。 阿诺法望着他手上缠满的银色丝线,一双湛蓝的眼睛很是惊恐地望着自己。 “不……不要……不要杀我!” 柯林斯惨白了脸色僵硬的说着,“我……不要杀我!我……我现在还不能死!” 阿诺法神色漠然,只微微一抬手,那把长剑应声飞回。 握住。 “住手!住手!住手……” 窗外的涅夫特拉斯挣扎的想要从泥泞里站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只得无助的在污泥中不断从喉咙里滚出痛苦至极的嘶吼声。 “住手——!” “不要——!” 柯林斯惊吓地缩成一团无意识的抬起手挡住了头! 窗外有风吹过大街,卷起了一地的落叶,街旁古老的大树在风中摇曳生姿。 没有悬扣好的窗户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无数的银线落下。 柯林斯只感觉到一阵风贴身拂过,却没有预感中的一丝疼痛,贴着头微颤抖的手略带试探地微微滑下。像是久久没有感觉到杀意,顿时,就像一只被剪了线的木偶一般瘫倒坐在了墙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阿诺法收起了长剑神色漠然的望着他。 风势已作静止。 雨势渐大。 朦朦胧胧的雨雾渐染开来,笼罩在整个山路之上。 维尔希站在古堡大门前,仰头望着那高矗的古世纪贵庭。 宏伟而古老的建筑,在漆黑的夜渐现着惨淡的白。 古堡前,有两尊手捧长瓶的夜光女神的石雕立于城堡的大门前,精细的雕刻,连同着夜光女神的神色与衣纹具现无遗。长瓶内似乎放置着一颗水石,不断的有清澈的水从长瓶中流出。 流在那开满骷髅堆中的骨花上。 蛇形瑰色的闪电划破长夜。 那是触目惊心的景致,在近观之下,仿佛整个古堡由无数的白骨骷髅堆彻而成。在那城堡的大门上,在花圃中,在枯椅上,在墙砖中,那是无数的骷髅瞪着空洞的眼眶无声的凝视着来人。 维尔希平静的立于雨夜之中,神色不变。 突然。 倒在花圃中的骷髅头骨莫名有了反应,死物犹生。 森白的骨,漆黑的眼眶,失去唇皮暴露的列齿摩擦着发出‘咯咯’的声音。它似乎是在说话,娇俏而低柔的少女声在这片黑夜中响起:第四十七年,在亚索其孤岛遇见风系魔法师,维尔希克里斯琴。 话落,沉重的古堡大门缓缓地打开。一眼望去,里面的黑暗犹如地狱一般,深浓的仿佛能将人吞噬。 有阴风直灌入襟。 维尔希的视线从深黑的大门内移开,她面色有些沉重的回望着这堆彻城堡的骷髅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染寒色。 她再度望向了这扇敞大的华丽而古老的大门,没有犹豫的径直走了进去。 在她进入的那一刹那,古堡的门随即缓缓地关上。 隔绝了城堡外一世灰败的风雨尘埃。 锦绣重工的皇家金纹飞花地毯自主门一直延伸到了整个行廊,云纹圆顶白柱内檐,主庭之中有一揽半月形的花拱,由于主人没有照料的原因,整个花拱变得非常的晦暗而枯败,拱背之间有一个金色的蝙蝠镶嵌在壁上,有水柱流出。 主庭的两旁是直入主厅的行廊,行廊两旁上倒垂的绿珠早已枯瘦不已,只有廊庭壁上点燃的紫色魔法灯依旧冰凉散发着没有温度的光芒。 维尔希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主庭前望着中心喷水池的花拱边恭敬等候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严谨的绅士服,黑色的皮鞋被擦的一尘不杂。 像是恭候多时一般,他丝毫没有讶异维尔希的到达,见她停下了脚步,便伸手屈礼,恭敬的说道,“夜安,尊敬的维尔希克里斯琴女士。” 维尔希望着他,又望了一眼主庭后的正厅殿室。 那个男人见她没有应声,继续恭敬的说道,“知道您突然来到布卢曼小城,主人已经备好了晚宴在里殿恭候阁下多时了。” 维尔希缓缓地走近,“我知道。” 男人见她走了过来,便拿起了一边的魔法灯一边伸手示意,一边走在前面给对方带路,“请您跟我来,这边。” 维尔希神色平静没有迟疑的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冰萤冷色的魔光灯星点的照耀在这片阴寒的城堡一隅。 整个城堡,是没有一丝生机的死气沉沉,充满灰败与死亡的气息。也莫怪于布卢曼的居民会将这座久远的华丽城堡称之为‘鬼屋’。 走在前面的男人支手掌着魔光灯带路,他说道,“对于您的到来,我们都觉得惊讶而又无比高兴,您没事,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维尔希微微一笑,“承您之福。” 男人的神色很是真挚,他回头望着维尔希,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爱德华子爵如果还在世,对于您的到来,我想,他真的会无比的兴奋。” 维尔希沉默了片刻,“爱德华……去世了?” 男人神色有些悲伤,“是的,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维尔希微微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微张了张,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僵硬的说道,“是因为……” 男人神色沉默而染满了愤怒,黑色的眼袋是有些充血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哽着脖子,嘶声说道:“是的!如您所想的一样。” 维尔希没有在说话。 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 男人说道,“很高兴您的到来,主人希望可以商借您的能力……” “我知道。” 维尔希说着,停下了脚步,她抬头望着那高矗圆堡宫殿的华雕大门,沉默了片刻,再次重复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所以,我过来了。” 话刚落,里殿沉重的大门缓缓地自动拉开。 男人将维尔希带了进来。 他向殿内恭敬的屈身行礼,转而向她示意,便掌着手中的紫色魔法灯离开了里室,顺手带上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一片漆黑。 有音乐声渐渐的传来。 那是轻脆悦耳的却带着些许沉重与浓浓思念的乐声,敲击下的重低声浑厚的像波涛一般扣击着心口,快速而又连续的中音犹如精灵在森林中飞舞一般。 维尔希寻着白琴的乐声走了过去,在浮空的旋转魔法梯阶的转角暗隅处见到了一抹明晦昏黄的光色。 幽晃的烛光在乐声中跳动。 烛台下是一架用料雕工与制作音色皆是上乘的白琴。 有一个男人正在弹琴。 在这一片漆黑的空荡荡的大殿中,在这阴寒的雨夜,在这座浮空的旋转式上升楼梯的旁边,在烛光之下。 主殿四面墙壁悬挂着几张巨大的油画画像,只是灯光有些暗而看不大清楚。 突然“咣——”的一声。 弹琴的人十指蓦地全部按了下去,巨大而沉重的噪音下琴声戛然而止。 维尔希站在他的身后,待音乐彻底停止下来,她开口说道:“城主大人。” “哈。” 弗拉洛笑了一声,他望着眼前的白琴,背对着她自顾着说道,“看到我在这里,您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呢,尊敬的克里斯琴女士。” 维尔希说道,“您既然不惜找来了拉姆约瑟里,为了掩饰欧内特的罪行。那么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呢?” 弗拉洛望着手下的白琴,低喃的说道:“您,知道刚才我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维尔希没有回答。 “这……是我的小妹希蒂丝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弗拉洛却并没有多作停留,自顾的说道,“是她和我那不中用的妹夫一起谱的曲,只可惜曲只记了一半……” 弗拉洛仰头望着空荡荡的城堡,“后来小妹走了,剩下的一半就由我那不中用的妹未独自一个人写了下去。” 维尔希依旧没有说话。 弗拉洛回过神来,低头满是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抱歉,尊敬的克里斯琴女士,因为妹夫的原因,整个房间不宜点太多的灯,他有些害怕火。” 看似凌乱的几句莫名的话语,却在一瞬间交待清楚了所有的原因以及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维尔希一时之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有沉默下去。 弗拉洛合上了琴盖,背对着她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女士,您曾在幼时得过欧内特子爵的帮助。” 接连的几句话,却将一切钉死的让人再难言一句。 维尔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所以,城主,您的选择是继续纵容他,包庇他,无论他犯下了多大的错误,造下了多少的残杀,背负了多重的罪孽。” “无论有多少人会杀他,想杀他。” 扣着钢琴盖的手指骨一僵。 弗拉洛神色陡然转冷,但却依旧坚硬地吐字说,“是的,我不喜欢那个不中用的异物废人,但是——他终归是希蒂丝最爱的人。当年,我力量浅薄没能救得了希蒂丝,如今,我如果连她最爱的人也保护不住,我就真的再也没脸去当她的大哥!” “弗拉洛!” 维尔希沉声斥喝道,“你只记得你是希蒂丝的大哥,但是你忘记了你还是布卢曼城的城主了吗!” 弗拉洛骤然浑身一震,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 但只是一瞬便平缓了下来,他神色冷漠,“那又怎样?” 弗拉洛缓缓地站起了身,转身,那是久经风霜的坚毅的脸容,鹰钩鼻,深陷的茶晶色双眼,神容俊冷望着她,“我是布卢曼城的城主那又怎样?布卢曼的城主就应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惨死?布卢曼的城主就一定要放弃自己最后的亲人去成全那些不相干的贱民?布卢曼的城主就注定要为之牺牲所有?!我们赫希斯坦一族为了整个布卢曼牺牲的已经够多了!够多了!” 维尔希望着眼前沧桑而孤傲的男人。 弗拉洛冷笑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睛仿佛一眼洞穿一般,“您是不是想说,承权冠礼,牺牲是应该的,自然而然的,是在所难免?” 弗拉洛说道,“血猎尸侵城死战,我们赫希斯坦一族死守护城,近经惨灭,你们有谁来伸过手帮助过布卢曼城?不!没有!你们魔法师只会各自忙着你们自己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把别人的生死存亡当成的不过只是报纸上的一篇茶饭闲谈!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与立场指责我身为布卢曼城城主所做的事情?!” “欧内特是我仅剩下的最后一位亲人,即使他是一个废物一个魔鬼,我也要护着他!” 烛火微跳。 浮空旋转楼梯旁,在那古老的曾充满美好回忆的白琴边,弗拉洛丝毫不做退让,为了他仅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 ——那个他曾经无比厌恶憎恨的异族怪物。 7. “欧内特是我仅剩下的最后一位亲人,即使他是一个废物一个魔鬼,我也要护着他!” 欧内特子爵古堡。 在一片暗云密布笼罩的布卢曼夜色,这座古老的城堡犹显阴森诡谲。 弗拉洛站立在浮空旋转楼梯旁的白琴边,高大而挺拔的身姿给予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那是来自于上位者不怒自威的震慑,更是来自一位大战士的霸气。 维尔希立身不动,在这样强大的迫力下,她却似丝毫不受一丝影响。 风,是微弱的,轻浅的,淡淡的萦绕在她的周围。 她说道,“这就是您的选择?” 弗拉洛回道,“是。” 维尔希说道,“牺牲布卢曼市民的性命来养一只噬血疯狂的吸血鬼。” 弗拉洛望着她,应声道,“是。” 维尔希问道,“如果今夜站在您面前的是来自天族的审判者呢?” 弗拉洛回道,“我的答案依旧不变。” 维尔希继续问道,“那么,您知道后果。” 弗拉洛说道,“在我选择牺牲布卢曼市民来给这只废物的时候,我便已经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削爵,拔权,或者天罪!只是这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在放弃我的亲人!无论牺牲多少的布卢曼市民!在我死之前,我不会在放弃我最后仅剩的亲人,哪怕他让我如此的厌恶!” 维尔希沉默了下去。 弗拉洛继续说道,“我们赫希斯坦一族为了布卢曼所做的牺牲已经够多了!如今,正是他们理应回报给我的时候。几十个贱民的性命,比得上我赫希斯坦百年之族?!” 维尔希望着眼前这个坚硬冷酷眼神中充满杀伐绝决,但却神容憔悴的男人。 “城主大人,您知道吗?” 维尔希突然微微一笑,“太多的人总是会用曾经的辉煌与血汗来做为如今作恶的筹码与心理慰藉,他们总会怀抱着因为自己为别人做了那么多牺牲所以自己理所应当可以拥有着牺牲别人的权利这种想法。” 弗拉洛脸色沉了下去。 维尔希肩链下悬的魔法石起了微微的感应,魔法石里的风草夹带着细微却又隐藏着剧烈的风暴。 “但是,一但他们真正这样去做的,那么就会发现……” 维尔希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魔法石,“你曾经的辉煌与血汗会渐渐地被你的罪孽所掩埋。人们只会拼死的反抗你,慢慢地忘记你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一切,而深刻地烙印下你对他们是怎样的恶毒与残忍,将曾经的英雄渐渐的视为恶魔。” 维尔希微微伸手虚抓。 那是透明的,素简的,又凉薄如玉的魔法权杖。 没有一颗宝石的镶嵌,也没有一丝雕花刻纹,有的,只是源生于自然的浑天而成与雍容独特。 权杖一横而柱地。 “那么,这就是您的选择吗?” 弗拉洛神色冷凝,几经复杂的情绪过后,他讥讽反嘲的笑道,“做为受过欧内特子爵恩德的人。” “不。” 维尔希望语字简凝而坚硬,“因为你身为城主的纵杀与私杀。” “就凭您来裁决我?” 弗拉洛眼神一凛,微眯起的茶晶色眼睛充满了危险,“克里斯琴,你还停留在那古老的希本之年纪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但是即使是希本之年纪,你以为在古法森林中有几只野兽害怕你你便有多大的能耐了?克里斯琴,哪怕是在那落后的希本之年纪,在人族,你不过就只是一个整天四处漂流在深林里,毫无功勋毫无名誉毫无影响的三流魔法师罢了!” 维尔希没有说话。 “你,也配?!” 那是权力被人挑衅的愤怒,更是被人轻视的耻辱,弗拉洛震怒之下便是猛地一拍白琴的琴盖,巨大的声响下,他极快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鱼雷式飞镖投射了过去。 维尔希神色不动。 手中的风之权杖却是一时之间应声而感,只是细微的流风之下,投射过来的飞镖力轨一折,打偏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谈判后的决裂。 弗拉洛不再多言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宏然而强大的劲力下,他抢急先攻,直向维尔希冲了过来,势不可挡! 在那不断失去无法挽留的年岁里,弗拉洛无比的清楚其中的痛苦与绝望。 流风浮动下,维尔希抽身后退。 异发如水波一般漾过,她神色不变的望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弗拉洛。 人,到底可以有多大的变化,又可以在多长的时间内彻底地变得全目全非。 这个在很久之前,她随同长老路过布曼城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那时,他还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士兵,一脸的腼腆与青涩,却又拥有着少年人无比热血与朝气,他说:我会保护布卢曼城的每一位市民。 弗拉洛,你如此清楚这种失去至亲至爱无法挽留的痛苦与绝望。 那么,如今的你,能够感受到这些在你纵杀私杀下夺去至亲至爱的布卢曼市民的痛苦与绝望吗? 维尔希无言。 风,起了。 她停下了后退的脚步,立稳了身形。握住权杖的手扬袖而上,宽袖轻拂,青萤色的魔法阵地染而开,瞬间囊括整间房屋。 “晷平·飒!” 法杖应声而染与魔法阵相感应,维尔希转手横落,法杖斜地。 重影叠叠,如真如幻,无数的杖影如扇形般横落而下,维尔希沉腕而转,拧身而旋用杖尾直扣弗拉洛的心口上! 弗拉洛长剑一档,转身借力而上,一改刀势直接由上自下劈落! 斗袖翻飞,维尔希挽袖背手以法杖而对,借助着魔法阵力量的加成,斥力之间震退了弗拉洛。 弗拉洛几番后退下站稳了身形。 “风。” 流风急速,维尔希持杖微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凝而深邃,她轻启薄唇吐字如珠。青萤色的风魔法阵内应声卷起风暴,那是汹涌的剧烈的仿佛可以将人撕碎的力量。 弗拉洛脸色冷凝的如铁一般。 在这样风力之下,他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随即他双眼一凛,手中的长剑划破了这一层层的风层,在如此纯厚的自然元素风系魔法之下,他不退反进! 维尔希侧身而避,弗拉洛的剑几乎贴过她的胸口凌厉的刺过。 弗拉洛一剑未得手,但却终于抢得了先机。 握剑的手猛得一沉,这柄镶嵌满华丽宝石的利剑一横,那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弗拉洛愣住了! 没有一个魔法师能在与战士的近身对战之中抢得多大的优势。 他们的吟唱施术结界咒语,往往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与一定的距离来保证战斗的完整,而近身对战则太容易干扰到他们。 弗拉洛的剑术并不高深,做为上位者,如今布卢曼的城主,他的剑术已经时光消退的不少。 但是—— 弗拉洛满脸震惊的望着自己的剑横斩过眼前的这位魔法师。 那柄剑,却像是刺向了一个虚若无物的东西一般,毫无阻碍,而被这柄剑横斩而过的地方,对方的身体却像是透明一般的虚化。 如风一般。 眼前的人如风一般的散开,空灵,虚无,飘渺难寻。 “锁。”维尔希说道。 长风漫卷而扣,形链如锁,环节相扯相作。 弗拉洛回神过来后几番躲避,终究避不开那一室无形无声的风丝结锁。风链锁身。 流风渐行,维尔希从风中走了出来,渐往成形。依旧是如初的一身素色的墨绿色长袍,依旧是悬扣蛇骨链的魔法石,依旧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她挥下法杖,左手结指合一画符结印,转身横杖而烙下结印,那飞旋而上的古老的风文在空中不断的渐染成形。 “克里斯琴你——!” 弗拉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刚才是……” 维尔希神色沉默而平静,结印飞旋之下,力势未减分毫。 弗拉洛被风锁一时扣住难以动弹,眼见着结印紧随扣下,一双眼睛登时睁大得通红,他陡然怒斥道,“该死的!维尔希克里斯琴,你知道你的这种行径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结印飞旋,力势却未减分毫。 “不知道。” 维尔希笑得有些无辜,“不过我想我不久后应该就能知道了,我对此也很好奇。” 结印巨大的冲击下,深刻的符文刻印在了肩胛之上。 那是魔法师审判下的不容更改的印记,一但刻印上终此一生哪怕化成白骨也依旧可以看到的述写一个人罪孽的烙印。 痛入心髓! *** 乌云已经散开。 雨势渐渐的停了下来,只剩下游荡在长夜的风,依旧寒冷刺骨。 法里朗大街中心的喷泉依旧汩汩的喷流着。 “我……也不想的。” 柯林斯瘫坐在了陋室内的地板上有些无助的伸手环抱住了自己。 他低声的说道,“但是,我没得选择。对于今晚的事,我很抱歉,先生。” 阿诺法收起了手中的重剑,他问道,“你是死灵师?” 柯林斯的神色有些错愕,过后,他不由得失笑道,“不,永暗一族的先生,我并不是死灵师,那位来自血族的子爵是真的活生生存在的。” 柯林斯屈指弹出了一根线,勾住了窗外的涅夫特拉斯。 意识到对方并不想以如此屈辱的容貌面对任何人,柯林斯便借由着银线力量的牵址,让他坐在了喷水池的长椅上。 涅夫特拉斯双手撑着麻木无觉的膝盖,神色落魄。 小屋内。 柯林斯说道,“我只是一个误入人族的异兽,而收养我的第一个人族正好是一位优秀的傀儡师,我……只是学得了些皮毛,在里陆大地上,通常称呼我们为‘线士’,不过是失败的傀儡师罢了。” 阿诺法明白了过来。 卢约大陆上的傀儡师可以操纵一切,被任何灵能异士,部落族脉视为邪异而有所忌惮,他们渴求这种能力,却又不比排斥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因为那样可操纵一切,视万物于傀儡的强大,太令人觉得恐怖。如此,那些只会简单操纵线的‘线士’则成了其中的中转调和剂。 柯林斯继续说道,“涅夫特拉斯的行动有些不便,他的脚……” 阿诺法神色沉默的说道,“所以有人找上了你。” 柯林斯不由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因为,我也不是人族。我的存在,我的身份一但曝光,未必会比血族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阿诺法问道,“那个人是谁?” 柯林斯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阿诺法继续问道,“那么为什……” 突然—— 一道强劲的飞矢破空而出,划破了沉凝阴冷的长夜。 涅夫特拉斯神色茫然的抬起了头,目光有些涣散的望了过去。 箭矢正中! 涅夫特拉斯有些僵直了身体,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低下了头,望着飞射入自己胸口的冷箭。 “哦呀哦呀,原来已经有其它的人插手处理这件事情了吗?” 钟塔上。 似是一男一女两个身着金线织绒华服的人站在上面,黑暗浓郁,只隐约勾勒出模糊的两个剪影轮廓,和一柄彰显权力的圣杖。 柯林斯浑身一震! 他连忙跑了过去踮着脚尖攀着窗台望了过去,一双褐色的眼睛登时布满了惊恐之色。 那是—— 天族的审判者。 8. 长夜。 在那凄清冰冷的月光下,那来自遥远的天族审判者如神衹般降临! 柯林斯急促的伸手屈指一勾,勾住涅夫特拉斯的线再度被牵起,然而在银线还没有拉直的时候却冷不防被人割断。 “涅夫特拉斯先生!” 柯林斯惊恐而惶然的大叫了一声,双手紧紧地趴在了窗台上,只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望着瘫坐在长椅上的华衣贵族。 涅夫特拉斯颤抖的伸手抚向了胸口被箭矢穿透的地方,银钱散落了一地,在他左臂的臂钩之下。他微微喘着气,那是太久没有感受到了痛楚,从伤口处蔓延全身。 柯林斯死死地抠着窗台,他不断的倾长了身子,嘶声大叫道,“快逃啊!涅夫特拉——” 阿诺法突然伸手一把捂住了柯林斯的嘴,止住了他的声音,随即敏捷地沉身一退,将他从窗台上带了下来,退进了那间简陋的小屋内。 “噤声。”他说道。 涅夫特拉斯微喘了几口气,平复了骤然的伤痛,便闭上了双眼,神色优雅而高傲的靠坐在了长椅上。 暗色的月光下。 那两个来自天族的人从钟塔上缓缓地落下,不沾尘埃。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礼衣正装的男人,一件黑色的长衣敞着衣口露出颈间的垂挂着的氏族徽章。他眉宇沉稳,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的审视着,那是天族与生俱来的高傲。 “哦呀,艾伦,看来这件事真如米格尔所占卜到的。” 走在他身后穿着蓝紫色劲装的女人说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雕满金色飞藤花纹细叶的华丽长弓,半撑着婀娜的腰身,左手手上还拿着一支流着白羽的箭矢,半搭在肩上。蓝紫色的礼帽压住了她红色微卷的长发,棕色的重瞳犹如猫眼一般。 艾伦?奥汀斯点了点头,“确实有些棘手。” 他站在了涅夫特拉斯的面前。 涅夫特拉斯睁开了眼睛,神色平静不变。 那是来自古法之年纪的优雅而华贵的血族一脉,即使在漫长的可以消磨摧毁一切的时间下,不变的,依旧是那一份孤傲与邪魅,充满诱惑。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残存的血族一脉。” 艾伦说道,“可以请问您的名字?” “涅夫特拉斯。” 艾伦神色微动,“血族之中没有这个名字。” “我是血族之中的族人。” 艾伦沉凝的片刻,“那么,请问您的姓氏?” 涅夫特拉斯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欧内特,曾经的血族北地王族分支,萨德烈?安格法蒂斯?米索翁尼尔。” 身后的女人突然有些惊奇的低呼了一声,“呀,萨德烈。” 艾伦望着眼前这个勾起嘴角平静的异族男人,“你一直在等我们前来。” 涅夫特拉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艾伦突然唤道:“伊尔。” 女人挑了挑眉毛,“嗯?” 艾伦将一条沉重的玄锁丢给了他,“将他带去天启之坛,明日我会在天坛之上以天族奥汀斯之名审判他。” 伊尔接过了锁链,“我知道了。” 涅夫特拉斯没有一丝反抗,任由对方将这条困缚恶魔的禁忌之链加锁于身上。 “我有一个请求。”他突然说道。 艾伦明了的反问道,“那个异族的小线士吗?” 涅夫特拉斯沉默了片刻,问道,“能让我重新站起来走路,我由衷的感谢他。” 艾伦说道,“我来,只是处理祸源的血族乱世。” 涅夫特拉斯点点头,“多谢您。” 随即,他便跟着伊尔往天坛的方向走了过去。 艾伦心里明白,在他知道对方一直在等待天族审判的时候,在对方束手就擒的时候,这个拥有永生的古老异族,已经承受不了永生所带来的沉重与折磨。 “那么——” 在伊尔带着涅夫特拉斯离开后,艾伦突然开口说道,“那位来自永暗一脉的先生,可否请您出来现身一见呢?” 艾伦说道,“我想知道,您,是如何离开古法森林,行走在阳光之下?” *** 欧内特子爵古堡。 掩月的乌云已经散去,那抹凄清冰冷的月光无声的倾落,照着城堡砖彻上那一颗颗森白的骷髅白骨。 裁决的烙印是带有屈辱的惩罚。 弗拉洛跪倒在了地上,颤着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口。 太大的动静惊动了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那个侍随,那是他从未听闻过的痛到极致的惨呼声,便是连门都来不及敲便直接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斗室的长风直灌全身,风利如刀! 事发突变。 维尔希见状倏地横杖而收,斗袖落下间风息渐止,但即使如此,在那一刹那间,对方的心肺俨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城……” 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喊出的敬称,便觉得喉口一股血腥之气不断上涌翻腾,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双脚一软便是直面地扑地了下去。 他咳出了血,努力平息着气息,“城……城主……” 风系魔法阵通性一贯比较自由不受结界束缚,由此没有结界护罩的魔法阵便很容易受到外来人的干扰,但是一但被第二者侵入的魔法阵,侵入口便会迅速形成一个风眼,那是连操纵者也控制不住的力量。 那个几乎可以在瞬间将侵入者撕裂扬灰的力量。 “格……格里?卡德曼?!” 像是不太确实的叫着这个名字,弗拉洛大痛之下渐渐缓息,待看清楚后转而大怒斥骂道:“该死的!我不是让你带着那个废物赶紧离开吗!” “您……您没事就好。” 被称为格里?卡德曼的侍随呛咳着,他有些苦笑的说道:“城主,欧内特子爵如果不肯走,我又怎么带他离开呢?……您明明知道的,他是不会离开希蒂丝小姐的。” “废物!那个该死的废物!” 弗拉洛痛骂着,只是转而却又呜咽大哭大笑起来,“那个该死的废物,就一定要我松口把小妹的尸体给他带走才愿意离开吗!他就一定要拿掉我最后还剩下的那点东西才甘心吗!” “城……城主……” 维尔希望着眼前一时悲凄难己的男人,长杖一横而收,神色有些沉默。 那个原本出身贵族,一生享尽不尽荣华富贵的男人。那个曾经衣着华丽,高贵,充满自信微笑排点千骑兵马的将士。那个如今权冠加身,高权在握的一城之主。 “我……我只抢回了小妹的骨骸啊……在那样一场与血猎尸的惨战……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法朗叔叔,克莱克里斯伯伯,弗克斯小弟……” 弗拉洛悲凄难抑,“……我,连他们仅剩下的尸骸……都抢不回来啊……” 没有人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如今这样一个已经太平,充满繁华安乐的布卢曼城中。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那一役究竟有多么的惨烈,曾经的血泪与伤亡,如今付之的不过只是史书上那冰冷的一行行颂歌,一字字注解。 但失去的,终将是失去了。 永远的。 那一年,赫希斯坦一族,全族奋战。 ——全族惨亡。 那一年,弗拉洛?赫希斯坦,年仅二十二岁。 细微的,不可闻的清闻一点点的沁入。 那是风草的清香。 那温柔的沁心的带着雨露过后的清新香息缓缓地拂过,一点点的抚平熨过身体上的每一个伤口。 那是舒缓的,安宁的,让人沉静下来的香息。 浅淡,而梦萦心魂。 弗拉洛渐渐平缓了过来,他抬头望着维尔希手中微微舒展的风草,神色有些发怔,格里卡德曼像是也察觉到了身体的缓和,有些愣愣的抬起了头。 维尔希将手中的两束风草递给了他们。 “你不是要裁决我吗?” 弗拉洛冷笑着,“请收起你的假好心,你这样的施舍只会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维尔希没有说话,她覆手抿碎了风草。那清新的嬾绿色枝芽一时之间化作了无数的如萤的光点碎粒,沉浮在一室的黑暗之中。 犹如深林中的萤火虫一般。 维尔希说道,“我没有失去过至亲所以无法体会您的心情。” 弗拉洛怒极反笑,一双通红的眼睛干涩的瞪着,“于是,克里斯琴,你想在我面前炫耀着什么?你有多幸福?你有多被人爱着?被人宠着?你有多少的亲人多少的朋友在你的身边?你是多么的快乐?!” “不是。” 维尔希将风草递给了格里卡德曼,便站起了身,“因为我从来就不曾拥有过。” 望着弗拉洛发怔的眼神,维尔希笑了笑,却终是没有说太多,“你身上的烙印,便已经是我所能做的裁决了,弗拉洛城主。” “您应该告诉我他在哪里。” 维尔希说道,“因为奥汀斯已经来了。” 弗拉洛脸色陡然一变,“来的人是奥汀斯?!” 维尔希望着他,说道,“这应该在您的预料之中,不是吗?弗拉洛。” *** 晦暗的天。 月光惨淡如霜,洒下的月辉犹如一件轻薄的蝉纱一般笼罩在整个布卢曼。 散开乌云的夜,失去了先前的阴森恐怖,只多了一份如水的寂静,月光在夜中缓缓地浮动,有风徐徐,摇曳着窗外的苍翠绿枝。 无声。 永暗先生…… 柯林斯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的抬头望着身前的那些冷俊坚毅的男人。 阿诺法示意他留在这里,便缓缓地走了出去。 立住。 艾伦望着渐渐向他走近的人,说道,“您的出现,真是比我看到血族还要觉得诧异。可以告知我,您是如何摆脱尤那诸神的诅咒,出现在这片绝对不属于您的地方?” 阿诺法神色沉默的重复了一句,“绝对不属于我的地方?” 艾伦神色平静,“是的。里陆大地,不属于你们永暗人,您的出现会让很多人觉得无比困惑。我需要知道您离开的原因,来判断……” 他停顿了一下,握着审判权杖的手一倾,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是否留下您,或者送您回属于您的那充满黑暗的地方,亦或者——” 艾伦冰冷的吐字说道,“当场诛杀。” 小屋里的柯林斯紧张的攥着窗帘,有些心惊肉跳的睁眼望着外面的情况。 阿诺法沉默的望着他,如刀削般坚毅冷俊的脸容,平静,无怒无喜,无悲无苦,他抽出了身后的重剑握在手中,冷漠的望着眼前的人。 他说,“你可以一试,是否能够将我当场诛杀。” 艾伦望着他,那是毫不退让的,不容置喙的孤傲,坚硬不屈。传说中怪癖的永暗人,如同血族一般,即使时过百年,骨子里流淌着的东西,依旧被延续到了如今,亘古不变。 那是即使杀死他们,那无法摧毁他们的傲骨铮铮。 金色的眸子微微一凛。 艾伦扬起了手中的审判权杖,登时圣光大作,那是刺眼的有些灼痛。长期生于黑暗中的人所无法承受的光明与温度。 然而—— 就在审判权杖的光色强大的化作无数光波,犹如暴如一般攻向永暗人的时候,有魔法阵从对方的脚下陡然地染而开,那是温和的青萤色魔法阵,笼罩着这个沉默寡言的永暗人。 这是…… 艾伦微微一怔,神色有片刻的错愕与惊讶。 流风微浮。 温和的风却在无形之中形成了一道半隐半现的魔法壁,柔和的化解了暴射而来的如满点繁星的光波。 是风。 艾伦一顿,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双金色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永暗人,望着笼罩在他周围的轻寒流风。 那是他熟悉的,却已经无比陌生的东西。 “维尔希……” 9. 维尔希睁开了眼睛。 那奇异的琥珀色眸子闪过一抹不知明的光色,借由着一世游荡的风,没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弗拉洛捂着肩上的罪印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如是问道。 维尔希回答道,“我需要出一趟远门,布卢曼只是我经过的一个地方而以。” 弗拉洛审视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神情之中判断她所说的这句话是否属实。 他继续问道,“你要去哪里?” 维尔希说道:“塔克西米修森林。” 弗拉洛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据我所知特古拉长老有召集各位大魔法师前往阿坦布芙加。” 维尔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 弗拉洛不再言语。 因为对于他来说,从这几句简短的对话中已经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答案。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在这样节骨眼上远行塔克西米修森林,那是他不必知道的事情。 弗拉洛望着她,“我应该相信你?” 维尔希微微一笑,“您不必对于投以多大的信任,只是在审判者奥汀斯到来前,您没得选择。” 弗拉洛沉默的说道,“你……能救他?” 维尔希说道,“至少我能够不让他再伤害到别人。” 弗拉洛沉默了下去。 他的态度不在是之前的横然凌厉,只是疲倦深深的爬满了他的眉眼,遍布在他的整张坚毅的容颜之上。 “你……上去吧。”他说道。 *** “她——” 法里朗大街。 汩汩翻腾的喷泉声响起,微凉的水气渐渐染开在整片公园之中。 艾伦有些失声的叫道,“她还活着?!” 阿诺法神色是坚冷的默然无色。 他没有回答艾伦的问题,只是缓慢的开口说道,“你,认识她?” 艾伦收起了惊愕下一瞬间的失态,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看上去强大而沉默寡言的永暗人,“我并未与她有过深谈,但是卢约大陆上任何一位大魔法师的出现,都是一件备受人瞩目的事情。” 他说道,“据我所知,维尔希?克里斯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 阿诺法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他只有沉默不言。 艾伦望着他,“所以,几年前传说有一位风岛遗存的族人与永暗一族结缔契约的事情,是真的?” 阿诺法停顿了片刻,点了点头。 艾伦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阿诺法说道,“欧内特子爵的古堡。” 艾伦一顿,“是她插手了这一件事情?” 阿诺法没有回答,但这却是一件已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艾伦沉默了许久,随即收起了手中的审判者的权杖,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您离开吧。” 这是一件太让他吃惊的事情。 莫名,重大,却又如此销声匿迹,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悄然的抹去了一切有关于这个传说中的大魔法师。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独自处理的范围。 阿诺法没有说什么,只是背着那柄巨大的重剑转身往另一处走了过去。 天色—— 已逐渐清明。 *** 欧内特子爵古堡。 一阶一阶浮隐在半空中旋转楼梯流溢着晶莹的水晶之色。似幻似真,在这一架完全架空的螺旋状魔法楼梯边,流动着无数用魔法水晶尘所凝结而成的剪影,华丽,而奢侈。 楼梯蜿蜒曲折而上,没入一个不知道的境域。 维尔希走到楼梯的尽头只看见眼前有一扇雕满繁丽花纹的纯洁的白石门,她微微迟疑,便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春天般沁人心脾的气息。 一地茂盛的绿草在徐徐春风中下舒摆着身体,似醒似眠。那绿色的,朦胧的,甜美的,如真如幻。 维尔希一时不由得怔住了。 在这片巨大的魔法异空间内,她站在古树之下一眼望去,四周的景致尽览入眼。 是轻盈地如百灵鸟般轻脆欢快的笑声传来,在这片恬静的世界里。 草地上一个戴着圆檐花帽身着古世纪华贵行装的女人一边笑着一边跑着,衣带翻飞如蝶翼一般。 她的背后紧跟着一个正装礼衣的男人在追着。 草地不远处有两匹上好的白马相倚着一起吃草。 “你输了!欧内特。” 女人笑得高兴而又温婉,却是比在殿中的疏远更多了一份俏皮的感觉,“这次比赛跑马你又输给我了,欧内特,你说我要怎么罚你好呢?” “嗯……就罚我……” 男人从背后将女人抱在了怀里,他亲吻了女人的耳垂,浅笑着,“就罚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女人被他调笑的话语逗乐了,禁不住笑了起来,便微微侧头亲吻了他的下颌,神色很是温柔。 “好。”她说道。 草地绿茵青翠犹如大画师苏莱宁笔下挥洒的油画一般。 美,太美。 太美的让人怀疑那是否真的是存在于人间的美景。 两人相扣相握着手躺在没过自己的草地里任由着细微的春风吹过。 马儿依旧相倚着吃草。 那美丽的蝴蝶翩跹着飞舞着似乎很是羡慕眼前这一对相爱的恋人。 …… 翩跹的羽翼渐渐地如灰烬般消散灰化。 …… 桌布倏地被掀翻。 年轻的城主很是气愤的摔碎了手中的高脚杯,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的失态,他勃然大怒的斥道,“希蒂丝!我不允许!你……你怎么能和欧内特子爵……不不不,我不允许,这件事绝对不能发生!” 希蒂丝温柔的抚上他愤怒不己而生颤抖的手,温柔的将它紧握成拳的手抚平,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亲爱的弗拉洛兄长,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希蒂丝!” 弗拉洛沉声说道,“你……欧内特子爵身上有着吸血鬼的血统,他是异族的后裔!你……你不能这样做!” “我亲爱的弗拉洛兄长,无论如何,希蒂丝永远都会爱着你,爱你所爱的人,并且衷心希望你们能永远幸福……” 那湛蓝色的双眼清澈温宁,犹如大海一般的宽广。 希蒂丝温声说道,“他是我的爱人,我知道他的身份不会让赫希斯坦家族的族人认同,但是弗拉洛兄长……希蒂丝知道您疼爱我就如同我敬爱您一样,我不奢求您能像疼爱希蒂丝一样的爱他,但是……至少请您像爱着布卢曼城的那些城民一样的爱着他,不要排斥他。” “希蒂丝……” 年轻的城主动了动嘴唇,很是艰难的望着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希蒂丝握住了他的手。 那湛蓝色的眼睛是无边际的宁和与深沉,她带着温柔的微笑,缓缓地,但却是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 圣殿中燃起了无数纯洁的烛火。 …… 这是一场无比凄清的婚礼。 整个宏然而华丽的的礼宴上空前绝后的只有一对新人,以及一位穿着白色粗麻礼衣年迈而慈祥的牧师。 希蒂丝穿着一件丝绒精织绣满无数繁花的蕾丝长裙,裙摆拖地,形如鱼尾。她戴着用纯洁的白玫瑰作成的花环,柔软的白纱衬着她明丽动人。 那是弗拉洛所能送给她的唯一的祝福。 在宣誓的时候。 她仰着头冲着身边的人微笑,她说:我愿意。 赫希斯坦一族的长老严禁任何族人参加这场让家族无比蒙羞的婚礼。 弗拉洛站在婚礼的长幔后,望着微笑的希蒂丝,一直阴沉愤怒的脸色微微的有所缓和。 那是幸福的,可以感染任何人的微笑。 “真的让我难以置信,犹如在梦境一般。” 欧内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声的说道,“希蒂丝,感谢你没有放弃我,离开我。” 希蒂丝微微一笑,她说: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 殿内的烛台突然熄灭,有黑色的烛烟袅绕上萦。 …… “血猎尸大举进攻布卢曼!欧内特,我得去帮帮父亲和兄长。” 那是被杀戮与鲜血的久久侵透的日月。 整个布卢曼城弥漫着如死寂般悄然的静默与紧张。 希蒂丝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了桌上,神色很是忧虑。 欧内特沉默了片刻,“亲爱的,你希望我去帮赫希斯坦击退血猎尸吗?” “如果我希望,你会去吗?” 欧内特点点头,“会。” 希蒂丝微怔。 欧内特微微笑道,“我知道很多人会对我们的血统与身份有所害怕而产生排挤,亲爱的,我并不会怪他们,即使赫希斯坦永远也不会认同我做为他们的女婿。” 希蒂丝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低声叹道:“对不起,亲爱的……” “不,希蒂丝,你不用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没什么。” 欧内特伸手将女人抱在了怀里,将头埋在了她在肩上,轻笑道,“我知道,选择我会给你产生太多的为难,但是即使这样,你也没有放弃我。” “亲爱的……” “我能帮助你什么吗?希蒂丝。” “有些危险,弗拉洛兄长需要人手,只是这样会让你直接面对血猎尸,我的能力比较浅微,但是可以帮助治疗一些伤员。” 欧内特迟疑了一下,“希蒂丝,你也要去吗?” “是的,亲爱的。” 希蒂丝握住他的双手,一双眼睛坚毅地望着他,“我的族人,我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都在对抗着血猎尸的入侵,做为赫希斯坦家族的一员,请原谅我无法呆在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流血。” 欧内特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但是终究还是点点头,“好的,亲爱的,我会尽力帮助弗拉洛兄长,你……一定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 浓烟骤起,那殷红的火舌疯狂的袭卷着整个布卢曼城。 …… “该死!这些缠人的家伙!” 弗拉洛斩下了一只血猎尸的头,混战之中犹然杀红了眼。 “你先回城里,这里由我先顶着。” 欧内特凌厉地甩下血鞭,眼前的血猎像是陡然被撕裂一般的倒下,那是弗拉洛第一次看见欧内特的武器,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个一惯披着绅士面具的男人那噬血而凶残的一面。 “弗拉洛!”欧内特斥声道,横扫的血鞭长卷如浪,鞭身倒刺细钩,所过之处,轻着便是硬生生地将对方的那层皮给撕了下来! 血,渐渐地模糊了他的双眼。 “欧内特,你……” 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他的对不劲,弗拉洛心下一惊,“你是不是——” “快走!” 欧内特低吼着,“没时间犹豫了,血猎尸既然已经从四处涌了过来,恐怕城内……弗拉洛,你快赶过去!” 那浓郁的血黑色的长鞭,藤蔓华纹裹绕,倒刺出钩。凶狠地,恶毒的,疯狂的犹如蛇尾一般地绞杀撕裂。 那一日,是布卢曼人的恶梦。 同样也是血猎尸的恶梦。 那古世纪高贵的,孤傲的,残忍的吸血鬼后裔,那一双染满血色的腥红的眼睛,深浓欲滴,犹如死神临世。 …… 黑风长卷带着那已然烧烬成灰的残骸飞上了天空。 …… 犹如瓦内夫尼亚剧院无声苍白的歌剧一样。 浑身还在不断淌血的吸血鬼贵族沉默地从弗拉洛手中接过了已然冰凉的半骸尸体,那个女子是那样的美丽而温柔。 他的神色是极致的冷漠而又极端的平静深沉。 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天如同一面平静地镜子骤然地被打破。 弗拉洛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异族妹夫,他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妹妹的尸骸被他葬到了欧内特子爵古堡之中,又或许并没有下葬入土,而是被固执的人封起来期待着奇迹可以发生。 在那之前,他一直什么都不知。 在那之前。 “城主,近来布卢曼城内怪事频发,总是会有年轻的少女失踪或者是坟墓被人挖掘地迹象,坊中传言不断,城内的人个个都很惧怕担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弗拉洛站在圣坛神陵之前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一张张狂而邪魅的脸,嘴角总是勾勒着阴柔而带噬血般嘲笑的笑容,他有一双腥红如血的眼睛,凝固着他流不出的眼泪。 他轻巧地扬鞭将一个女人的皮肉分剥了出来,非常熟练地剜出了带血的头骨。 寒夜之下,他懒懒地坐在圣坛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满是柔情地端详着手中淌在滴血地头骨,他看得非常的认真,以至于看到有哪一处细微的让他不满意的骨块,都仔细地用利刀修磨了起来。 那温柔邪魅却令人毛骨悚然。 “夜安,弗拉洛兄长。” 他看到了站在远处的人,即使脸上还染着血腥却依旧绅士的微笑说着,然后他轻叩了一下手中头骨的下颌,那个头骨顿时也跟着说道:“夜安,弗拉洛兄长。” 那是女人的声音。 甜美的,温柔的,却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手中森白的骷髅头在月光下静默地滴着血。 *** 风,起了。 维尔希肩链下那个裹着风草的魔法石散发着绿萤星点的光芒。 眼前的幻境陡然如碎片一般渐渐地在风中消散飞离。 眼前是一间非常典型地中世纪阁楼布居。 摆满一地的是已经枯萎了的紫晶色魔法花安朵丽,只有一框上下打开的窗户洒入还是晦暗的浅光与未褪的稀疏的星子,落满灰尘的书柜,有一张双人软卧,旁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看上去已经有了很长时间的八音盒。 那是清脆而甜美的充满幸福与温馨的残乐。 一遍遍的转动着音槽薄片,音乐如水晶般清盈牵引着思念如浪潮般翻涌。 软卧之上一个极其消瘦的男人安静地蜷缩在一隅睡着,手边是经过仔细认真修削着过的头骨,他神色温柔而安宁,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有其它的人走了进来。 那不知道是谁人的头骨,正在一遍一遍的不断的重复着。 ——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的陪着你。 温婉而甜美。 是这抹死寂的长夜中唯一的温暖。 10. 天色微启。 在太阳的第一道破晓之光即将爬上地平线上时,欧内特古堡的那扇沉重的大门再一次缓缓地打开了。 维尔希从里面走了出来。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屋舍里早已不见了城主弗拉洛和侍随格里卡德曼的身影。 城堡的殿门在身后随即缓缓地合上。 维尔希望着眼前这个不知道立在城堡前多久了的男人,神色如初。 “你来这里多久了?” 阿诺法望着她,回道,“算久。” “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好。” “嗯。” 维尔希点点头,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一只手,说道,“我们回卡安红酒店吧。” 阿诺法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在两只手交触之间,顿时他犹如一道黑影暗风一般的虚化,苍白,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初明。 太阳已然升了起来。 维尔希站在欧内特古堡前,略有踌蹰的神色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随后她伸手后翻拉下了魔法斗帽,径直往山下走去。 …… 卡安红酒店。 拂晓的时候几个小伙伴就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 只有梅里一个人这一天睡得晕头转向,迷乎乎的自小塌上爬了起来,定了会神,四处打量着。 “今天那个死老头竟然没有来骂我?” 很不对劲! 梅里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翻身起床,猫着身子探头探脑的往各个地方都看了一遍。 “唉?怎么都不在?那个死老头去哪儿了?” 卡安红酒店的清晨依旧如同每一个早上一般,没有任何的不同。 除了一个总是好吃懒做喜欢做白日梦的小伙计发现了店长今天出人意外地不在店里外。 “噢,杰里斯大魔法师先生,久违了,您也是准备去阿坦布芙加吗?” “是的,阿琪里奇女士,你呢?” “两杯芙拉歌洛德,8号桌。” “你也准备去阿坦布芙加?我的大战士先生?” “哦,是的。因为我的朋友需要去一趟。” “诺其娜马戏团将于后天在布卢曼中心广场首次亮相,欢迎各位光临!” “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伙计,麻烦在加一碗大肉。” 依旧是热闹非常的卡安红酒店。 催眠师拉姆?约瑟里尚在睡梦中似的,一边拖沓着脚步一边打着呵欠揉着眼睛走进了厅厢内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这一觉他睡的并不踏实,总是在朦朦胧胧的浅睡眠,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伙计,先上一些点心,顺便托德兰修帮我调一杯玛格丽拉。”拉姆说道。 “先生,您还需要些其它什么吗?” “暂时不了,我得等那只懒虫起来在一起用正餐。” “好的,那么先生您还有其它什么吩咐吗?” “找位女仆小姐让她代我去297号房敲敲门,让睡在里边的那位懒虫早些起来,你就说她的老朋友正在这里等她一起用餐呢。” “嗯,好的,我知道了,请你稍候。” 睡过了头。 即使是很浅的睡眠,拉姆依旧觉得头晕乎乎的,大脑之中处于一片混沌茫然的状态。 点心和小酒很快的就上了上来。 “早安,老朋友。” 是维尔希,她不知道是从哪里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拉姆的面前,“你看上去精神似乎有些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噢!神主,你来的真快。” 拉姆有些吃惊地望着面前款款落座的人,“我以为你还在睡着呢。怎么样?昨天晚上你拜访欧内特得到了什么信息?噢!维尔希,原谅我连续几天的赶路,昨天晚上实在太困了就直接睡着了,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维尔希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竟然你来了,那么我们一起用早点吧,正觉着有些饿了。” 拉姆叫来了刚才的那位小伙计,小伙计很快的将菜点单递了过去,拉姆转递给了维尔希,“这位美丽的女士,请问您需要点什么?随便点,这一顿我请客。” 维尔希接过了菜单,“这样啊……” 她只看了一眼菜单便合了上来交给了小伙计,她笑的很温柔,“那就全点吧。” “……啊?” 小伙计错愕地望着她。 拉姆只觉得眼睛一跳,“噢!你点这么多做什么?我们两个人吃不完的!” 维尔希很是无辜的望着他,神情很是诚恳,“我需要去一趟塔克西米修森林,老朋友,您总得允许我带一点干粮过去的。” “……我似乎只说请这一顿。” 拉姆喃喃地说道,只是回过头招呼还在错愕中的小伙计,“那就照这位女士说的,把这里的菜点干粮什么的全上上来吧……我……埋单。” 维尔希自顾着倒上了一杯早茶喝了起来,神色恬淡,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一抹难掩的笑意。 “唉?我说老朋友,你真的想好了要先去塔克西米修森林吗?阿坦布芙加那边……” 拉姆还是有些疑惑,自来长老召集,尤其还是在现在这样一个紧迫的局势,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魔法师把这么重要的事不惜延后也要先去涉险呢? 维尔希点点头,“你呢?这下准备去哪里,也是阿坦布芙加吗?” “嗯,或许,毕竟那里最近聚集了来自卢约大陆上各地的奇人异士。” 拉姆还在迷晃有,只待说完了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啊!我暂时还得待在布卢曼,今晚我得去见弗拉洛城主一面,就是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那事……” 拉姆笑得有些勉强,“……希望,我还能活着到阿坦布芙加吧。” “自然。” 维尔希点点头,神情平静而淡然,“平日里让你学习一些魔法,谁叫你总是自顾的去睡大觉去了。” 拉姆的表情有些跨了下来,他有些可怜兮兮的望着眼前的魔法师,“老朋友,你不会是准备今早就起程去塔克西米修森林了吧?你……是不是也应该留下来帮帮我啊……” 维尔希摊手很爱莫能助的表示无奈,“这个啊,我想过了。城主点名召见你一人,而且还是密信,你将这事告知于我已经失了诚誉,宫廷之中怎是我这样一介林中莽人能去的呢?” 身后的永暗人背着重剑无言的望着眼前的大魔法师。 “维尔希!” 拉姆有些烦躁地挠挠脑袋,他望着维尔希一脸微笑的喝着茶,眉头拧成了一团,满是纠结的说道,“至少……至少给我一株护命用的风草吧。” “嗯?我先前不是给过你了吗?” “那不是用来上药的吗?” “……谁跟你说是用来上药的。” “……” “于是你把它当药草用了?” “……” “拉姆,你知道风草是有多难生长的吗?” “我怎么知道那株就是风草啊!长成那样和平常的野草看着又没什么区别。” “……野草。” “就你肩上挂链的这个不错,就这个了吧,也不用挑了。” 维尔希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下去,有些失笑,“噢,老朋友,原谅我这个无法给你,有一个朋友很需要这个。” “喂!我也是你的朋友啊!” “是的,不过那位朋友更需要。” “合着你那位朋友没了它就会死似的。” 维尔希的眼神有似恍然,她敛下眼望着杯中清澈的茶水,没有说什么。 “喂!” 维尔希自衣内取出了一张极薄的风纸,咬破了指头开始画着风祈文,那是洒脱的,磅礴的,苍劲的文字。 风符结成后,她将风草与风符一同交给了拉姆。 “这样你放心了吧。” 拉姆撇撇嘴,“这还差不多。” 看着有些孩子气的老伙伴,戏谑的笑意爬满了她的眉梢。 “既然这样,那么我这下便往塔克西米修森林去了,你往阿坦布芙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最后……多谢老朋友送的干粮。”维尔希提起打包好的干粮,很是礼貌的说道。 “……你这家伙。”拉姆不由得有些失笑,但还是朝她挥挥手,“你路上小心一些,保重。” “嗯,同样的,祝你一路顺风。”她说道。 拉姆满脸的愁绪,皱成一团的脸深重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他正对着眼前的一桌精致的早点,只是完全没有一丝食欲吃上一口。 维尔希微微一笑,便起身向卡安红酒店外面走了出去。 阿诺法回头望了望无比忧愁的大催眠师,又望了望一脸微笑的大魔法师…… 这个沉默寡言的永暗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背着他沉重的重剑默然无事的跟在了维尔希的身后走了出去。 在卡安红酒店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 “号外号外号外!卢布曼早报新出的最新消息!天族审判者奥汀斯于昨晚擒得血族涅夫特拉斯?欧内特并即将在天坛之处进行审判! “城主弗拉洛因私藏血族而被安德?沙克利拉王勒令撤职!现今已失踪下落不明!” “欧内特古堡中有血族的后裔莫名死在了古堡之中!” “号外号外号!卢布曼早报新出的最新消息!天族审判者奥汀斯于昨晚……” 繁荣的大街上。 几个卖早报的小男孩四相奔走,一边扬着手中的报纸四处跑着一边大声的吆喝着着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信息! 卡安红酒店顿时满室喧哗! 拉姆一脸惊愕的望着卡安红酒店四处奔叫卖报纸的小男孩子。 维尔希推开卡安红酒店店门的手微微一顿,她的脚步一滞,神色不由得沉敛了下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莫名的光色一闪而逝。 随后,她走了出去。 天坛—— 审判,即将开始。 11. 希本年纪,初。 沃夫曼小镇的米莉翁德亚医院迎来了一个新的小生命,一个非常普通的孩子,一个非常普通的平民家庭。 在明媚的午后。 “呀,恭喜夫人,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孩。”年轻的护士将孩子交给了躺在床上刚刚生产完有些虚脱的女人。 “皱皱巴巴的,真难看。”女人接过了孩子,仔细端睨了片刻后说道。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亲爱的,我相信这会是一位帅气的男孩。” 丈夫坐在了床沿边说着,“看我就知道了啦。” 女人微嗔了他一眼,“一边去。” 男人笑得很开心,他伸手抚了抚孩子的头,说道,“没有什么比健康还要重要的了,我希望他以后能成为一位医生。” 女人沉默了片刻,搂紧了孩子。 她说道,“不,我只希望他永远的健康,快乐。” …… 涅夫特拉斯懵懂的半睁开了眼睛。 天坛。 那巨大而神圣的十字架伫立在正中心,沉重的锁链锁住了他的双手与双脚,即使只是半合着双眼,那一抹浓烈的腥红之色却依旧是难以遮掩。 不断的有闻讯赶来的布卢曼市民和行客向这边走来。 这个希本年纪时由著名的大建筑师托尼托巴斯基与当时神学中著名的科罗教主共同设计修筑的天坛,庄严而隆重的色调,严谨的布置,精雕的圣纹。 历时四年。 这个象征着尤那诸神权力的神圣之地。 很快,露天的天坛的附近聚满了形形□□的人士,他们目光各异的打量着圣架上束缚的异族人。 “这就是古法年纪盛行一时的血族?” “奇怪,现在怎么可能还会有血族的存在?” “他是怎么逃过之前的神主的天惩?” “据说此事牵涉到了布卢曼的城主弗拉洛先生。” “弗拉洛?” “哦,我听说弗拉洛曾经有一个妹妹嫁给了一位血族的后裔。” “天呐,这……是真的吗?” “这么说布卢曼城最近那么多莫名其妙死去失踪的人,都和这个怪物有关系了?” “嘛,谁知道呢。” “没准真是的,不然怎么会惊动到天族的审判者呢?” “哦,神主,这真的太……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 混乱无比的天坛一时之间聚满了各色的人。 支离碎片的信息不断拼凑着一个让布卢曼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有极力的争辩声,有琐碎的交流声,有愤怒的诅骂声…… 所有的声音全部交织在一片,回响在天坛之中。 涅夫特拉斯睁开了眼睛朝人群中望去,红色邪魅的双眼不断的搜索着,确定了结果后,他安心的松了一口气,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是他——杀了我的孩子吗?!” 突然,人群中有一道十分凄厉而刺耳的声音响起,尖锐的音调有些颤抖。 是一个女人。 陡然高声的质问顿时震住了整个天坛中混乱的人群。 不断有人回头望过去,布卢曼城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这个还提着菜篮的妇人,那个在五年前失去女儿的可怜母亲,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一件事,包括这个女人在痛失女儿后甚至还疯过一阵,被家人送去了疯人院。 女人拼命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她的神色有些癫狂而愤怒,“是他——是他杀了我的孩子吗?是吗!” “还有我的夫人!” “我的女儿也是这几年失踪了!” “我的母亲也是!” “该死的怪物!是你杀了我的女儿?!” “怪物!还我孩子的命来!” 天坛之中。 片刻的安静后,随即袭卷而来的是更剧烈的风暴,所有的布卢曼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全部愤怒的向天坛中心挤了过来。 万民暴动! 涅夫特拉斯沉默的睁开了眼睛,望着天坛下满腔眼意的布卢曼居民。 “请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诸位。女士,先生,请冷静一点。” 艾伦沉着脸色出身阻止天坛之中的□□,望着不断被掷过来的石头脏物,手中的审判权杖陡然一震,金色的魔法阵宏然的展现在整个天坛的地面之上。 “请大安,先安静下来。”艾伦说道。 就在这时,有一道寒光闪了过来—— 是利刃,白花花锋寒的利刃被不知道是谁愤怒的扔了上去,偏斜的钉在了涅夫特拉斯的手肘之上! 涅夫特拉斯不由得吃痛的低吼了一声。 艾伦一怔,他望着钉在涅夫特拉斯手上的利刃,又转回头望向了愤怒不己的市民,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手中的权杖微微一横。 就在这时—— 一支华丽纯洁的白羽箭矢破空而出,贴身擦过暴动的布卢曼居民,射向了天坛下的地面,震裂了地面上铺着的花石。宏然的箭势余力以圆形散开,震慑住了暴动的布卢曼市民。 “请各位安静。” 伊尔收起了手中的弓箭搭在了肩上,重瞳猫眼,犹如猎物一般无声的审视着台下的一切,那是让人心生畏惧的眼睛,仿佛在那双眼睛下,世间任何一切都无法逃离。 天坛下。 骤然立起的风壁挡住了这宏然的箭力余威,与维尔希开启防御盾壁的有不少的人,登时天坛之下各色的魔法与斗气交织在一起,相斥相合。 “这个女人也太蛮横了!” 拉姆皱着眉头说道,“这么一箭射过来,真要射到谁的身上,那还有命吗?” “自来如此。”维尔希说道。 斗大的魔法帽戴在头上,她望着十字架上的涅夫特拉斯。 良久,维尔希转身准备离开。 “哎!老朋友,你不继续看下去吗?”拉姆说道。 “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维尔希回道。 金色神圣的光芒笼罩在整个天坛。 艾伦扬起了手中的权杖,划地,灼目的魔法阵地染而开,审判者的圣纹神语从魔法阵中缓缓地伸起。 艾伦用手中的权杖横覆在圣卷之中。 他说道,“吾以天族奥汀斯氏族在此地,里陆大地,布卢曼城。公开审判——涅夫特拉斯欧内特!” 圣卷之中不断的有金色的异形文字从卷书中浮空于世。 艾伦合杖长声宣道,“涅夫特拉斯欧内特,生于希本年纪沃夫曼小镇。于希本年纪第二十三年残杀人族卡里布朗夫妇,噬食温格拉小镇里的裁缝女,格里兰得村庄守牧人巴格鲁安,吉尔吉娜城流浪人乌和……” 一连串的人名念出来。 那是被残害的如今只剩下一串冰冷文字的人族名字,金色的异形文字不断的变幻,浮动,跳跃,那是诸神的语字,尽数十字架上的异族一生的罪孽。 “咳……” 涅夫特拉斯微微一咳,随即,他枕在了绕满荆棘的木桩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嗯?这个孩子是……?” 希蒂丝将手中正在精细编织的毛衣连同团线一起放进了篮子里,她起身向男人和男人背上一个非常狼狈的少年走去。 那时的涅夫特拉斯只有十一岁。 他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 入目所及的是遍布无数的血迹和淤青,被人揍到暴突青肿的眼睛,乌紫的嘴唇,浮肿的脸颊,只是一双腥红色的眼睛满是冰冷的注视着这个世界。 希蒂丝熟悉这样的眼睛。 她微微一怔,“哦,亲爱的,这个孩子也是你的同伴吗?” 欧内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希蒂丝,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回头向你解释,你能先拿一些伤药过来吗?最好在拿一件干净的换洗衣物。” “哦,好的。” 欧内特让他坐在了古堡中的沙发上,像是不小心被牵址到了什么,少年痛得皱紧了眉头,不断的冒着冷汗,一张小小的苍白色的脸,变得无比的铁青。 “你放心,他们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欧内特说道。 少年止不住发抖的手攥紧了拳头,他倔强的咬紧着惨白的嘴唇,点了点头。 希蒂丝很快将伤药和衣物拿了过来。 “谢谢你,亲爱的。”欧内特对她微笑着说道。 希蒂丝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皱着眉头,“这个孩子好像伤得非常严重,欧内特,真的不要将他带去看医生吗?” 欧内特正准备说什么,这个少年却突然激动了起来,挣扎着嘶吼道,“不!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 希蒂丝微微一怔。 欧内特拿着药瓶和棉纱的手微微一顿,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挣扎的时候,希蒂丝像是突然发现到了什么,她一脸震惊的望着这个少年空荡荡的双腿,疾声道,“这——” “好的,你就呆在这里吧。” 欧内特伸手安抚着这个如困兽一般的少年,“不要害怕,孩子,在这里我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永远。” 少年紧抿着发颤的嘴唇。 希蒂丝望着这个经受了太多折磨的少年,眼眶有些微热,她轻轻握住这个孩子,希望能用自己微薄的治疗力量缓解他的伤痛。 她轻声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脸色苍白的张了张嘴,牙齿间是抑制不住的摩擦发颤,他哑着声音有些哽咽了说道,“我……叫,涅……涅夫特拉斯。” …… “我以奥汀斯氏族之名承诸神所示,审涅夫特拉斯残杀人族,恶食无辜的居民,致使上述无辜的人族丧失至亲至爱,闻召怨灵天怒,判涅夫特拉斯于圣架上受三日天火之惩,至,灵魂永禁于地狱之中。” 艾伦一转手中的权杖。 那一书圣卷有所感召而升,就在浮上半空的那一瞬间,登时被一股无名的火所燃烧焚毁,被天火焚毁的圣卷碎片飞散在圣架之上,一时之间燃起了炽热的火,一点点的吞噬着涅夫特拉斯。 从那一天起,他似乎便开始一直在等待着今天的这一刻。 从那一天起…… *** 卡安红酒店,酒柜前台。 突然横空的消息吸引了不少的客人争先赶去天坛观看对血族的审判,原本一直热闹非凡的酒店一时之间清冷了不少。 德兰修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他有些着迷的望着酒杯中醇香浓厚的液体。 酒店的后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是一个年轻的酒师,他一边穿着酒师的衣服一边走了过来,神情满是歉意,“哦,德兰修,实在是不好意思,又让你顶了一晚的班。实在是因为家里的小孩子最近生病了,我的妻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不碍事。” 德兰修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他微笑着,“莉里莎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刚刚睡下。” 年轻的酒师将换班文档递给了他,“换班的时间到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对了,外面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我从家里赶来的时候看见有不少的人往城中天坛走了过去,说是什么审判什么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德兰修说道,“但值得高兴的是,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无辜的布卢曼市民无故的失踪或者死亡了。” “啊?” 年轻的酒师有些惊讶,“是凶手抓到了吗?哦!这太好了,莉里莎最近总是吵着要出去玩,这下子我终于可以带她去温蒂斯阿米格游乐园玩了!” 德兰修微微一笑。 年轻的酒师开始摆着酒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说道,“对了,德兰修,你看到店长西里里斯了吗?我想过几天向他请几天假,我刚才来的时候在休息室里并没有看见他。” 德兰修说道,“应该,是在天坛附近吧。” “嗯?西里里斯也去凑热闹了吗?” 年轻的酒师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失笑道,“这可真不像是他的风格。” 德兰修点点头,“确实。” 年轻的酒师见德兰修开始换衣服,便一边记着酒架上的调酒,一边随口问道,“对了,德兰修,你的妻子好些了吗?” 德兰修微微一顿。 年轻的酒师自顾着说道,“说来,从你来卡安红酒店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过尊夫人呢?只知道你结过婚了,哎,什么时候你才舍得举行一个酒会让我们都见一下尊夫人?” 年轻的酒师一边手写记录着,一边调笑道,“我想,一定是一位特别温柔美丽的小姐吧。” 像是触及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德兰修微微低下头,他笑得非常的温和,只是有些歉意的说道,“这……似乎有些难。她有些害羞,不大喜欢见人,只能见谅了。” “那真是可惜了。” 德兰修微微一笑,待换好衣服后,将换班文档放回了原架上。 那是这位酒师最后一次看见他,这个永远是那么的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迷之绅士,他的笑容永远的是那样真诚但是却透着极深的疏离。 他有一头流金色的长发和一双美丽的眼睛。 *** 天坛之中。 在那耀眼的金色魔法阵下,无数浮动的文字旋转的萦绕在被烈火灼烧的异族人周围,焦灼的热气风熏着他的金发和华丽的绅士礼服。 火舌袭卷而上,吞噬着一切不属于人世的异物与罪恶。 突然—— 艾伦微微一顿,连同一旁的伊尔微不由得怔住了。 在神诏的审判下,那越来越炽热的红焰美丽的如同贵族夫人礼会上的红礼服,华丽,浓烈,却泛着冰冷的温度。 涅夫特拉斯闭着眼睛等待着天刑落下,却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后渐渐的无所感觉。他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望着围绕在自己身上的火焰。 这是—— 天坛下似乎也有少数的人发现了这一点,神色越发的诡异,只是默不作声。 静观其变。 金色的头发染上了不少的焦色,华丽的绅士礼服被烧得破破烂烂。 在这巨大的圣架上,渐渐的露出了他满身无可磨灭的伤痕与隐约可见的礼裤中绑着的两根木棍做成的简义假肢。 ——那是残忍的令人发指的伤痕。 他…… 艾伦望着天火下的异状,有些吃惊的打量着圣架上的绑着的男人。 “他是人族。” 天坛下,突然有人说出了这句令在场任何人震惊的话语。 是西里里斯。 他望着圣架上的男人,重复而肯定的说了一遍,“天火示召,这个男人并不是血族的后裔,他是人类的孩子。” 12. “天火示召,这个男人并不是血族的后裔,他是人类的孩子!” 布卢曼城正中心。 天坛。 在天族审判之下的圣卷,金色的魔法阵笼罩在整个天坛之中。 繁纹精篆的圣架上扣着一个神色狼狈却又无比孤傲的男人,黑色的罪恶的荆棘藤蔓从他脚下的天火不断的绕生疯长,爬上了他的身体。 涅夫特拉斯有些发怔的望着天坛下的西里里斯,暗红色的眼睛充满了戾气。 他突然暴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低哑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胸膛。那是嘶哑的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充满讥讽与嘲笑。 金色的发靠枕着身后的圣架。 涅夫特拉斯的声音嘶哑而又有尖锐,“我,不是人族。” 腥红的眼睛阴暗而瑰丽,他的神情孤傲而有些癫狂,“如天族奥汀斯氏族审判,我承认我的所有罪孽并接受一切来于神主的天惩!” 伊尔沉默了下去,她望向了一旁的艾伦。 艾伦握着审判者的权杖,他望着眼前的异族人,沉默的说道,“你,确实是人族。” 涅夫特拉斯笑了起来,起初是低的笑声,最后越渐凄厉,那满是嘲讽的,冰冷的,充满绝望的笑声,空荡荡的回荡在布卢曼的天坛之中。 那双腥红的眼睛深浓而秽暗,那是一片的血红色。 无光。 涅夫特拉斯大笑着,他神色傲慢着抬起了下颌,勾起的唇角是优雅而绅士的微笑,却是满带讥讽,“您觉得我有哪一点像是人族!” 审判之下的天火之刑,炽烈的可以焚毁一切的温度。 对于一切非人族的害物。 却对任何人族,无效。 涅夫特拉斯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望着天坛中聚满的各色的人群。 他的神色凛然而孤冷,“我,涅夫特拉斯波格尔,早就已经不再是人了!” 清冷而决然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坛之中。 *** 希本年纪,末。 在血族与黑魔法联合之后,整个卢约大陆掀起了暗无天日的残食与遗忘! 那是人族绝对不愿意去回想的日子。 在那一轮血色的月亮高挂在漆黑的永暗之中,在那无数纷飞的几乎遮蔽住一切的蝙蝠之中,在那一双瑰丽血红的双眼之中。 无数的人死亡。 无数的人遗忘。 无数的人失去自己。 那古法年纪苏醒的华丽而强大的血族,邪魅,绅士,温文尔雅。 他们用那低沉的迷人的嗓音蛊惑着天真的少女,迷惑着失路的少年,饕食着人族,或者将自己感兴趣的人族,变成自己的奴侍,而使得一些人族得以拥有永生。 ——如诅咒一般。 十一岁的涅夫特拉斯木然的坐在白琴前面,他无意识的摸上了自己脖颈上留下的如蛇啮咬后的印记。 在金碧辉煌的城堡之中。 喷泉,宝石,锦缎,玉髓,奇花,异兽,那是一个平民孩子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精致的彩绘玻璃上描绘着血族悠久的历史与那一轮孤冷的白月。 他穿着柔软而精致的衣服如同木偶一般呆滞的坐房间的正中央。 与他同样被这个城堡主人收做奴侍的还有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五六个漂亮的孩子。 ——乌蒂安鲁米莉斯夫人。 这就是他们这些失去自我的人目前的主人。 一个性感而优雅的血族王系贵族的女儿。 “真是一个可爱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乌蒂斜倚在贵妇人的长椅上,头上还戴着扎满鲜花的礼帽,一身酒红色的长裙流落一地,脖子上精致的红宝石项链充满了迷人的光泽。 “我……” 他有些拘谨而害怕,“我叫涅夫特拉斯波格尔。” “哦?涅夫特拉斯?” 乌蒂笑了笑,“真是一个适合你的名字,男孩。” 她斜倚在贵妇人的长椅上,微薰着一双如红宝石般浓粹的的眼睛,微舔着手中高脚杯中香醇的红酒,“那么,从现在开始,涅夫特拉斯,我就是你的主人,记住我的名字,乌蒂安鲁米莉斯。” 他在这座华丽的城堡中呆了整整三年。 做一切奴侍所做的事情。 修剪花园,整理书籍,打扫房间,擦拭玻璃,喂养异兽…… 以及,服侍乌蒂安鲁米莉斯。 他给她梳过头发,整理过衣服,擦拭过鞋子,收拾过那一堆混乱不堪的首饰。 ——为了活下去。 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做着相同的事情。 即使这三年他过的并不差。 这是一个性格脾气并不差的血族贵族夫人,只要不忤逆她的命令的话。 除了…… 涅夫特拉斯已经记不得在来到城堡之前的所有事情,渐渐的,他仿佛遗忘了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绝对不能忘记的东西。 他只有拥有这种感觉。 涅夫特拉斯一边浇着花园一边用手扶上了自己的额头。 他努力的想要去想起,但是却已经变得一片空白的记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忘记了在沃夫曼,那个他出生的地方,那些从小和他一起玩耍的伙计,他的至亲,那些曾有恩于他或者伤害过他的人。 ——所有的一切全部变成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怎么呢?涅夫特拉斯。”身边的一个与他同样年纪绑着粉红色蝴蝶结的女孩有些关切的问着。 涅夫特拉斯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你,米莎。” 那个叫做米莎的小女孩还是有些担忧,“真的吗?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涅夫特拉斯勉强笑了笑,“我真的没事,或许只是昨晚休息的时候窗户没有关好,吹到了头,有些晕沉沉的。” 城堡园圃中的大门突然被重重的推开! “大家快逃!” 进来的是皮埃尔,被奴役的人族孩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少年。他不再是往日的沉稳与恬然,而是一脸的泥土和淤痕,狼狈不堪。 他推开了大门喘着粗气,嘶声大喊道:“大家快逃!快逃啊!” 几个正在园圃修整的孩子四相发怔的对望着。 米莎拿着修剪,问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皮埃尔。” 见大家没有任何反应,皮埃尔正准备冲进来,他喊道,“来不及解释了!大家快逃!快逃啊!快——” 血,从他的胸口中喷射而出。 皮埃尔痛得扭曲了整张脸,他握着一柄穿透过自己身体的长刀,双脚无力的软了下去,径直的跪在了地上,“快……逃……” 骤然不防的见到了鲜血,让几个年稚的孩子受到了不少的惊吓,登时花圃之中的几个孩子像见到了怪物与恶魔一般,纷纷尖叫着四处往花圃外跑去。 然而,在踏出花圃的那一瞬间—— 遍地的血漫染而开,如地狱中的恶魔之花一般。 恐怖,阴寒。 无数的孩子倒在了血泊里痛苦的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呻吟声。 ——是人。 那个曾经在血族的践踏下犹如蝼蚁一般脆弱的人族。 是人族健壮的青年大汉,手里拿着强刀、重剑、巨斧、利镰,但凡能用得上的武器全部被他们操在了手中,他们满腔的愤怒,面对曾经夺去他们所重要的一切的血族。 ——在天族的召领之下。 纪本之年,初。 天族本源圣坛集合七大长老共审,宣判—— 诛杀血族,所有! *** “你要去哪里?”阿诺法问道。 清冽的风游荡在布卢曼的小巷中,摇曳着小巷中古树的绿叶。 来往的行人非常的少。 连同着两旁的店铺,除了看店的人士便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这一日的布卢曼上午,生意异常的清冷无比。 “哎,今天的人真的是少啊。”奶酪店的夫人抱怨对一旁同样留下来看店的水果店老板说道。 “可不是,大家好像都去天坛看天审去了。”水果店的老板同样叹气道。 “听说是血族?哦,那真的是吓人。”奶酪店的夫人后怕说道,“真难以想像,我生活在布卢曼城有三十多年了,竟然一直和这样的怪物生活在一起。” “是挺吓人的。” 水果店老板也觉得有些后寒,“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城主弗拉洛竟然包庇这样的怪物!这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甚至是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奶酪店的夫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庆幸国王撤职了他!真的是太恶心的,这样一个残忍的男人,在位也没有什么功勋,上位者反正都是这样,一天到晚参加一些舞会,陪着贵族家的小姐们跳跳舞,运气好勾搭上了,准身份翻升!谁管我们这些过日子的平民呢!” 水果店的老板越说越觉得气愤,“也难怪他们赫希斯坦错族会死得那么早,你说怎么就留下弗拉洛一个了呢?要是那一年弗拉洛也死了的话,布卢曼城现在哪里会变得这么人心惶惶!” 奶酪店的夫人唾弃道,“听说弗拉洛那个畜生见状不对已经逃跑了!” 水果店的老板骂道,“该死的那个害兽!要是天族能够抓住他就好了,他的那些罪足够他死上十次百次了!要是抓住了他,我头一个就——” 水果店的老板突然停下了声音,他望着走过来的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袍的魔法师,他愣了愣,随即神色有些谄媚的笑着,“哎!女士,看您的样子应该是过往的行客吧,需要买一些水果路上解渴吗?” 奶酪店的夫人也凑了过来,“这位美丽的女士早上好,本店今早有新出炉的蛋糕,绝对是最新鲜甜软的!你需要来几块吗?” 维尔希没有说话。 她只是沉默的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布卢曼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沉,默然。 良久。 她沉默的转过了身,继续往小巷的另一头走了过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该死的穷鬼!不卖你凑过来干什么?!”奶酪店的夫人大骂道。 维尔希抬手压下了身后的墨绿色魔法师斗帽盖住了自己异色的长发,宽大的斗帽微微半遮住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一但他们真正这样去做的,那么就会发现……你曾经的辉煌与血汗会渐渐地被你的罪孽所掩埋。人们只会拼死的反抗你,慢慢地忘记你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一切,而深刻地烙印下你对他们是怎样的恶毒与残忍。 ——以至,将曾经的英雄渐渐的视为恶魔。 “我去找希蒂丝。” 维尔希说道,“以及,真正的血族后裔。 13. 纪本之年,初。 在天族本源圣坛所进行的天审下,那是历史上第一次由整个天族的七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坐镇主持,在商议过后,由祭祀主宣判—— 诛杀血族,所有! 在天火倾落之下,即使是这些拥有永生的高贵血族,也同样难逃被烧成灰烬的结果,于是,整个卢约大陆的局势顿时形成了彻底的翻转—— 人类取起天族所赋于的圣火疯狂的冲进了血族的本营,对血族进行了极端的屠戮,他们疯狂的砸坏了所有血族的东西,烧毁了他们兴建的华美的宫殿与城堡,虐杀着新生的幼小的血族的后裔,那有着血红色双眼的恶魔之子。 那些被血族夺去至亲至爱的人族,只有以这样的方式宣泄着自己满腔的悲恸! 血族的混乱只兴起了一时。 他们在非常快的速度调动了全族的战力,对抗不断来自天族的大战士。 这些起源于古法年纪的多数血族,强大,孤傲。 那是人族所畏惧的力量,即使丧失了传染与啮咬的伤害后,血族的战斗力依旧是恐怖的,令人胆颤后怕的。 那是人族无可奈何的强大力量,借由着他们所拥有的永生。 于是—— 他们这些被血族啮咬后拥有永生却没有血族战斗力量的人族—— 成为了宣泄与撕杀的对象。 ——即使他们知道这一些人是曾经遭受血族迫害的人族之子。 涅夫特拉斯抱住了自己的双脚蹲坐在冰冷的监牢之中。 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涅夫特拉斯又眼有些涣散的望着身边倒下一片软成一瘫烂泥的同伴,血红色的双眼暗无光色,他茫然的望着,望着这冰冷的铁栅,望着这暗沟里不断爬动的蟑螂与老鼠,望着地面上瘫倒的与死无异的同伴。 ……我们应该怎么办? 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是几个人的脚步声。 涅夫特拉斯像是被鞭子抽到一样,猛地浑身一震。 瘫倒在地上的几个孩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登的弹坐起来,不断的向后面退缩着,他们挤成了一团,睁着血红色的眼睛满是害怕的望着监牢的外面。 “就是他们吗?”有人说着。 “是的是的。” “都是血族的后裔?” “不不不,您请放心,他们只是拥有血族的特征,但是却完全没有任何血族的战斗的力量。” “真的?” “是的,您看。”那个戴满宝石的手向监牢中伸了出来,一群孩子惊吓的向后躲着,只有一个特别弱小的女孩没有逃过,被他抓了出来。 像抓一只小白鼠一般。 那个人从靴子晨抽出一把刀猛地划向了小女孩子的脸,非常深重的刀口,女孩吃痛的叫了一声,随即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她拼命的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人族,我真的是人族……” 深长的刀口渐渐的被收起,在并不慢的速度下。 很快,女孩的脸上恢复了曾经的容样,丝毫无损,那个人大笑了起来,“看!神奇吧,没有比这些人更好的实用对象了,大人。” “他们是……” “这些孩子全部都是!得到了血族最宝贵的永生,拥有着不死的生命,尤其是年龄越小的孩子,他们拥有着极为惊人的恢复力!” 那个人用尖锐的指甲轻戳着女孩的脸颊,“无论怎么摔打拆卸都不会坏,您不觉得,这是最好的玩具吗?” “确实,相信能卖一个好价钱。” “这是当然,毕竟人们是如此的痛恨血族。” …… 他们是被人族所抛弃的人族之子。 他们是无法成为血族的异类。 永生,这个曾经在卢约大陆上无数种族无比热衷热爱的追求。却在得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如此的沉重。 地下拍卖场如风暴一般卷袭整个卢约的暗地之下。 他们以宣泄道具的身份成为地下拍卖场中高低不等的价格物品,供人类驱打,虐待,践杀。 如同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摔坏的玩具。 ——却保留下最初简单的对外所感知的痛觉。 所谓的永生。 犹如诅咒一般,让他们成为了生不得、死不了的异类。 在那明媚的阳光下的花园一满了一室粉色的蔷薇。 乌蒂半躺在安置于花荫的贵妇人长椅上,她慵懒的倚着,身形性感而颇有韵味,她笑着对涅夫特拉斯说道,“男孩,你觉得人族与血族有什么区别吗?” 涅夫特拉斯茫然的睁着眼睛,随即摇了摇头。 乌蒂懒懒的说道,“其实,并没有区别。” 涅夫特拉斯疑惑的望着他。 乌蒂说道,“人类渴求永生,却并不知道永生的代价。即使是血族,也不是所有的族人能够承受的了。人类觉得血族很华美而绅士,却不知人族中从来不乏真正的俊美绅士,更看不到血族中丑陋的毒虫。人类觉得血族很强大,却不知人族中从史前便兴起征服兽族甚至自然的力量。” 涅夫特拉斯睁着双眼有些困惑。 乌蒂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微笑道,“或许我不应该救你,将来你所要承受的沉重,那来源于永生的代价,或许会比让你当时死在混战中……更残忍。” “是夫人救了我?” 涅夫特拉斯迷茫的望着她,“为什么呢?我……不是很明白。虽然,我记不大清曾经的事情了,但是……从来不是有很多的人追求着永生吗?” 乌蒂望着小小的涅夫特拉斯,腥红的眼睛微微低敛下去,她语以轻喃的说道,“涅夫特拉斯,你知道吗?任何一个种族一但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在自恃无恐下,太多,会变得比恶魔更肖像于恶魔。哪怕是人族。” 涅夫特拉斯茫然的摇了摇头,“夫人,请相信人族的朴实与善良。” 乌蒂微微一笑,“那么,愿你能得以被这个世间温柔以待,我可爱的人族男孩。” 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涅夫特拉斯神色茫然的睁着一双血色腥红的眼睛望着眼神愤怒而悲恸的贵族妇人,他怔怔的望着自己身边的玻璃碎片,无意识的伸手摸向了正在不断流血的头部。 他怔怔的望着眼前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扭曲而无经悲痛的妇人。 ——其实,人族与血族并没有区别。 他仿佛明白了那一年乌蒂夫人所说的这一句话的含义。 确实—— 人族与血族,并没有区别。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的岁月,涅夫特拉斯已经渐渐记不得自己的年龄了。他只觉得无比的漫长,那恐怖至极的漫长。 他们拥有着永生,却并没有永生活下去的力量。 在经历着一个又一个买主的逝世,他们不断的以阴暗的物品继续流转于卢约大陆的地下拍卖场中,被不断的人族买去,继续着暗无天日的宣泄与虐打。 涅夫特拉斯的身体已经渐趋成熟,伤痕与内淤的恢复也变得越来越慢。 “我真的是人族!”涅夫特拉斯嘶哑的冲着将他买的那个男人说道。 这是一个在血族祸世中丧失了妻子与一双儿女的可怜男人,他拼命的用拐杖重重的击打着涅夫特拉斯,他说道,“你是人族?!你有哪一点像是人族?!” 涅夫特拉斯怔住了。 这个男人将他推向了一面光滑无比的镜子,那面他妻子用来整容仪容的长镜。 “你是人族?!别开玩笑了!你有哪一个地方像是人族?!” 涅夫特拉斯愣愣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的如同死尸一般。一双腥红无比的眼睛泛着令人恐怖的光泽,有两颗小小的并不成形的尖牙露在了嘴唇外,一身难以消磨的伤痕与青紫,浮肿,或异常的扭曲。 涅夫特拉斯愣愣的望着,哑然无声。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辨别自己到底是人族还是血族。 在那一个买主的手中,涅夫特拉斯失去了双腿。 但是他依旧还活着,满身青淤的活着,继续流转在地下拍卖场中。人族的生命终究是有限,即使消耗他们的一生,对他而言也只是漫长的一瞬一般。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流转于地下拍卖场,也记不清拍卖场到底换了多少的主人,更记不清有多少的人族曾将他买回去过。 他只是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冰冷的,面无表情。 偶尔的,在地下拍卖场,他会见到那些与他一样曾被血族啮咬后拥有永生的同伴,每一次见面,有的同伴都会缺少一个零件。 像玩具一般。 只是他们依旧还活着,感知着外界,明了着痛苦。 他们,依旧还活着。 地下拍卖场的帘幔被缓缓地拉开,只是这一次站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黄金缠身满是珠宝的商人,而是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优雅的绅士。 一个血族中的贵族。 ——欧内特子爵七世。 *** 温玛湾。 柯林斯正抱着隔壁街邻的一堆要换洗的衣服来到了小河边,这是他闲暇于所能谋生养活奶奶的能力。 做为一个本质上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不擅长的异兽。 但是柯林斯却依旧过的很开心。 他将衣服一件件摆放摊好,准备好搓板与净衣用的鲜叶,便蹲下了身用手搓揉了起来。 只是反常的是,往常这里清晨会有不少的布卢曼洗衣工聚集在这里,但是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柯林斯搓揉着衣服,神思有些飞散。他禁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所见到的那个永暗人与那个大魔法师以及到来的天族审判者。 他皱着眉头隐有担心。 “不知道涅夫特拉斯先生怎么样了。” 柯林斯低喃自语着说道,他望着起了泡沫的衣服,将新鲜的洗衣叶取出来放置在了一旁,“或许……我也应该去天坛看一下审判的……结果……” 柯林斯越说声音越轻,他心里明白,卢约大陆有太多的种族对血族都存有忌惮,即使人族的生命短暂,但是哪怕是对于他们来说,那段血族临世的晦暗与强大,都是恐怖的不忍去回忆的记忆。 他想,涅夫特拉斯或许会遭受与纪本年间被天族以天火之刑焚杀的血族无一的惩罚吧。 他不想去看那样的场面。 缓缓地有人走近。 那是缓慢的,沉重的,却又无比坚稳的脚步。 柯林斯有些警觉的回过了头,“谁?!” ——是弗拉洛! 柯林斯顿时骇得险些跳了起来! 弗拉洛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见他回过了头,便将帽兜拉了下来。 他望着眼前的小男孩,说道,“我来,是有事情想要问你。” 14. 残忍、恶毒。 这些称谓从一开始从来就不是特指于血族,而指于世间所有泯灭善良与爱意的任何一个种族所存在的毒瘤。 包括人族。 涅夫特拉斯被天火中的蔓延的黑暗的荆棘缠布全身。 只是那样一双冰冷的,腥红色的眼睛冷冷的望着天坛下的人族,他神色孤傲而恬雅,坚毅的脸庞冷俊无比。 在荆棘藤的缠绕下,他开始流血。 他倚枕着巨大的圣架上,微扬着下颌,神色邪魅而傲慢,他说道,“我,只是一个怪物罢了,残杀过人族的怪物,无论我曾经是什么,现在是什么。” 伊尔望向了身旁的艾伦。 如果涉及到的只是城中人士的杀戮与罪孽,如果按程序来说应该转交由的是本城的城主,滋事甚大的话,那么就上呈于国王,以听裁决。 这将不再是他们天族所能插手的事情。 但是…… 眼前这个已经不受天火之刑的异类,真的又还算得上是人族吗? 此次他们以奥汀斯氏族前来承办再出的血族祸事,一切审判的权杖尽数交付于艾伦奥汀斯之手,她只是协助者,故而,所有的一切只看艾伦是如何裁决了。 艾伦一挥手中的权杖,天坛之中的魔法阵陡然消失。 他说道,“是,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所犯下的罪孽与过错都是无法湮灭的,涅夫特拉斯。” “如同那些人族加之在你身上的罪孽一样。”艾伦说道。 涅夫特拉斯沉默了下去。 随即,他缓缓地合上了眼睛,轻声叹了一口气,“所以,够了。” 涅夫特拉斯说道,“这份从血族临世后所兴起的罪孽,已经够多了,来源于血族,也来源于人族。我希望……所有一切的罪孽,由我结束,到此为止。” 魔法阵消失的那一瞬间,缠绕在他身上的荆棘也退了下去。 艾伦说道:“按下律令,我只需要离开,将你交由这些被你伤害的布卢曼人。” 涅夫特拉斯微微一颤。 伊尔走了过来,“那我们离开吧,艾伦。” “你说的不对,涅夫特拉斯先生。” 艾伦伸手拦住了伊尔的脚步,神色不变,“犹如黑暗与光明同在,罪孽,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结束而停止。” “只是,既然要审判。” 艾伦手中的权杖陡然一亮,束住他的手铐突然松开,涅夫特拉斯失去了重力,陡不及防的倒了下去,艾伦一把伸手扶起了他,让他能够站稳住身体。 他说道,“既然要审判,那么就彻底的!那一段血族肆虐人族的罪孽,以及人族疯狂屠戮异类的罪孽!” 天坛之下突炙兴起了莫名的暴乱。 伊尔也不由得怔住了,“艾伦……” 艾伦沉手一横手中的权杖,“我以天族奥汀斯氏族之名在此宣布此次审判涅夫特拉斯,伊尔!” 伊尔一顿,“但请吩咐。” 艾伦说道,“将涅夫特拉斯以死罪之身带回天族囚禁待决,并申请上书请求七位长老共审纪本年间血族与人族的罪孽,以及——” 艾伦神色一沉,“找回所有因永生之名而被人族商人权贵以虐杀之途私下贩卖的人族之子,连同卖主一起尽数带回天族之中!” 伊尔怔住了。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大声呼喊叫着对方是不是疯了! 审判者的权杖猛地柱地,震住了天坛下暴动的人群。 那双金色的眼睛审视着天坛下的众人,艾伦缓缓地说道,“如果有任何人对这次的审判有所异议,请转由本城传信者上呈于天族的天导之阁。” 涅夫特拉斯怔怔的望着他。 他以魔法锁链重新扣住了涅夫特拉斯的双手,“我以天族奥汀斯氏族之名在此宣布,审判结束!” 金色的眼,是如阳光一般的温度与色泽。 炽热,而充满光辉。 *** 安琪拉郊街,幸福小路,33号小屋。 德兰修用钥匙开了门。 那是一间极其普通的无论是从内还是从外皆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民舍。 极简,极空。 “亲爱的,我回来了。” 德兰修说着,自顾着脱下了衣服挂在了衣架上。 空荡荡的小屋,并没有任何人。 德兰修习以为常的给自己倒了一瓶酒坐在了沙发上。 “你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很好。” 那是红色的,温润的,充满苦涩与腥锈味的酒,犹如人族的鲜血一样。 他摇震着手中的酒杯,他的神色是入骨的温柔与恬然。 他轻轻地笑着,如若不可闻一般的低语,“我想你了,亲爱的。” 柔柔的,带着些怅然如思的腼腆与叹息。 他闭了闭眼睛,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的酒槽口内,左手转动着酒杯。 登时,桌子下的地面缓缓地打开,出现了一条幽暗的地道。 “你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吗?” 