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道至尊》 第一章 宋门惊变 坐落于星月岭北方的景阳山绝顶之上,一名年轻武者双目紧闭地坐在一块巨岩上调息运功,身侧是一件作工精细的锦布包袱,上面无序地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暗器。 在年轻武者的意念引导下,一股股气息在他的双掌之间缓慢流转,渐渐形成一股浑浊的气团。 若是有高阶武者在此,一定会惊异于其气团颜色——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混元真气! 年轻武者虽在运功疗伤,可是心里却十分悼念分道而逃的妻儿:“不知萍儿是否脱离险境?宋门逢此大劫,几近灭门,若是留不住宋家最后一丝血脉,九幽黄泉之下,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山脚的树林,鸟惊兽窜,一阵紧迫的马蹄声后,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疾驰而过,后面紧跟着数匹黑色骏马——那些骑者清一色的黑衣黑鞋黑斗笠,腰间挂有一面小旗,绣着一团蓝白的火焰。 马车里,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以及一个还在襁褓里嚎啕大哭的婴孩。 周围是面色冷然的武者,手执各式各样的兵器面向追赶的马队,其中一名武者蒙着后背的绸布轻轻地被风吹了开来,露出了一个金线织绣的大字——“宋”。 宋门,神武大陆近年崛起的武者家族,以其珍稀的混元之体及惊世的修炼天赋立足于世,引来了正邪两道的嫉妒与仇视。 而如今追杀他们的黑衣骑者,便是最近复兴的邪道势力——霜火教。 在领头的宋门长老的示意下,数名年轻武者擎马迎战,脸上看不见一丝的恐惧,只有必死的决绝。 霜火教众手中兵器忽然迸射出一束束血色气芒,瞬间便洞穿了几名飞奔而来的武者,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摔了下去,被身后疾奔而来的骏马踩得面目全非。 即便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些宋门武者依然不是霜火教众的对手,三招一过,便被对方斩落马下。 被这些武者阻了一阻,霜火教众距离马车越来越远了,连忙扬鞭策马,风一般地追了上去。 此时三名宋门长老各司其职:一人操纵马车,其余两人各护着马车左右两面,严阵以待。 这三名宋门长老无一不是修炼了数十年的高手,凭这些功力甚浅的霜火教众,再来多少根本就不是对手。 倏忽,一道黑影凌空扑下,措不及防下,驾驶着马车的宋门长老毫无悬念地被压倒,正要反击,却被对方强横的力道制住了双肘,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链刃扎进了温软的胸膛。 面不改色地将断气的宋门长老踢落马车,这道黑影缓缓地站了起来,漆黑的双瞳紧紧地锁定了帷幕后的美妇。 其余两名宋门长老一阵惊骇后便镇定了下来,手中毫光大绽,闪电般袭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只见这名黑衣人侧身让开两人的攻击,同时双手寒芒一吐,竟然轻易地划开了他们的喉咙。 山顶上的年轻武者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抬手将插在面前的大刀挂在背后,站立起来遥望东方,大惊道:“这些霜火教的爪牙……竟然找到了萍儿……不行,我要去救她!” 说罢,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御空飞行,片刻便落在霜火教马队之中,随即弹跃而起,将一名霜火教众扑倒在地,一掌击碎了他的天灵盖。随后又如猿猴般爬上了另一匹黑马,揪着那名满脸惊恐的霜火教众的衣袍重重地将其砸落在地,顿时震碎了他的全身经脉。 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让那些霜火教众自乱阵脚,反而拍马舞刀攻来,漆黑的兵器在灰暗的天色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哼,不知死活!”年轻武者丝毫不惧地拔下背肩上的大刀,只是轻描淡写地撩拨,气劲散发,凝出一只只狰狞的巨兽,将霜火教众撕成碎片。 诛尽霜火教众后,这名宋门武者忽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右胸,从棱角分明的嘴角沁出了一丝丝鲜血。 抬头望向那对母子所乘坐的马车,蓬顶早已被那名黑衣武者一掌劈碎,此刻正一脸狡黠地看着这位宋门武者。 宋门武者运转旷世功法在全身各大经脉内形成真气循环,总算将翻涌的气血暂时稳定下来,于是缓缓地拾起了跌落的大刀,气喘吁吁地紧盯着黑衣武者。 面对宋门武者挑衅般的眼神,黑衣武者忽然咧嘴一笑:“想必你就是宋门不世出的修炼奇才,神武大陆近百年来惟一开启云虚脉门的宋思通了吧?” “英雄末路,何以言勇?”这个被人唤作“宋思通”的年轻武者凄然一笑,道。 黑衣武者忽然朗声笑道:“好一句英雄末路!宋门一脉,以独特的混元功诀立足天下,正邪两道无不垂诞。若不是你那老不死的宗主死守宋门秘诀不交,又岂会招此灭门大祸?归根究底,还是你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忧。” 宋思通怒道:“多说无益,我宋门一脉并不会就此沦落,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救出朝儿!” 黑衣武者缓缓道:“教主有令,贵公子必须活捉,所以你大可放心,在见到教主之前,他的小命还是保得住的。” 宋思通咬牙切齿道:“你们……你们想对我的朝儿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只是想要帮你们保住宋门最后的血脉罢了。”黑衣武者邪魅地一笑,道:“混元之体可是十分珍贵的,若是有谁有幸吞噬了混元武者的精粹修为,那可不光是修为精进百年,甚至还有机会炼出混元之体呢。” “这就是霜火教留下朝儿的目的?为了日后吞噬犬子苦练得来的修为,所以才让他苟活于世?”说到这里宋思通双