这是一条非常深但却非常精心设计得犹如地下宫殿一般的地道。 雕花水晶菱镜,堆满了一地的极其寒冷的花冰石,地道每隔一段距离都极其奢华的设有一盏永生不灭的华丽魔法灯。 深,深的幽静而清冷。 那是听不见一丝的鸟声,风声与花语的永世长寂。 那里,有他最爱的与最爱他的人。 在那极冷印着古老禁印的封印中,在那载满一里永不凋谢白玫瑰的沉玄冰棺中,那个美丽女子安宁的仿佛只是在沉睡。 那个女子有一头褐色波浪卷的头发,柔柔的如同晚霞下的麦浪一般。 似乎是神主亲笔精雕细刻下的五官,冰肌,柔荑,在华美重绣的大红色礼服下美丽的不似人族的女子。 ——那是,希蒂丝。 德兰修隔着那一层厚重的冰棺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颜,一双眼睛载满了浓浓的依恋与深情。 棺室里的白玫瑰依旧灿烂盛开。 “那个孩子经受天火之刑后会除去有关血族永生的诅咒,以奥汀斯的正义感不会放任他以人族之身被布卢曼人虐杀,我想,他应该会将那个孩子带回天族。介时,无论是焕然的新生还是死亡的解脱,都好过他现在……” “弗拉洛兄长已经安全离开这里了,他有自己的打算并且一直很明朗,我相信他一定能过得很好,希蒂丝,就让我们一起祝福他吧。” 德兰修亲吻着那厚厚的冰石,轻阖上的眼睛极尽虔诚。 “我一直都在,亲爱的。” 德兰修温柔地抚摸着泛着森森寒气的冰石,轻声道,“我会一直地陪着你。” 冰棺中的女子神色温婉如初,似乎只是一场甜美而安然的长梦。 德兰修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更好的倚着冰棺坐着,他神色谦和而温柔,用那一副轻缓的略带磁性的声音一句长一句短的同冰棺里的女子讲述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乐谈。 “特古沙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而且非常的听话。我想,你见到了她一定也会喜欢的,你一直都挺喜欢这些小孩的。噢,亲爱的,我真是嫉妒罗卡。” 德兰修低低的笑着,带有着些无奈的宠溺与玩笑的妒忌。 “瓦内夫尼亚歌剧院最近新出了一场戏,那一年我带你去歌剧院看剧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总是喜欢抱着我的手臂,挺调皮的。” 地下道里细微的尘色在烛光下缓缓地浮动着。 “最近我想尝试在调出一种新的酒,一种甜甜的,淡淡的,很迷人的酒,只是总是多了一些涩涩的感觉。”德兰修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许我该尝试一下换一种酵母或花蜜,我记得你似乎特别钟爱德卡拉诺兰花。” 很安静的地下室中只有他一个人低缓自语的声音。 那是一个人孤寂的带着绝望的思念。 深之入骨。 我想你了,亲爱的。 久久的沉默。 冰棺里的人沉沉地睡着,冰棺外的人似乎也渐渐地睡下。 是轻浅的更甚是细若不可闻的叹息声。 风,起了。 烛火在风中颤幽幽的晃动着。 维尔希站在地道的入口处望着前面的这一幕,一双深浓的琥珀色眸子满布哀伤与不忍的叹息。 德兰修察觉了,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神情略有古怪的笑了起来,但却依旧很是眷恋的倚着冰棺贴蹭着。 他缓缓道,“你终究还是来了,维尔希克里斯琴。” 维尔希望着他,却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弗拉洛费尽心力设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我知道的,他能瞒住任何人,哪怕是神使奥汀斯,但也有几个无论他怎么耗费心力也瞒不住的人。” 德兰修轻声的说道,“您是我预想中的一个,克里斯琴。” “察觉到弗拉洛的布设并不容易。” 维尔希沉默地说道,“但是你从未刻意去掩藏过自己的举止习惯,甚至是氏徽。” 德兰修睁开了眼睛望着她,“哦,克里斯琴,您认得我们家族的氏徽?” 维尔希摇了摇头,“不认得,即使在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爱德华欧内特子爵时,我也并未注意到你们的氏徽。” “那么,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时。” 维尔希说道,“不过那时我只能察觉到你的举止行为有些异状,并不能肯定。你调酒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用指甲去试酒与果什,以及你握酒杯喝酒时总会习惯性先用皮肤去试酒。” “噢?仅凭这些吗?” “自然不是。”维尔希摇了摇头,“这些只是一个切入点,只能说明你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习惯与生活而导致的行为差异,这不能说明太多问题,但可以解释一些问题。” 德兰修抬头望着她,“那么,请问您是从哪个时候怀疑到我的了?” “或许……是玛格丽拉。” 维尔希微微停顿了一下,问道:“你知道玛格丽拉吗?” “一种有着极强感观血液刺激与极大后劲力的酒,淡而无味,虽然有少许的甘醇,但是入口略涩,转舌冲辣,其来源于西什一带流浪者波萨普娜人的囊酒。” 维尔希沉默了片刻,望着他说道,“你说的这种酒在古法年纪确实叫玛格丽拉,但是如今所说的玛格丽拉指的却并不是这种酒,而是你们在宴席上一般统指的由竺格草所制的通常为不擅长饮酒的人所制备的一种水酒。并且……” “这种在现在被称为莫里昂卡酒的玛格丽拉,因为加入了掺合有凝聚日光的花草,人与吸血鬼喝下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德兰修微怔住。 “对于人族来说,这是一种很甜很香并且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温暖的酒,波萨普娜人居于西什冰原一带通年冰雪漫天,所以他们习惯用这种酒来取暖。” 德兰修闭上了眼睛,他有些自嘲的轻笑道,“哈……” “我想,在那份欧内特子爵城堡出现吸血鬼的事情时,甚至更早的时候,弗拉洛与涅夫特拉斯便做好了准备。他们需要一个代替欧内特子爵的异族人承担下所有的罪责,因为血族在出的消息兴起传开,天族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维尔希说道,“而被血族啮咬过得以永生诅咒的涅夫特拉斯,是最好的人选。这也是你会答应的原因,因为天火之刑,除去一切非人世的异毒,包括曾经血族烙印给他的诅咒。这是弗拉洛保护你所进行的第一步,抛出一个足以承受这些所有罪孽的人,致使来此的天族审判者得以收手而退。既保全了你,也解救了他。” 德兰修微微一笑,“弗拉洛兄长一直都是位非常优秀的城主。” 维尔希继续说道,“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是不够,只要有人堪破涅夫特拉斯的身份,知道在布卢曼真的还存在一个血族的后裔,这一切都将是徒劳无用。所以——弗拉洛亲自赶去了欧内特城堡,他是第二道关卡,如果堪破这件事的人力量有限,那么就会被他当场击杀。而如果来的人力量远在他之上……那个沉睡在城堡阁楼中的真正的已死去的血族,是他的第三道关卡。” 德兰修神色沉默。 维尔希说道,“他所设下的所有的关卡,抛出目标,亲身拦阻,掩埋你存活的信息,所以的一切,为了保全你。为此,他放弃了城主的身份与地位,成为卢约大陆被所有人唾弃的恶魔。” 德兰修用手轻抚着眼前的冰棺,轻叹道,“弗拉洛是一个很好的人,他非常的心软,他也非常的疼爱希蒂丝,我由衷的敬重他。” “仅凭玛格丽拉酒你就断定我不是人族确定我就是欧内特的后裔?” 维尔希望着他,说道,“你有太多太多的举止与行为与常人有异,哪怕是非常的细微,但是那是无法掩却的来源于血族的习性与习惯。现今的人族因为生命的短暂,早已没有了存于对真正血族的记忆。是的,仅仅是这一杯酒,我便完全可以断定你是血族的后裔,欧内特的孩子。” “是啊,我终究不是人族。” 德兰修缓缓地站了起来,立在冰棺面前,望着眼前的大魔法师,“是的,即使外表掩藏的在细腻,我终究不是人族。” “是非我族本身并未存在多大的问题。” 维尔希说道,“在卢约大陆的这片土地上,拥有着多少非人族的族群,有的依恋于人族,有的仇恶于人族,但是无关什么,他们都在想办法努力地活下去,而活下去的本身又有什么错的?” 德兰修敛下的眼敛,沉默地望着她。 “但是,无论你以什么理由,也不是可以用来做为你这些年来如此残忍杀害的那么多人族的借口。那些被你用血戒之鞭剥皮剜肉取骨的普通百姓,仅只因为你的肆意之行,而导致他们的无妄之灾与家庭破碎。” 维尔希声音渐冷,一双琥珀色眸子深浓而淡漠,“因为你的失去,你的痛苦,你的绝望,你便迫使让那么多的人也尝受着你的这份失去的痛苦与绝望,在这永不见天日的深渊地狱。” “这是你来的用意吗?” 德兰修绅士的微笑着询问,“是准备动手杀了我还是封印我亦或者是将我永远的囚禁起来?” 维尔希望着他微笑着的脸。 这个曾经努力着想要去学会做一个人的吸血鬼,他谦和,绅士,温雅,待人亲切而热情。 为了他最爱的人。 “弗拉洛的苦心你真正知道吗。” 维尔希轻声道,“在你的行迹被人曝露后,这件事将注定往最坏的方向急驰,就算是他,真正到了那一步也护不着你。” 德兰修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听着。 “所以,欧内特子爵已经死了,死在天坛之上,或者是城堡之中。而他,将会带着真正的秘密离开,即使有人对此心存疑惑,也无处可寻,更无处对证。他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德兰修轻叹了一口气,用指腹抚摸着那晶莹美丽的冰棺。 “你问我的选择,是彻底的杀了你还是将你封印亦或者是囚禁起来……” 维尔希说道,“我,并没有那个权力这么做。无论是放了你还是杀了你,我都没有这个权力。” “那么,您的选择是像弗拉洛一样施行罪纹之罚?或者直接交给天族?” 德兰修说道,“亦或者将我永远的囚禁?” 那是带着疏离而深邃的琥珀色重瞳,轻浅,极淡的伤色满化为深沉的沉重,她轻声道,“欧内特,难道这些年来,你不正是在不断的进行着自我囚禁吗?” 德兰修抬头怔怔地望着她。 突然—— 他手中的冰棺发生了诡异的震动,里面的人愕然有了反应,痛苦的挣扎着,痉挛的手指指甲尖长,她不断的扭曲着全身,惨白的脸色泛着冷寒之气,嘶哑干枯的声音不断的从喉咙里挤压出声。 就在一瞬间—— 一直安详躺在里面的希蒂丝,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腥红的,诡异的眼睛,泛着冷寒的温度,不再有往昔的温柔恬静。 维尔希微微一震,“她——” 德兰修望着冰棺里睁开双眼的人,他的双眼流露出非常温柔的神色,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饿了吗?亲爱的。” 维尔希不禁后退了一步,“那些失血惨死的布卢曼人是——” 德兰修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打开了盖住了冰盖。在他掀起棺盖的那一刹那,希蒂丝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腥红的眼睛是看不清世间任何东西的一片血红。 德兰修将她搂在了怀里,轻声说道,“别怕。亲爱的。” 希蒂丝俯身咬向了他的脖颈之处,德兰修抱着她,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我在,亲爱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然而希蒂丝只是俯身咬了他一口,犹如吻咬一般的轻度。 随即她抽出了身,睁着腥红的眼睛四下搜寻着猎物的存在,她向维尔希望了过去—— 血族对于活人的鲜血充满了极度的敏锐。 德兰修终究没有抱紧住她,希蒂丝挣脱了他的怀抱,却是径直避开了维尔希,向她身后的永暗人冲了过去,维尔希倏地转过身,望向了希蒂丝。 阿诺法怔住了。 随即他抽身一退,退离到了安全的场所之中。然而由于维尔希没有人任何指示与命令,他并没有抽剑应战,只是不断的闪避着。 “亲爱的,你冷静一下。” 德兰修冲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他低声亲吻着她的耳垂,低柔的说道,“别这样,亲爱的,不要在出去了。” 维尔希怔怔地望着眼前渐显疯癫的希蒂丝,笼于宽敞魔法袍中的手微微握起成拳,她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够了……” 德兰修轻声说道,“你这样会让弗拉洛兄长的苦心全部白费,我们离开吧,亲爱的,我们去其它的地方。我会陪着你,一直。” “够了……” 德兰修低喃着说道,“别害怕,我知道你现在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一片的血红之外,但是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希蒂丝,我一直都在。” “够了……” 德兰修亲吻着她的脖颈,轻声说道,“你想见弗拉洛兄长吗?我们离开前去拜访他一下吧,虽然我并不肯定能不能找到他。” “够了……” 德兰修他眼前的女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你一定是想见涅夫特拉斯吧,那个孩子已经没事了,他会有一段不错的旅行,在那遥远的云之彼端,那传说中神圣的诸神遗脉的氏族。” “够了……” 德兰修继续说道,“无论怎样我都依你,亲爱的。” 维尔希伸手搭上了德兰修的肩膀,“够了,欧内特。” 她说道,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她已经死了。” 德兰修浑身猛地一震。 “她已经死了,欧内特。”维尔希说道。 “不——” 德兰修嘶声叫道,“这不可能!克里斯琴!你如果要裁决我无论怎样都可以!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希蒂丝怎么可能死?!你看,她的身体明明在动,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能感觉到也能听到!她也可以发出声音!她怎么可能死了?!” “够了,欧内特!” 维尔希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希蒂丝真的有所意识……你让她如何面对自己残食杀害的布卢曼人?!” 德兰修浑身一僵。 “你还记得……希蒂丝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吗?” 维尔希低声说道,“为了保护布卢曼城中的居民,她与赫希斯坦一族一起,英勇战亡在战场上……那是她用生命保护的东西,你让她如何面对自己一点点的摧毁掉整个赫希斯坦一族不惜付之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这样的事情?!” 德兰修僵住了身体,他颤抖的用手抚上了那个依旧娇美温婉的脸。 那腥红的眼莫名的有眼泪流了下来,是血红的,苦涩的,无比痛苦。希蒂丝木然的睁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空洞茫然的望着远方。 她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德兰修将她抱在了怀里,那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这个深情而高贵的血族贵族后裔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点满无数华丽魔法灯的地下宫殿中,抱着自己已经冰冷的爱人。 他疑惑的而又木然的睁着那双美丽的湛蓝色眼睛。 他神色空洞的犹如机械。 德兰修问道:“她……真的死了吗?” 从来没有经受真正死亡别离,拥有永生的古老而高贵的血之一族。 ‘死’,对于他们而言,那太陌生,也太奢侈。 他们拥有着太过漫长的生命,漫长到无法承受的生命。 所谓的永生,到底是恩泽还是诅咒? 只是可笑的是,在这片奇异的卢约大陆,太多的人族不断的追求的永生的生命,而太多的血族却在不断的追求着永生的死亡。 “她……真的死了吗?”德兰修喃喃的问道。 维尔希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了手将一包折叠成整整齐齐的三角形小药包递给了他。 她说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很早之前,爱德华曾问我要过的东西,现在,我将它交给你。” ——眠石的粉末。 在太遥远太遥远的世纪里,由异兽狄登魔龙看守,埋藏在极深的缠满毒藤的地下深渊。那世上唯一仅存的,无数血族曾经追求过的。 ——永生的死亡。 德兰修怔怔的望着她。 “如果拆分成两份,它只能让异族进行漫长的沉眠。你可以选择什么时候清醒过来。欧内特,永生的死,对于你来说只是一种逃避,它不足以弥补那些死去的无辜的布卢曼人。” 维尔希望着他说道,“希蒂丝赫希斯坦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是那样的爱着你,爱着自己的族人,爱着这一块土地上的百姓。为什么你不尝试着像她一样,去爱着她所热爱的这个世界呢?” 怀里渐渐平静的女子合上了腥红的双眼,她的容颜如昔,依旧是那样的美丽、温婉。 她是柔弱的,但同时却又是那般的坚韧。 她的爱,永远的是那样的温柔而深沉。 在她的微笑中,在她的呢喃中,在她的奔波中,在她的沉眠中。 细润无声。 德兰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是梦中已经渐渐模糊了的她那温柔的笑容,美的让人几欲落泪。 思念,依旧深之入骨。 但一时间他明白了有着更重要的东西更深刻的刻印在自己的身上。 维尔希望着他的神色,便是知道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只微微颌首示礼,便转身离开了这座精致而美丽的地下宫殿。 那大概是他漫长的这一生中喝的最美的一杯酒。 德兰修自墙柜上取下两只高脚酒杯,依旧是在卡安红酒店那样熟稔的调试着,依旧还是那习惯的小动作,依旧还是那鲜艳的如血一般的红色。 小小的三角形药包拆分成两份,缓慢地在红酒中沉下。 芳香四溢。 他将另一杯红酒递给了希蒂丝。 他举杯示谢。 对着已经空荡地只余下微风的小室内,无声感谢。 随即,两人沉默的举杯而敬。 仿佛回到了过去一般,在那恬静的午后,他呆在酒柜前调试着红酒,希蒂丝置上两支杯子,两人相饮相视。 相视的眼,是深情切意的笑意与甜蜜。 这一梦,将是一个漫长的百年。 但纵使时间在长,他终有一日会醒来,铭记着自己所亏欠的,所伤害的,所感谢的人。 哪怕事过境迁,哪怕沧海桑田。 他从不惧永恒的死亡,那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在永夜里的长眠。 因为主人力量逐渐进入的休眠,魔法灯开始晦暗,转而一盏一盏的熄灭,里内的能源魔核开始碎裂成无数的水晶尘,飞扬在这一室漫长的黑暗深渊之中。 永暗。 那是令人窒息的黑。 忽然有一盏灯亮起,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地道深处的后廊里走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停留了多久。 一身黑色的祭见礼服,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更是极粗糙的衣料,若非衣式极正,穿着的人气宇不同,倒真像街头四处漂泊的流浪汉。 弗拉洛。 他将手上握着的双烛长明灯放在了室内的主壁灯上,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重新放进了那一个冰棺之中,他用手轻抚着女子的头发与脸颊,那是近乎疼惜与溺爱的眼神。 他想起了希蒂丝仰着头望着自己时微笑地说着那一句:我很幸福。 “克里斯琴说得对,没有人能代替你规避你的罪孽。” 弗拉洛缓缓地合上眼睛,唤道,“妹夫。” 冰棺之中的两个人睡得非常的安静,却是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两人都带着很轻浅的笑容。 真挚的,幸福的。 弗拉洛将自己的佩剑插在了地室里的中心,便着手结起了结界。巨大的九芒星□□绽现在整个里室之上,囊括整个内屋之中。 “晚安。” 弗拉洛说道:“祝你们拥有一个好梦,我挚爱的亲人。希蒂丝,德兰修。” 彻底黑下来的地下宫殿。 弗拉洛从暗室的另一边走了过去,他拿出了柯林斯交给他的信物与一张诺其娜马戏团的海报,茶晶色的眼睛闪过一抹莫名的光色。 他低声道,“小丑……西米吗?” …… 屋外是一片绚丽的色彩。 明媚而温暖的阳光倾洒于整座布卢曼城,有微风吹起,慵懒的,惬意的。 恬淡,安宁。 那座巨大的石英钟已至正点,很准时的备报着时刻。 维尔希微微抬手挡住直刺入眼的阳光,微眯着眼睛适应了外屋的光亮。 “你手上的那道伤就是为了换这一包药吗?”阿诺法突然问道。 维尔希放下了斗袖,不可置否的自嘲笑道,“魔龙狄登的爪力确实名不虚传……要是让那个人知道我连一只魔兽都驯化不了,大抵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让他蒙羞了。” 她扶着那块依旧还有些钝痛的伤处,“不过,这样的一道小伤,能唤回这样的一个结局,也算是不枉了。” “你需要休息一下。”阿诺法说道。 “不了,阿诺法。” 维尔希说道,“我们现在便去塔斯西米修森林。” ———————————————————————————————— ———————————————————————————————— 下一卷进入正文。(后补有关序章的作者杂谈 预告: 塔克西米修森林—— “那么,克里斯琴女士,请问您愿意与我们一同前往塔克西米修森林吗?” 那是纵行于桑底里盆地等西南一带的沙漠之王。 ——沙林那佣兵团。 “不!请一定不要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那绝对是一座吃人的森林!人间的地狱!” 那古老的森林,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黑暗与秘密。 新任的森林域主是一位名声显赫的大毒药师,一个出身在天族却被天族所遗弃的男人。同样居住在森林的,还有他的学徒,那个疯狂却拥有着极高毒药学天赋的同天族中的贵族子弟。 那传说中消失很久已殝化战神的塞西利亚。 “很久之前我曾与他交过手,但是,我输了。”阿诺法说道。 穿过茂盛的树林,那盘杂交错的林间小道,那是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丧失性命的危险领域。 恐怖,刺激,以及那掩埋于森林之中的沉重。 坐在兽皮骨座上的人穿着一身重色墨绿的长袍,衣摆上滚了一簇的姆朗氏鲜暗的花纹,长袍的衣襟上用异线重刻着风色的契语。他的额上束有一圈蓝金色的重工绣缎,连着一头栗色的长发一起。 那是来自古老的民族。 ——姆朗石林遗址的族长,奈卜。 他紧紧地抓住维尔希的手,冷俊的脸色格外的阴沉,他说道(姆朗语):“你与我,还有未完成的婚约!” 那曾经袭卷整个卢约大陆的异行魔法再次降临。 维尔希沉默的站在山脉上,神色默然不动,山下是无数的生灵被这股强大的异行魔法极尽绞杀! ——塔克西米修即将沉沦! 阿诺法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 维尔希神色漠然而平静,她只是沉默的守在山脉上,那是她此次前来塔克西米修的目标。 塔克西米修森林域主重伤垂危! 姆朗族族长奈卜率领全族整装对抗,那巨大的机械城数千年如一日的运作着! 维尔希沉默的守在山脉上。 耳边,是无数塔克西米修居民与动物的哀嚎声。 时前—— 姆朗族的机械城中。 无数大小各异的齿轮转动着,奈卜望着眼前的魔法师,他神色阴冷的说道(姆朗语):“希娅朗格尼风岛已经全然沦陷,你知道吗?” 维尔希声色平常,“哦?” 奈卜望着她,(姆朗语)“你消失的这整整十年七月零二十一天,去了哪里?” “我去了风岛。” 维尔希望着他笑着说道,“希娅朗格尼风岛。” 奈卜神色微动,(姆朗语)“你去做什么?” 维尔希说道,“拜访故土。” 奈卜望着她冰封不动的神色,(姆朗语)“是你做的。” 维尔希笑了笑,“你说呢?” 眼前的人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那一张洋溢着温恬的脸颜,嘴角边完美的微笑,半敛深凝的琥珀色眼睛。 奈卜突然觉得有些发冷(姆朗语):“为什么?” ———————————————————————————————————— 正文开始: chapter1.[塔克西米修篇]–人心至毒 3.17号停更一天进行修订序章。 3.18号开始进入日更|约3k4k字/章左右|更新时间会尽量稳定在19:00。 有事延迟更新会提新通知。 欢迎跳坑^^ 第15章 1. 恩兹小镇。 这是一处远离布卢曼城约近百华里最接近塔克西米修森林的人烟之地。 这一方小镇早先原本只是一个极贫乏的偏僻村庄,后因为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关系,致使来往的魔法师、战士、弓箭手等一些难缠的人物,或者是出行任务的佣兵团多了,便逐渐扩大形成了小集镇。 镇上只有唯一一条十字形的大街,分别将邻地交通串连起来。 维尔希赶到思兹小镇的时候,正午还没有到。 大约是因为阿坦布芙加的集召令,让得这座小镇里的魔法师变得极为的少见,只有极少数的几位年轻散行的中导魔法士在镇上的小店里休息,准备着下一段的旅程。 更多见的,依旧是佣兵团。 落地的魔法袍拂过地上的尘埃,维尔希止步站定,望着流转驿站前数十只拖着战车被人族驯化了的沙特鲁魔兽。 有两个打杂的小男孩和一个青年战士很是认真地打理着沙特鲁魔兽。 战车上有一个非常显眼的标志。鲜黄干竭的沙字古符,裂纹,是鲜红的如太阳如鲜血一般的红焰内色,却暗纹着水线和树纹。 ——沙林那佣兵团。 那个纵行于桑底里盆地等西南一带的沙漠之王。 正在打理沙特鲁魔兽的那位青年战士是第一个察觉有人靠近的人,他抬头望了过去,一旁帮着他打理行兽的一位金发微卷衣着有些破烂的小男孩有些奇怪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了过去。 “这……” 离她最近的栗发小男孩顺着同伴的视线望过去,有些无措地想努力说些什么,“您……您好……您……” “噢!日安。” 那位青年战士站起了身,很是有礼貌的微笑着向她打招呼,一张似乎历经风霜犹如刀削般坚毅的脸上还有着几道疤痕绷贴,那是来自异域的豪迈而热情的气宇与神色,一双灿金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却尚有几分稚嫩的孩子气。 他的神色有些热枕而迫切,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因为出于礼貌而先问道:“请问我能帮助你什么吗?魔法师先生?” 两个打杂的小男孩有些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维尔希微微还礼,“您好,战士先生。” 那位青年战士听到她开口说话,一双眼睛登时睁着大大的,像是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她。 “……您!您是……!” 这很明显是一位女士的声音。 在这一片里陆大地,甚至是卢约大陆,女性魔法师并不常见。来自西漠的青年战士并不是很了解里陆,只打脑识中转了几圈,便模糊地搜出了一个轮廓,那个在久远前曾在传闻中听过的人。 ——维尔希·克里斯琴。 青年战士伸手敏捷地一翻,直接纵身跳过了沙特鲁魔兽,沙特鲁魔兽慵懒地趴在地上,连眼皮都没有掀开。 青年战士落地后直接大步走向眼前的这位魔法师,恭敬地致歉道:“对于我误认您的性别我表示万分抱歉,这位魔法师女士。” 维尔希点头,“我接受您的道歉。” 见他似乎是有其它的事,维尔希微顿了片刻,问道,“请问,战士先生,您是否有其它需要我帮助的事?” “您可以叫我索为。” 青年战士笑了起来,“可否先请教一下您的姓名让我确定一下我的猜想?” “维尔希·克里斯琴。” 维尔希略有迟疑的问道,“您的猜想是……?” “与我猜想一样。” 索为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有些腼腆而又高兴,一双灿金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说道,“是这样的,我是沙林那佣兵团的人,因为阿坦布芙加魔法师的集令,我们原本的魔法师同伴全部赶了过去。我们现在急需要一位魔法师与我们一同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噢,出于礼貌我似乎是应该先请问您是预备去哪里呢?” 维尔希宛尔,“很巧,索为先生,我此行也是塔克西米修森林。” “噢!神主!” 索为很是热情地邀请着,“那么,请问克里斯琴女士,您愿意与我们一同前往塔克西米修森林吗?” 维尔希微微一顿,“多谢您的热情相邀,在此之前可否请您先告知我,您此行的目地是……?” “嗯,可以的,也是我的疏忽。” 索为说道,“塔克西米修森林是我们这里出使任务中的最后一个地方,奥古瑞拉王妃托付于我们将一个沉重的盒子送到塔克西米修森林北林的渚水一带,在那个下凹的有徽印印槽的巨大石块上,将东西送给在那里的附近的人后,我们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盒子?” “哦,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看那个块头还是挺大的。” 索为皱着眉抱怨道,“而且还挺重的。” 维尔希略有所思,“奥古瑞拉王妃……” 索为点点头,“她是我们沙林那王新迎娶的女人,一个非常恐怖的女人。” 维尔希忍不住笑了笑,她说道,“听上去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 “是的。” 索为有些腼腆的说着,“只是我不大熟悉这森林里的情形,沙林那位处西漠荒原,族人对出入森林基本没有任何经验。虽然任务挺简单的,不过为了同伴们的安危,我得考虑着一些突发的危险可能……不过您请放心,沙林那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无论发生了任何事。” “谢谢您,索为先生。” 维尔希说道,“承蒙您的相邀,我愿意与您同行这段旅程。” “噢!这太好了!”索为很高兴地说道,“那我先支付您五千卢典法元作为起程基价,很抱歉,由于公共财产不属于我管辖的范围,所以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些,至于您此行的报酬我的同伴会为您算好的,请您放心,这一定会是一个让你满意的数字。” “哦,这并不重要的。索为先生。” 维尔希微微一笑,“我也有前往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打算,与您们一道同行也算是个照应了。” “还未请问您此行是……?” 索为略有疑惑,“据我所知,卢约大陆九成左右的魔法师因为长老的召集都陆续地赶往阿坦布芙加城市,您……?” “有一些很重要也很紧急的私事。” 维尔希说道,“我可能需要向贵团团长申请一下此次前往塔克西米修森林,我至少需要三次左右的单独行动准示。” “哦,这并不需要的,克里斯琴女士。” 索为挠挠头,“沙林那是自由的,我们相信你有自己的原因,只要您提前同我们说一声就可以了。” 索为一边说着,一边自口袋里递给了她三块刻有徽印的信石,“沙林那尊重您的隐私,不过您一个人单独行动终究是有些危险的,如果你有需要我们的时候请将信石投于天空,无论我们在哪里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谢谢您的关照,索为先生。”维尔希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信石。 “啊!也是我疏忽了!” 索为突然叫了起来,“您应该是赶了许久的路过来的吧?噢!请原谅我一高兴就忘了,克里斯琴女士,我这下就去为您安排房间休息,您先跟我进去见一下这次旅程的伙伴们,他们都是我的同伴。我让他们代我先招待一下您。” 看着这个有些迷糊懵懂来自西漠异域的青年战士,性情似乎是略有几分肖似好友拉姆约瑟里,维尔希不由得有些失笑。 “噢,索为先生,这不妨事的……” 阿诺法望着眼前这位笑得热情而豪情的异域男人,沉默不语。 思兹小镇的白日是充满着阳光朝气。 也许是经久感染着那些百战的青年战士们的影响,使得整个小镇看上去是热血的,蓬勃而富有生命力。 “浦吉利老板,您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回去是店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糖果屋的老板娘正搬着行箱,看见打邻街里急急忙忙赶路的老朋友,便擦了擦汗关心的问道。 “哦,玛格莉夫人,是有一些事,请原谅我现在没有时间无法同你解释,我们回头再见了。” 莱吉浦吉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回赶着路。 今早他安顿好客人后本来是如平常一般去邻街杂货店麦斯林先生闲购备置,顺便看时间还中就如往常一样打打珠牌,却没想到牌打到一半店里的小伙计突然跑过来说店里来了一位看上去很是不凡的魔法师贵客。 神主! 莱吉浦吉利忍不住长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一位魔法师?那些古怪的极难相处又很是刁钻的家伙! “恩尔、法朗克!怎么样,那位魔法师先生安排好了吗?” 远远看见那两个小伙计正在清醒里门外的残秽,一边的沙特鲁魔兽很是慵懒的趴着门角晒着太阳,莱吉浦吉利叫唤着问道。 “安……安排好了。浦吉利老板。”恩尔有些结巴的说着,“那……那位不……不是……” 莱吉浦吉利皱了皱眉头,“法朗克,你来说。” “噢!” 法朗克怪叫了一声,抱着手中的木盆说道,“已经安排好了,也吩咐厨房里的西拉奇夫人做了些点心送了过去。” 莱吉浦吉利暂时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便走了进去。 “哎!浦吉利老板,只是那位……”不是魔法师先生。 法朗克看见已经不见人影的老板,咽下了到了喉咙口的话。 第16章 2. 思兹小镇的驿站并不大,但是布置的却很是认真和简洁。 有些古旧的红实木板因为打理的很好而没有一丝虫蛀,四周角落摆满封条好了的大木酒桶和常备的行路口粮袋,只有一方左右的柜台是莱吉浦吉利用来休息登记的尺地,除些之外则是摆满了客桌长椅。 头顶的天花板木顶上有一架看上去年时很久的风机沉重地转着叶扇。 屋内很是热闹。 “团……团长!” 一个很是年轻的战士一边端着大圆木酒杯,打着酒嗝说着,“这次真没想到你能给兄弟们找来一位这么美丽的魔法师女士,哦!我终于可以看见那无聊透顶的旅途中有一线的光明了!” “你小子!” 索为毫不犹豫一拳揍了过去,“平常你懒得就和那群沙特鲁兽似的,从西漠到恩兹一路上不还是叫嚷着不肯去吗?” “喂!团长,你这下手也太不客气了吧!从西漠出发开始和兄弟们说起要绅士,说别吓着那些小姑娘们,你……” “哦,这么说你希望我把你当成小姑娘喽?” “噢!神主,团长你——” “哎,先别说这些别说这些了!” 另一个看上去很是粗犷健硕的战士干脆抱来了几桶酒,“来来来,团长,我也来敬你!大家都来啊!个个像木头石头一样傻坐着干什么?今天谁把团长灌趴下了,以后团里一年的伙食我就全包了!” 话刚落,索为一瞬间便被自己的兄弟们包围了起来。 大圆木桶杯接二连三的被扔到了身后。 喝这些淡的像水一样的酒已经很没味了,还用着那些小姑娘们用的可爱酒杯,那还真不是他们沙林那的作风。西漠人一贯对酒杯没有什么概念,对于他们来说,那些装酒的木桶便是那些斯文的里陆人口中所说的酒杯了。 索为顿时叫了起来,“哦!该死的,昂卡,连你都要来掺一脚吗?!” 被叫做昂卡的粗犷大汉直接拍开了酒桶的封塞,眼皮都不抬的扔了过去,“掺一脚?怎么可能呢,这也太不兄弟了,怎么样也要掺两只脚两只手的。” 索为很是敏捷地接过了他扔过来的酒桶,不由得失笑,“你们这些……” 昂卡抱起另一只酒桶,翻身跳上了桌。 “咣!——” 两只沉沉的酒桶相撞,索为笑得有些狡黠,“昂卡,一会你要是两只脚两只手拔不出来了,这可怪不得我了。” 一酒桶淋下。 昂卡瞪着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望着他,“索为,你有没有发现从西漠到这里,你真是越来越像里陆大地上的那群小姑娘们一样了,啰嗦什么!” 索为笑了笑,拍开了酒封,反手直接将酒全部淋在了自己的身上。 西漠之王,沙林那。 那个充满奇异而热情的地方。 ——天酒。 这是他们一惯用来招待客人的一种礼数,以展现西漠人的热情如火与豪情万丈。 「酒唤」已毕,便是召行酒唤的人行酒的时候。索为翻身接过兄弟们抛过来的酒桶,立回原处,便拍开封条开始喝了起来。 而昂卡则直接抱来几桶储酒干脆坐在桌子上一手抓一桶的喝了起来。 这…… 维尔希就算历行再远,所见再多,也被这样奇异的场面给震住了。她略有迟疑的问着旁边抱着长剑的青年剑士,“先生,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那位青年剑士是沙林那的副团长,性情比较沉稳清冷,他摇了摇头,“女士,这没有问题的。”想了想,他平静地加了一句,“至少对于索为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从小就是打西漠极烈的酒殿里浸出来的。” 维尔希失笑,望着台上闹哄哄地已经疯成一片的酒宴。 她确实感受到了西漠人的热情与豪情。 “索为先生……” 维尔希有些迟疑问道,“或许有些冒犯,索为先生……就是传说中的沙林那团长?人们所说的沙漠之王……?” 青年剑士沉默了下去。 倒是酒宴里的索为沙林那耳朵出奇好的捞到了这句话,他抱着酒桶,突然觉得有些腼腆了起来,这种介于豪情与羞涩之间看上去很有些孩子气,“噢,维尔希,我确实是沙林那佣兵团的团长。” 一时候屋里更加起哄了。 “噢!神主!看,你们看啊,团长竟然也会不好意思!” “操!团长这是害羞了?!” “尤那神啊!请带我走吧,这场景看着太惊悚了!” 青年剑士神色微有阴沉,但是却是见怪不怪的似乎已经习惯,只是有些嫌弃的顺着维尔希的目光望了一眼,“抱歉,这样的团长,让你见笑了。” 青年剑士轻松的接下了意料之中砸过来的酒桶。 “卢修!你也一起喝,反正是昂卡买单,今天我们就把他喝得两只脚两只手全赔在这里吧!” 卢修格尔顿微微叹了一口气,随手将酒桶搁在了一边。 维尔希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很是温柔,“我有一位老朋友也是和索为先生这样的性格。日前刚同他分路,想来也很是怀念。” “是那位大催眠师拉姆约瑟里先生吗?” 维尔希微怔,“是的,您怎么知道?” 卢修的表情略有古怪,他抱着长剑靠在椅子上,“之前为了接沙林那佣兵团里的那位魔法师,我们曾与这位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维尔希想起了拉姆对她说过,他在半路上曾与一位魔法师有过一段同路,后来分歧,便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真是巧合了,拉姆……嗯,有些喜欢恶作剧,不过先生,请您相信他没有恶意。” 卢修点点头。 维尔希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 卢修说道,“那位催眠师先生与索为一见如故,两人猜了一夜的拳,喝了两天的酒,打了五次架,扳了十一次腕子……结果那位先生每次都输了,嗯……离开的时候,那位先生似乎略有气愤地用催眠术让索为睡上了三天三夜。” 维尔希笑出了声。 这小子……倒确实是拉姆约瑟里的作风。 “噢,拉姆是有些……咳,既然这样,回头我向索为先生道个歉。” 卢修摇摇头,“不,这并不需要的,女士。沙林那是豪情的,宽广的。索为是不会为这点事生气的。他醒过来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拍桌子大笑了起来。” 卢修望着维尔希,说道,“估计他是准备下一次见到这位先生把他灌趴下去。” 也难怪这两个人会一见如故…… 维尔希微微抿了一口酒水,笑着摇了摇头。 …… 莱吉浦吉利赶到驿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一屋子离开时还很是拘束绅士男人现在却像疯子一样的撒欢,他们一边大笑着一边高唱着听不懂的异域之歌。 “噢!上帝啊!” 莱吉叫了起来,“先生们,先生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索为放下了第四个空酒桶,跳了下去,他的头发上还滴着酒水,整个人像从酒桶里捞出来似的,他笑嘻嘻的说道,“哦,是这样的。浦吉利先生,我们现在正在庆祝新伙伴的加入,很抱歉将这里弄得这么凌乱,我们会在离开之前整理好的” “这……” 莱吉望着地上流着地一淌又一淌的酒,一双眼睛都瞪直了。 “咚!——” 似乎是什么重物从上面落下来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原来是昂卡喝醉了,抱着酒桶直接从桌上滚了下去。 不由得又哄笑了起来。 “哈哈!看来昂卡真是年纪大了,连这种小姑娘气的酒水都能灌趴下。” “哎,也不能这样说,这酒后劲还是挺强的,虽然喝下去是感觉和果酒没什么区别,但这后劲和沙林那王殿里的西芎酒倒是挺像的。” “老伙计,团长都还没趴下呢,你怎么能先趴下呢?” “三桶!我数着呢,昂卡竟然被三桶就放倒了,啧!” 维尔希看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的浦吉利先生,便起身走了过去。 “先生,日安。” 她说道,“路过恩兹小镇,多谢您的款待。” 莱吉浦吉利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起,只是微微诧异,便伸手还礼,“这是应当的,日安,尊敬的魔法师……女士?” 索为笑了起来,“浦吉利先生,这位魔法师女士便是我们这次进入森林旅程的新同伴。” 莱吉浦吉利强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哦,那真是祝贺您,战士先生。” 即使向来不太喜欢这些古怪的魔法师,但是此时这样的场景下,莱吉先生还是宁愿把目光多放在那位魔法师的身上。 “女士,请问您是预备去哪里?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我替您准备的吗?” “我预备去一趟塔克西米修森林。” 维尔希说道,“浦吉利先生您来得正好,我确实需要您的帮助,我需要三瓶恩兹小镇当地的古汀酒,有一根芝林娜夫人织成的琴弦。” “好的,能为您服务是小店的荣幸,尊敬的魔法师女士。” 莱吉浦吉利说道,“小店这就去为您准备,请问您是预备什么时候出发?” 维尔希微微一停,将目光放向了索为。 索为想了想,问道,“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但是如果您觉得有些劳困想要休息的话,我可以将日期延迟到明日。” 维尔希略有迟疑的望向了不远处还在欢饮豪喝的战士们。 索为轻咳了一下,“里陆大地不比西漠风情豪放,这段行程我是有约束他们了点……不过请您放心,这点水酒对于西漠的男人算不了什么。” 他想了想,笑得有些腼腆,“嗯……如果有机会,维尔希您可以来一趟西漠,真正看一下当地的「天酒」节。” 维尔希宛尔,“多谢您的邀请,我很期待,索为先生。”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您觉得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我想尽快起程。” “嗯,好的。” 索为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多谢您,索为先生。” 索为腼着脸笑了笑便挠挠头离开了。 莱吉浦吉利也恭敬的回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为您准备您要的这些东西。” 思兹小镇的天空还是那么的清澈。 沙特鲁魔兽听到了集结的哨令,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换了一边继续晒着太阳,等到最后一道哨令这才迷糊地摇摇头,慢慢站了起来抖了抖皮毛,眯了许久才慢慢踱了过去。 “如果是塔克西米修北林渚水一带。” 维尔希坐在一旁靠窗的位置喝着玛格丽拉,听到阿诺法突然开口说道,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水,佯装于看窗外的景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阿诺法沉默地说道,“那是传说中封印塞西利亚的地方。” 维尔希微微一顿,“你是说,那位传说中古往今来第一位已境破神至尊的大战士,塞西利亚?” “是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 “不多,即使是在里陆大地上。” “你见过塞西利亚?” 阿诺法微顿,但是还是回答道,“很久之前有过一次试探的交手。” “结果如何?” “我输了。” 维尔希略有诧异,她的手指轻敲着扶椅,微有沉吟。阿诺法做为永暗一族最强大的暗行者,即使受限于阳光之制,但是能让他输的人不多,让他认输的人更是不多。 “那么你知道塞西利亚为什么会被封印起来吗?” “不知道。” 窗外是已经四下整装打点好正在和沙特鲁魔兽玩耍的索为,他是那样的充满的活力与生气,无论是那来自西漠特有的豪情还是略带里陆大地少年的腼腆。 “那么,索为沙林那呢?” 阿诺法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神色平静而淡漠,“他很强,但不是我的对手。” 维尔希笑了笑,她摇摇头,轻声道,“阿诺法,要知道你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索为,而是整个沙林那,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体,在这样的浓烈而凝结的佣兵团之中所有的人都可以是沙林那。” 阿诺法微微沉吟,似在思索,良久,他说道,“重伤,但我不会输。” “不,阿诺法。” 维尔希有些失笑,“我不是说胜败,你有没有想过,站出来,与他们成为朋友,索为也好,卢修也好,拉姆也好,或者是其它的人?” 维尔希望着他,说道,“你有想过吗?与他们成为朋友,做他们的同伴。” 阿诺法沉默了下去。 思兹的中午是温暖而轻凉的。 风中俱是充盈着来自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气息。 窗台上粉黄色的雏花静静地开放着,是淡淡的,甜甜的香气。 “嗨——维尔希,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我顺便让厨房里的西拉奇夫人多做一点带着路上吃——” 索为在窗下一边向她招手一边问道。 维尔希站了起来走近窗台边上,微笑着说,“噢,多谢您,索为先生,我都可以的,与您们一样的就行了。” 索为一时略有语塞,“这……维尔希,西漠的口味非常烈,无论是食物还是酒水,您可能会有些不习惯……这样吧,我还是让西拉奇夫人先备着一些。” “好的,一切就按您所说的。” 阿诺法站在她的身后望着,良长,他开口说道。 “从来没有。” 因为现在对于一个永暗一族的人来说,已经是奢望。 他从不贪心。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维尔希站在窗台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阿诺法只看得清了她的侧脸。 她说:“那么,从现在起,你便开始想一想吧。” 第17章 3. 索为处理好了行装安排妥当后就开始履行对莱吉浦吉利老板所承诺的,开始整理起屋里的狼藉。 索为将空的酒桶和盛酒的酒桶分好。 然后突然饶有兴致的把所有的空酒桶和所有盛酒的酒桶往角落里一边一堆,全部横放着交叠堆上,像马戏团里踩皮球的小丑一样,一边踩上去一边堆积着。 两边的酒桶越堆越高,他整理完所有兄弟们喝完的空酒桶后又一时起兴的把店里其它的酒桶也全部翻了出来,直到把酒桶堆上了房顶…… “噢!上帝啊!谁让你这么做的!!!” 莱吉先生叫了起来。 索为很是敏捷地从最上面的一个酒桶上跳了下来,交叠横堆的酒桶有些摇摇晃晃,似乎就会掉下来一样。 “浦吉利先生,酒桶全部堆好了,我现在就去擦地。” 索为笑嘻嘻地说完就跑开去拿木盆和抹布,留下莱吉浦吉利先生瞪大着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两堆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来的酒桶。 门铃突然响动了起来,有新的客人来了。 莱吉浦吉利赶紧迎了过去,“您好,先生们,你们是……” 话还没有说话,但是看清楚了来人一时间已经被惊住了。 ——帝斯普尔。 那支散布在卢约大陆各地曾轰动一时的佣兵团。 看工徽似乎是第七分支小队。触目可见的是大大小小的新伤,深而见骨。进来的四五个佣兵团的青壮战士们一个个衣条布裂,满脸血迹斑斑,看上去很是狼狈。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再次招待到一支佣兵团,莱吉先生有些僵硬的想转头看身后的那支来自西漠的沙林那佣兵团。 即使重伤如此,但是帝斯普尔第七分支小队还是警觉的用仅存的力气僵硬的抬手扣上了腰间的兵器,目光凌厉的打量着屋里的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 沙林那佣兵团的所有战士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只有副团长卢修抱着长剑坐在沙发上目光略冷地望着来人,神色平静。 “先……先生们。” 莱吉浦吉利一边试图缓和一下场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帝斯普尔第七分支小队的先生们,我会给你们安排一处舒服的住处,无论如何先处理一下这些伤……别紧张,沙林那先生们只是路过,他们没有恶意的,别紧张……” 没有人知道这支来自卢约大陆上最强悍的佣兵团第七分支小队究竟遇到了什么而伤得这么狼狈。 只有零散的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人趴在战友的肩上看上去呼吸很是微弱。另外三两人均是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凌傲着站着。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满身是血的战士将背上的战友放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他哑声的说道,“浦吉利先生,我需要大量的清水和草药,如您所见,我的战友们都伤得非常严重。” 卢修见对方收回了剑拔弩张的气焰,便微微抬手示意让沙林那佣兵团的人收起佩剑退后,以示没有恶意。 “浦吉利先生,清水和草药都带过来了。”是那个金发微卷的小男孩法朗克。 在那位战士将同伴安置在椅子上时像是得到了允令一般,身后的那些年青的战士们松懈下来便摇摇晃晃地干脆躺在了地上。 那位战士将草药一字排开,先用清水擦拭干净同伴身上的灰土和血迹,然后非常熟稔的将药草揉烂拧碎涂敷在伤口处。 那是非常严重而令人触目惊心的的伤,伤口长裂深纵,泛着诡异的锈红色,边缘处带着感染后的黄色脓肿,并且大小遍布全身,极为狰狞恐怖。 即使是常年在刀尖剑口上走跳的沙林那佣兵团,看着也有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维尔希察觉到了底下的动静便走了下来。 “是法提尼拉魔兽。”卢修说道。 那个爪痕是只要看过一眼都难以忘记让人忘记的痕印。湛蓝色的眼睛微微浮动,卢修的脸上布满了一丝迟疑,深沉而明亮的眼睛微敛,他似乎在沉思。 这样特征明显的爪痕无疑可以肯定是法提尼拉魔兽,但是不对,应该还有其它什么东西。仅仅是法提尼拉魔兽,是不可能给人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那位战士手指微顿,却没有说什么。 感觉到那个战士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弱,维尔希微微皱眉,略有迟疑的走了过去,“先生,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那个战士猛地抬头望着她,目光却黯淡了许些,“您似乎是位风系魔法师。” “我会一点基础的水系治愈魔法。” 那个战士怔了怔,满脸的踌蹰,良久,他还是站了起来离开了同伴的身边,咬了咬牙,“拜托您了!请您救活他,他才那样的年轻!请您救活他,无论要什么都行!” “我尽力。” 维尔希右手虚划,左手结印,木盆里的水突然有了感应似的翻腾着。 “蕴生之源,萌万物而始的造物之神!敬献于清泉之水,请涤去战士们身上的痛苦,洗髓重生!” 双手结印下的是水系魔法最常见最基础的水愈法文之印。 木盆之中的清水突然像有了生命一样,应声而起,将那几位重伤的战士们全部揽于其中。 水波流动之中渐渐的有水气聚积而升,一点点地沁入伤口之处,伴随着极小的风系魔法的推动下迅速流走于身体各个地方。那些已经断了筋骨的地方,那些积聚了淤血的地方,那些已经被感染发炎的地方。 卢修有些惊讶,是的,惊讶。即使是在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传说中的风系魔法师女士时也未曾有过的感觉。 他眼神微沉,似有审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是的,那只是水系治愈魔法当中非常常见的一个基础魔法,但是在这片里陆大地,或者是西漠之地,甚至是整个卢约大陆,几乎不存在拥有两种魔法无素能够同时运用两种属性不同的魔法师。 眼前的人,尤似风一般,让人探不清虚实,摸不着根底,理不清真假。 水气不断凝结着,是极淡极淡的水的气息从当中流出。 那是清冽的,微寒的。 “哦!这是怎么呢?”索为端着水盆拿着抹布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没反应过来。 水源较少,维尔希本身体内并没有一丝水系元素,只能操纵借取外源施以水愈魔法。 索为手上的水盆同时也被一股莫名的力翻腾而起,融汇成那一圈水波之中。 维尔希熟稔着操纵着风系魔法推动着水愈术快速地流转周身。 “这……这……” 索为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夹杂着风的水,掺加着水的风,两股不同但却同样的力量形成了一道陌生但却更为强大的一股新的力量,维尔希对风的灵敏如同战士如兵器一般。她虚手一抓,就像轰然被撕烈的水屏与风势,突然的一震,将那些游走于战士体内的已经带满了血气毒息的水气和水息震了出来。 有黑血不断的自肌肤罅隙中溢出,渐渐成为鲜色,触目惊心。是随即落下来的是那股水波,温柔涤洗,水过之后血色渐止。 维尔希撤回了法印,魔法师长袍落地。 那是很久没有感觉过的轻松与舒畅,原来躺在地上喘气的战士们略有惊讶地试着动了一下身体,还有一些残余的痛,但是轻浅的让他们可以完全的忽略不计。 ——只有那位被扶在椅子上躺靠着的战士,依旧没有多少的意识。 维尔希微微皱眉,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先生,我的能力有限,只能稍做简单的处理以暂时缓伤势的恶化,您与您的这些战士同伴们生命力都很强盛,也许休息一段时日就自身调节过来的,不过……” 她望着椅子上那位伤得最重的战士,“请您最好尽快将这位先生送往医院或者向药剂师求药救治,他伤得真的很重。” “恩兹小镇有一位擅长医术的医生,虽然名气并不大。” 莱吉浦吉利老板说道,“不过他是一位很好的老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这就让伙计去诊院请他过来,他住得并不远。” 维尔希点点头,“那麻烦您的,这位战士先生现在很需要疗治。” “好的。” 莱吉浦吉利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外边叫一个小伙计让他去请那位老先生。” “麻烦您了。” 那些累倒在地上的战士已经有不少可以试图站了起来。 为首的战士握住同伴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多谢!” “多谢您,感谢您愿意帮助我们这些未曾谋面过的陌生人,感谢你的善心!”他站了起来,将身上唯一完整的——那块被鲜血沁染入里的徽章交给了眼前这位风系魔法师女士。 “我是帝斯普尔第七分支小队的队长,沃欧·西朗特。您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请您记得带着它来找我。” “我收下您的谢意。” 维尔希说道,“不过您的这个东西我不能收下,这太贵重。” “不!女士,请您一定收下它,请您给我一个报答您恩情的机会!” 维尔希微微一顿,回头望了望索为,索为一脸茫然的望了望她,又回头望向了卢修,卢修懒懒地抬了抬眉头,抱着手中的长剑,一脸漠然。 “您……是沙林那佣兵团的人吗?” 沃欧·西朗特见维尔希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这与佣兵团无任何干系,是我沃欧·西朗特欠您的,无论您是谁,是什么身份,这并不重要的。” “这倒不是。” 索为摇摇头,“虽然我很有意将这些美丽而强大的魔法师收纳于团里,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同意,因为您看,她是这么的自由。” 索为扭过头对维尔希说道,“虽然我与帝斯普尔的兄弟没有过什么接触,不过也敬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请您不用为难,记得我对您说过吗?沙林那是自由的,我们宽容并且接受任何一位善良的同伴们。” 维尔希不由得宛尔,“索为先生,你确实是一位很好的团长。” 索为呆呆的望着她的微笑,似乎没有怎么地反应过来,良久,他自顾着傻笑了起来,禁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卢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站在身后的沙林那佣兵团的战士齐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用手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维尔希说道,“既然这样,沃欧先生,可以请您告诉我您的所遇吗?这便是我现在所需要的,如你所见,我们正准备去塔克西米修森林。” 第18章 4. 塔克西米修森林。 午日。 太阳神慈和而温暖洒下的光芒让这片森林充满着明媚苍翠的颜色。 藤蔓缠绕遍地,荆棘遍生。那里面是各色各异不被世人所知的大自然的财富。潺潺的湖泊是湛蓝而酣甜的,沁人心脾。河流中有许多美丽的鱼儿很是欢快的嬉戏。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午后是温暖而舒适的。 突然。 有一只在桸树上午憩的三级灵兽松菲萨骤然惊醒,很是警觉地抬起了头四处张望着。 森林之中突然骚动了起来。 树叶发出了沙沙作响的声音,无数的飞禽扑扇着翅膀腾空而上,林间的走兽很是慌忙的奔跑着。 是人族。 有三头五级的沙特鲁魔兽懒懒地拖着一个看上去很是沉重的东西迈步走向了森林,它的身边跟着数位青年的战士和一位魔法师。 “喂,卢修。” 索为皱着脸看上去满脸担心的说着,“你是团里唯一一个生活在里陆大地上的人,而且也是唯一一个进过森林的,你对帝斯普尔的那位朋友说的话怎么看?” 卢修抱着长剑缓步走着,神色淡漠的说道,“不看。” “……你小子!” “在里陆大地每一个森林都由不同的神主守护着不同的森林,每一个森林的本源属性都有着各自的不同,里内潜伏的危机也是不同的。” 卢修补充说着,“我去的是安尼嘉斯森林。” “安尼嘉斯?” “水系元素大魔法师安尼嘉斯的旧居?副团长大人,您去那里作什么?” “有事。” “你小子,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索为一脸受够了的拽起了他的衣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卢修皱了皱眉头,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冷冷的望着他,满脸的阴霾,接着是毫不客气的一拳揍了下去! 森林里的飞鸟哄然炸开! 沙特鲁魔兽嘶鸣了一声看上去极端费力的抬起了前脚将身体移往了另一边。 索为沙林那躺在了地上。 佣兵团里的战士习以为常的继续走着,倒是有一位脸上有刀疤走在队伍最末的一位年壮的战士背着重剑笑嘻嘻地站在索为面前。 “团长,您都同我们说了几次不要去惹副团长,可是您就怎么着没记着呢。” “……那个死小子!” 索为吐出了衔在嘴里的草土,一脸扭曲地擦着嘴角边的血渍。 “团长,您没事吗?”随行的两个小战士凑了过来。 “没事。” 索为摆了摆手,随即干脆坐在了森林的草地上,单手撑着下颌,“卡西拉,我只是在想,在卢约大陆,有哪个团长过的日子比我还要悲惨的。” 维尔希听说他语气中的玩笑自嘲,转过头望着强撑一脸郁结犹似孩子气的青年战士,有些宛尔的说道,“在森林之中请一定要紧跟着队伍,沙林那先生,因为一但单独走失,那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哦!抱歉!”索为连忙站起了身向前走去。 维尔希望着渐渐走近的索为,以及他身边两个背着大大行囊背包看上去才只有十一二岁的两个小男孩,有些迟疑的问道,“沙林那先生,塔克西米修森林是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将这两个孩子带进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一次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沙林那佣兵团只有七个人,包括那两个孩子。 “女士,我们也是战士!”一个小男孩不满的抗议说道。 “我……我听团长的。”另一个小男孩有些腼腆的说道。 索为低下头望了望身边的两个身高才刚及自己腹部的小战士,他的神色有些愕然而不解,“为什么有危险就不应该带上他们呢?” 维尔希微微一怔。 索为一脸的困惑,“这次的任务非常的简单,危险的不过人是这片我们西漠人所无比陌生的森林罢了。维尔希,如果只是这样的一丁点危险都不让孩子们经历,那如果遇到更大的危险,而我们又不在他们身边,那他们又要怎么做呢?” 索为揉了揉身前那个有些腼腆的小男孩的头,“他们拥有着无限的未来,总是要长大的啊。” 维尔希望着眼前有些孩子气的年青战士,他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的阳光,热情,充满着蓬勃朝气以及对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热爱。 她由衷而无声的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您说的很对,沙林那先生。” “叫我索为就行了。” 他说道,那一双眼睛非常的明亮而热情“做为这次路途同行的同伴,还请您不要在这么客气了,维尔希。” 维尔希微笑的点了点头,“好的,索为。” 索为笑的很开心,他拍了拍身边两个小战士的肩膀,让他们尽量走在自己的前面,处于行进队伍的中间。他侧过头对一旁的魔法师说道,“很抱歉,是我的疏忽了,还没有向您介绍他们,左边的那个孩子叫卡西拉,右边的是乌莫。他们都是沙林那优秀的战士。” 维尔希点点头,她说道,“对于刚才的话,我感到万分的抱歉。” 索为揉了揉鼻子,“我知道里陆大地的风情人土和西漠有很大的差异,这没有关系的,维尔希,你并不用为了这点小事而道歉。” 走在前面的小战士回过了头。 卡西拉很郑重的点了点头,老练的说道,“我原谅你了,魔法师女士。” 一旁的乌莫仍然有些腼腆而害羞,他伸出双手拉低了帽檐,小声的说道,“没……没关系……” 维尔希忍俊不禁,“真是很可爱的两位小战士先生。” 索为继续说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抱着剑一脸阴沉态度傲慢讨人厌的家伙叫卢修格尔顿,离他远一点,我怀疑他有间歇性的狂躁症,好像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想要揍人。” 他顿了顿,“尤其是我。” 维尔希:“……” 卢修脸色似乎更加阴沉了,走在他旁边的一位青年战士衣着考究而整洁,他笑的非常大声,“索为,你最好还是小声一点。” 索为缩了缩,忍住想要抱头鼠窜的冲动,“我总感觉他似乎又想揍我了。” 维尔希:“……” 索为叹了口气,“这家伙是沙林那王亲点的进入佣兵团的副团长,所以……” 维尔希望着索为脸上似乎有些委屈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声,“哦,索为,看来卢修先生的来历还真是不浅。” 索为说道,“他旁边的那小子是王族热顿耶的氏子,加戈斯热顿耶。加戈斯的性格比较温和,见识丰富,言谈也很幽默,如果您对西漠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他长谈,他是一个很热心的绅士。” 走在前面的加戈斯听到了后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帽子向他挥了挥手,“真难得听到团长大人夸奖了我几句,这是我的荣幸。” “你应该找个留声贝好好的将这句话录下来。”一个背着重剑嘴里还叨着香烟的男人走了过来说道,他的衣着非常的简单却透着一种非常沉稳的气质,他取下了叨在嘴里的香烟直接用手指掐灭了它。 他微笑的说道:“您好,女士,一直都想和您正式打一声招呼,我叫康德。” 维尔希点点头,“您好,康德先生。” “我似乎也应该过来向您问好,女士。” 之前一直走在后面的脸上有一道伤疤的青壮男人冲她笑了笑,“我叫普尼西那。” 维尔希点点头,“您好,普尼西那先生。” 索为满意的笑了起来,他抵着脚尖说道,“这一次进来的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其余的人我就让他们先休息一下,昂卡的酒力比较差,现在估计还在醉梦里。布鲁斯年纪比较大,不到万不得以,我不想让他老人家太过颠簸。” 维尔希侧首回想了一下,“似乎方才在驿站中的还有其它的人。” 索为点头,“是的,其它的人不是已经成为了大战士就是拥有了足够的经验,或者是有它事不便,亦或者是其它地方有明显缺陷不具备单独行动的力量,像卡西拉和乌莫一样。在一次任务之中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我不能带上太多像他们一样的同伴。” 维尔希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年青而充满朝气的战士,他有些孩子气,但却并不青涩,相反,他的思维与行动都充满了成熟的考虑。也是在那一瞬间,她明白过了,所谓明媚的孩子气,不过只是对方的性情如此而以。 那简单的,明亮的,无比热情而充满好奇。 ——这是一个快乐而简单的人。 维尔希微微一笑,“与您交谈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索为先生。” 索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的有些腼腆。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索为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一脸正色的问道,“哦,维尔希,我能请问一下您的看法吗?有关于蒂斯普尔佣兵团那个兄弟的话,您……” ——不!请一定不要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那绝对是一座吃人的森林!人间的地狱! 那惊恐而深陷的眼睛满是骇人的神色,沃欧死死的拽着维尔希的衣袖嘶声的低吼道,他并没有再说其它,只是满脸的惊魂未定,不断的重复着这句劝戒。那是受到了极大惊吓后的人才会有的神色,对于这样一个经常走跳卢约大陆每一个危险之地的蒂斯普尔佣兵团,对于一个年壮的战士,对于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说的非常的凌乱,又非常的匪夷所思,让人无法想像,让人难以理解。 “每一个年轮中有无数进入森林的人,卢约大陆的任何一座森林之地。” 维尔希说道,“但是每一个年轮中,都有无数走不出森林的人,或者是九死一生逃出森林却精神失常甚至疯掉的人。” 索为神色越渐的凝重,一旁的康德与普尼西那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两个小小的战士仰着头仔细的听着。 维尔希突然笑了笑,“但是它其实并不可怕,只要你熟悉的话。我并不知道沃欧先生到底遇到了什么,或者连他自己遇到了什么都并不知道,有时候可怕的往往就是如此,最让人害怕的,莫过于就是未知。” 卡西拉仰着头问道,“魔法师女士,您很熟悉这里吗?” 维尔希微微一顿正想要说什么,却像是察觉到了异样。 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卢修突然停下了脚步。 抱在怀里的长剑落在了右手中正握住,他的神色有些警惕,沉声喝道,“谁?” ——有人。 ***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北部,禁谷。 大巫岭。 这是一座终年袅绕在一片白茫茫的山雾之中的峡谷之地,纵横深壑的高险之地架着几座用石块垒彻而成的低矮住居,山险之中的石屋边的缝隙长满了小小鲜亮的红蓝色山花。 这是炎玛一脉留存在森林中的住址,直到现在依旧还有炎玛的族人落居。 红妆,高镜。 黑色的劲装只有领口袖口的边缘处绣着红色的小花,那是艳丽的大红色,热情,明媚。金色的发,高束马尾,一身黑色的披风系着高昂如天鹅之颈的脖子上,落于身后。 金色的重弓在阳光下灿灿生辉。 分属于古老的姆朗族的炎玛一脉,留存于卢约大陆之中最擅射的弓箭手,那是百米之中任何人都难以躲闪逃避的精淮夺命一击,杀人无息。 炎玛,一个全是女人的遗族。 埃斯特拉?阿林落下了整仪的手,珠润的耳垂间镶着一粒明媚的红珠,再一次审视着镜中的仪容,她抚平了衣上微折的痕迹,方才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姆朗语):“你终于出来了。” 低沉的,那是男人阴沉不满的声音,带着怪异的声调,充满异域的言语。 这是事隔几十年后,姆朗人再度来访炎玛,面对这些叛离出姆朗族的族人,这些早已不复昔日纯真模样的性感高挑的女人。 埃斯特拉神色微动,“这一次的商谈,长老只派你前来吗?” 那个姆朗族的男人神色冷俊,(姆朗语)“你们这群下贱的女人还值得谁前来吗?” 埃斯特拉微敛了一下神色,对于这种早已见怪不怪的轻夷话语与神色,却依旧还是能轻易的引起她心里一阵恶心的翻腾,她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一年的炎玛由我值当,你来有什么话还请尽快说完,我没有多大耐心,更没有你们奈女黛格妃斯温恬善良的性情。” (姆朗语):“你也配与纯洁的奈女相比吗?”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尖锐的讥讽,他坐在石屋中最舒适的一张椅子中,望着眼前这个一身劲装性感的女人,(姆朗语)“我承接族长的命令来吩咐你,这几天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异族人有一个叫做卢修?格尔顿的战士,取下他的性命。” 埃斯特拉重复了一句:“卢修?格尔顿?” 她神色有些疑惑,“一个异族人?奈卜为什么要下令杀他?他从来就没出过姆朗石林,又怎么突然想要杀一个异族人?” 男人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姆朗语)“你太聒噪了,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吧,其余的事情你一个女人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将他的头提来姆朗圣殿向族长复命就行了!” 埃斯特拉只觉得胸口一阵厌恶不断的翻腾,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你可以滚了。” 第19章 5. 塔克西米修森林,蛇坳。 遍地盘绕的色彩鲜艳的七级恶食蛇将这一座不起眼的细筑双层的木屋,衬显的各外的阴森而充满恐怖。木屋外是一篱紫色的荆棘相错相生,院内有一棵形状与颜色非常诡异而扭曲的树。 光枯枯的树枝上聚满了无数的黑鸟,发出渗人的叫声。 “看来今天真的是有不少的人进入了塔克西米修森林啊。” 入眼外见的木屋,内室确实布满了钢筋铁皮。整个屋里只有上下两层,下一层完全合做一间房间,摆满无数大小各异用途不一的冰冷的试剂管与仪器瓶,一面墙壁上打满了书架,放着来自卢约大地各地的书籍,对面的另一面墙壁则是…… 那是五座巨大的落地立体玻璃。 立体玻璃中载满了五种不同的试剂药水,呈现各自不同的颜色。那是或灰暗的,或腥红的,或幽绿的,或靛蓝的,或透明的色泽。 没有人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非常厚密的立体玻璃,玻璃的四棱还打着钢条加固封锁,五座立体玻璃顶上接着一个奇怪的机械,这个巨大的冰冷的金属机械牢固的扣在了屋内的天花板上,机械的另一头垂着几根管子,在那堆试剂管与仪器瓶的旁边。 走进来的是一个小小的矮人。 蓄着长长的白花花的胡子,穿着森林住居遗留下来的破布穿成的衣服,无数种颜色拼图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冲击色,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而古怪。 他说道,“似乎是一个佣兵团。” “哦?” 矮人操着一双手笼在了袖子里,“不过那无关紧要,塞缪尔,我来,是传达域主的话,你上次交上去的成品,已经合格了,以及……” “合格?” 杜鲁塞缪尔一双尖锐的眼睛闪着一抹疯狂的光芒,他勾了勾嘴唇,神色狂妄,“小老头儿,回去告诉他,承认我的才华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至少可以让他敢于面对失败而无能的自己。他那点愚蠢的只能骗骗小孩子的糖果早就已经过时了。” 矮人神色平静而古怪,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道,“……域主让你处理好那些姆朗人,不要在将这些丢在他的面前。” 杜鲁塞缪尔笑了起来,那是残忍的血腥的笑容,“那样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做好了,自然要给他看一眼的,毕竟他可是我尊敬的导师大人啊,你说呢,劳拉。” 被叫做劳拉的矮人没有说话,他一向很懂分寸。 杜鲁伸手取出了桌上一支泛着暗紫色的试管,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试管中锈红色的沉淀微微的被振起,他说道,“毕竟,那可是我最完美的一次解剖,劳拉,你知道要将一个人的神经完整无损的分离出来,那是一件多么困难而麻烦的事情吗?” …… 卢修渐渐的放下了握剑的手,只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依旧警惕的视着周围。 “他离开了。” 维尔希说道,“我想,应该是森林里常有的矮人一族。” “很快的速度。”卢修说道。 “是。” 维尔希点了点头,“不过这并没有关系,一般森林里的矮人有时会专职为森林里的域主提供或传达信息与情报,他们性格一般比较温顺,通常是一个很和善的族群。” 维尔希微顿了顿,她笑道,“只是……他们可能会有些怕生。” 乌莫四下张望着,说道,“刚才真的有什么从附近走过去吗?” 卡西拉摇摇头,说道,“我也没感觉啊。” 索为歪着头一脸茫然的想了想,“这么说,如果想知道森林中出了什么事情,问他们是最好的喽?” 维尔希微微一怔。 康德叨着烟皱着眉头,“索为,现在不是在西漠,你别轻举妄动。” 维尔希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知道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矮人是否有归属于域主的马卒,冒然行动如果惊动了森林域主,那会是一件非常麻烦而棘手的事情。” 加戈斯问道,“女士,那么请问您知道这位森林域主在哪里吗?” 维尔希说道,“一般来说,他们会在森林的最中心最深处。在我们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就能够注意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想要见我们,自然会自动现身一见。” 普尼西那皱着眉头,“这真麻烦,塔克西米修森林这么大,北渚之地又应该往哪里走呢?看这样的天气,如果森林里突然起了雾,那真的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 索为突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普尼西那的后背,“老伙计,你竟然在一个风系魔法师面前担心不知道路径吗?” 维尔希笑了笑,“这件事不用担心,等找到适合休息的地方,我会将行进的地图与大至塔克西米修森林的范围画给你们。” “这太棒了!”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我们可以暂时到那里休息先安顿好再说其它的,不过……” 维尔希有些迟疑的说道,“在此之前,我们可能会遇见不少大约六级的蛛蜴。” “六级的毒兽吗?哈!正好让这两个小家伙试试。”索为很高兴的说道。 “好说,就让我带着这两个小家伙吧,松松筋骨。”叨着香烟的强悍战士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面叫唤了起来,“卡西拉,乌莫,你们两个快跟上来!” “康德,别又欺负那两个小家伙了。” “哎,有我在还能让这两小家伙被几只小小的六级毒兽给吃了吗?”康德取下叨在嘴里的香烟,“卡西拉,乌莫!将背上的包裹放在沙特鲁魔兽身上,快给我跟上来!” 两个小小的战士依命很迅速的卸下了负重,换上了自己的佩剑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康德先生!” “好咧!康德先生,就让我们一起来开路吧!” 看上去有些冒冒失失的少年,跑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协调的跌跌撞撞。 “嗨!康德!也加上我一个!” 索为从后边赶了上来,摇着手臂大笑了起来,“卡西拉,乌莫,我们一起来一场森林寻宝探险吧!” “……” “好哩!团长!我听说里陆大地里的森林里有很多好吃的甜果!” “索为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开饭啊?” “哎?索为,你跟上来干什么?” 康德略微停了一下,“几只六级的毒蛛蜴而以,给几个小家伙磨磨刀就够了。” 索为笑得有些略扭曲,“哦,康德我的朋友,我只是很担心在和那个家伙走在一起的会让我疯掉。你知道的,我是不能动手揍他的。” “哈哈哈!” 康德叨着烟很不给面子的大笑了起来,“沙林那王也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才把自己最信任的人安排了进来,这其中做为父亲的苦心你日后……” “想要幸灾乐祸的笑就笑吧,少说废话。” 康德夹起了烟,笑得更加放肆了,“哦,我承认卢修那家伙有时确实让人挺想揍他的。” 普尼西那一脸好笑的背着重剑走了近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卢修一脸的阴霾,又饶有兴趣的望了望远处渐渐只有一点人影的两个人。 他大笑道:“卢修,我打赌这两绝对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卢修抱着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 “普尼西那,你还是少浇些油了。” 加戈斯叹了口气,“还有康德……我一直在想当初把卡西拉和乌莫两个孩子划在了他的住楼下到底是不是一件错误的事。” “是啊,也难为那些小孩子跟着他能长这么大。” 加戈斯微微一顿,突然问道,“卢修,你有见到那位水系元素大魔法师安尼嘉斯吗?” …… 越近入深林,脚下的地藤便越见奇异的缠织着。康德带着两个孩子灵活的翻跃着那些藤蔓,直到来到一棵古老的大树旁,眼见一张巨大的紫色黏液蛛网张开拦住了去路。 那棵树看上去非常的沧桑,树枝枯槁,叶片有些发黄。 有几只刚探出头的螯蛛见到了突如其来的人族便连忙缩了进去藏了起来。 “卡西拉,你往左边,乌莫,你往西边!” 康德叨着香烟叫喊着,“注意着,不要碰到它们吐出的这些毒黏丝!蛛蜴一般多藏在矮灌下面,着心别被咬到了!” “嗯!知道了,康德先生!” “我会小心的,康德先生!” 索为懒懒地走在后面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打着呵欠。 …… “……” 卢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大好的回忆,脸色顿生黑了半边,“一个没吃药喜欢恶作剧的疯子罢了。” 维尔希瞧着他的脸色实在是有趣不由得笑了笑,“听闻安尼嘉斯是一个非常有童趣的老先生,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将治疗系水元素魔法的攻击力修炼到顶峰的一个人。” 卢修微有诧异,“你没有见过他?” 维尔希摇了摇头。 见着对方的眼神似有疑惑,维尔希说道,“如您所说,卢修先生。每一个森林的本源属性都是各有不同的,不同属性的魔法师分散的也是不同。安尼嘉斯森林由水脉贯穿每一条大地的命络,嗯……它并不怎么欢迎自然系魔法师。” 卢修点点头表示理解,抱着长剑说道,“离那个老头远一点,忠告。” 维尔希不由宛尔。 加戈斯突然有些好奇,“那塔斯西米修森林的本源是什么呢?” “不知道。” 卢修淡淡的开口说着,便将视线转向了维尔希以示询问。 “火。” 维尔希用手抚上一旁的苍树,自动裂开的燥皮下翻腾着的是极为旺盛的生命力,“这里是焱水之台,火系元素的流淌之地。” “火?”普尼西那愣了愣,扛着大刀的手微微一滞,他下意识环顾一下四周苍郁茂盛的森林,有些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挠挠头,“哦,女士,只是自我们进入森林到现在并没有看见任何与火有相关的东西……” 加戈斯也略有迟疑的说道,“我记得我们进入森林后似乎有路过一条很美丽的河流。” “噢,加戈斯先生。” 维尔希不由有些宛尔,“刚才我们所看到的河流与里陆大地上的河流是并不相同的,那是焱水,里面的鹭丝拉斯便是一个证明。在卢约大陆,只有鹭丝拉斯这样的水兽才会居栖于焱水之中。”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或许您可以试着蹲下来将手心贴在地面上,用您的「启力」去探识地心,这是最快知晓当前所在的这块大地源属的方法。” 两位青年战士面面相觑,一旁的卢修只是抱着剑淡淡的望着。 普尼西那半信半疑地放下了扛在肩上的大刀,撑在地面蹲了下去,用一只手覆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这一位魔法师不仅对其它非本源的异源魔法知晓的非常之多,看样子似乎对战士也很有了解。 「启力」做为一种战士初觉所具备有感知力量,后续进阶战力的基础。这两个字放在任何一个战士口中吐出,都不会让任何人觉得奇怪,但是由一个魔法师嘴里说出来…… 尤其是,她看上去似乎懂得在什么时候如何的去运用「启力」。 普尼西那神色突然一沉,覆在地面上的手反射性的收了回来。但即使是他这么快的速度,也瞬间掌心之中有一道焱印。 那是沸腾着叫嚣着的犹如烈火一样灼热的温度,仿佛能一瞬间将人焚成灰烬! 焱印只在掌心中一闪便消失不见,如同幻觉一般。 连同着那一焰似乎能焚毁一切的灼热之火一起。 维尔希微微一笑,“我想,您是应该探查出来了吧。” “您说的没错,尊敬的女士。” 普尼西那收回了手将大刀重新扛上了肩膀,“这确实是火源之地。” 卢修突然缓缓开口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战士的「启力」是可以用来探识源属的力量。” 战士对源属的敏感度较于魔法师来说是非常的低,他们擅长战斗热爱搏斗,他们崇尚强者,那站在顶端之上的大战士,而不是像魔法师一般通性以源属划分领域。 卢修的话意有所指,维尔希却没有在多说什么。 收回来的「风闻」如丝烟一般萦绕在指尖,是浅淡浅淡的玉绿色。 维尔希撤回了闻识,那缕烟色随即散化成一抹软白,渐渐透化,“卢修先生,我想我们似乎有必要尽快赶上索为先生与康德先生他们。” 卢修抬了抬眉毛。 “他们已经走进了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外围焱水的源心之地范围,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维尔希望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是看不清的深浅温和,“这里,塔克西米修,火源之地,对战士有着极大的束缚与限制。” 森林,这一块接受着诸神祝福的生命之地。 美丽,旺盛,苍郁而极尽繁荣神秘。没有人知道走进一处森林的源心范围会发现什么事,那是不可知的,是充满着极致的危险与刺激,悬命而行。 看着走在前面很司职测路监察的魔法师。 普尼西那走回自己岗属之地与卢修和加戈斯擦身而过时,微微停顿,用隐语低低的说道,“小心这个女人。” 这个深浅难测却又似乎异常强大的魔法师。 普尼西那离开了,但是他的这一句话似乎也是其它人心里的认知一般。 加戈斯沉默了片刻,对卢修用隐语说道,“卢修,里陆大地上的魔法师我们并不是太了解,但是……我曾听闻,能使用操作两种不同源属的魔法师。” 他顿了顿,接道,“……多数出于黑魔法一脉。” 第20章 6. “卡西拉小心!” 康德斩下了魔化的毒藤,努力平衡身体。乌莫反应很敏捷地就地一滚,躲过了毒淬。 卡西拉被康德突然一吼,下意识的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瞬间惊恐的睁大。 无数细小却经过毒礼洗化后的蛛蜴爬满了藤蔓,那衔着紫色毒液的藤蔓被极细的蛛丝牵扯着操探,藤蔓因为被毒液的注入而迅速的生长异化,犹如生活的妖灵一般狰狞的伸出恶魔之爪。 康德翻身一跃,只步踏过了毒流,飞身之间他抽出了身后的大剑,一剑斩下了已经结成恶爪的蛛蜴之藤! “卡西拉!趴下!” 乌莫陡然大叫了起来,“卡西拉!趴下!快趴下!” 蛛丝如箭矢一般的射过,一方之地顿时形成一片白网,无数落下的蛛蜴,瞬间化成了一淌紫色的毒水蔓延至整张蛛网,流过之处骤然腐蚀一切!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难缠! 康德踩在藤蔓之上,反手将剑掷下,斗大的沉铁一时沉然落地挡在了卡西拉的面前,登时蛛蜴的毒液被震出了一圆生路。 几番变故之下,卡西拉心中已是一片骇然,骤然见着生路还来不急高兴,见着被斩裂的蛛蜴似乎正在迅速重新汇结,他连忙拔腿准备跑出毒环之中。却见眼前的路被迅速蔓延的蛛蜴之藤再次封住了道路。卡西拉见状扭头便往另一边跑去,登时一股紫水飞速抢先拦住了他的去路! 紫水如焱一般的燃烧着。 “该死!”康德忍不住骂道。 卡西拉见状蹲身自靴子里取出两支细巧的尖锥握在手上,他的佩剑早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遗失了。 康德伸手抽回了自己的佩剑,凌空极为敏捷地闪避着蛛蜴群的攻击。 落地。 康德挡在卡西拉的面前,在蛛蜴的毒环之内。 一时僵滞而对。 “康德先生!” 见康德为救卡西拉把自己与困了进去,乌莫禁不住担心的叫了起来,他蹒跚着跑到着一旁一直看着的索为面前,“索为哥哥,你快去帮帮康德先生啊!他和卡西拉就要……” 索为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安抚着他。 “乌莫,战士的战斗是不容得其它人插手的。” 索为说道,“除非康德需要我的帮助,不然的话,我出手对他会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可是,索为哥哥……” 索为咧嘴笑了起来,“你放心,康德应付得过来的。” 康德挥剑一扫,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 “卡西拉!” “康德先生!” “还记得利比卡先生教你的行步之法吗?” “康德先生,我记得的!” “那好。” 康德双手握剑,“尽量赶上我的速度,这个毒环有古怪,我先带你走出去。” “收到!康德先生!” 康德双手用力一挥大剑,极强大的剑气之下一时破开了蛛蜴毒环的一个罅口,巨大的冲击力震倒了周边较小的树木。 “趁现在!卡西拉!” “是!” 康德话刚落,身影陡然一闪,顿时不见了人影。 卡西拉紧忙尾随其后。 不见人影,只有那烈烈的风声和踩踏藤蔓留下来的残音,蛛蜴的毒环再次结合了起来,无数的蛛丝喷吐着蔓延,毒环一环串连一环渐渐扩大。 那是如同雷霆电光的速度,迅速、飞跃、步法诡谲难测。 止步。 是一片的尘埃泛起,卡西拉接后落步,两人停在了索为与乌莫的不远处,离蛛蜴毒环已有很远的距离了。 乌莫见状欣喜如狂地奔了上去,“卡西拉!康德先生!” “康德,这次你比平常多用了三十秒。”索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 “见鬼!” 康德啐了一句,一脸的阴霾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摆摆手,“知道了,回去我自己向鲁塔达奇请罚!” 卡西拉平缓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试图为康德辩护着,“团长,这里的蛛蜴和我们西漠那里的蛛蜴不大一样,难缠棘手的很!” 索为将小家伙揉回了怀里,“卡西拉,你这次做得很好,利比卡的行步你用得真的是棒极了!我很高兴!” 卡西拉在男人的怀里试图的挣扎了几下,随即放弃了,他咬了咬嘴唇,“对不起,团长,我真没用,看着这东西扑过来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我害了康德先生,我会向鲁塔达奇先生加倍请罚的!” “哎哎,小家伙!” 索为叫了起来,“别这样想,小家伙,你已经很棒的,你看,你这么年轻,行步已经完全能跟得上康德了,至于其它的嘛,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团长……”卡西拉咬着嘴唇,鼻子有些酸。 “卡西拉,还有乌莫。” 索为微笑着握着两位小战士的手,“我相信,你们会成为优秀的战士。在未来,比康德,甚至比我。” 两个小家伙抿着唇抬头望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 卡西拉抬头望着他,“团长!等我长大了,我可以挑战您吗?!” 一时间的静止。 康德自怀里取出了香烟点燃随后叨在了嘴里。 睁开的眼,是带着赞许的微笑与严肃。 索为做为一个战士,在此之间接受过无数的挑战,包括他成为战士之前,但是或许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一个少年的挑战。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卡西拉用两只尚显稚嫩的手紧紧握住了索为的手,“团长,我绝对不会在让您失望了!” 索为沉默了片刻,便咧开了嘴笑了。 “我接受你的挑战,这位小战士,在未来的某一天,我期待着它的到来。” 索为缓缓地站了起来离开了之前一直懒洋洋靠着的那棵大树。 “好了,其它的同伴就要过来了。” 索为吡牙,“不尽快处理掉这些就是我的失责了。” 康德将剑收回了背后的剑鞘里,叨着烟望着。 那是不急不慢的步伐,沉如玄石,重如巨山。伴携而来的是强大的战气震慑着周边一切的生灵。 那是来自西漠荒原之地沙漠之王的力量。 毒环很快的蔓延,巨大的环瞬间将他圈裹在内。随即如往常一般地准备缩小接近猎物,只是这一次有些禁不住的莫名退缩。 “呀,还真是不少。” 索为环顾了一下四周,“也难怪康德会比平常慢了三十秒。” 他半蹲下去,紧握成拳的手抵着圆环中心的地面。 “西武·地之决。” 一声下,巨大的战气浑厚的爆慑而出,如光柱之下陡然散开的场环,那是一个大战士百米之内可震杀所有敌人的霸气之「彻。 百米之内,万物不存。 战气冲斥着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天际,无数的野兽飞鸟惊恐极致的飞逃奔走。 裹满紫色黏液的巨大毒蛛网在冲击下破裂,随即湮灭成灰烬,黏覆在藤蔓上的蛛蜴纷纷掉落化成了一股紫水,拼死做最后的一击。 烟化。 如碎片一般的死亡。 索为抬头睁开了双眼,嘴唇略弯,“确实与西漠的蛛蜴不大一样。” 收回了手,他站了起来。 周边是极少残留下来的蛛丝与紫水,正在顽强的想要汇合着,却由于过少与力量流失而终被塔克西米修森林大地所消化。 “嗨!维尔希,我美丽的魔法师女士,你们来得正好。这儿是岔道口,我们应该走哪一边呢?” *** “嗯?” 那座紫色荆藤遍绕而生的小木屋像是受到了一股不明来由力量的冲击,荆藤上妖冶的黑红色诡丽的花儿纷纷的脱离了荆藤,掉在了地上。 园中那棵扭曲的毒树上的枯枝微颤,抖落下一层黑色的残灰,树上的黑鸟受惊的鸣叫着。 连同着屋内的仪器瓶也有不少受到了冲击而莫名的破裂。 杜鲁手上正拿着一支装着黑紫色药液的试管,受到这阵无明由的力量冲击,手中的试管微颤,有几滴暗紫色的药水沾在了他的手上,顿时,有‘咝咝’的声音响起,药水滴落的手背上瞬间冒出了一阵白烟。 那双深凹尖锐的眼睛神色一沉。 杜鲁将手中的试管放进了试管架中,倾身走到了另一边的摆满了一堆瓶瓶罐罐的洗液台上,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用食指指数着堆得乱七八糟的药剂,随即倾身从里面取出一个褐色的小瓶子。 “是那群佣兵团。”矮人劳尔说道。 “一群野蛮的蠢货。” 杜鲁说道,他用另一只手的指腹抿开了褐色的小瓶子的封口,里面装着的是一堆像沙子一样的蓝紫色细碎颗粒,他将这些东西覆在了被药液滴到的皮肤上。 “力量出乎意料之外。“矮人劳尔说道。 杜鲁放下了那支褐色的小瓶子,重新用手指指数着那堆瓶子罐子,问道,“他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劳尔对此非常的清楚。 劳尔点了点头,“在这群人刚踏入塔克西米修的时候,域主大人就已经察觉到了。” “哦?” 杜鲁打开了一边巨大的黑色玻璃瓶,他用一旁的药棉伸了进去,沾了一点红色的药液,涂在了覆在皮肤上的蓝紫色细碎颗粒的上面,“那么,他的态度是?” “静观其变。” 矮人劳尔说道,“放行,或者全数埋葬在塔克西米修森林之中。” 杜鲁说道,“这应该才是你来的最主要的目地吧。” 矮人劳尔说道,“塔克西米修森林矮人历来的目地就是侍奉森林之主,传递他的口信与命令。” 杜鲁嘲讽的说道,“真是一条忠实的阿巴拉切尔看门狗。” 矮人劳尔神色平静,“这是塔克西米修森林矮人一族的荣幸。” 杜鲁说道,“回去告诉他,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矮人劳尔沉默了一会儿,“塞缪尔,停下你的罪孽吧,已经有太多的无辜人死在了你的残忍之下,终有一天尤那神会惩罚你的!” 杜鲁绑好了手中被药液灼伤的伤口,听到了矮人劳尔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放下了手中拿起的盛着药液的试管,他夸大着表情,一脸惶恐而惧怕的颤抖着,“哦,我善良的劳尔,你说的太对了!残杀无辜人是一件多么罪孽深重的事情!那些人是那么的纯白,像天使一样,像圣洁的安吉娜花一般,折断它,那是多么让人愤怒的事情!哦!真可怜,那断了羽翼的天使们,那枯萎的安吉娜花儿,天呐!劳尔,我做了什么?!” 矮人劳尔哑然的望着他,“……” 杜鲁一脸悲恸的表情,“怎么办?劳尔,我这一辈子罪孽这么的深重,注定神主要永远的遗弃掉我!怎么办?劳尔!哦,我真的好痛苦!你能救救我吗?善良的劳尔!那真的是像噩梦一般,我亲手折断了那些可爱的小天使的羽翼,让充满罪恶的荆棘玷污了它们的圣洁,哦!我唤不醒他们了!他们睡着了,永远的!劳尔!你能救救我吗!救救我!我不想死!劳尔!我看到了,尤那神挥舞着他愤怒的剑刃站在我的面前!就在我的面前!哦!那把剑向我刺过来了!天!劳尔!救我!救我!——” 矮人劳尔有些动容,“塞缪尔……” 杜鲁突然勾起了一抹邪笑,那是冰冷的,残忍的,犹如毒蛇一般的眼睛,散发着阴狠而毒辣的光芒。 他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 话落,一只巨大的蝎子突然跳了出来,袭击了猝不及防的矮人! 劳尔一脸错愕的转过头,巨大的蝎子在小小的矮人一族面前宏然像是一只庞然大物一般,挥舞着它巨大的双螯! “啊……” 杜鲁慵懒的坐在了巨大的机械椅上,撑着一双手天真的笑道,“难得完成了这个宝贝,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就留你一口气回去告诉他——” “你!——” 杜鲁的神色一沉,那是危险的,狠戾的。 他说道,“下次请他派一个「人」来,我塞缪尔一族是天族左门大臣的功元名门世族,即使我在怎样屈尊降贵,也不会习惯与一条看门狗说话!” 第21章 7. 四周是一片的安静。 塔克西米修森林突然变得一片无比诡谲的宁静,静的除了风声之外便再也没有一丝的声音,树叶儿停止了摇摆,飞鸟停止了梳理自己羽毛,野兽停止了奔跑的脚步,连同着那睡觉的松鼠,也是一脸睡惺的抬起了头。 它们齐齐的往一个方向望去。 那是一种让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所有的生灵不得不警惕与忌惮的力量。 眼前的索为是无比的陌生,即使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久。 但是……却又仿佛应该是这样的,那个来自西漠荒原之地的沙漠之王。 维尔希神色微动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战士。 索为突然伸手挠了挠头,尽敛下刚才强大的气场与斗气,他咧嘴大笑着,“维尔希,里陆大地的蛛蜴好像和我们西漠的不大一样……” “哦,索为先生。” 维尔希微微宛尔,“我没记错的话,蛛蜴这个物种是自西漠之地流入里陆大地的。只是在里陆它们渐渐的由皮色不同而分歧脉种,每一脉由于所栖环境不同而造成的力量也有所不同……这似乎是出于西漠主宫凡登阿撒克尼拉图书馆里《拾物之记》这本书里的。” “……” 索为脸色一赧,“噢,维尔希……请原谅我几乎没有去过凡登阿撒克尼拉。” 维尔希笑了笑,“您是一位自由的战士,我相信您所走的每一步所经过的每一处战场对于您来说等同于我们所看的书本一样,或者是更胜过。” 索为笑得很开心,“维尔希,您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噢!我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兄长对于这一件事觉得很是苦恼,我说服不了他们,以致于我每个月都会被他们关上几天,我想下次我可以用您的这番话去说服他们。” “但是索为先生,人所能去的地方所遭遇的事情所接触的事物总是极为有限的,而书籍则是能更好更快的让人去了解这一片的未知,您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与您兄长的想法是正确的。” “未知吗……” 索为微微歪头,“维尔希,您不觉得由自己去一点点鲜活的去挖掘这一份未来的未知,在现实中,在大地之上,这是一件很让人激动人心的事吗?” “我并不需要像智者一样通晓万事,哦,那对于我来说是累赘的。” 索为说道,“我只需要知道我的当下,这些由我自己亲手去挖掘的这些事情就够了。这就是我的选择,如您所说的那样,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维尔希,我美丽的魔法师女士,那真不适合我。” 维尔希微微一顿,眼前的青年战士是豪迈的而充满着对未来的好奇,但却并不焦虑。他热情,狂放,潇洒而激情昂扬。 维尔希微微勾唇,“您确实是一位很强大的战士。” 索为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朝着卢修很是骄傲的笔划了起来。卢修眼角一抽,一脸黑色的看着他,骂道,“这个白痴!” 加戈斯突然问道,“尊敬的维尔希魔法师女士,请恕我好奇,您是怎么知道存在我西漠凡登阿撒克尼拉的书籍?”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迟疑但神色却是充满了审视与警惕,“凡登阿撒克尼拉图书馆只有王族一脉与九彰功勋的重将才有资格进入与翻阅。” 一时沉寂。 普尼西那将手背后扣住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康德叨着烟歪头打量着她同样也是充满疑惑,卢修抱着大剑神色如初。 “啊?” 索为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加戈斯,皇兄自父亲手上接过理事之后不是有撤令废……” “索为!” 卢修突然沉声呵斥着,像是意识自己说了什么,索为微微一怔。 从西漠之地到里陆大地,他们只是普通的佣兵团,力量是他们上升的唯一标准,与身份无关,与权势无关,只是简单的,单纯的一个由无数热血青年的青年组成游历在卢约大陆之上的佣兵团。 在此之前如是,与卢约大陆上的任何一队佣兵团并没有任何的差异。 然而—— 如果一但牵涉到了政权之局,那么一切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剑身横空旋转,卢修只手握住了那柄银色的大剑。 “也许是我的冒犯。” 卢修冷声缓缓道,“但是您似乎确实是知道的太多,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维尔希克里斯琴,你是否同时也是一位会黑魔法师?” “……哎,卢修……” 索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个突然莫名准备动手的同伴。 康德缓过神来,微微咋舌,试图缓和一下的劝说着,“呃……副团长,即使有疑惑也不用这样……逼压,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尤其还是在一位美丽的女士面前,这真的太不绅士。那个,你还是先放下武器吧。” 维尔希站在前面,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神色望着索为,并没有为卢修这样的冒犯而添上多少的情绪。 她眼神微侧,落视着身后的人,“卢修先生,我比较好奇,如果我给于您的答案是‘是’呢?” “请问您会如何?”她问道。 “斩杀。” 卢修的声音异常的坚冷。 “原因呢?” 卢修握着手中的剑,左手缓缓地抽出了剑身,“黑魔法,便就是原因。” 维尔希瞳孔微微一缩,但是很快的恢复了平常,她微微阖目,“我想我懂您的意思了。” “那么,请问您的真正答案?” 索为突然横步立在了两人的中间,“卢修,不管是或不是,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她依旧是我此行的魔法师同伴。” 索为的眼神无比的坚定而又冷静,“我是绝对不容许同伴之间相互残杀!” “您的答案,维尔希克里斯琴。” “我希望我是,但很可惜,我不是。” 维尔希转过了身,墨绿色的魔法师斗篷,她的嘴角微带笑意,只是眼神略有古怪与玩味,“这就是我的答案。” 阿诺法立于她的身后望着她,神色沉默。 卢修收起了半开剑刃的银色长剑,金属声碰撞,他神色漠然,说道,“抱歉。” 维尔希温和的点点头,“我接受您的道歉,卢修先生。” 她说道,“这是已经魔化了的剧毒蛛蜴群,看皮色分布,里面最深处可能也会有其它因异化而无法估量力量的魔兽。据索为先生说,此行的目地是北渚一带,是吗?” “是的,女士。”康德点了点头。 维尔希说道,“前往北渚一带需要贯穿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所以我们会需要在森林里呆上数来日的样子,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避风的无人洞,或许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先生们,晚上在森林里行走,那真的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前面吗?好!那么我们现在就径直过去吧。” 索为笑嘻嘻着说道,“里陆大地的森林,真是很让人期待啊!” 正准备往左边的岔路上走去,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滞。 无人洞…… 我们…… 今晚…… 休息…… 我们…… 无人洞…… 康德叨在嘴边的烟掉落。 …… 暮晚时分。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最深处,那是富饶而繁华的由无数绿枝与红花筑建彻造的深林之景,深蓝的宁静与广阔,绿色的沉静与恬然,白色的圣洁与纯净,但更多的是那红色,焰红如火一般,充满热情。 有一个穿着一身焰红色长纱裙的女子正在神殿旁边的小舍里给一个受伤了的小鹿包扎伤口,柔美的曲线,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落在那翠茵的草地上。 突然—— “谁?”她喝声道。 极细微的一丁点响动顿时引得了她十二分的警觉,她侧过了头望去。 赤瞳。 那是美丽的犹如红宝石火玛瑙般的色泽。 “域……域主……”跌跄着走过来的是矮人劳尔,他全身布满了无数的脓肿与出血点,一张年迈满是皱纹的脸变得异常的吓人。 女子睁大了眼睛震惊的望着他,“天!劳尔!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救……我……救我……”劳尔拼命的抓着身上的红色出血点,不断的挣扎着,那是止不住的痛苦呻吟。 “劳尔,我这就带你去见厄里斯!” 女子一把扶起了矮人劳尔,大步的向神殿主厅走去,“天啦,劳尔,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我……我……” 女子一边跑着一边大声的叫喊着,“厄里斯兄长!厄里斯兄长!厄里斯兄长!您在里面吗?请你快一些出来!厄里斯兄长!” 神殿主厅的大门缓缓地被打开。 门楹,是倒垂着一帘蓝白相间的圣花,翠绿如玉的叶片像是刚不久被人浇过水,绿叶儿载着数颗的珍珠,在透过树叶绿荫投落下的阳光下,晶莹剔透。 黑色的重靴停在了门栏前。 一身漆黑的斗篷落在了身后,微沾尘埃。 “怎么了?阿米莱。”他问道。 被称做阿米莱的女子连忙将劳尔递给了他的面前,神色紧张而焦急,“厄里斯兄长,你看看劳尔!他刚才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你快些救救他!” 厄里斯望了过去。 劳尔努力的向他伸出了手,那满是出血点的手像是从地狱深处伸出的一般,和着满臂的脓肿一起,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他伸出了手,那是急切的,恳求的,绝望的,满是无助,满是痛苦,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挣扎。 “域……域主大……人。” 手,垂了下来。 劳尔只来得及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就留你一口气回去见他。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那满是残忍的沙哑耳语,犹如恶魔之语一般,回响在最后一抹感知之中,随即而来的,是一片的静止的空白。 苍白,而无力。 “劳尔!劳尔!天!劳尔!” 阿米莱一脸骇白的望着突然没有一丝反应的矮人,她用力摇了摇他的身子,惊恐,无助,那是大多数人面对死亡的神色。 她抬起了头热切的望向了厄里斯,“厄里斯兄长!您能救他吗?您快救他啊!” 厄里斯望着合上了眼睛的矮人,轻薄的唇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与我无关。” 第22章 8. 阿米莱抱着矮人劳尔怔怔地站在神殿的门口。 这个一生侍奉几任塔克西米修森林域主,一生为此不断辛劳奔波的矮人,如此死于非命,得来的更不过只是一句冰冷的毫无一丝温度的话语。 厄里斯是冷漠的,这她明白。 但却是第一次,感至甚深。 这个强大而沉默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对一切的热情。 “将他送回帕地西格,交给他们的长老。”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下一次,不要在为了这样的小事来找我,阿米莱。” 阿米莱抱着那个渐渐失去知觉浑身冰凉的可怜矮人,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说道,“您……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吗?厄里斯兄长。”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满是一片静无波澜的冷漠。 厄里斯没有回答她。 阿米莱抱着劳尔,神色犹似恳求的低唤道,“厄里斯兄长!” 厄里斯望着她,从很高很远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停在了她赤露的雪白的手臂上,那沾上亡者污秽的毒血而渐渐被感染的肌肤,在他走出来第一眼看到劳尔的症状,便知道一切的事情。 那个拥有着无限对毒学天赋的少年。 黑色的斗袖一挥。 落袖,阿米莱骤不及防的接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瓶子,她怔怔的望着手中的药瓶,有些茫然的再度望向了厄里斯。 “十刻间内,它能够解这种毒。”厄里斯淡淡的说道。 阿米莱愣了愣,随即神色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大大的温暖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那明媚的,配着她那双艳丽的赤瞳与热情的红发。 她说道,“多——” “不用谢我。” 厄里斯说道,“救他的人是你,并不是我。” 阿米莱将药喂给了劳尔,随即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 厄里斯说道,“我只是将解毒剂给你,是否愿意分发给其它人,救其它人,是你,并不是我。阿米莱。” 阿米莱说道,“这并没有区别,厄里斯兄长。” 厄里斯说道,“有区别,处理好你身上被感染的地方,下一次,未经由我的传唤不要来神殿前打扰到我,阿米莱。” 阿米莱有些歉意的低语道,“抱歉。” 见着厄里斯正准备进去,阿米莱突然抬头问道,“你……说劳尔中的是毒,那么下毒的人是……?” 厄里斯微微一顿。 阿米莱的眼睛里有一丝愤怒,“是塞缪尔那个疯子吗!”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他只是想证明他比我强,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阿米莱咬了咬牙,“兄长!您准备怎样处理这件事?” 厄里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随他去。” 神殿的大门在他背对的身后缓缓的合上。 那是阿米莱所无法接触的圣地,做为一个掌管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域主。 厄里斯是沉稳的,冷静的,无比理智。 近乎无情。 那是令人从心里生寒的冷漠。 阿米莱抱着渐渐缓和过来的劳尔沉默地向帕地西格小丘走去。 *** 自然系风属魔法在这片大陆上拥有着绝对传送信息与获得信息的能力优势。 无人洞。 这个似乎是曾有一些落难行客暂住而留下来人族生活痕迹的无人洞穴。洞里很深,入眼处石笋便地,看上去似乎接通了另一边的出入口,洞里有寒风直灌。 “大约二十七时轮,男性,战士。少了一只左臂和一条右腿,右胸三块胁骨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全身均有不同程度的粉碎性骨折……真是很严重的伤势啊。” 索为蹲在了洞里不深处的一具尸骸前一边打量着一边说着。 卡西拉接着说着,“搏斗的另一方好像也是一位战士……还有一头野兽?” “啊呀,真是糟糕啊。” 索为一脸愁苦,“看来这个洞穴也挺危险的,不过天色已经很晚了……维尔希,您……不介意在此地陪着这位不知名氏的可怜先生一起休息……吧?” “哦,我并不介意。” “哦!那这太好了,我本以为里陆大地的女士都很害怕这些东西的。” 索为吡牙赞叹着,“您真的是无与伦比的!” “嗯。” 维尔希似乎并没有太听清索为说了什么,看上去有些出神的打量着石洞周围,没有多少注意的应了一声,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洞穴里的深处。 洞里…… 是深的测不到边际,不,是有一个很巨大的封印,似乎是古法年纪之时的禁解之印。 “维尔希,我们先去整理一下,赶了一天的路了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索为一边挥手一边向洞外走去,“您今晚住在山洞的最里面,我会和卢修两人轮流守夜,康德、普尼西那和加戈斯会睡在外围,卡西拉和乌莫会睡在接近您的内围附近。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扰到您的,此外,如果您觉得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问卡西拉和乌莫。” “嗯。” 维尔希温和的微笑着,“这是很体帖细心的安排,多谢您,索为先生。” 索为挠了挠头,有些腼腆的笑着,“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康德叨着烟突然觉得全身寒毛直竖,怀抱着手用力的搓搓胳膊,“见鬼了,这小子自从踏上里陆大地就越来越不正常了。” 普尼西那深有同感,“每次看他笑成那样,我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 那是飘渺的人族肉眼所看不见的一缕风丝自深洞中缓缓的飞出,萦绕在维尔希的指尖。她收回了「风闻」,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洞穴的深处。 “阿诺法,你能感觉到洞里有没有大战士的气息?” “没有。” “除此之外呢?” “魔兽,在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四角方向之中有着同这个相同的气息。” “四只魔兽?” “是的,古法年纪之时极为凶恶的孽旦。” “孽旦……” 维尔希神色骤然一凝,“没想到现在还有孽旦存活的后嗣。” “不过法印非常的牢固,并没有一丝遭到过破坏的痕迹。” 阿诺法神色淡漠,“这里很安全。” 维尔希点了点头。 “那就按照卢修所说的吧,普尼西那和康德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去周边取一些木头来,卡西拉和乌莫来准备布餐,我和加戈斯先去安顿沙特鲁兽后再去检查一下周边是否有野兽出没确保安全……” 索为安排完后,瞪了一眼卢修,“那你干什么?” 卢修抱着长剑靠在洞穴口边上的石头,干脆合上了眼睛。 “睡觉。” “你!——” 康德叨着烟拉住了索为,“好了好了,团长大人,卢修身体向来不是特别好,您就当是体恤一下,让他休息休息吧。” 索为略有魔化的愤怒咬牙骂道,“他身体哪有不好,只是懒秽作怪!他揍我的时候你看他那力气比我老爹还大!” “……呃。” 康德一时无言,但是却还是死命的拽着他。 “安静。” 卢修抱着剑,“出去,我需要休息。” “你——卢修·格尔顿——你个欠揍的小子,今天即使沙林那王在这里我也揍定你了!” 乌莫叹了口气,卡西拉摇了摇头。两人从沙特鲁魔兽身上取下了布餐用具,一脸习以为常的脸色平静的开始布餐。 康德叹了口气,叨着烟拍了拍普尼西那的肩膀,“走吧,趁早。” 普尼西那甚有同感的点点头,“嗯,也许还能摘到一些果实。” 加戈斯叹息,“我能一个人去吗……” 维尔希倒是已经渐渐接受了这种氛围也没有在去管顾太多,只是自魔法空间戒指里取出了魔法灯,将它悬挂在了外围石壁上的火台。 随即便走进了山洞中的最里室的一个凹室之中,那是天然独成的洞穴,无论是山洞外边的冷气还是山洞里的内风,都无法刮到的地方。 火台燃起了整个山洞中的照明火线,登时亮满一室。 维尔希伸手抚上了前面的石块,随即坐在地上,将一卷看上去像是地图的牛皮卷摊开在了巨大的石块上,用一支洁白的羽毛笔勾画校对着细节部分。 那便正是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地图。 “阿诺法,你现在能肯定大战士塞西利亚在这片森林之中吗?” “是。” “具体方位?” “无法定量。” “那么大至范围。” “北渚之地的中心。” 阿诺法神色沉冷,“这四只古法年纪的孽旦和这巨大的封印,想来就是封印塞利西亚的。” “四只孽旦……” 维尔希不由得一笑,“真不愧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战士。” “你会动手?” “不,我并不会前去刻意打破森林里的禁则。” 维尔淡淡的说道,“这不是我来的目地。” 阿诺法沉默着望着她,良久,他第一次开口询问她的目地。 “那么,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第23章 9. 维尔希怔住了。 “那么,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阿诺法站在她的身后如是问道。 维尔希微微转过头望着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永暗人,坚毅刀削的脸,挺拔的鼻梁,和一双深邃却无光的黑眸。 她觉得有些吃惊。 那一年的契约之后,阿诺法跟在她的身边已经有了足足十年的时间。 像影子一般的沉默。 除了询问过自己的任命之外,他从不会过问她任何的举动,也不会去好奇探寻她的曾经,甚至不会询问她有关外界的一切,这个生于永暗的青年,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而充满奇幻色彩的卢约大陆,一样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兴趣与好奇。 阿诺法是沉默的,内向的,却又是稳重的,无比的强大而宽广。 犹如那漫长而深邃的长夜一般。 “怎么了?”注意到对方的神色有异,阿诺法问道。 “哦,没事。” 维尔希有些失笑的说道,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她神色温和,转回了头,视线重新落在了手中的地图上,她落笔勾画首。 “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会对这件事情好奇。” 维尔希说道,“毕竟在这十年里,你从不曾询问我任何相关的事情,这让我有些惊讶,阿诺法。” 阿诺法沉默了下去。 “我来,是为了「暝」。”维尔希继续说道。 阿诺法神色有些迟顿,他重复了一遍,“「暝」?”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词。 维尔希点了点头,“只是传言,塔克西米修的禁忌之物。我在西漠凡登阿撒克尼拉的图书馆中曾有翻阅到,还记得那一年我曾去拜访数算大师博诺吗?” 阿诺法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记得。” 维尔希说道,“当时,我向博诺请教的就是这一件事,根据大植物学家达玛拉女士与地理学家费里舍先生最后一见到「暝」,结合曾经历史中所记载的有关「暝」所出现的时间与地点,博诺推算出这种东西所形成的大至规律后,便指引我来到了这里,他说,如果我幸运的话,或许可以见到这几十年才结成一次的禁忌之物。” 阿诺法说道,“在塔克西米修森林,就在这几日内?” 维尔希点点头,“是的。” 阿诺法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维尔希望着手中指向精细的地图,她说道,“我能感觉到塔克西米修森林确实有这个东西,但是无法确定它的具体方位。这里,有太多经由几任森林域主设下的阵法关卡与禁地封印。” 阿诺法顺着她的手势望向了她手中的地图。 维尔希笑了笑,却没有在多说什么,“所以我需要抓紧时间,尽力在今晚彻查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阿诺法,祝我好运吧。” 阿诺法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要用来做什么。但是,如今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都笼罩在「风眼」之中。张开这样一张巨大的风网,你的力量消耗的非常的迅速。维尔希。” 维尔希没有说话。 阿诺法望着她,说道,“你需要休息一下,维尔希。” 维尔希无声的笑了笑,“我很早以前就已经不需要休息了,你不知道吗?阿诺法。我不相信你真的从来没有察觉到。” 阿诺法望着她的神色,那双半敛起的琥珀色眸子。 他确实察觉到对方的异常。 太多,而且太过离奇的超乎他所能思考与想像的范围。 在很早很早之前,但是做为一位战士,一位永暗人,阿诺法的思维在除了战斗之外,却是通常会比正常人要半上三拍左右的样子。这种一但让他觉得太复杂的事情,往往会被他选择沉默的冷藏起来。 维尔希望着神色越来越沉默的永暗人,突然笑了起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她收起了羽毛笔和那一卷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地图,“不过,你说的对,阿诺法,我确实有些困了。” 阿诺法愣愣的望向了她,这个一直呆呆的有时会像木头一样的永暗人。 维尔希说道:“离夜晚还有大约三个时漏。” 阿诺法顿了一下,点点头,“嗯。” 维尔希说道:“阿诺法。” 他应了一声,“嗯。” 维尔希轻声说道,“我想睡一会儿。” “嗯。” 阿诺法神色平静,“我在。” 维尔希微微合上了眼睛,是极为浅淡的微笑,信任,安然,沉静如斯。 魔法灯的光芒渐渐微弱了下去。 她怀抱着自己的身体微微蜷缩着藏在巨大的石笋后面,她对冷热的感觉已经变得非常的麻木,即使没有暖和的被衾,她依然没有太多的不适。 阿诺法沉默地坐在这个深凹的石室内,在她合上眼睛蜷缩而眠的石笋之前。 风。 很安静的在洞穴中轻轻的流动着。 卡西拉和乌莫很开心的布着餐设。 巨大的餐布摊开,乌莫整理摆设着甜点小蛋糕,卡西拉擦拭着杯皿用具。 “要不要先把蛋糕送过去?饭前的小点心。” 乌莫忍不住偷吃着,呷着手指说道,“团长他们还没有回来,副团长不喜欢吃甜点,不知道那位魔法师女士需不需要呢?” 卡西拉说道,“明明是你自己想吃。” 乌莫轻哼了一声,“卡西拉,你有本事说你不想吃。” 卡西拉擦着餐叉,没有说话。 “对了,为什么副团长说如果那位魔法师女士修过黑魔法就要斩杀呢?黑魔法很吓人吗?”乌莫呷着手指上的奶油小声的问着。 “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奶奶说黑魔法是坏人才会去学修的。” “可是我觉得那位女士并不像坏人呀。” “哎呀,所以你看副团长大人才没有动手啊。” “可是如果把好人误会成坏人不是一件让人很生气的事吗?” “……唔,或许吧。” 乌莫偷偷的说着,“我也赞同康德先生说的,副团长大人真的有时挺欠揍的。” “……其实我也觉得。” 突然有一件斗大的阴影落了下来。两个小家伙抬头望着,瞬间被那个东西盖裹住了,卡西拉和乌莫挣扎着,才发现原来是他们用来睡觉时用的羽毯。 是卢修扔过来的。 卡西拉一头雾头。 乌莫问道,“副……副团长大人,您这是……?” 卢修抱着长剑坐在洞口处,神色坚冷而淡漠,“拿过去给她。” “啊?” “……呃,是那位女士需要休息了吗?” 乌莫连忙站了起来,“好的,我这就送过去。” 说完便卷着羽毯跑开了,卡西拉连忙跳了起来紧跟在身后跑开。 “喂,卡西拉,你说副团长有没有听见我们在偷偷说他的坏话啊?”乌莫看着跟上来的卡西拉,一边走着一边小声问着。 “唔……我觉得没有吧,我们已经很小声了。不然的话,副团长一定会来揍我们的。你看,他揍团长的时候从来没有手软过,我看着都觉得好疼啊。” “呃……说来也是。” 卢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冷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 这两个小家伙啊…… *** 巨大的风网笼罩着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 已近夜晚时分。 焱水之台上的火心之源这一日变得格为的灼热与狂烈,催促着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火元素以极快的速度流转着。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最深处。 神殿。 厄里斯站在焱水之台附近感受着这股势能的流转,他知道,森林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其中更有一位源属于自然系的风魔法师,并且似乎力量很是强大。 也,很熟悉。 那种让他无比厌恶的熟悉。 神殿之中是一片灼目的红。 左右两行流绕着一室的焱水之火,照得整个神殿亮如白昼。神殿的天花板上有一股异常强大的魔法,那是一支无形的笔,由无数密语自动结成而撰写,有关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历史。 巨大的神木呈拱形凌错的撑着整个神殿。 这些经由焱水洗礼的巨大神木,变得无比的粗壮而茂盛,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火红的枝条,焰红色的小花,那是热情的,极富有活力的生命。 厄里斯站在焱水之台旁审视着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 “塞利西亚,你,还活着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在风能的推动下,高涨的火属元素极快的更强大的压制着一个战士的力量。 厄里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已经变得了非常的微弱。 黑暗之中,沉痛的锁链叮咚作响。 是一抹极度的豪然霸气与狂傲嘲讽的勾笑,带着一丝血腥的狂妄。 “你都没有死。” 黑暗中的微光。 那是历经千百万场战争之下所落下的伤痕,遍布在整个精悍结实的赤身之上。 他说道,“我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厄里斯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的狂妄,并没有多少的情绪浮动,只是那样一双俯看着整个森林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他。 神殿之中的最底层的密室。 由卢约大陆中最坚固的钢筋铁骨所筑建的地笼,并且浇灌着七层炼金士筑炉所用的魔法「水凝」。 这里,是封锁着那一位传说中已近殝化战神的地方。 ——塞西利亚。 黑暗中。 张狂而凌乱的长发让他的身影看上去显得无比的憔悴与落魄,然而,只是那一瞬间,抬起的那一双眼睛,那是来源于一位久经战斗的大战士的霸气。 一种无声的震慑与精神上的压迫。 那是一双金紫双色的异瞳,依旧明亮而耀眼的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散发着灼目的光彩。 第24章 10. 塔克西米修的夜晚起初是宁静而恬淡的。 那微凉的银色的月光像一绢细密柔软的贵夫人薄纱,为这个沉默的古老的森林增添了一抹神秘而魅惑的色泽。 森林里夜行的动物已经有不少从隐蔽的灌木里探头探脑的望着。 “嘎——” 一只全身乌黑的大鸟扑扇着翅膀飞向了茂盛的深林之中,那是森林之主用来探路监测森林一切动向的神仆之鸟。 “希望今天依旧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瓦施。”阿米莱望着那高耸的巨树说道。 她站在那一片扭曲的荆棘藤前望着那棵扭曲的大树。 她的神情安然中有一丝愤怒,阿米莱庆幸那个可怜勤劳的矮人一族的劳尔先生终于回缓了过来,在她离开帕地西格小丘的时候。 ‘哦,多谢您,善良的姑娘。多谢您救了劳尔!多谢您!’帕地西格小丘上矮人一族的长老神色激动的向她屈身道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阿米莱觉得很难过。 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不断的积聚在了胸口之中,让她压抑非常。 那如白瓷一样的手臂凌空虚划而下,一道流火渐渐的浮现在空中,呈现一柄绕满火焰的□□之形,阿米莱凝神而射,朱箭飞快的钉向了眼前的小木屋,流火夹势破空而焚! “给我滚出来,杜鲁塞缪尔!”阿米莱愤怒的叫道。 这支朱红的箭矢并没有没入那涂满毒漆的小屋,反而是在雷霆之间被人猛地挡了下来,这支箭正中来人的手臂! 月光在夜空中安静的高悬而吟。 游荡在森林之中的流风很快的吹散了半掩半开的薄雾,倾洒而下的月光照亮了那一片晦暗而污秽的毒合之地。 杜鲁依旧穿着他那件明艳混色的重工相撞色衣饰,扭曲的图形,圈环相冲的颜色,让他显得非常的疯狂而具有个性。 “夜安,我美丽的红玫瑰小姐,今夜您依旧是如此的美艳动人。” 杜鲁绅士的说道,他毫不在意的拔出了穿过自己手臂的朱红的箭矢,即使他正在流血,只是用他那双阴寒尖锐的眼睛满是贪婪而痴迷的望着眼前的人,“哦,那样低劣的木屋怎么配承受您这样美丽的一箭?阿米莱,你应该射向的是我的胸口,像爱神一般。” 阿米莱望着渐渐向自己走过来的人。 她的神色微冷,意凝,流焰的朱弓之上是极为强大的火属之源不断的流淌着,屈指之间,一支华丽而锋利的朱箭搭在了朱弓之上。 她…… 从来都没有杀过人。 杜鲁笑了起来,“我绝对不会躲的,请相信我。至少对您,我从来不曾撒谎。” 勾弦的手迟疑了。 阿米莱神色愤怒的望着他,“给我一个解释,塞缪尔。你为什么向劳尔下手?” “劳尔?”杜鲁神色有些茫然。 阿米莱愤怒的说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事难道已经忘了吗?!” 杜鲁神色疑惑的想了想,很是认真的样子,“哦,今天我一天都在这里研试厄里斯给我的新的方剂,并没有出去。是……上次我给厄里斯看的那件完美的作品吓到你了吗?那真该死!我明明有嘱托让厄里斯单独验收的。” 阿米莱像是想起了什么,赤瞳微张,“那个东西是……” 杜鲁得意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很完美吧。那绝对堪称卢约大陆有史以来最完美最伟大的一件艺术品,我一共试了二十四次才得到了那样的成果。阿米莱,你是不是也觉得非常的美丽?那褪去外面那一层肮脏的皮肉和令人恶心的脂肪废物,一具完整的人体神经节标本,我想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像的到,一个人的身体里会存在那样美的东——” 红色的箭矢如流星一般飞射而出! 如他所说,杜鲁并没有躲。这一支箭再一次穿过了他的肩胛,阿米莱终究是心软的,怯弱的,对于鲜血。 即使现在她无比的愤怒。 “你疯了!塞缪尔!”阿米莱怒道。 中了她一箭的杜鲁被那股强劲的箭势冲退了数步,他踉跄的站稳住身体,轻咳了几声,“疯?哦,不。我美丽的女士,我并没有疯。只是您无法理解那样的美丽而以,阿米莱,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也能够发现它的美丽的。您是那样的美丽,不应该存有偏见。” 阿米莱沉声斥道,“我永远都不会觉得残杀会是一件美丽的事情,塞缪尔!” “真是可惜啊。” 杜鲁有些悲伤的叹了一口气,“连您也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吗?我真的觉得有些孤独,尤那神。” 阿米莱紧紧地握着朱弓。 杜鲁说道,“阿米莱,您是如此的美丽与快乐,我想,您永远不会体会到我的寂寞与孤独,做为一个拥有无尚毒学天赋的我。人生来世,自然要享尽一切,就像那希娅朗格尼风岛上的风一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恣意快活一生,这样才算不枉废这一场的旅行,您知道吗?” 阿米莱沉声说道,“那其它的人呢?” 杜鲁没有听清楚,“什么?” 阿米莱冷冷的望着他,“那些成为你实验品的人呢?他们就活该承受你的这一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恣意快活的一生而倍受痛苦与折磨?!” 杜鲁有些吃惊她的问题,“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阿米莱握着弓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那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无助,而且痛苦。 杜鲁说道,“您曾说过要善于去发现美丽,那会一件幸福的事情。您说的是真理!追随您来到了这里,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不介意那些肮脏而低贱的姆朗人弄脏了我的手,我将他们最美的地方挖掘了出来,您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阿米莱紧紧地屈指挖扣着掌心。 杜鲁神色有些悲伤。 他哀凄的说道,“阿米莱,您不了解我。您知道我的痛苦吗?做为塞缪尔的氏子,我的一生都活在族人的规划之中,您能明白这种被人束缚的枷锁有多么的沉重吗?那真是一段无比黑暗的让我不忍去回忆的日子,他们精细克算到连我的一粒沙漏都要剥夺,简直比卢约大陆上那些贱民窟里的黑老鼠还有悲惨万分!” 阿米莱脸色苍白的望着他。 微咸,那是赤瞳中无明划落的泪水,她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与静止无息,平静,毫无一丝波澜。 阿米莱说道,“你去过卢约大陆里的贫民窟吗?塞缪尔?” 杜鲁有些失神而痴迷的望着她无明流下来的眼泪,他并不明白那含义是什么,只是在那一瞬间,他无比的想亲吻她。 阿米莱木然的说道,“做为塞缪尔一族,你从一出身便拥有着卢约大陆上的平民这一辈子所无法拥有的财富与权力,你从不用担心下一块面包要从哪里挣到,不,或许对于你来说面包这种低劣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杜鲁没有反驳,在他的餐桌上自然不可能摆上面包这样下贱的食物。 阿米莱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转身走了回。 她犹然自嘲的说道,“塞缪尔,我只恨我自己太软弱,不然……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无比的想杀一个人。” “哦,我不介意。阿米莱,将你的目光投向于我,愤怒也好,仇……” “我永远都不想要在见到你,塞缪尔。” 阿米莱神色僵硬而麻木的说道,“即使你得到了皇冠加冕,你依旧是如此的无可救药。” 那是火红的,热情的,令他无比痴迷的红色的长发。 阿米莱缓缓地离开了这个无比扭曲的毒合之地,她说道,“因为你,杜鲁塞缪尔,一直都在看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 “她在睡觉?” 索为蹲在石块上听完两个小战士的话后便问了一句,随即点了点头,“离恩兹小镇最近的布卢曼城差不多要赶上半天的路,维尔希赶到恩兹也是半天都没有歇息就直接同我们上路了……让她先休息一下吧。” 卡西拉抱着甜点吃了起来,“要是我,我都觉得身体受不了啊。” 乌莫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位魔法师姐姐睡的非常的浅,我们还是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说的也是。” 索为赞同的点点头,随即便撑起了身,拍了拍膝盖,“反正现在也不晚了,早点休息也好。哦,两位小家伙,出于礼貌,你们应该将女士的那一份晚点先放在另一边。” 卡西拉涂了满脸的甜点碎屑,“嗯……嗯嗯,还用团长您说,我和乌莫早就已经分排好了。” 乌莫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索为先生!” “小家伙。” 索为伸出手揉了揉他们的头发,“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自外面走了一圈回来的卢修已经沾满了一身的寒气。 洞外已经燃起了一簇篝火,烧得正旺,火星噼里啪啦的跳动着。 普尼西那和加戈斯以及康德正围着篝火一边烤肉一边喝酒,篝火旁边放着一堆新摘来的果实和肉食。 “怎么样?”加戈斯看见卢修回来了,便抬头问道。 卢修点点头,“是有些奇怪,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本源力量突然渐渐的处于顶峰,即便是我,也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压制感。” “这个森林也还真是古怪邪门的很。” 康德弹了弹烟灰,叨着烟一脸的严肃,“我和普尼西那去外边走了一遭,突然觉得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也幸好没有遇上其它什么古怪的东西。” 普尼西那点点头,“在森林里的这几天,我认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索为和乌莫从洞穴里走了出来。 “哎,卢修,你来了。” “副团长,您回来了!”乌莫很高兴的说着,“我这就去把您的晚点带过来。” 卢修点点头,乌莫赶紧跑了回去。 索为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的同兄弟们挤在了一堆坐着,顺道摸过了一个红色的果子咬了起来。 “这里不比西漠,而即使是在西漠,我们熟悉的地方,夜晚也是充满着危险与恐怖的。”索为说道,“这样的晚上,你一个人又往周围走一圈,是发疯了吗?” 卢修望着他的身后,也坐了下来,“不要太接近那个女人,索为。” 索为咬着红果,撑着下颌歪着头望着他,“你似乎对维尔希很有成见?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卢修,还有加戈斯及普尼西那。” 康德叨着烟,一脸莫名,“我也正奇怪着,我不过和团长去开了一趟路,怎么回来的时候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加戈斯皱着眉头,“我们有些怀疑,她是否是一位黑魔法师。” “哦。” 索为应了一声,将果核丢在了一边,取下了一块烤肉继续吃着,“黑魔法师怎么了?” 康德一把拍在了他的头上,“笨蛋!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连人都没有看清楚就拉了进来,迟早弟兄们会因为你这个白痴团长倒大霉的!” 加戈斯说道,“黑魔法师是一种极度擅长诅咒的罪恶之人,极端嗜血,极端嗜杀,性格更是极端喜怒无常。菲加安吉斯小镇就是因为黑魔法师的入侵而导致一个集镇上的人全部残死,无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哇……真是残忍啊。” 索为咬着烤肉,从旁边倒了一杯烈酒,“菲加安吉斯小镇里是有人得罪了他们吗?” 普尼西那摇头,“并没有。” 康德叨着烟,脸色有些凝重,“那件事我也有听说过,是一场毫无原因毫无理由只为杀戮而行的杀戮。” 索为皱了皱眉头,“这些人是疯子吗?” “或许。” “即使不是也与疯子无异了。” “不过是一群出卖了灵魂的人。” 卢修冷声说道,“以灵魂为代价出卖给了魔鬼来换取自己的欲望。” 索为擦了擦嘴边的酒水,“那你们为什么会觉得维尔希是黑魔法师呢?” 一行人突然沉默下去。 “我相信她所说的她并没有学修过黑魔法。” 卢修怀着手中的银色长剑,右手扶着剑鞘,他的眼色一沉,那是犹如夜晚里的鹰眼一般,“但是她的身上有一股很浓厚也很强大的异行黑暗力量。” 索为咬着烤肉望着。 康德叨着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索为,加戈斯有一些发愣的呆呆望着索为,普尼西那略显呆滞的望着索为。 面面相觑。 康德最先爆发了起来,起身一把拎起了索为的衣襟,面目狰狞的简直如同西漠沙林那孤壁上的恶魔,“你小子一个人把我们所有人的东西全吃完了?!” “啊?” 索为被他就这样拎着也不反抗,只把手中的那块烤肉塞进了嘴里,一脸无辜纯真的如同小白羊一样的望着他,“食袋里不是还有吗?” 普尼西那一把招呼到他的头上,“鬼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呆上多久!你这样吃下去能一顿全解决了!你这个只知道吃不知道动手的白痴想饿死我们啊!” 加戈斯看着已经闹成一团的同伴们,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就放过你了,索为,我的团长。看上去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不过我相信康德和普尼西那会帮我收拾你的。” …… 维尔希是在一片窒息的空白中醒来。 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睡着。 阿诺法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心神波动,意识到她完全醒过来了,便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她。 维尔希的脸色并不好,甚至比睡之前更加有一份苍白。 她定了定神,微微闭了闭眼睛,有些无意识的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头部。她似乎有一丝混乱,一种无来由的混乱,阿诺法微微怔住了。 “我没事。”在他正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对方平静的说道。 维尔希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眼睛,那是沉稳的,宁远的,深邃的仿佛洞悉世间一切万物,那是风的力量,也是风的感觉。 阿诺法能感觉到她神绪的起伏,但是却并不知道维尔希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没事。” 维尔希站起了身,她说道,“我们走吧,阿诺法。” “去哪里?”阿诺法问道。 维尔希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阿诺法怔住了。 维尔希说道,“所以,今晚我需要确定「暝」究竟在哪里。” 这个由大自然天然筑建的洞穴内,盘杂交错,直灌流动着冷冷的寒风。 维尔希回头望着洞穴内不远处的尽头,那一面巨大的赤红色石壁,随即,她转过身向洞穴的出口走了过去。 维尔希从洞穴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康德一把掐着索为的脖子死命的摇晃,一脸硬不得掐死他的铁青,卢修则是一脸淡漠的坐在篝火旁边烧着柴火。 “这……” 维尔希略有迟疑的停住了脚步,“出了什么事吗?” 康德青着脸松开了索为。 索为捂着头上被揍出来的大包,一脸憨憨的笑着,“维尔希,你醒过来了,睡得还好吗?我让卡西拉和乌莫将您的晚点留在了一旁。” “嗯,多谢您,索为先生。” 索为撑着手望着她,焰色的篝火明亮鲜活的照在他的脸上,他有一双看上去非常深邃但却非常坚毅的眼睛,笑的时候总是会添上一抹孩子气,“维尔希,你这一路上同我说了多少句谢谢,如果你真的当我是同伴的话,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维尔希点了点头。 索为满意的笑着,询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我美丽的魔法师女士。” “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 维尔希说道,“这个山洞附近我已经布下了一重魔法结阵,七级以下的魔兽将无法打扰到你们休息。” 她顿了一顿,说道,“我在此先祝各位先生今晚能有一个好梦。” “出去?现在?!” 索为瞪大了眼睛,“哦,维尔希,虽然我是西漠人,但是据我所知,里陆大地上的森林夜晚是非常的危险的,在白天的时候我记得您也有对我们说过。” 维尔希沉默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我可以应付的。” 索为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心里知道是无法阻止她的,他朗笑一声,一拍膝盖,正准备撑坐起来,“那么,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我想我终究还是能帮助到你的。我美丽的魔法师女士。” “不了,索为先生。” 维尔希说道,“我衷心的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您并不能离开这里。” “嗯?” 维尔希望着他,缓缓说道,“北渚之地,可能会有一场恶战。况且……没有人会比风系魔法师更熟悉森林,在这里,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的。” “噢,维尔希,我想或许你是预知到了什么,但是无论是怎样的恶战也没有什……” “让她去。”卢修抱着银色的长剑淡淡的说道。 索为停顿了许久,终于皱起了眉头。 “好的,维尔希,不过请你一定要带上我给你的那枚信石,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你一定要通知我们。” “嗯,好的。” 索为笑了起来,“那么,祝你平安,维尔希。” …… 那只名叫‘瓦施’的巨大黑鸟穿梭在塔克西米修的森林之中。 一双锐利的眼睛如神一般审视着这一座沉默而静默的森林,侧飞之间,宏然的劲力下,有几片黑色的羽毛从深林的上空落了下来。 在那皎洁而柔和的月光之下。 神殿。 焱水之台,那是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最深处,厄里斯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25章 11. 焱水在圣坛之中不断的流动。 上面是一颗斗大的焰红色水晶球,承载着焱水之台巨大的火属之源的力量,这颗红色的水晶球异常的璀璨而美丽,光芒生辉而耀眼夺目。 水晶球中出现了异象。 厄里斯沉默地从神殿中洁白的羽座中站起了身,一身漆黑的斗篷落在了地面上,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焱水之台的那颗水晶球。 “嘎——”瓦施飞了回来。 厄里斯望了过去。 他微微伸出了手,这只巨大而勇猛的黑鸟异常服帖的向他飞来,拘礼的收起了宽展的羽翼,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竟然真的是她。”厄里斯万年无波无澜的眼睛里一时起了些微的涟漪。 焱水不断的流动。 那是无形的火,像一绢细细的流水一般在整个神殿的圣坛之上交错盘织。 厄里斯用手指抚上瓦施锋利的喙,给它喂了几颗新鲜的坚果。瓦施看上去很高兴的扑扇着翅膀,伸长着脖子发出沙哑的叫音。 厄里斯神色有些飘忽的望着焱水之台上的水晶球,他似笑非笑的低喃着,“也是,如果不是那个人来到这里,在这片火属之源之地,又怎么可能突然生出这么剧烈的动象?” 风,是可以助火的。 这将是塔克西米修自接他接手的有史以来,火属之源力量的最顶盛的时机。 厄里斯放飞了瓦施。 这将注定会是一晚很漫长的长夜。 神殿的门在今晚没有任何预兆的被推开,厄里斯从神殿之中走了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边安抚着受伤麋鹿一边自言自语的阿米莱,那是善良而纯真的少女,他可爱的妹妹。 阿米莱突然听到异动,有些愕然的转过头望了过来。 厄里斯问道,“已经很晚了,阿米莱,你还不睡觉吗?” 阿米莱怔怔的望着他,“厄……厄里斯兄长,您怎么……” 厄里斯望着她有些异样的神色和未干的泪痕,一双深色的眼睛平静的问道,“将劳尔送去帕地西格后,你并没有直接回来。是吗?” 阿米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的,兄长。” 厄里斯望着她,“你去找了塞缪尔?” 阿米莱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她猛地抬起了头,神色有些哀求的望着厄里斯,“兄长,您为什么如此纵容他?多少无辜的姆朗人惨遭他的毒手,那些原本活生生的生命!在他手上连小白鼠还要悲惨,他已经疯了!厄里斯兄长!” 厄里斯沉默的望着他。 那一双赤瞳充满了无比的愤怒,“他连劳尔都能够下手!那位善良而无辜的矮人族长!厄里斯兄长,您告诉我,像他那样疯狂的人,您为什么不惩罚他!” 厄里斯缓缓地说道,“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惩罚他,阿米莱。” 阿米莱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袍,“至少您要将他关起来不要让他在伤害别人了!厄里斯兄长!”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我能够关上他一辈子吗?” 阿米莱愤怒的咬紧了牙齿,“那就杀了他!” 厄里斯神色平静的说道,“然后在让愤怒的塞缪尔一族的族人毁了整个塔克西米修,那群骄傲愚蠢却掌握着无比权利的天族人。” 阿米莱无力的坐在了草地上,怀中的麋鹿睁着一双圆润无邪的眼睛望着她,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痛苦,倾身舔着她的脸颊。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那些姆朗人又真的无辜吗,阿米莱。” 阿米莱怔了怔。 厄里斯漠然的说道,“只是数年之前,在天族与姆朗族捷战三年之中,多少的族人死在过这些野蛮人手里?那些是你的族人,阿米莱。” 阿米莱愣住了,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一时却像是说不出话来。 她怔怔的说道,“所以……厄里斯兄长,您……也赞同塞缪尔的做法?将那群姆朗人抓来,在他们身上进行着实验,在人命的基础上架构出你们所说的伟大的荣誉?” 厄里斯沉默了一会儿,他淡淡的说道,“赞同?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阿米莱不解的望着他。 厄里斯说道,“无论他做什么,那只是他的行为,他所追求的荣誉与理念。跟我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无论我赞同还是反对。” 他说道,“我赞同又怎么样?反对又能做什么?” 阿米莱摇了摇头,“但是厄里斯兄长宁愿自己亲身试毒也不会去拿那些活生生的生命去做那些惨绝人寰的实验!兄长!为什么您会这样想?这太消极了!” 厄里斯说道,“我只是比较吝啬罢了。” 阿米莱抬头望着他,“厄里斯兄长!” 厄里斯望着眼前那张明媚而纯洁的脸颜,他的神色是一派的冷漠而毫无波澜,他伸手将那个有些无助而又痛苦的少女扶了起来。 “你觉得很痛苦是吗,阿米莱。”他说道。 阿米莱缩在他的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厄里斯伸手安抚着她落身的火红色长发,说道,“我是我的做为,我的荣誉,我的理念。你不一定要理解,更不需要认同,因为你不能变成下一个我,阿米莱。” 阿米莱怔怔的抬头望着他。 厄里斯似乎想努力挤出了抹微笑安慰着眼睛这个纯真的小天使。 只是依旧的只是那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撩起了她微微凌乱的长发,说道,“不要变成下一个我,阿米莱。即使你现在无比的痛苦与挣扎,坚信你自己的善良,努力去保护你所想要保护的东西,无论是你认为无辜的姆朗人,或者是你认为忠善的小矮人,或者是其它任何。” 他说道,“阿米莱,那些你认为无比重要的东西,需要你自己亲手去守护它,而不是站在原地等待着别人去做,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成就自己。没有谁会比你自己更能保护你自己。” 阿米莱怔怔的望着他。 厄里斯将微微沾上寒露的安吉娜小花别在了她火红色的发上,说道,“早些去休息吧,阿米莱。” 黑色的斗篷拂过了草地上晚开的荧色的青花。 这个已经变得无比冷漠而沉默的男人。 阿米莱无意识的伸手抚上了发际间的那朵安吉娜小花,突然叫喊道,“厄里斯兄长,您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厄里斯微微停住了脚步,他望着夜色朦胧的塔克西米修森林,深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说道,“去见一个本该已经死去的故人。” …… “你之前看到了什么?”阿诺法望着神色异常的风魔法师,径直问道。 今夜的塔克西米修天空有少许的星子,入眼可见的苍盛古树已进入了沉睡中。少许的萤虫背着斑点的光色点点的晕亮着丛林,许久夜行的动物已经开始了觅食。 只是这一夜的风,寒得有些刺骨。 “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维尔希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应该忘记而又绝对无法忘记的人。” 阿诺法说道,“所以你想要尽快离开塔克西米修森林。” 维尔希拉低了斗帽继续往前走着。 她说道,“如果可以,我不想在见到他。即使我知道自己无法逃避这所谓的命运,但是阿诺法,至少现在,我不想对上他。” 阿诺法望着她的神色,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似乎是他不应该问的问题。 维尔希说道,“我也是在那一瞬间才发现,原来塔克西米修森林有一个巨大的罅隙,接连着被异行魔法所包裹的外大陆。依照这个裂口扩大的速度,我想,最多五天,塔克西米修森林将出现极大的动荡,或许更快。” 阿诺法问道,“你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域主?” 维尔希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大的罅隙,做为这座古老的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域主,我想,他不可能没有发觉到。” 阿诺法问道,“布卢曼并没有塔克西米修森林告急的新闻。” 维尔希点点头,“这正是事情的奇怪之处。” 阿诺法问道,“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维尔希微微一顿,她说道,“我并不想接触森林域主,阿诺法,如果卢约大陆中一位森林域主知道了我的存在,我想也许整个卢约大陆都会知道这一件事情。” 阿诺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想到了无人洞里巨大的禁忌封印,阿诺法问道,“拒绝沙林那同行是因为孽旦?” “算是吧。” 维尔希肩链下悬挂的风草魔法石散发着细微的光芒,她说道,“索为是其中唯一一个能抗衡孽旦力量的人,以防万一,他绝对不能离开。更何况,对于西漠人来说,在这片绝对陌生的里陆大地森林上,即使没有孽旦,也是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孽旦的存在。” “告诉他们,对他们是一种危险,对孽旦也是一种危险。” 维尔希不由得一笑,“对于战士来说,我想没有什么会比挑战强者与被强者挑战更能让他们觉得热血沸腾的,然而这只是一场没必要的战争。我并不想与那位藏身在森林最深处一直注视着我们的森林之主有太多余的交战。” 阿诺法沉默地走在她的身后。 “你已经知道要去哪里了?” 维尔希微微一了顿,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沉静而果决,“我想,塔克西米修森林的主人已经知道了我们来到了这里。在被「风眼之网」笼罩的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有七处无法探识的禁地,我想「暝」应该就在这七处的其中一个地方。” 那是完美的与黑暗契合的身影,沉默如黑暗,冷漠如黑暗,静默如黑暗。 深邃而宽广。 没有谁会比永暗一脉的族人更适应于黑暗更融洽于黑暗。 阿诺法倏地伸手抓住了一直隐匿于黑暗中窥视伺机待发的的七级乌塔蛇,陡然被一只手擒住,乌塔蛇显然非常的吃惊,吐着紫红色的信子很是愤怒地张开了利齿试图威慑着对方。 “前面是蛇坳。”阿诺法说道。 “看起来有不少七级以上的恶食蛇。” 维尔希望着他手上的乌塔蛇,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前面,借着些微萤虫的光色,隐隐约约看见不少□□在丛林中各异的蛇。 还有树上…… 维尔希抬头望着大树上伪装的接近完美的绿体蛇。 “阿诺法。” “嗯。” 森林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了一阵风,寒凉刺骨。 在风起的时候阿诺法纵身一跃疾速地穿梭在暗夜的森林之中,虚无寒薄的夜风,一纵即逝的黑影,蛇坳里的蛇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同伴,那条七级的乌塔蛇正愤怒地吐着信子。 游荡的风掠过了蛇坳之谷,只留下了一阵余寒未尽。 风在蛇坳之谷的另一边渐渐止固,维尔希落身立在了那片土地之上,虚无的风色渐渐消散,墨绿色的魔法袍微沾尘土。 阿诺法在她落地的时候几乎同时的止住了脚步。 维尔希突然右手一横凭空握住那只魔法权杖,阿诺法心下明了就在脚步落下的那一瞬间点足一跃,配合十分默契的跳出了她的身边。 同一时间,维尔希就身一退,魔法权杖陡然一转,一道古老的风印法阵挡住了突然而来的攻击。 轰然炸开相抵的力量一时震慑了周边的野兽。 维尔希沉腕而斥,权杖柱地,她淡淡的笑了起来,“也是,在看到紫色蛛蜴的时候我就应该考虑到塔克西米修森林会有你的存在。毒师,杜鲁?塞缪尔。” 第26章 12. 塔克西米修森林,蛇坳。 瘴气遍生。 这里已经进入了毒合之地的范围,那被无数极剧的剧毒灌溉熏化下变得无比诡异的翠绿流油的葱郁高树矮灌,树干与叶心处泛着一抹晦暗的黑紫色。 一个只有毒蛇才能生存的地方。 “有趣。” 从深林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和一只巨大的九齿金眼巨蝎,正是毒合之地的居主,杜鲁·塞缪尔。他依旧穿着那一身天族达拉塔尼克风格的明艳混色衣服,手中有一颗凝满了力量的紫金色水晶球不断的流转着。 那是高挺的鹰钩鼻。 他的眼脸处有很大一圈的肌肤被毒药腐蚀后所留下的毒纹,在这幽光之下很是狰狞恐怖。一双犹如毒蛇一般腥狠的眼睛,带着一抹残酷的冷光。 他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人误闯了我的地方。” 维尔希握着权杖,“我需要过去。” 杜鲁伸手爱抚着旁边那只巨蝎的蝎尾,那是轻柔的,温软的,像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情人一般,“传说这个世上没有风系魔法师不能过去的地方?是吗?” 维尔希没有说话。 杜鲁只手浮着那颗紫金色的水晶球,半倚着巨蝎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你竟然没有死?真是让我觉得奇怪。” 维尔希望着他,笑了起来,“奇怪吗?残杀如你,罪恶如你,狠毒如你,杜鲁·塞缪尔,你竟然还活着,安然的在塔克西米修森林继续危害一域的生灵,这岂不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杜鲁冷冷的瞪着她,那双犹如毒蛇一般尖锐的眼睛像是无声的游过赤裸的肌肤,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后寒之感。 他勾了勾乌黑的唇线笑了起来,“我正愁新研的药物缺少实验对象,既然你还活着的话,那么,就新仇旧帐一起算吧,维尔希·克里斯琴!” 维尔希神色不动的说道,“我只需要过去,塞缪尔。” 杜鲁催动着手中的水晶球,一双尖毒的眼睛望着她,“你觉得我会让你过去吗?” 维尔希淡淡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可并没有说要和你打。” 杜鲁塞缪尔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他嘴角微勾,“只是,你们这些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魔法师真是让我觉得恶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森林之夜遇上你,被你破坏了我原本的好心情。” 他微蹲下了身体,拍了拍身边的那只巨大的毒蝎,嘴边挂着一抹残忍的微笑,“就让我最疼爱的宝贝儿来陪你玩玩吧。” 话落,那只巨大的毒蝎顿时没了身影。 杜鲁突然尖声大叫,“连同那一年你送我进入天囚的旧帐一起,克里斯琴,多谢你还活着,让我有机会亲手处决你!” 那是愤怒的,满带怨恨的声音。 ——只一瞬间,那只巨大的毒蝎横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以极迅速的速度甩出了淬集了至毒的尾钩。 维尔希纵身一退,闪过了它的攻击。 落地,她望着眼前似邪似魔的男人,开口叫道,“阿诺法。” 就在她退身落地立稳的时候,阿诺法轻然的纵身一跃,错身跳了上去,巨大的长剑架住了毒蝎再度扫过来的尾钩! 这是一只比普通的蝎子大上了不只一两轮的体形,更被杜鲁·塞缪尔炼至得比自然状况下微小的剧毒蝎的毒还要烈上好几倍。 阿诺法长剑沉腕一扫,毒蝎突然很是敏捷地退身一跳,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原来你收了一只肮脏的黑兽来作你的替死鬼。” 杜鲁·塞缪尔望着林间那个与黑暗融合在一起的男人,突然‘咯咯咯’笑了起来,那是讥讽的,轻蔑的,“真是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不过我想我可爱的宝贝儿很快就能撕碎他,哦,真是委屈它了。维尔希·克里斯琴,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它的尾钩的剧毒,它是强大的,独一无二的。 那双苍白枯槁遍布毒纹的手以一种极度的扭曲状张开着,那是仿佛爱抚又仿佛撕裂一般的力量,水晶球一时陡然暴光大亮,丛林之中登时萦满了幽紫色的毒烟。 “风。” 聚集的毒烟在席卷而来的瞬间被一股巨大的风势全然吹散。 维尔希高声吟唱着。 毒蝎举着两只巨大的前螯极速地冲了过来,那柄巨大的重剑架住了它挥下的双螯的力量,在维尔希半格厘之前,是阿诺法。 维尔希一扬墨绿色的魔法袍压身后退,绿萤的风系魔法阵宏然的在地面上展开,笼罩着这一片毒合之地,流风极行! 尾钩挥下! 阿诺法一转手中的重剑,灵敏地纵身一掠,避开了它蛮横的攻击,滴毒的钩刺落入地,登时震裂了一方的石土! 连同着地面上常年生活在毒合之地的植被一起,乌化,枯萎。 ——好烈的毒! 阿诺法望着地面上沾之尽死的植物与幼兽,乌黑的眸猛地一沉。 宏然极行的风属力量催动,连带着整着塔克西米修的火属之源受到了剧烈的冲动,维尔希手持风权立于阵属的中心。 “阿诺法!”她说道。 阿诺法下意识望了过去,对上她那双沉静的琥珀色眼睛,心里已经清楚明了的点了点头。 他一沉腕,手中沉重的重剑转手而运。 维尔希一扬风权,“晷平·行!” 同一时间—— 阿诺法纵身一跃,借着极行的流风迅速的来到了巨蝎的面前,那是一瞬间的移动,巨蝎下意识的抬起了蝎螯向他挥去,阿诺法侧身一背,凌空后翻! 那衔毒的尾钩再次逼近—— 这一次,杜鲁·塞缪尔也紧随其后,手中的水晶球突然爆射出无数根毒针! 维尔希见着眼前暴射而出毒针心中忽尔一沉,她沉袖一转风之权杖,结成了一壁玉色的风壁立于阿诺法的身前,挡下了全数的毒针。 阿诺法退身倚于风壁之上,与暴射的毒针只隔着一纸之距,那是全然交付的信任。他丝毫未曾在意身后可能再度暴射的毒针和那个手持水晶球的毒师,只是转身望着那只巨大的金眼毒蝎,他一转腕,重剑一绞,卷起了向自己袭来的毒钩,借助着流风的力量,他翻行而上,右手一沉,重如斤石,登时绞断了那只巨蝎的蝎尾! “哦!神主!——” 杜鲁脸色猛地一变,那张染满毒纹的阴暗的脸色极度的扭曲了起来。 维尔希一卷长袍,手中的权杖一横。 那玉色的风壁猛地撤开,连同着上面钉入的毒针一起,被一股极为强大的风属力量回旋往杜鲁所在的位置冲击那去! 那是太快的速度! 在极行的流风之下无数密密麻麻的毒针如一张无形巨大的网向他扑去! 杜鲁塞缪尔躲闪不及,一只手上登时没入了无数淬满剧毒的毒针。 “啊——”杜鲁经不由连连后退,一张狰狞的脸满是吃痛的扭曲着,他抱紧了自己的手臂,疼得惨呼不己。 阿诺法落在了地面之上。 一瞬间—— 那颗紫金色的水晶球突然爆裂开来,无那是极致的剧毒如海啸一般席卷整个毒合之地!同一时间,无法的毒针全数暴射而出,射向了维尔希! 绿萤的魔法阵陡然光芒大作。 那是极为强大的自然之源的力量,犹如一双巨大而无形的手,强横而极端的撕裂了这一片袅绕的紫色毒雾。 有一支毒针穿透了界印。 维尔希转身之间却终是来不及躲闪,这一支毒针穿过了她的肩骨,然而却是犹如穿过一片莫名的虚无一般,没入了她身后的树干中,那一棵树瞬间枯萎,渐渐黑化如污木一般的飞化。 是一瞬间的停滞与空白。 紧接着,是一柄精淬百练的重剑飞旋落下,挡在了她的身前,庞然而雄伟的剑气,震落了气势汹汹的毒针。 ——在那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阿诺法毫不犹豫的脱手将剑掷出。 那只金眼毒蝎见到眼前的男人失了手中的兵刃,登时张牙舞爪更为疯狂的攻击了起来,那是一双似乎可以剪碎世间任何东西的巨大双螯,不容喘息的如豆雨般落下。 “阿诺法!”维尔希转过身望见了自己身前的重剑,微微怔住了。 就在同一时间。 这只耗费杜鲁无数心血的毒蝎,轰然炸裂开来! 那是决绝的,狠戾的,不将对方置于死地绝不罢休的无比恨意!杜鲁·塞缪尔紧紧的剜着自己的手臂,凶狠的眼睛满是戾气的盯视着眼前的魔法师与永暗人。 维尔希脸色猛地一变。 她挥下了权杖,极行的流风不断的盘旋飞卷着,阿诺法猛地转身望着那突然而然的爆裂声处,眼前是突现的风壁,但是却依旧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爆破力! 那样巨大的毒蝎轰然炸开,极剧的冲击力重重的袭向他的胸口,全身。 “咳!——” 那是无比接近死亡的窒息,阿诺法吃痛的呛咳道,被这道强烈的爆破力瞬间击飞开去! 那是极行的流风卷起的如绵织丝风一般的轻柔,阿诺法被这股温柔的力量托住了倒下了身体。 流风形化。 维尔希倾身握住了他的手臂扶住了他没有让他倒下去。 水晶球爆裂的毒雾与毒蝎爆破的毒气不断的交织混合在了一起,那是愈显魔异妖诡的颜色,剧毒的气网不断的蔓延散开,那是曾经毁灭了一座城镇的,后人谈之色变的「血戮·亚拉曼尼」。 维尔希神色一沉。 她一挥权杖,地面之上再现风系魔法阵! 急速流转的巨大自然系风属魔法一时如坚不可摧的城壁,阻挡着这个恐怖的毒气的蔓延,绿色的清铃响起,就在同一时间,杜鲁脚下骤然四个小型的魔法阵,风锁冲天而上,登时困住了杜鲁塞缪尔。 那是强大的风属力量与那无比恐怖的毒气不断的相互吞噬。 维尔希收回了魔法权杖,“走!” “克里斯琴!你这个该死下贱的蠢货!你以为养了一头被神主贱弃的污沟里的黑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该死的!你这个死婊子!你毁了我最心爱的宝贝!我一定要将你剁成碎肉去喂狗!” 杜鲁?塞缪尔的骂声渐远。 即使他的话语有多么肮脏不堪,但却清晰的吐出着那一个事实。永远不会有人把被神明所抛弃的永暗一脉当做人看,即使他们也是人族。 …… “嘎——” 瓦施盘旋于无尽的森林夜空之中。 厄里斯站在了毒合之地上。 他皱着眉头望着眼前聚集了极为浓厚的「血戮·亚拉曼尼」,漆黑的斗篷在遗风中流动,瓦施收起了翅膀停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他冷漠的说道,“你在做什么,塞缪尔。” 第27章 13. “嘎嘎——” 瓦施扑扇着翅膀尖声叫着,那是来源于对危险的警报,面对这浓厚的毒雾。 厄里斯从衣内的口袋里取出一粒白色一粒金色的细小的药丸,用指腹轻抿着瓦施的长喙,让它将解毒剂吞了下去。 “哦!厄里斯导师!你来的正好!快放我出去!那个该死的贱女人将我锁住了!该死的!我一定要将她剁碎了喂狗!” 杜鲁不断的冲击着这道无形的风壁,然而几番试作之下依旧徒劳无功。 厄里斯望着一地残坏灰化后只剩下光秃秃黑色毒壤的土地,深色的眼睛冷冷的望着他,他说道,“我似乎有和你说过‘绝对’禁止在塔克西米修森林使用「血戮?亚拉曼尼」,塞缪尔。” 杜鲁望着他。 厄里斯望着毒合之地一片的狼藉与战斗后的痕迹已经明白了大半。 瓦施在他的怀里渐渐的回缓过来,没有在像初进入时有着极为强大而剧烈的挣扎痛苦的反应,厄里斯冷漠的望着他,“你忘记了吗。” 杜鲁抬起了下颌,“我似乎并没有答应你,厄里斯。就算你是我的导师,你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在这片天族赋予我的领地之中。” 厄里斯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是吗?天族赋予你的领地。” 杜鲁突然勾起了唇笑了起来,“话又说回来了,厄里斯,我的导师。不管我有没有答应你,你忘了,我的毒,是从来不用第二次的吗?” 厄里斯望着那即使经由强大的自然风属力量撕裂也依旧聚而不散的毒雾。 偶然空中飘浮着的毒雾吹到了他的衣上,登时灰化成了一节,溶于肌肤之上,随即留下了一道无比深沉的毒疤。 厄里斯望着手背上的毒痕,淡淡的说道,“在如何改良,也依旧只是小打小闹粗劣的让我觉得可笑的低劣货色。不要在跳耍了,塞缪尔,即使你喜欢做一个小丑,我也厌恶看一出无比无聊而幼稚的杂耍马戏。” 杜鲁尖毒的眼睛猛地一凛,“厄里斯!——” 厄里斯屈指一弹,几粒雪珠击碎了四条由风锁构成的风壁。晶莹微凉的雪珠和那一道绿萤美丽的风系魔法阵一起化作了无数细碎的晶芒,风化开来。 杜鲁将手中的毒针取了出来,阴寒的说道,“她没有死,你不觉得惊讶吗?” 一双尖毒的眼睛打量着厄里斯。 仿佛一只随时都会扑上去的野兽毒蛇一般。 厄里斯收拢了双手,抚摸着安静下来的瓦施。 他说道,“在没有见到她确认之前,我没有必要多言猜测任何事情。” 厄里斯冷冷的望着他,“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塞缪尔,如果下一次你再在塔克西米修森林使用这种禁忌类毒药,伤害到了森林之源,我会将你埋在毒合之地的乌树下做药用植物化肥,如果你想试一下我能否做到的话。” 杜鲁无意识摸上了自己脸上感染上的毒纹,他眯着眼睛望着眼前一身漆黑的男人,他冷笑一声,“或许在那之前,会是你先死在我的手上,我敬爱的厄里斯导师。” 厄里斯说道,“不要用你的愚蠢做为你无知与狭隘的借口,我已经不想要在重复说这一件事情。” 杜鲁恶狠狠的望着他,“您说过,我是最拥有天赋的毒学天才,不是吗?” 厄里斯望着他,“那又怎样。” 杜鲁突然笑了起来,“您不觉得,如果我的毒能够杀死你,岂不是证明了你深远的见知与青出于蓝的后继有人,那个时候,您应该可以瞑目。厄里斯导师。” 厄里斯望着他。 那是孤傲的,清冷的,犹如塔克西米修高高在上的孤月一般。那双深色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他,犹如那无尽的黑暗。 厄里斯说道,“能杀死厄里斯的人,只有我。” 他说道,“只有我,厄里斯。” ***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夜晚是危险而让人畏惧的。 三级的食花兽在几番奔跑躲藏中终究被强大而极具耐性的天敌一口咬住了死穴,只挣扎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夜晚,还很漫长。 五级的鹭拉达长喙紧咬着食花兽震翅飞向了森林的深处。 “到我了。” 索为腰间挂着长刀从深洞里走了出来,他似乎一直没有睡着过,“怎么样?卢修。” “如你所料。”卢修怀抱着长剑站了起来,“你预备怎么做?” “哦,这个吗……” 索为似笑非笑“奥古瑞拉王妃这一步棋走的也是绝妙,借我的手来开启大战士塞西利亚的封印,在借由破印后的塞西利亚来除掉我,并借此网罗混沌的塞西利亚这样一个大战士做为战力……” “她知道你断然不会拒绝挑战大战士的这个机会。” “哈!” 索为笑了一声,“每次一见这个女人,都让我背后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只是偏偏地回到沙林那每天我都要去拜见她。” “在她没有做出任何威胁到西漠的迹象之前,无论是谁都没有理由犯冒她。” “真等到威胁西漠的迹象被我们知道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西漠瓦解的时候了。”索为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想你心里是有数的,卢修。” “但她有绝对的权力审判你。” 卢修抱着长剑望着眼前这个狂放而又充满着无比危险的男人,“不要给她留下哪怕一丝能定你刑罪的痕迹,索为。你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一但站到审判圣殿之中,你一定会全盘尽输。” “这件事到时再说。” 索为一把坐在了山洞外的石块上,“我想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卢修。” “那么,对于维尔希你确切的打算?” “她是个非常不错的战斗力。” 索为说道,“在卢约大陆,我想没有谁能比风系魔法师能更快的攫取到信息,而在这风系魔法师中,我想目前不会有谁会比她更强大。她有着里陆大地上的人族固有的性情,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至于是不是你所担心的黑魔法,卢修,这其实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我知道了。” “那么你去吧,卢修。” 索为撑着下颌拨动着篝火,笑着说道,“我想你是知道要做什么的。” *** 风,停留在了毒合之地不远处只有百步之距离的一泉清澈的小河边。 那是波光粼粼的备受月光女神恩泽的泉支,在一片柔和的银色月光下披着一层奇幻而圣洁的银纱。 “咳!——”阿诺法重声咳了起来。 维尔希皱着眉头望着他的伤势,将肩链下悬挂着装着风草的魔法石放在了他的肩上,在那样极剧的爆破之下,阿诺法几乎是半身重创,尤其是最接近爆破的左肩胛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更被两种混交的剧毒极速的深度感染。 “是我大意。”阿诺法低声说道。 他靠在了溪边的石块上,努力平复着伤口破裂与剧毒感染所带来的痛楚。 “那支毒针……” “那只蝎子……” 骤然的两声问话让两个人都有些微怔住了。 “我没事。” 维尔希神色很快的恢复了平静,她有些自嘲着说道,“这个世界上任何毒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是没有用的。阿诺法,你是知道的。” 他确实知道。 阿诺法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沉默了下去。 维尔希望着他的神色,那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竟似莫名的有些恍然失神。 …… ——那是逼命紧急之下宏然出现在她身前的将她保护的不受一点伤害的力量。 在她转身之下,那一柄古朴而沉重的玄铁巨剑,那是来自于一个大战士毫不犹豫的舍身保护。 …… 裹着风草的魔法石散发着沁心的气息。 那是淡淡的,安宁的,仿佛可以舒缓一切伤痛的力量,那样的微弱,却又无比的温和,一点点的从心里最深处沁入。 “多谢你,阿诺法。”维尔希突然说道。 阿诺法愣住了。 他显然对这个字感觉非常的陌生与疑惑,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词,以至于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维尔希望着他,轻声说道,“不过下一次不用这样了。” 阿诺法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什么?” 维尔希笑了起来,那是空然的,淡淡的微笑,充满了疏远与难以捉摸的遥远,她轻声说道,“因为没有必要。” 她伸出一只手合着风草魔法石覆在了他受伤的肩上,那是无比宽阔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的腐蚀着肌肉。 借由着这座不知名氏的小溪,她低念道那句久远的任由入门的水系魔法士都无比熟悉的唱咒,“蕴生之源,萌万物而始的造物之神,敬献于清泉之水,请涤去战士们身上的痛苦,洗髓重生。” 那清澈的凝满月光的水借由着风的力量一点点的沁入他的伤口之处。 无形的风,轻韧如丝的游走在他的体内,引导着那一注清流冲斥着那些淤血与感染的遗毒。风韧如丝,如线一般细巧的编织着受伤的筋骨,合着这温寒的明月之水一起。 随即,维尔希伸手猛地一震,那一缕微弱的风丝携带着这些残毒透过肌肤被震出了体外。 “咳!”阿诺法呛了一声,回缓之后便已经感觉到身体舒畅了不少。 “这个毒不是我能解的了。” 维尔希伸手扶住了他,“我只能暂时为你做一下简单的清洗,听我说,阿诺法,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会在去一趟毒合之地找塞缪尔。” “没有这个必要。” 阿诺法制止了她,“永夜人从小都有经过剧毒的洗练,只要回缓过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留着你的力气去做你的事吧,这只是一时的麻木失觉罢了,我可以应付。” “不,阿诺法,你已经不能在继续走了。”那是无比果决不容商榷的语气。 维尔希屈手结印,浮空之中巨大的风网交结而生,地面骤现一圆绿萤的风系魔法师,随后暗下,恢复到与周边没有丝毫不同的样子。 她将胸口悬挂着的风草魔法石连同蛇骨链一同取下放在了阿诺法的手心之上,“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第28章 14. 暗夜如斯。 翠绿如玉的树叶儿泫着夜露,整个森林仿佛已经进入了沉睡。那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轻薄微凉的白雾缓缓升起,如纱一般,轻柔的笼罩着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 那是无息的,宁静的,悄然而止。 森林中有一个身影在极快的行走的。 看身形似乎是一位成年的男性,他用手扣着头上的帽子,神色有些焦躁而混乱的走在森林里,仿佛一只迷路的羊羔一般。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森林怎么这么多分岔!真他妈的难走!”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这个男人,正是本应该在无人洞里与同伴们安然入睡的加戈斯,沙林那佣兵团的青年战士。 他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地图不时的观察着,只是眉头禁不住越皱越深,一双灿金色的眼睛不再是往常的温雅绅士,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担忧。 “应该是这里没错!应该是这里。”他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 丛林旁边突然有了些微的动静。 那是不同寻常的响动。 “谁?!”加戈斯厉声喝道。 丛林中随即走出了一个矮个子的男人,他穿着灰扑扑的长袍,长袍里裹着极为强烈的由大红色与深褐色相拼而凑的粗布紧衣,衣领衣袖衣摆均是不同的颜色,在那一身红褐的主色调下,似乎什么颜色都堆积在了上面。 以加戈斯身为沙林那贵族的身份与见着来看,那真是非常恶俗的着装。 走出来的矮个子男人满脸的戾气与凶狠,加上他面上的伤疤,让那份狠戾之气显得更为浓厚。那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绝非善类,绝不好惹的角色。 这样低俗的着装,这样凶戾的脸色,让加戈斯对来人的印象感观非常的差,他皱着眉头,一脸嫌鄙的望着他,脸色不太好的说道,“是你吗?你是奥古瑞拉王妃的人,还是辛德殿下的人?” 矮个子的男人开口说道,(姆朗语)“你不用知道。” 加戈斯愣了愣,“你说什么?” 矮个子的男人重复说了一句,(姆朗语)“你不用知道。” 加戈斯打量着他,眼神尤其留意他的着装与那极为强烈的重工冲撞色调,那是初看一眼非常冲击人眼球的颜色,却在细看之下,让他有一种莫名的震慑与熟悉的感觉。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矮个子男人手臂上绑着的一根绣着奇异图腾的白麻色粗布带子,那似乎绑了非常的久,以致于让那原本的白麻色已经变得无比肮脏与灰黑。 ——但是那一个奇异的图腾却依旧无比清晰的沉睡在那里。 加戈斯认出了那个古老的图腾,问道,“你是姆朗人?” 矮个子男人似乎意识到对方并听不懂姆朗语,这次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加戈斯皱起了眉头,“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矮个子男人听到他的这一句话眼神变得无比的凶狠而愤怒,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一般,那是愤恨的,受到了无比耻辱的眼神。 加戈斯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话是怎么惹到了这个古怪的姆朗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说道,“你既然听得懂里陆语言,能说里陆话吗?不然这样无法交谈。” 矮个子男人突然变得无比的激动,他涨红了脸,愤怒的而怨恨的说道,(姆朗语)“姆朗人永远都不会说你们那些充满恶毒的里陆语言!” 加戈斯有些头疼的望着他。 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那个私下交接任务给他的人更没有对此有所说明,这种语言不通的古老而又落后的民族野蛮的就如同禽兽一般。 愚蠢,而又无比粗鄙。 加戈斯脸色有些不太好,一片黑一片青的,他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有些混乱的问道,“辛德殿下让我将索为他们引到塔克西米修森林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奥古瑞拉王妃为什么又突然掺合了进来?突然传信让我们将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长盒子送进塔克西米修森林到底是要干什么?!” 加戈斯皱紧了眉头,“姆朗人,你不把这些说清楚,我要怎样继续进行下去?” 一双沉重马靴停在了不远处的树后。 卢修松开了怀抱着的银色长剑,握在了右手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沉默的望着眼前的青年战士。 …… 蛇坳。 妖冶的哥达林菲花花蕊在月光下吐着极为蛊惑人心的花香,紫色的毒荆棘藤相缠相绕而作的篱笆将小屋圈围住,里面是一巨古老的,经由剧毒灌溉而生长的十分诡异的乌树,有一只巨大的歧角兽栓着项圈趴在乌树下小憩。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棵经由毒液灌溉的乌树莫名的吸引着寒啼的乌鸦。 是风中还留着一丝残余的战斗后的毒烟。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哦!神主,我一定要杀了她和那只黑兽!” 小屋的门还没有完全合上,那是主人无比愤怒的踢开门冲进去的痕迹。 杜鲁一边痛骂着一边挥手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瓶罐连带着摔得粉碎,那张因为愤怒和杀意而极端扭曲的脸很是骇人,眼颜上的毒纹急速的蔓延。 有人已经解开了她所布下的魔法阵。 飘荡的流风穿过毒合之地,形化,维尔希的脚步微微一顿停留在了窗边。 “哦!神主!我的宝贝儿,你一定很疼吧,那只黑兽把你伤得这么重!” 杜鲁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抚摸着架子上的那只零落四散的毒蝎碎件,犹如情人一般缱绻深情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架子上的毒蝎似乎还有着一丝的残气,微微挣扎着僵硬的身体。 不知道解药是放在了哪里。 维尔希仔细打量着屋里堆满各种药液的各色瓶瓶罐罐,眼神略有沉重。 在卢约大陆上的毒师似乎从来没有谁有过研制解药的行为,即使这让很多的药剂师觉得无比的困惑,为什么他们做为人族能够不惧百毒。 杜鲁趴在冰冷的实验架子上痛哭了好一会儿,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小男孩一般的呜咽流泪。他一边的道歉一边温柔的爱抚着那些已经拼不起的碎件,一张布满毒纹的脸异常的诡异而扭曲。 他伤心的哭了很久后,才用衣袖擦干了眼泪。 她记得…… 维尔希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杜鲁的手臂上。 ——在那风壁凝力反弹而爆开的那一瞬间,杜鲁?塞缪尔并没有躲过被她反弹过去的毒针,那是接近有大半数的毒针全部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维尔希神色有些疑惑的望着小屋里看上去似乎什么事都没有的男人。 杜鲁站起了事,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实验铁架上四下摊开的零件,将它们全部抱在了怀里,然后伸手探向了机械轴,内屋的中心地面突然被拉开,露出了里面积满灰尘的地下室。 杜鲁抱着零件往地下室走了下去。 维尔希走进了屋内,停留在了地下室的入口处,她的神色有些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那漆黑的,燃上无数毒火的地底毒窑。 幽绿的火是燃烧着微量不知名的剧毒粉尘。 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那是无比漫长的,无比黑暗的,仿佛地狱一般。尽头,是一览而视的一线视角,维尔希走下了最后一块地下室的楼梯。 停步。 落身的墨绿色魔法师长袍落沾地窑里的毒气。 维尔希陡然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在这终日不见阳光布满剧毒的黑暗之中,宽阔,空荡,并没有摆放任何的日用物休,甚至包括床凳桌椅。只有一架巨大的机械臂像蜘蛛网一般笼罩着整个地下室的天花板上,无数细小的金属杆如丝状一般蔓延,连接着倚在墙壁上的巨大立体玻璃缸。 像上面小屋里的布置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 那高大而沉厚的立体玻璃里盛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剧毒溶液,每一座立体玻璃内都关着形形色色大小不同的人! “就在这里重新开始吧,我亲爱的宝贝儿,我发誓一定会再一次赋予你重生。”杜鲁神色温柔的将怀中的零件放在了机械臂的主杆之下。 “嗯?”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望了过去。 *** 菲格罗姆湖。 在这片火源之地上只有这一片地方流淌着异域之色,那是来自月光女神的祝福。所以菲格罗姆湖的晚上永远是那样皎洁的,神圣的,充满着银色的光辉。 埃斯特拉?阿林手里弯着金色的重弓半扶着腰身停了下来。 “竟然是在这里吗?” 她皱着眉头似乎对此十分不满的抱怨了起来。 让如此圣洁的地方沾上鲜血,埃斯特拉从心里无比的抵触这一件事情。 撑扶的腰间一直佩挂着一柄缠绕着绳索的刺剑,那是为了方便在森林中行走时所遇到的任何突发事件,即使她并不擅长剑器。斜背在后背的是一支装满羽箭的箭囊,她手中握着那把很是苍劲的长弓。 埃斯特拉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坐在菲格罗姆湖边的男人。 那是她无比厌恶而又无比熟悉的毒伤。 她见过太多次,在无数的场合之下,这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在此之前遇上了塞缪尔那个疯子,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以致于无法动弹。 “卢修吗?”埃斯特拉藏身在男人身后的丛林中警惕的打量着。 几番计数衡量后,她反手自箭囊中取出了一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上,她有一双充满力量的手,苍劲而修长。 弓弦渐满,她微眯起眼睛。 第29章 15. 天族。 这个居于云端之近的无尘国度,统辖整个卢约大陆的中心枢纽之地。 那是一个纯净的,圣洁的,无比美丽的地方。 族人穿着明净的白色或者如同阳光一般耀眼而明亮的金色华丽衣裳,行走在这一个温馨而又宁静的地方。在这里,聚集着整个卢约大陆享有名气的各族能人异士。 天族中有三大王宗分支。 由这三大王宗分支协辅并监督国王处理整个卢约大陆上大大小小的事宜,那是至高无尚的权利,令万人眼红而羡慕的富贵。 塞缪尔氏族,便是其中的一个王宗分支。 ——出身在这样一个地方的人注定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幸运与不幸。 杜鲁从小就没有担心过起居饮食,衣着穿用的问题。 他住在豪华而贵派的宫殿之中,穿着用极细的软柔的用金丝线细细织成的华丽衣服,吃着与王子无异的食物,睡着由无数软绒铺成的锦被,用着第一批新出的白纸与金笔。 “我要吃女王陛下的比塔达薄饼!我要吃我要吃啦!” 五岁的杜鲁蹬着脚坐在华贵的宫椅上,撅着嘴耍赖一般的说道,那一付十足的孩子气,就差没有在地上打滚了。 “这……”塞缪尔夫人有些迟疑。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啦!”杜鲁不高兴的捶着母亲的胸口。 “可那是堪卡特贡给女王陛下的,杜鲁,是这个蛋糕不合你的口味吗?妈妈给你换一个怎么样?你想吃其它什么的东西吗?除了比塔达薄饼。” “我就要吃比塔达薄饼,我就要吃就要吃!” “晚宴会见众臣时向陛下说明一声就是了。” 塞缪尔先生微微抖了一下手中的报纸,拇指上斗大的板指十分的夺目,“亲爱的,这点小事你不需要犹豫,何况女王陛下也是十分的喜欢杜鲁呢。” …… “这个机械模型真的好酷啊!”杜鲁趴在玻璃橱窗前目光竭近痴迷的望着。 这是彼莱希特贵族老爷送给他小儿子的生日礼物。 一头金色微卷的短发,小彼莱希特只有六岁,他有些骄傲的说道,“这是我父亲从布卢曼城重金收购来的,据说是曾经著名的大机械师乌里达的私作!” “宝贝儿,哦,你还在看那个玩意儿啊。快来,西坦夫人新做的蛋糕出来的,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快过来吧,叫上可爱的杜鲁男孩一起。”彼莱希特夫人端着精致的小蛋糕,温柔的说道。 “哦!妈妈,我这就过来了!” 小彼莱希特连连应声道,他转过头望向了杜鲁,满脸期待急迫的说道,“杜鲁,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吧,西坦夫人的蛋糕绝对是人间绝品,那无与伦比的美味!” 杜鲁应了一声,跳下了玻璃橱窗。 离开的时候,他偷偷拿走了机械模型中的一个机械蝎子。 当天晚上,小彼莱希特知道了后,哭闹了一个晚上。 彼莱希特夫人很是无奈的安慰着他,说道,“亲爱的,别伤心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机械模型而以,杜鲁喜欢那就拿去算了,别哭了,很快西坦夫人的新甜点就会端上来了。” 小彼莱希特哭闹的更加厉害了,“妈妈,我不要吃甜点,我只要我的机械模型。” 彼莱希特先生喝着红茶,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伤心成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夫人,不然一会儿你带他去找塞缪尔商量一下?” 彼莱希特夫人笑了笑,“只是一个小小的机械模型而以,杜鲁才那么小,小孩子看到喜欢的总是会这样的,这并没有什么,亲爱的,你忘了我们的小女儿曾经也拿走了小公主的洋娃娃了吗?” 她说道,“何况塞缪尔是王宗氏族,只是为了孩子们之间这样一个小小的事情而惊动了他们,我想塞缪尔先生或许会认为我们太过于斤斤计较了。” …… 没有人想到的是。 固执的小彼莱希特再次见到杜鲁的时候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抱歉,夫人,真的很抱歉,是我疏于管教让他犯下了如此严重的错误,请您原谅他,看在他这么小的份上。如果有任何惩罚,我都愿意代替他承担。” 彼莱希特夫人牵着依旧满脸怒容的孩子,不断的躬腰向那位衣着华贵的贵夫人道歉。 “这……” 塞缪尔夫人是温和的,柔弱的,她有些心软的说道,“没有关系,男孩之间总是会有一些……”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夫人。”塞缪尔先生突然说道。 彼莱希特夫人愣住了。 小彼莱希特愤怒的大声叫道,“他是小偷!他偷走了父亲大人送给我的机械模型!为此我揍了他!这与我的母亲没有任何的关系,尊敬的塞缪尔先生。” 杜鲁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一脸戾气的将那只机械蝎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在小彼莱希特的面前,“还给你你要的破烂!” “你!——”小彼莱希特无比愤怒的想要冲上去,被他的母亲死死地拽住了。 塞缪尔坐在高椅里,望着那个小小的无比微末的机械蝎子。 他说道,“女士,请您告诉我,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您乖巧聪颖的儿子不惜向杜鲁大打出手吗?” 彼莱希特夫人有些惶恐的低下了头。 小彼莱希特愤怒的叫嚷道,“那是我的东西,他凭什么拿我的东西!我只是想要讨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以,他不肯还我才揍他!我揍一个小偷一个坏蛋有什么错误吗!” “对于这样一个机械模型,我可以赔给您一万个。” 塞缪尔说道,“不过,请恕我直言,彼莱希特夫人,您确实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您的儿子,如果他还想要呆在阿撒约德的话。” “抱歉……真的很抱歉,塞缪尔先生……对于这件事我真的表示无比的歉意。” …… 纵容。 如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的扭曲着一个还未成形的稚苗,将一个人内心中最深藏的黑暗不断的拉扯出来,蔓延,却无所止息。 在塞缪尔接近溺爱的无比纵容下。 杜鲁吃过女王陛下的早点。 杜鲁用过王子殿下的金笔。 杜鲁抢过贵族子弟心爱的模型。 …… ——到他十九岁,为了追求舞会上一位美丽的异域姑娘,他将塞缪尔的族印送给了她。 没有人知道那个绝美的异域姑娘来自何处。 只是自从那一日塞缪尔的族印失踪之后,整个天族中所有归属这一氏族管辖的地域,均出现了大小不等的暴乱,连同整个卢约大陆一起。 这件事终究由塞缪尔强力的压下了。 在这样绝对强大的权力的掩蔽纵容之下,在杜鲁二十三岁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告诉过他—— 这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哪怕微末的只是拿走了一个小小的机械模型。 到杜鲁塞缪尔二十三岁,痴迷于毒学与人体解剖学后。 这种在纵容下滋生的罪恶与疯狂如病毒一般袭卷于整个天族重地,摧毁了塞缪尔氏族数百年的基业。 一个从来没有在意过人命的权贵,在执掌权力之后的人世悲剧。 ——血戮·亚拉曼尼,这种由杜鲁所研制的极为强烈的剧毒在希本纪年二十七年,爆发于汗里小镇。 整个小镇方圆百里之间,无一生存。 …… “你竟然还敢来到这里?”杜鲁说道。 毒合之地。 荆棘之中的小屋下所掩藏的不为人知的地下室,在那漫长而黑暗的走廊楼梯下,在那巨大的机械臂网下,排列着无数的装着剧毒的溶剂立体玻璃。 里面,似乎还有人活着。 维尔希怔怔地望向了地下室墙壁边立着的一排玻璃屋。有已经被腐化成只剩下白骨的,有只留下经络的,有只留下肌肉的。 只有极少数的立体玻璃房里关着还睁着一双绝望而惊恐的眼睛的人。 ——血族。 那些被血族啮咬而拥有永生不死的人族。 在那透明的玻璃房内,满载着一屋如水一般的溶剂,里面关着一个十分漂亮的梳着洋娃娃似大波浪卷的金发小姑娘。 她有一双浅蓝色如天空一般的眼睛。 维尔希只觉得突然掉进冰窖一般,一时之间浑身无比的冰凉。 连同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一起被冰封凝固。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克里斯琴。” 杜鲁突然笑了起来,那是阴森的,夹带着磨牙咯咯的笑意让这个并不怎么宽敞的昏暗小屋更显阴寒。 “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克里斯琴,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得了我的毒针,你中了我的那一针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更能全然无声的潜入到这里——” 那一双阴毒的蛇眼微微眯起。 他说道,“你已经死了,维尔希·克里斯琴。” 维尔希沉默了下去。 她似乎渐渐的回缓了过来,良久,她竟是笑了起来,说道,“这真是有够荒谬的一句话。我要是已经死了,那么站在你面前的人又是谁?” 杜鲁一双阴戾的蛇眼紧紧地盯着她,“没有人能够对我的毒针不受任何影响。” 维尔希说道,“你一样没有受到影响不是吗?塞缪尔,这个世上并没有绝对。” 杜鲁突然大笑了起来,“你能和我相比?这真是太过愚不可及的想法,我没有受到影响是因为——” 他猛地停了下来。 一双阴狠的毒眼想是像到了什么似的,仔细的打量着她,“你来,是为了那只黑兽吧。” 维尔希没有说话。 杜鲁冷笑道,“那只黑兽受到了那样大的爆破力,外伤应该是无比沉重。又加上两种混合而成的究极剧毒「血戮?亚拉曼尼」的感染……你突然折返回来不会是没有原因,克里斯琴。” “此前,我确实只是来拿解药的。” 维尔希说道,“在进入这个地下室,看到你的这些「杰作」之前。” 那柄风色的魔法权杖横空出现在手中。 维尔希柱杖而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冷冷的望着他,“在此之前,我确实只是单纯的为了解药而折返回来。” “噢!你也觉得这是杰作吗!” 杜鲁突然非常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你的目光真是无与伦比!克里斯琴,哦,这太棒了!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这绝对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艺术!” 兴奋让他的脸色突然涨得通红。 那张被毒纹布染的脸显得异常的狰狞赅人,他激动的说道,“那些粗鄙的博物馆尽挂些无趣极致的冰冷木头框子框起的乌七八糟的颜色堆子,还有那死气沉沉的瓶子罐子,那老掉牙的古董!那些傻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的美丽?哦!克里斯琴,你说还会有什么比这样的艺术品更为生动,更让人痴——” “卡!——” 立体玻璃上紧扣的机械罩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同一时间,那一面面光滑无比的玻璃壁陡然破碎! 立体玻璃屋里原先盛满的不同的溶液一时之间全然流泄了出来。 在这片无比宽阔而漆黑的地下室里。 各类剧毒的溶液流了出来,形形色色的颜色蜿蜒而流,汇聚成一湾诡异无比的暗黑色,绿萤的魔法阵展开在这一片剧毒之中。 幽暗的毒火猛地一跳。 杜鲁瞪大了一双蛇眼无比震惧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渐渐的,他的眼神流露出无比的惊恐,无比的愤怒,无比的痛苦,无比的仇怨! “你毁了我的一切!克里斯琴!” 杜鲁疯狂的大叫了起来,像只癫狂的野狗一般冲了过来,“我要杀了你!克里斯琴!你毁了我的所有!你个蠢货!” 维尔希握着权杖平静的望着他。 这一刻的维尔希是凛然的,凌厉的。那是没有一丝温度的风,如冷刀一般绞行着整个地下室,只是一瞬间,杜鲁的身上已经莫名的多了些数道伤口。 风,拂起了她异色的发。 维尔希没有在说任何多余的话。 微微扬起的权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毫无一丝温度的冷,她是平静的,平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她说道,“风决?刃!” *** “锵——” 阴寒的剑刃渐渐没敛锋,卢修将长剑收回了剑鞘。 他望着眼前一脸错愕的人,一双清冷的眼睛充满了警惕与疑虑。收鞘的长剑剑身虚晃一转,卢修将剑握在了右手上。 那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讯号。 加戈斯很清楚这一点。卢修总是习惯将剑抱在怀里,因为这对于他来说能让他拥有着绝对的安全感,同时也是一种彰示他不愿意伤害别人的意思。而一但这柄剑被他只手握在了手里,那便意为他已经准备好了杀人的前兆。 加戈斯按按下胸口剧烈的跳动,瞪大了双眼望着他手中的剑,随机又一脸疑惑的望着他,“卢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寂静的夜是一片树叶儿沙沙作响的声音。 低矮的灌木林中、参天的巨树后和交叉盘错的树枝间突然有了一阵响动,竟然是几个人猛地倒了下去,没有一丝呼吸的起伏。 只是一望过去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丝毫伤口,更没有血的痕迹。 和那个穿着一身灰扑扑长袍的姆朗矮个子一起。 “看上去似乎是你更应该给出一个解释,加戈斯。” 卢修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加戈斯望着卢修那张丝毫看不出喜怒的脸,这让他选择了沉默下去。 卢修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也没有说话。 他一向很有耐心。 “你既然看出来了,又想让我说什么呢?”加戈斯知道自己终归是耗不住对方的,他苦笑了一声,提起了手中一直拿着的两只野兔,“我说我是出来给大家加餐的,你一定不信。” “这些人是辛德的人。” 加戈斯望了着他,忍不住讥笑了起来,“卢修,你既然知道他们是四殿下的人还敢动手,这份胆量真是让我非常佩服。” “你,也是?” “你以为呢?” 加戈斯不回反问,“卢修,辛德殿下和索为有多深的手足之情这不是你我这两个外人可以量算的了的。如今你杀了四殿下的亲信,回到沙林那你准备怎样和四殿下说这件事,你又怎样对面对索为,你又让索为如何的去面对四殿下?” “这个不劳你费心。” 加戈斯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似乎无懈可击的男人,忍不住暗自咬了咬牙。 “我一直以为引诱索为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是奥古瑞拉王妃,现在看来一切明朗了许多。” 卢修半闭上了眼睛,“辛德,太让我失望了。” “你知道那只匣子?” “大至猜得到。” “猜?” 加戈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认为那是什么东西?用来做什么的?” “一个可能杀死索为的机会。” “哦?” “塞利西亚。” 卢修望着他冷冷地说道,“在我一踏进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这里。那位传说中已被禁锢了二十三年的大战士。” 加戈目光微动,轻笑道,“你果然很是警惕,卢修。不过……”加戈斯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幽深,“你既然知道了,那么想必索为也知道了。” “是。” “那么,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卢修望着他,这个在沙林那佣兵团相处了四年的同伴。 卢修的眼神是加戈修所熟悉的,对于像他这样非常会察颜观色的人。 那一瞬间,加戈修仿佛又觉得回到了过去,在那自由的佣兵团内,大家肆意的喝酒,大笑,背着行囊徙步走过的每一个脚印。 他想,他真是问了一个明明自己本应该知道的愚蠢的问题。 “这本来就是属于索为的路程。就像苍鹰本来就是属于天空,水禽本来就是属于溪湖,猛兽本来就是属于森林一样。” 加戈斯也忍不住笑了笑,“你用野兽飞禽来比喻索为,这真的恰当吗?” 卢修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着,“有什么路是没有危险的?加戈斯,无论你是站在索为这一边,还是辛德那一边,甚至是奥古瑞拉王妃的那一边。每一条路都是充满着岔错一步便能致命的危险,只是看你选择了什么。” 加戈斯微微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话。 “我很失望。” 卢修望着他,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浮起了一丝的悲伤之色,“不是因为你没有选择我们让我失望,而是你的背叛,加戈斯” 加戈斯抿了抿嘴,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把剑上,随后又落在了卢修的身上,他淡淡的笑了起来,“那么,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呢?卢修。” *** 塔克西米修森林西北一带,无人洞。 森林的深处自入夜后便没有停止过的响动声,似乎在远方的山崖上有白狼对月长啸,声音戾厉,一时震慑了森林里的兽禽。 狼族在里陆大地并不常见,但却是让里陆大地包括人族在内的所有种族皆为之惧怕。 然而这却是西漠人早已见惯了的景象,听惯了的声音。 索为支着篝火,若有所思的望着烈烈的红焰,神色似有涣散。 康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拎着酒壶走了过来,“在想什么呢?” 骤然被打断的思绪让索为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他抬头一脸呆愣地望着来人,良久,反应了过来,很是惊奇的望着他,“哦,康德,我的老伙计!平常你不是中午才愿意起来的吗?” 康德将酒扔给了索为,落身坐在了他的旁边,依旧呵欠不断,“好久没有听到狼叫声了,你就当是太兴奋了吧。” “有事吗?” “卢修不见了。” “哦。” “哦?” “嗯。” “……”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噢,收起你的拳头,康德。不要惊扰到他们的休息,还有那几个小家伙们,我说过多几遍了,在里陆大地我们要学会绅士一些,这样才有里陆大地的姑娘们喜欢的。” 康德啐道,“见鬼的绅士!” 索为笑眯眯的说道,“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不觉得吗?” “鬼才会觉得有意思!” “哦,康德,你是在夸我是鬼才吗?” “谦虚似乎也是绅士所应当具备的条件之一,索为。” “哈。” 索为吡牙笑道,烈烈的火焰映着他的脸颜,他微微弯下腰,一手伸着下颌一手绕有无聊地不时用木柴拨动着篝火,“你看,明明都是人族,他们却是如此的高洁,美丽,圣德,即使都是假的。强撑着那样一张面具,掩盖下最深底汹涌澎湃的黑暗,罪恶,疯狂,如此极端,如此扭曲,如此矛盾,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康德。” “就知道是你的恶趣味。” 康德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对于王权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我不能让沙林那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康德叹了一口气,“日后……你,小心些。” 索为望着他笑嘻嘻的说道,“放心,我还等着兄长加冕继位后能跟你们继续行走在这片卢约大陆之上,或者去更远的地方,我们所有的兄弟一起。” “嗯,我们都期待着那一天。” 康德点了点头,“说来,看你刚来所说的,你是知道卢修去哪里了?对了,我起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看见加戈斯。这深更半夜的又是森林里,你也不带这么使唤人的。” 索为笑得两眼弯弯很是无辜,“这真不能怪我,伙计,他们两个人都是自愿离开的,嗯……不过我想最多天亮吧,很快我们会再见到他们的。” 康德自衣里取出了烟就着篝火点燃,“神神秘秘,算了,你有你的打算。既然你能如此肯定他们没事,我也懒得问太多。对了……” 康德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顿了顿,“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出来找你倒不是这些事……索为,你有没有觉得山洞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嗯?” 第30章 16. 毒合之地。 那个满载人间肮脏不堪罪恶的地方,残忍、无情。 那是世间上的至毒, 绿萤的风系魔法阵地染而开,如一朵盛大绽放的的青色繁花,流行的极风轻吟速行,那是极为古老的风形字符,在那明目的法阵之上。 行风如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维尔希像是猛地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她转过了身。 异色的发漾起,犹如一个无声重复的慢镜头一般,她怔怔地往身后望去。 转身。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周边一切的东西瞬间消失不见,黑,那是极为浓郁的颜色,深浓如墨,周边全然没有任何的东西,像是一个完全真空的平行世界,没有方向,没有颜色,没有声音。 这是由森林中的域主所建构而成的魔法异域空间。 ——只有森林之主才拥有的能力。 维尔希握着权杖神色平静的立在原地。 这样突然被带入异行空间似乎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并没有因为这一片无色无声的真空世界而兴起任何的波澜。 她沉默的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人。 是片刻的出神。 维尔希抬头望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穿着黑色斗篷大衣的男人,待看清楚的来人之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是平静的,沉稳的,淡然不变。 “我曾一直疑惑于为什么在整个卢约大陆,即使是我也探查不到你的消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维尔希望着眼前缓步走近的黑斗篷人,说道,“因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你会如此出乎意料选择放弃一切,留守于塔克西米修成为森林域主,厄里斯·弗拉基米尔。” 黑斗篷人拉下了头上的兜帽,是一头银色的长发落下,微启的眼,犹如异域黑玛瑙一般的浓郁而低奢。那是一张苍白的脸,无数的光轮与旅程让他看上去有些沧桑之感,但即便如此,他看上去却依旧很是年青。 厄里斯神色淡漠不变的说道,“好久不见了,维尔希。” 维尔希望着他。 良久,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有很久了。”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你还活着,同样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维尔希一笑,“是吗?” 厄里斯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地。” 维尔希神色不变,“那么,你来这里的目地是什么?” 厄里斯没有回答,只说道,“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维尔希握着手中的权杖审视着眼前这个孤傲而古怪的男人,“塞缪尔是你的学生?” 厄里斯神色冷漠,“算是。” 维尔希脸色有些凌厉的望着他,“做为塔克西米修森林之主,学生的导师,厄里斯,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塞缪尔做的那些事情。” 厄里斯神色平静,“我自然知道。”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猛地一缩。 维尔希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无比冷漠而孤傲的男人。 厄里斯神色冷漠的说道,“做为塔克西米修森林域主,我只管与森林有关的事情,只要森林中源属运行正常,秩序明条,没有森林的住客莫明死于非命,那么我做为域主,便就没有失职。” 维尔希沉默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塞缪尔所制作出来的「血戮亚拉曼尼」,你刚才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做为我的学生,在毒学上,至少我承认他已经合格了。” 维尔希说道,“你认为做为一位学生的导师传授你的学识就已经够了吗?” “你认为毒学导师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才是够了?” 厄里斯不答反问道,他的神色淡漠而冷然,“牵着他的手,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吃饭,教他穿衣,教他树叶是绿色的湖水是蓝色的花儿是红色的?那么他的父母是用来做什么的?” 维尔希没有说话。 厄里斯继续说道,“有的事情,有的人愿意去做,那是因为这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好人,一个伟大的人,世人歌颂他,称赞他,却以此为标准来道德绑架后来者如是去做,他们往往忽略了从一开始这件事并不是这一个人的义务,这一个人的责任,这一个人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维尔希安静的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塞缪尔氏族愿意倾尽一族来纵容他,宠溺他,成就一个疯子的诞生,我是毒师,不是医生,更不是圣父,没有那个义务消耗自己的精力去唤醒一群无可救药的人。” 维尔希没有再说什么。 她尔希收起了手中的权杖,沉默的说道,“你变得更加的冷漠了,厄里斯。” 厄里斯没有辩驳。 维尔希说道,“导师的存在是一个引导学生走向正确方向的指路人,但是厄里斯,你自己都是如此的迷茫与困惑,又如何去引导他们的人走出迷雾?” 厄里斯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的反问道,“我迷茫而困惑?” 维尔希望着他。 那是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眸子,如洗纤尘,冷静的,仿佛洞悉一切。 她说道,“你相信善良却放弃善良,相信正义却掘弃正义。厄里斯,你其实与塞缪尔并没有太大的分别,甚至相比之下,你比他更加的残忍。” 厄里斯那双乌黑的眼眸猛地一沉。 维尔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站在这个由森林域主构建的没有边际的魔法异空间内,她问道,“说明你的来意吧,你需要什么?”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维尔希沉默了一会儿。 她的神色略显古怪的笑了起来,“厄里斯,对于曾经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杀我的你,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不是曾经。” 厄里斯望着她,那双浓郁的黑色眸子是一片的肃杀之意,“即使在现在,我也会不惜一切手段的来杀你。” 维尔希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你用什么来让我答应你的这一件事。” “你的目地。” 厄里斯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暝」在这七处禁封之地的哪一个地方。” “我想进入这七处禁封之地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应该知道的,厄里斯。” “你没有多少的时间能耗费在这一片未知的禁地之中。” 厄里斯淡淡的说着,“这七处禁封之地象由着塔克西米修七处尘封已久的隔世墓碑,每一处都存有着塔克西米修森林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的一个秘密,每一处也都有自古流存穷凶极恶的巨兽与异灵驻守……维尔希,你确定要用强行突破这么粗鲁而又愚蠢的办法吗?” 维尔希微微侧首,似有思考。随即她微微一笑,“我想除了你所需之事,阻止我探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秘密也是你此次前来的原因吧。” “在卢约大陆最让人厌恶的魔法师便就是风系魔法师。” 厄里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神色淡漠的说道,“因为太多的人和事在他们面前都是犹如赤祼一般,没有人会不厌恶这样的一种感觉。” 维尔希神色不动,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 她说道,“那么,你需要什么?” 厄里斯望着她,“如我所说,我想你应该知道。” 维尔希苦笑道,“我并不是读心师,厄里斯。风,只能探知到它所经过的地方,看到正在发生的事,它是不能读取人心所想的。厄里斯,我想你应该会有休会的,人心,它是那么的复杂,那是任何仪器与能力都无法去分析的。” 厄里斯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地开口,“你知道塞西利亚在塔克西米修。” 是肯定的平淡的陈述,毫无置疑。 “嗯。” 维尔希点了点头,“我来只为了「暝」,对塔克西米修森林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做任何的干预。” “我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厄里斯的声音透着一股来着地狱深渊的阴冷与厉寒之色,那双辨不清真假的黑眸浓郁的犹如这一片无边的黑暗。 他说道,“我要你,杀了塞西利亚。” *** “当!——” “当!——” 三支羽箭从身后冷不防破空射出,迅雷之速飞如流星。然而明明是无论怎么样也躲不过的攻势,埃斯特拉却极为意外的听到了在一股剧烈的风声下箭矢两声前后没入树干的声音。 “嗯?” 埃斯特拉满脸疑惑的握着弓箭,借着极好的地势继续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第三支箭正握在了她的手里! 埃斯特拉瞳孔猛地一张,但随即她微眯起了眼敛下了心中的惊疑,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羽箭。 阿诺法手中拿着方才射过来的第三支冷箭,眼神之中略有侧视深思,但是神色平静如初,丝毫没有埃斯特拉预料中的惊慌恐惧,更甚至他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一丝,依旧像个箭靶一般的坐在那里。 埃斯特拉扣在弓弦上的手微带迟疑。 有毒血不断的自伤口处汩出,带出来着是常人所难以想像的一阵阵尖锐的巨痛。 “看上去比杜鲁平常所用的毒,毒性更为强烈。” 埃斯特拉望着对方的伤口,暗自揣测着,沾毒的血不断的流在了菲格罗姆湖旁边绿茵的草地上,这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这污秽的毒血脏了这一片圣境而感到恼怒。 第四箭射出! 是猛地那个男人的脚下现出了一道风色古语的魔法阵,阵法相应,箭矢的风力骤然改变,偏迟地落在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风文相显,那是飘渺的游走虚实的阵脉,在地上渐染渐开。 “原来是一道魔法阵。” 埃斯特拉一翻手上的长弓不在隐藏自己,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异族男人心底多数也清楚了自己在哪个方位,只是碍于这厌毒缠身行动不变。 埃斯特拉从箭囊中抽出了五支羽箭,单脚一勾藤蔓翻身倒挂在了巨树的枝杈上,她翻手一挽长弓,五箭搭弦,是毫不犹豫的箭矢划开了冷风,却是正中没入了地面上那个魔法阵的五个临界点心。 魔法阵陡然剧闪,亮如星昼,然而一瞬间的光色之下越来越黯淡。 阿诺法依旧不动。 埃斯特拉踏身自枝杈上飞落,手弓撑地,她是一个极度谨慎的人,即使知道眼前的人还中毒在身,她依旧不忘不断的变幻着步伐以树快的速度行移。 取箭,搭弦,拉弓,埃斯特拉的每一箭都带有着一抹凌厉绝然的强势之力。 “你是谁?” 破空飞来的箭矢一支支落下。 阿诺法的手握着那柄大剑,他迟缓的开口问道,声音生硬而沙涩。 埃斯特拉转手挽长弓,她扣着弓弦握在内弓的弓身上,一支羽箭斜挑在肩上,她脖颈微仰,眼神有些诱惑而又傲慢的说道,“哦,年青人,你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于带走你性命的死神,你是应该记住他的名字。” 握箭的手一转,羽箭搭弓而满。 她微眯着眼睛,“埃斯特拉·阿林,我是一名弓箭手。” 阿诺法从来没有和维尔希命令之外的人动过手,甚至没有和维尔希与族人之外的人说过话,对此他很是犹豫,甚至是有些无措。即使从那双暗色无华的眸子里完全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埃斯特拉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踌蹰与思考,手中的箭紧随着飞射而出,时如暴雨一般密而凌厉。 很多战士都曾吃过弓箭手的亏,阿诺法也不例外。 永暗一族最擅长的便是培养弓箭手进行暗杀,多数永暗一脉的族人自小便有习过弓羽的经历,真正成为战士与异师的倒是半分之中的半分之数。 也是如此,没有哪个战士会比阿诺法更多的接触过弓箭手。 黑夜,永远是永暗一族族人的行室。 阿诺法的眼神是一片的深色,晦暗,犹如深渊地狱,万象之中都只是一片的无光无色无华。徒有着那份冷寒之意,相映着那柄泛着森森寒气的剑身。 箭矢被沉重的大剑破力中斩,这个男人的速度是让人想像不到的快,动如雷霆,却轻如拂风,被劈裂两半的箭矢自半空落下,让埃斯特拉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中了毒的男人竟然还拥有着如此强大的攻击性! 剑,停在了埃斯特拉咽喉的毫厘之距。 埃斯特拉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在她行走森林的这么多年以来。 死亡,从来没有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过她…… 阿诺法收回了手中的剑。 埃斯特拉顺着身上的大树缓缓地滑下,缓过神来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的心脏跳得极为剧烈,仿佛只是一瞬间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一般。 阿诺法望着她,只将剑收进了剑鞘,没有说话。 “你……不杀我?” 埃斯特拉脸上的惊吓之色依旧未减分毫,然而比起之前对死亡的惊怖,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男人对她依旧没有任何一份的杀意。 阿诺法神色沉默,听完了她的话后脸色一脸的茫然与疑惑。 “呵……要是知道是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士,姐姐我才不会去接这样一笔生意。”埃斯特拉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只是眼神依旧傲慢不改,“你不杀我,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吗?” “……” “听说里陆大地上总是有一些自恃甚高的愚蠢战士,我炎玛一脉的女儿可死不可辱,输了就是输了,收起你那让我恶心的怜香惜玉。不过一剑的事,我炎玛一脉的女儿在这世上又怕过什么?” “……” 阿诺法的神色一直是困惑的,那是来自异族人的不解与茫然,只是听完她越渐愤慨的说完后,原本沉默的神色突然生了一抹阴霾之色。 “谁,给你弃生的权利?” 阿诺法的声音一向低沉生硬而沙涩,那是一个经久不说话的人一惯的现象。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痛色,阴沉的眼眸里是一派的寒意。 埃斯特拉半仰着脖颈,即使委身落魄,她的态度却是依旧居高临下,傲慢不减半分,“会有人给我报仇的!” “那又怎样?” “无论你在哪里,是这片宽广的里陆大地的一个罅隙里,还是异域野林之中,你也难逃追杀!” “那又怎样?” “你也会死,终有一天会死在为我报仇的姐妹手上,来地狱为我陪葬!” “我不会死。” 阿诺法说道,他的眼神是一片的深寂。 埃斯特拉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思维与平常的人有些不同,便警惕的不在如往常一般的继续说下去。 “我,不会死。因为不论什么时候我也没有放弃过自己,更没有人给我可以弃生的权利。” 阿诺法感觉着喉咙有一些僵硬,“但是你死了,即便是有人给你报仇。然而不论是多少的人给你报仇,你,还是死了,不在了。” 第31章 17. “我要你,杀了塞西利亚。”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夜晚是阴冷而肃杀的。 厄里斯神色平静而淡漠,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无论是喜恶愤怒还是厌恶,他只是用一种淡而轻缓的语调,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维尔希略有沉默,她淡淡的笑了笑,“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厄里斯。” “你不必知道太多。” “虽然风可以探知到很多平常人所不能探知道的事情,但是我并没有多少的好奇心。”维尔希说道,“不过,厄里斯,如果你想要杀他,在这片塔克西米修森林,你所掌辖下的这一片领域,做为森林之主,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维尔希望着眼前的人,“尤其是他正被你所囚禁着。” 厄里斯不语。 良久,他缓缓的开口,“你已经知道了多少?” “不多。” 维尔希说道,“我说过,我并没有多少的好奇心。” “即使在现在,你依旧让我觉得厌恶。” 厄里斯神色漠然的说道,“但是我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了,维尔希?克里斯琴。” “你真是坦白的让人觉得可恶。” 维尔希叹了口气,略有无奈的笑笑,“我想,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日后不久,也许整个卢约都会为此动荡甚至是混乱。” 厄里斯说道,“长老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在阿坦布芙加尽全力召集卢约大陆上所有的魔法师。” “这是你那一年离开的原因吗?” “算是。” “当年你计划制作的毒,已经做好了?” “是的。” “需要我留下来吗?” “不用。” 维尔希望着他,合了合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浮动着一层莫明的悲伤之色。 厄里斯独身站在塔克西米修的小径上,沉默的望着她。 “好。” 维尔希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厄里斯。但在此之前我的一个请求。” 一只黑褐色的瓶子突然间猛地被主人抛了过来。 维尔希灵敏的伸手接住了瓶子。 厄里斯像是完全洞悉了对方的心思,没有多问的给出了对方所求的答案,只淡淡的说道,“它能解那个永暗人身上所中的毒。” 维尔希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空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沉。 她问道,“只是解毒吗?” 厄里斯望了她一眼,说道,“我不是医生。” 维尔希苦笑了一声,收下了那只药瓶,“也是,你能如此仁慈的赐于我解药解毒,我应该万分的感恩戴德跪谢神恩了。” 厄里斯没有理会她略有嘲笑的侃语,只反手扶上了斗篷的长帽盖在了头上。 他说道,“我曾一直以为,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只可惜……可能不会在有这个机会了。” “哈,不能让你如愿是我的过错了。”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第六处禁印之山上,三天后的交时是它盛开的时候,你需要把握住这一刹那的时机。” 空荡荡的魔法异空间内。 那是令人沉沦的无尽的黑暗,静,是只听得到心脏跳动声音的安静。 厄里斯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带上它,记得你答应我的事。以及,尽快离开塔克西米修森林,这里……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全部湮没。” 幽幽的长夜。 是晚风徐徐游行着,那是直入心口的寒意,冷得人不由得有些发抖。 维尔希睁开了眼睛。 那被域主徹离的魔法空间在一瞬间全然消失,眼前是塔克西米修森林的阡陌小径,盘杂错杂的古藤与高大茂盛的老树,还有那满地盛开着的细小的樱蓝色的夜花,以及那点点萤光飞舞的光芒。 那是无比静谧而安宁的森林之夜。 维尔希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景色,接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放了下来,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她的神色有些古怪,随即,她无意识的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另一只胳膊。 毫无置疑的,那是人的肌肤。 光滑的,微凉的,和肌肤下炽热流淌的血液与那脆弱的却又无比坚韧的骨骼。 她似有迟疑的伸手探向了自己的胸口,即使隔着一层厚重的魔法师长袍依旧能感觉的到的跳动,那是人的心脏,命源之地。 “你已经死了,维尔希?克里斯琴。”耳边,突然响起了杜鲁阴寒的声音。 维尔希突然自顾着笑了起来。 她反手拉上了魔法师的斗帽压住了自己异色的长发,斗大的长帽落下,微微掩住了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她转身往原路走了回去。 *** “你觉得这个洞里有什么东西?” 索为站在了洞穴最深处,歪着头打量着壁上的异形字画,他苦着脸说道,“你是觉得这些壁上乱七八糟的图案有问题吗?” 康德手中握着一盏夜灯,站在索为的旁边。 神色略有尴尬的说道,“我也……不认识这些图腾,即使是里陆大地上的通用文字我也未必能认全。” “这太正常了,伙计,里陆大地上的通行文字比西漠戈林布达诺的图腾还要复杂,就更不说一些习地文字了,于是……不是这些图案?” 索为一脸疑惑的望着康德,“但是这个洞里的路已经到尽头了,之前我们对此都有检查过……还是说你觉得这后面还有路?” 康德有些沉默地自怀里掏出了一支烟,略微的沾了沾灯上的火星。 “你把手,放在这片石壁上。” “哦?”索为脸上的疑惑与茫然更深了,半信半疑的伸出手放在了前面的石壁上。 紧绷而结实的肌肉下是鲜血与战气相互流淌与交织,在西漠荒原之地,索为并没有拥有西漠多数男人所拥有的饱满而健硕的粗壮体格,相反,单从外表看,除了那双眼睛,他更像是里陆大地上的人。 那双手覆在了石壁上。 即使并没有使用什么力量与能力去探知,索为也渐渐的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战士对力量的敏感程度犹如魔法师对于源属一般。 索为能感觉到在石壁的另一边,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透过着这块石墙在冲击着他的手臂。 意识到洞穴内有异,索为心思一转,有心试探一下,便凝神催动战力透着这一面石墙冲击着对面的未知之物。 是倏地一股极大的力量反冲而至! 力量相斥之下,索为神色不动的收回了双手。 “你……没事吧。” 康德有些迟疑的问着,刚才那股力量即使他只是站在一旁也能感受到一种让人胆颤的压迫感。 索为神色略有古怪的笑了笑,“啊,没事。” 他拍拍头转头望着康德,“伙计你猜得没错,这里面还真是有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你也感觉到了吗?” “啊,是的。” 索为抽了抽腰间的佩刀借着夜灯观视着泛着寒光的刀刃,又将刀收回鞘内,“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嘛……” 他吡牙笑了起来,眼神之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与兴奋之意,“应该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 他的目光游走在了石壁上的文画图腾之上。 康德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想……” “人都有是拥有好奇的,而对于战士来说又怎么能放弃去挑战一位强者的机会呢?”索为说道,“更尤其是,知道这位强者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的时候。” “……” 康德突然不由得为自己多嘴告诉他这一件事而产生了极大的后悔之感。 石壁上的图腾与文画写得极为的潦草与凌乱却空然显赫出一种莫名的压迫之感,即使没有人能看懂上面是什么意思。这并不是一组用来记事的图画,掺夹着异形图腾与隔世奇字与已经干枯的血印,倒凭添一股诡异的感觉。 “索为,我想……在塔克西米修森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索为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了图腾上几处血印之中的那一道形廓看上去像是手掌的已经干枯了的血色印记。 “康德。” “……啊?” “我想我知道了。” “你知道这石壁上画的是什么意思了?!”康德一脸的震惊。 索为笑了一声,便从腰间抽出了佩刀直往手掌一划,有红色的液体登时从划口不断的流出。 “你这是干什么?” 索为没有回答,只是脚步很是敏捷的纵身一跳,借着几块错落的石块登力一跃跳上了石墙的上方,借着血的气息,他运力一掌盖住了那道已经干枯了的血色掌印! “这是一面战书。” 索为话刚落,空然遭受那一记血掌的石墙突然有了反应,洞穴之内登时产生了剧烈的晃动,无数的大小不同的石块滚动了起来。 像是已经隔了千百年一般的沉寂。 这一块巨大的石墙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缓缓地收回了地平线上。 尘埃落定。 …… 同一时间。 塔克西米修的最深处,那座巨大的地牢。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塞西利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 菲格罗姆湖。 “但是你死了,即便是有人给你报仇。然而不论是多少的人给你报仇,你,还是死了,不在了。” 听到阿诺法的话后埃斯特拉脸上的神色陡然一沉。 他的眼神犹如这一片的黑暗一般,深远而孤冷,漫漫无际的虚色,那是没有一丝光曙没有一丝希望,只剩下了茫然木然,浑浑噩噩地支撑着,行走着。 “放弃生命,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多么的愚蠢。”他说道。 埃斯特拉像是被人冷不丁的抽了一鞭子似的,她登时跳了起来,半空转身之间抽出了靴子边上的暗刀,直往那个男人的脖颈上划下! 然而她的动作却终究比不过一个战士的敏捷与强劲,阿诺法伸手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那是刚强的一记屈折,随即沉腕一转,将对方的手腕反手锁住。阿诺法就着擒住的手腕扣在了埃斯特拉的后背,不让她在动弹。 “你想做什么?!”剧烈的疼痛让埃斯特拉像是突然被人撕下了一层假面具一样,痛怒交加,她满脸涨得通红,“你到底想怎么样?!” “杀了你,让你的人来找我报仇。” 阿诺法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怒意,落下的手毫无一丝轻重衡量,“这不是你所想要的吗?” 有那么多的人在拼死的挣扎着,在那如同沼泽的泥潭里,在那深的从不知什么叫光明的地狱里,在那肮脏腥臭的腐沟之中。 只因为生命是他们所能拥有的唯一一样东西。 是不是人在拥有了越多之后,就越容易学会抛弃。 “你!” 埃斯特拉脸色通红却又不好反驳什么,只是奋力的挣扎着。弓箭手的臂手一般都很大,这让她非常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完全挣扎不了这个男人的束缚。 “你不是卢修?格林顿!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诺法沉肘一击,骤然的剧痛让埃斯特拉缩成了一团整张脸都扭成了麻花。 阿诺法看着眼前痛到蜷成一团的人,神色之中薄怒不减,冷漠如初。 然而就在这时,埃斯特拉突然奋起全力,翻身一跃,靴前的尖刺倒勾踢下!阿诺法极为敏捷地避开了她的攻击,接过了她掷过来的匕首,便看着她挥开了腰间的鞭子勾来了一堆的藤蔓枝桠做掩护,纵起跳进了森林。 阿诺法完全有把握抓住她,即使是在这一片陌生的森林之中。 但他并没有动。 实际上阿诺法在此之前一直是感到莫名的困惑。一场莫名奇妙的战斗,一个说着莫名奇妙话的莫名奇妙女人。 为什么而开始的这一场战斗? 肩上剧烈而尖锐的疼痛不断的往全身蔓延,比起之前全无感觉的麻木,这下却是痛得让他的半边手臂都变得迟钝而不堪。 一只手从后边托起了他,对方用得力量并不是很大,但却足以让他一时站稳身形,那是并不怎么强大的力量,却在无形间强硬的迫使他坐了下去。 是维尔希。 “不要在乱动了,阿诺法。” 她说道,“这毒看上去又重了很多。” 阿诺法沉默了下去。 维尔希立在他的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戏谑与他看不清的神色。 她笑道,“这么些年来,一直很少看你有其它不同的情绪和神色。” “她的目标是格尔顿。”阿诺法的说话流畅了许多,声音也变得平稳不似之前的沙哑生涩。 “是吗……” 维尔希若有所思,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诺法没有在多言。 “果然是一位很有趣的炎玛女士。”维尔希笑了笑。 阿诺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知道了。” “哦,我只是刚到不久,阿诺法。” 维尔希说道,随即,她补充了一句,“但是这已经足以让我知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 阿诺法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那支箭矢并没有解开你的魔法阵,是你故意这样做的。” “我的魔法阵怎么是一位弓箭手能解得了的呢?” 维尔希宛尔浅笑,“炎玛一脉的长老是拉姆的老朋友,我虽然时常能听到他向我抱怨几句,但神情之中却多会有些向往之情。然而我并没有见过她们,只是看刚才那位女士,确实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小姐,而且身手也是无与伦比的敏捷。” 阿诺法脸色有些泛黑,“为什么。” 维尔希望着这个一直沉默寡言脸上没有太多喜怒哀乐神绪的永暗男人。 她说道,“你应该结识一些除我之外的人。” 阿诺法怔住了。 维尔希微微一笑,“记得在恩兹小镇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阿诺法。” 这一刻的维尔希是遥远的,疏离的。 她仿佛站在一个离他非常遥远的地方,一个他能看到但是无论如何也抵达不到的地方,她的神情依旧是那样的温柔,犹如三月的春风一般。 …… ——你有想过吗?与他们成为朋友,做他们的同伴。 在恩兹小镇里。 阳台上是一盆静静开放的小雏菊,迎合着温暖而明媚的阳光,静静的开发。 在这样一室阳光洒满的地方。 那个穿着一身墨绿色魔法师长袍的女子侧过头望着那个沉默的永暗战士,她的神情温柔而又疏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而盈满了笑意。 …… 阿诺法没有说话。 做为常年生活在永暗森林中的人,外境太过于复杂的东西是他无论怎么样也想不通的,理解不了的事情,他只需要清楚这些复杂东西存在这个世界上就行了。 而至于怎么处理它,不是他所能想明白理清楚的事情。 他是一把剑,沉睡在她手中的一把利剑,他的存在的价值从来都只是在于锋利而不是思考。 同时,他也是一块盾,横在她面前的剑盾,如上同样的道理,他的存在的价值从来都只是需要不断的捶化他的坚固,而不是思考。 眼前的魔法师,给了他从未有过的选择与人生。 而这样的一份选择与人生,太过的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剩下的只有全然的茫然与困惑不解。 维尔希并没有在多说什么。 她知道眼前的永暗人需要一定的时间与理解这些东西,她从怀里取出了厄里斯扔给她的那一只药瓶,用指腹抿开了瓶口,微微倾斜了瓶身。 维尔希微微一怔。 随即忍不住失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 这个拇指大小的药瓶里面只有一粒米粒大小的金色的小药丸。 阿诺法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瓶和丸粒,“你去找塞缪尔……” “出了一些状况,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讨到了这一颗解毒剂。” 维尔希神色微沉,她说道,“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既然厄里斯在这里,我想对于毒合之地破裂混合的剧毒总是会去处理的。毕竟这种东西一但渗入土壤,会对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火属之源造成极大的重创。” 阿诺法点了点头,服下了解毒剂。 至于那些人…… …… 那是在天火之中不断蔓延的黑色的藤蔓。 被绑在纯白圣架上的男人疯狂的笑声,嘶哑,沙喑,如野兽一般的的低吼,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那个男人靠在了圣架上,声音凄厉而尖锐的说道:我,不是人族! …… 维尔希微微闭上了眼睛。 笼在袖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她的脸色却依旧是平淡的,漠然的。 “我还好。”阿诺法说道。 “不用逞强。” 维尔希说道,“这颗解毒剂能够抵坑塞缪尔的毒,我会尽快处理完塔克西米修森林的事情,然后去阿坦布芙加找尤兰蒂。对于你身上的伤她会有办法处理的。” “并不要紧。” 阿诺法望了一眼肩上爆破下的血肉模糊,看上去是有些的吓人,他神色平静的说道,“这种毒能够僵化麻痹我的手,只要解开这一点,这点伤并不算什么,对于战士来说。”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维尔希沉默了下去。 阿诺法说道,“既然她们的目标是格尔顿,没有理由会莫明的来到这里进行暗杀,或许那边出了些事情。” “确实是出了些事情,不过不是他们。” 维尔希叹了口气,“索为发现了那块石壁是一面战书的前身,血印烙下,直面挑战孽旦。” “我们是得快些赶回去,在他与孽旦动手之前。” 第32章 18. 无人洞。 巨大的声响惊起了两个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小家伙。 卡西拉猛地惊醒,握着手中的短刀,一个翻身的从睡袋中跳了出来,躲进了洞穴内的死角处。乌莫还在迷糊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呵欠,满脸茫然的四下张望着。 普尼西那依旧打着呼噜睡得非常地酣甜。 “哦,神主,这是怎么了?”乌莫问道。 “好像是洞里面传来的……团长?!还有副团长呢?康德先生,加戈斯先生?!”卡西拉突然意识到洞穴里只剩下了几个人,一脸惊恐。 “索为哥哥不是去洞外面驻守了吗?还有卢修哥哥?”乌莫的睡意差不多已经全没有了,“普尼西那先生,你醒醒,喂!普尼西那先生!” “不!乌莫,突然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如果在外面一定会进来看个明白的……”卡西拉越想越后怕,“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普尼西那翻了个身,嘟囔着几句呓语,随手无意识地挥开了打扰自己好梦的手。 “怎……怎么办?……”卡西拉手里紧紧地攥着短刀,手心后背冒着冷汗,一脸手足无措的缩在了死角边望着乌莫。 乌莫皱了皱眉头,动作也变得越来越粗暴了,“普尼西那先生!醒醒!普尼西那先生!!” 隐约中,有窸窣的声音响起。 两个小家伙不由得停止了声音,细微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空荡荡地回响在整个洞穴之中。 卡西拉突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乌莫!快趴下!小心后面!!!” 乌莫一时僵硬住,猛地一作转头,看见了一片腥红的颜色,深浓的几乎要将要吞噬一般。 “普尼西那先生!!!” 无数的蝙蝠不知道从洞穴里的何处飞了出来。 黑压压的一片带着洞穴里阴森森的寒气,一双双腥红的眼睛,微张着尖锐的利齿。像是轰然一股黑色的龙卷风一般的横扫而过,一劲冲出了洞穴! “啪、啪、啪!” 一抹微弱的火光在洞穴的深处突然闪起。 康德从怀里摸出打火石重新点亮了灯盏。 他呷着香烟说道,“真是吓我一跳,这洞里竟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蝙蝠了。” “看上去好像是个密道。”索为站在幽深的洞穴里一边张望着一边朝康德挥了挥手,“哎,老伙计,前面有光,看上去好像不是一个简单的密道,你说会不会还有什么地下宫殿之类的,里面住着几千年前一直等着有人来挑战的大剑士?” 康德提着灯走了进来,“什么地下宫殿,什么几千年前的大剑士?” “我看里陆大地上的小册子就是这样写的啊。” “……你都看了一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书。” “挺风趣的,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康德摇了摇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往身后望去。 “怎么呢?” “索为,这些蝙蝠是朝洞里飞过去的……” “嗯,是啊。” “这个洞只有一条路……” “哎,就这样笔直的一条。” “那这么说,现在洞穴里只有普尼西那和两个孩子了?” “啊,没事。” 索为走在前面打量着密道两旁的火渠和图腾,“普尼西那他很强的,完全可以应付的。” “哎!老伙计!” 索为突然很是兴奋的说道,“我好像看到对面的出口了!” …… 密道的尽头并没有什么小集子里所说的地下宫殿,更没有什么大战士。 有的是无边无尽的火,炽热的犹如天上的太阳一般炙烤着整个地下暗道,跳动着的明焰的火舌狂野的似乎能席卷一切! “噢,神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康德擦了擦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简直和行道上的温度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索为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柱前仰头打量着这根雕着奇异图腾和异行文字的擎柱,即使他没有读出一丝可以让他明白的信息,但那是莫名的,一种心绪的翻腾涌动。 地道里不少的火流总会不时的旋绕着擎柱,无声,流连,就像一个守卫着一段沉睡了的历史的忠仆。 那是宏远的,来自另一个世界所埋葬的沉思。 索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涌起了剧烈的求知,他想知道,强烈的,非常的,极度的想要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索为!小心!”康德突然大叫了一声。 索为在还没有回过神之前便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性,抽出了腰间佩挂着的长刀,那是敏捷而又果断的拦剑一横,挡下了倏地袭来的攻势。 是一团火焰。 坚硬的长刀刀身泛着一片凛冽的寒光,索为隔着长刀望着眼前这一团充满诡谲的蕴含了强大攻击力的火团。 长刀一斥,索为退身站稳。 那一团火焰被战气与刀风的力道反冲一散,像流星的尾翼一般的消失。 灰红色的火尘自半空中烟化,只是定眼一看,那烟尘却是一点点的结成了一角灰色的羽翼。 火焰流动的好像是贵妇人的真纱一般。 羽翼色染而开,那是炽热的,美丽的,仿佛圣殿中彩绘玻璃上所绘的神族的羽翼,散发着万丈的光芒。单翼之外流火不断旋绕,那只单翼轻轻地一展,震碎了些末的流光。 火茧之中是一个有着人族外貌的女子。 她有一头美丽的火红色的长发,明艳而充满热情。犄角长袍,赤足悬铃。烈烈的红火流转周身,她的神情温和安详,然而眉眼之间却是又充满了飒爽豪情。 就像是一场几百年的沉睡,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康德叨在嘴上的烟因为神色太过震惊而落了下来,索为更是一脸的惊叹。 “神主……” 康德喃喃的说道,“我见到了比大战士还让我觉得高兴的人了。” “真是一位美丽的小姐。” 索为握着剑柄的手似有为难之意,“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您坐下来喝一杯小茶聊聊天。您是那么的美丽,小姐,我想即使是沙林那的火之神女见到你都会觉得自卑。” 片刻的静默。 那个女子有着一双美丽的赤色瞳目,深瞳中倒映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高兴的男子。 “这种茶的味道还不错,我第一次喝。” “哈哈,这是沙林那的野酿之露,很好喝吧。” “这样啊,原来你是西漠沙林那的住人。” “是啊,那是一个很自由很宽广的地方,如果有机会的话欢迎美丽的小姐来到我的故乡,在下愿意一尽地主之谊。” “听上去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提议,英俊的战士先生。” 康德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惊讶地掉下来了,望着眼前两个人坐在一旁的石桌上不知从哪来找到的石杯,竟然煞有介事的真喝起了茶聊起了天。 康德一把将之前手上已经熄灭了的灯盏掷过去正砸中了索为的额角,康德整张脸扭曲的似乎完全已经呈狰狞状的咆哮,“你小子分清楚状况!现在是喝茶聊天的时候吗!” 女子神色波澜不惊地喝完了石杯里的最后一滴茶露,她将石杯放在了桌上。 “你的愿望吾已经帮你实现了。” 石桌凭空一扭,像是影像一般的虚化消失,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空间魔法,快得让索为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幻像。 虽然他的手上还握着刚才那只没有放上石桌的石杯。 女子转身正视着眼前的人,神情已经不是刚才时的巧笑欢快,取而代之是一片深不可究的高傲凌人。 “知道印上血印是什么意思吗?人族。” “唔……” 索为手中拿着那只石杯,他的神情似乎还有些苦恼,“我好像还不知道您的姓名,美丽的小姐。” “阿米莱?菲尔赫斯,吾是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本源守护者。” “谢谢您的告知,美丽的守护者小姐。” 索为非常礼貌的行了一个端正的绅士礼仪,“我想,那是一份战书。” “血印之书下,直至对战的两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人流尽鲜血死亡,才算战胜。”阿米莱望着索为,“人族,这也是你的要求吗?” “真是一个残酷的战帖。” 索为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鲜血,更不喜欢杀人。” “那么,你是选择收回你的血印战书?” 索为望着眼前的女子,他微微笑了笑,“请恕我大胆猜测,这一份战书,我的对手应该不是您。” 流火烈烈,阿米莱一双赤瞳没有任何的神情。 “收回下达完成的战书,这对于战士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自辱。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无所谓,我并非是没有那个认输的勇气。但至少在此之前让我见到对方,让我一战,让我确认他是否有能让我甘心伏首认输的力量。” 阿米莱突然伸手,流火之下一柄剑身像是淬了血的红剑出现。 “你是人族里的战士。” “是的。” “那么。” 阿米莱转手抽出了剑身,火光流滟处,那是飞如流光的速度,索为心里一沉,挥刀架住了她的攻势。 “可愿与我一战?” 血剑与寒刀相击,索为的嘴角染上了一抹狂妄而凌人的笑意。 “当然!” 第33章 19. 狼声长啸。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最深处是充满着神秘和危险的。 厄里斯独自一人穿梭在这片无比熟悉的土地上,丛林,灌木,荆棘,小溪,花坡,大树,他缓缓地走着,手里持着一盏柔暖的豆灯,一点点的照亮的这片阴冷的森林深处。 暗夜独行。 躲在极隐蔽的灌木丛里的埃斯特拉正在包扎着扭伤了的脚踝,这一抹并不明亮的光明让她浑身一僵,猛地警觉地握住了放在一旁的弓箭。 厄里斯像是没有察觉到她似的,持着豆灯从她面前走过。 越走越远。 埃斯特拉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放下手中的弓箭继续包扎。 突然间她的脚下顿现一圈火纹魔法阵,流火飞速结茧,是还来不及反应一丝一毫,埃斯特拉转眼被火茧裹在了里面。 “炎玛人,离开这里,回到你自己的故乡去吧。” 森林的深处,是厄里斯淡漠的声音响起。 火茧越结越厚,流火飞萦,却是一瞬连同着火茧化成了一缕火尘。 消失于森林之中。 厄里斯站在一座巨大的石门前,那是由两座大山合筑的一个巨大的石室。 他将一枚凸起的火形腾纹徽章放在了石门上,巨大的石门突然缓缓地打开,沉重的大门,有不少的灰尘自上落下。 杜鲁正站在里面,看他的情绪显得非常的怒气汹汹。 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便转头望了过去,一双狠毒的蛇眼冷冷的望着他,“您似乎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我敬爱的厄里斯导师。” “哦。”厄里斯走了进来脱去了身上的斗篷挂在了衣架上。 杜鲁气的浑身有些发抖,“是你救了那个女人!为什么?!你不是从来不管闲事的吗?那个突然出现的异行空间在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里只有你能够做到!该死的!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我救了她?”厄里斯微微一顿,一双深色的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十年的研究成果!” 杜鲁整张脸无比的狰狞而扭曲,连同着上面的毒纹起了诡异的变化。他的牙齿不由自主的磕撞着,僵直握紧的拳头上是暴起的青筋。 “在这塔克西米修森林里,这个鸟不生蛋的破地方!我十年的成果,材料,全部都被这个该死的女人毁于一旦!全部!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救她!” 厄里斯冷漠的望着他,“你觉得我救的人是她吗?” 杜鲁冷笑道,“难道你救的人是我吗?在毒合之地,我还存有着一个秘密武器,一但启用,不管她是谁,都绝对难以逃脱!” “杀一个死人?” 厄里斯坐上了域主的神座上,他背靠着软枕,双手扶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我谁都不想救,谁也与我无关,塞缪尔。我找上她只是为了和她交易,我想尽快处理完这些琐碎的事情,仅是如此而以。” 杜鲁冷冷的望着他。 厄里斯神色有些疲倦的靠在软座上,淡漠的说道,“你可以出去了,塞缪尔。” “把那个东西给我,我马上就离开这里。”杜鲁说道。 厄里斯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你三年前研制出来,那个被你叫做「黑水」的剧毒试剂。” 杜鲁补充道,“把它给我,我马上回去。” 厄里斯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那双眼睛变得幽深而充满危险,“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定会把它交给你?” “你有,不是吗?” “是。” “既然你有,为什么不给我!” “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你有这个东西!” “我有还是没有,这是我的事,愿不愿意给你,这也是我的事。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因果关系,这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只在我自己。你是如此天真的还停留在婴孩时期,以为所有的人都一定要满足你的要求,满足你的愿望吗?塞缪尔。” 杜鲁望着他,尖锐的蛇眼充满了狠戾之色,“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将它给我?哪怕是「黑水」的处方?” “是。” 厄里斯冷冷地打量着他,“不给你你打算怎么样?” “我会砸了你的所有仪器,毁了你的所有新药,烧了你的所有处方和计数程序。”杜鲁神情凶横,磨着牙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死吗?弗拉基米尔!”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就去做吧。” 厄里斯淡淡的说着,他像是有些厌烦这些吵闹一般,径直从神座上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往石室深处走去,他说道,“贝利,将他丢出去。” 话落,一只巨型的黑色猎犬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咬住了杜鲁的脚,死命的将他往外拽。这只猎犬看上去和其它任何的犬都大不一样,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但是它的力气和咬合力却是大的吓人。 杜鲁猝不及防的被它张嘴咬住,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自己的脚骨像是被硬生生的折断一般,不由得疼得冒出了冷汗,一把跌倒在地上,还来不及叫骂,便被这只猎犬拖到了门外。 “厄里斯!该死的你竟然这样对我!厄里斯!你忘了我是塞缪尔的氏子吗?!我塞缪尔氏是天族王宗的分脉!我的父亲大人不会放过你的!该死的!你这只畜生!厄里斯!我——” 巨大的石门缓缓地关上,仿佛隔绝了这个世界。 厄里斯往石室的下面走去。 一阶阶的楼梯下,底下是阴冷的终年见不到一丝阳光的地牢。只有壁上一盏明晃晃的壁灯,照亮着这一片黑暗。 这是一个摆满了各色实验用的瓶瓶罐罐等极精密的仪器,不少的药瓶里装满了颜色不一的试剂溶液,一旁正摆着夹满书签的厚重书籍和一个巨大的药锅。 整个地牢弥满着一股浓烈未散的毒气。 仪器的对面是一个巨大的用高玄金浇灌的牢笼,里面关着一个看上去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的人,只是抬起的那双眼睛,依旧不减当年半分的神气。 “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收了塞缪尔当学徒。” 塞西利亚久经被他的毒腐蚀着,倒没什么感觉了,即使他的伤口依旧还在更深的腐坏中,他也全然未将那些毒放在眼里,说道,“这真不像你的作风,弗拉基米尔。” “很奇怪吗?” 厄里斯坐在桌前熟练的取出试剂轻晃,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一边的记录着,“好人将好人收归在门下教导,引导他们行善。恶人将恶人收归在门下,唆使他们为恶,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塞缪尔的资质很好,对于毒学来说。” 塞西利亚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厄里斯将试剂放回了试剂架上,倾身从眼前的架子上大大小小的药瓶里找着新药,“看来我之前试在你身上的毒效用也不是很大。” “明明还差一点点了……”厄里斯轻叹着。 “够我打一个盹。” 塞西利亚嘲讽着,“那药的烈度还真是抵不过西漠的一坛酒。” 厄里斯的手微顿,但是神情很快的又恢复如初,他将一只药瓶取了下来,“哦?你想会一会那个来自西漠的小子吗?” “我接受任何一个敢向我下血印战书的挑战。” 厄里斯拧开了药瓶,“我想你会失望,那个小子并不是阿米莱的对手。” “你带走了孽旦?” “嗯。” 厄里斯取出试管探入药瓶里,“他还不够格挑战孽旦。” 塞西利亚冷笑一声,“你是怕那个战士弄伤了你的宝贝吧。藏着也好,孽旦兽这一脉也是一代不如一代,战斗力弱的太让我失望,也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厄里斯神色不变的将取得药液的药管滴在分析纸上,拿出笔开始画析出物质的结构图,“听上去你挺看好这个来自西漠的小子,不过你不用想着去和他一战,即使他打败了阿米莱。塞西利亚。” “哦?” “你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又还在那里愚蠢的痴心妄想些什么?” 厄里斯转过了身,他靠在了桌沿上冷冷的望着他,“你只是一个供我试毒的实验品,在你死前。你那些残存着的力量是你剩下的唯一价值,做为一个试毒的实验品。” 塞西利亚微微眯起眼睛。 厄里斯从架子上的第一排取出了上次试验的药品走近了那个巨牢,“塞西利亚,即使我折毁不了你的傲慢和自以为是,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在我的手上。” 塞西利亚神色不动地坐在巨牢中望着栅栏前的毒师。他有一张非常苍白的如死人一般的脸色,那是经久不见阳光的人才会如此。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如同他一样,在这已数不清的岁月中。 药管陡然落下,里面的药液泼落在厄里斯的手上,一点点的滴下。 隔着栅栏塞西利亚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喜怒不定的双眼中是一片难辨真假的深浅,他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多年的囚禁让他的身手迟钝了许多,但即使这样要擒住眼前这个被世人所唾弃的毒师并不是难事。 “弗拉基米尔。” 他说道,“你更需要清楚一点,即使我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你……” 塞西利亚勾了勾唇角,那是征战杀戮下未经淡却一丝的血戾之气,他笑了起来,那是危险的,充满杀意的,“……轻而易举。” 厄里斯被他勒得有些窒息,却也不做挣扎抵抗,只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冷冷的望着他。 塞西利亚松开了手让他稍作喘息。 “挑衅我,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他说道,“这真不像是你的做为,弗拉基米尔。” 厄里斯用手伸着地地面,渐渐舒缓了过来,望着手边泼了一地的药液和碎了一地的玻璃试管,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一丝古怪,便是自顾着莫名的笑了起来。 他干脆坐在了地上,抬起头时已是毫不在意的自笑道,“你是能杀我,但这又怎么样呢?塞西利亚,我从来不是战士,如今也早已经不是魔法师了,只是一个每天拨弄着这些冰冷仪器的毒师,勘察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域主,毫无战斗力,也许三五岁的小战士都能打败我。你杀得了我,这又能证明什么?” “你让人厌恶。” “你似乎也并没有怎么讨喜。” 塞西利亚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彼此的回答。 厄里斯撑起了身体站了起来,黑色的斗篷下他孤立于世,一双眼睛无波无澜的望着眼前的人,“但是我能杀得了你,塞西利亚。” 塞西利亚陡然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得冷笑一声,“哦?用你的那些毒药?” “杀人,不一定要亲力而为。” 厄里斯望着他,说道,“只要那个人有一定能杀你的能力就足够了。” 第34章 20. “不就是几只蝙蝠吗,用得了吓成这样?” 洞穴的外口凹地。 普尼西那撑着腿盘坐着,地上数十只蝙蝠的尸体,有的还在些微的抽搐着。普尼西那勉力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两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小战士,他打了一个呵欠,“离天亮还早着呢,我在睡一会儿,不准在吵我了知道吗?” “别!别睡!” 卡西拉见他一把倒下去准备继续睡,吓得扑了上来,死命摇晃着,“普尼西那先生!别睡!大家都不见了!!!” “啊?” 普尼西那费力的睁开眼睛,一脸的疑惑迷茫,似乎还在努力消化这句话,“今晚不是索为和卢修两个人轮流守……” 普尼西那转着头望着身边空荡荡的睡袋,皱了皱眉头,“康德和加戈斯呢?” 乌莫咬着唇说道,“不见了,一醒来都不见了,外面也没看见索为哥哥和卢修哥哥。” 普尼西那像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像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位魔法师女士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他们大约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不知道,我和乌莫睡醒来就没有看见人呢。” “……” 这时突然洞外有了动静。 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渐循渐近的响起,空荡荡地回响在洞穴里。 卡西拉和乌莫一时惊吓得瞪大了眼睛。 普尼西那一时也很是警惕地握起了随手放在一旁斩杀过蝙蝠的巨剑。 众人屏息凝视地望着洞穴的出口。 石壁上的悬灯在风中幽晃着,逐渐模糊地勾功起一个剪影,随即那人脚步声的渐近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是卢修。 卢修站在他们的面前望着洞穴里一脸十万分警觉的人,神色略有疑惑,“怎么了?” “卢修哥哥!” 最先扑上去的是乌莫,随后是卡西拉。 两个小战士的身高只在卢修的膝盖处,于是一人抱一只脚,均是一脸惊吓未定,“卢修哥哥你去哪里了?!” “卢修哥哥,团长和康德先生加戈斯先生都不见了!” “真是两个小家伙。” 普尼西那放下了巨剑,一脸好笑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卢修从洞外走进来便注意到了本应该守在洞外的索为不见了人影,本来以为他是在洞里偷了些懒,此时目下扫视了片刻,确实没有看见其它的同伴。 “康德呢?” “醒过来就没看见了。”普尼西那打了个呵欠说道,“你跑去哪里了?卢修。” “出去解决了一些事情。” 卢修神色不变的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安慰着两个小战士,“不用担心,索为和康德两个人都是强大的战士,自保的能力是有的。” “可是……” “可是,这毕竟不是在西漠啊。”卡西拉说道。 “而且大家都不熟悉森林。”乌莫咬着唇望着他。 “这个我倒是没有担心过他们。” 普尼西那撑着膝盖,“就是担心索为那个家伙一时好奇又跑到哪个地方惹了一堆麻烦过来。” 卢修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 洞穴之中突然发生了异动。 无数和的细石自石壁上滚落了下来,尘埃四溢。 似乎是洞穴的最深处有两股巨大的力量不断的交织着冲击着。 四个人一时沉默下去,面面相觑。 “那就快些去吧。” 维尔希从洞穴外走了进来,叹了口气,“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 四处蔓延的流火,绽开,燃烧着极焰之华。 那是犹如地狱一般至极炙热的温度,似乎只要不小心沾上一点被会被瞬间焚化成灰。 流火飞射于半空中。 索为退后持剑撑地,全身汗如雨下。 也是此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面对于火源属性的异师,做为一个战士有多么的受限。除了力量被这一片强大的火势抑制不少之外,还有的就是这个地方的氧气已经渐渐的不足以提供人族呼吸了。 火势强大如燎原之翼。 阿米莱一展火翼,火尘微溅,火势之形顿时流染成一只不死鸟,赤火烈烈,阿米莱手握一柄淬血般殷红的长剑,依着火势横扫而过。 索为就势一滚,身手非常敏捷的飞闪着,就着这一份力,他一剑往阿米莱的后背上刺下。 阿米莱转身一挡,手中的血色长剑淬得极炎的温度,流火飞落下,阿米莱沉腕一压住索为的长剑,转身往他的肩胛上刺去! 索为灵敏地侧身躲开了她的攻击。 两道力量相斥相冲,冲开了两个人的交织的不断往来无果的攻击。 流火成翼,不死鸟展翅飞翔在她的身边,阿米莱一双赤瞳俯视着眼前的人族战士。索为立稳在地上满身重汗的抬头望着眼前的女子。 站在一旁一直观视的康德满脸的担忧和焦急,他也看出来了索为与阿米莱一战形势完全落于下风,毫无优势之处。 “你还要再战吗?人族的战士。”阿米莱说道。 “当然。”索为回答的毫不犹豫。 “人族的战士,你与吾对战,毫无一丝优势。” “哦?” “你,必败。”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嗯?” 索为笑了起来,笑容染上了眼额边的疤痕,“要是我知道对手只是一个病罐子,三岁小孩子一碰就倒的,那打起来多没意思啊。” 那一双灿金色的眼睛亮得出其。 索为朗声大笑了起来,“只有这样一场毫无优势,甚至毫无一丝胜算的战斗,才值得我全力一搏,激力一战!” “既然如此。” 阿米莱一双美丽的赤瞳俯望着他,“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全力一战吧。来自西漠的人族战士。” 不死鸟腾空而飞,展翅之间漫天的流火席卷而来。 清越的鸣叫声贯彻整个洞穴之中。 …… “是阿米莱·菲尔赫斯。” 维尔希脸色一变,没有想到厄里斯会在这么快的速度调走了孽旦兽。 “怎么了?”卢修问道。 “听这个声音是鸟叫声,对方是魔族吗?”卡西拉很是担忧的问道。 维尔希脸色微沉,“这是不死鸟的叫声,如果是阿米莱·菲尔赫斯的话,那么索为就有危险了。” “快走!” …… 索为纵身一跃,抓住了不死鸟苍劲的锐爪,那是灼热犹如烈火的温度,炙热,沸腾,灼伤着手掌的每一寸肌肤,不断蔓延。 不死鸟振翅高鸣,陡然一个极速翻飞贴着熊熊的烈火俯身飞过。 阿米莱那又赤色的双瞳一沉,她收起了那把犹如淬血一般鲜红的利剑,长臂一划,流火浮现在半空,愕然是一张翻流着火焰的朱弓。 “索为小心!”康德心里一沉焦急的大喊着。 索为用力一拉不死鸟的锐爪,翻身而起,他取出了袖中的短刀,一手擒住它的凤翎,一手握着短力直入不死鸟的左眼之中! 流火的箭矢飞过,索为横臂用力压下了不死鸟的脖颈,躲过了这一箭。左臂登时被烈火灼热的横烧而过,索为不在意的将手伸进了不死鸟的胸口,那是极致几乎可以将他焚灰的温度! 索为双眼微眯,似笑非笑,“找到了!” 是一只火核,透过了一层又一层灼火般的温度后,是一只温暖的但却并不灼人的源核,晶莹剔透,犹如一颗浑天而成的红宝石。 流火的箭矢正中索为的肩胛,在他落下的那一瞬,不死鸟犹如火尘一般的飞化,肩胛上的火箭让他疼得吡了牙,但是却依旧死死地握着一只美丽的火源之核。 阿米莱神色肃然的望着他,指尖随即流溢结成三支流火之箭,搭于朱弓之上。 “如果我捏碎了它会怎样?” 索为笑嘻嘻问着,一双手被烈火灼得一片黑红,他笑得很开心,“我想我现在有五成的胜算了,美丽的守护者小姐。” “吾的箭毫无疑问的可以在这一秒之前便取了你的性命。” 阿米莱赤瞳微染,“你要试一试吗?人族的战士。” 索为握着火源之核,神色不动。 两人顿时僵持了起来。 康德站在一旁望着阿米莱手中的那三支流火之箭,不断的冒着冷汗。 有风吹了过来。 赤色的火焰更加汹涌的燃烧了起来,火势高涨更甚。 只是渐渐的好像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火势泾渭分明的隔绝了开来,一道莫名的虚空的浮壁,眼前是咆哮翻滚着的仿佛能将人吞噬的烈焰。 索为觉得身边的温度已经渐渐的降了下去,只留下了身上的几处伤口还泛着灼烈的疼痛感。 阿米莱隐约知道是谁来了。 只是她有些不相信。 她半浮于空中火翼高展,赤色的双瞳隐现一纹魔法阵的影纹,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冷硬,手上的三支箭登时破空射了出去! 索为很是敏捷地闪过了身,正准备提剑继续战斗。却看见那三支箭准确地破空飞入,然而在抵达到那面虚空的浮壁之上却又莫名的停住,随即化成了一团赤色的烈焰,与火壁上的流火渐融一体。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阿米莱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朱弓,她望着洞穴上面的悬壁上架起的一道绿色的魔法阵说道,“维尔希,你还活着。” 权杖倾地,魔法阵登时消失不见。 维尔希自悬壁半空中落下,墨绿色的长袍轻沾火尘,肩胛上的蛇骨链微晃,链下悬着的风草石茵翠如玉。 她收起了权杖,说道:“住手吧,阿米莱·菲尔赫斯。” “哦?” 阿米莱握着手上的朱弓,冷硬的脸上满是轻嘲,“维尔希,即使加上你,我也未必放在眼里。纵然我已不知道你的魔法修炼到什么程度……” 她轻勾了勾唇,原本娇丽成熟的脸颜更生了一份美艳之色,“只要你的源属未变,你的风只会助长我的火,你是永远也赢不了我的。” “维尔希,我赢得了她的。” 索为望着走过来的魔法师,安抚着她很是自信的说道,“没有了这一份天然的火源之地,凭剑术,这位美丽的小姐并不是我的对手。” “这是一场没必要的战斗,索为。” 维尔希望着他低声说道,“阿米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火属魔法师,她是天族的后裔,拥有着天族安拉神所赐于的不死鸟精魂,铸以不死之躯,你是伤不了她的。” “哦,天族吗?”索为微眯了眯眼,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随后赶来的卢修和普尼西那以及两个小战士从悬壁上很是灵敏地攀下,维尔希走向了前,望着那个美艳依旧如同当年一般,风情丝毫不减的女子。 在她望着阿米莱的时候,阿米莱也在打量着她。 “你有些变了,维尔希。”阿米莱突然说道。 维尔希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依旧是如此的美艳动人,阿米莱。” 阿米莱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微微合起了赤瞳,收起了手中的朱弓。 壁室之中的火势登时高涨,灼热的温度洗卷着壁室里的所有图腾和异形文字。流火萦绕着支持壁室的天柱,盖住了天柱上的图腾。 索为脸色一变,“她是想要……” 烈火犹如洪水一般的席卷着飞流而过,整片火海覆于整座壁室的石壁上,掩埋了上面所有的痕迹。 阿米莱的这番作为像是在维尔希的意料之中,她神色不变的望着眼前的人焚毁了壁室里的所有痕迹,烈火之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浓欲滴,暗掩着一片无可探知的深渊。 “你好自为之吧,维尔希。”阿米莱轻声叹道。 火尘灰化,阿米莱说完便化成了一点赤色消失在这片壁室之中,只留下一片已经完全辨不清一丝一毫的图腾壁画和异形文字。 第35章 21. 地道壁室之上。 洞穴里。 乌莫和卡西拉翻着自己的行囊里,好不容易摸到了几支膏药,却发现都没有一支是治疗烧伤的,只有作罢,继续翻着剪刀药纱之类的东西送过去。 维尔希将一些行外的常备药零零散散的全部摊开在一旁,一边濯水清洗着药纱,一边调剂着伤药。 “下次如果你还这么不长脑子的去生事,盲目的下战书,以后你就一辈子给我呆在沙林那的凡登阿撒克尼亚图书馆里面去反省一辈子。” 卢修站在索为的面前抱着剑冷冷的说道。 “……”索为疼得直咧嘴,硬生生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一脸无辜的表示不会在犯了。 康德叨着烟坐在一旁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也是我的错,怪我当时没有多想什么,发现不对劲了竟然如此白痴的直接告诉他。” 普尼西那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柱着巨剑。 突然他开口说道,“这个洞穴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道和壁室,女士……您没有注意到吗?” 维尔希放下了药杵,眉毛也不抬的说道,“那里之前是封禁孽旦的地方。” 康德嘴里的烟震惊的掉了下来。 普尼西那浑身一震的猛地抬头怔怔地望着她。 就连卢修神色也微起了变化。 只有索为和两个小战士面面相觑,一脸的困惑和茫然。 卢修沉默了片刻,“你是说,这是封禁古法年纪孽旦的地方?” “嗯。” “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是。” 卢修沉默下去,没有继续问道。 倒是普尼西那皱着眉头说道,“既然你一直知道这里面关着孽旦,为什么让我们晚上在这里休息,又为什么一直没有说出来。” 维尔希将药涂满了索为的手上,听到他的话后微微一笑,“刚才不是已经有先生后悔将事情告诉索为了吗?” 康德叨着烟,神色微微发囧。 普尼西那一时语塞,他跳了起来,涨红着脸争辩着,“但你至少也要告诉我们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在旁边!或者换一个地方!” “那个封印很完美也很完善,并且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这里是安全的,先生们。”维尔希说道,“你们并不害怕洞穴外那具可怜的已作白骨的先生,只要你们不知道这里有孽旦的存在,不去挑衅它,你们只会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睡上一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过了晚上,然后第二天继续赶路。” “那个女人就是孽旦?”康德问道。 “不,我想塔克西米修的域主已经将孽旦安置在了另一个地方了。” 维尔希说道,“他需要维持这一片森林绝对的安稳,做为一个森林域主是非常厌恶有人伤害他领域里的一草一木。” 索为突然问道,“你认识那位美丽的小姐吗?” 维尔希一怔,忽尔失笑了起来,“认识。” “噢……”索为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声。 “她……是我的朋友。” “这样啊……嗯?那你也是天族的后裔?”索为接着问道。 维尔希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人族中很普通的一个……”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了片刻的恍忽,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阿诺法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一双晦黯无华的眼睛无声息的望着她。 “对了,维尔希,你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索为龇牙道,“需要我的帮助吗?” “多谢你,索为。”维尔希微笑着,“虽然未全,但目前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对此,我们可以一起先去北渚之地,完成你们这一次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任务。”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索为笑了笑,“那么接下来又需要麻烦到您了,我美丽的魔法师女士,如果下次你有任何帮助请一定告诉我。” “好的。” “……” 普尼西那看着眼前两个莫名融洽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加戈斯呢?” 康德四下望望,“是啊,还有那小子呢?” 卡西拉说道,“我有找过了,加戈斯先生并不在底下的壁室里。” 索为没有说话,神色不动地望了一眼卢修。 卢修沉默了良久,抱着剑缓缓开口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有遇见他。” “加戈斯先生怎么了吗?”乌莫抬头问道。 “……” “加戈斯先生出去了?难道是给我们准备野味吗?”卡西拉一边在心里暗着流着口水一边激动地问道。 普尼西那皱紧了眉头,“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大晚上休息的不好好休息,守门的不好好守门,净瞎折腾些什么啊。” “他有些急事需要去办,所以先走了。”卢修说道。 “啊?!” 两个小家伙一脸震惊的望着卢修。 “加戈斯先生先走了?!可是……这是森林又不是西漠啊,他有什么事还要和我们分开单独走吗?” “是啊是啊,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晚上太吓人了,加戈斯先生怎么就……” “比较重要也比较紧急的事。”卢修继续说道。 两个小家伙皱着脸,满脸的不满意和不高兴。 维尔希上好了药后站了起来,说道,“离天启还有两刻时漏,这一晚想来大家都没怎么休息好,就在此处休息两个小时出发吧。” *** 塔克西米修森林已经泛起了微微的晦明之色。 葱郁的慕草在清风中温和地舒展着腰身,这个时节慕花还没有一丝开放的迹象,倒是慕草生得极其的光亮鲜丽。 可以看得出来主人有很认真细心的打理着它们。 厄里斯一个人坐在神殿前冰冷的石阶上,一袭深黑的长袍铺在了白石阶上。他似乎已经坐了有一段时间了,整个人都笼了一层森冷的霜寒之气。 他的神情是一片涣散虚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就这样的犹如一尊永恒的雕像一般凝结。 阿米莱走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这样的厄里斯,她微微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犹豫,神情之中又似乎有些担忧。 厄里斯近来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甚至可以连续数十天就这样一个人沉默地坐在神殿的石阶前不说一句话。 那双宛如黑珠的眼眸是她永远也触碰不到的遥远与未知。 “和西漠那个小子交过手了?”厄里斯突然开口说道。 “啊?” 阿米莱一怔,随即回过神来,缓步地走近,“嗯,他很有胆魄,也很有勇气,临场经验也非常的丰富,是一个非常喜欢挑战的人族战士。” 阿米莱顿了顿,补充道,“他有着很不错的资质,做为一个战士。” 厄里斯笑了笑,“很少有你看得上的人,阿米莱。” “实话实说罢了。” 阿米莱走到了他的面前蹲坐了下去,“兄长,我……遇见了维尔希。” 厄里斯神情平静,只淡淡的笑了笑,“在她刚踏进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阿米莱沉默了片刻,“兄长……” 厄里斯心里了然她的心思,“我和克里斯琴见过面了。” 阿米莱一怔。 厄里斯微微垂目望着她,“虽然我也有些奇怪她此次来的目标,不过我已经和她答成了协议,我将「暝」的位置告诉她,介此换取让她去应付塞西利亚。” “「暝」?” 阿米莱微微皱眉,“她要这种禁物做什么?” “不知道。”厄里斯回答,“不过我想那与我并没有任何一丝的关系。” 阿米莱张了张嘴,最后化作艰难了一声叹息,“我……以为她已经……” “森林之外的事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探寻,不过……” 厄里斯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克里斯琴虽然看上去与常人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我从她的身上全然感觉到一种陌生,像是另一个我全然不熟悉的人站在我的面前一样。” “十一年了……” 阿米莱喃喃地说道,“十一年的罅隙,她像是完全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这真是太让人匪夷所思。” 阿米莱望着厄里斯,“兄长……你,还是将她当做敌人吗?” “奇怪吗?”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我不喜欢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了。” 阿米莱暗自叹了一口气。 “我永远都不法原谅她。” 厄里斯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像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亲手撕碎了整个希娅朗格尼风岛。阿米莱,你永远无法想像她是多么的丑陋与恶毒。她比死灵师更阴狠,比人狼更像怪物,比女巫更为疯狂,她的存在就像一只魔鬼一般,每每的行走都散发着让我厌恶作呕的腐烂的气息。” 阿米莱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阿米莱。” 厄里斯望着眼前一脸沉默的人,神色坚冷而严肃,“你呢,你还是将她当做朋友吗?” 阿米莱沉默地说道,“她……变得已经让我觉得太过陌生。” 阿米莱仰头望着厄里斯,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但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兄长,完全空白的这十一年我对此什么不知道所以也无法评判什么。然而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是魔鬼还是怪物,我很高兴,她活了下来。” 她笑得很是美丽,一双赤瞳是热情如火般的温和,“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情,不是吗?兄长。” 厄里斯望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没有在说什么。 “兄长最近是在筹备什么事情吗?”阿米莱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 阿米伸出手握住了他有些冰冷的手掌,抬头望着他,“兄长近来数月行为很是反常而且经常性的会一个人静坐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那一双黑石般的眸子望着她。 厄里斯并没有回答,只是用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没事,阿米莱。” 他说道,“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 洞穴。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后的战士们一脸疲惫的裹着睡袋横七坚八,在里壁避风的石窝里睡得安恬,索为将自己裹成蚕茧一般的形状,睡得像一个孩子。 卢修沉默的抱着银色的长剑坐在洞穴外拨动着沾了寒气的篝火。 无人洞,里室。 “伤的真的有些严重。” 借着悬于壁上的魔法灯,维尔希望着阿诺法肩上爆破所留下来的一团伤痕,她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倒是我小看了杜鲁,即使厄里斯的解毒剂解了这个毒,但是这个伤如果不仅妥善处理的话……” 阿诺法拉下了衣服遮住了肩上那一片有些狰狞的爆破伤,他的神色平淡如初,丝毫都没有在意,“我还好。” 维尔希望着他,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塔克西米修森林。” 阿诺法点点头,“嗯。” 维尔希继续说道,“这颗解毒剂会是厄里斯给予我最大的宽限。有我在,厄里斯是不会救你的,即使他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药剂师。” “没有关系。”阿诺法说道。 他微微沉默一会儿,那双晦暗深沉的眼睛望着她,神色略有迟疑,却终究没有多问什么。 “不久之后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维尔希突然说道,“在这样的重伤下,你的灵敏性可能会有所降低,行动会有些受阻,这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阿诺法,你一定要记住,在之后可能发生的恶战里,你只需要顾及自己就可以了。” “嗯。”阿诺法迟疑的点了点头。 维尔希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她取下了肩链上一直别着的蛇骨链,连带着链子悬坠的风草石一直系在了对方的心口处。 阿诺法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不动地坐着,任由着对方动作。 “风草对你来说也许作用不大,但是其中净化祛秽和护命安神的作用至少可以对你有一定的益处。”维尔希说道。 阿诺法没有点头。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人,“你呢?” 维尔希突然笑了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明媚的犹如暖阳,她是温和的,充满自信,“在森林里,永远不需要担心一个自然系的魔法师会没有自保的能力。” *** 南林。 塔克西米修森林渐渐的升起了一层雾。 加戈斯一个人裹紧了披风急步穿梭在林间,手指片刻没有离开过腰间那把剑的剑柄,他非常的警惕。 南林已经能隐约看见一线模糊的尽头,那是塔克西米修森林通往另一个叫莱昂小镇的山路。 然而加戈斯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里有一个人。 尽管这一片雾气很是朦胧,但是看着那一套滑稽的行扮,加戈斯大至也知道了是谁。 七色的小球不断的抛上接下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对方戴着一顶很是滑稽的愚人帽,整张脸画得五颜六色,其中最显目扎眼的是那一双用红笔画出的弯弯的像月亮的眼,和一张咧到耳边的嘴。 他坐在树间的藤蔓上,一边抛着彩球,一边唱着那句歌谣: 卡沃斯叔叔带着他的妻子女儿翻过那座满是开满红花的白石头大山 一步一步的走啊走 一步一步的走啊走 山的后面是开满更多红花的白石头深坳 卡沃斯叔叔一个人坐在一块熟悉的白石上吹着一支短短的风笛 他的妻子和女儿呢 他的妻子和女儿呢 只剩下啊那支小小的沉睡的风笛和那一块呜咽哭泣的白石在月光下 在月光下 卡沃斯叔叔吹着家乡的歌曲 那开满的红花的白石头啊那开满红花的白石头啊 …… 穿着特大弯弯鞋子的脚晃悠着,鞋边的小球轻快跳动着。 他唱完了最后一句便收回了彩球,从藤蔓上很是灵敏地跳了下来,轻微的似乎不惹动地面上的一丝尘埃。 “早安,先生。” 这个人正是之前出现在布卢曼小镇的小丑西米。 西米向加戈斯很是端正的行了一个绅士礼,他咧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整张脸看上去非常的滑稽搞笑。 加戈斯从小生长在贵族家庭,即使接到命令隐身在沙林那佣兵团里,跟着索为和卢修行走过很多的地方,但骨子里对这种丑角向来只视做恶心肮脏的贱物。 他皱紧了眉头,一脸的厌恶鄙弃,“你是小丑西米?” 西米像是没有看见他满脸的嫌弃,咧着似乎一直没有变过的笑脸,“是的,先生。我是诺其娜马戏团的小丑,至于称谓随意,目前我是叫西米这个名字。” 加戈斯做为间事者隐约知道分散在各地为主人行事人目前的称谓与暂时的身份。之前与他接线的人一共有十个,皆是本身有过一定名气与身份的贵族贵商,只是这一次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与他接线的会是这样一个低贱的丑物。 像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多说一句话,甚至多呆片刻,他直入正题的问道,“你如何证明你的另一个身份。” 西米咧开了嘴,从腰间取出了一把杂耍时常用的飞刀,毫不迟疑的划开了自己的手心,鲜血汩出,血肉模糊的掌心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极秘的符号结在了伤口之内,如果不是加戈斯有被特别训练审视能力与解密能力,或许连这个秘符看都无法看见。 那个极秘的符号只有三秒中的凝结时间,加戈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便收回了手,只是渐渐的,加戈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你……你是……你竟然是……” “可以将东西给我了吗?先生。”西米咧着嘴很有礼貌的问道。 这一次加戈斯没有迟疑的从怀里掏出一沓用信封装好的资料,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然而却又遍布了恐惧与惊怕之色,“我……我将东西全装在了这里面,这是主人要的,即使我路途收集到的可能对主人有用的情报。” “辛苦您了,先生。” 西米咧着嘴的笑容在加戈斯这时看来简直是世间上最恐怖的一幕影像。 加戈斯努力平复着心脏的跳狂,“那……那么,佣兵团的任务告一段落了,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是的。” 小丑西米弯着一双好像月弯的眼睛,咧着几乎弯到耳边的嘴。 然而下一刻他手中的那一柄飞刀径直的全部没入加戈斯的胸口! “这就是您的下一个任务。” 小丑西米松开了那把飞刀,咧嘴弯眼的笑道,“也是您的最后一个任务。” 加戈斯倒下的时候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人,那张滑稽的画满五颜六色的脸,那个好笑的红鼻子,那双弯成一弯月亮的眼睛和那张咧到了耳际的嘴弧。 构成了这个世间上最恐怖的景象。 那个人,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魔。 …… 神殿中。 焱水之台上有一滴红焱如水滴落,溅落在整片炽热的火系属源之中,晕染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独坐在阶台上的厄里斯像是有所感知一般,他睁开了那一双深沉冷漠的眼睛。那是一张无比坚冷的脸,阴冷的神色下,那有些苍白的嘴唇突然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冷笑。 “瓦施。”厄里斯突然叫唤了一声。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一身漆黑的斗篷披在了身上,那只巨大的凶猛的大鸟扑扇着翅膀从森林的深处飞了过来,清越的鸟鸣声仿佛响彻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 无数的动物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藏在了自己的洞穴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森林的异状。 那只黑色的大鸟落在了厄里斯的手背上。 展开的斗篷犹如夜幕一般,厄里斯神色沉默离开了神殿往塔克西米修的南林方向走去。 第36章 22. 天已经开始泛起了一层金辉色的微光。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清晨是美丽的,安宁的,未褪的朝露还沾在树叶上,森林中的树叶儿被风吹着‘沙沙’作响,叶露滴在了几只灵敏的抱着松果的小松鼠头上,小松鼠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连忙躲进了树洞里。 普尼西那正带着两个小战士整理着行囊。 昨天晚上太过混乱了,两个小家伙都受了不小的惊吓,看神色似乎都没有睡好的强睁着迷糊的双眼。 “对了,康德先生呢?”卡西拉正折着睡袋,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乌莫抱着食篮听到这一句话硬生生的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这种问话让他一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 普尼西那打了个哈欠,“去打水去了,索为跑去去察看沙特鲁兽了,卢修和那位女士确定了一下方位,便先往外面探路了。” 乌莫微微一顿,“还是没有加戈斯先生的行踪吗?” 卡西拉也有些后怕,“是啊,里陆大地的森林真的太让人害怕了,什么样的事不可以大家一起去做吗?” “小家伙。” 普尼西那笑了起来,“加戈斯和我们一起不知道穿越过了多少凶险的地方,塔克西米修森林看上去虽然是挺邪门的,不过以那小子的身手,完全不用担心他。” 维尔希站在洞穴外止住了脚步。 她原本是准备来带走自己的物什的,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心里一时生出了一丝迟疑之感,那是一种让她觉得有些不解的困惑。 有关加戈斯的行踪,在昨夜,在整个被风眼之网笼罩的塔克西米修之下,一瞬间的断开。在至如今……甚至连生息都无法察探得到。 “嗨~我们美丽的魔法师女士,原来你在这里。” 是康德。 他叨着烟走进了洞穴,手臂上用绳子绑上了不少刚才汲满水的水壶,看上去沉甸甸的。康德依旧穿着之前那件有些破烂的衣服,衣上和裤管沾了不少的泥泞和污渍。他龇着牙有些拘礼的笑了笑,“让女士看到我这个样子好像有些失礼了,请您原谅我的失态。” 康德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去打水的时候有洗一下的。但是我的记性不大好,忘记带换洗的衣服了。” 维尔希宛尔,“您看上去是非常的朝气蓬勃,想来昨夜您睡得非常的不错。” “这样一个美丽的早晨怎么可能不使人心神激荡呢?” 康德笑道,“哦,虽然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夜晚充满着神秘和危险,但是它的早晨是如此的美丽,女士。” 维尔希神色微微闪动,她噙着笑,点了点头,“没有人不会不希望塔克西米修森林的这一片美丽能够永远的延续下去,如同着太阳和月亮一样。” “听说您似乎去过很多的地方?”康德有些好奇的问道。 “算是。” 康德抬手掐灭了叨在嘴里的纸烟,他笑道,“我们也去过很多的地方。” “我曾听闻过沙林那佣兵团被称作是西漠之地中‘流动的狼群’,在那片热情如火的沙漠里,他们自由而强大。” 维尔希微微一笑,“我曾经一直惋惜无缘一见。” 康德望着她,突然笑了笑,“所以,能够一起走这样一旅途,有幸成为朋友,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他的话跳度有些大,维尔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啊,忘了和您说了。” 康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提了提手中绑着的水壶,那条粗绳将他的结实的手臂勒出了几道红痕,“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索为,他让我请女士过去一趟,似乎是有些事情。” *** 这一天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南林似乎充满了不寻常的骚动。 南林。 这片终年笼罩在毒瘴尸气的翁巴德沼泽上,突然接连飞来了一群嗅觉异常敏感的秃鹫,这是一群陌生而访客,对于塔克西米修森林来说。 翁巴德沼泽里的水獭偷偷从水岸的石缝底下打量着这群陌生来访者。 它有些好奇。 这群来自远山丘壑的恶食者正在争啄着一具已经看不大清形廓的遗尸,这具遗尸生前似乎很是富有显贵,有不少的金子被这群恶食者叼咬下来,还有一块看上去画着奇怪符文的银色徽牌。 “嘎——”那是乌鸦的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水獭下意识的钻进了更深处。 做为塔克西米修森林里的住客,它很清楚,这是域主大人的神鸟过来了。 那是一只非常凶猛的黑鸟,在塔克西米修森林,整个森林的动物都对它有七分的畏惧。 那只黑鸟很快的赶跑了秃鹫,看上去似乎很不可意议。 胜利后的黑鸟停在了那块银色的徽牌上。 “瓦施。” 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轻唤了一声,那只黑鸟抬起了头,随即震翅飞了回去,停在了他的肩上。 那人正是厄里斯。 如他所说,做为森林域主,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森林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发现了什么事,那是任何魔法异术都无法遮掩的清明。 厄里斯缓步走向前去,神色平淡地望了一眼地上的遗尸。 “追上去,瓦施。” 他说道。 *** “路我已经大至勘测过了。” 卢修说道,“诺齐比林山脉并不是很高,勘测的范围还是有限。克里斯琴给出的那张路线图是最捷径也最安全的一条路。” 卢修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将那张发黄的牛皮纸摊开,上面画着非常精简的线条与标识,他用手指指着地图画着圆圈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这里,之前我们走过来的是这片森林的南林地带……” “看上去似乎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 卢修点点头,“我大至算了一下,即使按照克里斯琴给出的这条最安全捷径的路走,恐怕我们还得在这片森林住上最少两夜。” “啊……感觉很不错的样子,真是让人期待。” 索为盯着地图看着,感慨道,“阿米莱真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她是我这次来里陆大地见过最美艳的女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见她……虽然我也挺想见一下传说中古法世流存下来的孽旦。” 卢修皱着眉头望着他。 “咳,您继续说,您继续说,我亲爱的老伙计。”索为回过神来,讪讪的收回了视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傻气。 “我不想再看到一次昨晚发生的事情。”卢修冷冷的说道。 “呃……” 卢修冷着脸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按照克里斯琴所给出的这条路,我们需要走过这一条峡谷过西林,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最理想的宿营点……就是这里,姆朗石林旧址。” “姆朗石林旧址?” 卢修点点头,“听克里斯琴说姆朗人是原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旧居先祖,可能在这里还有留下很少部分的姆朗人。” “很少部分?”索为有些疑惑,“那么大多数姆朗人呢?” “不清楚。” 卢修用手指画着路线继续说道,“但凡是自遗古部落一脉的土住人多数会比较难以相处,这一点不只是在里陆大地,西漠也是一样的。” 索为像是想到了什么,整张脸微苦的皱了起来,“你的比如是在说西漠南荒地带里的土住人阿其布达人吗?” “差不多。” “噢!卢修,说真的,人和人之间一但言语文字无法交流,这真是一件非常麻烦而恐怖的事。”索为哀叹着。 卢修延着路线画着,“其它可以抵达北渚的路线还有两条……但是这一条是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最大的一个蛇坳,里面生活着各种剧毒的恶食蛇,这太过危险。” 索为点头表示赞同,“我最讨厌里陆大地上的这种生物了。” “另一条路是一道封禁之山。” 卢修指着图上的微标说道,“收起你溢出来的的好奇心,索为。过度的好奇是一种变态的窥知欲,每座森林都拥有着它的禁忌之地,封存着属于它的古老的秘密……” 卢修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说,是一道遥远而沉重的伤痕。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不要去触碰它。这在里陆大地上任何一座森林对此都是非常禁忌的。否则,你将会受到来自森林的诅咒和域主的惩罚。” 索为摸摸鼻子,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这条路也是最远的一条路。它大概需要花费掉我们五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到北渚。” 索为望着地图,他突然说道,“昨夜你处置了加戈斯?” 卢修闻言神色有些沉默。 “他是我的四兄长辛德的属臣。” “我说我杀了他呢?” “他死了会有些麻烦。” 索为皱了皱眉头,“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卢修。” “西漠之地最鄙弃厌恶的便是背叛,皇室律规下,欺瞒叛变可处以万恶极刑,罪者需得受尽整个西漠有酷刑后留罪坛曝晒三日投恶鸟喂身而死。” 卢修淡淡的说道,“相较之下,我的一剑不是让他更能轻松的解脱吗?” “你下不了手的,卢修。” 索为望着他笑了笑,“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心软,也更加的看重感情,即使你的表面在怎样冷淡无情似的,但这,会是你永远都无法下手去做的事,因为你是卢修。” 卢修望着牛皮纸上的地图没有说话。 “你下不了手,但是也不能放纵他。所以你能做的就只有废了他、重伤他让他离开这里,甚至是离开西漠。” 卢修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问什么?” “我并没有你的善良,卢修。” 索为笑了笑,“他知道的太多,我不能留下他。即使放过他,加戈斯日后也必须以囚禁的方式生活下去,在我的眼线下。” “你通知布鲁斯和狄更了。” 索为点了点头,“加戈斯的身份有些特殊,不管因为什么我需要留他一命,但他日后必须活在我的掌控之中,为了以防日后所发生任何的哪怕只是有可能的变数。” 卢修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维尔希走到洞穴外边的小草坡时一眼便看见了索为和卢修。 卢修抬起头,他是第一个发现了她到的人,只颌了颌首示礼。索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登时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噢,我美丽的女士,您来了。” 维尔希微微一笑,颌首还礼,“我是否有打扰到你们的谈话?两位先生。” “无妨。” 卢修淡淡的说道,收起了放在草地上的牛皮纸,“我刚才只是和索为说一下这几天我们要走的路线,让他心里有个底。” 维尔希点头,走了近来,“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 索为笑道,“你总是这么客气疏远,维尔希。” 维尔希一展长袍坐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前面,听完索为的话只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 索为说道,“你看,我们这次出行的一个同伴突然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即使他同我们走过了很长的路,对于他的能力我非常信任,但这毕竟不是西漠。” 索为望着维尔希,“我想借由你的力量,帮我找到这位同伴的行踪,我会通知在恩兹小镇的其它同伴去接应他。不论他要去做什么,我需要确保他安全离开森林。” 卢修没有说话,他沉默的听着,只是整张脸如冰封一般的冷凝。 维尔希微微一顿,“你说的是加戈斯先生吧。” 索为点点头,“是的。” 维尔希有些迟疑,“说起来这是一件让我觉得奇怪的事情,我原本正打算来告诉你们。” 她说道,“昨夜,在被风眼之网笼罩的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加戈斯先生的行迹突然被悄无声息的抹去了,如今即使连我也一时探察不出来。” “哦?” 索为皱了皱眉头,“出什么事了吗?” “我猜想塔克西米修森林应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维尔希说道,“风网所笼阔的范围过大很容易产生罅隙之地,但凡七级以上的魔法师都可以使用时效大约三分钟的屏蔽隐去行迹,我有些担心的是有术师进入了森林。” “术师……” 索为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存在。” 维尔希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地图,摊平在草地上,相较于她交给卢修的那张简图,这张地图非常精细而全面,甚至连源属之地的流行,水脉,风段和方向针都标志得一清二楚。 她说道:“我所能知道的是加戈斯先生最后所能探知到的行迹……在昨夜他与卢修先生分开后,他往东直走,穿过了托玛加齐树林抵达到了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南林中心,在翁巴德沼泽……也就是大约这一块的位置……” 维尔希用手指圈画出地图上大至的范围,“当时我有感觉到一股非常强大而诡异的力量在这里布下了一个暂时性的屏蔽结界,在加戈斯先生不知不觉走进这个结界的时候,我所能知道的就越来越少了。” 一直沉默的卢修听完她说的话,抬起头望着她,“你知道加戈斯昨夜和我见面。” 维尔希望着他,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我们昨晚交谈了什么?” 卢修神色越渐冷凝,“包括刚才我和索为之前的对话你也知道是吗?克里斯琴。” 索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个问题,他转头望向了维尔希,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是陌生的而充满危险的。 维尔希似乎对这样的场景非常的习惯,她笑了笑,“我尊重你们的隐私,先生们,我并没有什么好奇心,无论是对于这片塔克西米修森林,还是对于你们西漠沙林那皇室的隐秘,我都不会去冒昧的探知它。” “但是你能做到。”卢修缓缓地说道,“是吗?” 维尔希突然沉默下去。 那是一瞬间如死寂般的时光凝结,她突然笑了笑,是莫名的略带嘲讽的笑容,了然,高傲,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是泛起了一片入骨的冷意。 她笑道,“是的,先生。在整个卢约大地上,任何事在我面前都不存在什么秘密。” *** 地下宫殿里的密室再度被打开。 细碎的银铃轻响,赤足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是一袭轻扬的流火长裙,那个人有一头如烈火一般热情的长发,赤瞳流艳,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塞西利亚抬头望了过去。 阿米莱提着那把像是淬了血的红色长剑,隔着坚固的地牢,站在他的面前。 “弗拉基米尔不在?” “嗯,瓦施来报,说森林里进入了一个卑劣的行恶人,兄长他亲自去处理了。” “呵,他的运气一直都是这么背。” 塞西利亚伸着被玄链栓住半吊在空中的手,神色邪傲而冷漠,“你和那个西漠小子动手了?” 阿米莱点点头,“是的。” 阿米莱说完便转腕一抽那柄红色的长剑,她随手将剑鞘扔在了一边,向眼前的大战士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便点足挥袍将之前的对招全部重舞了一遍。 塞西利亚是桀骜而狂妄的,在他生活的这近百年里。 他的双手被玄链架在了半空中,但是那种凌人的气势却是丝毫没有减却半分,犹如王位盛坐,权贯整片大地。 阿米莱和索为的对招并没有很多,这一点也在于索为的地势不利而导致他频频所出的是防御与躲闪,而鲜得攻击。 塞西利亚微微眯起眼睛,在阿米莱停下来的时候,他说道,“你退步太多。” 阿米莱一怔。 握着剑的手陡然一僵,塞西利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让她一时被浇铸上混凝土一般登时不知如何动弹。 塞西利亚神情冷傲,“不过我已经知道那个西漠小子是谁了。菲尔赫斯,你需要清楚,你这一次的侥胜,只是胜在这场战时的短促所占的地利,一但他毁去了火核,你失了当时的地利,单凭剑术和战斗,你,必输。” 阿米莱紧紧地抿着有些发白的嘴唇,没有说话。 “我当是谁如此嚣张。” 塞西利亚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他勾了勾唇,金色的眼眸里满是不减丝毫的战意与狂妄,“沙林那……确实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地方。” “您去过那里?”阿米莱轻声问道。 “那是我最开始离开的地方。” 塞西利亚淡淡的说道,“拿起你的剑,菲尔赫斯,将你之前所使用的剑招重新在练一遍,我来告诉你,你的这些剑招里有多少的疏漏和致命的错误。” *** 塔克西米修,南林。 森林里的浓雾已经渐渐的散出,明媚的阳光温柔地洒下大地,透着茂密的树叶投入深林之中。 西米停下了脚步。 望着眼前那一道白色的印记,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森林域主所设的扭曲迷宫的地心。 弯弯的眼睛透着滑稽的笑容,他咧着嘴,浓妆彩艳的整张脸看上去很是令人发笑,鲜红的嘴线几乎弯到了耳际。 小丑西米突然说道,“没想到竟然劳动了尊贵的天族后裔森林的域主大人亲自前来,卑贱如我,真是感到万分的受宠若惊。” 弯弯的眼睑下画着黑色的边纹,西米立身不动,只眼珠微微一侧,即使没有回头,他也知道了身后站着的人是谁。 瓦施微张着黑色的翅膀神色凶猛的试图恐吓眼前的不速之客。 厄里斯伸手抚上了它的羽毛,他望着眼前的来人,冷冷的说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在我的域地之上行恶杀人?” 小丑西米转过了身,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标准而完美的礼仪,他咧着嘴,笑嘻嘻的说道:“如你所见,我只是马戏团里的一个小丑,这片大陆上最低贱的那一群流浪艺人之中最卑贱的杂耍人之中的其中一个。” “森林以外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什么兴趣去知道。”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你可知在我的域地上行恶杀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小丑西米笑咧了嘴,“尊敬的域主大人,让如此脏的血流在这片美丽的森林里,岂不是污秽吗?我死并不要紧,万千的杂耍人卑贱的爬匐在这片大地上,每一沙漏下会消失多少人,这样小到尘埃的小事没有人会去注意。” “你认为,只是死亡吗?” 厄里斯落下抚着瓦施的手,黑鸟瓦施扑扇着翅膀飞到了他的手指指骨上,厄里斯有着一双不同于里陆大地人的双眼,浓郁,深黑。 他更像是来自地狱中沉眠的修罗魔王一样,高傲,冷漠,不怒自威。 厄里斯微叩着手指,瓦施张开了翅膀飞向了天空。 他说道:“你认为,最大的代价仅仅只是鲜血与死亡吗?” 小丑西米向绅士一般的笑了起来,即使那张脸看上去非常的低俗怪诞。他一只脚笔直地立在地上,用另一只脚上穿着的大大弯船小丑鞋轻点着地面,他看上去是好动的,像一个恶劣的顽童。 “是的,尊敬的域主大人。” 小丑西米说道,“因为卑贱如我们,只剩下生命这一个东西。” “你怕死。” 瓦施飞旋着离开了满是树杈古木的深林,高鸣声响彻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 厄里斯伸手虚浮,一柄流溢着血玉色的神圣火神权杖愕然出现。腾纹细雕,圣字神符。权杖通体流盈着一股强烈的火属源力,慑人心魄。 “没有人不怕死,尊敬的域主大人。” 小丑西米望着厄里斯手上象征域主和天族后裔身份的神圣权杖,他咧嘴笑着,神情恭敬不变,没有丝毫慌张。 “我以塔克西米修森林之主、里陆大地守护者、天族后裔的身份,对侵入者小丑西米先生行杀西漠沙林那辅臣勒内热顿耶之子加戈斯·热顿耶一事,惩以森林之罚,判之火刑。” 流火成莲。 火红色的魔法阵登时流转而生,笼罩在整个南林之中。 在这片结界下的魔法空间内。 厄里斯说道,“你将永远被卢约大陆上所有的森林之地所抛弃,永生不得踏入卢约大陆上任何一座森林一步。” 话落,地上火红色的魔法阵光芒大作,紧随着有无数的流火自天上落下。 焰火连环而生,将眼前的行恶者倏地围在了火圈之内。那是炽热的仿佛可以燃烬这个世界上任何罪孽的温度。 第37章 23. 流火犹如陨星一般自这片封闭的结界中坠落,火红色的明焰忽明忽暗的照耀着罪恶者丑陋的脸颜。 流火落地蔓延而生的火环渐渐的结成了一个个异形的火茧。 厄里斯手持权杖站在魔法阵的阵心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是谦逊的,带着绅士般完美的礼节与深浅难辨的笑容,沉着而冷静的站在流火之中,在这一片强大的魔法阵中,在这一片完全由他统辖的结界之地。 他有着一种全然不在意世界上任何一切的冷漠,在那一抹扭曲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之中。 流火之刑开始。 之前坠落下来结成符纹的流火以雷电一般的速度然开始轰然不断的炸裂! 只是这一瞬间! 西米侧身一转极为敏捷地闪避着每一个火茧的爆炸点,滑稽的小丑鞋上系着毛球旁边的小铃铛不断的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看不清身影的快。 西米纵身后翻熟稔的如同马戏团里的杂技演出一样,轻盈而稳当的单足落在了后边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轻盈的仿佛没有惹动一丝的尘埃。 西米站在石头上伸手保持着那一个卑微低贱的流民向尊贵上位者所行的行仪,他咧着似乎弯到了耳际的嘴礼貌而温柔的问道,“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染上我这样肮脏污秽的血,这真的好吗?尊敬的域主大人。” “你是什么人。”厄里斯问道。 虽然只是流火之刑的开始,只是简单的第一道初刑试出对方的一系列躲闪的动作,但也已经让厄里斯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受人钱利出杀的杂耍小丑。 西米恭敬的弯腰,一双弯成月形的眼睛笑得很是卑谦,他勾起唇弧,“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个小丑罢了。在卢约这片大陆上万千匍匐在地上爬行的苟活人其中的一个。” 流火飞击在巨石上登时将巨石击破了一个斗大的冒烟窟窿。 小丑西米单足站在巨石上神色不变。 厄里斯手中的权杖微动,圣字神符顿显火色的光芒,顿时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火属源脉开始了剧烈的流动与翻腾。 犹如岩浆一般,极炽、极灼、极炎。 整个结界之中笼罩在整片一片巨大的火属元气之中。 西米飞身迅速的闪躲着力量爆涨的流火之矢,见着一波接着一波的火矢飞过后随即结成的火元之网,他踏足退步,不知指缝间从何处变出了五把飞刀,他夹着飞刀连退三步计算着方向,随即挥手间打出了这五把飞刀! 五把飞刀正中火网的五个支点之上! 火网一时之间化作了一抹火尘,强劲的力道下让这五把飞刀突破了火网后正中飞向了厄里斯,却在即将接近他的时候像是登时受到了一道强大的屏障,直掉在了地上。 “钉——” 几声下,是接后飞过来的飞刀分别钉在了魔法阵的八元之星的结点上。 流动翻腾的火属源脉像是突然被封住了门口一般,即使力量不断的加持积蕴,但却丝毫无法渗入到这片完全封闭独立的魔法空间结界之内。 他的手中还夹着一支泛着寒光的飞刀单脚立在流火之中。 他宛尔温柔,依旧是那张扭曲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和恭敬而谦卑的姿势。 厄里斯望着他,神色不动。 突然脚下的火源魔法阵源光大亮,流火暴涨而出,登时如同洪水一般的席卷而来! 整个完全封闭的结界之中全然成了一片火海! 毫无生地。 不—— 厄里斯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根极细的淬了药的金色长线架在了这一片几可以吞世的火海之上,金线的两头分别结在两把飞插入树枝的飞刀。 小丑西米非常平稳的单脚站在这根极细的金线上。 厄里斯并不知道这根金线有什么来历,但是他非常敏感金线上所淬浸了的药物,这让他心里清楚,想烧断这根线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是一根非常细的线。 不同于平常马戏团里常见的杂耍人行走钢丝的线,它细的仿佛只有普族人族的头发丝一般粗细,极其的不起眼,只是那韧性和硬度却非常的大。 流火飞射之中小丑西米不断的闪躲着流火的攻击,即使在这样不利的位置上,他的脚步依旧不见一丝慌乱,每每的落步都是稳稳地落在了金线之上。 金线之下是一片涌动翻腾的岩浆之势。 这个人会是一个很大的危险与变数。 在塔克西米修森林,或许是在里陆大地上,甚至更大的范围之中。 那是出于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意识,厄里斯神色一沉。做为森林域主在入侵者没有做出伤害到森林的情况下,所谓的火刑只是烙罪之罚罢了,他并没有剥夺一个人生命的权力。 但是在这一刻…… 厄里斯在森林里已经呆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经全然不知道森林外面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情况。但是眼前的人让他在这些年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未知危险的压迫感与暗涌汹涛的阴谋。 只是一瞬间的思索,倏地,西米的身边登时浮出了四个火球。这四个火球出现的太过莫名,也太过突然,西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连续的四个响指指令之下,四个火球几乎在同一时间轰然爆烈! 西米的身手和意识都非常的敏捷,但即使这样也被其中的一个火球击中了肩胛处。 剧痛夹杂着极致的灼痛蔓延全身的痛觉感观,肩胛处的受伤让西米一时失去了原本完美的平衡力,连行动也产生了些微的滞慢。 然而即使是这样剧烈的疼痛之下,依旧是那样的笑容。 肩胛骤然的受伤后可以看出西米闪躲流火之下的落步有了明显的微晃,厄里斯有心重创他,权杖行力之下,无数的火球登室骤现,骤暴! 西米有了一次的经历,虽然之后的行动微微迟缓了一些,但是却非常奇特的是他没有在被第二个火球爆伤过。 厄里斯看着他躲闪的行步,在第三轮的暴火之后,他意识到前面的这个人不仅有着很高的灵敏性还有着非常精确的计算能力。 他在计算,在他每一次的退步和闪躲之中时。 计算着对方每一个指令下达需要多少秒的时间,计算着火球的出现和爆裂需要多少秒的时间,计算着火球爆炸的伤害范围,计算着每一次行步之下的方位和死角。 在这一根架在火属之源的金线上。 意识到这一点后,厄里斯突然扬起了权杖。 无数的火球非常规整的在半空中的这一条金线上排成了一排笔直的火球。 “轰!——” 巨大的爆炸下流火飞落,借着厄里斯覆在金线上的毒沿着游走而行,瞬时整根金线上燃起了一排赤色的流火。 “您真是残忍的不给人留下一点的生存之路。”西米望着席卷过来的流火一边退步一边轻声说道。 身后是一片灼热的极炽火壁。 “你,太危险。”厄里斯神色平淡的说道。 西米已经无路可退。 在这根极细的蔓延着火势的金线上,在底下翻腾流动的岩浆之脉上,在身前身后高涨的火壁之上。 西米纵身高跃,在半空中轻盈的旋身躲闪着空中的流火。脚下金钱上的最后一块地方被覆在毒上的火势吞没。 就是这一时间! 数十支银针从西米的手上飞出,厄里斯一持权杖准备拦下却发现这数十支银针并非是射向自己,他微微一怔,却见这数十支银针稳当当地正中半空中的那根金线! 明晃晃的尖针在火势之上散发着一片锐寒之光。 西米落在了一支针尖之上。 这一次即使是厄里斯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称赞了一句,“阁下的身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如此的行步和身法即使在卢约大陆最繁荣顶盛时期,恐怕也再难找到能与阁下匹敌的人。” 西米笑嘻嘻的行了一个完美的绅士礼,“您说笑了,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能够在这片大陆之上活下来,这种雕虫小技实难入目。” 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西米咧了咧嘴。 他恭敬的再次行了一个长礼,“我想我应该向您请辞了,打扰了您这么久,我实在很是抱歉。” “哦?” 厄里斯看着眼前突然行为异常的人,几番的交手之下对方只是不断的退让求生而没有主动进攻过一次,但即使只是这样,已经让厄里斯清楚自己是奈何不了这个人什么。 他能预感到,除了本身这样的身手之外,眼前的这个人还持有着更大的让他可以这样平静无畏的东西。 厄里斯突然说道,“你是故意走进我所设下的空间魔法圈内,为了拖住我?” 小丑西米听完他的话突然大大的咧起了一个笑容,这让他的脸看上去非常的诡异而扭曲,他很诚实的回答道,“是的,尊贵的域主大人。” “为什么要杀那个人?”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知道呢?” “是谁让你杀那个人的?”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知道呢?” “你们在谋划什么?”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知道呢?” “……” 厄里斯微微眯起了眼睛,小丑西米很是无辜的歪着头。 “你知道什么?” 西米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呢?” “……” 厄里斯突然明白了过来。 杂耍伎人和流浪人一直都是卢约大陆上暗底下的暗杀者,他们身份卑微甚至没有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和父母。做为卢约大陆上最底层薄贱的人士,他们的所有行为只是简单的为了活下去。 恶名,虽然会得到万众的唾弃,但却可以换来顾主的雇佣。 肮脏,虽然会得到世人的轻贱,但却可以换来那微薄的垃圾场里的剩食。 只是简单的为了活下去,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做为卢约大陆上最低贱的人,即使负载的杀孽再多,身手再好,雇金再高,也只是一把挥舞在罪恶者手中的毒剑。 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什么。 突然,有一个彩球飞了过来,正击中空中的流火,登时爆响之后浓烟大起。同一时间,西米俯身踩点着金线上的银针微冲向前,他将身上所有的彩球全部扔向了厄里斯脚下的火属之源的魔法阵上! 厄里斯感觉到了危险逼近,他原本可以抵挡住对方的行进,但是目前来说被对方拖住了这么长时间,继续打斗下去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想到此,厄里斯略微一退,手中的权杖一落,登时连同着魔法空间在内,一同消失不见。 眼前,是塔克西米修森林柔和而宁静的森林之晨。 第38章 24. 那是一条湛蓝的河流,美丽而无比的清澈。 清甜的流水拍打着湖边的石块翻腾着涓细的水花,水岸旁边有几只红喙水禽正在伺机捕食。 湖水的两岸是葱翠的德古老树,树下开着一地白色细小的花儿。 “哇,这水真是好舒服!” 索为蹲下身掬着水一边喝着一边拍打着两颊,“简直更胜过西漠沙林那圣池里的神水了,噢!神主,里陆大地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是位于塔克西米修西北之境的莫桑大峡谷。 北渚之地与西林的交界地段。 “咦?这里的水是凉的?”卡西拉有些惊奇的说道。 “是诶,这里的水和森林里其它地方的水不一样呢。”乌莫背着沉重的背包用手试着河水说着。 “这两个小家伙。”康德叨着烟笑着说,“出来一趟磨砺磨砺确实长劲了不少,难为连你们都发现了。” “……”两个小家伙顿时瞪着眼睛无言的望着他。 什么叫连你们都发现了啊! 卢修望着这条潺潺的河流和北地的植色,说道,“看来这个地方就是源属之地的断层地带。” 维尔希点点头,“是的,从莫桑大峡谷这一点会界面,往北渚之地就会越脱离塔克西米修森林火属之源,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白板源属之地。” 白板源属之地是一处不属于任何魔法元素控制的地方,在这样的地脉之上,因为没有源属之间相互的生克相关,所以任何的魔法师都不会拥有任何的地理源属状态上的优势或劣势。 在卢约大陆通常会将这样的地段做为魔法师之间竞技比试的场地。 索为摸摸鼻子,“这样说我们不用在担心被烤熟了吗?” 康德瞅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是被烤焦吗?” 索为还能感觉到身上隐隐的灼痛,这真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感受,他摸摸自己包着一层绷带的手,“我现在才深刻的感受到被属源克制的感觉真是……太见鬼了!” 这个生活在异域的青年一想起之前的满室流火的炙热和空气稀薄的窒息感,就忍不住想要抓狂,顾及到身边有一个新伙伴,他只得委婉的表达自己心里满腔的郁卒。 索为突然有些好奇的转头望着旁边娴静的女魔法师,“这样说来……维尔希,做为自然元属的风系魔法师岂不是不受任何源属的克制了?” 维尔希微微一笑,“属源和元素之间是有区别的,索为。虽然我们自然元素系魔法师不受源属克制,但是在这里我们建立不起任何的优势。比如对上阿米莱赫尔菲斯这样阶级的火属魔法师,我的风只会助长她的火,与她对战是非常吃亏的。” “这样啊,怪不得你只出了一招便停了下来。” 康德有些奇怪的问道,“您不能反过来控制住火吗?据我所知,自然系魔法师是所有魔法师之中最难对抗的魔法师。” 维尔希微顿,她轻笑道,“所谓的最难对抗并不代表是最强的,先生。在风力助长下的火势可以瞬间夺去一个密封地室里的空气,在那里的环境之下我与阿米莱对战只会造成最坏的后果。” 所以说,那是一场完全没有必要的战斗。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被同伴瞪着的索为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鼻子。 突然一声清越的叫声传来。 是一个灰褐色的鸽子从树林里飞了出来,一双强劲有力的翅膀震动着向他们飞了过来,俯冲之下指爪微掠这一汪清湛的河水。 最先发现的是普尼西那,“是吉拉,看来是布鲁斯传来了简信。” 两个小家伙很高兴的像天空中那只灰褐色鸽子挥着手。 “布鲁斯叔叔是要来和我们汇合了吗?”乌莫仰着头问道。 “啊,真怀念西拉奇夫人做的甜点。”卡西拉在心里流着口水说道,带来的粮食很快就被团长大人一扫而空了。 康德弹了一下卡西拉的额头,“净想着什么呢,小家伙,别和索为那混球学坏。” 索为觉得很无辜。 这只叫吉拉的鸽子绕着河流上空盘旋了几圈,似乎是在确定什么,像是看清了什么标识后它俯身飞向了卢修。 卢修伸手让它停在了自己的手上,这只特别训养的信鸟除了有着一双非常强劲的翅膀外还有一双特别苍劲的锐爪。 信鸟扑扇了几下翅膀后收了起来,小小的脑袋饶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卢修从信匣内取出了简信后便将信鸟交给了普尼西那照看,两个小家伙已经早早的从背包着拿出了食物满是喜欢的眼巴巴瞅着这只威风凛凛的信鸟。 信上的信息非常的短,卢修只需要扫一眼便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是他迟迟地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吗?”康德叨着烟问道。 索为也凑了过来好奇的望着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卢修迟疑了片刻,说道:“布鲁斯说他需要处理一些事情,可能会晚些和我们会面。” 康德皱了皱眉头,“没写发生了什么吗?” 卢修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纸条摊开,粗犷豪放的字看上去平稳而苍劲,一时赫然展现在大家的眼前。 ——事异,延迟会面。 康德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个老家伙,就写了这么句废话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不说清楚,真是的。” 索为沉默了下去,卢修望着他随即缓缓点了点头,两个人心有所明。 布鲁斯是接到索为的飞信让他带头往南林去阻止加戈斯接线并且将他暂时软禁起来禁止他的行动,如果事出有异,那么并不是布鲁斯发生了什么,而是加戈斯出了什么事。 或许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维尔希望着握着纸笺手指捏得有些发白的卢修和似乎了然于心的索为,她并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 “峡谷两壁上有人。”阿诺法突然开口说道。 *** 塔克西米修森林,南林。 空间魔法突然的消失,火源属脉从里地向地下流注,缓缓汩动。 见厄里斯收手了,西米用力翻身一退,脚下流动的岩浆之脉变成了普通的土地,他轻缓的落在了森林的地面上。 然而就在这时! 森林之中却产生了莫名的暴动,在他的脚方才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瞬间,周边矮木藤蔓瞬间疯狂的让他袭来,树上的飞禽轰然飞散,林间的猛兽发出了嘶吼声极速的奔跑着! 厄里斯平静地站在地上望着西米的神色有了些微的变化。 是的,比起名义上的流火之刑实际上的烙罪之罚,真正重的惩罚是在于森林的诅咒。 ——你将永远被卢约大陆上所有的森林所抛弃。 西米躲闪着脚下的藤蔓,借着疯长的蔓条一级级踏上高跳,他想借助着这一道力量尽可能的远离周围的树木。 无数的飞鸟从天空中俯冲飞下,即使是平常最温和的拉德丝在这一时间也变得凶悍无比! 骤然出现的飞鸟数量庞大惊人,似乎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里的鸟儿都飞冲了过来一般。西米纵然身手在敏捷,负伤在身更无法躲避自如,一时间身上无数的地方被不计名数的鸟儿啄咬着,巨大的飞羽之下,西米躲闪不及登时被一只大格雷鸟的翅膀重重的拍撞到了树枝上。 这一击看上去不轻。 西米半天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像一只全身上下错位的玩偶一样。然而在他还没有站稳时间,森林中突然冲出了一只无比凶悍的猛兽。 ——是孽旦! 巨大的龙翼横然展开,犹如恶魔一般的憎恶狰狞的面首,流畅的身躯,飞奔极驰的豹足陡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西米心下一震,不由得错步一退,惊愕的望着眼前这个一直只存在古书上面早已灭绝了的巨大远古怪物。 这样的震惊只是一瞬,然而即使如此,让人难以至信的是这样巨大的怪物收翼之后奔跑的速度却是快的让人惊叹,只是这样的一瞬间,西米纵然拼命的一避,却也被孽旦的利爪爪下了四道极深的利痕! 这道利痕从肩胛处所受的火雷之击伤口直直的跨过整个身体躯干! 滚落在地上的时候,西米滑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把短剑,挡住了孽旦继续的进攻,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后,他滚身后滑干脆跳上了一旁的树枝上,随即亡命的奔跑着。 他知道,如果在空旷的地面,虽然自己可以减少受到来源于森林的攻击与诅咒,但也给这样一个会飞的巨大怪物完美的地利优势。 即使他清楚在地面上孽旦的奔跑绝对会快过自己,但是在这样的丛林之中,太过的障碍之下,也是自己可以拼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只能一赌。 厄里斯手持着权杖站在原地望着他拼命的奔跑躲闪,神色漠然。 逃进森林内这对于他并没有多大的益处,即使重重巨大的树木和天然屏障拦处了孽旦的脚力与视线。 疯长的藤蔓相互缠绕,挥下的力道犹如淬了毒的长鞭一般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荆棘簇生,艳红如血的食人花接近狰狞的攻击着他,森林中的动物一时之间群起暴动,怒吼咆哮声响稳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 *** “大概是在三点的方向。” 一个年青的剑士放下了手中的单筒远偃镜说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森林里突然出现了暴乱。” 布鲁斯皱着眉头,“难道是索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吗?” 另一个年青剑士掩下了心底的担忧,说道,“我相信团长的能力,他是我们沙林那传说中的西漠之狼,他是那样强大的。” 布鲁斯眉头没有放松多少,“但是这里毕竟是陌生的里陆大地,更是森林这样的鬼地方。” 年青剑士略微迟疑,“团长到底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几个人叫过来去接加戈斯呢?” 布鲁斯用笔比量着三点的位置,对比着手上的地图标识着大至的方位。 他说道,“你不用想太多,杰夫特,知道得太多这对你,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危险的,没有一丝的好处。” 被叫做杰夫特的青年剑士一脸迷茫的望着自己的队长。 另一个年青的剑士神色也有一些迟疑不定。 布鲁斯将笔挂在了耳朵边,利索地将地图收了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做为沙林那佣兵团里最年长的元老,他看上去是睿智而饱经沧桑的。 布鲁斯说道,“走吧,杰夫特,托朗吉莱斯。比起索为他们,我现在更担心加戈斯。毕竟索为身边还有卢修、康德和普尼西那,虽然索为这个混小子经常闯祸不着脑子,但是有卢修在,我从来不担心过他会出什么大事。” 杰夫特点了点头。 托朗吉莱斯摸了摸耳朵,咽下了满肚子的疑问。 *** 满天的飞鸟盘旋在半空中。 西米从一棵巨大的毒荆棘上跳到了一片平坦的地面上,顿时,地面骤然一软,身体直直的陷了进去。 是森林沼泽! 西米挣扎了一会儿想要奋力抓住一边的藤蔓树枝,但够不到半分,反到是身体越陷越深,很快的没到了腰身。 西米笑了笑,干脆躺了下来全然放松了身体让自己平浮在沼泽上面。 森林,果然很是可怕啊。 天空中是无数的鸟密密麻麻的几乎遮盖了天色,如同蝙蝠掩月一般,狰狞而凶狠,充满了噬血的疯狂。 沼泽越来越大,周边的野兽不断的立在安全的地面上向他吐着口水示威怒吼,几只沼泽里的生物灵活的游了过来,游到了他的脚边开始狠狠地咬着他的身体。 西米全然不在意的笑着,懒懒地躺在沼泽上任由着那几只不知名的沼泽生兽啮咬着自己,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即使被塔克西米修森林的鸟遮掩住了天空,但是在那微小的罅隙中,它依旧是那样的蓝,那样的美丽。 那是属于森林的神之祝福。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在死前也是如他这般安静地躺在地狱之中,任由着对方的凌迟。那个人有一双非常温柔美丽的眼睛,那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弱小,但充满了坚韧。 那个人说,我累了,不想在继续走下去了。 那个人说,就这样,死了,或许比活着更幸福。 沼泽生兽的啮咬越来越往上,西米突然睁着眼睛,他能感觉到有一只生兽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小指。 小丑西米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弯成细月的眼睛和一张涂着浓厚红色的嘴极近地咧到了耳际,飞刀从他的袖中滑了出来,他握着那柄飞刀,即使沼泽极大的限制住了他的速度,但是杀一只生兽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难事。 啮咬他的生兽被他一刀划破了喉咙死亡,他以极快的速度杀死了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每杀一只,他都会将这只生兽做为踩点,一点点的挣脱出了沼泽。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沼泽里已经堆满了生兽的尸体,血流成河! 裹了一身泥泞的西米踏上沼泽的一瞬间迎面看见一只巨大的野兽冲了过来,西米一转手中的飞刀收住了手,他知道,一但他真的在塔克西米修森林里大开杀戮,那么到时将会真的死在森林里,白骨挫灰。 张开的十指上悬着十根细长的银链,银链上分别悬挂着十个精致的银色小球,他有一双非常修长但却布满伤痕的手。 银色的小球跳动。 那是极致的慑人心神的沙声,他微张着双手,像是一种奇特的安抚一般,淡化了整个森林此起彼伏的怒吼声。 那只巨大的野兽停在了他的面前,像是莫名的被蛊惑一般。 地面上突然染开一个金色的圣文法阵! 站在远方森林最深处一直闭目审视的厄里斯突然睁开了双眼。 片刻的惊讶后,他突然冷声一笑,“原来……哼,我当这个贱物到底是依杖谁才敢在里陆大地上的森林如此放肆。” 金色的圣文轻旋而上。 西米伸张着双手低念着术语,悬于银链上的银色小球借助着金色圣文法阵的力量登时脱出了银链的束缚往半空中不断的飞去,所过之处,碰撞间力道大如殒石,硬生生的撞下了几棵阻挡的巨树和大鸟。 西米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一跃,借助着这十个不断交替铺道的银色小球跃出了森林和鸟群的范围。 长空极行! 第39章 25. 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暴乱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白日的阳光透着树荫的罅隙洒向了青郁的森林之中,几只美丽的蓝羽朱喙水禽正悠闲的在水汀上踱着步子,似乎在感受着塔克西米修森林宁静而美丽的白时。 有一片树叶缓缓地飘下落在了水汀之上。 厄里斯手持着权杖站在水渚之地上。 他的神情透着一种些微的怀念与怅然之感,似乎一时之间陷入了过往的沉思之中,默然无言。 “维尔希在十一年的时间内完全失去了行踪,所有的痕迹全部被抹去。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现在却又回来了,站在我的面前。” 他低声自喃道,“……你也没有死吗?奈姬。” 没有人回答他。 厄里斯不由得自嘲一笑,他伸手微微一扬权杖,圣光弥布之下驱散了逃走罪者所遗留下来的祸毒。被莫名蛊惑的野兽飞禽突然猛地一顿,随即拼命地摇晃着脑袋,似乎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只是意识依旧不大明楚。 水禽微倾下身子开始饕食着丰富的水产。 厄里斯落手收起了权杖向森林的最深处缓步走去。 那只矫健凶悍的黑鸟不知道从森林间的何处飞了出来,展翅高鸣。它乖顺的停在了厄里斯的肩上。 森林,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宁静。 安然如初。 *** “峡谷两壁上有人。”阿诺法说道。 维尔希微微一顿,忽尔神色未动的望向了河流的两峡陡地。 莫桑大峡谷是一个并不宽敞的河流径道,从地形地势上来说是一个天然绝佳的伏击地段,险峻,层峦叠嶂,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她并不清楚峡谷双道上的人有什么意图,又究竟是敌是友。 “你能够估算出对方多少人?”维尔希神色平静的暗问。 “两个。” 维尔希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岭,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时之间不由哑声笑了笑,那双琥珀色明媚的眼睛是复杂的,带有着一份玩味,“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姆朗族依旧是如此。” “嗯?”阿诺法神色有些疑惑。 “那是姆朗人的眼线,毕竟经过莫桑大峡谷后就是姆朗石林旧址了。”维尔希说道。 “是弓箭手。”阿诺法说道。 维尔希将目光转向了莫桑大峡谷,她的脸色是平静的,淡然的,“自从厄里斯掌执塔克西米修森林,侵占了这块原本属于姆朗人的土地后,这个族群就变得非常的排外和凶悍。” 阿诺法沉默了片刻,说道,“过去恐怕不易。” “是。” 维尔希神色平静,“其实在通往北渚之地的这三条路中,穿过莫桑大峡谷是一条最危险的路。” “因为「暝」?” 维尔希微微勾起一道浅浅的笑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敛,她的神色看上去冷漠而充满野心,“这是寻雀暝」所必经的一条路,我必须在时间点前赶到那里,得到它。” 阿诺法没有说话。 他一直是寡言而沉默的,做为一个影子的存在,他只需要清楚自己在什么时候应该说话就可以了。 不远处,沙林那佣兵团的两个小家伙笑得很是开心的逗乐着那只信鸟,康德叨着烟正和索为说着什么,普尼西那擦拭着手中的大剑望着眼前潺潺的河流犯愁,卢修…… 做为整个沙林那佣兵团最沉稳冷静的一个人,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队伍里的每一个人。抱着长剑立在一旁自始至终监察着四周不多言的人,目光投向那位女魔法师的时候总是带有着太多的警惕与思量。 维尔希戴着墨绿色的魔法师斗篷帽兜。 她一直都能察觉到卢修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始终充满怀疑与提防,她微微侧首,却只是宛尔轻笑,并不多有任何的表示。 “哦,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如何穿过这个峡谷?”普尼西那最终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有直接问了起来。 这是一个严肃严重而且当前又急需解决的问题。 索为正在和康德讨论着今天中餐应该吃什么,听到普尼西那的问道,便停了下来,他有些不解,很是疑惑反问,“不是直接游过去吗?” “……”众人默。 普尼西那登时一个巴掌招呼上了他的脑门,“你当这么深的河是你家里那个度假游泳池吗?这河有多深我们都不知道,河底河床是什么样的我们也不清楚,更不知道有没有急流位,你就准备这样闷头一扎游过去见神主尤那吗?” 康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微微站远了些,一脸嫌弃的望着自家的团长,“听说白痴是很容易传染的,我想,我以后还是离你远些的好。” 索为:“……” 索为觉得很委屈,“噢,康德,我的老伙计,刚才我们还很愉快的谈今天中午一起吃烤鱼的。” 西漠的水域并不多,在西漠驰骋的时候,索为已经习惯了这种荆棘道上开路、大漠黄沙纵驰、绿源据水长游的方式。 豪迈肆意而充满自由。 “我以为附近会有船。”卢修说道。 这里接近姆朗石林旧址,附近应该会有几个流浪的姆朗人,按理来说莫桑大峡谷做为进入姆朗石林旧址的唯一出道,应该会有姆朗人行迹的船只。 维尔希握着隐藏起来的一根粗糙的九绞麻绳,“应该就是这个吧。” 说完,她用力一拉,登时一只带桨的小船被她从岸汀的某个泥穴里拉了出来。众人望过去有些微愕,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了过去。 “既然有船,也就证明这周围可能有姆朗人。”卢修神色如初的说道。 维尔希轻捻了捻泥,点头,“是的,泥印非常的新。” “……” 众人一时无言的望着两人一说一证,尤其是看到维尔希像是变魔法一般的从泥穴里陡然变出了一只船。 这真是太神奇了! 索为最先笑了起来,他拍手大笑道,“维尔希,我美丽的女士,您真是太厉害了!” 维尔希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这样小的船恐怕一次不能将我们所有的人载过去吧。”康德望着这艘小船,他用手取下了叨在嘴里的香烟,神色有些迟疑的说道。 “看来只有分做两次前后进入莫桑大峡谷了。”普尼西那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 维尔希望向了莫桑大峡谷的双峰。 那翠绿的,茂盛的,满是绿茵红花铺满的峦峰,那是一处天然的伏击之地。 索为当下做出了决断,“既然如此,就先由我、卢修、康德三个人先行过去开路,探清虚实。确定对岸安全后在由康德将船折回来,维尔希,您就和普尼西那以及卡西拉和乌莫随后过去。” “嗯,可以的。”康德点头。 “这里,会是一个天然的暗伏之地。” 卢修突然开口说道,“在这个峡谷之上,是最好的弓箭手埋伏设杀的场地。所以,我和你不能同时进入,只留下两个孩子和一个魔法师,即使是普尼西那,一但真遇上了埋伏,无论是被前后冲散在这座森林里,还是这个无比排外的古老的民族里,那太危险了。” 索为将目光转向了那两座高峰之上。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落在了卢修的身上,维尔希并没有说话。 索为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卢修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常年在西漠荒原之地,几乎都不擅长水战行船,在这里确实需要无比的小心谨慎。那么,就由卢修、普尼西那、康德走在前面,为我们开道探路,维尔希你和我还有两位小战士位一起随后过……” “普尼西那留下,你身边一定需要一个人留下来看管着。” 卢修径直打断他的话,神色淡漠的说道,“由我、康德、卡西拉,以及……”卢修将目光停在了一旁一直沉默的风系魔法师的身上,“以及,这位魔法师女士一起先进入莫桑水峡,在由康德将船划回来接索为、普尼西那与乌莫。” 索为:“……” 康德捻灭了手中的香烟,神色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让一位美丽的女士为他们开道,这似乎与礼不合,不管是在里陆大地还是西漠之域内。 维尔希对上了卢修的目光,只微微一笑,“这没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听从您的安排。”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莫桑峡谷的地势比较奇特,从下往上看视角会有很大程度上的限制,一但进入莫桑大峡谷我想请各位一定要提高全部的警惕性。姆朗人有着对外来人极大的排斥性,他们或许会非常的凶悍而残忍,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 康德叨着烟,他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说,莫桑峡谷的地势很容易设伏,以姆朗人排外的性格,如果知道有外来人进入,保不准会藏在峡谷里面偷袭阻止我们进入是吗?” 维尔希点点头,“是的。” 普尼西那皱着眉头,“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 索为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问道,“姆朗人可以听懂我们说的话吗?”在与西漠南荒的土著阿其布达人打过交道后,这让索为觉得语言不通会是一件非常棘手而困难的事。 “他们可以听懂” 维尔希点了点头,只是神色有些复杂的笑了笑,“但是他们会用属于自己的文字,我想,姆朗人应该会非常的厌恶我们所用的文字和语言……而姆朗族的文字和语言可能你们不会怎么熟悉。” “还真是一个非常排斥异族的族群啊。”索为说道。 “这么说,姆朗也曾经是里陆文化的分支么。”康德反到是觉得事情一下子好办了许多,这样的族落在西漠也有不少,相比完全不懂西漠语言的土著族居,能够做到彼此之间有一方可以全面无碍交流,这已经算非常的好了。 虽然这一方不是自己,会有一些的局碍。 维尔希的神色有些异样。 良久,她似乎叹了一口气,轻声的说道,“姆朗文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里陆大地文化的存在,它从来都不是里陆文化的分支,更不曾属于任何文化的范畴。” 她望着苍郁清湛的河流,目光有些深远,“姆朗,是一个曾经被里陆同化过的族群。” 索为摸摸鼻子,“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是一次比较失败的同化,让这个族群继续在塔克西米修的白板荒源之地如同野人一般的生活着。 西漠也有如同这样的族群,那是一群非常冥顽不灵,粗鲁、暴力而无知的族落,一个让王室觉得非常头疼的存在。 无法向他们表达自己的善意。 无法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愿。 无法向他们表达自己的言辞。 在索为印象中,最深的就是阿其布达人,落后,却又不知落后,顽守着自我封闭,为了一顿饭和一块西币欣喜的甘愿成为别人的凶器,屠杀着无辜的平民甚至是自己的亲友同伴。 愚蠢、无知、可怜而顽固。 毫无信任,毫无情义,毫无忠诚。 这真的是让人觉得非常恐怖而又非常同情的一个存在。 维尔希神色有些沉默,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就由卢修先生先带我和康德先生以及这位小战士卡西拉过去,成功登岸的话,再由康德先生将船划过来接你们过去,我们则在对岸等你们。” 索为点点头,“好的,那就这样确定吧。” …… 一叶沉旧的小船缓缓地驰进入了莫桑大峡谷。 两岸是高耸入云的青峦指峰,日时偏移,湖面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眼望去,只看得见碧茫茫的一片山色。 望着那一叶越来越远的小船。 索为半蹲在石块上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老伙计,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普尼西那背着重剑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什么事?” 索为半撑着脸颊,神色有些哀怨,“老伙计,你觉得卢修和我谁更像沙林那的团长?” 普尼西那像是有些被噎住了,“呃……” 一旁的乌莫背着大大的背包神色有些腼腆,却还是努力的争辩着,“您是一位优秀的团长,卢修哥哥对西漠的忠诚您应该会比我们都清楚,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的。” 索为微微一敛神色。 他犹自笑了起来,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虽然他总是这么的让人讨厌。不过……” 望着那渐渐被水上的雾气笼罩的影子。 索为没有说话。 莫桑大峡谷的水面是清澈的,那是世人所无法想像的澄净与晶莹剔透,仿佛从来没有经受过一丝污染一般的圣洁。 从峡谷里吹进来的风带着三分凉薄的水气,有些沁心的凉意。 康德自然而然的接过船桨掌舵划驶,他一向非常热爱这些机巧行运类的用具,虽然做为很少搭行船舶的西漠人,但是他掌舵起来却是非常的得心应手。 卢修沉默的抱着自己的那柄银色的长剑坐在了船尾不发一语,卡西拉背着大大的背包乖乖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透着那一层薄薄的水雾,维尔希抬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峡谷。 “这真的是天然伏击的场所。” 康德划着小船望着两旁的起伏不定浑然天成的高山叠石,不由得感慨的说着,“这样险峻的水峡,我想任何人在这里被突然的袭击恐怕都会应付不及。” 维尔希点点头,“是的,当初天族就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而放流了姆朗人,因为他们无法通过莫桑峡谷,据说那一日沉没在这片水域的天族不计其数,算得上天族历时以来最惨痛的一次伤亡。” 康德很是担心的皱着眉头,“那么如果今天我们在这里也遇到了这些野蛮的荒族……” 维尔希低吟了片刻,说道,“……只是数人勉力还能对付。那一战天族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姆朗人所受到的几乎可以说是灭族的重创。” “为什么要打呢?” 一直乖乖坐着的卡西拉皱着鼻子忍不住插嘴问道,“伤亡这么惨重,死了这么多的人,得到了什么呢?这个森林里有这么大,大家一起住在这里好好相处不可以吗?” “……” 维尔希微微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康德也好笑的望着他,如果不是双手掌着船舵,他真想用手揉揉这个小家伙的头。 卡西拉苦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是不是很好笑?哦,抱歉,我只是……” “您说的很对,小战士先生。” 维尔希温柔的笑着,她轻声说道,“这样一个美丽的森林,富饶,充满了生机,它的每一个早晨与夜晚属于着森林里所有可爱的住客们,大家一起住在这个温暖的家园里相亲相爱,过着幸福美好的日子。没有销烟,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罪恶……” “是啊!” 卡西拉叫了起来,“明明这样多好啊!” “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是温柔而明媚的,但是维尔希却沉默了下去,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的面前。 阿诺法默然的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 在血契结缔后的漫长岁月里,这个年轻的女魔法师在一点点的变化着,这种不定的变幻与对万事的疏离,让他直到如今也依旧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陌生的,难以捉摸的。 在那些已经淡漠流逝的岁月中。 他还记得,在很久前的某一天,维尔希也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 “卡西拉。”卢修突然开口。 “卢修先生!”听到副团长叫了自己的名字,卡西拉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的僵硬着坐着,只是反射性的应了一声。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梦想。” 卡西拉愣了愣,瞬时反应过来卢修说的是自己刚才用言语描绘的蓝图景致,他咋了咋舌,“是……是……” 卢修接着说道,“家园是需要你自己用手去守护着它,如果这样美丽的地方是你所渴望的完园,那么你一定不要忘记去守护着它。” “是!” “而如果,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卢修侧过头望着那个小小的战士,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平静而深远。 他说道,“那么你用就你自己的这一双手去开创你所渴望的这样的一片美丽的家园。” 维尔希怔怔地望着坐在船尾上那个怀抱着银色长剑的男人,他似乎只是在认真的引导着这个天真而单纯的孩子,又似乎是言别有他意的对着自己,对着另一个人说着。 维尔希一直能感觉到卢修对她有很深的置疑。 这个男人有着不同于索为的强大,因为他是那样的沉着而冷静。他看上去很不好相处,即使在沙林那这个佣兵团里,这几天的相处中,维尔希也能看得出来,大家或许很尊敬这个男人,但是除了索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敢与他太过的亲近。 他是沉默的。 却如同一块强大的后盾,默然地保护着眼前的每一个同伴,审察着周围任何有可能存大的危险,平定着局势下动荡不堪的混乱。 他不多言,有着很低的存在感,但是却仿佛在这个团队里,只要有这个人在,哪怕在大的危险也能安然的迎刃而解。 维尔希想,或许任何人都会毫不置疑的将后背交付给他,全然信任。 “嗯!我知道了!”卡西拉笑得很开心。 平静的河流缓缓地流动着,船桨轻轻地搅拨着一涛又一涛的水花,惊动了水底小憩的鱼儿。 掩伏在两处高峰的姆朗人正搭着满弦的弓注视着那艘小船。 藏在耳朵里极细的魔法风信石突然有了轻微的声音响动,水峡分峰上的两个人顿时做了相同的动作,抬起了一直搭着羽箭的手抚上了藏着风信石耳朵的耳垂,那里有一个像耳钉一样的收信针。 (姆朗语):“停止攻击。” (姆朗语):“萨布罗斯坦带左近支部往莫桑峡谷登岸口处理最先到达的第一波异乌。” (姆朗语):“攻击第二波船上的异乌。” 水峡分峰上的两个姆朗人用手按上了耳垂后边的收信针扣,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缓缓地收起了满弦的硬弓。 维尔希抬头望着水峡上的两处分峰,那双明媚的琥珀色眸子忽明忽暗。 “他们没有进攻。”阿诺法说道。 “很多人都以为塔克西米修里的土著居姆朗人是落后而愚昧的野蛮人,但是真的不然,他们其实非常的聪明。” 维尔希暗语,“这份智慧甚至已经远超过了任何人对他们的预估,这也是哪怕那样善战精修的天族战士也无法彻底的拿下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原因。” 阿诺法有些不解。 维尔希神色平静,“他们没有攻击是想要彻底歼灭我们所有的人,如果他们对第一波进入的人发动了攻击,即使成功也只是杀死我们这几个人。放弃第一波攻击,等我们到达登岸口,等康德将船划过去接索为他们,等第二波人到达水峰之界中,这才是最好的进攻的时间。” 第40章 26. “两路。” 维尔希对阿诺法说道,“至少他们会派出两路的人马来对付我们,姆朗石林遗址,这个完全陌生而充满危险的地方,我们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 小船缓缓地划开湛蓝色的水纹,这里是一片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们必然会在登岸口等待着索为他们到来,在姆朗石林遗址,占据了绝对地理优势的姆朗人必然会在那里设下埋伏。在船第二次驶进莫桑大峡谷的河流时,在这片深不可测的水域上,对于来自西漠的人,几等同于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维尔希微微勾了勾唇,“莫桑大峡谷内有因地理异况而特成的回流风向,在没有特殊天候的情况下,这股不受干扰的回流风对于箭矢的帮助难以计算。天时,地利,人和,姆朗人真是利用的分毫不剩下。” 阿诺法沉默的望着她,“这些人会死。” 维尔希神色不动,“这样下去的话,或许。” 阿诺法将视线落在了船尾不远处正在笑谈的小战士卡西拉和摇橹人康德,以及神色默然端坐船尾,一直抱着长剑的卢修。 他道,“你希望看见他们死吗?” 维尔希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他们一定要活吗?” 阿诺法像是被问怔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让他觉得莫名熟悉的对话,熟悉到即使到现在骤然听闻也有一种骨子里泛寒的冷意,只是因为年时太过久远而只能抓住一层淡薄的剪影。 维尔希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阿诺法,我曾经说过,你们永暗一脉的人族其实从来都不了解人族。” 永暗。 这是一个族人从出生那一刻起,直至死亡,也不曾被任何温柔相待过的一个被神所遗弃的族落。 黑暗,卑谦,畏缩,恐惧,冷漠,凶狠,残忍。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生存的人,即使还保留着一丝良善,但这份良善因为太长时间的处于黑暗而泛着一股森森的寒气。 “永远也不要因为身处黑暗而失去心里的光明,更甚至放弃了追逐这片光明的想法。阿诺法,你知道吗,那将会变得非常的恐怖。因为从那一刻起,你将真真正正的完全被黑暗所吞噬。” 那阴冷的,永远充满着冷漠残忍与仇恨的黑暗。 维尔希合上了双眼,掩下了眸里一片让人不解的的浮动。 维尔希伸手抱住了自己,突然,她笑了起来,轻声暗语道,“阿诺法,我希望你要一直的记住这一点,一个人的生死,永远都不要由别人来决定,它应该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的。” 阿诺法望着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维尔希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恬然而平静,“不要将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绝对因素寄托在任何除自己之外的人的身上,无论那个人是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给别人只是弱者的行径,这对于战士来说毋庸是一件耻辱的事。” 阿诺法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维尔希微微抬起眼睛望着他。 阿诺法说道,“静观其变,适时出手。” 维尔希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她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一丝怅然之色。 小船缓缓地驶过了莫桑大峡谷,眼前已经隐约可以看得见岸口。 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这个传说中极度排外凶悍的土居人并没有出现,并且没有任何的埋伏与伏击。 众从双脚离开小船踏上了岸口。 眼前是低矮稀疏的灌木,与塔克西米修森林形成了天壤之别,入眼之处最为显目的便是巨石遍林。 看上去很是荒凉。 康德叨着烟向下了船伙伴们招了招手,“嘿,卢修,维尔希,小家伙,你们就先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把船划过去将他们载回来。” 卢修抱着长剑点了点头,“小心些。” 卡西拉背着大大的背包开心地向康德挥手,“康德先生,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你们要快些来呀。” 康德笑了起来,“我会的,你们就放心吧。” “尽量沿着莫桑大峡谷左侧的单峰行船。” 维尔希望着他抛下了船绳,说道,“安全起见,以防万一。” “嗯?” 康德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卢修望了一眼高耸的双峰,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遇到攻击的话,尽快弃船登陆,近岸行船注意暗礁水草小心搁浅。” “嗯。” 康德明白过来,他捻着香烟微笑的向维尔希致谢,“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多谢您的示警。” *** 姆朗石林遗址。 巨大的石头四处分布着,看上去非常的凌乱荒颓。脱离了炎水滋润的土地覆着一层来自北渚之地的霜寒之气,与林中沼泽的毒障混织一起。 这是一个以巨石筑基的先始部落。 地下,是彻底被挖空的如同蛛网一般纵横交结的地道,像是一个巨大的地底迷宫一般,晦暗,错综复杂,仿佛遍寻不得一条出路。 这是一条几乎没有人进来,也几乎没有人出去的路。 迷宫的中心是几个相连在一起的部落群帐,四周只扎着一束熊熊的篝火,昏暗的点亮着地底的黑暗,监视着地底下的空气。 (姆朗语):“第一波异乌已经到达乌鲁戈岸口!” (姆朗语):“一共多少?” (姆朗语):“四个,现在只剩下三个,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姆朗语):“返驶船已重新到达莫桑峡谷的界面处,进入弓箭手射击范围内。” 迷宫中心最高层的一座帐落响起了一片窸窣的异语交谈声。 摆满了全帐的风信石和信针,有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正在摆动着仪器,测调着信息频数,那是一双非常灵活的手,和一双沉静诡谲犹如绿猫眼石的眼睛。 这是姆朗石林中的监信天台帐落。 帐内只有两个身穿灰色布袍,头戴褐蓝花翎的男人。灰色的长袍上,有绣工重色刺上去极具有姆朗部落风色的深蓝橙紫交错白花纹,艳红色的襟纹上更是绣有一排用金线细绣像是烙印一般绣上去的姆朗文字。 地道里本来是非常阴冷的,但是由于突然有陌生人进入,让这个部落如临大敌,两个监信天台的男人不断的冒着汗水沉着忙碌着,半襟上的兽皮披肩被他们随手扔在了远处的兽骨衣架上。 (姆朗语):“太阳五点方向。” (姆朗语):“那个女人离开了目标埋伏地点。” 帐篷内另一个男人则极速的一边标绘着地图一边计数着距离,并且不忘记录下同伴所测收到的信息内容。 (姆朗语):“三个人已离开目标埋伏地点!” (姆朗语):“目标已分散行路!” (姆朗语):“情况有异!” 在石桌上记录的男人草笔极画了简语,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问道(姆朗语):“扎阿莫得,他们往哪里去了?” 信针上的接收器不断的传着一条条奇异的轨道乱码,扎阿莫得神色依旧是沉着的,只是神色越见的灰槁严肃。 突然,那一排排诡乱的符纹电码倏地变成了一根平直的直线。 扎阿莫得望着手中的接收器,停下了手,之前高强度的调频和计算突然的松懈下来一时让他的手指看上去有些僵直。 他说道(姆朗语):“有魔法师阻断了信息的传流,从最后一次收到信息的电波来看,波长大约在1046阮,信码计数电波的传播速度在数均一沙朗128里德,粗略估计干扰后会受到数约数均一沙朗3英德倍递的缓迟。” 扎阿莫得将手中的接收器放了下去,大步走向了同伴。石桌上是摊开着的一张绘制的极为详尽的地图,负责记录的扎姆西斯默契的计算着地图上的方位。 扎姆西斯用笔头指着地图说道(姆朗语):“从乌鲁戈岸口登陆后会一共有九条路,四条通向北渚之地,两条通向禁谷大巫岭,两条通向卡卡德安大沼泽,一条通向吉维吉拉毒岭。” 扎阿莫得望着石桌上摊开着一块块地图,(姆朗语)“禁谷大巫岭有三座高山,与地面角度测平微计都在70安以内,不会是这里。” 扎姆西斯点头,(姆朗语)“吉维吉拉毒岭也是。” 扎阿莫得沉默了一会儿,(姆朗语)“登岸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扎姆西斯再点了点头,(姆朗语)“是的。” 扎阿莫得用笔划着地图,(姆朗语)“小孩子的脚力最多只在25–36华德左右,卡卡德安大沼泽的入口在极西之地,从位置来说,极西之地会有大约4安的偏移,不计阻碍,以时间来说也不会是这里。” 两个人一时之间沉默了下去。 对方的目标很明显了,他们是要进入北渚之地。 可这四条路无论走哪一条,都会侵入姆朗部落的中心地域,这是他们姆朗部落里任何一个族人都无法容忍的事。 扎姆西斯突然问道(姆朗语):“最后一次接到的信息上面说了什么?” 扎阿莫斯说道(姆朗语):“只有一个字,风。” 扎姆西斯没有说话,只是丢下了笔,凌乱的将写满信息的纸稿揉成了一捆攥到了衣内的口袋里,大步走向前拿起了随手丢在地上的兽皮披肩。 他说道(姆朗语):“扎阿莫得,你继续留在这里监控,我现在就过去找族长。我有预感,这个魔法师的存在会让这次的行杀存有不可估算的变数,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 那是让人非常意外的一句话。 提出分散行路的人是卢修。 在康德将小船划回去接索为一行人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卢修突然说了一句:“这个地方很危险,我需要先熟识一下大至的地理路线和环境。” 卢修做为大剑士在一定程度上肩负着为队友开路的责任,无论是他的职业还是他的位置,他都需要尽全力保护自己身边每一个同伴。 维尔希微微一顿,显然,她有些惊讶,“您要一个人先进姆朗石林?” 卢修抱着银色的长剑,点头,“嗯。” 卡西拉微微抿了抿嘴唇,轻嚅着说道,“卢修哥哥,还是等团长他们来了在说吧,这个地方阴森森的,看上去……” “正是因为这个地方危险所以我才更要去。”卢修说道。 维尔希沉吟了一会儿,“您是要我和卡西拉在这里等待索为他们吗?” “我会沿途做上暗记。” 卢修说道,“土著人领域权力性非常强,这是他们无法容忍的最大禁忌。这也让我们从踏上这片土地时,必须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这里也是危险的吗?”卡西拉有些紧张的问道。 维尔希点头,“从我们登岸的那一刻起,可能就完全进入了姆朗人的监察范围,或许更早,在莫桑大峡谷,甚至是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 “啊?!”卡西拉有些惊愕。 “需要我做什么吗?卢修先生。”维尔希转过头,望着那个神色一直沉敛平静的男人。 “你会怎么做呢?女士。”卢修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反声问了一句。 维尔希望着卢修那张平静而坚毅的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定声色的说道,“我需要穿过姆朗石林。” “穿过姆朗石林的目标点,便是你这次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目地吗?” “是。” 卢修沉默了片刻,说道,“当这个目地完成了以后呢?” “即刻赶回阿坦布芙加。” 维尔希神色不变,“但是在此之前,我会带你们离开森林,做为索为真挚邀请我同行的谢意。” 卢修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色和话语中读出一丝的缺口来判别真假,只是在那样一双明媚的琥珀色眸子里,有着的是所有一切沉淀下去的东西。 那是一双太过平静而深沉的眼睛。 “那么,你会往哪一条路走?”卢修问道。 “第二条。” 维尔希答道,“地朗巴尔默山,是我此次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目的地。” 眼前的人,似乎让太多的人所无法辨别出的善恶真假,她知道的太多,却从不多言语论,总会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但有时候回过头来一看,她又是那样的坦率而真诚,似乎从来不会刻意隐瞒,只要有人问,多半的问题,她都会认真的回答。 她就像风一样。 虚实难测,真假难辨,善恶难分,冷热难言。 “去北渚之地一共有几条路?” “四条,但无论哪一条都需要穿过姆朗石林遗址,经过姆朗族落的腹地。” 维尔希回道,随后,她微微顿了一顿,“虽然这四条路并没有哪一条谈得上绝对的安全,但是第三条路接近禁谷大巫岭,与弗拉克维斯山脉形成一条交叉岔道,灵活性和隐蔽性会比其它的路要好。” 卢修点点头,“那么我先走第四条路。” 维尔希略感诧异,不由得有些失笑,“哦,卢修先生,您不担心我会刻意指了一条充满荆棘的恶路来陷害你吗?” 卢修神色沉默了下去,他抱着怀里的银色长剑,望着眼前的年青的风魔法师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谁。” 维尔希望着他,目光微动。 卢修松开了抱着剑的手,轻巧的将手中的银色长剑握在左手上。他转过身走向了卡西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任何人,只是他永远都不会用同伴的安危和性命去相信一个人,因为这份信任下的失败,对他来说,代价太过沉重,这是他所赌不起的代价。 但是,他可以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去相信一个人。 “您让我现在就与你们分道?”维尔希望着男人的背影。 卢修听到了她的问话,微微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望着她,“法埃尔·德巴克维斯长老召集整个卢约大陆的魔法师集会,这是如今整个卢约大陆上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你推迟参加这样一个重要集会特意赶到塔克西米修森林,可想而知,你这一次进入森林的这个目标对你来说有如此重要和紧急。” 卡西拉乖乖地走在卢修的旁边,有些舍不得的回头望着身后的那位深浅莫测的女魔法师。 维尔希的神色有些涣然,她低声道,“这确实是一件特别重要而紧急的事情……” 她抬头望着卢修,轻声道,“卢修,多谢你。” *** 姆朗石林遗址。 巨大的石阵迷宫中心是一礼重工精绣的帐篷,粗色的缎子密密的织着极厚的细绒,阻绝了地道里的阴冷之气。 幽冷的风火悬挂在帐篷的顶下,极冷的灯芯竭力的驱散着重寒。 (姆朗语):“所以说,你这次的任务,失败了?” 坐在兽皮骨座上的人穿着一身重色墨绿的长袍,衣摆上滚了一簇的姆朗氏鲜暗的花纹,长袍的衣襟上用异线重刻着风色的契语。他的额上束有一圈蓝金色的重工绣缎,连着一头栗色的长发一起。 那是听不出一丝起伏喜怒的声音。 埃斯特拉·阿林跪在石地上,她的身上还背着重弓和箭囊,明明是阴冷的地道,伏下的首,额际却不由得冒了一层又一层冷汗。 埃斯特拉(姆朗语):“族……族长……” (姆朗语):“永暗一脉吗……” 骨座上的人用手指轻叩着座手,一双阴沉的灰色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姆朗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帐外突然有人走了进来,是那个脸上纹着图腾一直驻守在帐篷外的孩子。 那个孩子恭敬的说道(姆朗语):“族长,扎姆西斯请求见您,说是有急事。” (姆朗语):“让他进来。” 奈卜站起了身,墨绿色的长袍微微落在了地上。他从骨座上面缓步地走了下来,跪在下面的阿林直感觉到一股莫明的压迫感迎面逼向了自己。 埃斯特拉缩着身,以头贴匐着地面,(姆朗语)“族长!请在给我一个机会!请在给炎玛一个机会!” 无数的铁碎和木屑从她的头上落下。 埃斯特拉有些惊愕,直怔怔地抬起了头望着,她下意识的往背后伸手一探,空空如也!那是她的弓箭,如今只剩下粉末的从眼前这个男人手里流逝的弓箭! 做为一个弓箭手,这样的惩罚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姆朗语)“族长!求您了!至少……至少在给炎玛一个机会!” 她俯下首恳求着,即使知道这是有多么的微弱与奢望。 树碗粗的一只绿色的大蟒蛇游随于奈卜的身后,绿萤尖刻的眸闪露着凶光,仿佛只要他的一个轻微的示意,就能扑上来将她撕咬成碎片。 (姆朗语)“你只有一个机会。” 奈卜说道,(姆朗语)“成为它的食物,或许残食它。” 埃斯特拉一时之间惊恐的抬起头! 只是这一时间,她所在的那一块地面突然陷凹下去,那是来不及挣扎分毫的直直地掉了下去! 声音,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殆尽。 那只树碗粗的绿蟒紧随着游了下去。 这就是姆朗一脉。 一群在阴冷的地狱中拼尽一切生存下去的修罗人。 (姆朗语)“族长。” 扎姆西斯走了进来,恭敬的拜见着眼前的男人。 第41章 27. (姆朗语):“已经确定这次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这一群异族人,目地是北渚之地。” 扎姆西斯恭敬的参拜过后简短的将所知道的信息呈递给了奈卜,(姆朗语)“已按照您的计划分设埋伏,只是第一批进入的异鬼不知道什么原因登岸后便全部散开了,大家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目前并没有对他们进行攻击,只潜伏着,等候您的命令。” (姆朗语)“分散?” 奈卡不由得笑了笑,阴沉的灰眸染上了一丝趣味,(姆朗语)“胆子还真是不小啊。分散的这几个人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 扎姆西斯微微一顿,(姆朗语)“中途风信石突然受到了强力的干扰……目前无法精确他们的位置,只能大至上肯定他们现在正在往北渚之地的路上。” 眼前的人是喜怒不定的,没有人敢保证是否只是一句不经意间的言语举动便能引起他的暴怒与残杀。 奈卜神色不定的立在他的面前,(姆朗语)“多少人?” 扎姆西斯回道,(姆朗语)“第一批到达乌鲁戈岸的一共有三个,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大约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 (姆朗语)“最后一次收到的信息是什么?” (姆朗语)“只有一个字,风。” 那双灰色阴沉的眸子猛地一缩,只是一瞬间心神的冲荡,也只是一瞬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的涣空,混乱,像是想起了什么,极致的混乱。 扎姆西斯是跪伏在地上恭敬的口呈着,(姆朗语)“一般来说佣兵团多会组以战士和魔法师这样的组合,我们推想这是否会是一位风系魔法师……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这次的伏杀,恐怕会因为这位魔法师的存在而产生极大的变数。” 奈卜没有说话。 扎姆西斯担扰的说道,(姆朗语)“还请族长示令。” 斗长的衣袍微微掀开,奈卜手里持着一柄惨白的玉色骨杖,凶鸟飞向了他的肩头,他的眼里是一片的冷静与杀戮桀骜。 奈卜说道,(姆朗语)“莫桑大峡谷分杀第二批异鬼进入的计划不变,吩咐安里,全部射杀,不留活口。至于之前已经进入姆朗领域的异乌,既然他们敢如此大胆的分散行动,也省去了我们的工夫,通知各羽令人氏,加派巡罗,发现有异族入侵者,燃信石示众。” 扎姆西斯恭敬的拜首着,(姆朗语)“是。” 奈卜大步向帐外走去,(姆朗语)“扎姆西斯,通知族内所有的人,即刻起,全面进攻!” …… 「风闻」如玉色的炊烟一般萦绕在指尖处。 维尔希站在北渚之地的第三条分路口处,沉默,仿佛时间凝止一般的驻足,她迟迟地没有进去。 阿诺法站在她的身后不发一语的跟着她。 …… 破空的一道箭矢夹带着极致的狠戾破风而射! 受到拨水声的影响,船上普遍的人对声音的敏感程度有所下降,倒是索为极快的反应过来,他能感觉到对方突如其来的这一箭正中的是船上的正中心! 一般行队的时候,多数队长在走队分排中会习惯性的将能力比较弱的小战士和学生放在中间,以此来保护他们在突发状况避免受到第一波攻击。 然而在这样一个仰角受到局限的水峰峡谷里,这接近百米的俯射范围,让这样的安排几乎没有丝毫有效用! 船上的正中心坐在着是小战士乌莫!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箭,迅如雷霆,让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着索为突然冲了过来横臂压下了丝毫没有察觉的小战士,箭,正中他的左臂! 那是快的让他拔剑一挡都来不及的速度! “团……团长!?”乌莫一脸惊恐的望着身前的索为,视线骤然盯在了他臂上的那一支羽箭上。 这是……?! “有埋伏!”康德沉声说道。 普尼西那在同一时间立刻拔出了手中的大剑! 索为神色沉凝,只伸出了手臂将小战士护在了身后,随即目光冷冽的打量着四周的水峰,寻找着可能隐避的射击点。 “团长!您……”乌莫望着他手臂上的那一支几乎穿过的羽箭,脸色苍白的想要说什么。 “索为,你还好吧!”康德努力划着桨尽力弯着水道划行,开始向水峰的岸汀边上划过去。 “还好。” 普尼西那望着他手臂上的箭,将靴子里的利刀递给了他,“先将它□□,不然的话……” 索为伸手示意他停止下来,他说道,“箭上有毒。” “团长!”乌莫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那你还不快点拔掉它!你这个蠢货!”康德用心拍着水花,似乎在泄愤。 “不能。” 索为沉声说道,“只是一般的小毒,不碍事,暂时不要管我,全力防守!” “该死!这个地方有太多的的视角限制!”康德愤怒的拍击着水花,“普尼西那!” 普尼西那沉声说道,“只是一箭,在这样一片视角受限的水域之上无法确定是从哪一处射过来的。” 第二箭! ‘咚!——’一声,正中船身上的面板,紧随着的是第三箭! 只是两箭,左右破了洞的船身不断的开始渗水。 有这开头的三箭,姆朗人不在迟疑下去,一时之间箭矢如暴雨一般的倾洒下来,密密的飞向那一点的目标,凌厉,而充满了强势! “弃船登岸!大家小心箭矢!”在船身漏水的同一时间,索为便疾声叫了起来,“上岸!大家快点上岸!” “离左峰还有约近百米左右!”康德视估着。 “跳水!” 众人闻言,毫不犹豫的投身跳入水里。 水中的阻力减缓了箭矢的劲力。 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攻击即使是索为也不由得暗自心惊,因为比起西漠的土著人阿其布达人,姆朗人的攻击性与统一性真的让人惊叹! 这是一支丝毫不逊于王族所训练出来精兵的蛮人。 手臂上的痛意如蚕蚀一般的吞噬着意识,那是一种极强的具有高感染性的剧毒!索为身为沙林那的王族,从小都有接受过神父的洗礼,体质也变得渐渐地不在惧毒,但是身边的同伴一但感染上了这种毒,非死即伤! 水中依旧能看见几点沙林那佣兵特有识别的萤砂。 康德和普尼西那正在前面开路,他们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水路,但做为一支优秀的佣兵团,处理起这些突发的状况却是非常的迅速。 索为皱着眉头,手臂一时之间的受伤让他无法维持以往的速度,到是乌莫拼命的拽着他的手,扭着吃奶的劲儿拖着他赶上队伍。 索为微微动了动嘴,他想要说什么,只是看见一串水泡浮了上去。 乌莫听不见他的声音,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很显然,这个小少年现在非常的愧疚和懊恼,为自己的失察大意连累到了团长的无能行径。 索为看着少年涨着一张仿佛要哭了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失笑,他很想告诉小少年,这样的一箭,自己是完全能够应付的,即使速度有些受到阻碍,但是跟上同伴是并不难的。 突然,索为神色一变! 乌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愕然看见水底里潜伏着四个整齐水装行动迅猛的异族人像他们游了过来! 从离他们非常近的距离! 索为反手挣开了少年的手,旋身用双脚踩住了其中一个人疾速穿过来的水刺,制止住了水刺突进的力道,他借助着对方的力道踩上了水刺,用力踢出一直隐藏在靴外的倒钉,突出的倒钉径直地刺向了对方的手腕! 血,莫桑大峡谷的水峡中蔓延开来。 游在前方本着争取最大速度开路的康德和普尼西那察觉到了一股锈腥味,一时停住了脚步往后望去。 水下近身格斗对于长时生活在大陆上的多数人来说是非常的困难的。 尤其对于西漠一带几乎没有过水下战斗经历的战士来说。 乌莫已经抽出了剑,他想要冲过去,但是却发现眼前的索为几乎挡住了他所有所能进行的攻击点,他找不到任何的罅口从索为身后突杀敌人。 索为反身借力重伤了对方的手腕后,就力一收,勾住了身前那个人的脖颈,绞杀! 是非常凌厉,甚至带有着残忍的绞杀! 只听见对方的脖颈传来清脆的一声,便被扭曲成了非常恐怖的角度,眼神中的错愕和惊恐全然未褪,便软绵绵的从索为松开的手中无意识的沉了下去。 极疾赶来的姆朗人看见自己的同族被人如此残忍的折磨,一时之间愤怒非常,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在往前靠近,而是隔了一小段的距离,全神戒备,神色非常谨慎的试探着眼前的人。 即使他们现下的悲愤之情痛苦的无以言表,但是这份入骨的冷静和谨慎让他们非常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一个并不简单的异族人氏。 索为松开那个姆朗人的时候,借着他的身体反作力让自己退离了之前的战圈,他伸手将乌莫护在了身后,察觉到了赶过来的普尼西那,他一把伸手,用尽全力的将乌莫推给了他! 乌莫被他的这一击撞得有些错愕,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赶来的普尼西那抓住了。 不! 小战士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摇着头,拼命挣扎着。 普尼西那望着索为,神色满是严肃,看得出来,他也很是迟疑。 索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并且伸出手比划着符文暗语,再三明确的传达给同伴一个信息。 ——你们先走,我断后。 普尼西那不在迟疑,只手抄起了那个拼命挣扎的小不点战士,便向康德的方向游去,康德只停留了数秒,便极速前进着。 看见同伴接受到了自己的信息,并且全部安然的离开了水里的攻击范围,索为便转过了头,径直的往水面上游去。 他已经到极限了! 水里力量极致的限制和流失,那种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令人觉得恐怖的沉重窒息感,甚至连同着脑中的意识都有些渐渐的跟不上。 四个一直面露凶光,死死盯着他的姆朗人,看到这个情况,知道了对方已经进入了极致缺氧的状态,这一次便不再犹豫的冲了上去,想要将人拽下水底的更深处! 对方是全副整装,以逸做伏,索为很快的被对方一个人赶超了过去,对方手中的水刺迎面突进,直刺他的鼻梁上! 姆朗人的每一招都透露着一种极恨极狠极怨的杀意! 不给对方留一丝喘息的生路。 索为贴着对方的水刺用力一转,抓住了他的手腕,紧随着,让他来不及用力的情况下,另一把水刺重力的刺入。 另两个人? 索为很快的意识到另两个姆朗人放弃了他的这一个目标,极速的往康德方向追了过去。 索为的神色微微一沉,他用力抓住对方的手腕,反手将对方的手腕绞在了颈边,用膝盖狠力的叩击着对方的内脏! 因疼痛松开的水刺被索为拿在了手上,他以最快的速度刺入了另一个人脖颈上旁,鲜血一时暴涌而出,峡水渐渐的被染上成一抹腥红色。 索为是想用血腥气刺激他们,让他们因悲愤而放弃追杀的目标。 ——没有一丝的反应?! 那两个极速游过去的姆朗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向前方追去,他们甚至没有再向后面看一眼。 索为并不喜欢鲜血和杀戮,做为战士,他只是纯粹的喜欢肆意的战斗。 被他重创了内脏的姆朗人死命的拽住他,索为感觉到意识的片刻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压在喉咙和胸口上一样。 他应该追上去,保护好自己的同伴。 索为不在留情,手中的水刺反手一贯,刺向了对方的眉心上,他全力向水面游去! 破出水面的那一瞬间,索为大口大口竭尽贪婪的呼吸着,浮沉的水面冲击着他剧烈跳动的胸口。 只是那一瞬间,索为惊愕的发现远处的水面上有不少的箭矢直直的飞射着! 那是…… 水峰的岸汀上有十来个穿着重色鲜明姆朗衣饰的男人极疾的奔跑着。 索为脸色微变。 只是喘气的一瞬间,姆朗人似乎也没有料到水面上的另一边还有其它的异族人,没有提前预算到他的位置,慢了让对方喘息的时间。 无数的箭矢飞速的披头射来! 索为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让自己尽快的沉入水下,借此阻缓对方箭矢的劲力。 只是片刻的喘息时间,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让他解决第二波全力冲来的四五名姆朗一脉的水伏人。 箭矢,从他身前不过一指节长的距离,但却停下了前进的力道,缓缓地开始向上浮去。 索为望着眼前姆朗人,对于这些能够在水下这么长时间战斗力依旧持以平稳状况的人觉得非常的疑惑。 姆朗人的格斗力量并不强,即使他们的臂力非常的大。在之前的水中格斗中,索为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能力。对比之前在船上的那三支让人震惊的箭矢,这样的战斗水准真心太过普通,但是却强在于平稳。 是的,平稳。 他们就像水中的鱼一样,仿佛就一直的生活在水里,不需要水外的空气也可以存活下去。 这太奇怪了。 索为之前在出任务的时候有见过两栖人,但是姆朗人并没有任何一丝两栖人所具有的特征。 任何一切的反常都存有一定的原因。 索为望着向自己冲杀过来的姆朗人,这次他们手中的武器换成了双刃刺,更大程度上的降低的水中的阻力,也更大程度的增加了攻击性。 他的视线停在了姆朗人的鼻梁上。 与之前在水中伏击他们的姆朗人相同的是鼻梁上扣着的那根细管,那是陆上的姆朗人所没有佩带的东西。 双刺夹带着极大的冲击性刺过! 索为躲过了对方的双刺,双手以对方的双刺架住了另一个姆朗人的攻势,反身旋下,双脚勾错过另外两个姆朗人的双刺攻击! 水中,让他的速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索为一时之间架住了四个姆朗人双刺的攻势,却也在同时被四个姆朗人所扼制,像一个靶子一样,正面对上第五个极驰冲过来的姆朗人! 这一击双刺正中索为的胸口! 就在这一时间,索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凌厉的用身体去绞杀敌人,而是伸出手一把拉下了对方扣夹在鼻翼处的封口,细管的另一头莫名的拉扯出了一个扣扎在肩里的透明软石。 这一击非常的重,索为从拿起剑的那一刻起生平受过无数次的创伤,但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直面被人刺入身体上最大的要害。 水,对于西漠来说,真是让人窒息另一个世界。 双刺的重创虽然非常深,但是创口并不大,只是由于身处在水中不断的被强行洗灌着流水,导致创口越渐的扩大。索为对自己的身体非常的了解,这一击虽然让他重创,但是离致命处终究还是有些偏离,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被他强力撕下物件的姆朗人突然极为混乱的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双刺,像是很痛苦的拼命挣扎着想要往水面上游去。 果然……是这个东西吗? 因为有这个东西,所以这些姆朗人在水里生存的时间才能如此的长。 胸口上传来一阵阵的钝痛,索为清楚,他现在必须速战速决,在自己意识清醒的时候,不然便会成为任对方随意宰杀的祭物。 他扫了一眼眼前的姆朗人,学着他们一样将细管一头的封口扣在了自己的鼻翼上,另一头垂悬的软石直接用钉扣别在了肩上。 一种奇异的感觉逐渐的涌上了全身,渐渐的没有了那种置身水中沉重的窒息感和压迫感。 这个东西……? 索为有些惊奇的望着肩上的软石。 姆朗人见着他毫不客气的抢走了自己的东西,更毫不客气的戴了上去,愤懑之色更显欲重,手下双刺的攻击也变得愈加的凌厉! (姆朗语):“放下!那是我们的东西!” (姆朗语):“该死的异族人!你不配拿我们的东西!” 隔着一层水装,索为只是模糊的听见一丝声音,那是完全陌生的语言,他一脸茫然的望了一眼眼前的朗姆人。 面前的攻击越来越凌厉,越来越狠绝。 少了那一层来自水中缺氧的压迫,即使身受重伤,行动依旧有所限制,但是索为却已经能够完全的应付自如。 姆朗人似乎并不在意死亡,无论死去的是自己的族人,甚至是自己。相比被别人夺走了属于自己东西来说,后者仿佛更能让他们愤怒。 即使索为全然听不懂姆朗语言,但是从他们的愤怒非常的神色上,和接近疯狂的攻击上,莫名的读懂了这一点。 这让他有些无法理解。 夺刺,反杀,绞首。 只重复了两遍这三个相同的动作,杀几个可以说毫无格斗力的强臂弓箭水手对于索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纵然是在水里。 死亡,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四五个水中伏击的姆朗人缓缓地沉下了水底。 索为压下胸口汩汩翻出的血色,他想追上去,追上同伴的脚步,无论是出于身为团长保护的职责,还是出于兄弟依赖与信任的原由。 那种莫名的压迫感渐渐的浮了上来,索为压住胸口上的刺伤,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水域之中,毫无一丝可以做为方向指标的物器。他需要找一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避开姆朗人接连的伏击攻势。 ……不知道卢修他们怎么样,是不是也在岸口受到了和他们一样的攻击? 索为有些担心。 他被姆朗人拖到了接近水底的位置,全然陌生的辨不清四周方向。索为四下扫视着,没有看见一处隔绝水域的暗谷,便只有不断的尚着岸效处往水面上游去。 突然! 轰然一声巨爆响起,索为不由得吃痛的闷声叫了出来! 是他从姆朗人手中抢过来的,别在连同鼻翼上软管连着肩上挂着的的那一个透明的软石。像一个炸弹一般的轰然爆炸开来,剧烈的疼痛自肩膀上蔓延开来,极致的灼痛! 第42章 28. 姆朗石林遗址。 无数块千奇百异的巨大的石头屹立在这一片荒芜的低谷之中,构成一幅非常奇特的景观,莫明的让人觉得惶然与恐惧。 几个穿着色彩明艳衣服的姆朗人扣着腰间的佩剑,很是警惕的四下侦察着。 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混乱的天然迷宫,但是却非常好的能够藏匿行迹的地方,即使是对于没有生活在这块迷宫之中的人。 卢修将卡西拉护在了身后,示意他禁声。 小家伙缩缩脖子,忙点了点头,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扒着卢修的背后小心而好奇的张望着。 巨石成林。 如此多的阻碍物非常容易产生视角上的死角,卢修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不时的变幻着位置,确取一处安全的地方。 卡西拉虽然小,但是意识反应和身手几乎没有丝毫慢于眼前的人。 他缺的,只是经验。 (姆朗语):“已确认有第一只异乌丧失战斗力。” (姆朗语):“收到,情况正常。” (姆朗语):“收到,情况正常。” (姆朗语):“收到,情况正常。” …… 卡西拉一脸茫然的望着卢修,卢修几乎已经贴到了石壁上,完美的隐藏在了死角里。他注意到了小战士的疑惑,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只是看周围这么紧密的侦察和巡罗,恐怕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迹,并对此做好了提防。 看来进入姆朗石林确实非常的困难。 (姆朗语):“太阳四点方向!发现有一只异乌!” 突然有一个姆朗人大声的叫道,顿时整个迷宫里引起了一片的骚动,其它姆朗族人疾速的赶了过去。 (姆朗语):“离开了!往太阳九点方向!” (姆朗语):“目标行动非常敏捷!” (姆朗语):“哥姆斯!你带十一羽令往捷径抄过去!阿布杰米尔!弓箭手!开始进行攻击!干扰对方的行动!皮瑞夫!后护!后护!视察四周有没有其它的异鬼!这群恶心的胆小鬼是从来不会单独行动的!乌格鲁卡!十一点方向!反方向侦察!提防这群狡猾的异鬼调虎离山!” 卡西拉一头雾水的在卢修身后凑出个脑袋望着突然暴动的姆朗人。 ——有其它的人进来了。 卢修无声的用唇语同小战士交流着,卡西拉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这个时候除了他们之外,还会有谁偏偏这么巧的来到了姆朗石林遗址? 然而这却是一个时机! 卡西拉眼睛发亮的比划着,卢修显然已经意示到了这一点,正准备走出来直往深腹之地进去时—— 有人! 卢修双眸猛地一缩! 他能感觉到有两个人正在向他们靠近,而且距离越来越近。卡西拉望着卢修,目光望去了另一边的路,卢修摇了摇头。 察视的人非常的警惕,而且走的方向非常的默契。从那细微的脚步声中可以听得出来,两个人正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慢慢地走过来! 在这样配合的视野下,卢修只作临时模糊的估算着对方的视角范围,一时不由得一阵心惊! 他迅速的敛下了心中惊色,思考着对应的办法,因为按照对方这样的察视方法,他无法移动自己的位置。即使对方的速度并不快,但是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卡西拉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脸焦急的望着他。 ——突杀? 卡西拉用唇语问道。 卢修没有回答,神色略有思量。 这样的行进,即使他和卡西拉一左一右收拾了这两个人,但是由于前后的距离,也会给后面的人一瞬间传递信息的机会。 但是,眼前似乎只有这一步了! (姆朗语):“支援!第二波异乌已经登陆!安其慕达拉山!坐标,1070,485!三人!” (姆朗语):“急速支援!” (姆朗语):“乌格鲁卡!皮瑞夫!急速带领族人往五点方向支援!” (姆朗语):“急速支援!” (姆朗语):“该死!撤除一半的弓箭手,三羽令的所有剑士急速向目标地安其慕达拉山靠拢!” 静。 静得仿佛世间突然没有了一丝的声音。 卢修已经扣在剑柄上的手指依旧没有松懈,他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间脚步声甚至连同呼吸声都完全的消失。 一双深邃的湛蓝色眼睛微微眯起,卢修松开了扣在剑柄上的手指,单手握住那把银色的长剑。 “走。”他对卡西拉说道。 *** “砰——” 天空中突然绽开了一朵鲜红的沙黄色火焰。 是沙林那佣兵团经用的示警和求援的信号石,硝石浓厚的味道久久的萦绕在安其慕达拉山中,惊扰了不少林中悠闲的晒着太阳的动物。 “索为还没有来。”普尼西那沉声的说道。 “见鬼!” 康德啐了一口,骂道,“这些该死的遗虫!真他妈的想把他们撕碎!” 几个人衣服和头发都不断的点淌着水,很是狼狈。 登陆后,康德和普尼西那负责应付那些姆朗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由乌莫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处有利于他们的地势。 目前的位置是弓箭手的视野死角,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得到喘气的机会。 “这些土著人到底有多少?竟然连立陆的岸上都设得有埋伏,刚才险些被擦到了胳膊。”康德皱着眉头说道,“按理来说,这些土著人的数量应该不多的。” “攻击力太强。” 普尼西拧着湿透了的衣服,说道,“而且动作力非常的迅速,我感觉他们背后有人在操纵他们给他们统一下达指令。”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是的,训练一个人自身意识和判断不会太难,但是要训练一群人,并让这一群人有着如此高统一的自我意识判断……即使在王族死士,这也是一个不太现实的可能性。” “没想到在土著人里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人。”康德感慨道。 “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乌莫急得都快要哭起来,“他们好像撤下了所有的弓箭手,准备硬冲过来了!” “这样的反应……” 康德一边摇摇头,忍不住失笑的习惯性想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烟,掏出纸包的时间却发现里面还渗着水,登时,康德的脸上是一片青一片黑,他不由得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嘿!说真的,老伙计,我对这个幕后的人还真是无比的好奇。” “康德先生!”乌莫皱着整个小脸紧抿着唇瞪着他。 “这里不是长久之地。” 普尼西那说道,“隔着这条水线,现在赶去和卢修他们汇合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康德抖了抖泅水的烟包,取出一根湿露了的香烟没有点燃,径直的叨在了嘴边,他微眯起了眼睛,“既然第一趟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事情,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放我们进去,好在同一时间进行内外两地的伏杀。可能我离开不久,或者就在我们遭受伏击的同一时间,岸那一边已经开始了动作!” “这!那卢修哥哥他们——”乌莫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发青的望着他们。 “地利,天时,人和。姆朗人几乎占有了全部。”普尼西那低叹道。 康德将烟包甩干了水放里了衣内,随即他拎起了拧得半干的衣服反手搭在肩上,“所以,我们现在重要的,是找到索为。卢修性格比较沉稳冷静,行事谨慎,无论是他的头脑、性格、剑术,比起索为都是最让人放心的。” 康德望着自己的同伴说道,“索为生命石的晶体还存在,至少那小子一条命还悬着,看晶石的指向,他似乎是被冲往了下流。” “冲向了下流?”一提起索为,乌莫就忍不住死咬着嘴唇,愧疚,就像一刀利刀一般,拼命的凌迟着他。 “小家伙,索为那小子命大的狠,你不用担心他。”康德叨着烟,一手拎着衣服一手轻轻摸了摸小战士的头发,以示安慰。 普尼西那点点头,“乌鲁斯已经进入森林了,我们先和他们汇合,然后沿着水流一起去找索为吧。” *** (姆朗语):“你果然是在这里。” 扎姆西斯站在了眼前那个墨绿色长袍人的身后。 一身重工花色交错的姆朗民饰灰袍沾满了灰尘,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发疼,一双褐色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说完话后,他意识到对方这个异族入侵的异族人可能听不懂自己的意思。 谁料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 墨绿色的长袍人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姆朗语):“那个幻影的移动速度太快。” 扎姆西斯说道,(姆朗语)“我族的行动力几乎已经殝于人族的极限,那样快的移动速度,是假的可能性非常大。” 对方笑得有些无奈,“要跑得过你们,没有那样的速度还真是很困难。” 扎姆西斯听完对话的话神色不骄不傲,只是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略带审视的望着来人。 他问道(姆朗语):“你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他。 扎姆西斯跟随着沉默了片刻,有些踌蹰,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姆朗语)“你听得懂姆朗人的语言?” “您也听得懂里陆人的话,不是吗?” 扎姆西斯神色渐渐的染上了一片阴戾,(姆朗语)“这是一件耻辱的事,但却必须有姆朗人来做这一件事,为了日后对付你们这些狡诈的里陆人!” 对方不由得笑了起来。 扎姆西斯似乎对来人的态度有所动怒,便不再多言,凌厉地从背后取出长弓和箭矢,几步踏身后退更远拉开距离,射出了箭矢。 此中不过只是三粒沙漏的时间! “您很聪明。”对方轻声说道。 箭矢正中目标! 然而眼前的人却瞬间化作了一缕虚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扎姆西斯心里一惊! 扎姆西斯自从任命以来,研究过不少有关里陆的知识,也对抗过很多来自里陆的各个佣兵团异族侵入,在此间,他接触过不少来自里陆的形形□□的敌人,对魔法师的了解在整个姆朗族内已经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对方明显是一个风系魔法师。 在现今的卢约大陆,一类除了在传递信息中占有绝对优势的魔法师外,基本不备具任何强大攻击性和防御性的魔法师。即使从敏捷上来说,普遍风系魔法师的行动力会比平常的魔法师来说要快上几倍,但是对此之外,他们的对战力真的是不值一提。 这是一群在里陆大地上经常会被人闲娱时拿出来鄙夷笑话一番魔法师群体。 ——一群只会抱头鼠窜的逃兵。 “既然您能猜到之前放出来的虚影是假像,为什么会认为此刻站在您面前的人是真的呢?” 像是擦身而过的低唔耳语,柔软的像风喃一般。 能利用自身元素或属源凝出化身的魔法师并不少。 但通常有着极大的力量限制,在整个卢约大陆上,几乎不可能存在能同时从自身元素或属源中分化出几个化身的魔法师! 扎姆西斯感觉到对方一瞬间转移的擦身而过,倏地转过头,做为一个弓箭手的意识让他本能的在同一时间往后撤退拉开距离。 然而—— 在他抬起脚步的时候只感觉身体像被一条巨大的锁链,紧紧地被拴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您的计算能力与指挥能力太超出我的意料之外,先生。所以我需要把你暂时困一段时间,抱歉。”对方说道。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对方的正面。 第43章 29 姆朗石林遗址内巨大迷宫中心的一顶重工的帐篷被掀开,扎阿莫斯连厚重的大衣都来不及穿,便神色沉郁的往迷宫正中心的石殿——「圣礼」赶了过去。 「圣礼」是在古法纪年时姆朗族中的先人为祭天神而修缮的圣宫,每一块大小石头的搭配和精细的铭文篆刻都充满了对天神的恭敬与畏惧,古老,而充满了来自古时代的神秘。 后来天族取占塔克西米修森林,几番战败下,姆朗人为了生存下去,就大胆的将整个圣宫加以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机关城,连同圣宫周围不断延伸出一圈圈错综诡谲的石林迷宫。 此中,圣宫接连改造过三次,而石林迷宫前后由五次由十三名姆朗族中最著名的大建筑师同缮修筑! 地谷之中非常的阴冷,没有披外裘的扎阿莫斯直感觉浑身不住的发寒。 因为是特殊时期,所以这次进入「圣礼」的时候,扎阿莫斯并没有在门面等候门卫的传唤,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缭乱的伸手直接将石印展示给了门前的两排守卫,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去。 (姆朗语):“扎阿莫斯大人。”门前的两排守卫恭敬的向他行礼。 扎阿莫斯直往神殿的内部走了进去。 姆朗石林中最神圣的宫殿,「圣礼」,传说修缮这座宫殿动用了整个姆朗族的人,每一块石头大小各不相同,共计有近九千三百四十七块石头,其中有约计一千两百六十二块石头内是藏有着机关。 这一直都是姆朗族里最神秘最悠久的传说。 在每一代姆朗族的老人和同堂子孙稚童间流传的甚远,即使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个堪称奇迹的传说,但是每一代姆朗老人在同子孙说起的时候,神色无一不是充满了骄傲与自豪的辉芒。 因为这样伟大的一座石殿,这样伟大的一座迷宫是整个姆朗民族的骄傲。 但凡进入「圣礼」的人,他们只被允许走一条两排石头铺上的路,进入一扇门。 扎阿莫斯很快的走近了那扇门,他恭敬的轻叩了三声,便推门走了进来。 (姆朗语)“族……长?”扎阿莫斯正想禀告,却突然停住了。 一件重工沉厚的兽皮落在了阶台上。 奈卜正半倚在骨座上浅眠,骨座的旁边有一条巨大的绿蟒蛇正吐着舌头打量着推门而入的来人。 扎阿莫斯捏着手中的羊皮纸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他从来没想过会遇到眼前这样的情况,奈卜从接任姆朗族族长后,几乎没有族人见着他睡过,只要略微接近他百米,他都会有所警觉…… 这…… 扎阿莫斯微微开了开口正想说什么,但却又有些僵住,只得合了起来。捏着羊皮纸的手不断的冒着冷汗,他非常清楚,眼前的情况必须尽快禀报,不能再有所耽搁了…… 底下的人不断的焦急犹豫却又不敢冒昧打扰,自我纠结了半天。到是圣阶上的人有了警觉,半掩的一双异瞳半醒非醒。 奈卜微微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的人,他开口道(姆朗语):“扎阿莫斯。” 扎阿莫斯被这一声蓦地吓到了,猛地一抬头无意识的望着圣阶上的人。 奈卜微微起身扶着骨座上,(姆朗语)“出什么事了?” 扎阿莫斯骤然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羊皮卷呈了出来,焦急的说道(姆朗语):“族长!已有三名异乌侵入腹地,直往迷宫处赶了过来。扎姆西斯不久前被其中一名异乌囚困了起来,暂时无法脱身,这是他被困之前传来的信息。” 绿色的蟒蛇缓缓地探过了身子,扎阿莫斯将羊皮纸卷递给了它,绿蟒熟练的咬住文纸将纸卷交给了奈卜。 那是一串串被录译好了的姆朗文字。 扎阿莫斯借着空隙继续说道,(姆朗语)“除此之前,第二批进入海峡的异乌已经进入安其慕达拉山,并迅速寻得有利位置,我族弓箭手暂时无法突破地理的限制而不断处于被动,对此,扎姆西斯被困之前曾与我接通信石商议,暂时撤走所有的弓箭手,换剑士突进,伺机斩杀对方。” 奈卜神色平静,十几页的纸扎他很快的浏览了一遍。 (姆朗语):“他们放出信石弹是因为周围还有同伴?” 奈卜伸出手指轻叩着羊皮纸卷,(姆朗语)“扎阿莫斯,你能确认有多少人进入了塔克西米修森林?” 扎阿莫斯微微一怔,但随即很快的回答道,(姆朗语)“这几天进入塔克西米修的异族人不少,目前来说,主要是西漠沙林那的整个佣兵团,这个佣兵团目前来说十一个人已经前后全部进入了森林,其中有一个男人昨夜莫名的死亡。” 平常来说,对于进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人是那个男人所管的事,并不在他们的监察范围。无论进入森林的人将森林闹得怎样的天翻地覆,只要没有侵入到他们的领地之上,这都与他们无关。 (姆朗语):“之后进入的沙林那战士目前在哪个地方?” 扎阿莫斯略微回忆了一下,便肯定的说道:(姆朗语)“目前在翁巴德沼泽附近,从他们行进的路线来看……” 奈卜缓缓地站了起来,顿时整个圣殿中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扎阿莫斯恭敬的弯下腰行礼。 (姆朗语):“安其慕达拉山与巴德翁沼泽交界处有一道极险的峭壁,这是从巴德翁沼泽最快到达安其慕达拉山的捷径。扎阿莫斯,撤下的弓箭手全部调往这一处峭壁附近进行伏击,彻底切断他们的后线。” 扎阿莫斯心里已经明白了,连忙点头应声道,(姆朗语):“是!” (姆朗语):“至于已经到了迷宫附近的异族人,全数交由机关羽令的长老乌布安姆斯先生全权掌管。你即刻接替扎姆西斯前往安其慕达拉山,带领十三羽令的剑士进行正面进攻。” 扎阿莫斯已经完全没有刚进来时的那种焦慌失措,取代而换的是全然的冷静与沉着。(姆朗语)“是!” 绿色的大蟒蛇缓缓地游了过来,立在了奈卜的身后。 (姆朗语):“至于那位风魔法师。” 奈卜轻轻抚着绿蟒冰凉的皮肤,他勾了勾淡白色的唇,(姆朗语)“就由我亲自去会一会。” 扎阿莫斯猛然一震。 *** 塔克西米修森林最深处的地底暗室。 瓦施停在了厄里斯手指的指骨上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张望着。 厄里斯取下了绑在它脚上的信筒,伸手轻抚着这只凶悍大黑鸟的羽毛,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他伸手放飞了瓦施,转身坐在了摆满各种试剂的室验暗台前。 “真是让我讶异,有那么多去北渚之地的路,这群蠢货却偏偏选择从姆朗石林遗址那条路走过去。” 暗台前正进行着不知名的实验,冰冷的仪器瓶中不断的有白色的晶体一层层析出,夹带着一层灰蒙蒙的气泡。 其中生成的气体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眩晕。 塞西利亚第一次对于他的实验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你在煮什么。” “你觉得呢?塞西利亚。” 厄里斯面无神色的挑了一挑眉毛,神色冷然的笑了起来,他像是预料到对方会有所反应一般的说道,“即使比我预算的时间多出不少,塞西利亚,三个沙漏的时间后,你会进入接近整整七个日时的沉眠状态。珍惜你能够安然入睡的时间吧,因为那已经不多了。” 塞西利亚神色不变的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变得异常古怪的男人。 厄里斯变了很多,从执掌塔克西米修森林后。他不再是那个内向的有些腼腆的总是会藏在导师身后的那个青涩的少年。 时间,将他打磨得尤其的阴冷,孤僻,以及怪异。 塞西利亚有片刻的恍惚,或许是受到了对方新制成的毒药的影响。 他想起了那一年,被他打败后的最骁勇的天族战将后,有一个少年冲了出来,只身拦在了重伤的战士身前。 他说:我可以杀了你,塞西利亚。 …… 彼时的塞西利亚正值一个战士最顶盛的时期,卢约大陆上,几百年中才出了一个这样具有天赋的战士,这让他在同等的战士中几乎找不到任何的对手。 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放出「我可以杀了你」这样狂妄的大话。 在整个善战的天族族人中,厄里斯的身体里几乎完全不具备一个战士所拥有的斗气与格斗能力,因为这样的缘故,那时的厄里斯只是一个天族中最弱势的群体——魔法师之中的一位极为普通的魔法士学徒。 教导他的那位年轻的魔法士先生当时几乎吓得心脏骤停。 厄里斯极为厌恶他的狂妄与目中无人的高傲。 彼时的厄里斯虽然内向,孤僻,但是却有着天族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种高高在上不容人侮辱的傲气。 做为战士,塞西利亚接受任何人的挑战,他给了一个厄里斯杀他的机会。 在天族的任何一个地方,用任何的武器,布任何的魔法阵。 最终的结果,毋庸至疑,那个孤僻的魔法士学徒完全不是眼前这位强大的大战士对手,即使占据最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厄里斯与塞西利亚的这一战,他只来得及使用三招——火源壁、万火天劫、流火道。 但是这一战,厄里斯却没有输。 战士的交战总是脱离不了近身兵器交接或者近身格斗,在塞西利亚一剑穿透他身体的时候,他挥下了衣袖,将自己偷偷照着古书秘制的剧毒全部泼在了对方的身上! ——我可以杀了你。 如这个年轻的少年狂妄的话语,即使他打不过塞西利亚,但是他确实能够做到杀了他。 塞西利亚剧毒透身后整个身体开时出现了无感的麻痹状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塞西利亚挥出了第二剑,凶狠的斩势,似乎想要一剑斩下那个狂傲的魔法师小学徒! 一旁在周围紧张观视的众位长老连忙拦下了他,厄里斯忍着一剑的剧痛,整张得痛到极近的扭曲,但是他却在第一时间伸手解了自己施加在对方身上的毒。 那个小小的内向的魔法士学徒却依旧拥有着天族族人所贯有的高傲。 厄里斯捂着从伤口处不断流出来的血,“我说过,我可以杀了你,塞西利亚。” 从那一天起,厄里斯对于毒学的天赋完全的被展示出来。即使他因为用毒战斗而被天族除名驱逐,但是从那一刻开始,整个天族对他的后怕甚至远大于塞西利亚。 最后是那位让天族人无比头痛的毒学博士柯恩先生收留了已经流浪了一年的厄里斯。 再到最后—— 他彻底的成为整个卢约大陆上古往今来的第一大毒学师。 …… 塞西利亚是桀骜的,狂妄的。 但同时,他更是沉稳的,极具冷静的一位强大的大战士。 隔着阴冷冰凉的巨大的牢笼,他只是端坐着不发言语,但那种莫名的气场却让人产生了极大的压迫感与怯畏。 “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里?”塞西利亚在沉默了许久后突然问道。 厄里斯突然听到他的问题,拿着试管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随即,他神色平静地放下了试管,让试管里的物质进行沉淀,“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 塞西利亚望着他的背影,“你的野心不在这里,森林,是属于隐士的地方。” “你其实更适合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塞西利亚。”厄里斯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身,状似打趣的说道。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塞西利亚神色傲然的冷笑道,“战士的死亡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只是看对方的能力是否能够做到罢了。” “这更是一个愚蠢的答案。”厄里斯神色平静的说道。 “只要你能够做到。” 塞西利亚微眯着眼,整个人看上去一时之间极具有着危险性,一双灿金色的眼睛冷静而孤傲,“你可以试一试,以性命为代价。” 厄里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微微起身,倾身从架台上熟稔的取下一只试剂瓶。 瓦施再一次从森林中飞了回来。 厄里斯将目光投向了瓦施,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试剂瓶,他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沙林那和那群遗虫打起来了。” 第44章 30. 塔克西米修森林,南林。 这里是森林中瘴气最浓重的巴德翁沼泽,常年笼罩在瘴气中的树木长的异常的诡怪,使得整个沼泽充满了阴郁沉霾的悚然之感。 除了几只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的沼泽类动物为巴德翁沼泽添增了几分生气。 “这!” “噢!我的尤那神主!” 是托朗吉莱斯第一眼看到了那一块铭牌,在一堆恶食鸟所饕餮的骨尸旁边。杰夫特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不对,便往他那边望了过去,托朗吉莱斯不敢置信,震惊非常的大叫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你鬼叫些什么?托朗吉莱斯。”布鲁斯比量着手中的地图正四处打量着森林的路线,找寻着方向,被托朗吉莱斯大叫的声音打断,一时之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杰夫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大步的走了过去。待看清楚了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队……队长!是……是加戈斯!” 巴德翁沼泽的某个地方突然出现了异动。 本是凶悍的恶食鸟扑扇着翅膀,惊恐的四处飞散着,像逃命一般,没有了来时的强势与规整,俨然像是遇到什么恶魔瘟疫一般一副抱头鼠窜的样子。 巴德翁沼泽里的居客水獭偷偷的探出了半截脑袋出来,露着两只乌葡萄色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突然而来的异动。 恶食鸟已经全部被赶走了。 布鲁斯神色沉默的用自己的那件黑色的外袍罩住了那个年青战士的尸骨。 一旁站着的两个战士神色肃穆而隐隐有着一股悲愤。 “确认是加戈斯·热耶顿。” 布鲁斯覆盖好尸骨后站了起来,望着两个战士,冷静的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索为和卢修他们,商量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热耶顿大人那里……”杰夫特迟疑的问道。 “消息暂时不要放出去。” 布鲁斯沉凝着脸色说道,“加戈斯是热耶顿那个老家伙唯一的儿子……同索为卢修他们商议之后,不管他们做出什么选择,热耶顿……最好是我亲自去一趟。” 遗失过女儿的布鲁斯能深刻体会到对于父母来说,失去自己的孩子将会给予热耶顿夫妇多么沉重的打击。 托朗吉莱斯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惨白了一张脸,有些艰难的说道,“加戈斯的战斗力在沙林那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强大的了,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 布鲁斯做为曾经沙林那王宫内的骑士兵队长,比起这些年轻人还是要沉着的许多,他说道,“森林的危险潜伏的太多,可能是凶残的野兽,可能是古怪的土著野人……加戈斯的尸骸没有见到中毒的痕迹,可以暂时排除到遇到毒蛇或者……人为所下毒手。” 托朗吉莱斯脸色更加的惨白了,他还很年轻,是一个在沙林那中同兄弟们比试基本连血都没有见过的少年,“您的意思是……” 杰夫特神色也有些沉郁和担忧,“我们得快些找到团长他们。” 布鲁斯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是的,这个森林实在是太危险了,除了森林的本身之外,还有一股隐藏在暗影里的毒手。” 他微微一停,继续说道,“巴德翁沼泽的瘴气,不是一般恶食鸟可以承受得住的,即使是人,没有做好一定的措施服用药物,也难保能够活着走出这片毒瘴沼泽……我想,这些恶食鸟或许是有人故意引过来,为了掩埋掉一些痕迹……” “噢!这实在是太恶毒了!”托朗吉莱斯白着脸骂道。 “不知道索为和卢修他们怎么样了。” 布鲁斯有些担忧的说道,“卢修虽然沉稳,但是毕竟还年轻,如果他没有意识到这只隐藏在黑暗里的毒手,我担心他也会招架不住。至于索为,就更甚,那个混小子一但脱离了队伍,空有在强大的力量,也应付不了这些暗刀子。” 杰夫特皱着眉头,有些两难的问道,“我们现在是应该继续前进同他们汇合还是先安顿好加戈斯呢?” 这是眼前一个非常重要而以麻烦的问题。 长时这样下去,没有安顿的尸体会进行极快的腐坏,到时候即使进行尸检也检测不出来什么。无论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还是任何,现在进行安顿都是必须的。 然而在这样的危险下,他们更迫切的是需要尽快的汇合同伴,以增援助力。 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 布鲁斯沉声说道,“我即刻带加戈斯返回思兹小镇将他交给昂卡安顿好后再返回森林……杰夫特、托朗吉莱斯,你们两个人马上按原计划同索为汇合!” 托朗吉莱斯一愣。 杰夫特抿了抿嘴唇,他背着那柄长剑,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是,队长。” 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有的只是全力一搏! 他们无法丢下死去的同伴,更无法放任活着的同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身陷危险而不顾,也只能如此。 虽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握布鲁斯是否能够安全的独身一人往返森林。 虽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握这两个年轻的战士是否能够完美的完成任务与团长汇合。 即使眼前有着太多的未知。 “托朗吉莱斯,我知道你是第一次进入森林,千万不要麻痹大意,这里,是一个或许比西漠的荒原还要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 布鲁斯一边折砍着坚韧的藤蔓一边交待着两个年轻人,“你们已经很强了,在沙林那你甚至能够战胜你的导师了,但是你也看到了,即使是加戈斯,这个曾经可以轻松打败过你的男人,在森林里也依旧能够死于非命。” 托朗吉莱斯咬了咬嘴唇,他点点头,“我会记住的,您不用担心,我还要留一条命给加戈斯报仇的!” 布鲁斯将藤蔓连同自己黑色的长袍绑了起来,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眼前那个跟随了自己三年的年轻人身上。 他拍了拍杰夫特的肩膀,说道:“这些年轻人之中你跟着我的时间最久,杰夫特,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杰夫特点点头,“我会尽力,不辜负您的信任。队长。” *** 地底。 姆朗石林遗址腹地。 巨石迷宫。 地底的姆朗迷宫每一个转角都燃着一扎昏暗阴冷的魔法火焰。 长明照耀着这片漆黑的地宫。 这里没有一个姆朗人。 “卢修哥哥,难道进入姆朗一定需要穿过这个迷宫吗?”卡西拉望着眼前宏伟壮阔的石林巨景,抬着头问道。 即使是他都觉得这个迷宫太危险了。 他们不知道迷宫的路径,不知道迷宫里的机关,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但对上姆朗人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是的。” 卢修说道,望着眼前的迷宫,“也难怪连最骁勇擅战的天族也拿不下姆朗石林遗址。” 在完全不知道迷宫里的情况走进去,真的与自杀无异。 “不然……我们等一等那位魔法师姐姐?” 卡西拉说道,“这样的迷宫如果有风魔法师来带路就该会非常方便和安全。”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卡西拉讪讪的说道,“卢修哥哥……你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位魔法师姐姐呢?” 卢修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卡西拉摸摸后脑勺,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位魔法师姐姐人挺好的……” “嗯。” “那为什么……?” 卢修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并没有讨厌她。” 卡西拉一脸疑惑不解的仰着头望着他,“那……卢修哥哥,您有时为什么那么针对她呢?刚刚进入森林的时候,明明大家相处的很愉快啊。” “针对……吗?” 卢修迟疑的说道,他抱着怀里的那柄银色的长剑,神色平淡的说道,“我也并没有针对她,卡西拉。比起卢约大陆上那些行为古怪性情高傲的魔法师们,克里斯琴是一个性格温和很好相处的魔法师。” “……啊?”卡西拉懵懂的望着他。 “她,并不相信任何人。” 在那样一双深凝的琥珀色眸子之中,那是轻浅的,温柔的,宁和的笑意,但却在同时泛着凉薄与淡漠的光色,以及偶尔闪烁着的若有所思的光芒。她就是这样淡淡的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这个世间的一切,那是无论对于谁,都持以着的一份刻意的疏离。 卡西拉一愣。 卢修松开了抱剑的手臂,说道,“对于从来没有付之于信任的人,我无法信任她到可以将同伴的性命交付于她。” 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去做的赌注。 在整个局观之下,他相信这位魔法师,但是却依旧怀疑她,更对之持以警惕与审视。 卡西拉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可是……可是一但遇到什么问题去问那位魔法师姐姐,她都有很认真的回答,出了什么事了,她也会来帮忙,她对每一个沙林那的战士都很友好……这些并不是故作模样呀。” 卢修神色默然不语。 他将那柄银色的长剑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一只手慵容的挂在剑上,他似乎在组织思绪与语句。 “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人族的气息。” 良久,卢修缓缓地说道,“卡西拉,自始至终我并没有怀疑过她的良善,我对她的提防是在于我怀疑她……是否是异族取体于人族。” 卡西拉瞪着眼睛望着他,“您是说——” “无论她是异族取体于人族还是人族取体于异族,即使她本性良善,但是否会歇间产生无法抑制的狂乱和疯狂,这是不可知的。” 他并不讨厌她,对于这位美丽而温和的魔法师女士。 相反,这种来源于自然的气质与气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恬然的感觉,如同身临三月春风徐徐拂面一般的温和而舒适,那是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与倾慕的气质。 在那一双仿佛沉淀了一切的琥珀色眼眸下。 一个已经没有一丝人族气息的人,但却依旧还活着,依旧还行走在这一块大陆之上。 双宿体的异人毫无生气,全无人族的感觉,是一个很容易暴乱疯狂的异体。 有死去的人因为一口不甘愿的怨怼之气恶毒的夺取人体结禁法强行融合,继续生存下去,有活着的人因为追求不可及的目标而夺取异体结禁法吞噬其身,为了追求强大。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一个双宿体的异体人的力量是强大的,这一份强大的力量能够毁灭自己,也能够毁灭别人。 游荡在地底迷宫的风渐渐的停止。 维尔希站在身后望着眼前一大一小的战士,墨绿色的斗蓬落身,她戴兜帽半掩着神色,微合的眼睫浅露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那是一双平静而又无比美丽的琥珀色眸子。 阿诺法站在她的身后背着重剑望着眼前沉默的魔法师没有说话。 卢修几乎是在维尔希出现的时候警惕的转身望了过去,看到了她,有些略微的惊讶。 卡西拉反应快了一些,顺着卢修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噢!我美丽的魔法师姐姐,您来了!我和副团长之前还说着要是您在就好了。” 维尔希神色依旧温和,她微微一笑,“姆朗族内有一位比较棘手的数算大师,我需要先将他困起来,不然我们的每一步都能被他推敲出来。” “数算大师?!”卡西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就连卢修有很是诧异。 维尔希一边走近一边说道,“姆朗,是最早的数算发源地,之前古法之年纪时,姆朗族人安恬的居住在森林里,演算,是他们唯一的兴趣。” “天……这真是太厉害了!”卡西拉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上次特里特坦先生考我数算的时候,我几乎一个都答不上来……” 数算。 几乎是每个西漠人的噩梦。 “你到这里多久了?”卢修沉默了片刻问道。 “刚到。” 维尔希宛尔道,“卢修先生太警惕了,本来我还想吓吓你们的。” 卡西拉抬着头问道,“对了,魔法师姐姐,您不是去找您要的东西了吗?” “时间还没到,我现在去也只是守在那里。”维尔希说道。 她站在卢修和卡西拉的身边,望着眼前的迷宫,琥珀色的眼眸是一片的平静恬然,她微微一笑,“我带你们一起进入这个凝结了万千姆朗人心血和智慧的伟大圣地吧。” 第45章 31. 安其慕达拉山,左峰。 这是一座四周高树纵岭的伟奇高峰,过高的海拔,让它的山顶覆上了一层圣洁的白色。 安其慕达拉山立于塔克西米修西林与姆朗石林遗址的分界地带,靠近北渚之地,这使得它的气温并不怎地舒适,植被相较之下也非常的稀疏。 战势,一触即发。 在对方撤下弓箭手佯装强攻的时候,康德和普尼西那正沉声计划着最快的行进路线。 一直监察仪器的乌莫突然说道:“康德先生,布鲁斯先生所在的地点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嗯?”康德微微一愣,随即他眉头皱了起来,“布鲁斯现在在现里?” “已经快要接近我们那日夜宿的无人洞附近了,按照这个方向和速度,应过不过半沙漏的时间,布鲁斯先生就会走出塔克西米修森林!” 这样的情况太突然而太奇怪了。 康德和普尼西那交视了一眼,面上的担忧之色更加的浓烈,没有一个西漠人敢如此大胆的独自一个人来返里陆大地上对自己来说全然陌生充满危险的森林。布鲁斯这样做,明显是出了非常严重的事情,让他急切的需要马上离开森林。 普尼西那沉默了片刻,问道,“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现在在哪里?” 乌莫微微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很快的调出了两人所在的方向,他有些吃惊的说道,“杰夫特哥哥和托朗吉莱斯哥哥已经到了安其慕达拉山的山罅!他们是走另外一条路!” 虽然他们身上的地图并不是非常的精细,但也清楚的标志了另一条达到安其慕达拉山山罅的位置和地貌。 ——峭壁栈道! 康德对照着地图望着仪器上的指标,突然他的脸色大变,“这太危险了!布鲁斯怎么能够让这两个少年走这么危险的路!” 乌莫也很是担心,“康德哥哥……” 普尼西那也皱起了眉头,“我担心的是……不知道姆朗人的伏击有没有,还布在了那里。” 水中突击,如果船上的人侥幸脱逃未死,必然会寻得机会登陆。岸上设伏,冲击,强攻,斩断后路…… 全然不留一丝活命余地的残忍与狠毒。 康德不由得一时之间也为这个原本意识中落后愚昧土著人如此精算的谋划,心底泛出了一丝后寒之色。 这真的太恐怖了。 完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像一只亡命奔跑的羔羊。 康德强行镇定下来,他沉声的说道,“伙计,这样下去我们的处境太危险了,我想——既然对方如此肯定我们不敢妄动的大幅度调配下弓箭手,我们必须趁他们还没有成形布阵前即刻出击赶去安其慕达拉山的另一个山罅,与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汇合。” 普尼西那点点头,“这是一个值得一博的办法。” 康德将地图展开在石块上,他迅速的一边比划着路线一边用言语描说道,“既然他们换下了弓箭手,而改由剑士强攻来强占地形优势,那么我们就直接放弃这个位置,往这里……” 康德指了指地图上一个半开阔半藤蔓的区域,“这个地方的藤蔓会比较烦人,而且还会有一些令人讨厌的荆棘丛,缺少弓箭手的压制,在这样的地方,只要我们全力奔跑与他们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能抢占先机。” 普尼西那是同他们战斗了多年的老伙计,听康德简略的描述,并心里有数了,他说道,“我们可以在跑的时候借用藤蔓的力量,乌莫,你跟紧康德,我来断后,用这些麻烦的东西要扰乱他们的脚步,让他们头痛去。” “嗯!”乌莫将地图上大至的路线深刻的记在脑袋里,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了,他们调配好了火力,看来就要进攻了。” 康德将石块上的地图凌乱的收起来放在了衣内,“乌莫,你一定要紧紧跟着我的脚步,就像之前对付蛛蜴一样。老伙计,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今天就拿这些讨厌的姆朗人来试试手吧。” “嗯。” “嗯!” 姆朗人终于冲破了那道扰人的天然地理防线,很显然,对于这些异族人能够在如此快的速度内找到如此刁钻的位置来进行反制,这也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然而—— 没有人! 除了一淌淌留在石土上的水渍证明不久前有人到过这里外,已经没有了一个异族人。 扎阿莫斯收到安其慕达拉山的线报后,他的神色有些沉郁。 (姆朗语):“放弃目标,所有的人从捷道赶去安其慕达拉山的另一个山罅之地,与埋伏守攻在峭壁上的弓箭手接应。” 如维尔希所说的。 如果没有扼制住姆朗族内的数算大师,之后的路根本完全行进下去。 即使对方如此敏锐而沉着的的地形反制,即使对方能如此快速的调整方案,即使对方有如此灵活的临机应变能力。 但是扎阿莫斯依旧不受任何干扰的迅速判断出,对方的最终目地点是在另一出的峭壁点,与另一伙同伴进行接应。 既然如此,比起继续盲目的受制于对方尾随追杀,明显抄捷道先攻守对方的目标地,取道逸待来反制对方,这样的作法显然更为得明智。 隐藏在天台里的扎阿莫斯在下达完命令后突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这几个进入的外族人同之前的里陆人完全的不同,无论是战斗素养还是思维程度,学识能力以及应变都完全超出了他对一般普通外族人的估量,如果他现在突然全部抽走了火力的话…… 如果是自己…… 那么一定会有所察觉而重新改变计划。 信石倏地有了反应。 在安其慕达拉山的姆朗战士下意识的按住隐扣接收着重一波的命令。 (姆朗语):“乌格鲁卡带领三个小战士与这群异族人保持距离并营造声势扰乱对方的判断,其余人按原计划行动,即刻赶往安其慕达拉山的另一个入口,坐标,1944,1867位置。” …… 杰夫特是一个比较沉稳的少年。 这一份不同于同年人的稳重很大部分来源于他曾经做为沙林那的骑士跟随着队长的经历。 从侧林取道进入安其慕达拉山只有一道极窄峭壁所构成的栈道。 那是一条一但踏上去便非生即死毫无退路的一条路。 “康德先生和普尼西那先生就在对面,离我们已经不远了。”托朗吉莱斯望着手中的仪器说道,“我们现在就过去吗?杰夫特。” 杰夫特摇了摇头,“这条路太危险了,一但有人埋伏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没命。” 托朗吉莱斯有些吃惊,“埋伏?埋伏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 杰夫特很诚实的说道,“我只是担心,不知道康德先生和普尼西那先生那边现在怎么样了,一但战火转移,对方比较聪明扩散了埋伏点,这里会是最好伏杀的地方。” 托朗吉莱斯有些忍不信发笑,“哦,我的朋友,你是不是谨慎的有些神经质了?不过是一些连话都说不全的土著人罢了,一群只知道用蛮力的暴力份子,和野林间的蠢猪没什么两样。” 杰夫特沉默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有些危险,托朗吉莱斯,你看,山壁上的好几声石头断裂的很不寻常,像是被箭矢强劲的冲击力所……” “杰夫特,我真觉得你有必要去看一下医生了……” 托朗吉莱斯实在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隔了这么远,这几块断裂的石头你……哈哈……你真的是……” 托朗吉莱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在山上不寻常碎裂的石头多了去了,可以是风力,可以是山地本身的张力,或者是雷电的影响,噗……杰夫特,你真的不用想太多了。” “可是……这些石头的裂痕是不一样,你看那……” “杰夫特,不要总是被这些假想的困苦而束住脚步变得畏手畏脚。” 托朗吉莱斯语重长心的说道,“康德先生和团长都在对面,可能正受着对方火攻,正等着我们的救援,你知道你为了这么点的峭壁就犹豫下去的同时也让他们更多一份危险吗?” 杰夫特眼神微微闪烁着,显然对于这一点他也非常的担心。 他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说的也是,那我们现在就进入安其慕达拉山和康德先生他们汇合吧。” *** 水雾迷蒙的水域处突然传来的很多少女的嬉笑声。 沿河的周围布满了巨大的高树盛林,有鸟儿在站在枝头轻吟的鸣叫声,几只美丽的水禽敏捷的飞身掠过水汀。 温和,恬静。 这里是姆朗人的世外桃源——安里。 暖石精雕的不死鸟栩栩如生的展着双翅,立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吐着自地心处引流的「天水」。 水池是由一圈暖石围筑而成的,就着原生的景态只细心的些微修整了枝条和石块,然后恭敬的篆刻上感谢神主的敬语。 整个安里充满着幽静的美。 有一个穿着轻白色羽纱的姆朗族女子坐在暖石上低头轻抚着竖琴,水禽站在她的旁边悠闲的晒着太阳半眠,样子很是惬意。 这个女子很是美丽,宁和的脸上充满了柔和的色泽,额心上悬挂着蓝色的滴水晶中有一点白水的色泽。她戴着一礼白色的面纱,穿着一身素白色毫无花色的单薄纱衣,纱衣外披了一件丝织的白羽衣。 她低着头,半敛下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轻抚着一曲柔美的琴乐。 (姆朗语):“乌拉,别在泼我的身上了!” (姆朗语):“哈哈,谁让你输了呀!” (姆朗语):“你们……” (姆朗语):“再来再来,好了啦,你们放过梅西了吧。” (姆朗语):“梅西的棋力也有所渐长了,也许下一次输的就是你了,乌拉,你还是小心些喔。” (姆朗语):“哈哈,我才不会输呢!” 暖热的温泉地带,像是阳春三月一般。 沐礼着「天水」的少女身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围在一起下着水晶棋。 岸上抚琴的女子微微睁着眼睛望着嬉闹的少女们,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姆朗语)“别在玩水了,小心着凉。” 低柔的温婉的声音就像她轻抚的琴音一般。 温泉里的少女们笑了笑,恭敬的应声道(姆朗语):“是,黛格妃斯姐姐。” 黛格妃斯笑了起来,柔和了的双眼犹如暖日春风一般的安宁。弹完一曲后,她伸手微微细调了一下琴弦,继续弹奏着悦耳如水的乐曲。 (姆朗语):“呀!” (姆朗语):“梅西,你这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输了吗?” (姆朗语):“啊……不,不是,你们看,那是什么?” 远远的白乳河里像是有一个人起载沉浮着任由河水漂流着。 ——索为。 第46章 32. 莫桑大峡谷的流经河流被姆朗人称为白乳河。 这是一条养育了姆朗大地上无数生灵的母亲河,也是姆朗在塔克西米修森林目前唯一一条食取水源之地。 白乳河所处的位置非常的奇特,以致于导致它经常的受到风力的影响而形成内回流。在安里,这些少女们经常在河岸边捡到一边里陆人的东西。 这对于从来没有踏足过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姑娘来说是一件充满了趣味的事。 只是任由谁都不曾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有一个人漂了过来。 最先发现漂浮物的小姑娘是梅西,梅西棋力在姆朗族的少女中是最差的,那时她正四处散无目地的张望着,有些狡黠的想要分散其它的人注意力。 她的目标达成了,但是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了起来。 安里的温泉与白乳河只隔了一层温软的绿苔软土用以阻绝河水的冰凉。 几个少女从温泉中跑了出来,就着身上那件湿漉漉的单薄水衣赶了过去查看那个明显受了重伤已经昏迷的男人。 黛格妃斯也放下了手中的竖琴,款步走了过去。 (姆朗语):“呀,他受了好重的伤。”走在最前面的穿着嫩粉色水衣的莉娜吃惊的说道,似乎被对方身上的伤口有些吓到了。 乌拉歪着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姆朗语):“他好像不是里陆人。” 梅西瞪了她一眼,(姆朗语):“你又知道?” 乌拉笑了笑,朝她挤眉弄眼扮了个鬼脸说道,(姆朗语):“我猜的。” 菲米尔吃吃的笑道,(姆朗语):“乌拉,你又开始胡说八道。” 莉娜看了半天,没瞧出什么问题,只有转头问道,(姆朗语)“黛格妃斯姐姐,你说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里陆人呀?” 几个姆朗少女纷纷让了位置,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那个女子。 黛格妃斯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那个男人身上的伤口,听到她们发问,微微摇了摇头,“莉娜,很抱歉我解决不了你的疑惑,我并不知道。” 几个姆朗少女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受这么重的伤。 姆朗族的男人是非常的勇猛而强势,他们极为的擅长博斗,有着极大的臂力,他们都很强大并且非常的会保护自己,更不容许自己流血狼狈的一面被女人所看见,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大的耻辱。 梅西有些迟疑的问道(姆朗语):“黛格妃斯姐姐,我们需要先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吗?” 由于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梅西问的还是非常的谨慎。 黛格妃斯点了点头,(姆朗语)“先将他带进去清洗一下伤口,换一件干净些的衣饰,别让伤口感染了。我去房里将药拿过来,上次小桑克受了很重的伤,不知道药够不够用。” 乌拉有些奇怪的抬头问道,(姆朗语)“黛格妃斯姐姐不去树婆婆那里拿解药吗?” 黛格妃斯微微迟疑的说道,(姆朗语):“暂时还是不要惊动其它人。” 几个姆朗少女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但是却很听话的照着她的话去做了。不出片刻的工夫,就将昏迷男人身上的伤口清洗妥帖,将他安置在了软床上。 (姆朗语):“他真重。”莉娜抱怨着说道。 (姆朗语):“看上去挺精悍的,没想到比神坛上的大石头还要重。”菲米尔皱着眉头揉了揉手腕。 黛格妃斯提着药篮进来的时候看见几个少女很是累疲的直接躺在了软床上,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房间离这里有些远,走了比较远的路感受有些热,黛格妃斯进来放下药篮的时候将外衣脱下挂在了一旁的衣挂上。 (姆朗语):“你们先出去吧。”黛格妃斯说道。 几个姆朗少女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姆朗语):“黛格妃斯姐姐,您是要亲自给他上药吗?”菲米尔吃惊的问道。 黛格妃斯微笑的说道,(姆朗语)“如果半里沙漏的时间我还没有来找你们,你们就去找扎阿莫斯大人吧。” 几个姆朗少女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但还是乖乖地离开了房间。 黛格妃斯将药篮放在了软床边的石桌上。 一双湛蓝色的美丽眼睛平静而充满宁和,她微微倾身拉开了昏迷男子的衣领,露出了肩胛上惨不忍睹的伤痕,白玉色的脸颜有了微微的动容。 她能够认识出来,这个男人肩膀上所受的伤是姆朗族中的圣物「水魂」所造成的。这是一个可以供由他们姆朗人在水中自由呼吸的圣物,即使时效并不长。 制造出这个圣物的是姆朗族内非常德高望重的阿特杰姆长老,为了防止这个圣物被外族人抢夺,阿特杰姆长老特意在每个「水魂」圣物中安置了一个极具杀伤力的水雷! 很明显,这个男人是被姆朗人所重伤的。 ——他,是姆朗族的敌人。 ***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阵。 没有人禁得住不被眼前这样恢宏雄伟的迷宫阵而惊叹,即使在严苛刁钻的人也不会吝啬用世间上一切美丽的词去赞美歌颂它。 在这样一个远离里陆的偏僻森林里的微末一隅,落后而顽固的土著人用他们的双手,凝聚了整个族群几代人的智慧与心血修筑了这样一个堪称巨作的迷宫。 有谁还敢用鄙夷轻贱的语气去嘲讽着这一类原本他们从来看不起的野人? 即使是一向不动声色沉稳冷静的卢修,真正走进了这座迷宫城内,眼里都有着一抹掩不住的赞叹之色。 卡西拉背着包裹一边紧紧跟着卢修的身边,一边抬着头睁大了眼睛仰望着这样一片奇特的景致,震惊道,“这……哦,我的神主!我第一次见到这样伟大的建筑景观!我敢保证这比西漠的堪内巴伦勒神庙更让人震惊!这……这是姆朗人自己修筑的?!” 任谁都无法想像,眼前这样伟大的筑景竟然是出自一个土著人族群! 维尔希微笑的点了点头,“是的,每一块石头与泥土都是他们亲手用手从这座森林里就地取材筑垒,包括设计这个迷宫的图纸,关卡中布置的机关全部都是出自姆朗族中。” 维尔希走在迷宫的前面引路,她总会下意识的或多或少的同周围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论是探路还是护后。 维尔希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道,“这个迷宫一共是由十一道主圆围囊括一共一千八百六十七个子圆所筑成的基骨,三圈外围后会进入机关地域,一但触及,绝无生路。” 卡西拉张着有些合不拢的下巴,有些目瞪口呆,“这……这……” “三圈外围是做为姆朗族人紧急调动族人应变突发事件做以里外接应的留地,但是……” 维尔希突然收住了脚步全力后退,骤然,一个倒满毒钉长余两人的石钉板从头上直直的砸了下来!维尔希在后退的时候斗然一挥长袍接住了石壁两旁的如暴雨一般射出来的毒针。 落下的长袍,一地清脆的金属声响起,无数的毒针尽悉落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的变幻真正可谓是一眨眼的时间! 当时如果不是维尔希迅速的压身后退,带退他们的脚步,这斗然砸下的石钉板和石钉板前后两边墙壁暴射出来的毒针…… 是的,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卡西拉被惊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卢修在维尔希退身挥下毒针的瞬间拔出了剑,但以这个地底走道中与墙壁的这么点距离,卢修完全清楚自己拔剑的速度来不及阻止这一道毒针让他瞬间变成一只刺猬! “一但进入这个迷宫切莫大意,即使是在这三圈外围之中也有不少的致命陷井。”维尔希说道,“我们进入姆朗的消息毫无疑问已经被姆朗人知道了,那么……” 她微微侧首,神色有些凝重的望着旁边一大一小两位战士先生,她说道,“很有可能守在这个迷宫城内对付我们的人是姆朗中的长老乌布安姆斯。” “乌布安姆斯?”卢修问道。 卡西拉苦着一张脸,“又是数算大师吗?” 维尔希忍不住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卡西拉的问道,只说道,“乌布安姆斯是姆朗族中的大机关师,当年为了对抗天族而修筑这座迷宫时所设的机关便是由乌布安姆朗这一脉的氏羽所布置的。” “……”卢修想了许久还是把快到嘴边的那句‘你怎么会知道’给咽了下去。 卡西拉苦着的脸被拉得老长,“魔法师姐姐……我们现在换条路走还来得及吗?” 这个挑战真的太高了。 做为战士,卡西拉并不害怕遇到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对手,相反,强大的对手这是让一个战士热血昂扬的一件事。 只是—— 这样遍地的数算师,弓箭手,大机关师,精算到变态的指挥…… 从登陆到如今,真正力量上的战斗其实并没有进行,但他们却已经陷入了初动的被碾压状态,这种被人不断算计的感觉真是太槽心了! 维尔希微微驻足,她像是为小战士的抱怨而有所为难,“北渚之地远离塔克西米修火属之源而使得从未受得森林域主的庇护,没有姆朗族中的特制的圣物,平常人是无法进入的。” “……”卡西拉郁卒着一张脸,低着头不说话。 “你有把握穿过这座迷宫吗?克里斯琴。”卢修问道。 风,在这样一座密封的地底迷宫无疑拥有着最大的优势。 但是维尔希却摇了摇头,她说道,“我说过,有极大的可能乌布安姆斯会在这里亲自镇守这座迷宫……” 她苦笑道,“即使我知道路线也没有什么用处,没有任何人能够确保可以从这位老先生的手下安然的走过这个迷宫。” 在这样一个盘杂交错地道与机关术完美结合的迷宫城,太多的人只会陷入无尽的被动。 ——那一年遣使强击的天族战士,几乎在这个里全数尽灭。 维尔希停住了脚步。 卡西拉几乎是反射性的硬梆梆地收住了脚步,并且还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只感觉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有些结巴的问道,“怎……怎么……呢?” 卢修像是明白了过来,“从这里起便是进入第三圈的主圆范围了?” 维尔希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沉凝的打量着前面地底圆心的一截巨大的树根,毫无疑问这是一棵破地而拔的苍天大树,巨壮的树根缠满了紫色的异藤毒花,生长在地道里的这半簇分支的枝脉载着一绒妖紫色的叶片。 “他来了。”维尔希说道。 话刚落,第三圈主圆圆心的那一段巨大的树根上突然开启了一道无形的门,推开的门形树根内,有一个穿着冷灰色长袍姆朗族衣,左臂上绑着坚硬的机关手匣,戴着乌色单片偃镜的一位白发苍苍老者走了出来。 ——乌布安姆斯。 第47章 33. 乌布安姆斯的身体并不好。 同每个常年居住在黑暗中的人所留下来的后遗症一样,他的皮肤非常的苍白,一种接近病态的白,坚硬鹰钩鼻旁的双颧高廋凹瘪,太长时间佩带着单片偃镜,这让他的两双眼睛看起去非常的不协调,一只接近暴突的眼球,让他看起格外的吓人。 乌布安姆斯穿着厚重的绒裘大衣,露出的右手还抱着一块地心暖石取暖,整个人看上去高瘦但却有些阴寒。 乌布安姆斯轻咳着望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他微微眯起眼睛——经年在黑暗细密的机关中生活,这让他的视力也大幅度的减弱。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第三主圆的圆心中。因为他知道对方并听不懂姆朗语,开口只是过多的浪费口舌,他只要明确的表达了不会让对方过去这一层意思便已经足够了。 “乌布安姆斯不喜欢战斗,他的身体也吃不消,但是他既然出现了,那么就绝对不会让我们轻易的过去。”维尔希望着眼前的老者,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 乌布安姆斯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有些奇怪的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魔法师。 “……缠磨吗?”卡西拉有些迟疑的说道。对于不能持久作战的人,有时候会采取以缠磨的方式渐渐的化散掉对方的体力,拖垮对方。 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这样一个看上去非常消瘦的病弱老者,连卡西拉都觉得有些恶毒,所以他说的非常的犹豫,因为他清楚,正面对上,在这样一个机关迷宫城内,他们的胜算真的不大。 维尔希沉默的摇头,“没有用,因为他的身上有非常多的「母祖」。” 卡西拉一脸疑问:“母祖?” 维尔希像是在思考要怎样才能更好的解释清楚。 她说道,“一种和里陆上傀儡师所制作的傀儡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不过这些东西全部是用机械制作的,乌布安姆斯带上身上的一般都是形状非常微小的「母祖」,但是攻击性甚至比天雷要高出数倍以上。” 所以,用缠磨的方式来拖垮对方在乌布安姆斯身上基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一个接一个的「母祖」之前,你甚至近不了他的身。 乌布安姆斯是一个连姆朗人都非常头痛的人物,在族内试水比划中,因为有机械偶「母祖」的存在,无论是做为远程的弓箭手还是近攻的大剑士,都在他那里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乌布安姆斯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魔法师,他突然径直的开口问道(姆朗语):“你是谁?” 他的声音阴沉沙哑的如同机械生硬的磨动着,乌布安姆斯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更很少同人交流。他并不高傲,也没有什么凌人气势,即使在他的眼里,太多的人是愚蠢的。他只是没有太多的耐心去花时间让别人了解自己。 纵然是在姆朗族中,几乎没有任何族人能够跟上他的思维,哪怕是最负盛名的数算大师扎姆西斯,对于这个怪异的老头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够做到与他进行浅淡交流的如今也只有族长奈卜一人。 机械,永远是比人类更有趣的东西。乌布安姆斯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卡西拉错愕的望着眼前突然开口的老者,他的声音并不难听,相反,有一种奇异的低哑的魅力,卡西拉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他一脸茫然的望着旁边的人,“这位老先生在说什么?” 卢修望着维尔希,“你认识这位先生?” 维尔希没有说话,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敛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并不重要。”她说道。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回复的是这位先生还是一起来的同伴。 迷宫之内突然有凉风不断的流动着。 维尔希望着眼前已经须发茫白的乌布安姆斯,琥珀色的眸子声色不动,她伸手祭出了风权之杖,流动的风中,一持玉色的权杖凝化而出。 她持杖而立。 乌布安姆斯微微扶了扶单片偃镜,似乎想要从那柄权杖上找出一些记忆里的线头,只是,依旧是一片空白。 一种惨淡的空白之色。 眼前的人,一身墨绿色的素色斗篷,她有着任何人所无法探知到的过去。 乌布安姆斯放弃找寻这一块残缺的记忆碎片,看见对方主动祭出了权杖,便扣下了左手上的机械匣,一时之间有有无数细小的如米粒大小的黑点飞快的跳动着,登时将眼前的三个人围了起来。 卢修和卡西拉在同一时间拔出了长剑! “小心,这就是「母祖」。”维尔希说道。 细心的卢修发现了这些微小的「母祖」包围他们的阵势几乎是全然仿照着这座迷宫的阵形路线。 “注意他的左手,那是一个非常厉害而危险的武器。” 维尔希沉声说道,“攻击他的右手,乌布安姆斯的平衡力非常的弱,我会全力辅助你们,只要抢战得到先机,跟上我的速度就能够进入这座迷宫城。” 雍华的权杖下风色的文字行游吟唱。 流风极速! 几乎在同一时间,卢修纵身进攻,卡西拉紧紧地尾随其后。 风,像一道无形的指线一般,引导着他们走出了「母祖」的包围之中,乌布安姆斯瞳孔微微一缩,这让他有一种兴奋的讶异! 卢修借着风力几乎是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挥落的剑直取乌布安姆斯的右手,沉重而强大的剑势却被硬生生的拦下! 「母祖」! 那小得如同米粒一般的机械,极为灵活的跳动着,只有一只「母祖」便轻然地架住了他冲击下斩下的长剑! 卢修不由得有些吃惊! 乌布安姆斯的右手依旧沉稳地抱着暖石取暖,轻毫不动。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覆装着机械匣的左手诡异的一横,冰凉的机械指骨无意识的动弹着。 顿时—— 拦下卢修剑势的那只「母祖」倏地轰然爆裂开来!星碎的零散机械碎片不断的爆裂着,连带着周围所有的「母祖」一起,开始不断的分爆! 是的,「母祖」的爆炸力是有着比天雷还要令人震憾的强大攻击性。 因为也许一只「母祖」的爆裂举足轻重,但是在这一瞬间,这么多的「母祖」几乎在同时不断的爆裂,分化,再爆裂—— 维尔希的反应非常快。 在乌布安姆斯抬起左手的时候,她便一转权杖,引动整个迷宫里的风流加速运行。「母祖」的爆发力非常强,灵活性更是高到了常人所能想像的一个程度,但是它毕竟非常的小,重力不够。 这是「母祖」在机械中最大的缺陷。 被风力影响的「母祖」爆发力依旧存在,但是因为方向的偏移而大打折扣。 乌布安姆斯覆着机械匣的左手突然飞射出了十根细长的金线,十根银线径直精准的射向了他身后的那一棵粗壮巨大的树根。 “小心!”维尔希大声叫道。 几乎是在她喊出来的那一瞬间,乌布安姆斯左手上的机械手指僵硬的收缩着,他的神色一沉,猛地用力—— 十根细长的金线从树根中祭出了一只巨大的「树之古祖」! 机械,几乎是在一瞬间完美的完成。 在这整座遍布满机关的迷宫中,包括石头,包括沙砂,包括树木,包括动物——在乌布安姆斯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直接拿来做机械的。 尤其是这棵本来就装置了机械轴的树根。 无数的「母祖」灵活的跳动着,极速的爆裂让它们分化成更多更小的微粒,但却在一瞬间不断的集聚在一起。相贴相融,褪出一层薄膜的「母祖」,体内的机关自动连接,传递,无数大小不等的齿轮在一瞬间极速的运转着! ——是一柄剑。 一柄由无数机械「母祖」所组合而成的剑。 被乌布安姆斯从树根中牵祭而出的「古祖之灵」灵敏的翻身握住了这一柄剑,在极速的冲击下,那是猝不及防的速度,如雷霆一般的冲了过来—— “卡西拉!”卢修沉声叫道。 卡西拉感受到身边一阵强劲的风力,无意识的转身之间,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瞪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巨大机械,那是毫不犹豫,没有给予对方一丝生存余地的一记重剑劈下! 坚韧的风壁再次展开。 “啊!——” 「古祖」一击重剑之下重创了脚力慢了半拍的小战士卡西拉! 维尔希神色一变! 那是她也没有预料得到的,眼前这个奇异的巨大机械竟然拥有着如此锋利与强大的力量,风壁只回缓了它半成的力量,在那一记重剑下,卡西拉几乎被掀飞到数米之外。 「古祖」沉稳的落身,站在了乌布安姆斯的身前。 卡西拉被这一剑猛地刺中,很是吃痛的倒了下去,一只手有些颤抖的捂着不断汩着鲜血的伤口。 这一剑挑得非常的刁钻而狠毒。 “卡西拉!” 卢修脸色一变,正想要去过去察看他的伤势,「古祖」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打断了他的脚步,卢修双眼一凛,手中的长剑横然迎击! 风色流转极速变幻。 维尔希借助着风力来到了卡西拉的身边,她半蹲下想要检查这位小战士的伤势,“小战士先生,请您先松开手。” “魔……魔法师……姐姐。”卡西拉有些怔怔地看着原本在身后布法的魔法师。 “还好,还好您避开了要害之地,没有伤到重要的内脏。”维尔希粗略的检查了一遍,有些松了口气。 “很……很疼。”卡西拉扁着嘴巴吃痛的说道,整张脸皱成了报纸一样。 维尔希却是放心了下来,她轻笑道,“姆朗族里的毒多有极大的麻痹神经的作效,既然很疼就代表了这些「母祖」上并没有淬毒。只是单纯的剑伤,处理起来会好很多。” 卡西拉苦着脸说道,“我……我这是应该要感谢一下吗?” 维尔希从衣内取出了一棵风草,轻声吟唱着。柔和的风色形成了一张柔软的乳白色风网,丝丝的渗入伤中口,进行自动的缝织。 “伤口有些深,看来您短时间内还是最好不要进行战斗。”她说道。 卡西拉望着正和「古祖」激烈交斗中的卢修有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要让他分心。” 维尔希说道,“必须有一个人去缠住乌布安姆斯的机械「祖」,否则我们无法进行任何动作。更何况,小战士先生,我们并不是为了要打败乌布安姆斯而进行的这一场战斗。” 卡西拉神色有些迟疑着。 “锵!——” 卢修一挥长剑,化解了「古祖」连续的交缠剑招,便退滑数步后站稳。「古祖」身上已经被他刺了不少剑,但是由于是精细的机械,只要没有伤及到主要的核心零件,这都不会影响到它们太多的动作。 只有在这样急速流行的风系魔法阵中卢修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做到跟上对方的速度! 无法判断出对方的死穴在哪里,这是战斗中最大的后怕。 无论是「古祖」的头,眼,脖颈,心脏,都有过卢修留下的剑痕,但是对对方造成的伤害甚是微茫。 「古祖」再度全力冲了过来,手中的「母祖剑」气势恢弘的极速劈下,卢修侧身后退数步躲过对方的连招,敏捷的反身来到了对方的背后,急速的一剑从背后贯穿而过! 依旧没有用。 「古祖」就着他的剑极为迅速的反手一刺,卢修几番与它交招手像是有些预料一般,即刻松开了握剑的手,全身一佩,随即转身拔出了插在它身上的剑,后退立稳! 一连串的动作行如流水一般,连贯,迅速,而充满冷静。 乌布安姆斯将目光放在了眼前这个青年战士的身上,似有考量一般的审视着。 维尔希侧首望着站在身后的阿诺法。 阿诺法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走向前了几步,“你需要我出手拖住乌布安姆斯?” “卢修可以拖住「古祖」,他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古祖」的死穴核心,所以暂时无法全身而退,更加上他一但退了,乌布安姆斯必然会进行下一轮的攻势。” 阿诺法沉默地点点头。 他说道,“我从来没有和机械交过手。” “这就是你与卢修在这样战斗中最大的劣势。” 维尔希说道,“机械拥有着高度精确的运转力与自动性,这些零件与齿轮配件都是经过极精细的计算而制作出来的。乌布安姆斯的机械「祖」除了这些外,还有着最大的一个特征,那就是高速的灵活性。” 阿诺法估量着之前「母祖」的速度,沉默了半天,说道,“我无法超跃那样的速度。” 维尔希不由得有些失笑,“哦,不,我并不是要你去同「母祖」竞争速度,阿诺法。你仔细看,「古祖」虽然有高强度的连招,但是这样的连招终究是有限的,卢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刺向「古祖」的那几剑,几乎都是找准了这一个时间上的断层来做进攻。” 阿诺法明白了过来,“这些机械是有极限的。” 维尔希点了点头,“无论是配件,材料,主芯,接线,甚至是计算,这些都是有限度的,乌布安姆斯即使计算出了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能形成多么大的爆发力和杀伤力,但却终究会被这些东西所局限。” 更尤其,这些经过一系列精细的制作与精密的计算后,在它的爆发力和杀伤力越稳定的同时,所露出的短时间的断层真空时间段也越明显清楚。 “我明白。” 阿诺法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维尔希望着他,“好。” 风,极速流行着。 在这座封闭的地下机关迷宫城中。 卢修再度撤力而退,几番强劲的压制性冲击让他觉得有些吃力。 乌布安姆斯察觉到了眼前这个青年战士注意到了「古祖」攻击的真空段,装备着机械匣的左手抬起—— “攻击「古祖」手上的那把剑。”维尔希说道。 卢修微微一顿,来不及细想太多,便提剑横斩过去,「古祖」灵活的避开了他迎面的一击,身形微低,和之前几次躲闪他迎面而击攻势一样的防御。 只是这一次,卢修转身斩下了它手中的那把「母祖剑」! 卢修有着极为丰富的对战经历,即使从来没有和机械有过对战的经验,但是在和「古祖」几番连续的交手后,他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些机械的战斗弱点。 ——整齐、重复、规划的太过精细。 每一组高爆强攻后有多少秒的停顿,每一个动作的连贯做到多么长的时间,每一招的进攻角度…… 太过精算的后果所暴露出的极其明显的规律性。 即使这样的攻击确实在对战中打出了最大的伤害,然而太过规划,一但遇到战斗经历极其丰富的人,清楚了这些精算后的规律。 这将是机械战斗的致命伤! 「母祖剑」掉了下来。 在落到地下的一瞬间重新的化成了无数的「母祖」—— “走!”维尔希当机立断的说道。 卢修有些微愕的接过卡西拉,这样极快的变数一般人通常无法反应过来。然而卢修的思维还没有大明白这一些情况,身体却有了极快的动作。 这是一个战士常年在战斗中渐渐所产生的身体上的条件反射。 乌布安姆斯显然没有考虑到对方会突然选择强行冲进,「古祖」很快的冲了过去,却在一时间莫名的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所压制。 ——只是一剑。 正中机械核心的一剑,失去「母祖剑」的「机械古祖」瞬间倒在了地上,竟是动弹不得。 在阿诺法出手的那一瞬间,卢修本能反应的意识到了在这第三主圆中还有人!而且是一位极其强大的战士! 然而—— 没有! 身后,除了乌布安姆斯和他的机械外便完全没有任何人! “卢修!”维尔希注意到了卢修的分心。 卢修反应过来,加快速度跟上她的脚步,进入了迷宫的中心。 乌布安姆斯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看不见的力量非常的意外,他扶了扶单片偃镜审视着迷宫的周围,确认并没有任何人。 然而—— 乌布安姆斯倏地停下准备追过去的脚步,无数的「母祖」倏地在他的身边聚拢成一个宽大的圆环,将他包裹在内。 这全然是潜意识的反应。 ——因为那个看不见的力量。 「母祖」在他的周围爆裂! 巨大的冲击力以乌布安姆斯为圆心,轰然冲击着周围! 阿诺法是在冲上去的一瞬间引出对方的「母祖」后便极速的后退。在「母祖」经过接连七轮的爆裂后,他蹬地而起,极速的冲刺下,手中的剑横剑直向乌布安姆斯脖颈! 第48章 34. 安其慕达拉山,天险。 已近日斜的姆朗石林像是被夕阳涂上了一层贵夫人的丽妆,使得原本荒芜的乱石赫然生了一份异样的美感。 安其慕达拉山的植被比较稀疏,可以掩身的地方非常的少。 搭起的强弓只有十余弩。 (姆朗语):“目标已进入射程范围。” (姆朗语):“一共两人。” (姆朗语):“坐标,1912,1740。” 扎阿莫斯在地图上标志出位置,他说道,(姆朗语)“皮瑞夫,十秒中后进入攻击。” (姆朗语):“收到。” 扎阿莫斯按下另一个信石仪器的接头,(姆朗语)“乌格鲁卡,汇报。” (姆朗语):“预计半瓶沙漏的时间对方能够赶到汇合点。”乌格鲁卡说道。 扎阿莫斯按下全部的信石接头,说道,(姆朗语)“乌格鲁卡,撤下攻势,即刻往天险下游的水谷进行埋伏,其余的人听命皮瑞夫指挥,清理通信道,保持信息。皮瑞夫,即刻起,进攻!” (姆朗语):“收到。” (姆朗语):“收到。” 扎阿莫斯下达完最后一道命令后,便关上了所有的信石接收器,只联通着皮瑞夫一条信道。 他毕竟不在现场,故而所能做的只有将大局统筹安排好。而至于临场的变化,攻击的方势,角度,力度,安排多少人,更具体一步的战术,自然是最好交给在场的领队队长全筹掌控。 扎阿莫斯无比的痛恨自己虚弱的身体!这一双手,甚至连一个强健的孩童的腕力都不堪负重,更谈不上拉弓挥剑! 做为一个姆朗族的男人,却连姆朗族中弓劲最小最轻的一张弩都无法使用! 扎阿莫斯心烦气躁的掷下了手中的笔,望着前面的地图有些烦乱的伸出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脑袋。 他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更进一步的计算出最好路线与最大的攻势。 扎阿莫斯觉得压力非常的沉重,几乎压得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想,他大概懂了—— 为什么当年被姆朗誉为第一数算大师的莫里奇先生,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一个疯子。 那个聪明的男人,正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才会选择成为一个疯子。 皮瑞夫在扎阿莫斯下达「进攻」指令的时候,便射出了第一箭。 此时,杰夫特与托朗吉莱斯正好已经走到了山峭的中间,处于进退不能的位置,皮瑞夫与两个属下此时正藏身在山岭对面的大树上,这样猛地破风的一箭正中杰夫特! 托朗吉莱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莫名飞来的这一箭。 “这!——”竟然真的有伏击?! 杰夫特冷不防被射中,连吃痛声都来不及哼出,脚下一滑,便直接掉了下去! “杰夫特!”托朗吉莱斯伸手想要抓住掉下去的人,却被皮瑞夫的第二箭贴着指尖没入石壁上! 托朗吉莱斯被这样的箭术深深的震撼! 皮瑞夫并没有下令其它人进攻,射出正中目标的第一箭与断援的第二箭后,他甚至收起了手,一双灰色的眼睛满带冷漠的望着天险峭壁上僵硬着身子紧紧地靠着山壁,全然失措的异族人。 这是一种极大的震慑。 这种震慑让人清楚自己正处于可能会失去性命的危险中,却不知道这个危险是在哪里,什么时候会产生。 犹如一只待宰的羊羔。 托朗吉莱斯睁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地打量着四周,一时之间完全的失去了思考与行动。 他…… 现在是应该为了保命而退回去,还是应该继续走过去支援团长他们? 不,不是这个问题。 而是—— 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杰夫特…… 托朗吉莱斯想起了方才冷不防被一箭刺中的杰夫特,同样是满脸的震惊的如断线风筝一般径直的掉了下去。 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托朗吉莱斯胸口跳得极为的剧烈,他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皮瑞夫微眯着眼前,就着强弓瞄视着天险峭壁上的异族人,犹如一个猎人一般,冷静的等候着最佳的时机,射杀猎物。 “我们并没有恶意!”托朗吉莱斯全然无措的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他想不出退身的办法,只有下意思的大声叫喊道,“以神主之名起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的佣兵团战士,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离开森林!我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寄望于对方能够听懂他的意思,至于给他一个交流谈判的机会。 即使很渺茫,但除此之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皮瑞夫神色越发的冰冷,一双冷灰色的眼睛泛着深深的寒意,扣在劲弦上的箭,满弓待发。 隐藏在周围的姆朗人均是神色漠然的望着眼前的猎物。 “造满了杀孽,灵魂将永生进入地狱而与天堂无缘,嘿!不知名性的兄弟们,这是你们所想要的吗?”托朗吉莱斯强装镇定的说着。 皮瑞夫从托朗吉莱斯开口说话的时候,眼中的凶戾和杀气越发的沉重,扣着箭矢的手冷硬而沉稳。 (姆朗语):“已到达目标地。”电信石再度响起,乌格鲁卡说道。 (姆朗语):“目标地有一名受了箭伤的异族男人,行动力可观,战斗力不计。” 贴着石壁的托朗吉莱斯紧靠着石壁摸索的手,紧紧地握住石壁上的藤蔓。即使他很年轻,并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但是他依旧能隐约感觉到对方浓烈的敌意和杀意。 在乌格鲁卡汇报的消息传递过来的时候,皮瑞夫松开了扣着弓弦的手,射出了箭矢! 因为有了第一次突然袭击的警惕,托朗吉莱斯一直预料到对方可能会再度进行进攻,而有所防备的留了一条生路—— 在箭矢破风而来的那一瞬间,托朗吉莱斯抓住了藤蔓全力一侧,攀到了另一边的断石上!不少零散稀疏的石子从山壁上滚了下来,直直的掉入了深渊。他紧紧地拽着那根藤蔓,强行平衡着身体。 皮瑞夫射出这一箭的开头后,握着大弓透过层层的树叶缝隙望着眼前还在拼死挣扎的异族人。 他说道(姆朗语):“杀!” 一时,十数支箭矢从各个极为刁钻的死角处飞射出来! …… “是托朗吉莱斯的声音!”康德沉声说道。 乌莫白着一张脸,“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快走!康德!”普尼西那突然极快的从队伍后面飞奔过来,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身后的姆朗人已经不见了。” 康德微微一怔,“不见了?” 普尼西那脸色有些阴沉的可怕,“康德……我担心,之前追杀我们的那些姆朗人,只是一个引诱,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要与同伴往安其慕达拉山的天险处汇合……” 康德的脸色登时骤变,“你是说——” “自古以来,天险是最适合伏击的一个场所。” 普尼西那的脸色有些发青,“你想一想,在水峡之中的伏击,几乎徹底溃散的冲败了我们的队伍,但跳水,我们还能勉力博得一丝存活的机会,只要登岸的话,但是……” 天险,峭壁。 那是一但被伏击的话,全然没有生路和退路的绝境! 太过可怕。 康德只要稍稍细想便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发着寒意,对于这些姆朗人,他真正的觉得有些后怕。那是他所无法想到的,藏身在对方的中枢腹地,究竟存在着怎样的一个强大的指挥者。 “乌莫,查地图!我们即刻改道,直往天险山下!”康德当机立断的说道。 乌莫伏在普尼西那的背上,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推的羊皮卷快速的浏览着姆朗石址的简图,他用手指虚画着几条路线,最后说道,“七点方向!从天险之处掉下来可能会有稍微的偏离,但是大至上的位置会在七点附近!” 康德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我们已经失去先机了,这次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康德沉声说道,“救出杰夫特与托朗吉莱斯!之后,退出姆朗石林的范围再从长计议!” 姆朗石林遗址。 扎阿莫斯仰靠在冰冷坚硬的石椅上,长时间的紧密急促的思考让他觉得非常的疲乏吃力,他闭着眼睛,只感觉到大脑已经是一片木然的空白! (姆朗语):“目标二坠下天险。” (姆朗语):“预计中了五箭。” (姆朗语):“暂时未发现第二名异族者。”提前抄捷径赶到山下的乌格鲁卡说道。 (姆朗语):“第一名异族者已失去意识,待命。” (姆朗语):“弓箭手完成任务,待命。” (姆朗语):“发现第二名异族者,待命。” 天险山上与山下的姆朗人相互交替汇报着任务。 无疑,这是一次完满的行动。 皮瑞夫冷静地按下了信石,向扎阿莫斯汇报,(姆朗语)“扎阿莫斯大人,异族后续两位支援者已经丧失行动力,是要当场处决还是带回姆朗石林交由法赫里斯长老处置?” 沉默。 扎阿莫斯并没有很快的下达新的命令,覆着双眼的胳膊,扎阿莫斯极速的思考着。 已经进入迷宫的异族人生死未定,这些异族人尤其是佣兵团战士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同伴,那么毫无疑问,如果无法全部擒住这几个已经分散了的异族人,他们必然会再度返回入侵姆朗石林。 这是几个非常难缠的异族人,如今姆朗尚占有优势除了地理之外,还有的是这些异族人在第一时间被他们冲散了力量。 如果真的让这些异族人全部汇合了一起…… 扎阿莫斯没有太多的把握能做到在像如今这样占满了上风,尤其是这些异族战士的身手非常的矫健而强大。 他微微眯着眼睛,放下了覆在双眼上的手。 他必须把这些被冲散了的异族人全部抓到手,而不仅仅是这单单的两个后续支援。 扎阿莫斯按下了仪器。 略带沙哑的声音再度出现在了信石的接收器上,(姆朗语)“撤退,放弃目标!” (姆朗语):“乌格鲁卡,将目标放在水面上,准备水战伏击!” (姆朗语):“所有弓箭手分散撤离往水流沿岸一带的软地树林进行伏击,皮瑞夫,你一个人即刻从天险处赶到目标位置。” 这个命令下达的有些奇怪,但是众人却是直接领下了命令,毫不置言。 *** …… 姆朗石林遗址,乱石堆。 此时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层浅淡的乌色,晦暗了整个荒芜的姆朗石林。 奈卜缓步的走着,额上那一圈蓝金色的工绣让他看上去英俊而充满着异情魅惑,一双细长的灿金色眼睛似笑非笑的满带蛊惑的审视着这个世间。 他是强大的,强大,而残忍。 那只绿色的大蟒蛇吐着殷红的信子跟在他的身后□□着。 奈卜很快找到了被风系魔法困锁住正焦头烂额的扎姆西斯,扎姆西斯一眼看见族长亲身到来,一时之间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姆朗语):“族!——族长!” 奈卜望着眼前那道青萤色的魔法壁,一双灿金色的眼睛似乎有些微微的迷惘,他伸手抚向了那一层魔法壁。 扎姆西斯紧张的咽着口水,满眼惊骇的直屏着呼吸望着他。 奈卜没有说话,试探性伸手的触碰抚摸后,他收回了手。这时,身后的绿蟒突然倾长了身子一口咬住了这面魔法壁,竟然一点一点的吃了起来! 这是一道并不算强悍的禁锢术,显然对方并不会在回来给他解这个魔法壁,所以才会下得非常的轻,只等到了一定的时间,魔法壁渐渐弱化后,被困的人自然而然能够重获自由。 (姆朗语):“族长!是一位……” 奈卜伸手示意他禁声,他淡淡的说道,(姆朗语)“你即刻回去协同扎阿莫斯处理分散在安其慕拉达山上的异族人。” 扎姆西斯脸色一变,(姆朗语)“是!” 应完声,他连忙的退了下去。 绿色的大蟒睁着一双三角形的蛇眼吐着信子,奈卜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围的痕迹,随后,他径直走入了姆朗石林外围的迷宫城入口。 第49章 35.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 流风极速! 感应到异族强行入侵,迷宫城内的所有自动类机关全数触发,登时,石壁内匣暴射出无数剧毒的暗箭! 维尔希特意与身后的卡西拉和卢修开了一段非常长的距离,迷宫城内的机关第一次触发后会有大约三秒的延迟空时,这三秒后的延迟空档完全足够卢修背着负伤的卡西拉安然的跟进。 她,就像一阵风。 卢修望着眼前轻巧的穿梭在迷宫城内神色平静的女子,心里想道。 绿萤的魔法阵在地面上不断的浮现,延伸,在维尔希每一次落身踏步之间。 “轰!——” 触动自动类机关后的钉石轰然自石板上落下,砸在了维尔希的身后。眼前是一排密密结织的电网。 “风之决·刃!” 维尔希一挥权杖,巨大的风力陡然幻化成一把巨大的风剑,劈散了身后轰然落下的乱石,维尔希一挥长袍,流风之下,无数的乱石全然落在了电网上的几个交点之上! 卡西拉伏在卢修的背上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眼前,是冥蓝色的,甚至还能看到电势与电能的一张密织的宏然电网,承载着巨大的自然攻击性元属——雷系魔法师的力量,在无形中震慑着强闯的敌人! 维尔希很快的轻然掠了过去。 卢修穿过了那群乱石堆来到了这张巨大的电网前,微微停顿了几步望着站在对面的女子,神色平静的纵身飞跃,踩着电网交点上的石块飞步过来。 “卢修哥哥!” 卡西拉紧紧地拽着卢修的衣领,脸色发白的望着周围强大的电流。 整张电网空然的悬浮在两座石林迷宫之中,一但身陷电网之中,顿时只瞧着四面八方不断流动的电势,仿佛毫无生还之路! 卢修神色沉稳而冷静,每一个落点都无比精准的踩在了维尔希为他们铺的石块之上。 他轻然的踏上了对面的那一环石林迷宫之中。 维尔希望着他沉着的跟了过来,不由得微微一笑,赞赏道:“您的身手真不错,格尔顿先生。” 卢修望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魔法师姐姐,您……您太厉害了。” 缓过神来的卡西拉,涨着一半白一半红的脸,胸口剧烈起伏的说道,“刚才太吓人了,我很担心在里面被打得骨头都闪出来!您……真亏您想出了这个办法!” 自然元属雷系魔法师的攻击性是所有魔法师中攻击性最为强悍的一类魔法师,也是让太多的人见之便望而生畏的魔法师。 只是幸好,这一类魔法师修成极难,所现非常少。 太多的人在自然元属雷系魔法师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面对强大的雷电之势,也往往是一击必死的局面! 维尔希失笑道,“好在这只是一个残留的魔法阵,真对上一位雷属的魔法师,那真是一件太棘手的事情。” “自然元属似乎并没有生克关系?”卢修说道。 维尔希不由得苦笑了起来,“确实没有,但是雷属的攻击性太强,在攻击上能够全然压制住我的力量,而如果是雷电双成辅修的魔法师,甚至能够完全消磨掉我速度上的优势。” 卡西拉瞪大了眼睛,“有雷电双成辅修的魔法师?!”一个自然元属魔法师的修成几乎都成了一个像bug一样的存在,让人完全无法交手,还有双成辅修?这简直让他有些凌乱了! “以前……曾经有过。” 维尔希的双眼似乎闪有一瞬间的怅然之色,随即,她正色的说道,“暂时不谈这些了,第四圆中的「雷霆之环」只是一个开始,姆朗迷宫的全貌我也未见得全,从这一环开始,会进入姆朗真正的迷宫阵内。” 维尔希望着卢修和卡西拉,她沉声说道,“请两位一定要跟紧我。” *** “锵!——” 乌布安姆斯径直伸出装着机械匣的左手挡住了对方强悍的一击重剑! 怪异突暴的眼球透过乌色的单片偃镜充满诡异的望着,那双灰色的眼眸阴冷而狠决,带着些许的玩味。 (姆朗语):“被尤那遗弃的永暗人吗?” 阿诺法没有想过对方竟然会直接徒手接下他的一剑,这让他心里一震,听完乌布安姆斯已然肯定的问话后,一双乌色的眸子极快的沉着了下来,登时一转长剑撤回了力道,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永暗与姆朗并没有多深的交接,但是彼时曾在古法之际的和平时节,两个群落借由风岛的枢纽,曾经有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来往。 算起来,在卢约大陆无数的种群族落中,永暗,或许是唯一一个称得上曾经熟悉过姆朗族的族落。 如同姆朗对永暗人的熟悉。 阿诺法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握着手中的剑,盯着对方左手上的机械匣若有所思。 乌布安姆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心里一时之间有了知底。他微微眯着眼睛审视着周围,突然从左臂的机械匣中再度暴射出五支带钩的金线,钩住了那棵染满毒秽的树根! 他倏地纵身,极为敏捷的退步后滑,勾着金线的左臂旋身而收,他借助着自己全身的力量折断了巨根上的一个枝条分杈。 登时—— 整个第三圆外围中浮起了无数的水晶尘。 零碎的晶棱相互影射,在空气中如雪花晶碎一般的浮载着,连同着地面上竟然也惹上了一层细薄的碎尘。 (姆朗语):“我找到你了。”乌布安姆斯说道。 话刚落,乌布安姆斯接连后退数步再度拉开距离,他倒勾着巨根垂下的上的枝条藤蔓,将左手的机械匣子当做箭弩一般,登时,有无数支箭矢暴射而出! 阿诺法灵敏的一退,箭矢擦身而过! 脚步落下,阿诺法愕然发现自己的脚步硬生生的暴露在了这层细薄的碎尘中。他微微一顿,有些微怔的望着地上的脚步,见着箭矢再度飞近,只得径直举剑挡下了接连飞射而来的箭矢。 乌布安姆斯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这和所有姆朗人的攻击方势都一样——一举进攻,一网打尽,不允得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不留得对方任何一条生路。 他右手挥下,将一直抱在手心里的暖石掷了出去! 地心暖石飞出的瞬间,左手机械匣中的「机械组」再度飞散开来! 第三圆外围的地石突然发生的奇异的变幻,脚下的地石突然产生了诡异的变动,无数的石块围绕着阿诺法飞旋的运转着,将他包围在里面。 阿诺法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幻,依旧沉着的握着手中的大剑,静观其变。 …… ——不,我并不是要你去同「母祖」竞争速度…… ——你仔细看,「古祖」虽然有高强度的连招,但是这样的连招终究是有限的…… ——无论是配件,材料,主芯,接线,甚至是计算,这些都是有限度的,乌布安姆斯即使计算出了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能形成多么大的爆发力和杀伤力,但却终究会被这些东西所局限…… …… 阿诺法屏息凝视的望着周围飞速运行的「机械组」,等待着那短暂的只有那片刻一瞬间的真空时间断层。 ——就在这一瞬间! 登时,所有的「机械组」骤然停止了行动,犹如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硬生生的浮停在了他的周围。 只有一秒的时间! 随即,所有的「机械组」全然爆破! 巨大的机械电子云升浮在第三圆外围的空中,这是极为可怕的计算力!爆炸所用的时间,所波及到的范围,所发挥的攻击,无一不在计算之中! 乌布安姆斯神色沉默的望着眼前浮虚无一物的烟尘,从枝杈的藤蔓中落身下来。刚才那样的爆炸性,虽然用到的「机械组」非常多,产生的爆击力强,但是因为排布了反作用力的「组」,导致爆炸所波及到的范围并不大。 乌布安姆斯轻咳着,转身准备借由古树巨根的甬道追捕已经进入迷宫的人。 然而—— 乌布安姆斯双眼一沉,心底略有惊愕停下了脚步。只是极细微的脚步声细响,但是却足以让他判断—— 对方并没有死。 甚至可能是丝毫没有受到爆炸的半分波及伤害! 眼前的这个永暗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深的心思,永暗无法现身在光亮之下局限了他们的生存,却也给他们在黑暗中创造了极大的优势! 乌布安姆斯并不清楚这个永暗人是怎样做到离开永暗森林,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但是看起来他身上的诅咒并没有解决,他的无法现身并不在于偷袭,而是在于尤那神主的诅咒。 因为对方丝毫没有过于的去隐藏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永暗,究竟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如此强大而冷静的战士? 乌布安姆斯不由得心中大感意外。 很明显,乌布安姆斯也知道「机械组」有着严重的时间真空,即使他在怎样的精算,也无法避免这一现象。所以在这一连续的爆炸中,他做好了接近完美的计算,让阿诺法只得在所有的爆炸全然结束,被逼离到无法攻击的范围,才得有出手的机会。 但是这样的机会已经足够让乌布安姆斯做好布置第二次「机械组」的时间了。 阿诺法很沉静,即使如今这样的局面对于他来说很是劣势。 但他依旧很冷静,止住的脚步,他握着长剑纵身一跃,再度进行了极迅速的攻势! “滋!——” 像是金属摩擦着高速运转的齿轮声音一样。 一只「母祖」极快的拦住了他的剑势,紧跟着轰然炸开! 阿诺法收回剑势,记住了位置后全然一退,随即旋身长剑一横,在「母祖」攻势散去后,直攻乌布安姆斯的死穴! 乌布安姆斯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的快,在那只有0.7秒的真空中,对方不仅能够做到退守防御,更能记住自己的位置,进攻,并直取死穴而攻击! “锵!——” 又是一记沉重的金属声,对方的那一击重剑被乌布安姆斯左手的机械匣拦了下来,再度受到强重攻击的机械匣子登时掉下了两只细小的齿轮碎件! 乌布安姆斯脸色一沉,他撤下了力道全身一退,退回了安全的场地。 即使在强硬的机械,精确度在强大,制作在完美,也断然经不起这样强重的连续几击。乌布安姆斯几乎可以估计最多只要在受两击,他的这支机械匣也就基本报废了! “锵!——” 又是一击!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左手的那种机械匣,这一次乌布安姆斯并没有借用它阻挡对方的攻势,却是对方径直冲过来,极疾的斩下第二重击! ——又是几块机械零件掉了下来。 乌布安姆斯的脸色变得极为的阴沉狠戾,机械匣中暴射的箭矢再度如暴雨一般的飞射而出,紧接着是一环又一环密布的「母祖」连续的爆裂! “锵!——” 机械匣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正中,连带乌布安姆斯也不由得后退了数步才站稳了身体。 沉然的一击,登时让机械匣中的所有所有组件停止了运转! 在乌布安姆斯连续借由「母祖」攻击的同时,阿诺法在几番退步中找到了视角,当机立断的将长剑全力一掷,一击正中乌布安姆斯覆裹整个左手的机械匣! 乌布安姆斯瞪着暴突的眼睛,整张脸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一件事一般,竭近扭曲! 在所有「母祖」停止了攻击的时候,阿诺法极快的纵身飞驰,他握住了飞掷而去的长剑,剑锋一转,便自机械匣中抽了出来。 机械匣的损坏对乌布安姆斯造成了极为沉重的打击,他就像一只突然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只呆呆地瞪着暴空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机械匣。 阿诺法剑势一沉,径直刺向了乌布安姆斯的心脏处! ——剑势陡然停住! 有人伸手硬生生的扣住了他的剑锋! 阿诺法一怔,猛地一侧首—— 一双细长的灿金色眸子慵懒而冷静的望着他,粟色的长发落身在姆朗族的重工墨绿长袍上,额心那一圈蓝金色额饰微动。 阿诺法下意识震剑而转,极快的收回攻势退身撤出攻击范围。 长剑登时将对方的手心划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不断有红色的血自伤口中翻冒出来,滴落在石尘中。 (姆朗语):“奈卜。” 乌布安姆斯回过了神,即使他脸上扭曲的恨意与愤怒未消减半分,但是他还是恭敬的叫唤了一声来人的名氏。 奈卜望着已经成了一堆废铁的机械,微微倾身扶起了已经瘫成一滩软泥全然失去战斗力的的乌布安姆斯,(姆朗语)“新的机械匣设计图在我的帐内,回头我给你。” (姆朗语):“多谢。” 乌布安姆斯神色阴沉的说道,(姆朗语)“你要亲自对付这个永暗人?” 奈卜笑了笑,(姆朗语)“不用了,他已经离开了。” 乌布安姆斯沉默了片刻,(姆朗语)“没有完成你的任务,乌布安姆斯愿意请罚,任由族长发落。” 奈卜望着乌布安姆斯已经花白了的头发,轻声叹了口气,(姆朗语)“你没有完成任务,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整个姆朗族中的问题。” (姆朗语)“乌布安姆斯,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全部接由我去处理,你先回去好生休息一下。” 乌布安姆斯微微一顿,怪异的脸上露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奈卜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体贴下属的族长,相反,他暴戾,冷漠,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无能的人,没有完成任务与命令的族人,通常都会受到极为严苛的惩罚,无一例外。 奈卜显然也看出了乌布安姆斯的怪异,他神色平淡的说道,(姆朗语)“这次伏击最大的失误在于低算了对方的力量。扎姆西斯曾经说过,这次进入姆朗的还有一位风系魔法师,但是对于这位风系魔现是谁,并没有任何知底,而这位永暗人更甚至完全在估算之外。这样巨大的差误,不是你们所能处理的了的。” 乌布安姆斯想起了之前的那位风系魔法师,(姆朗语)“你知道他们的身份?” 奈卜有些古怪的笑了起来,(姆朗语)“现在,我已经完全能肯定了。” 乌布安姆斯望着他,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在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奈卜并没有丝毫吐露的打算。 奈卜似笑非常的望着前面的迷宫甬道,满含笑意的双眼却冰冷非常。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呢? ——因为当初,正是他自己亲自带着那位小小的风系魔法师走完了整个姆朗族的迷宫。 每一个石块的构筑,每一个机关的埋置,每一个破解的办法。 全都是自己亲口一字一句的告诉给那个人。 奈卜微微敛下了那双灿金色的双眼,掩下了微微浮动的神绪。 你,还活着是吗? 维尔希。 第50章 36. 维尔希是在阿诺法收回攻势的同一时间下达了让他撤退的命令。 阿诺法在收到命令的时候,微微一顿,不由得望了一眼眼前的异族男人,他猜想,这应该就是姆朗族现今的族长吧。 如果还在少年时,他或许真想挑战一下这个看上去深浅莫测的异族族长,做为一个战士。 只是现在…… 阿诺法并没有犹豫,在落身退出攻击范围的第一时间迅速的转身,离开了第三环的外围迷宫中。 不用多问,不用多想,不用多话。 这是他做为一个影子应当明了于心的戒言。做为影子,他只需要沉默的跟着对方,看着眼前的人,就足够了。 “怎么了?”卢修望着突然停下来的魔法师,问道。 维尔希微微一顿,随即回头笑了笑,“没事。” 卢修没有再问。 维尔希走在迷宫的前面,望着眼前瞬息万变的石林迷宫…… ——她只是没有想到,如今姆朗族的族长竟然会是奈卜。 “格尔顿先生,等出了迷宫后就会直入姆朗族的腹地,那里会有许多的帐篷,腹地里多居住着极为普通的族人和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你们需要记住,一定不能伤害他们。” 维尔希说道,“姆朗族的战士死于战斗,这对于姆朗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是一种荣耀。但是,如果你残杀了这些完全没有战斗力的妇孺,这会彻底激怒整个姆朗族的人。” “那样,即使你们离开了姆朗石林,甚至离开了塔克西米修森林,他们都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杀,哪怕你回到西漠沙林那,到任何地方。” 卢修沉默的点点头。 卡西拉小声的辩解着,“魔法师姐姐,我们沙林那从来不会向没有恶意与战斗力的人动手的。” 维尔希继续说道,“进入腹地后可能我们要分开行动,我需要拖住一个比较麻烦的姆朗人,取药的任务只能交由你们来完成了。” 卡西拉伏在卢修的背后小声的问道,“麻烦的姆朗人?”在他看来,每一个姆朗人都很麻烦。 维尔希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姆朗的药通常会放在一个地方,但是这个药因为牵涉到了需要彻底出入姆朗进入另一个地方,我猜想,可能会专门交由族长保管着。” “姆朗族的……族长?”卡西拉微微抽了抽嘴角喃喃的说道。 维尔希点了点头,“一般来说姆朗族长的住所会设在最中心的神殿内,混迹进去可能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卡西拉登时有些头痛的商量试小声的喃喃问道,“魔法师姐姐……可以……可以,我们来拖住这个麻烦的姆朗人,您……” 维尔希笑了起来,“我要拖住的这个麻烦的姆朗人就是姆朗族的族长。” 一句话彻底断绝了卡西拉试图挣扎的妄想。 到是卢修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一个人对付姆朗族族长?” 维尔希点点头,“我想,他已经到机关迷宫城了。” 卢修有些迟疑。 维尔希笑了笑,“我可以应付的了他。” 卢修问道,“你有把握?” 维尔希微微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没有,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是不会把药给我的。” 卢修沉默的说道,“你一个人对付他太危险了。” 维尔希怔怔的望着他。 卢修说道,“既然你并没有把握去对付他,那们我们一起留下来对付他。” 卡西拉连忙点头说道,“我赞同卢修哥哥说的。” 维尔希有些失笑,“我们都留下来了,这次目地没有达到,后续的路应该怎么走呢?” 卢修说道,“打败他,然后一起去姆朗神殿。” 维尔希望着卢修,轻声说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卢修神色略有沉默。 维尔希继续说道,“天族围攻姆朗整整三个月也无数攻破这样一个土著蛮野的地方,那里,有着整个卢约大陆强勇的大战士。姆朗,有着比任何人想像中更为强大,无论是它的历史,底蕴,资源,能力。而在这样一片强者为尊的土著人群落,几乎可以说,族长,代表了整个族落中最强大的一个人。” 卡西拉抿了抿唇,“魔法师姐姐,您……您要一个人留下来对付这样强大的敌手吗?这……真的太危险了。” 维尔希微怔的反应了过来,登时明白了对方犹豫的原因。 ——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做为同伴,做为朋友。 无论是看上去冷漠少言的卢修,还是看上去有些胆小的小战士卡西拉。是的,他们心里非常的清楚,姆朗族的族长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或许交手能赢,能全身而退的机会十分渺茫,但即使这样,他们也会选择留下来。 ——因为,还有同伴在。 维尔希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她微微的伸出冰冷的手有些无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却在一瞬间回过了神,伸出的手微微一蜷,她收了回来。 维尔希如同往常一般微微一笑,“我可以拖住他,格尔顿先生和小战士先生,你们并不用担心我,即使我处于劣势,对方也是无法跟上我的速度的。” 她顿了顿,伸出手从怀里取出了两卷图纸递给了卢修。 维尔希轻说道,“去姆朗神殿对于你们来说并不比我留下来安全得了多少,那个地方的机关复杂的比这个迷宫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只将药殿地图标志描绘下来,希望对你们能够有所帮助。” 卢修接过了图纸,望着眼前沉静的魔法师,说道,“保重。” 维尔希点了点头,“您也是,格尔顿先生,祝您顺利。” 她说道,“另一卷地图是等您取到药后,径直抵到北渚之地入口的捷径路线,顺利的话请您在那里等我们,而即使失手,捷径路中有一条隐藏的地道,也可以让你们安全撤退。” 卢修点点头,“多谢。” 卡西拉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们……不和团长他们汇合了吗?” 维尔希说道,“你们行动不太方便,这件事就让我来做吧。” 卢修望着她,“既然这样,我们北渚之地的入口处见。” 维尔希点头,“嗯。” *** 索为是在一片软馨温香中渐渐醒了过来。 他的意识还有些微的迷茫,勉力撑起的眼皮,涣散的眼瞳慢慢的有了焦距,映入眼中的是一帘金白色的床幔垂帐。 有窸窣的捣药声和翻书声响起,在一袭轻柔的夜风中。 金黄色的魔法灯明晃晃的挂在壁上照亮着这一室的光景,精琢细镌的繁纹竖琴安静的立在白石阶上,满室倒垂的珠草犹如瀑布一般,古老而奇特的异画挂在了书案正面的墙壁上,书案的两旁摆满了各种古老的书籍。 有人,正在书案前一边翻着牛皮纸的书页一边轻捣着药钵。 索为微微动了动,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才微微一动,肩胛处便传来一阵锥心刻骨的疼痛,这样尖锐的烈痛让他不由得扭曲了整张脸嘶声叫了出来。 真痛啊…… 书案前的人听到了细微和响动微微转过了头。 索为微微怔住了。 金色的发如同田野里的拂动的麦浪一般微卷,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轻纱羽衣。 眼前的人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明澈的好似她额心中的那一滴璀璨的蓝水晶一般,宁和的却又似大海一般的宽广深远。那张脸,是犹如神主精雕细琢下的艺术品,富有灵动,有着异族人特有的风情与英气,却更添了一味里陆少女经有的温婉与静谧。 如果不是身上那一阵阵袭来的钝痛提醒着自己,那一瞬间,索为真的以为自己经离开了人世,来到了天堂。 见对方望着自己神情有些迟疑,索为被她看的有些尴尬,忍不住摸摸鼻子,说道,“噢,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您救了我吗?” 黛格妃斯握住药杵的手有些微微一僵,她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姆朗语)“是。” 索为愣了愣,“您也是姆朗人吗?” 黛格妃斯继续点了点头,(姆朗语)“是。” 索为怔了一下,“您听得懂我说话?” 黛格妃斯沉默了片刻,继尔点了点头,(姆朗语)“是。” “谢谢你。” 索为强硬的咧了咧嘴拉出一个微笑笑了起来,对于任何土著人,在第一时间向对方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是非常重要的。 索为望着眼前温静恬然的女子,不由得温声说道:“我的名字叫索为沙林那,来自西漠,以后无论您有什么帮助或者需要,随时欢迎您来到西漠,我愿竭力报答您的这一份恩情的。” 这一句话太长,黛格妃斯解读起来有些吃力没有太听明白。 她顿了顿,从书桌上取出了一本书,很是熟稔的翻到了其中一页,然后将书籍倒转过来,指着书页上的一副插图,望向了索为。 这个屋子并不是很大,索为一眼便看清了书页上的插图,不由得怔住了。 图画是很简单的几笔碳色,但却极为深刻的将画中人的神情展现了出来。 ——那是一群衣着鲜华的羽帽贵族骑着马,手握着极为华丽的镶满宝石的弓箭,驱射着一群与牲畜无差别的戴着手铐和脚链的奴隶。 画中,贵族们神情飞扬,意彩风发,他们是那么的美丽,犹如天神一般。 画中,奴隶们卑贱哀求,神色麻木,他们是那么的丑陋,犹如蝼蚁一般。 黛格妃斯指着那一群衣着鲜华的贵族望着他。 ——你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吗? 索为明白了过来。 他对眼前那个充满了犹豫的美丽女子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不,女士,我们并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黛格妃斯神色很平和的望着他。 索为冲她微笑着说道,“我们,佣兵战士,只是路过,这里,去北渚。”他半靠着身体,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动作以求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黛格妃斯看得很认真,她似乎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但仍有些微微迟疑的收回了书本,随即翻到了另一页,然后再一次将书籍倒转了过来,指着书页上的另一幅插画望向了索为。 ——泛黄的牛皮纸上赫然可见有两个人正在交峙博斗。 黛格妃斯指着左边的一个战士然后指着自己,随即又指了右边的战士望向了索为。 ——那么,你是我们姆朗人正在对战的敌人吗? 索为有些无声的失笑,他没有想过他有一天能够读懂土著人的意思,以这样的方式,这让他觉得无奈却犹感新鲜。 黛格妃斯的问题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哑然,他望着眼前这个有着一双犹如大海一般湛蓝色眼睛的美丽异族女子,她是那样的柔美,恬静而充满纯洁。 索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我是你们的敌人。”他不想欺骗她。 黛格妃斯得到了答案,便缓缓的合上了书籍,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宁和的望着他肩上的伤痕。 索为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那一阵阵烈烈的钝痛,他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一个外族人,在姆朗地域上受了这样严重无法遮掩的伤,任哪个姆朗人见了都不会把当他成良善之类。 尤其是,这些土著的姆朗人是这样的聪颖…… 索为突然一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微愣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您……您知道我……是敌人?” 黛格妃斯点了点头。 索为有些讶然,“那您为什么要救我?” 黛格妃斯那双明澈的眼睛一时之间有些困惑的望着他。 索为顿了顿,一边比划了起来,重新说道,“您,知道我是,敌人。为什么,救我?” 黛格妃斯依旧有些困惑,她开口问道:(姆朗语)“为什么不能救您呢?” 索为一怔,一双眼睛满是迷茫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您说什么?” 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外族人完全听不懂姆朗语,黛格妃斯停顿了片刻,四下张望着,索为以为她又要从书案上拿出书画同自己交流的时候,却看见眼前的女子直接起身离开了绿石倚上。 她从倒垂绿珠旁边的枝杈树荫里轻柔的接出一只有些受了伤的小鸟,她将小鸟放到了案前,随即将捣碎的药泥敷在了小鸟的伤口上。 小鸟用鸟喙亲热的啄吻着她的手指,她微微一笑。 黛格妃斯轻抚着小鸟的绒羽望向了索为。 索为微微一怔,“噢,这个……不一样。” 他有些窘迫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很是诚实的说道,“我们,是敌人。小鸟,是朋友。” 黛格妃斯依旧不解的望着他,那双湛蓝的眼睛宁静而平和。 索为轻咳了一声,“无论怎样,都谢谢您,美丽的女士。谢谢您救了我。” 索为并不忍心欺瞒眼前的女子,但是过于强调敌我,假使促得对方将自己交给了姆朗族内的长老发落……想来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是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姑娘,她毫无疑问的保留了那一份善良与纯真,不急不躁,宁和而恬然。 黛格妃斯似乎明白了他的谢意,她点点头,对他温和的笑了起来。 第51章 38. (姆朗语):“弓箭手准备。” 扎阿莫斯神色沉冷的盯着桌上精细的地图,满室的通信石仪器全数亮着通信灯,他估算着对方的速度预算着对方到达的位置与视角可见能度。 巨大的三维图宏然架起在他的脑识里,支点相错相接。 (姆朗语):“目标已离开1号可视范围!” (姆朗语):“目标已离开2号可视范围!” 扎阿莫斯借着估算出来的数值在地图上画上了一条大至的敌方进行路线。 他停下了手中的急速运算的笔,坚毅而冷俊的脸如同刀削一般的生硬,(姆朗语):“一二三四号七射击潜伏不动,其余弓箭手进行攻击!” “嗖!——” “嗖!——” “嗖!——” 登时,无数的尖锐的箭矢自一线之地的山壁处破空飞出! 无数的箭矢像是一场冰冷的充满杀戮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倾盆而散,似乎没有一丝的缝隙,毫无生路! 康德握着手中的长剑纵身一跃,平稳的落伏在地面上,半刻的顿足,登时飞冲而迎,毫无退缩! ——即使眼前已经毫无生路,他也依旧毫不退让! “乌莫!”康德沉声叫道。 “嗯!”乌莫会意的重重点了点头,随即从背囊里摸出了四五支密封的长条块用劲全身的气力扔向了半空中! 普尼西那飞身,敏捷的避开着敌人的箭雨,沉重的大剑横空一斩,斩开了那几支外封还滴淌着水的长条块。 “当!——” 沉重的一击,本是严密的白色长条块登时断裂开来,倏地,浓厚的烟雾弥漫开来,渐渐笼罩在整个一线之地里内。 “小心河谷里的水!” 普尼西那停身,低声说道,“他们可能会再次埋伏在水里!” “嗯!” 康德一把捞住乌莫藏身在浓烟处的石缝死角内,想起上次在水里的那一场埋伏,康德不由得皱眉,“姆朗人到底是怎样做到能在水里自由呼吸的?” (姆朗语):“是烟雾匣!” 扎阿莫斯绘线的笔突然一顿,墨水不断的从停顿的笔锋中晕染开来。然而只是一瞬,随即扎阿莫斯神色自若的继续标算着。 他说道:(姆朗语)“8号射击位,二点方向。” 扎阿莫斯极快的标着位置,(姆朗语)“14号射击位,五点方向。” (姆朗语):“19号射击位,十一点方向。” (姆朗语):“21号射击位,八点方向。” (姆朗语):“11号射击位,四点方向。” …… 扎阿莫斯一顿笔,笔锋微微勾破草纸。 他神色平静的说道,(姆朗语)“预计目标坐标点在1170,190附近,乌格鲁卡!” (姆朗语):“是!” 扎阿莫斯冷静的说道,(姆朗语):“你带领剑士往坐标点1170,190附近,近战攻击,无论生死,我要你全数擒下这群异毒!” (姆朗语):“是!” 扎阿莫斯微叩着地图,一双异色的眼睛忽明忽暗,(姆朗语):“水锋羽令所有人,准备待命!” (姆朗语):“是!” 扎阿莫斯双眼微眯了起来,(姆朗语):“皮瑞夫,你那里能见度多少?” (姆朗语):“十数。” 扎阿莫斯微叩着桌子,(姆朗语):“你的长鞭可及范围在多少?” (姆朗语):“四数。” 扎阿莫斯神色微冷,(姆朗语):“离开原位置,到达可攻范围。回来后自去法赫里长老那里领罪。” 皮瑞夫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姆朗语):“是!” …… “嗖!——” 飞射的箭矢穿过重重浓重的烟雾几乎是贴身穿透山壁之上! ——这样还能找到他们?! 乌莫心下一片骇然! 他一时有些呆愣的抬头望着四周满是一片白茫茫的烟雾,现在,整个一线之地,甚至是连近处的绿植,巨石,乃至山岭都尽数看不见。 可以说可见度完全是零! 康德瞳孔猛地扩张开来,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强压下了心中的急躁和一时的慌乱,冷静的望向周围,思考着对策。 烟雾,有时会是战场上最无可奈何的一招。 因为这个玩意儿虽然可以迷惑敌人的视野,但是却同样也会蒙住自己的眼睛。 四处还能听到箭矢破空飞射的声音。 也就是说,敌人并无法完全肯定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只是一个极为模糊的估算,超强的预判! ——姆朗,是数算最初的发源之地。 思维,线索,数值,规律,计算…… 康德突然笑了起来,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哎,乌莫,老伙计,看来我们不能在继续往前冲去杰夫特那里了。” “啊?!”乌莫一脸惊愕的望着他。 普尼西那皱着眉头,“怎么了?” 康德神秘的笑了笑,他凑了过去说道:“我们得横着走。” “横着走?”乌莫脸上的愕然更加的浓厚了。 “两位伙计,你们应该还记得杰夫特所在的方向吧?”康德说道。 “嗯。” “记得,在一点方向。” “或许这周围不仅埋伏的有弓箭手,水鬼,还有可能会有近战的战士。” 康德微微一笑,锐利的眼睛满是一片的凌人的傲气,“嘿,老伙计!近战要是也输给了姆朗人,我们就真没脸回西漠了。” …… (姆朗语):“12号射击位,空。” (姆朗语):“14号射击位,空。” (姆朗语):“19号射击位,空。” …… 扎阿莫斯的笔尖在凌乱的草纸上划下一道长长的破口。 长时间高度集中的运算思考让他的大脑变得非常的疲乏和迟缓不堪,他觉得翼穴处有着深深的胀痛感,连带着双眼都有些黑眩。 扎阿莫斯紧紧闭了闭双眼,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最大的清醒。 握住笔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隔着这遥远的距离,有太多太多不可预料的变数,一但变数骤多,这将是他所无法控制的。 (姆朗语):“水锋羽令,目标可到达水伏范围?”扎阿莫斯的声音沉涩而沙哑,干竭的嗓子像是在冒火一般,磨擦的声带震动着有些生痛。 (姆朗语):“没有。” 扎阿莫斯掷下了碳笔,双手抱住了脑袋,很是混乱的抓挠着。 桌上,是一片狼藉。 ……到底,在哪里呢? 是他哪里计算失误了吗? (姆朗语):“弓箭手到达预计坐标点,未发现目标。” 扎阿莫斯强忍下狂跳混乱的心跳,满是倦怠的仰靠在椅子上。 像一具呆硬虚涣的木偶,毫无表情的坐着。 突然—— 他双眼猛地睁起,伸手直接按下了仪器按钮。 扎阿莫斯(姆朗语):“7号射击位,1点方向。” …… “嗖!——” 一只箭矢飞射而出,直接破入普尼西那眼前半数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姆朗语):“7号射击位发现异常,1点方向偏9数里。” 太快了! 康德为姆朗突然变化了的攻势而不由得心里一沉,对方背后的那一位军师过于刻板固守数值规律的缺陷渐渐明朗开来,但是没想到仅在这样连半数沙漏都不至的时间内,竟然就能够做到察觉到问题并及时调整攻势! ——必须要彻底斩断姆朗背后的这一个强大的指挥系统! 康德沉声说道:“即将进河谷前沿,小心近战剑士!” 普尼西那点头,“嗯。” 乌莫应声道:“是!” …… (姆朗语):“果然……” 扎阿莫斯冷冷的望着地图,他终究还是有些低估了这次来的这些异族人,能够在这样密织不留余地的攻势下保持冷静并找到他的缺陷,这群异族人比他想像中的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 只要他抓住这群人的目标,即使对方在怎样改变路数,调整计划,最基本的路线却终究不会变。 扎阿莫斯按下了按钮,他已经恢复到了往常极端的冷静之中。 他说道:(姆朗语)“一二三四七号射击位留下,其余所有弓箭手赶往皮瑞夫处汇合,固守住一线之地的入口,他们的目标是那两个重伤昏迷的异族人,只要守在这个点环之内,不用担心找不到他们。” 扎阿莫斯声音沙哑与干涩,帐内的水壶早已经空了,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他更不敢亲身出去,只得继续说道,(姆朗语)“弓箭手绕道汇合皮瑞夫,分标掩护近战剑士,一二三四七号射击位的弓箭手断后,准备进行夹道射杀!近战剑士即刻进攻!” 这个命令下的有些生硬。 前后夹道的弓箭手全然断绝身置其中的异族人生路,但是在这片能见度几乎为零的地方,暴射而出的箭矢下,此刻处于里内的近战剑士呢? 然而,并没有任何姆朗人问起。 包括姆朗的剑士本身。 (姆朗语):“弓箭手绕道汇合皮瑞夫,近战剑士将目标引往水锋羽令处!”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扎阿莫斯微怔。 连接超速运转的大脑望着突然进入帐内的人像是一时之间突然卡住一般,晦色的眼睛似乎还滚动着地图上的路线,仿佛已然完全看不清眼前究竟是谁。 ——扎姆西斯! 原本急前的姆朗剑士被突如其来的第二道命令微微迟缓了脚步。 扎姆西斯丢下了身上背着的一堆信石与数据,重复的说了一遍,(姆朗语)“弓箭手即刻绕道汇合皮瑞夫,掩护剑士,近战剑士即刻将目标引往水锋羽令处!” 扎姆西斯神色沉稳,(姆朗语):“水锋羽令,准备进攻!” 他的所有信石与仪器全数受到了那位风系魔法师的干扰,在他前往,被困,被族长救出,以及回来的这一段时间内,即使他拼命的挽救拆修着这些仪器,但是一时之间却只能做到勉强的接受到几个极为模糊的信息,完全无法发出指令。 他知道扎阿莫斯现在已经进入极致了,无论是他的思维还是反应,甚至是计算,在那为数不多的信息里,误差,已然越显越大。 而极端与疯狂也越来越甚。 ——尤其是扎阿莫斯竟然用那两个已经重伤昏迷的异族人做饵虐杀! 扎阿莫斯已经进入杀戮的极端疯魔之地! (姆朗语):“是!” 意识到扎姆西斯回来了,先锋羽令的近攻战士顿时重新微调了一下攻势,便不再有任何迟疑的继续往前进攻。 扎阿莫斯突然松懈了下来,几乎是全然软在了椅子上,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无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枯竭到说不话的程度了。 扎姆西斯关闭了所有的发信仪器,登时室内的信息传流的声音减弱半数。 他说道(姆朗语):“你先休息一下,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姆朗语):“……抱……歉。”扎阿莫斯艰难的张了张嘴,缓回过来的平静让他不由得黯然,他的声音非常的沙哑干涩。 扎姆西斯伸手极为熟稔的拨弄着整个帐室内的仪器设备装置,茶色的双眼神色平静的掠过巨大仪影上不断滚动着的,记录在案的数据值。 他听到了扎阿莫斯的歉意,平静而沉稳的神色微微一顿,他微微侧过头,那双深凝的眼睛望着扎阿莫斯,(姆朗语):“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姆朗语):“是我能力不足,让……” 扎姆西斯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姆朗语)“想好了再说,你不用现在急着回答我,扎阿莫斯。” 第51章 37. 安其慕达拉山,天险。 一带细潺的河流环山而行,安其慕达拉山的天险下是一片河谷地段,被河水冲洗的圆润的巨石安静和着青苔的沉睡于深壑之中。 只有几只迷路的小鸟久久的盘飞于深壑之中久久萦绕。 “嗯?” 康德脚步方踏入安其慕达拉山底的河滩上,便不由得微微一顿。 “康德先生,怎么了?”乌莫走在中间有些紧张的望着眼前的战士,问道。 康德微微抬起泅了水的靴子,脸色很是迟疑的望着靴子上的滴水,他有些疑惑的半蹲了下来,用手探进了水里。 “你也发现了吗?伙计。”普尼西那走在前面,察觉到身后的同伴停下了脚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明了的问道。 康德点点头,下意识的想从怀里掏出烟袋,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烟草袋还滴着水,康德怔了怔,方才想起刚才他们从水里经历过一场恶战,登时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噢,我的宝贝儿……乌莫,你背的行囊里还有……哦,当我没问。” 那时他们第二队进入的同伴几乎全部都掉进了水里,想来即使乌莫的背囊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也差不多都泅着水。 ……他只希望卡西拉能够安然无恙,连带着他的那些宝北儿们。 普尼西那侧过头望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又犯瘾了?” 康德叹了口气,“老伙计,我觉得我们这一趟的卖买真是有够亏的。回去我能向管财政的那个老头子讨价还价吗?” 普尼西那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发青,眉头登时皱的更紧了,“你没事吧,康德。” 康德苦笑着,“还好。” 乌莫也有些担心的说道,“康德先生,不然您休息一下,我和普尼西那先生先去察看一下情况?” 康德沉默了片刻,随即望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很是关切自己的同伴,他笑了起来,有些牵强,“不,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在分开单独行动了。在这样一块陌生的地方,姆朗人的领域,莫桑峡谷里他们特意将我们分开,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力量,能够逐个突破,彻底打击我们。呵,真是一群聪明的土著人,我们已经遂了他们一次愿了,万万不能真的全部落入他们的手里。” 普尼西那说道,“你已经夸了他们很多遍了,康德。” 康德不由得摸摸下巴,有些苦笑道,“事实如此,伙计,承认别人比你强,这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比起故做逞强的无知那才是真正的愚蠢。有时候看清楚距离,就已经迈出了开始超跃对方的第一步了。” 普尼西那一时无言的失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位哲学家了。” 康德叹了口气。 乌莫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康德先生和普尼西那先生刚才是发现什么了吗?” 普尼西那说道,“水的温度。” 乌莫微微一愣,“什么?” 康德接着说道,“可能有些细微的偏差,不过这里的水温大约接近了40c,或许越近目的地,这个温度会更高。” 乌莫还有不些不太明白,“这个有什么问题?” 普尼西那说道,“或许,这里就是姆朗与塔克西米修火属之源的交界地带。” 康德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姆朗对天族强占他们的森林应该一直耿耿于怀,整个姆朗地段对火属之源处于极度的排斥,而塔克西米修森林域主的祝福也完全没有思泽于姆朗,但是安其慕达拉山,在这里,却有着一条温热的火脉连通着这座山的地心一带。” 乌莫像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哦,您的意思是,姆朗人因为排斥做为天族人的新森林之主,而排斥火属之源的恩泽。天族的那位尊贵的森林域主表面上收回了对姆朗的恩泽,驱逐着他们,但是暗地里却开了一条连通姆朗的火属之脉,将火属能源的力量连通到整个姆朗的地脉之下,希望他们能够过得幸福吗?” 康德怔住了。 连普尼西那一时也有些微怔。 乌莫望着眼前两位大战士发怔的神色,登时有些窘迫的的红了脸,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哦……我,我猜错了吗?” 康德无意识的将手摸向了嘴唇,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叨着烟,便收回了手,他的神色有些古怪,“我倒没有想这么多。” 他们必定是外来过客,对于整个森林的历史并没有任何的了解。只是能够大概模糊的描绘出一个朦胧的轮廓,知道姆朗人对天族的怨怼,对外来族士的排斥。 他们更多的,只是了解姆朗族的恐怖。 普尼西那有些沉默的说道,“只有森林域主能够做到将火属之源连通地脉。” 康德笑了起来,“或许事实就是如此吧,好在这里的温度并不高,如果是像无人洞密室里的温度……哦,我真不想像索为那小子一样被烤熟了,想来那不是什么有趣的感受。” 他无意间提起了索为,倒是让小战士乌莫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他低下了头,满是愧疚和担心。 乌莫低声说道,“索为哥哥应该没事吧……” 他低喃的非常小声,康德与普尼西那并没有听到。 “等等!” 普尼西那突然伸出了手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怎么……了?” 康德顿住了脚步向前面望去,骤然他的双眼猛地一缩,“是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 乌莫也猛地抬头望去。 不远处巨石河谷相纵的一线之地,隐约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半躺在巨石半浸在水里。 ——是已经完全昏迷了的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 “是的!是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哥哥!”乌莫也不由得狂喜。 普尼西那一把拽住了满心狂喜急欲前进的小战士乌莫,一带摁下了同样准备冲过去的康德,“不要过去!” 康德重重的撞在了被河水浸洗的冰冷巨石上,锥骨的寒冷一瞬间湮没了狂喜的心情,理智恢复后心里的明朗,让他瞬间全身变得冰凉无比。 乌莫还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用力死死扣住自己手腕的战士,“普尼西那先生,为什么?杰夫特哥哥和托朗吉莱斯哥哥就在那里,我们要快些过去看看他们伤得怎么样,也许还有得救的!” 普尼西那低斥道,“康德!你也失去冷静了吗?!” 一线之地,四面环壁。 中心河谷之上那重伤垂危的战士,无疑是最好的诱饵。 ——一个让你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踏入陷阱的诱饵。 他们不知道这一线之地内究竟有多少的敌人,潜伏着多少的危险,更不知道躺在那里的,他们的同伴,那年轻的战士,倒底是死是活。 或许他们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许,他们只是重伤,还有着最后一口气紧等着他们前去救援。 而他们,只有三个人。 康德不由得曲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的脸色更加的发青,泛着一层衰败的灰色,只剩下一双眼睛,鲜明而光亮。 …… (姆朗语):“新目标进入1号可视范围。” (姆朗语):“5号射击位可视。” (姆朗语):“3号射击位有射击死角。” (姆朗语):“7号射击位有射击死角。” (姆朗语):“19号射击位有射击死角。” (姆朗语):“目标已停下了脚步。” 姆朗石林遗址,监天台。 扎阿莫斯按着左耳上的收信石接收着信息,右手不断的在地图上标志着作案记点,估算出敌人的位置。 扎阿莫斯在地图上一线之地不远处的地方画上了标志,随即比量着坐标点测算出敌人的可见视角。 精致的石碳笔在发黄的草纸上不断的进行着极致的演算。 突然,他停下了笔,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纸上的数值。 这样的距离,在这样的能见度下,以之前对方的反应和对战估算出来的对方视距,他们是能够看见那两个外族人的。 那么…… 扎阿莫斯按下了仪器上的发信石,(姆朗语):“皮瑞夫,坐标。” 皮瑞夫极迅速的汇报道:(姆朗语):“坐标1170,480。射击可视范围没有发生异状。” 扎阿莫斯问道(姆朗语):“那两个昏迷了的外族人可视?” 皮瑞夫微微一怔,但是一瞬间内,他调整了射击视角,回答道,(姆朗语)“有半隔死角,可视。” 扎阿莫斯继续问道(姆朗语):“乌格鲁卡,那两个外族人还活着吗?” 乌格鲁卡回道(姆朗语):“只是重伤昏迷,还活着。” 扎阿莫斯便没有在说话。 乌格鲁卡突然问道(姆朗语):“目标似乎已经察觉到陷阱,扎阿莫斯大人,可需要重新调整计划?” (姆朗语):“不用。” 扎阿莫斯说道,(姆朗语)“他们会自己走进去的,即使知道这是陷阱。” 乌格鲁卡有些疑惑,但听到扎阿莫斯如此肯定的回答,便没有在问什么。 扎阿莫斯有些沉默。 他有些犹豫,放在仪器发信架上按钮上的手有些迟疑,阴冷的双眸,沉着,却满是混乱,阴寒,却充斥了疯狂。 扎阿莫斯闭了闭眼睛,睁开的眼满是极致的残忍与疯狂,他没有在做任何的犹豫,直接按下了发信架上的按钮。 他说道(姆朗语):“皮瑞夫,进行射击!” 皮瑞夫回道,(姆朗语):“新目标并不在我的射击可视范围。” (姆朗语):“不!” 扎阿莫斯的眼神是极致的狂乱与寒冷,(姆朗语)“我要你,射击那两个已经重伤昏迷的外族人!” …… “嗖!——” 飞射的箭矢夹带着冷风破空而入,正中杰夫特的手指! 痛—— 破肉贱血,那是极端尖锐而锥骨的痛侵袭全身! 杰夫特从沉重的昏迷中嘶声呼痛着,整张脸色痛的扭曲到了极点! 康德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倏地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慕。 ——那是他曾经或许想到过的,但却无论怎样都不想去面对的事情。 “杰夫特哥哥!” 乌莫脸色顿时吓得苍白到了极点,他奋力的叫着。 他们清楚眼前是陷阱。 对方完全不介意他们是否知道。 ——因为,他们必须过去。 康德握紧了拳,整张脸青白而灰败,毫不见一丝血色。 “不能过去!”普尼西那死死的拽着乌莫,沉声斥道,“康德!你给我清醒一点!只要一过去,我们非但救不了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我们三个人也能全去搭进去!” “嗖!——” 接连的第二箭,正中托朗吉莱斯的脚踝处! 即使有着半隔的视觉死角,但是皮瑞夫的每一箭射击无疑都挑到了对方最弱最痛的位置,既保证了不会让对方致死,也一点点消磨掉了对方的战斗力。 然而,没有反应。 身上中了五箭的托朗吉莱斯已经有些麻木的感觉不到痛楚了,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也无法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皮瑞夫神色冷漠的微侧手中的弓箭望着眼前一线之地上的两个外族人。 普尼西那一拳揍向了身边脸色青白泛灰的康德,随即直接将他扣在了巨石上,“康德!你冷静下来!” 康德胸口剧烈起伏着平息下心里的怒火,他微眯着眼睛,用手微微擦拭了一下嘴边的血迹,“我很冷静,普尼西那。” “没有哪一刻,让我这么的冷静。”他说道。 普尼西那望着他的神色,随即松开了束缚,“你想好了?” 康德咬破了嘴唇,微舔着血口处不断涌冒的鲜血。这一刻的康德充满了诡谲而陌生,连同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所承载了已经不再是愤怒与战斗的火热,而是浓烈的杀意。 “想好了。” 他说道,“我要过去。” 普尼西那神色微变。 康德笑了笑,沾满血的唇让他看上去有些像来自地狱里的魔鬼一般,“你应该信我,老伙计。” 即使再如何披上一张融入里陆大地的那一层绅士的皮囊,西漠人,内在的噬血,疯狂,狠意,那如荒漠中白狼的傲然,这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如何也无法遮掩的。 ——西漠沙林那,那支驰骋荒漠的大漠之狼。 康德纵身极为灵敏的飞跃过去,踏进了一线天之内。 (姆朗语):“4号射击位可见。” (姆朗语):“5号射击位可见。” (姆朗语):“7号射击位可见。” (姆朗语):“8号射击位可见。” …… (姆朗语):“19号射击位可见。” 乌格鲁卡沉着的汇报道,(姆朗语):“目标全部进入一线天之内,所有射击位可见,是否即刻进行攻击,请指示!” 第52章 38. (姆朗语):“弓箭手准备。” 扎阿莫斯神色沉冷的盯着桌上精细的地图,满室的通信石仪器全数亮着通信灯,他估算着对方的速度预算着对方到达的位置与视角可见能度。 巨大的三维图宏然架起在他的脑识里,支点相错相接。 (姆朗语):“目标已离开1号可视范围!” (姆朗语):“目标已离开2号可视范围!” 扎阿莫斯借着估算出来的数值在地图上画上了一条大至的敌方进行路线。 他停下了手中的急速运算的笔,坚毅而冷俊的脸如同刀削一般的生硬,(姆朗语):“一二三四号七射击潜伏不动,其余弓箭手进行攻击!” “嗖!——” “嗖!——” “嗖!——” 登时,无数的尖锐的箭矢自一线之地的山壁处破空飞出! 无数的箭矢像是一场冰冷的充满杀戮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倾盆而散,似乎没有一丝的缝隙,毫无生路! 康德握着手中的长剑纵身一跃,平稳的落伏在地面上,半刻的顿足,登时飞冲而迎,毫无退缩! ——即使眼前已经毫无生路,他也依旧毫不退让! “乌莫!”康德沉声叫道。 “嗯!”乌莫会意的重重点了点头,随即从背囊里摸出了四五支密封的长条块用劲全身的气力扔向了半空中! 普尼西那飞身,敏捷的避开着敌人的箭雨,沉重的大剑横空一斩,斩开了那几支外封还滴淌着水的长条块。 “当!——” 沉重的一击,本是严密的白色长条块登时断裂开来,倏地,浓厚的烟雾弥漫开来,渐渐笼罩在整个一线之地里内。 “小心河谷里的水!” 普尼西那停身,低声说道,“他们可能会再次埋伏在水里!” “嗯!” 康德一把捞住乌莫藏身在浓烟处的石缝死角内,想起上次在水里的那一场埋伏,康德不由得皱眉,“姆朗人到底是怎样做到能在水里自由呼吸的?” (姆朗语):“是烟雾匣!” 扎阿莫斯绘线的笔突然一顿,墨水不断的从停顿的笔锋中晕染开来。然而只是一瞬,随即扎阿莫斯神色自若的继续标算着。 他说道:(姆朗语)“8号射击位,二点方向。” 扎阿莫斯极快的标着位置,(姆朗语)“14号射击位,五点方向。” (姆朗语):“19号射击位,十一点方向。” (姆朗语):“21号射击位,八点方向。” (姆朗语):“11号射击位,四点方向。” …… 扎阿莫斯一顿笔,笔锋微微勾破草纸。 他神色平静的说道,(姆朗语)“预计目标坐标点在1170,190附近,乌格鲁卡!” (姆朗语):“是!” 扎阿莫斯冷静的说道,(姆朗语):“你带领剑士往坐标点1170,190附近,近战攻击,无论生死,我要你全数擒下这群异毒!” (姆朗语):“是!” 扎阿莫斯微叩着地图,一双异色的眼睛忽明忽暗,(姆朗语):“水锋羽令所有人,准备待命!” (姆朗语):“是!” 扎阿莫斯双眼微眯了起来,(姆朗语):“皮瑞夫,你那里能见度多少?” (姆朗语):“十数。” 扎阿莫斯微叩着桌子,(姆朗语):“你的长鞭可及范围在多少?” (姆朗语):“四数。” 扎阿莫斯神色微冷,(姆朗语):“离开原位置,到达可攻范围。回来后自去法赫里长老那里领罪。” 皮瑞夫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姆朗语):“是!” …… “嗖!——” 飞射的箭矢穿过重重浓重的烟雾几乎是贴身穿透山壁之上! ——这样还能找到他们?! 乌莫心下一片骇然! 他一时有些呆愣的抬头望着四周满是一片白茫茫的烟雾,现在,整个一线之地,甚至是连近处的绿植,巨石,乃至山岭都尽数看不见。 可以说可见度完全是零! 康德瞳孔猛地扩张开来,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强压下了心中的急躁和一时的慌乱,冷静的望向周围,思考着对策。 烟雾,有时会是战场上最无可奈何的一招。 因为这个玩意儿虽然可以迷惑敌人的视野,但是却同样也会蒙住自己的眼睛。 四处还能听到箭矢破空飞射的声音。 也就是说,敌人并无法完全肯定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只是一个极为模糊的估算,超强的预判! ——姆朗,是数算最初的发源之地。 思维,线索,数值,规律,计算…… 康德突然笑了起来,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哎,乌莫,老伙计,看来我们不能在继续往前冲去杰夫特那里了。” “啊?!”乌莫一脸惊愕的望着他。 普尼西那皱着眉头,“怎么了?” 康德神秘的笑了笑,他凑了过去说道:“我们得横着走。” “横着走?”乌莫脸上的愕然更加的浓厚了。 “两位伙计,你们应该还记得杰夫特所在的方向吧?”康德说道。 “嗯。” “记得,在一点方向。” “或许这周围不仅埋伏的有弓箭手,水鬼,还有可能会有近战的战士。” 康德微微一笑,锐利的眼睛满是一片的凌人的傲气,“嘿,老伙计!近战要是也输给了姆朗人,我们就真没脸回西漠了。” …… (姆朗语):“12号射击位,空。” (姆朗语):“14号射击位,空。” (姆朗语):“19号射击位,空。” …… 扎阿莫斯的笔尖在凌乱的草纸上划下一道长长的破口。 长时间高度集中的运算思考让他的大脑变得非常的疲乏和迟缓不堪,他觉得翼穴处有着深深的胀痛感,连带着双眼都有些黑眩。 扎阿莫斯紧紧闭了闭双眼,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最大的清醒。 握住笔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隔着这遥远的距离,有太多太多不可预料的变数,一但变数骤多,这将是他所无法控制的。 (姆朗语):“水锋羽令,目标可到达水伏范围?”扎阿莫斯的声音沉涩而沙哑,干竭的嗓子像是在冒火一般,磨擦的声带震动着有些生痛。 (姆朗语):“没有。” 扎阿莫斯掷下了碳笔,双手抱住了脑袋,很是混乱的抓挠着。 桌上,是一片狼藉。 ……到底,在哪里呢? 是他哪里计算失误了吗? (姆朗语):“弓箭手到达预计坐标点,未发现目标。” 扎阿莫斯强忍下狂跳混乱的心跳,满是倦怠的仰靠在椅子上。 像一具呆硬虚涣的木偶,毫无表情的坐着。 突然—— 他双眼猛地睁起,伸手直接按下了仪器按钮。 扎阿莫斯(姆朗语):“7号射击位,1点方向。” …… “嗖!——” 一只箭矢飞射而出,直接破入普尼西那眼前半数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姆朗语):“7号射击位发现异常,1点方向偏9数里。” 太快了! 康德为姆朗突然变化了的攻势而不由得心里一沉,对方背后的那一位军师过于刻板固守数值规律的缺陷渐渐明朗开来,但是没想到仅在这样连半数沙漏都不至的时间内,竟然就能够做到察觉到问题并及时调整攻势! ——必须要彻底斩断姆朗背后的这一个强大的指挥系统! 康德沉声说道:“即将进河谷前沿,小心近战剑士!” 普尼西那点头,“嗯。” 乌莫应声道:“是!” …… (姆朗语):“果然……” 扎阿莫斯冷冷的望着地图,他终究还是有些低估了这次来的这些异族人,能够在这样密织不留余地的攻势下保持冷静并找到他的缺陷,这群异族人比他想像中的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 只要他抓住这群人的目标,即使对方在怎样改变路数,调整计划,最基本的路线却终究不会变。 扎阿莫斯按下了按钮,他已经恢复到了往常极端的冷静之中。 他说道:(姆朗语)“一二三四七号射击位留下,其余所有弓箭手赶往皮瑞夫处汇合,固守住一线之地的入口,他们的目标是那两个重伤昏迷的异族人,只要守在这个点环之内,不用担心找不到他们。” 扎阿莫斯声音沙哑与干涩,帐内的水壶早已经空了,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他更不敢亲身出去,只得继续说道,(姆朗语)“弓箭手绕道汇合皮瑞夫,分标掩护近战剑士,一二三四七号射击位的弓箭手断后,准备进行夹道射杀!近战剑士即刻进攻!” 这个命令下的有些生硬。 前后夹道的弓箭手全然断绝身置其中的异族人生路,但是在这片能见度几乎为零的地方,暴射而出的箭矢下,此刻处于里内的近战剑士呢? 然而,并没有任何姆朗人问起。 包括姆朗的剑士本身。 (姆朗语):“弓箭手绕道汇合皮瑞夫,近战剑士将目标引往水锋羽令处!”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扎阿莫斯微怔。 连接超速运转的大脑望着突然进入帐内的人像是一时之间突然卡住一般,晦色的眼睛似乎还滚动着地图上的路线,仿佛已然完全看不清眼前究竟是谁。 ——扎姆西斯! 原本急前的姆朗剑士被突如其来的第二道命令微微迟缓了脚步。 扎姆西斯丢下了身上背着的一堆信石与数据,重复的说了一遍,(姆朗语)“弓箭手即刻绕道汇合皮瑞夫,掩护剑士,近战剑士即刻将目标引往水锋羽令处!” 扎姆西斯神色沉稳,(姆朗语):“水锋羽令,准备进攻!” 他的所有信石与仪器全数受到了那位风系魔法师的干扰,在他前往,被困,被族长救出,以及回来的这一段时间内,即使他拼命的挽救拆修着这些仪器,但是一时之间却只能做到勉强的接受到几个极为模糊的信息,完全无法发出指令。 他知道扎阿莫斯现在已经进入极致了,无论是他的思维还是反应,甚至是计算,在那为数不多的信息里,误差,已然越显越大。 而极端与疯狂也越来越甚。 ——尤其是扎阿莫斯竟然用那两个已经重伤昏迷的异族人做饵虐杀! 扎阿莫斯已经进入杀戮的极端疯魔之地! (姆朗语):“是!” 意识到扎姆西斯回来了,先锋羽令的近攻战士顿时重新微调了一下攻势,便不再有任何迟疑的继续往前进攻。 扎阿莫斯突然松懈了下来,几乎是全然软在了椅子上,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无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枯竭到说不话的程度了。 扎姆西斯关闭了所有的发信仪器,登时室内的信息传流的声音减弱半数。 他说道(姆朗语):“你先休息一下,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姆朗语):“……抱……歉。”扎阿莫斯艰难的张了张嘴,缓回过来的平静让他不由得黯然,他的声音非常的沙哑干涩。 扎姆西斯伸手极为熟稔的拨弄着整个帐室内的仪器设备装置,茶色的双眼神色平静的掠过巨大仪影上不断滚动着的,记录在案的数据值。 他听到了扎阿莫斯的歉意,平静而沉稳的神色微微一顿,他微微侧过头,那双深凝的眼睛望着扎阿莫斯,(姆朗语):“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姆朗语):“是我能力不足,让……” 扎姆西斯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姆朗语)“想好了再说,你不用现在急着回答我,扎阿莫斯。” 第53章 39. ——战斗,一触即发! 在这片可见度低于单数毫无岔道的狭隙之地。 迅猛,犹如野地上疾驰的猎豹一般。最先暴露在视线上的是姆朗的近战剑士,因为姆朗那过于鲜亮明艳的异情衣饰。 近战剑士的出现在康德的意料之中。 握剑的手灵敏而沉稳,康德迅速的接下了对方破风而来的第一剑! “锵!——” 康德一挥长剑,架起了对方的攻势,用力闪身一转,侧剑准备削刺对方的肘内,彻底废掉对方的战力—— 一支箭矢从不远处飞射过来! 康德反应极快的撤身后退数步,一个缩身的翻滚,离开了箭矢的射程范围。 ——他已经察觉到了这支箭矢是从前方射过的。 “小心一些!” 康德沉声说道,“弓箭手与剑士组合的双人先锋,远攻近破,力势难挡,再加上河谷的水流处可能会埋伏的有一些麻烦的东西。” 做为开道的第一轮试探,康德退回了同伴的身边。 ——对方的剑士并没有继续向前。 普尼西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一片沉凝的说道,“对方出任的这一支剑士近战,看来不是为了搏斗,而是在于引战。” 康德点点头,“他们看来是准备将战场转换到水里。” “水里……” 乌莫想起之前在莫桑海峡的那一场惨败,脸色骤然煞白。 康德有些沉默,“要突破弓箭手和剑士这双层攻势壁垒会非常的困难,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随了他们的愿,进行水战。” 普尼西那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似乎不是很赞同的说道,“康德,这样做太冒险了。” 康德盯着眼前一片茫茫白雾里,隐约可见的几个模糊的姆朗人影子。 他突然说道,“普尼西那,你掩护我,乌莫,你干扰住对方,我先下水察看一下水中的情况。” 乌莫心里一惊,“康德先生!” 普尼西那眉头皱得更紧了,整张脸满是阴沉,“康德——!” 康德迅速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这很危险,伙计。” 他说道,“但是我们必须弄清楚,姆朗人究竟是怎样做到能够在水里长时间呼吸的。这太不可思议了,普尼西那,乌莫,如果我们不搞清楚这一点,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们根本完全无法同他们在水里进行战斗。” 普尼西那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只得说道,“既然这样,那便由我去水下察看一下。” “不,伙计。” 康德摇头说道,“你很强,比我要强大,我的朋友,所以你要留下来,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能够进行及时的解救,无论是救我,救乌莫,还是救你自己。以及包括……撤退。” 康德的强大在于大局观与临场应变能力,而普尼西那的强大在于战斗力与攻击性。 审察,需要极大的灵活与应变能力,这是康德所擅长的。 除此之外…… 他们需要保证留下来的人有能够全身而退的能力。 这是最坏的打算。 在他们接近全军覆没的时候,至少,要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安然离开。 康德并没有这样的力量。 他无法全然保证自己能够做到穿过这片暴射的箭雨,更谈不上还要带着小战士乌莫,保证他的安全。 乌莫咬着唇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康德先生……” “我明白了。” 比起乌莫的无措与恐慌,普尼西那是沉稳的,冷静的。如果说卢修是沙林那佣兵团里最冷静泰然的定心丸,一个仿佛可以平定一切混乱的强大战士。那么普尼西那则是水林那佣兵团里最为强大的后盾。 那一柄沉重的重剑插在了这一片湿土之中。 他们是同伴,是战友,是曾经在卢约大陆上无数艰难险阻的危地里驰骋的沙漠之狼。在那无数漫长的旅途中,那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是一份可以全然交付于生死的豪然与信任,犹如信任自己一般的,坚信不移。 那是默契的,两只尚沾着未褪鲜血的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保重,康德。”他说道。 康德点点头,他松开了手,用一另一只未染血色的手揉了揉乌莫的头发,小小的战士仰着头睁着一双盛满担忧之色眼睛紧紧地抿着嘴唇望着他。 康德咧嘴笑了起来,便随即一个转身跃进了那一片白雾迷茫之中。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乌莫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康德先生请您一定要保重!我是绝对不会丢下同伴离开的!” 康德没有犹豫的转身踏进战场的正中心。 “扑通!——” (姆朗语):“目标突然进入水下!” (姆朗语):“目标突然潜入水下,是否即刻进行攻击?” 扎姆西斯神色不动,(姆朗语)“下潜。” 水中的世界—— 这对于从小生活在西漠荒原地带的人来说,真的像是来到了一个新世界一般,奇妙,梦幻,似假还真。 康德半浮在了水面上,察觉到箭矢锲而不舍的攻进,只得潜入了更深处。 水中。 姆朗人极速的潜入了更深处。 康德稳住了身形,定位转身,神色沉着的望着向自己逼进身着异装的姆朗人。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察觉到—— 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姆朗的攻势渐渐的发生了变化,那是极细微的,并不生硬,也不明显,很难让人察觉的变化。 少了那一份极端的杀戮与戾气,多了一份沉稳与镇静。 姆朗…… 或许已经换了另一个指挥者。 康德沉身一拧避开了姆朗人水刺的攻击,在那水中,那巨大的阻力下。在躲避的那一瞬间,他侧身抓住了那个姆朗人的手,重力之下,那个姆朗人一脸吃痛的松开了手,康德顺势从他手里抢过了那根奇异的,似乎应该称之为兵器的东西。 康德紧紧的握住那根水刺伸开了手臂平稳住自己的身体。 水中。 那些身着异装的姆朗人无比警惕而怨怼的盯着他。 ——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能够不受一丝影响的自由行走在水里。传说中曾击败过天族大战士的古老的民族,那充满着神秘而奇幻的力量! 一串水花在水里翻腾上升。 *** 那柄沉重巨大的重剑立在湿土之上。 普尼西那沉着的审视着眼前忽近忽远试探性向自己逼近的姆朗人。一线之地高山上的弓箭手已经调换了一队,那是满弦的弓,冷锐无比的箭矢瞟准着眼前的异族人。 一带之河。 河下是生死未卜的同伴,而河上将会是一场浴血激斗的苦战。 ——生死存亡只在那一瞬! “乌莫!”普尼西那叫唤道。 “嗯!”小战士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武器,神色坚定的望着眼前异常古怪而强大的敌人,“我已经准备好了,普尼西那先生!” 那是一双沧桑而布满厚茧的手。 一双非常普通的手,没有绅士的修长,粗糙,但却异常的苍劲而沉稳。普尼西那握住了那柄跟随了自己许多年的重剑,那巨大而无比沉重的异铁。 姆朗族的年青战士满是警惕的望着他。 “嗖!——” “嗖!——” “嗖!——” 一线之地上有几支箭矢破空飞射而来,就在同一时间,那些伺机待发的姆朗族年青战士们如弹簧一般猛地从原地弹跳而起,那是野豹一般冲刺的速度,夹带着疾劲的风声逼杀而来! 飞射而来的箭矢被那个小小的战士挥舞下的佩剑全数拦了下来,掉落在了地上。 只来得及看清一线的血红色。 仿佛地狱幽冥的花朵无声息的绽放在安其慕达拉山下的这一线之地上。 那是几番不给予对方一丝生地的追杀下,所激起的愤慨与杀意,不在留有一丝余地的反杀!沉重的异铁重剑如闪电一般的穿破在眼前姆朗战士的身边,快!只有一眨眼的速度,狠然斩击下的,是来源于战士心底最深层的暴戾,带有一丝疯狂! 那是令人无比震惊的爆发力与攻击性! 一线之地上满弓瞄视的姆朗族弓箭手有些错愕的望着崖下的那一幕—— 那个被他们逼得连番败退,狼狈不堪的异族战士,在那一瞬间仿佛变了另一个样子一般,犹如修罗鬼魇一般,散发着令人生恐的气息。 ——半数的姆朗族年青战士浑然不觉的倒了下去! 一线之地上。 那一带潺潺的细流上,血,不断的蔓延开来,分不清是河上的血,亦或者是河内的血。普尼西那撑着那柄重剑冷然的对视着那些凶悍无比的姆朗人,身边,是同样负伤累累却依旧握紧长剑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的小战士乌莫。 “嘎!——” 那只叫瓦施的巨大的黑鸟飞过了安其慕达拉山,巨大的羽翼投落一片阴影。 那沙哑的嘶鸣声仿佛穿透了整个塔克西米修森林之中,无数森林的居客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缩到洞里的更深处去了。 第54章 40. 这一天的安其慕达拉山充满了极其浓厚的血腥之气。 姆朗的近战剑士,几乎折损过半! 血气,充斥着鼻眼之间,似乎连同着这一片似散未散的白雾一起,也染上了一层殷红色。 如暴雨一般的箭矢再一次缓缓地停了下来。 普尼西那与乌莫退身背立,小小的战士脸上、身上、手上、脚上划满了箭矢的伤口,这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像是越挫越勇一般。 普尼西那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他微微侧首望着小小的战士,说道:“乌莫,你还能战吗?” 乌莫微微喘着粗气,“当然!” 手中沉重的大剑疾斩而下,巨大的剑,沉重,但却有着完全不输给他们姆朗剑士的敏捷,极其迅猛! 落空的箭囊,负伤的剑士。 ——姆朗,几乎已经丧失了接近一半的战斗力。 普尼西那一横手中的大剑,柱立于地面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眼前负伤沉重但斗志未减分毫的姆朗战士。 水面突然有了异样! 不断晕扩的涟漪水圆渐渐的有血色晕染开来。 康德用手紧紧捂着胳膊上不断被流水冲斥的血口,脸色青紫的望着拦住他出路的姆朗族水鬼。 胸口心脏处剧烈的跳动着,那是窒息感渐渐的再一次涌上了心头,那是仿佛被人硬生生的用手扼住了咽喉一般的窒息。 又是一阵缠斗—— 怪异的突刺武器突破水的阻力划开了水流,再度向他攻击了过来! 极致的缺氧窒息让康德无论是思维反应还是行动反应都变得有些迟钝。 康德强撑住身体的极限,用手中的从姆朗水鬼里抢来的水刺拦住了对方的攻击,对方熟稔的握着突刺,灵活地游动在水里,很是灵敏的避开了他的攻击,继续缠斗的上来。 康德竭力冲开了对方的缠斗拼命的往水面游去。 几个姆朗族的水鬼对视了一番,心知肚明,眼前的异族人在水中已经到了极限。 其实,姆朗族的水鬼攻击性是姆朗战士里攻击最为诡异也最为低弱的一个群体,他们并不需要有多强大的攻击力量,在水中,他们最主要的只是防守,保护自己的安全,以及—— 拖垮对方! 几个冲上来的姆朗族水鬼在同一时间抓住了康德的脚,阻止了他往水面游去。 除了只在书籍中记载所看到过的,仿佛只停留在历史里的古老而怪异的极少数两栖人,没有任何人族能够长时间不借助任何物什独身呆在水中。 ——到底是为什么,这些姆朗人能够完全不受影响的在水中活动? 被拉下水的康德脑识里一片模糊的望着眼前这片朦胧的水域。 …… “啊!——” 乌莫突然一阵惊呼,登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底下抓住了自己的双脚,重心一失,紧接着,毫无反抗机会的被拖入了水域里! “乌莫!”普尼西那心里一惊! 他连忙想要抓住急速下潜的小战士,但却被一旁的姆朗族的剑士阻住了脚步。 “该死!” 普尼西那心里又急又愤,手中的剑更为凌厉的挥斩着,刀刀狠戾! “让开!” 姆朗剑士被他的剑斩之势挥退了数步,普尼西那几番受到姆朗剑士的阻挠,最终终是没有抓住乌莫,心里满是愤恨的拍击着水面。 握剑的手,沉重如铁。 他转身,目光沉冷的望向了周围的姆朗人。 (姆朗语):“近战剑士全数撤退休养,一二三四号射击位弓箭手准备待命,七号射击位弓箭手,瞄准,一点偏三数方向。” 扎姆西斯一边沉着的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标识着,(姆朗语)“乌格鲁卡,再次汇报情况。” (姆朗语):“两数死亡,七数重伤,其余十一人待命。”乌格鲁卡说道。 (姆朗语):“你呢?” (姆朗语):“待命。” (姆朗语):“很好。” 扎姆西斯对于这个数值似乎意外的觉得满意,(姆朗语)“清空一线之地,乌格鲁卡与皮瑞夫留下,其余人带着伤亡的弟兄撤离到安全地方,吉登,你即刻前往进行接援与整顿,以防止其它意外发生。” 扎姆西斯沉稳而冷静的说道,(姆朗语)“皮瑞夫,你的箭囊里还有几支箭?” (姆朗语):“一支。” 扎姆西斯说道,(姆朗语)“皮瑞夫与乌格鲁卡水上待命,水锋羽令全数听令,水中突刺!” …… 这是一种经由姆朗族中的兵器大师弗多尔改良后的水刺,在水中,几乎完全避免了攻击力受到了水流阻力而大打折扣的事情。 康德在极度缺氧的窒息下身体无意识拼命挣扎着,双手毫无目标的胡乱挥舞着,竭力想要抓住眼前任何能够触碰到的东西。 如同任何一个溺水者渴求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他的双脚被两个姆朗族的水锋羽令的水鬼抓住,不断的将他带往深入的水域。 做为战士,康德毋庸置疑保存着西漠沙林那战士的优异素养。 即使在这般艰难的时期,他的身体依旧没有放弃进行攻击,被死死抓住不断往下拉的腿,屈力一拐,勾住了其中一个离他最近姆朗水鬼的脖颈! 屈勾! 极力绞杀! 康德呛了一口水,张开的嘴不断的有咸涩的海水往里面倾灌着,咕作一串串冒腾的水泡。 另一个姆朗水鬼被他这一连带凌厉的绞杀骇到了,但是他依旧没有任何松懈的死死拽住他的脚,继续往深处拉入。 突然—— 就在这一瞬间,在这一线之地上的一带之河里,在那幽深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河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兴起了一股风暴! 强烈的风搅动着整条无名的河水,那是来自自然的威力。 在风流强劲的冲击下所推动的水的力量,整条无名河的水脉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暴动,巨大的水波登时冲断了姆朗人的强制,卷拍起的水花不断向上飞腾着,落下来的水流一股作劲的冲击着河岸的岩石。 “咳——!” “咳咳咳咳!——” 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刹那,康德经受不住的剧烈的咳嗽着,被这股水流冲击上来的还有被姆朗水鬼突然拽下去的小战士乌莫。 “康德!乌莫!”普尼西那对于这莫如其来的动荡,满生警惕,看到被冲上来的两个人,心里顿时一片狂喜的准备冲了下去。“你们没事吧!” …… (姆朗语):“一线之地的水脉突然有异常!” (姆朗语):“目标已经失去!” 扎姆西斯从桌上一堆的图纸里取起了一张泛黄的牛皮纸,那是极为精细的一线之地的水域流程图与水脉图,他以最快的速度再一次浏览了一遍一线之地的水图,又从资料匣中取出每日的气候记录。 扎姆西斯沉着的说道(姆朗语):“描述异常。” (姆朗语):“是风。” (姆朗语):“海底突然卷起了一阵风暴!” (姆朗语):“目前水脉已经平静下来。” 风—— 扎姆西斯微同眯起了眼睛。 (姆朗语):“是跟随这些异族人一同进入的那个风魔法师。”扎阿莫特神色凝重的取下了一直搭在额头上的冰帕缓缓地坐起了身。 扎姆西斯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急速流动的墨绿色身影。 扎阿莫特望着他,(姆朗语)“这会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存在,扎姆西斯。” 扎姆西斯没有说话,只是调试了一下信息频道,问道(姆朗语):“安其慕达拉山目前在一线之地的异族人有多少?” (姆朗语):“除去两位俘虏,目前有三个人。” (姆朗语):“以身手和与对战来看,应该都是战士。” ——那个魔法师并没有在那里。 扎姆西斯神色沉稳的说道,(姆朗语)“依照原来的计划不变,撤离所有的剑士,换上弓箭手往一线之崖上待命,水锋羽令随时准备攻击!” (姆朗语):“是!” (姆朗语):“是!” (姆朗语):“是!” 扎姆西斯放下了手中的信石,对上了同伴无比凝重的神色,他淡淡的笑了笑,(姆朗语)“没有事的,扎阿莫斯。对于那个几番搅乱计划的风魔法师,我们不用去多管。” 扎阿莫特一愣,(姆朗语)“什么?” 扎姆西斯将俯身从抽屉里取出新的信石与仪器,一边整理着桌上的图纸,一边说道,(姆朗语)“因为族长说会亲自前去对付她。” 扎阿莫特浑身一震,(姆朗语)“你是说族长——” ***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城。 在那一环串连一环的巨大地底迷宫之中,是终年不见一丝阳光的昏暗。 只有室内的空中飘浮着星点的魔法光一点一点的照亮着这一片充满异域色彩的地方,恐惧,而充满迷人的神秘之色。 耳边,像是无数大小不一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维尔希站在迷宫城主宫之地的中心,脚下是还未散尽的风色的魔法阵。 她握着手中那柄如玉色般雍华而古朴的权杖,闭起的眼,仿佛在静等着那不断接近的脚步声,那沉稳的,缓慢的,有些诡异般空荡回响在迷宫中的脚步声。 阿诺法转过头望了过去。 那个脚步停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在主宫之地的入口处。 ——奈卜。 第55章 41. “咳——!” 乌莫不像康德拥有着极为丰富的对战经验,这个年幼的西漠小战士,甚至从来没有经历过正式的水战。所以,虽然他待在水中的时间并没有康德长,但是缺氧的速度与承受力却比康德更快更弱。 那是任由他无论怎样伸手都抓不住一丝希望的恐惧。 锥骨的冷。 这,就是溺水的感觉吗? 被水浪冲卷上来的乌莫和康德一边重咳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康德毕竟几次被强行拉下了深处的水底,除了极至的窒息外,还有的就是来自于水的重迫的压力,这让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咳——!咳咳咳——!” 几声重咳下,胸口是抑制不住的急剧收缩与扩张,康德尽力调整着呼吸,他强压下胸口的钝痛,撑着湿土的手死死地抠着泥土,他的脸色非常的白,头发还在不断的滴淌着河水。 “钉!——” “钉!——” “钉!——” 那是金属强力冲撞的声音。 在那暴射而下的箭雨中,普尼西寻急速的冲了过去,沉重的大剑疾速斩击着,凛然强力的拦下破空飞射而来的冰冷箭矢。 “啊——!”乌莫突然惊叫了一声。 康德反应极快的扑上了拽住了他的手,阻止他被掩藏在水里的姆朗水鬼给拉下去。 水中毕竟有着一定的阻力,即使聪颖无比的姆朗几番改良战斗装备与用具,也改变不了水中所存在的强大的阻力,康德做为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大战士,几乎在第一时间拉住了乌莫了,只是一番用力之下,康德将乌莫硬生生的拉出了水面! 连带那个姆朗水鬼一起。 在暴露出水面的那一瞬间,康德微微愣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眼前那个精悍的姆朗人,又下意识的转过头望着不远处陆地上还没有彻底退出一线之地的姆朗族战士。 “哗啦!——” 那只姆朗水鬼很快的挣脱了他的束缚,潜入了水中。 像一只灵活无比的鱼。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康德望向了那些姆朗族的战士。 即使水中的姆朗人穿扮在他们这里外来人眼里看来无比的怪异,但是不变的元素十分的明显,那极为大胆强烈的冲撞色,那同样的图腾,那同样统一的佩备。 除了—— 姆朗族水鬼鼻子上戴着的那根垂掉着奇怪石头的软管。 康德已经明白了那根他从姆朗族手中抢来的水刺是何效用,在水中,这奇异的形状能够迅速的划开水面,极大程度的减轻了水的阻力。 那么…… 那个东西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康德!乌莫!你们没事吧!”普尼西那冲出了箭雨,踏着湿泞的黏土向自己的伙伴冲了过去。 康德犹然不放心的伸手拖起乌莫,几个极为灵敏的翻身侧滚,几番闪躲下躲开了姆朗弓箭手的飞矢,往远离水域的地方退去。 “哦,老伙计,我没有事。”康德站稳了身形,将乌莫放了下来。 这个地方虽然并不是完全的弓箭手死角,但总好过完全暴露在弓箭手面前被人当做活靶子。 乌莫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极为难受的一边干咳着又一边干呕着。 普尼西那望着还没有从恐惧中脱离,看上去反倒已经脱力的小战士,他皱了皱眉,“康德,我们……还是撤退吧。” 他说的有些艰难。 因为他明白,现在撤退就意味着放弃杰夫特与托朗吉莱斯,放弃自己的同伴。 普尼西那神色沉凝的说道,“在这样下去,我们会全数死在姆朗石林的。” “我……咳——!” 乌莫听到普尼西那的话后异常的激动起来,他极力想要说什么,但是刚一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乌莫一番重咳着,没有办法说话,只得伸手紧紧地拽住了普尼西那的衣服。 “咳——咳咳咳咳——!我——咳——我还可以——咳咳咳咳咳——!” “乌莫,你先别说话。”康德拍着他的后背,尽量让他气息平缓过来。 “咳——不——咳咳咳——!不能——退——咳咳咳咳——!” 乌莫一边重咳着,一边死死地抓住普尼西那的手臂,他的力气并不大,因为他毕竟年幼,普尼西那能够十分轻巧的挣开他的束缚,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乌莫的眼圈红了起来,他看上去又急又无力。 这个小小的战士,不久之前便目睹着自己的团长为了救自己而身中一支毒箭,更独力留下来断后,现在不知所踪。这个腼腆的孩子,愧疚,如一块巨大的重石一般压在了心口上,如果溺水下的窒息一般。 他无法在一次接受,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拖累了大家。 他可以死。 做为战士光荣的死在战场上,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累赘一般。 “钉!——” 普尼西那横剑挥下了破不及防飞射而来的箭矢。 “嗯,我们现在还不能退。”康德说道。 普尼西那脸色微微一变,“康德!你也和乌莫一样的年幼吗?这样下去,不仅我们救不了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甚至连索为、卢修和那位魔法师女士也救不出来!那样我们会全部死在这里的!你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不。” 康德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犹自笑了笑,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夹下嘴边的香烟,突然想起在之前落水后,它所有的烟草全数被打湿了,只得作罢,伸出去的手,只得改由摸摸下巴。 他说道,“我说过,老伙计,你应该对我多一些信心。” 普尼西那皱了皱眉头,他倏地挥下大剑斩下了再一次袭来的飞箭。 康德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普尼西那。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或许我已经知道姆朗人是用什么东西在水里能像鱼儿一样自然呼吸。” 普尼西那微微一震,“你——” 康德伸手安抚着禁不过水气不停瑟缩发抖的小战士,“让我在一次进入水中,普尼西那,暂时不用刻意冲过去,在我出来之前,一切战斗先以防御为主。避开那些惹人厌的弓箭手和喜欢拉人下水的姆朗水鬼,保留住体力。” 普尼西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水波一圈一圈的晕染扩散开来。 那是浅蓝色柔美的水纹,像贵夫人的面纱一般。再次纵身跳入一带之河的康德被水流的阻力拉住了下沉的冲势。即使在这样凶险而腹背受制的环境里,他依旧是灵活的,冷静的,只是已经惨白而青紫的脸色崩的十分的紧。 再次来到水中的康德很快的稳定了身形。 没有任何姆朗人会想到竟然会有胆敢亲自跳入姆朗水羽令营的埋伏范围,第二次。 一带之河中。 潜伏在水中的姆朗水鬼望着再次来到来的战士,心里禁不住吃惊。他们认出了这个战士,那个如果不是突然卷起的水风,现在已经溺死在水里的异族人。 他,竟然还敢再一次跳下来?! (姆朗语):“目标再一次潜入水下!” (姆朗语):“原目标再一次潜入水下,是否进行攻击?” (姆朗语):“扎——” 康德稳定住身形后,便半睁着眼睛观察着水中分布的姆朗水鬼,他在心里暗自记住了大至的位置,便借由着那根水刺径直主动攻击了过去! (姆朗语):“目标主动向我方发动攻击!” (姆朗语):“原目标主动向我方发动进攻,原因未明,是否进行攻击?” 扎姆西斯神色冷静的望着一线之地的水脉。 如果族长制止了那个风系魔法师再一次进行的动作,那么这些异族人处理起来会方便的多。他重新翻出了一线之地的地形图,他必须要有所准备,避免在一次被那位风系魔法师所干扰到。 (姆朗语):“防守拖战。” 扎姆西斯沉着的说道,“与入潜目标拉开距离,用水钩远距离拖住对方。” (姆朗语):“收到。” (姆朗语):“收到。” (姆朗语):“收到。”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扎阿莫斯听完了对方的发出的示令后神色有些疑惑,他的脸色已经渐渐回缓过来了,没有之前的那一片灰白色,(姆朗语)“我不懂,为什么不继续使用水刺攻击对方?水钩力度不行,在水里受到的阻力太大,对于一个灵活的战士来说,想用水钩钩住他进行拖战的可能性非常低。” 扎姆西斯将水脉图与地形图叠加在一起,用墨笔勾画着标记点进行运算。 (姆朗语):“你知道这个再一次下潜的异乌是为了什么原因吗?” 扎阿莫斯顿了一下,(姆朗语)“解决我方水锋羽令的战士,弓箭手只能对他们的进程有所拖延,但并不能阻止他们,而近战的战士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扎姆西斯起身从一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快速的翻阅着页码,凭借着他的记忆很快的找到了他所想要的内容,他将书籍转手递给了扎阿莫斯,说道,(姆朗语)“西漠,沙林那。一个生活在荒原沙漠之地的群族,一个极度缺少水资源的国家。” 他继续说道,(姆朗语)“几番交手来看,这一些异乌,确实拥有着很强大的战斗力,近战攻击我们完全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尤其是其中还有几个思维意识非常敏捷战士,即使并没有成形,经过特定的训练,但是却拥有着十分独到的大局观。” 扎阿莫斯认真听着。 扎姆西斯说道,(姆朗语)“我方弓箭手只能对他们进行干扰,全数撤离近战战士,因为这是完全没必要的牺牲。我们没有必要用我们的弱势去对抗他们的强项,那是不智。扎阿莫斯,对于一个极度缺乏水资源的沙漠之国,你觉得他们会擅长水战吗?” 扎阿莫斯顿了顿,(姆朗语)“我明白了。” 扎姆西斯点了点头,(姆朗语)“至于为什么改用水钩进行攻击,扎阿莫斯,你反过来进行思考,如果是你,面对你完全陌生的战斗方式,你最先要做的是什么?” 扎阿莫斯说道,(姆朗语)“了解这种战斗方式的根源。” 扎阿莫斯说完不由得一怔,“您的意思是说——!” 扎姆西斯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姆朗语)“我说过,这里有一个思维意识非常灵活与敏捷的异族人。第一次下潜,或许我还不能判断他的目地是什么,不过第二次的下潜,我想,他是想要找到水锋羽令在水里能够不受氧气桎梏自由行动的原因。” 扎姆西斯说道,(姆朗语)“而他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进行第二次的下潜,我想,他应该已经有目标了。” 「水魂」。 那个由姆朗族中已经故去的大化学师所研制的一个装载氧气的微型软石,以供应姆朗能够在水中行动的关键所在。再后来,被现任的大机械师乌布安姆斯改良装上了可以引爆的水雷,为了避免来到姆朗之地的异毒堪破这个关键而进行的抢夺。 正是因为这样。 扎姆西斯并没有在意对方对这个东西的觊觎与抢夺,异族人不知道这个东西而被水羽令营拖死在水中溺死的异乌不在少数,而知道这个东西并对此进行抢夺而被水雷炸死的异乌也不在少数。 第56章 42. “我应该恭喜你成为姆朗族的族长。奈卜。”维尔希说道。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城。 晦暗的机械室中有无数大小齿轮转动的声音,似乎隔着很近,却又仿佛隔着很远。 无数星点的绿萤色魔法光浮动在半室之中。 那是微弱的光芒。 一点一点晕染了她异色的发,那一身墨绿色的魔法师长袍,和转身望向他的那一双沉静的琥珀色眼睛。 忽隐忽现。 (姆朗语)“我应该恭喜你成为大魔法师,维尔希。”奈卜说道。 他缓步走了进来,一身墨绿色重工的姆朗族刺绣长袍,那极致的冲撞色系与诡异而繁华的氏族图腾,粟色的长发下,束着一带蓝金色的锦缎。 奈卜站在了维尔希的面前。 维尔希只笑了一下,对此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是说道,“乌布安姆斯叔叔看上来还是老样子,这些年你应该费了不少的心思吧,他所制作的机械看上去更进一步,几乎殝于完美了。” 奈卜点了点头,(姆朗语)“他听到一定会很高兴。” 维尔希望着,微微一笑,“那位数算大师我似乎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老莫里奇先生呢?” 奈卜平静的说道,(姆朗语)“半年前病逝。” 维尔希微微一顿,她低下了头轻声道,“这真是一件让人无比惋惜的事情。” 奈卜继续说道,(姆朗语)“扎姆西斯与扎阿莫斯兄弟是莫里奇生平两个最得意的学生,尤其是扎姆西斯,目前姆朗监信台的所有数算演式全算由他接手。” 维尔希想了想,说道,“被我困住的那一位先生吗?” 奈卜点了点头,(姆朗语)“是的。” 维尔希望着他,“是你解开了我的禁锢。” 奈卜没有否定,(姆朗语)“很奇怪吗?如同你能够走出这个迷宫城,我并不觉得讶异。” 维尔希神色平静而温和,“你变强了很多,奈卜。” 那是已经变得无比坚毅而冷峻的脸容,那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早已没有了年少时的迷茫与困惑,只剩下一派的沉稳与冷静,带着一份喜怒难辨的杀伐之气。 阴冷,果决,不怒自威。 奈卜平静的说道,(姆朗语)“如果不变强,我要如果去守护姆朗。” 维尔希握住手中的风之权杖,“驱逐外客,这就是你守护姆朗的方式吗?” 奈卜神色不变的说道,(姆朗语)“我们不需要任何与里陆有关的东西来再一次污染姆朗大地。” 维尔希说道,“哪怕他们并没有恶意。” (姆朗语)“你用什么来判断恶意?” 奈卜神色淡漠的说道,(姆朗语)“维尔希,你还记得比其吗?” 维尔希点了点头,“是姆族城中守钟人的小儿子,一个很有演算天赋的孩子。” 奈卜淡淡的说道,(姆朗语)“他死了。” 维尔希顿住了。 奈卜说道,(姆朗语)“比其有着很严重对哥林果过敏的过敏史,这种在姆朗每个人每天都会吃到的一种十分常见的很甜的果实。他的玩伴阿奇布达米不信有人会对哥林果过敏,于是在探望比其的时候给他送了一篮的哥林果,并偷偷地在他的食脯中放入了哥林果。因为他不信过敏会对人全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以为小小的过敏只是比其身体娇气,多吃几颗就会适应并喜欢上这种美味的水果。” 奈卜望着她,(姆朗语)“你觉得,阿奇布达米是热情还是恶意?” 维尔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沉默了一会儿,“这并不一样,奈卜。” 奈卜淡淡的说道,(姆朗语)“用自以为的热情去无知的强迫别人,这是一种变相的恶意。姆朗族不需要任何外族人的到来,接受你,已经是整个姆朗最大的限度。” 维尔希沉默了下去。 他站在她的面前审视着这个久远到只在睡梦中出现的人。 奈卜说道,(姆朗语)“你的问题问完了吗?” 维尔希说道,“问完了。” 奈卜望着她,(姆朗语)“那么,现在换我来问。” 那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如鹰似蛇一般的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那是晦暗的,阴冷的,令人生畏的杀伐之意。 他问道:(姆朗语)“你真的还活着吗?维尔希。” *** 一带之河中。 水锋羽令的水鬼灵活的如鱼一般的游动着,避开了康德的攻势。 一条悬着爪钩的粗链抛了出来。 康德怔了一下,他无法想像在水中这样的阻力下对方会抛出链钩,这种完全会被水阻拉住的东西。他沉身只微微往后一退,愕然发现这条粗链上的爪钩竟然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径直向他袭击了过来—— 贴在了他手中的那根水刺上。 很沉。 康德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松开了手中的水刺,全力压身往后一退,退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链钩沉然一转,被吸附住的水刺转而攻向了康德的腹部。康德敏捷的绕着水刺的周转,在水里拧身一转,他重新握住了那支水刺,想要把它从那个东西身上拔下来。 果然—— 这些水刺和这些水钩里都有非常巨大吸引的磁铁! 另一条链钩甩了过来。 在水中,漾起了一片的水花,康德用脚勾住了那只水钩,这一次,他不退反进,就着用脚勾住的长链,奋力一游,向那个姆朗水鬼游了过去! 那个姆朗水鬼看着他向自己游了过来,一时之间有些惊骇,但是他反应非常快的拉紧了手中的长链全力向下游去。 康德只有奋力一试! 在对方突然改变攻击模式的状态下,他只能全力一试,因为他没有那个可以供自己消耗的体力与氧力,在水中。 康德沉脚踩在了长链上,他转身奋力用手抓住了那条长链,主动快速的径直往水底游了下去。 头一次,在这短短的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位年轻的姆朗水锋羽令的青年觉得太漫长,漫长到让他不止一次的在想,为什么这个异族人还没有窒息死去? 水流几番不断的沉浮流动。 在长链的尽头,康德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的惨白发紫。 无数的姆朗水鬼从四面八方游了过来,康德用膝盖全力一抵那个姆朗水鬼的腹部,在对方中击呛咳中,用手用力拉下了那个微小的连着软管的奇怪的石头装配。 游过来的姆朗水鬼脸色骤然大变! (姆朗语):“目标抢夺了「水魂」!” (姆朗语):“目标脱离攻击压制!” (姆朗语):“目标攻击力超出原预算,是否继续进行攻击压制?” 那个被他摘下了软管的姆朗水鬼突然呛咳了好几口河水,登时,他异常痛苦无比的挣扎了起来,那是溺水的窒息,骤然缺乏氧气下,在这接近水底的地方,那是巨大的水压不断的冲击着内脏。 ——果然,是这个东西! 康德一击得逞后强撑住身体的极限,他一手抄起了那些伸过来的长链全力一拉,径直游向了那些姆朗水鬼,像是知道他想要干什么,那个姆朗水鬼纷纷游散了开来。康德用脚勾住了一个姆朗水鬼的脖子,奋力踢开了他扣在鼻翼间的那根软管。 突然,手中那个软石发出了剧烈的报警声。 康德脸色一变,迅速扔开了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他拉住了一根长链,全力往上面游了过去。 扎姆西姆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在预料中一样,(姆朗语):“放弃攻击压制,引爆水雷。” “轰!——” 水雷一时之间在水底爆裂开来! 康德呛了一口水,在一次被爆炸的余波冲了出去,突然出现的爆炸更近一步的迅速夺走了水中原本稀缺的氧气,那是极致的缺氧让他痛苦无比的抓着脖颈,全力仿佛变得非常的虚软无力,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是乌莫! 康德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去挣扎,也是这样才好过了没有在挣扎的时候将乌莫拉下了水底,乌莫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拼了命的向水面上游了上去。 “哗啦——!”两人冲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康德剧烈的咳嗽着,嘴角边偶然有血咳了出来。在强大的水压与缺氧下,让他的内脏似乎受了很大程度的损伤,连带着他的耳边似乎有着细微的轰鸣声。 “康德先生!康德先生!你怎么样?!”乌莫无比紧张的拉住他,急切的问道。 水底突然响起的那一声爆炸让他实在忍不住为康德担心了起来,所以在征得普尼西那同意后,他便在浅水面上观视了一会儿,发现了极度缺氧的康德。 康德浑身发软的躺在了湿地上粗重的喘气,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你怎么样了,康德!”在外围拦阻弓箭手和遗留下来近战战士的普尼西那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得焦急的问题,他冲开了眼前近战战士的攻击。 康德全身脱力的倒在了湿地里,“让……我……让我……缓……一缓。” “康德先生……”乌莫咬紧了嘴唇,担忧的望着他。 突然—— 一带之河中再一次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康德还在水里的一只脚! 乌莫警觉了过来。 这个小小的战士神色倏地一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时间染上了杀意,他没有在有一丝犹豫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全力重斩了下去! 血,在一带之河中蔓延了开来。 那是水中听不到的惨呼声。 被斩断了的手腕抽搐了几下,随即不在动弹的伏在了湿地之上,依旧死死地抓住康德的一只脚。 只有血不断的涌动着。 康德怔怔的望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小战士。 乌莫,这个做为佣兵团中年龄最小的战士,他的战斗力并不强大,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天赋,甚至,这个孩子是无比腼腆的,害羞的,他经常在同龄孩子里被受欺负,但是却从来不在意这些。 乌莫,是一个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别人的孩子。 第57章 43. “嗖!——” “嗖!——” “嗖!——” 飞射而出的箭矢划破那一层厚厚的白雾。 躺在湿土上的康德稍微回缓了过来,他猛地起身抓住了乌莫的手就身一滚躲开了弓箭手的攻击范围,普尼西那纵身飞跃了过来,那一柄重剑破开了无数飞射而来的冷箭。 “老伙计,我们现在就过去!” 康德抓住乌莫的手有些忍不住不停的发抖,那是体力严重透支后身体的不控性,“我知道,要怎样对付那群水鬼了。” “锵!——” 普尼西那凌空斩开了一支破空疾飞的箭矢,随即便转身跟上了康德的脚步,向一线之谷的正中心冲了过去。 康德紧紧抓住乌莫的手纵身踏着一带之河上的巨石。 “锵!——” 箭矢被一柄锐利的长剑拦住了锋势,箭矢破刃而断,掉在了地上。 乌莫一手紧紧地拉着康德一手沉着的握着长剑,那双明亮的眼睛冷静的审视着周围的弓箭手。 “锵!——” 普尼西那一拍重剑扫过了如暴雨一般侵袭而来的羽矢,他一边战斗着一边后退着跟着康德的脚步,那是西漠最强的后盾! 康德,自始至终都未曾停下脚步。 (姆朗语):“目标全数进入河谷之地!” (姆朗语):“目标全数接近水锋羽令!” (姆朗语):“目标全数进入水锋羽令可视范围!” 扎姆西斯神色平静的用笔在地图上的河谷之地标上了记号,他说道,(姆朗语)“水锋羽令全数浮向浅水层,伺机而动。” (姆朗语):“皮瑞夫,报告可视状况。” (姆朗语):“新目标有两人接近七环可视范围之内。” (姆朗语):“暂待。” (姆朗语):“是。” 一线河谷之地。 那是全力急行的两个战士,脚步之下不断有水花被踏溅而出。 “乌莫!” “嗯!” 随即,两人极为默契的同步从腰间勾出一条连着铁链的索钩抛向了水域上方山壁上的斜枝上。 康德只手握着铁链,微微侧过身踏步闪过飞来的箭矢,乌莫提剑斩断了飞矢。 “很好。”康德赞声说道,随即他用力一拉,就着链钩的力量全力一跃,踏出了河谷之地,掠过了巨石水滩,直达水域的中心的河谷位置! 乌莫在康德离开原地的后一秒钟,拉下链钩,紧跟着他的脚步。 (姆朗语):“新目标有两人过入河谷中心!” (姆朗语):“请示新指令!” 落地。 离重伤的杰夫特与托朗吉莱斯只有数十的距离。 但是就在康德与乌莫前后相差一秒的脚步方才落地,两人很是默契的屈身一弹,弹出了数外,紧随而来的是破空夹劲飞射而出的冷箭接二连三精准的射到了他们方才停下的地方。 乌莫方才立稳,便提起手中的长剑,凌空斩破开了飞射而来的箭矢! 扎姆西斯飞快的计算着方位以及地形水域分布的形势,疾行的墨笔游走着,(姆朗语)“剑锋战士全力拦下对方,辅助水锋羽令进行攻击!” (姆朗语):“是。” (姆朗语):“是。” 普尼西那刚刚一踏入河谷之地便重剑架住无数把长剑,那是一直守在河谷之地的姆朗剑士,整个姆朗族中最精锐的十四把剑。 普尼西那沉手压下,沉重的巨剑疾斩而来,那是毫不留情的雷霆之势! 一线河谷之上的弓箭手握紧了手中的强弓。 没有人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沉默无名的异族男人会有这么的强! 那些留在河谷之地做第二道防线的十四名姆朗战士,完全压制不住这个刚猛的如野兽一样的男人,这个看上去不修边幅,粗犷而蛮莽的剑士。 对方,已经完全反客为主。 掩藏在河谷之上的弓箭手已经重新上好了强弓劲箭,然而因为受到了掩护剑士的影响,这些破空飞射的箭矢已经稀疏了不少,透过剑士的身侧,夹隙而飞,攻向了普尼西那。 “锵!——” 普尼西那抬手用重剑劈斩下飞矢,冲向剑士的攻击却仍然没有停下,甚至强劲的没有受到些微的影响。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姆朗人终究比不得常年驰骋在大沙漠中的西漠人。 普尼西那是强猛的,沉稳的,这一刻的他充满着极具的攻击性。 这十四个姆朗族的精锐剑士很快的抵挡不住他的进攻,甚至又有少数几个剑士死在了他的重剑之下! (姆朗语):“敌方剑士突然进行强攻!” (姆朗语):“我族剑士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 扎姆西斯沉声道,(姆朗语)“乌格鲁卡即刻前往支援!” 重剑下,是一片血肉模糊。 在这片由他们姆朗主控的一线之地,却似乎突然莫名的成为了这个强猛的异族剑士的屠宰场。 他似乎是要将敌人赶尽杀绝一般。 挥斥下的重剑,那些年轻的已经疲乏的姆朗族剑士,只勉力撑住了几击,便接连被击退了数步,带动着整个队伍一起变得狼狈不堪! 普尼西那反手横握住手中那柄巨大而沉重的大剑拦在河谷之前的路上,他抬着眼睛,灿金色的双眼,镇定而沉稳。 僵持。 “锵!——” 身后,就在康德与乌莫停下来的地方,从那水域中心的河谷之地愕然出现一个穿着黑色姆族姆衣饰的男人! ——乌格鲁卡。 姆朗族中的第一大剑士! 寒冷的剑刃直逼,乌莫一立长剑,全力挡住了他的这一击强斩的攻势! 康德对于这突袭的剑士连眼皮抬都没抬,直接从衣内取出了数十支平常用来警示信号的长柱匣子,这是他、乌莫、普尼西那,三个人全部的信号石。 信号石的设计非常的巧妙,外层涂了一层银纸避水,非常坚实的金属材质,但是却并不重。 乌莫被强斩的攻势冲击的连退数步! 即使在西漠佣兵团里他的剑术已经达到了合格,但是他毕竟太小,力量完全比不上一个成年的男性战士。 更何况是姆朗族中最强的一位大剑士。 乌莫退身了数步后站稳住身握紧手中的长剑,他紧咬着下唇望着眼前那个精悍的男人。 “锵!——” 乌格鲁卡再一次进攻了过来,那是不容任何犹豫的攻击。强悍,重击,没有任何的留情,招招狠命,招招绝情! 康德神色依旧很平静,他正在极快的拆着那十数支信号石。信号石平时使用只是警示信息的效用,但是在特别的时候…… 拆开的信号石壁,拨动的内匣机关将信号石的内容物极快的分了开来,康德分取出了其中的那一些小块的银白色软块。这种东西在每支信号石中的含量并不多,但是十数支信号石全数取出,却是数量极为可观。 “啊!——” 乌莫再度被眼前这个姆朗剑士震退数步,几番交战后,他的身上已经挂上了不少的来自对方所划出的剑伤。 这和之前的那些姆朗剑士的力量全然不同! 强。 那是一种犹如猛兽一般的强。 仿佛对方可以随时扑上来将你撕裂的强悍,带着疯狂与凌厉。 乌莫在河谷的地面上连滚了数圈,他呛咳着,感觉喉咙口有一丝腥绣的味道。 乌格鲁卡再度冲了过来! 乌莫来不及反应撤离的握住手中的剑,混乱的径直伸手想要持剑拦下他的强攻。 “锵!——” 一柄重剑疾快的挥了过来架住了乌格鲁卡的强斩之势! 乌格鲁卡微微眯起眼睛。 两柄重剑之下,眼前的男人是豪然的,粗犷的,这个几乎摧毁了姆朗族中近半战士的异族人。 普尼西那在那一瞬间横然拦下了他的攻势,隔着重剑之下用同样的目光审视着他。 “锵!——” 两柄剑被同样的力道相互一冲,分散了开来。 普尼西那谨慎的打量着眼前的异族战士。 他沉手一震手中的那柄巨剑,剑身上掺了血的水震离在了剑身,飞洒在了河谷之地的巨石上。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乌格鲁卡。 就在同一时间—— 康德将手中从信号石内取出来的那些的银白色软块全数重新装进了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中。 “你没事吧,乌莫。”他问道。 “我没有事,康德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由普尼西那拦下所有的外界阻力,我们两个人全力对付那里埋藏在水里的水鬼,乌莫,你现在听我说,先把这个东西拿着。” 康德快速的说道,“一会儿我会再一次下水把他们能够在水里呼吸的用具抢过来,这个仪器如果被外人抢来,初步估计最快会在一分钟之内爆炸,我会在此之前把里面的氧管全数切开——” 乌莫脸色凝重的望着他。 康德说道,“在此之前你一定要记住我跳入水里的拉置,然而估算好时间,将这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分散投入水里,记住,一定要控制住数量,不要超过米粒大小,这个事情很重要,否则就连我们也会受到波及。” 乌莫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那么,康德先生呢?” “不用担心我,乌莫,我心里有数的。” 康德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一次,我要彻底毁了姆朗族内所有的水鬼!” 第58章 44. “哗啦!——” 康德第三次下潜进入一带之河。 接受扎姆西斯命令伺机等待时机的姆朗水鬼全数浮在了浅水层,康德只稍一进入水里就看见了这些穿着奇诡的姆朗战士。 与之前两次未知的试探性有所不同。 这一次康德进入水底的目标十分的明确,在他跳下水底的那一瞬间起,便毫不犹豫的用靴里的刺刀攻击了离他最近的姆朗水鬼,快速的抢下了扣在他鼻梁上的「水魂」! (姆朗语):“目标第三次潜水里!” (姆朗语):“目标急速向我方进攻,请求新指示!” (姆朗语):“目标抢夺我方水用仪器!” 扎姆西斯微微眯起了眼睛,对于异族人中这个思维灵活的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战士。 扎阿莫特也皱起了眉头,(姆朗语)“对方三次进入水锋羽令范围,恐怕……” 扎姆西斯说道,(姆朗语)“暂时下潜,避开对方攻击。” (姆朗语):“无法下潜!” (姆朗语):“目标封拦所有下潜路径径直向我方进攻!” 扎姆西姆微微顿住了。 扎阿莫特神色也有些凝重,(姆朗语)“对方是想要将水锋羽令逼出浅水层吗?即使他们近战十分强悍,但是这一次到达的人数并不多。” 扎姆西姆说道,(姆朗语)“对方目前已抢夺多少「水魂」?” (姆朗语):“七个!失去「水魂」的水锋羽令战士被对方强行拖住!” (姆朗语):“是否全数引爆?” (姆朗语):“目标突然停止攻击!” 就在这一瞬间—— 康德划开了所有的抢夺过来的「水魂」软管,就在同一时间,一带之河上的乌莫突然将手中打开的那个密闭的金属盒子内的银白色软块取了出来,依照康德之前的吩咐,一点一点的投入了水中。 登时—— 潜伏在一带之河浅水层的姆朗族的全数水锋羽令全数暴动了起来! 只见那微沫的一点不规则的银白色软块入水后极速的融化成了近球状,极近混乱的四处游动着,发出骇人的声响! ——是紫红色的火焰! 水—— 水上竟然燃烧了起来?! 乌莫也震惊的望着水面上的异象,在白软遇水燃烧的那一瞬间他也被这样的景象所骇到了,微微退了几步,随即,他没有在犹豫的加大了手中的银白色软块的投发量—— “轰!——” 四处游动的火焰相聚之下由于超额份量,瞬间发生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站在水岸上不远的乌莫也被吓了一跳。 他想起了康德在进入一带之河前慎重的交待自己千万不可以过量使用,登时连数再退了几步,将金属盒里的白软朝水面上相反的方向投了过去。 半沉浮在浅表层水里的姆朗族水锋羽令的人瞪大了眼睛极为惊恐的望着那一团燃烧游走的火焰,整个姆朗族的水锋羽令倏地乱作一团! 连同着一线之谷中所有的姆朗弓箭手全然惊恐的望着水面上恐怖的异样。 就在同一时间,普尼西那臂力一沉,强劲冲击了乌格鲁卡的重斩之势,随即便纵身后翻,跳入了身后的水域中。 被力量冲拆连退数步的乌格鲁卡站稳身形后,抬头望见了水面上那红色妖娆的火焰,原本强悍而凶猛的双眼也染上了一片惊骇之色! (姆朗语):“火!” (姆朗语):“一带之河上突然有火烧了起来!” (姆朗语):“扎姆西斯大人!是火魔!是火魔又重临姆朗了!” 近岸河谷上的姆朗精锐剑士正准备继续追上去,望着眼前水面上四处□□的紫红色火焰,生硬硬的止住了脚步,全然惊骇的望着水面上的异乱! 被火焰激的半数沉浮的水锋羽令拼命的想要逃离水面上冲向岸来。 ——姆朗,是一个非常害怕火的部落。 康德握着短刀屏住呼吸沉身在水底深处,他冷冷的望着浅水层中拼命挣扎想要逃离水里的的姆朗水鬼,握住的刀没有在犹豫的全力倾身而前! 犹如之前藏身在水底的姆朗水鬼一般,康德从水下冲了过去。 …… (姆朗语):“是白软!” 扎姆西斯即刻判断了出来,显然像是对这个东西知熟了解,他脸上原本的沉稳平静渐渐的阴霾下去,(姆朗语)“水锋羽令,全数下潜!全数下潜!” 一旁半憩的扎阿莫斯满脸震惊,(姆朗语)“哦!怎么可能?白软在水里燃烧是需要一定的温度的,即使这个异族人能够想到借用「水魂」中的氧气来助燃,但是安其慕达拉附近的水域并没有火山!包括水底!” (姆朗语):“水锋羽令听命!全数下潜!全数下潜!”扎姆西斯大声的叫着。 但是—— 太混乱了。 在这并不宽敞的水域中,数十的火焰从水面中燃起,不定游行而无意汇聚在一起的火球甚至会发生细微的爆炸! 即使这样爆炸的伤害性并不大,但是却起到了一定的震慑。 ——尤其是这份爆炸的系数与伤害性在不断的上升! 扎姆西斯的命令让这群失去方向的姆朗水鬼多数无法反应过来,对于这些无比畏惧火的族人,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在这样正在燃烧的水里下潜。 极少数的姆朗水鬼很快的冷静了下来,他们听着扎姆西姆严厉而明确的指令后拼命潜进了水底,却在转身下游的一瞬间,被握着短刀迎面冲上来的康德一刀割开了「水魂」的软管,紧接着是掩不及防的第二刀正中要害! 倏地—— 有血从水域中染开。 水中偷袭一惯是姆朗特训的水锋羽令战士最拿手的好戏。 这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有一天,会有一群异族人,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姆朗语):“水中有怪物!” (姆朗语):“有什么东西潜在水里!” (姆朗语):“水面火势越来越大,还有不定向的爆炸声!我方战士无法冲出水面!” (姆朗语):“哦!是火魔!是那来自地狱的火之魔鬼!” (姆朗语):“该死!” 扎姆西斯愤怒的用力扫过桌上的图纸数据,他冲向了仪器,将所有通信石的发送音量调到了最大,大声的叫喊着,(姆朗语):“下潜!水锋羽令全数下潜!这种燃烧只是在水面上!只要潜到水里就会没事!水锋羽令下潜!全数下潜!” (姆朗语):“这与火魔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诅咒!水锋羽令全数下潜!” 终究是常年以来对火的恐怖与怨怼造成了一时的迟疑与偏差。 ——水锋羽令,全灭! 水面上的燃烧依旧持续进行着。 康德强行屏住呼吸压下身体的极限,紧紧握着手里的短刀望着一个接连一个沉入一带之河里的姆朗水鬼。 突然—— 有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他。 是普尼西那! 他十分默契的将康德从浅水层中拉了出来,在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两人在同一时间抛出腰间悬挂着的飞索,借住着两壁上的悬崖掠过了另一边的巨石上。 就在同一时间,乌莫将金属盒中所有的白软全数抛了出去! “轰!——”水面上再一次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姆朗族人。 落身在巨石上的康德与普尼西那身形一沉,随即像弹簧一般弹跳而起,借助着对方的畏惧、混乱以及迟疑,径直纵身往河谷正中心冲了过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普尼西那抓住了杰夫特的手,康德抓住了托朗吉莱斯的肩。 两人将这两个身受重伤的年青战士扛在了肩上瞬间往河谷外围冲去。 这一个过程,他们只用了仅仅三秒。 完美无缺的配合。 水面上的异象震憾住了所有的身在河谷之地的姆朗人。 一线之谷上的弓箭手僵硬地搭着弓箭,竟然像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一般。 (姆朗语):“目标已经得手!” (姆朗语):“目标开始全数撤离一线河谷之地!” (姆朗语):“一带之河上的火势依旧在蔓延!” 扎姆西斯强压住心里的混乱与暴动,他沉声下令道(姆朗语),“所有弓箭手进行进攻!畏战退缩者由领队队长当地斩杀!” (姆朗语):“乌格鲁卡全力拦下这群异族人!” (姆朗语):“十四精锐近战战士辅助乌格鲁卡进行进攻!” (姆朗语):“箭囊已空的所有弓箭手即刻前往一线之谷入口处的栈道之上,推投巨石!” (姆朗语):“我在重复一遍,这不是火魔的诅咒!再有任何战士畏战退缩,动乱士心,或者绞械心生降意者,由领队队长就地斩杀!” 扎姆西斯厉声喝道,(姆朗语)“一线之谷中所有的姆朗战士听令,给我拦下这群异毒!” (姆朗语):“是!” (姆朗语):“是!” (姆朗语):“是!” 一线之谷内。 有几个身穿姆朗族氏族服饰的人从栈道悬崖中滚落了下来。 那是经受火魔的怖惧心生退缩的弓箭手,扎姆西斯的命令十分果断而凌厉,几个姆朗族的队长连斩几个畏缩逃战的族人后,混乱渐渐的得以平定了下来。 康德的体力已经快要进入极限。 他死死地拽着完全昏迷的托朗吉莱斯,跟在普尼西那身后疾速奔跑着,两条腿像是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般,已经完全没有一丝感觉,无比的麻木。 普尼西那纵身在最前面开路。 小战士乌莫退身在最后拦下如暴雨一般飞射而来的箭矢,乌莫的战斗素养并不算优秀,他毕竟太小,体能完全与成年男性无法比较,几番连续的激战下,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身形也越来越慢,看上去似乎有些脱力了。 “锵!——”乌莫挥剑架住了飞身而来的乌格鲁卡的重斩! 这个与姆朗族里的其它近战战士迥然不同的强大近战能力。 这个身穿着一身乌黑色姆朗氏族图腾劲衣的男人。 乌莫被乌格鲁卡的力量掀飞连退了数米之远,他并没有在做一丝的恋战,脱离了乌格鲁卡的攻势后,他转身急速跟向了康德的身后。 就在这一时间—— “嗖!——” 一支破空飞射过来的羽箭,冷不及防的射中了乌莫的右脚的膝盖后窝之处! “啊!——” 乌莫吃痛的跌倒了下去,那支羽箭的强大的劲力完全贯穿了他整个右脚的膝盖,他重重的摔倒在了砂石地面上,一边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极为痛苦的叫了起来。 是皮瑞夫的最后一箭。 康德听到了乌莫的惨叫声后,转过头望了过去,他想要伸手拉住这个跌倒的小战士一把,然而本身体力严重透支的身体,又加上身上负重的同伴,让他一时之间左右难支。 普尼西那依旧在最前面开路。 康德强撑着力量折身跑过去想要抓住倒下去的乌莫。 “嗖!——” 一线之谷上再一次有飞箭射了过来。 康德反应敏捷地侧过了身,但是胸口处还是被飞矢划过去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混乱平定后的姆朗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攻势。 还有那疾速飞奔而来的乌格鲁卡。 “快走啊!康德先生!你快走!快走啊!”乌莫一脸恐慌的看着折返过来想要抓住自己手的康德。 记忆,如铺天的潮水一般疯涌了过来。 ——乌莫,小心! 在船上,索为扑过来保护住了他,但是自己却中了一支毒箭。 他能感觉得到乌格鲁卡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们先走,我断后。 在水里,身中毒箭之伤的索为留了下来替他们拦下了那些姆朗水鬼,然后再无音讯。 “乌莫!快点抓住我的手!”康德厉声大叫了起来,他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背着一个接近成熟的年青战士已经让他觉得十分的吃力了,他几乎已经站不稳了,跪撑在了巨石上脸色铁青的拼命的向他伸着力。 “康德先生你快走啊!不要再让我拖累你们了!” 乌莫一时之间不由得红了眼眶嘶声的吼道,“我宁愿死了也不想要拖累你们!!!” 康德怔住了。 乌格鲁卡已经冲了过来。 体力的极限消耗与右脚膝盖后弯处贯穿的一箭让乌莫已经无法站起来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反手用力一滚,刺向了乌格鲁卡的脚! 乌格鲁卡很是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攻击。 这个姆朗族中第一的大剑士,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了乌莫微弱的攻击,将他踢向了后面不断赶过来的姆朗战士。 康德僵硬地伸着手。 随即,他握紧成拳,拼命最后的力气奋力往身后疾奔了过去! 乌莫被他踢开之后就地滚了数圈,他抓住了数支地面上飞射落在的流箭向乌格鲁卡扔了过去,那是过于年幼的孩童的臂力,几乎对乌格鲁卡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 有什么…… 能够阻止他追上去的东西…… 乌莫狼狈的趴在了地面上,右脚处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身后姆朗族的近战战士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近了。 乌莫突然顿住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那一支没有完全拆分的信号石。 乌莫没有在有一丝犹豫的就着一旁干燥的打火石点亮了那个信号石,只是这一次,信号石并没有冲上了天空,而是径直冲向了乌格鲁卡! 乌格鲁卡微微一顿,他转过了身,猝不及防的被这一个信号石伤灼了手臂! 信号石的爆炸力度并没有一般炸药与地雷力度的强悍,但是真正击中了人的身上,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容小窥。 普尼西那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 康德的体力接近透支,快到一线之谷出口的时候,普尼西那一手抓住了他肩上的托朗吉莱斯,一手架住了已经力竭的康德,他犹豫的望着倒在河谷内的小战士,脸色无比铁青。 他只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他转身往安其慕达拉山与塔克西米修森林的接口处走了过去! 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带之河上不断的有死去的水锋羽令的战士尸体浮了上来。 一线河谷之中是无数的流矢纷散落地,悬崖栈道处还有巨石滚落下来的痕迹,连带砸下来的连根拔起的枯枝残树以及一些已经死了的蛋窝与飞禽幼鸟。 负伤累累的姆朗族战士。 箭囊已经全数倾空的姆朗族弓箭手。 第一次在战场上负伤的姆朗族第一大剑士乌格鲁卡。 那是无数的鲜红的血惨烈的布满了整个一线河谷之地,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所有姆朗人的神经感观,那是他们的族人,他们的战友,他们的同伴。 倾半数族力依旧惨败的姆朗。 还有被敌人全数摧毁的水锋羽令的战士。 姆朗族的近战战士全数围了过来,他们神色沉默地围在了这个狼狈的趴在地面上,到最后一丝力气依旧在不停反击的异族小战士。 乌莫竭力的趴在了地面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幸好…… 这一次,终于没有拖累到你们。 乌格鲁卡面色沉默的望着那个小战士,那是快如雷霆之势的一记重剑凌厉的横空划过—— 那是无比痛苦而凄厉的叫声划破了了整个一线河谷之地。 …… ……乌莫。 普尼西那将重伤昏迷的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安置在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下,他转头望向了一线之谷。 康德完全瘫倒在了森林的地面上,他怔怔地睁着眼睛望着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天空,那是湛蓝的,映衬着那如玉石一般古老而苍翠的高树。 他缓缓地伸出了右手手臂横遮住了无比倦怠的眼睛,任由着眼泪滚落了下来。 第59章 45. 监天台。 扎姆西斯面色沉凝的关闭了所有的仪器顺手摘下了挂在耳边的信石。 扎阿莫特望着他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沉重与挫败。 他微微抿了抿唇,(姆朗语)“扎姆西斯……” 一天的激动与极为剧烈的脑力演算指挥下,扎姆西姆有些疲力的靠在了长椅上,他闭上了眼睛,力求彻底放空大脑让自己尽快的体息一下。 关闭了所有仪器的监天台变得无比的安静。 扎姆西斯闭着眼睛,突然开口部道,(姆朗语)“扎阿莫特,你想到了吗?” 扎阿莫特微微一怔,(姆朗语)“什么?” 扎姆西斯说道,(姆朗语)“你的错误。” 扎阿莫特面色微微一暗,(姆朗语)“我不应该冒急抢攻,针对于敌方强大的近战能力而折损了我方大量的剑士,以及,我的临场演算反应还是有所迟缓,面对敌方战士灵活多变的思维,没有及时找到突破口。” 扎姆西斯微微睁开了眼睛望着他,(姆朗语)“扎阿莫特,你变了。” 扎阿莫特微微一愣。 扎姆西斯淡淡的说道,(姆朗语)“变得让我觉得陌生,更觉得可怕。” 扎阿莫特愣愣的望着他,(姆朗语)“扎姆西斯……” (姆朗语):“演算上的不足可以再进一步的精研,临场经验的有缺可以再进一步历练,思维能力的迟缓可以再进一步的训练……” 扎姆西斯望着他,(姆朗语)“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为轴者,罔顾我族战士的性命,以及——你用全然丧失战斗力的敌人进行虐杀迫使这些异族人在强烈的刺激下所进行的疯狂反击!” 扎阿莫特浑身一震。 他像是一瞬间掉入了冰窟子里一样,觉得浑身无比的发寒。 扎姆西斯沉默的望着他,(姆朗语)“那一年,我想你应该永远都无法忘记吧。” 扎阿莫特僵硬的站在原地望着他。 扎姆西斯说道,(姆朗语)“那一年,塞缪尔为了诱使扎里德朗现身而虐杀莎其布格斯,我想你应该永远都无法忘记吧。” 扎阿莫特浑身犹如被灌注混凝一般的僵化在原地。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弯曲的手死死地抠着掌心,直至见血,那是愤怒的,无助的,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与恨意。 那一年,天族入侵下塞缪尔的残虐。 这个无比嗜好毒药的疯狂男人,那是整个姆朗族中如今身临所受的最痛苦的回忆。 那一年。 扎姆西斯死死地拽住了他没有让他在被愤怒与恨意交织下冲进了陷井。 他被压在了地面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扎里德朗浴血冲了进去! 扎阿莫特死死地抠着掌心,手背上的青筋直暴。 那是入骨的恨意,恨不得化成魔鬼,化成野兽,化成恶魇,那是不惜一切,哪怕出卖灵魂而要对方不得好死的恨意与愤怒。 扎姆西斯望着他,(姆朗语)“你无比的痛恨塞缪尔,那个疯狂的毒药师。但是扎阿莫特,你意识到了吗?你用塞缪尔对我们姆朗的手段去对付另外的异族人,哪怕他们是入侵者。在完全丧失战斗力下的虐杀,扎阿莫特,你的这种行径,与塞缪尔有什么区别?!” 扎阿莫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扎姆西斯从长椅上立身。 那是演算者的睿智与沉稳以及上位者的压迫与震慑,他走向了扎阿莫特,(姆朗语)“你变得令我觉得可怕的陌生,因为你被仇恨与愤怒完全冲击了理智!扎阿莫特,你真的想要看到这样的情况吗?!变成那个令人无比痛恨的疯子!变成那个令整个姆朗族经受地狱一般折磨的疯子?!” (姆朗语)“不!——我并不想要这样!扎姆西斯!我——” 扎姆西斯冷冷的望着他,(姆朗语)“你好好在监天台里反省吧,我会让侍女把饭食送过来,三个月之内你不得离开监天台半步,更不得在未经过我批准下下达任何指令!” (姆朗语):“至于族长那里——” 扎姆西斯从衣架上取下了毛裘披风披在了身上,(姆朗语)“就由我亲自去请罪,为我的无能。” ***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城。 无数大小不一的精细齿轮在地层内壁中数年如一的运转着,褪去了一层薄薄的外壁,整个迷宫城内俨然可见的是满目冰冷的金属。 齿轮的正中心是不动的一块铁饼,外部是无数细齿极速的转动着。 维尔希站在一个巨大齿轮的正中心上望着眼前渐渐走近的异族男人,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神色自若的望着他,不发一语。 (姆朗语):“你真的还活着。”奈卜手中持着一根诡异的柱杖,一双异瞳染着一抹诡异的笑,直直望着眼前的人。身后的绿色大蟒吐着殷红的信子,睁着一双尖锐的三角形眼睛安静的审视着他们。 犹如维尔希身后的永暗人一般。 维尔希对于他忽明忽暗深浅难辨的眼神倒是平静如初,既没有遭遇仇人追杀的惶恐,也没有故友旧别重逢的喜悦。 她只作礼貌的点了点头,“托您的福。” 奈卜一双异瞳猛地一缩,他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她,(姆朗语)“希娅朗格尼风岛已经全然沦陷,你知道吗?” 维尔希声色平常,“哦?” 奈卜望着她,(姆朗语)“我去过,在我赶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颓圯废墟,还有着没有燃烬的火星,连同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心毒秽。你的族人,或许,无一幸免。” 维尔希点点头,“嗯。” 奈卜望着她那平静的让人觉得极其陌生的脸,他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自己所熟悉的色彩,但是—— 没有。 除了那让他无比熟悉的五官轮廓之外,那上面,没有一丝的波澜,无论是喜怒,震惊,悲伤…… 全然没有。 她就像一个空壳一般的平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他只有在梦里才能看见的那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沉静的望着他。 (姆朗语):“你知道了。”奈卜缓缓的开口说道,语气尤然笃定。 维尔希沉默了片刻,她有些诡异的笑了笑,“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去了哪里?” 奈卜望着她,(姆朗语)“你消失的这整整十年七月零二十一天,去了哪里?” “我去了风岛。” 维尔希望着他笑着说道,“希娅朗格尼风岛。” 奈卜神色微动,(姆朗语)“你去做什么?” 维尔希说道,“拜访故土。” 奈卜望着她冰封不动的神色,(姆朗语)“是你做的。” 维尔希笑了笑,“你说呢?” 眼前的人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那一张洋溢着温恬的脸颜,嘴角边完美的微笑,半敛深凝的琥珀色眼睛。 奈卜突然觉得有些发冷。 (姆朗语):“为什么?” 维尔希没有回答。 奈卜的双眼弃满的危险与桀骜,绿蟒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很有默契的突然飞游过去,拦住了她的退路。 但这似乎全然是多此一举。维尔希并没有动,她似乎甚至没有一丝要逃离的预兆,就那般平静的立在齿轮中心,望着眼前的异族男人和他的蟒蛇。 (姆朗语):“你杀了人?” 奈卜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移动速度非常的快,极近的距离下,那份隐忍的压迫感难为强烈的逼近。 “你说呢?”维尔希回道。 (姆朗语):“多少?” “你说呢?” 奈卜的手劲非常的大,他有着做为姆朗人与生俱来的劲力,紧扣的手腕竟是生生的将维尔希的手扭曲到一种极其诡异的形状。 维尔希全然不在意的与他对注,像是尤其觉得好笑的说道,“奈卜,你们姆朗要求女人必须是绝对的纯净、善良、洁白无瑕,杀了一个人的女人和杀了十个人的女人在你们眼里有什么区别吗?” 奈卜紧扣住的手腕登时幻化成一阵虚无的风悄然一散,眼前的维尔希依旧平静的立在原地,双手垂拢于魔法师长袍之内。 奈卜紧紧的盯着她,冷俊的脸色格外的阴沉(姆朗语),“你与我还有未完的婚约。” “婚约吗?” 维尔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微勾起的嘴角却是不知道是在嘲讽着眼前的这个异族男人还是在嘲讽着自己,“确实。毕竟我还是能够换到二十个七战力的人,比起只能换来半袋米的女人,我应该知足了,是吗?” 奈卜一双眼睛满是阴壑的望着她。 “尤其对方如今还是一族族长。” 维尔希想了想,随后全然不在意的微笑着,她点了点头,“既然当时他们答应了你,现在你要求兑现我也可以随你的愿,不知道你要什么时候举行婚宴?” (姆朗语):“你已经不在纯净,维尔希。” 奈卜的脸色满是阴沉,他说道,(姆朗语)“失去纯净的女人是没有资格被姆朗族的男人迎娶的。” 维尔希对他的说辞似乎习以为常一点也没有生气,她理解的点点头,“也是,族长夫人是一个满手鲜血的恶毒魔法师,这太有辱族长的颜面了。那……你需要我如何兑现呢?” 奈卜的神色冷傲而凉薄(姆朗语),“戴上锁铐,永生留在安里,侍奉所有的姆族男人。” 维尔希了然,“就像奈女黛格妃斯一样吗?” 第60章 46. 安里,圣殿之内。 金黄色的纱幔在香风中微微的拂起,这是一种非常沁人心脾的香,馨柔,清甜,那是一种莫名的撩拨人心,却又让人无比的惬意而心神安宁。 索为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姆朗族女子竟然有些片刻莫名的恍惚。 他微微的低咳了一声,显然觉得有些尴尬。那一时之间莫名的浮想,对上眼前这个姆朗女子温宁与海水般清澈的眼睛,这让他很是有着负罪感。 索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压下心里片刻的混乱浮躁,正色的问道:“我能请问一下,现在除我之外姆朗还有抓到其它的人吗?” 黛格妃斯摇了摇头。 索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是……现在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黛格妃斯点点头。 对于黛格妃斯丝毫没有隐瞒的告知,这让索为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解,他微微一顿,但是却并没有直言道出,只是有些想要挣扎着起身。 黛格妃斯看着他不断费力的挣扎着,好意的伸出手扶他躺下。 “……” 索为有些哭笑不得,“哦,美丽的姆朗女士,我是想要下来。” 黛格妃斯微微一怔。 下来? 这个异族的男人受了多重的伤,在之前略微的检查下,黛格妃斯是再清楚不过了,剽悍如同姆朗族的男人,受了这样重的伤没有在床上静养三天也会有些吃不消。 黛格妃斯伸手示意他不要乱动。 “我需要马上和我的同伴们汇合。” 索为明白她的好意,他笑了起来颌首示谢着说道,“我们只是佣兵团,为了任务而来到这里,只是路过,并不是入侵者。” 黛格妃斯望着他。 直至过了很久的时间,她缓缓的点点头,表示相信他所说的话。 黛格妃斯四下望了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很快,她看到了自己的目标,正准备走过去拿东西的时候,倏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越来越近—— 黛格妃斯脸色微微一变,黛格妃斯一向是从容的,恬然安定的,这一阵方向极为明显的脚步声离这里已经非常的近了,这让她有些慌张。 索为微微侧目望着渐近的脚步声,突然他猛地一起身,向床后书柜与花案的一处死角猫了过去。他伤的是很重,但是沙林那独天的环境下,每个战士都有着极为顽强的意志力与战斗力。 一个战士,如果只是受了点重伤就无法动弹到难以自保,这样的战士在沙林那是绝对生存不下去了! 索为并不惧战斗,即使现在他伤得非常的重。 然而在这个地方,在眼前这个善良的姆朗女子面前,他不想用这样一种方式让自己的恩人陷入难地。 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在他清醒过来后只消一眼就已经基本上全览了一遍整个房间的造景布设,在心里已经有了清晰明确的视觉死角点。 黛格妃斯对于索为如此快的一系列动作微微一怔,她的目光停留在索为猫着的那个死角暗处,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对他感激的笑了笑,随即便转身准备迎接这位即将到来的访客。 对上她笑容的那一瞬,索为心里漾起了一丝柔软又有一丝心怜。 如果不是救了自己,至少眼下是绝对不会对对方造成任何一丝有可能的威胁和不利,所以,又何来的感激与垂首的礼谢呢? 这个女子,总是让索为有一种莫名的奇怪感。 她像是什么都不懂,不懂人事世故,不懂人心善恶,但她却又是像什么都懂,她知道自己是姆朗的敌人,知道自己这一身的伤出自何处,知道救下自己会承担的风险与利益冲突…… 这太奇怪了。 索为猫在死角里暗暗的想着。 进来的人是一个姆朗族的男人,他的手中还拿着长剑,神情非常的狂乱,他的身上还有着未褪的战斗痕迹,然而他的整张脸却似乎非常的崩溃而痛苦。 黛格妃斯自然是认得来人的,她疾步走了上去,丝毫不介意对方的战硝未褪的肮脏伸手扶起了他,(姆朗语)“扎克,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关怀,温柔,凝静,犹如寒冷冬夜里的星点微芒。 被称做扎克的姆朗族青年剑士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疲惫而痛苦的说道,(姆朗语)“哦,我们败了。” 姆朗的战士非常忌讳在女人面前坦承自己的失败,因为他们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们这样作。而扎克今年年龄并不是很大,性情较之其它姆朗男性相比较为温和,加上他与黛格妃斯几年的交情已经让彼此非常的熟悉。如今几番战斗下极至的挫败感,让他有些痛苦的倾吐了出来。 黛格妃斯微微一顿,她的面色染上了一些难过,(姆朗语)“其它人还好吗?” 扎克闭了闭眼睛,(姆朗语)“弓箭手折损并不大,主要是近战剑士……伤亡惨重,尤其是水锋羽令……几乎全灭!不过,我们抓到了对方的一个小战士,已经交由法赫里长老,准备祭献给姆朗的祖先和死去的兄弟。” 黛格妃斯沉默了片刻,良久,她轻声说道,(姆朗语)“扎克,如果对方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借……” (姆朗语):“黛格妃斯你太单纯了。” 扎克失笑的打断了她,(姆朗语)“一开始,族人也是以为厄里斯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来到森林的隐士,然而现在呢?异毒流入塔克西米修,我们无法管,但是一但踏上了姆朗的领域,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黛格妃斯轻声的说道,(姆朗语)“厄里斯与塞缪尔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异族人。” 扎克望着她,不由得失笑了起来(姆朗语)“黛格妃斯,你没有见识过那些狡诈的里陆人,厄里斯和塞缪尔都是天族里的贵权子弟,几乎就是那些可恶里陆人的标榜!” 黛格妃斯轻抚着他的头发,她低柔说道,“我……我只是不想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 扎克望着她的眼神已经微微的柔和了,连同进屋前的狂乱与痛苦也稍稍有些了缓和,像是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被人用一双温暖的手逐渐的抚平。 他将脑袋埋在黛格妃斯的怀里越深,细细的吻着。 黛格妃斯温柔的安抚着他,并没有做任何的抗拒,温顺,纯净,柔和,那是无数男人梦想中的完美的女性。 “……” 索为觉得非常的尴尬。 他有些窘迫的猫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越来越亲热的场景,这样的事在风情豪放的西漠他并没有少见,只是到了里陆,在整个里陆文化渐渐的熏染下,这让他觉得自己出于礼貌非常的需要回避一下。 索为四下打量着想要找寻其它的出路。 然而出于意料之外的是,那个姆朗族的青年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 索为见他已经起身离开了,摸了摸鼻子从死角落里走了出来。“很抱歉……我……”他微咳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着。 黛格妃斯微微一笑,她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到又有一串脚步声响了起来。 索为下意识的继续窝回了刚才的那个死角里。 来的人依旧是一个姆朗族的青年男性,黛格妃斯认得他,然而他来的目的与之前的那个人并没有任何区别,包括进门时满脸的戾气与挫败,离开后的平静与沉着。 “……” 索为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新世界。 做为纯粹崇尚热血战斗的大战士来说,没有什么会比一场激烈的战斗更令索为感到热血昂扬,身心通畅。 这种他知道,他看过,他试过,他不解的事情,索为曾经也有所兴趣,但是到了如今只剩下本能反应,却已经并没有多少的热衷。 在强战搏斗面前。 这一天来到安里天殿的姆朗族男性进进出出不在少数。 直至过了很长的时间,天殿中重新燃起了新的香烛后,黛格妃斯从水里缓缓的走了出来,披上了一件新的纱羽。 她的神情与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那样的恬静而宁和。 或许说,自始自终都是如此。 索为有些恍惚的望着走近的黛格妃斯,随即他重咳了几声,打断了自己脑里乱七八糟的联翩浮想,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即使他在崇尚热血搏斗,在那一瞬间望着这个美丽而温柔的异族女性,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有些燥热。 索为接过了黛格妃斯递给来的两个小小的石头,有些迷惑的望着她。 黛格妃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索为有些怔怔的将两个小小的石头放到了耳朵里。 (姆朗语):“您看上去是纯粹的战士。”黛格妃斯说道。 索为微微一顿,他有些惊讶于那一瞬间,他竟然听懂了姆朗语。 “这个……?” (姆朗语):“这是「石语」。是由数算大师扎姆西斯和机械大师乌布安姆斯共同制成的,专门给姆朗族的稚儿和忘记姆朗语言的族人使用。”黛格妃斯解释着。 索为取出了一只「石语」,很是惊奇的打量着,他由衷的称赞道:“嘿!又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你们姆朗族的人真是厉害!” 随即,他微微一顿,将「石语」戴了回去,望着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子,“很抱歉,我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姆朗语):“黛格妃斯。” “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 索为微笑着,“谢谢您,黛格妃斯,我由衷的感谢你的信任并此生都愿意为您的善良向西漠的沙之女神祈福。” 黛格妃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姆朗语)“您,来自西漠?” 索为点点头,“西漠,沙林那。我的名字叫索为,欢迎您随时来找我,无论遇到任何事,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我很乐意为您效力。” 黛格妃斯微微抿抿唇,有些迟疑的问道,(姆朗语)“我……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索为微笑着点点头,“我很乐意为您效力,我们常在卢约大陆的各个地方行走,或许可以帮到您,不知道你要打听的人是叫什么名字呢?” 黛格妃斯依旧有些迟疑,犹豫了半晌才轻声的说道,(姆朗语)“奈姬。” 索为微微思量了一下,“这个似乎不是全名?” 黛格妃斯轻声说道,(姆朗语)“没有进入安里的姆朗少女是没有任何名字的,在姆朗,我们都是这样叫她。” 索为问道:“她是您的……?”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她是我的姐姐。” 索为继续问道,“您能确定她最后是出现在什么地方,或者是在什么地主出现过她的消息吗?”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奈姬去了西漠见沙林那王,听说是留在了沙林那,只是后来便一直没有了她的消息。” 索为顿住了,他有些惊讶,“噢,您是说,她去见了沙林那王?可是据我所说,沙林那女性里并没有任何一位叫「奈姬」的女士。” 他确实非常的惊讶。 索为自小生性好动好斗,不说沙林那,哪怕是西漠都可以说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人,而沙林那王,他的宗族,在沙林那王宫内,更是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异族人,一个来自里陆姆朗的异族。 这样的人只要真的存在于沙林那,他绝对不会不知道。 黛格妃斯有些怅然,但没有在多问,(姆朗语)“谢谢您,或许是牵强了些,我与奈姬分开已经快有十四年了,这确实很难找到她。” 索为微微一动。 黛格妃斯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姆朗语)“对了,似乎还有一位您的同伴被抓了起来,好像是一个小战士。” 索为猛地一震,“他现在在哪里?!”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已经交由法赫里长老,今晚准备在神殿中将他献祭给姆朗和那些战死的战士们。” “神殿在哪里?”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从这里出去走机械桥非常的近。” 索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黛格妃斯微微疑惑,(姆朗语)“您不是需要知道吗?” 第61章 47. 黛格妃斯微微疑惑,(姆朗语)“您不是需要知道吗?” 索为一怔,“我需要,您就告诉我吗?” 黛格妃斯疑惑的反问,(姆朗语)“我……不可以告诉您吗?” “这……”索为有些难以开口。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您只是想要去救您的同伴,并不是想要伤害姆朗,不是吗?您此去为同伴之谊,所行目的并没有干扰伤害到我们,为什么我不能告诉您呢?” 索为有些失笑,“眼下我是姆朗的敌人。” (姆朗语)“但您如今并没有伤害我们。”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即使您如今是我们的敌人,但同样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这不应该被剥夺。” “留下敌人,这会对您,包括姆朗造成困扰。对此我很抱歉,即使这件事不是我的几句话可以抚平得了的。”索为叹息着说道。 黛格妃斯摇了摇头,(姆朗语)“不,知道你在这里的还有安里的其它姆朗少女,我曾对她们说过,如今我长时间没有给她们信息,便将您的行踪直接告诉数算大师扎姆西斯。” 索为彻底的愣住了。 黛格妃斯微微一笑,(姆朗语)“您并没有伤害我,我们之间的相处也很愉快不是吗?” 索为有些不敢置信,“您……是用性命来选择信任我?” 如果她救起的是一个真正十恶不赦的人,在那个人醒来的那一瞬选择丧心病狂的将眼前的女子杀害,那么面对他的只会是更严酷的封锁与追缉。 在对方主心的地盘上,或许将会毫无一丝还手的余地。 而这样,真正受到伤害的只会是黛格妃斯一人。 索为一时之间理清楚了之间的细脉,不由得有些动容,“为……为什么?” 黛格妃斯抬起手将正在嬉戏吵食的小鸟从鸟巢中带了出来,她将食物给了那些小鸟,轻抚着它的羽毛,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 黛格妃斯脸上的困惑依旧,(姆朗语)“挽救一个生命为什么要去问为什么呢?” 她只是不想放弃。 这个世间一直都是那样的美好,她所到的每一个地方,所见过的每一个人,所亲吻过的每一株植物,所抚摸过的每一个生灵。 她可以适应生灵时转下的死亡与重生,但是却依旧无法接受。 她只是不想失去。 她很贪心。 索为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着一个人。 良久,他轻声的问道,“您……为什么会选择做一个天女呢?您应该被一个善良而强大的男人真心的爱着,宠溺着。我相信会有很多的男人愿意这样甚至奢求这样。” 黛格妃斯神色一如往常的恬静,她微笑着,(姆朗语)“每个姆朗的女性都是这样啊,有什么不好吗?” “……!” 索为被她这一句话一时之间给震惊住了。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我们的存在就是这样呀,让男人觉得快乐,在他们难过伤心的时候给予怀抱与安抚,阿嬷说,这就是我们的价值与存在。”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索为此刻的心里。 在民风极为剽悍的西漠,男人,战士,那些犹如荒漠之狼一般的高傲,而西漠的女人,那却是一个比西漠的男人还要恐怖的存在…… 女性天生身体的局限让她们多数会比男性在力气上弱得许多。对此,在西漠,西漠女性对自己的要求甚至比西漠男性对自己的要求还要高出十倍! 因为她们已经有了这个从一开始就存在的无可避免的弱点与缺陷,如果再不去努力,再不去拼搏的话。在这个崇尚强者的西漠之地,她们只会更弱,更无立足之地! 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 甚至可以说,在西漠,连一匹母马都是无比强悍的。 索为从小活泼调皮,即使他在沙林那非常的讨喜。 但是对此,他几乎挨过整个沙林那女性的拳头与利刃,在他印象中最深的是他的姑姑、希比拉夫人、赫娜姬尔大魔法师、以及王妃奥古瑞拉。这一个比一个在他眼里完全能够堪谈得恐怖的女性。 他害怕并觉得敬畏。 里陆的女子即使在凶悍的,比起西漠的女性也绝对能够称得上温柔。然而即使在里陆,里陆的女子的温和,却常常都会带有着一种韧性。 而黛格妃斯…… 索为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美丽温顺而恬静宁和的异族女子,这个完全合乎男性心目中对异性最完美最期待的一种模式。 整个姆朗族的女性都是这样?! 眼前的女子是那样的美丽而恬淡。 索为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是一种让人觉得可怕的洗脑,这些美丽的姆朗少女会不断的被复制出来,成为越来越贴近男性心目中的遐想,纯粹的依附于男性而活,成为一个取悦的工具。 而她们,竟然全然欣然的接受这样的教条与要求。 (姆朗语):“现在离祭礼还差一段时间。” 黛格妃斯说道,(姆朗语)“活人献祭在姆朗本是有禁止的,我衷心希望您能顺利的救出您的同伴,不要让姆朗再造一些没有必要的杀戮与鲜血。” 黛格妃斯望着他,认真的说道,(姆朗语)“您是需要去祭礼吧?等到祭礼开始的时候,我带您过去。” “您应该为自己而活,黛格妃斯。”索为说道。 黛格妃斯微微愣住,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异族男子,有片刻的恍惚。 “不止是您,还是整个姆朗的女性。” 黛格妃斯低声说道,(姆朗语)“……奈姬,也曾经这样说过。” 索为微微一顿。 黛格妃斯轻声说道,(姆朗语)“阿嬷说……这太自私了。是一种极为罪恶而错误的想法。” 索为有些沉默。 随即,他问道,“如果您是男性,你会怎样做呢?” (姆朗语)“精研机械,学习数算、箭术与战斗,保护姆朗与族人。” 黛格妃斯说道。 “同样的,女性可以这样。”索为说道。 黛格妃斯微微一怔。 随即,她有些犹豫的说道,(姆朗语)“可是……如果我去做了这些事,那么那些女性应该做的事交由谁去做呢?” 索为怔住了。 *** “黛格妃斯被你们彻底的毁了。”维尔希说道。 巨大的机关室里。 无数大小各异的齿轮机械规律的转动着。 黑暗中,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对敌的仇恨,只是两个人经年不见的故人相互握着手中的武器沉默地对峙着。 “直到如今,你们整个姆朗族依旧充斥着一种极端的扭曲。” 维尔希握着权杖说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取悦男人是女性应该做的事情?既然这样的话,取悦女人同理不也是男性可以的选择?” (姆朗语)“我想不到会是一个怎样无能懦弱低贱的男人会选择以取悦女性过活。” “无能懦弱低贱的事吗?” 维尔希微微一笑,她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也觉得这是一件无能懦弱低贱的事情,为什么你会如此理所应当的认为女性天生就应该做这样无能懦弱低贱的事情?” 奈卜没有说话。 在不同的思维角度下的相争他一直认为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这就是你不惜亲身过来找我的原因吗?。” 维尔希神色平静的说道,“找上我,履行当年希娅朗格尼向你们姆朗的承诺,让我留下来做姆朗的奴隶?” 身后的阿诺法神色有些黯淡的望着眼前无比平静的风魔法师。 奈卜微微抬起了手。 他屈手握住那截小小的镶嵌绿宝石的权杖,(姆朗语)“如果你想要他们活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 “哦?他们?” 维尔希有些惊讶,“族长是愿意为我而放弃追杀那几个西漠人吗?” 奈卜没有回答她,说淡淡的说道,(姆朗语)“侵入姆朗的异毒,没有可能活命。” “所以,族长这是愿意为我破例?” (姆朗语):“只有这一次。” “这样啊……” 维尔希点点头,她笑得很是温和,仿佛如同每个纯净的姆朗少女一般,“我这一条命可以换得这么多人的性命,放在姆朗族内,是每个姆朗女性都理所应当做的,不是吗?” 奈卜没有说道。 “可是——”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沉,维尔希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我连希娅朗格尼都能下得手,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对这几个认识不过几天的西漠人下不了手?” 奈卜微微皱着眉头,(姆朗语)“你没得选,维尔希。” “这个世上总会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会选择把自己的双眼封住,双耳捂住,然后伏首叹息对自己对别人说,我没得选。” 绿色的大蟒突然倾身袭来,像是为了应证奈卜所说的一般,陡然张大的血口,巨大的身鳞,极快的速度! 维尔希神色未变,只沉声道:“阿诺法!” 沉重的大剑在她话起的第一时间从后面凌厉的横斩而过。 快! 那是接近风的速度!雷霆一般! 绿色的大蟒愕然被斩成了两半! 奈卜神色不动,一双重瞳眼睛越发的阴寒冰冷。 绿色的大蟒轰然倒了下去。 断口处却是不见寻常蛇物的血色,只一会儿的工夫,绿蟒一点点的消散烟烬。 阿诺法沉默的站在了维尔希的面前,不发一语。 (姆朗语)“这就是那个永暗人?” 突然袭近的奈卜被阿诺法敏捷的剑势拦住了攻击,权杖与大剑的力量相抵,奈卜幽然的说道,他的神色染了一抹妖媚之态,带着一抹怨恨的毒戾,(姆朗语)“维尔希,你忘记了姆朗族的男人是最善妒的人吗?” “我有一句话,想说很久了。” 维尔希微微抬头望着奈卜,她的神色似乎很是认真,“从我七岁那年认识你的一月后开始到现在。” (姆朗语)“哦?” 维尔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沉,深凝的眸色泛着一抹极致的寒意,犹如冰峭雪峰一般的凛冽,“你,以及你们整个姆朗族,都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奈卜的眸子猛地一缩,紧握住蛊笛的手倏地一转,音律单色流出,瞬间凝成了一只巨大的猛虎,咆哮愤怒的冲袭而去! 一剑! 阿诺法毫不犹豫的一剑,瞬间斩杀了这只被召唤出来的幻化兽。 这只猛虎如同上只巨蟒一般,斩裂的身躯没有流出一滴血色,只渐渐的虚化,碎裂,然后如烟雾一般的消失。 身后的维尔希突然开口说道,“奈卜是召唤师,小心他的蛊笛与吟唱。” 阿诺法点点头,“嗯。” 奈卜灵敏的一转手中的蛊笛,玉白色的蛊笛色泽柔和而精美,旋转生花。随即微微一顿,停在了他的指腹之间。 就在同一时间—— 这个巨大的机关室中四面的墙壁上莫名受到震动而脱落了下来。 脱落下的墙壁下露出了巨大恢弘的机械主枢中心,那冰冷的金属齿轮大小各异的尤自转动着,无数的彻石从墙壁上掉落了下来,那是整个中心机关室的全貌—— 那精致的纯色金属臂灵活而机械的伸展着。 扩展至整个主枢中心,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那是金属的冷色光芒点亮了这座黑暗的不见一丝光芒的巨大地底迷宫,机械盘规律的行动着,运转着所有着金属机械臂整齐划一的流动着,结点处,那是极其灵活的机械轴,推动着整座迷宫里的所有机械枢纽! 蛊笛上的图腾精致细美的甚至比得上姆朗族神殿上向神主祷告的主腾图。 握住蛊笛的手沉稳而轻柔,轻柔的仿佛像是在抚摸着至爱人的身躯一般。 奈卜手持着蛊笛眉眼微挑,尤然染上一抹奇异而致命的媚惑之色,冷冷的望着眼前的阿诺法。 一战,即发! 第62章 48.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城。 破裂的墙壁后是无数大小不一的金属齿轮极速转动着,冰冷的机械重复着动作,流通的光滑的机械甬道,灵活的机械手臂,巨大的机械树,无数散落在光滑金属地上的机械零物。 阿诺法纵身飞驰而近! 奈卜一划蛊笛,蛊笛起手凌空而旋,有乐风自笛孔流出,渐渐的凝化成了无数绿紫色的蜘蛛吐着乌丝向阿诺法爬去。 阿诺法的步行非常的诡谲,他敏捷的避开了奔袭而来的蜘蛛。 错身而过的蜘蛛几乎是瞬间回头吐着无数的丝网笼罩着他,阿诺法抱身侧身一避,单脚勾着一柱正在缓慢有序运转的金属柱臂上—— 倒立翻身。 他站稳在冰冷的金属臂上。 无数蜘蛛吐出的乌丝聚结而成一张巨大的蛛丝网,蛛网撒下的瞬间倒是后面一群急驰的蜘蛛罩了个正着,连同着一边的小齿轮,也被这乌色的蛛丝沾到了,行止滞待了数秒后,才恢复了之前的正常。 只是数秒的滞待,却牵连了整个室内的齿轮运作! 金属臂几秒的混乱摇摆,几只蜘蛛死在了金属臂压落之下。 奈卜沉色一转手中的蛊笛,玉白色精雕的异笛在他手指间灵活的转动着,随即,他一横蛊笛,置于唇边吹奏。 “退!”维尔希沉声说道。 阿诺法在同一时间内踏足凌空后翻,稳步落在了她的面前。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巨大而奇异的弓蛛落在了阿诺法之前站在的位置上,机械金属臂被弓蛛的毒腐蚀的极尽瘫坏! 落空扑在金属臂上的弓蛛随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了下来。 “退!” 维尔希再度沉声说道,“弓蛛一但斩杀,它的血毒会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结出无数的子蛛!” 奈卜稳稳的接住落下蛊笛,手指灵活的弹起笛尾,音孔之中有看不清的音风流出,凝形,结茧,破茧而出! 阿诺法猛地一抬头望着无数个破茧而出极为狰狞的高大身影。 他的瞳孔微微扩张,“魇?” “是的。” 维尔希望着半空中虚浮着的无数黑影,“奈卜做为召唤师,既可以召唤出实体存在的东西,也可以召唤出意识流中的东西。” 猛地俯冲下来的几只魇魔被阿诺法的一剑劈成了两半,但几乎是瞬间便又重新聚结在了一起。 (姆朗语):“蠢货。” 奈卜冷冷的说道,(姆朗语)“维尔希,与我为敌,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维尔希笑了起来,“难道我还可以选择做姆朗族内最尊贵的族长的朋友吗?” (姆朗语):“你要违背信诺?” “什么样的信诺?婚约?侍奴?还是专属于姆朗族的人偶?” (姆朗语):“这是你们希娅朗格尼欠姆朗的!” “那你应该去找希娅朗格尼去要。” (姆朗语):“你是希娅朗格尼人。” “在你眼里原来我还是能够算得上人的呀?” (姆朗语):“……” 维尔希站在他的面前,她依旧是冷静的,沉稳的,不动声色,不见喜怒,“奈卜,你要的,不过只是一份不允许驳逆的服从,伏在你的脚下恭敬的叩拜,一份能够供由你踩踏的真心,至于对象是人是狗,是木偶是机械,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怜悯的望着他,“因为你们被当做蛮人的贱弃,所以你们以这种方式去贱弃所有的人,以找回心里的平衡,为了那个你们心里自以为的尊严。” (姆朗语):“住口!” 奈卜手中的蛊笛一划,劲力之下弓蛛骤然自爆炸裂开来!一时之间飞溅的毒血结成了一个个细小的毒茧,随即不过数秒的时间,甚至在毒茧还没有落地前,无数的子蛛冲破了茧线疯狂的冲了过去。 阿诺法沉色握紧了手中的大剑,准备好了正欲进攻,却被维尔希拦了下来。 “记住你的对手,阿诺法。” 维尔希说道,她睁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异族男人,“你现在的对手,是奈卜,不是这些弄出来虚张声势的蜘蛛或者是魇魔。” 拦住他的手手中握着一支温润的风色权杖。 风起。 “我知道了。”阿诺法说道。 权杖柱地。 一瞬间地面有风色魔法阵大现游行,风音吟唱。 流风极速! 极速行走的风对虚体有着极大的风化效能,黑暗的魇魔被风力消磨成了无数的黑烟,即使魇魔秽暗的干扰依旧存在,但是这股无法在极速游行风力下聚集的魇毒,攻击性已不堪一提! 维尔希神色平静的望着灵活爬行在齿轮上的子蛛,琥珀色的眸子微亮,风权应示而起,游行的流风登时幻化成了无数的风矢! 奈卜手中的蛊笛绕指回转,一竖。 倏地,齿轮运转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几只大一各异的齿轮逆向运转着,牵扯着金属臂汇集而至。 飞流的风矢射入左右空隔一线的金属臂界面上。 湮化。 蛊笛绕转一横。 金属臂自行离开,原先的那一面虚无的界面登时消失无痕,子蛛很快的爬了过去。 维尔希望着冲驰过来的子蛛,站立不动。 阿诺法立她的身旁,神色沉默,静候着她的指令。 就在子蛛离她只剩下数距的时候—— “跳!”维尔希说道。 流风下,维尔希身形虚色,只一瞬间跃上了金属柱上的另一处不动的轮台上。阿诺法心里明了的跳向了另一边的金属柱轮上。 他们之前站立的位置是金属齿轮的罅隙间,如今突然的撤离,子蛛径直的掉进了这一片不见底渊的罅隙间内。 就在奈卜准备再度出手的时候,维尔希手中的权杖一凝,扬起的风之权杖陡然暴射无数锐利的风芒! 奈卜扬起蛊笛正欲攻击的手随即一转,一面巨大的虚空面壁出现在他的面前,全数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强攻。 阿诺法在维尔希开始进攻的时候便极为默契的借着风速极快的来到了奈卜的面前,盾壁挡住了这无数凝力而成的飞矢,却应声破碎在他的剑下! 攻破这一面盾壁的时候阿诺法微怔。 自那一年后,他跟在维尔希身边已经有十年,即使他只是一位战士,但是在所有的属源元素中,他对风有着极为的熟悉性。 ——这是一面由风力结成的盾壁。 “不要碰到他,阿诺法!”维尔希突然说道。 破碎的盾壁下,奈卜下意识的扬下了手中的蛊笛直接挡下对方气势汹汹的这一剑,抬起的蛊笛在昏暗的迷宫城内散发着柔美的白泽,那支蛊笛冰润而微凉。 奈卜猛地一转手指,收回了了那支蛊笛,避免了它直面承受那一记重击。 片刻的时间已让他来不及全身而退,奈卜极速抽身,但是手臂上却还是被那一剑划出了一道深长的血口! 血,从伤口中汩汩的流出。 一击得手,阿诺法没有在犹豫的再度进攻,强劲的剑势迎面压迫下来,奈卜纵身撤退,捂住伤口的手沾染了血色,他微微眯着眼睛,目光毒戾的望着眼前的永暗人。 沾了血的手离开了伤口处,奈卜一边后退一边极快的用沾了血的手虚空写着奇异的符腾,只手结印! “退!”维尔希脸色微变,沉声说道。 几乎在这一瞬间,阿诺法的面前出现了一面玉石色的风盾,柔韧的风盾吸引了奈卜用血召唤出来的血魔的全数攻击,随即碎成粉末! 阿诺法敏捷的绕身一退,绕过血魔的后背径直的接近奈卜。 ——记住你的对手。 维尔希扬起权杖,只手结印,登时血魔四周的地面上骤现四个小型的风系魔法阵,阵中的风纹半隐半现,登时四方之地破出四条巨大的锁链,横交四纵,锁住了这只暴乱的血魔,四个小型的风魔法阵相互相交融,登时形成了一室密封的结界! 长剑破空而近! 奈卜将手中的蛊笛背手而藏,径直徒手入扣扣住了对方的剑柄处,阿诺法神色不动,长剑一转而下,奈卜灵敏的一退,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负手的蛊笛诡谲之风在次流声而起。 一番退身而立暂得安全的奈卜一转蛊笛而奏,阴风而起,栓住血魔的那四条锁链登时自行消散化解,尽数泯灰。 血魔如同之前的弓蛛一般,齿轮之地上响起了二度的爆破声! 登时—— 无数血色的蝴蝶弥漫飞来,展开的血翼宏然壮阔的扑面而来,几乎染红了整个机械室内! 维尔希脸色大变! 手中的权杖应势而起,急风流行下,地面上急速扩染开来一面渐形巨大的魔法阵,阵势浩然,几乎笼罩住整个迷宫城内的机械室。 奈卜祭出手中的蛊笛,登时莫名的吸引化解了地面上暴涌的巨大风能! 维尔希猛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手中的那只蛊笛。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巨大的震惊下,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动容与失态,连同着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了起来,“你手上的那只蛊笛是——” 血色的蝴蝶笼在机械室内满室飞散开来。 几番退身避开这些噬血蝶啮咬的阿诺法抓住了一旁维尔希,将她带离到了另一处安全的地方。 血色的蝴蝶在机械室内飞舞着,那红殷的色泽,沉溺,堕落,犹如鲜红色的血色一般,萦绕着的点点的惑人心神的光色,无声的吞噬着人心。 维尔希无意识的屈扭着手指,紧紧的抠刺着手心,她的脸色与唇色瞬间变得极为的苍白,“你手上的那只蛊笛是——” (姆朗语):“终于发现了吗?” 奈卜缓缓的说道,他微微一转手中的蛊笛,满室的血色蝴蝶不少的停在蛊身之上无声的微张着双翼,异色的重瞳望着眼前那张瞬间苍白的脸,奈卜微微勾起一抹微笑,异色的眸邪魅而充满蛊惑,(姆朗语)“虽然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说道,(姆朗语)“但是至少让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手中的那只蛊笛在满室的红殷下散发着一片柔和的白泽。 奈卜说道,(姆朗语)“你不应该陌生,毕竟这支蛊笛是用你的手骨做成的,维尔希。” 第63章 49.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城。 巨大的金属齿轮交接运转着,有无数血红色的蝴蝶静静地飞舞在机关室内。 奈卜说道,(姆朗语)“你不应该陌生,毕竟这支蛊笛是用你的手骨做成的,维尔希。” 维尔希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的苍白。 一直立在一旁沉默不言的阿诺法也有片刻的诧异,一双深色晦暗的眼睛染上了一抹惊愕之色,他顿了顿,望着一旁的风系魔法师。 维尔希在听到奈卜的话后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自己的手臂,隔着一层并不厚重的粗布长袍下,是一堪有些纤细瘦弱的躯干,紧紧的扣按着,仿佛是血液正在细细的流循着,似乎隐约还能感觉到有神经微微的跳动。 ——这,确是一个人的身体。 从那一年第一次见到她到如今,做为一个沉默的影子,阿诺法从未去窥探过她任何的事情,他更甚至从未想过太多。 但是,对方的很多行为却经常透露着他所为之疑惑的不解。 比如,风岛的那一次登陆。 比如,这次踏上里陆大地上。 比如,来到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目地。 比如,她到底要做什么。 比如,她是从哪里来的。 比如—— 她在遇见他的十年前经历过什么。 维尔希非常的抗拒与排斥任何接近她,对所有的人。 永暗人对姆朗的文字语言并不陌生,即使他未必认得全,听得全,但是这往来大体的对话,却是听懂了大半。 阿诺法握着手中的大剑,望着一旁的魔法师,最终沉默不语。 维尔希突然笑了起来。 在这一片血红色弥漫的噬血蝶群里,她的笑容比那红蝶更为惑人,“数年不见,我倒不知道姆朗能够废物利用的这么彻底。” 她缓缓地松开了抱着手臂的手指,只手垂了下来,拢在宽袖之中,“看样子你的那一趟风岛之行,去过不少的乱葬岗,挖过不少的坟墓了?” (姆朗语):“你想问什么?” 维尔希微微侧首望着他,“我并没有任何想问的事情。” 奈卜望着眼前这个神色莫测的女子,(姆朗语)“那么,换我来问。” “哦?” (姆朗语):“十一年前,风岛希娅朗格尼发生了什么事情。”奈卜问道。 维尔希没有说话。 (姆朗语)“而你——” 奈卜的眼神里充满了置疑与冰冷,(姆朗语)“维尔希,你真的还活着吗?” 维尔希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不由得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沉凝如水,她望着眼前那个喜怒不定,诡谲残忍的异族男人。 十年左右的时候,眼前的人,依旧犹如当年最初的时候遇见一般。 她笑着问道,“你觉得要怎么样才算是活着?” (姆朗语)“十一年前,你死过一次。” 维尔希笑道,“这个世上有多少的人在死亡与重生中不断轮回?犹如不死鸟浴火涅槃,你所谓的死亡,或许是另一种的重生。” 奈卜低喃着,(姆朗语)“死亡与重生……” 维尔希说道,“你还是老样子,时隔十一年后,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奈卜。” 奈卜缓缓的抬头,手中的蛊笛在满室的血蝶下散发着一片柔和的白泽之色。 他说道,(姆朗语)“你以为你能够离开这里?” 维尔希说道,“奈卜,我比你更了解姆朗。” 奈卜那双异色的重瞳猛地一缩,像是被突然戳到了一处极为柔软的痛处,那张长久不经阳光的苍白色脸渐渐的扭曲了起来。 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诡异而恐怖。 (姆朗语):“你,与那些卑鄙的异毒,没有什么差别!”奈卜戾色恨声说道。 “固守自封,与崇异去本没什么差别,都是一种极为愚蠢的行为,因为你们始终不清楚自己的劣势究竟在什么地方。”维尔希平静的说道。 奈卜的眼神变得极为的怨恨,那是数十年姆朗人经由残戮洗涤下来的痕迹,阴暗,怨怼,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那是极至的冷,深入骨髓。 他说道,(姆朗语)“所有的人都应该死,那些伤害过姆朗的里陆人,那些自诩神圣的天族一脉,包括你,维尔希·克里斯琴!在我接下宗父的权杖之后,我就发过誓,我一定会用你们所有人的血,来慰藉我整个姆朗一族!” 手中的蛊笛之力震动了整座机关室内的齿轮! 无数的齿轮极速动转起来,整个机关室内的地形发生了全然的改变,地面突然被覆着无数巨大的淬着毒液的尖刺,数十个巨大的金属齿轮将地面接连托起,十数支金属臂灵活的运作着。 旋转的蛊笛下,音孔中不断的乐风流出,流绕的音律之下,蓦然,一只巨大的毒蛇凝化而成,盘身在金属臂上吐着信子。 噬血蝶突然变得极其的暴动! 维尔希一持风权,脚下的风系魔法阵陡然一现。 流风急行。 然而这一次她却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攻击或者是防御,她借由风的力量来到了阿诺法的身旁,随即伸手一把抓住了握着长剑准备战斗的永暗战士。 阿诺法一怔。 “走!”维尔希说道。 风系魔法的力量被很快的被奈卜手中的那只蛊笛消食殆尽,维尔希催动流风,带着阿诺法纵身而跃,极快的身行,在噬血蝶全数爆尽的一刹那,消失在了这一片机械室内。 她走的没有一丝的犹豫。 爆裂的噬血蝶像一抹血色的薄羽一般从半空中缓缓的飘落,在未及地面的时候就如同灰烟一般消烬无留。 奈卜站在原地并没有追过去,因为他知道与风系魔法师去比行动力,这是一件极为痴愚的事情。 站在原地的身影,沉默的不发一言,他的神色是一片冷傲。 奈卜无意识的握紧着手中的蛊笛,笼在袖子里的手有血缓缓的流下。 像是一切尘埃落定。 他闭上了眼睛。 *** 塔克西米修森林,近江。 此时已经进入了森林的夜晚,那是满天的繁星高悬在夜空之中俏皮的眨着眼睛。 这一夜的塔克西米修森林很安静。 “老伙计,你还能走吗?” 普尼西那将重伤下依旧昏迷的两个青年战士安置在了近江边的一个荒弃的石洞内,他转过头有些担忧的望着看上去有些摇摇晃晃的康德。 康德强撑着身体将手中的干柴堆在了石洞中点燃。 他重咳了几声,脸色瞧上去非常的差。 康德说道,“我没事,普尼西那,只是老毛病犯了,我还能再撑一会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的往上衣的口袋里摸去,双手有些发颤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里面是泅了水的烟,康德没有说话,只是嘴唇发白的将烟咬在了嘴里。 普尼西那皱着眉头望着他,“你已经不能在继续走了,康德。” 康德沉默地咬着香烟。 良久,他抬头说道,“不,普尼西那,我们必须尽快去救乌莫。姆朗是一个极度排外的古老的民族,无论从前里陆人对他们做过什么,但是眼下,就在刚才,在一线河谷之中,那些姆朗族的水鬼和近战战士,全数是死在我们的手里。” 康德脸色是极度的惨白,他颤抖着嘴唇说道,“老伙计……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怎么的对待乌莫?噢,我真的不敢去想像。” 普尼西那脸色也不怎么好,“我会去救他。” 康德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去只会白白赔上性命。” 普尼西那说道,“或许你也应该相信我,老伙计。” 康德望了他一眼,“就在一线河谷之地,你杀了多少姆朗族的人你还记得吗?如果乌莫,那样小的孩子他们都下得了毒手,你一个人孤身进入姆朗的中心,呵……需要我提前给你准备一副棺材吗?” 普尼西那皱着眉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康德沉默的说道,“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和其它人汇合,索为也罢,卢修也罢,或者布鲁斯也罢。如果我们想穿过姆朗石林的话,万万不得在轻举妄动。” 普尼西那脸色有些沉凝,“卢修的话我并没有担心过,但是索为……” 康德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那个白痴一但没有人看着他,他能将整个姆朗石林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就真的难以收场了。” 普尼西那突然问道,“康德,对于加戈斯突然失去联系,你怎么看?” 康德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只是直觉告诉我当中原由可能牵连甚广,我想卢修应该会明白件事情,或许索为心里也有数。” 普尼西那心情极度糟糕的踹了一脚石壁,“真他妈见鬼的森林!” 康德浑身抑制不住发抖的咬着香烟勉力察看着那两个昏迷的年青战士,他说道,“这些事先搁置在一边,眼下最糟糕的是要怎么处理他们的伤势,杰夫特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噢!他正在发烧!” 普尼西那翻遍了泅水的行囊,只得摇了摇头,“所有的药品全在乌莫和卡西拉的身上。” 康德皱着眉头说道,“看上去伤势感炎的更严重了,杰夫特现在迫切的需要消炎药和退烧药。托朗吉莱斯的脚踝甚至恐怕会需要上石膏。” 普尼西那沉默的说道,“这里不会有医生和药剂师的。” 石洞外突然有细微的声音响动。 洞内的两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猛地转过头凛然沉声喝道,“谁?!——” *** 姆朗石林遗址,安里。 黛格妃斯接到了族里树婆婆的传唤而离开了神舍赶往了前殿。 金色的纱幔在风里缓缓地吹动着。 索为一个人呆在屋里张望着这里的雅致布设。 绿色的盆载佛珠在半空中倒垂下来,像是一道绿色的瀑布一般,纯洁的羽纱在衣架上轻轻的吹动着,像一只展翅的白蝶一般,紫水晶遍布的晶花载种在水台附近。 索为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站在了花架旁边的书柜上抬头仰望着柜子上堆满的各色异文图腾的书籍。 那是古老而遥远的文字。 索为站书架上望着那一排的书籍,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来源于战士的第六感觉。是的,就像他站在无人洞的地底石室里抬头仰望那雕满异文图腾的石柱一般。 那是一种求知欲。 索为伸手用手指缓缓地划过了那一排整齐摆放的书脊,突然,他的手指莫名的停在了一本厚重的,像牛皮纸一样泛黄的书脊之上。 索为微微一顿。 伸出的食指有些犹豫了一会儿,随即,他微微一勾,将那本书从书架上取了下来。 索为并不喜欢看书,这种让他一看到就觉得无比头疼的东西,做为战士,他更崇尚实战,更亲睐于搏斗,那是在西漠被所有王宗都嘲笑过的,在索为十岁时,连西漠的文字都认不全。 封面上是极其复杂的诡异而神秘的古老的图腾文字。 索为只认出绘制这种图腾文字的用具—— 是血。 他伸手用手指揉了揉封面上血红色的图腾文字,那是干涸了的,无法被泯灭的痕迹。 ——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用血来记住? 索为沉默了一会儿。 他翻开了这本厚重的异文书籍,那是细小的密密麻麻的古老而陈旧的姆朗文字,索为望着这些文字,神色觉得有些诧异,因为他觉得这本书上的姆朗文字与之前姆朗人用的文字有着很大的差别。 这本书中的姆朗文字更加的复杂而诡变。 这些金色的仿佛流动着的文字,一笔一画的描述着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解的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来自于古老的时间记忆。 索为完全认不懂上面的一个文字。 他只认得上书上的图形,似乎是一个特别庞大的迷宫机关图?旁边的标注是……数算的推计与演算? 索为用拇指的指腹抿过了泛黄的页数。 这些陈旧的牛皮纸机械的一页页的翻动着,突然书内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罅隙,索为微微一顿,他将书翻回了那个空隙之间,发现了书中夹着一架异色单镜的流链椻镜。 索为有些疑惑的拿起了这副单镜椻镜。 不经意之间透过这个单镜镜片下望去,书中的异形图腾文字仿佛发生了奇怪的扭曲—— 索为一怔。 他将这副单镜椻镜架在了鼻梁上在望了过去—— 里陆文字?! 透过这异色的单镜椻镜,书中的异形图腾文字竟然在变化之余扭曲成了里陆文字? 索为有些吃惊的望着这本书。 那一瞬间,他发现他好像竟然能读懂书上的文字了。 索为将书重新翻回到了第一页—— 古法之年纪,初。 姆朗族的祖先因阿瓦迪肯拉火山的爆发而被迫北迁,在穿过了莫阿卡比林大雪山与巴德翁大沼泽后,来到了一座美丽而富饶的森林,这座被后世人称做塔克西米修森林的世外桃源…… 第64章 上 古法之年纪,初。 姆朗族的祖先因阿瓦迪肯拉火山的爆发而被迫北迁,在穿过了莫阿卡比林大雪山与巴德翁大沼泽后,来到了一座美丽而富饶的森林,这座被后世人称做塔克西米修森林的世外桃源…… (姆朗语):“噢,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族长说道。 (姆朗语):“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卜草,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姆朗语):“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落住下来吧。” (姆朗语):“看上去是一块崭新的未经开垦过的古老森林。” 那是一群身穿兽皮纹着满脸诡异图腾的野人。 他们用柔韧的藤条束着头发,一只手拿着削磨得无比尖锐的木杈,上面挂着的是他们所剩不多的食物。 族长转过头对族人笑道:(姆朗语):“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 姆朗石林遗址,迷宫城。 巨大的机械室中那是极其精密的机械轴与齿轮,冰冷的,凝聚着无数姆朗先祖的心血与智慧。 奈卜并没有离开机械室。 垂下的手依旧握着那支柔白色的蛊笛,他只站在原地,睁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望着这一室沉默的转动着的大小不一的齿轮。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了。 整个姆朗石林遗址,迷宫城,机关城,神殿,还有那些不曾被外人知道的姆朗圣域,这些东西在姆朗中已经存在了多少年了。 他只记得,自他从小的时候就曾同与他样大的孩子们一起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些东西,听着姆朗族的老人一遍又一遍的讲起姆朗族悠久的历史故事。 奈卜一直都觉得很奇怪。 这些辉煌宏伟的建筑,古老的祖先究竟是怎样修葺出来的。 奈卜一直都觉得很遗憾。 为什么自己没有出生在那样一个世纪,可以亲眼见证着自己的祖先用这样无上的智慧带领着族人骁勇的对抗着外敌。 奈卜一直都觉得很可悲。 曾经拥有过这样无上智慧的姆朗人,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样犹如黑兽怯鼠一般的缩在森林中最贫瘠的一块微末的地方,苟延残喘。 机械室中的齿轮依旧转动着。 奈卜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机械室内的一切陈设,神色有些涣然失措。 …… 姆朗石林,安里。 索为坐在书架前仔细阅读着手中的那本尘封而古老的书籍,他伸手翻过去一页。 …… (姆朗语):“呀,这是希娅朗格尼里的珠宝大师西娅夫人新设计的项链吗?” 古法之年纪,姆朗石林。 茂郁的森林里,几个姆朗少女一脸痴迷的围着年轻美艳的族长夫人,很是羡慕的望着那个精致的盒子里躺在极细的天鹅绒上的华美项链。 (姆朗语):“真漂亮呀。” (姆朗语):“族长真是有眼光,这条项链真是太适合夫人您了!” (姆朗语):“噢!这宝石!真的太美了!” (姆朗语):“里陆人的手真是巧,不像我们这里那位主掌首饰的没眼光的老婆子,上次姐姐硬是拖着我去安菲婆婆那里挑发带,我看一眼,啧,真是丑死了!” (姆朗语):“安菲婆婆的眼光真是让人受不了!” (姆朗语):“就是!整一堆麻布破石头这样的垃圾放在那里,也不知道这店怎么开得下去!” (姆朗语):“别说,我上次还看到有几个人还专程跑去安菲婆婆那里买呢!” (姆朗语):“诶,那些都是群没有眼光的蠢货罢了。” 几个年轻秀美的姆朗族少女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温和雍华的族长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柔和慈爱的望着这群充满朝气的年轻人。 (姆朗语):“夫人,您不戴一下试试看吗?”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年轻的族长夫人笑了笑,她摇摇头,(姆朗语)“噢,我就不用了,年纪大了,不太适合这些东西。” 她摸着自己腕上的那一只石镯,这是她身上的唯一一件饰品,(姆朗语)“我觉得,其实族中的这些小首饰还是挺可爱的,老族长夫人信任我将这个留给了我,我是衷心喜欢姆朗的这些可爱的小首饰们,也感谢老族长的一番心意。” (姆朗语):“唉!这么漂亮的项链您不戴吗?” (姆朗语):“这也太可惜了!” (姆朗语):“您真的很年轻,夫人,您还是戴一下吧。” 年轻的族长夫人微微一笑,她合上了这个精美的盒子,(姆朗语)“我不太适合这些东西,还是你们这些小孩子戴着好看,你们拿着吧。” (姆朗语):“啊!夫人您将它送给我们?!” (姆朗语):“噢!天呐,夫人,您真的太慷慨了!” …… 几个年轻的姆朗族少女褪下了手中已显古旧的标着氏族族徽的饰物,满脸嫌弃的将它们随手丢到了一边,随即,她们满心欢喜的拿起了那些从里陆传来的精美的饰物。 …… 索为继续伸手翻过去了一页。 这样只字片语的琐碎事件记载这让他看得有些困惑而茫然。 …… 古法之年纪,十九年。 安格里达城受到了巫罗鲁镇巫师的攻击而陷入困战,安格里达城城主安其杰坦斯四世侯爵向正在城中做客的姆朗族大机关师乌塔戈林斯求救,乌塔戈林斯用「木蚂蚁」战胜了巫罗鲁镇的巫师,从此,打开了姆朗与安格里达城的交际往来。 (姆朗语):“好奇怪的味道啊。” 古法之年纪,帐篷篝火之中。 一个姆朗少年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那看上去黑糊糊的东西,(姆朗语)“这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姆朗少年说道,(姆朗语)“里陆那边主产的白茶,味道很奇特吧!” 那个姆朗少年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个姆朗少年笑盈盈的说道,(姆朗语)“怎么样,甜甜的,很香,而且味道也很不错,我觉得比我们姆朗的苦茶好喝多了。” 那个姆朗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将喝的差不多的空盏递给了他。 另一个姆朗少年有些疑问,(姆朗语)“噢!我的朋友,你不喜欢喝吗?” 那个姆朗少年说道,(姆朗语)“……没,没有,你在给我来一杯吧。” 另一个姆朗少年满脸不满的嘟囔着说道,(姆朗语)“我可是托阿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买到的。” 那个姆朗少年有些憨憨的笑了笑,(姆朗语)“没有啦,只是有些不大习惯,里陆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嘛。” 那一年,传入姆朗族内的里陆大地的白茶流传兴盛在整个姆朗石林之中,许多年轻人争先恐后的品舔着,那久远的来自古老的祖先之手的苦茶被他们随意的丢弃在垃圾筒里。 姆朗,渐渐的忘却了那段曾经苦涩的岁月。 …… 语言,是姆朗与里陆人交流的最大障碍之一。 安格里达城内一些友善的里陆人会耐着性子认真听一个如同野人一般肤浅的比划着手脚表达着自己话语的姆朗人。 古法之年纪,思前想后许久的姆朗族长颁布了这样一道命令。 ——所有姆朗人必须修习里陆语言。 里陆大地,那个宽广博大而充满神秘与灵性的大陆。 那是任何姆朗人都为之惊叹的,无法想像的丰腴,繁华,充满着异样的美丽。 他们还太落后了。 必须走出去,到里陆大地上去,学习里陆的文化,学习里陆的工艺,学习里陆的思想。 ——他们必须学会里陆的语言! 年轻的姆朗少年将里陆大地视为自己一生的追求,狂恋痴迷的热爱着,做梦也寄望着自己能够有朝一日来到这片繁华而美丽的土地上,与那些优秀的里陆人成为朋友,娶一个美丽的里陆姑娘。 这一项布令很快得到了姆朗族神殿内大部分长老的认同与支持。 (姆朗语):“呀,这个里陆文字好奇怪。” (姆朗语):“哈哈,真有意思。” (姆朗语):“原来是这样的啊,上次我遇见一个里陆人,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原来是在同我打招呼。呀,我没有回复他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 (姆朗语):“阿嬷,我……我只是学习姆朗的数算,可不可以不用学里陆语呀,感觉好别扭……我不大喜欢。”年幼的赫莱斯德咬着嘴唇问道。 (姆朗语):“不行,只有学会了里陆文字语言,去了里陆的男人才有出息。姆朗的数算有什么好学的,尽是些没用的东西,赫莱斯德,你的思想怎么会这么落伍?” 年幼的赫莱斯德抿着嘴没有在说什么。 (姆朗语):“看来我要收了你的这一堆演算作具和书本,赫莱斯德,你要专心学习里陆的文字,这些没用的东西不要在去浪费时间了!” 赫莱斯德惊惶失措的拦着年长者,慌乱的护着自己的演算工具,(姆朗语)“别,别,别……阿嬷,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学,我学里陆的语言,别收我的东西,我学,我学!” …… 索为沉默了下去。 抿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他继续翻到了下一页。 …… 古法之年纪。 姆朗石林突然兴起了一场极为浩大的灾疫,历时一年。 这是一场险些使得姆朗族全数覆没的一场巨大灾难,那时的族长夫人乌塔安德娜便是死于这场病疫。 这一场痛苦生生的折磨了她将近半年的时间。 躺在病塌上的乌塔安德娜夫人神色已经憔悴的让看着的人觉得无比的痛心与不忍。她极其的消瘦,惨白,那时的乌塔安德娜夫人已经连说一句话,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去安慰的力气都没有了。 乌塔安德娜夫人死去的时候已经痛到全身失去了知觉。 没有任何人有办法来挽救这一场浩大的灾疫。 哪怕是里陆中最著名的医生,甚至是皇家圣殿中最负盛声名的赫布迦德罗医生,也同样对此束手无策。 “族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赫布迦德罗医生安然的送回去了。”一个姆朗族的青年用一口极为流利的里陆语说道,“您看,接下来是要……?” 族长松开了扶着眉心的手,这场天疫已经让他觉得心身疲惫,而乌塔安德娜离去的打击更是让这个男人变得无比的消沉与颓废。 年青的姆朗男人顿了顿,说道,“族长,可是……要请众位长老列会参议?” 族长摇了摇头,“几位长老年事已高,不少的也染上了这种怪疫,现在就不打扰他们了,更何况这样的参议会论前日已了召谈过了。” 突然有一个很是年轻的姆朗族少女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她脸色微红,喘着粗气,显然很激动也赶的非常急,“族长!族长!梅赫安姆斯婆婆,他们说梅赫安姆斯婆婆那里已经制备出了解药!” 年青的姆朗战士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噢!真的?” 姆朗族的族长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梅赫安姆斯居住在姆朗族域最深处的石林之中。 这是一个脾气非常古怪,刁钻,言语无比刻薄的老婆婆,很多姆朗族的年轻人都不怎么喜欢亲近她。 族长走过去的时候,梅赫安姆斯正在给一个已经痛的昏迷的贫苦小女孩喂着药,那个小女孩子穿得非常破烂的衣服,身形特别的瘦小。 梅赫安姆斯用沾了药汗的纱布濡湿了那个小女孩子干涸的嘴唇。 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但是此时梅赫安姆斯这个常年不被人想起,更无从问津的地方已经积聚了越来越多的人了。 (姆朗语):“族长。” 梅赫安姆斯看见了来人,便微微倾首已示行礼。 族长微微一怔,他似乎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梅赫安姆斯说了什么。 梅赫安姆斯将盛着药汁的破烂药碗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对方会来,或者说,她已经等待了非常的久。 梅赫安姆斯并擅长言辞,她只是将一旁用黄纸包扎好系结粗带的一提提药包拿给了眼前的人,(姆朗语)“那一日,我去了族里。不过……你们都没有要它。” 她的语气并没有平常的刻薄,甚至反而掺了份平常任何人不曾见过的悲伤。 族长怔怔的望着她。 因为他突然发现…… 他似乎已经听不懂姆朗语了。 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惶恐与震惊。 梅赫安姆斯给他的这一捆捆已经晒干碾磨好的草药,然而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却是让无数的姆朗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因为那是任何姆朗人都知道都见过都无比熟悉的东西—— 那是长在姆朗族中遍地都可见的绿草,在帐篷边,在小屋外,在溪河旁,在深野里,在他们走过的每一条路的路边,在他们喝过的每一条水的水畔。 ——卜草。 这是姆朗在最初建立群落的首要因素,不是河流,不是土壤,不是阳光,而是这些小小的植草,这种唯一可以医治姆朗族先天特有的隐疾。 族长站在深野里呆呆地望着周围遍地开满的卜草。 仿佛置身绿海一般。 同年,年老的梅赫安姆斯在她的躺椅上平静的死去。 她死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任何人,梅赫安姆斯在世的时候与她的丈夫曾经育养过一个非常聪颖的儿子,只是后来被她的丈夫强行送去了里陆大地,再后来,这个聪颖的男孩成为了里陆大地卡坦希安城的富豪,娶了一个非常娴淑温柔的里陆女子。 然而——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姆朗石林,更没有再回去看望过这个已经渐渐年迈老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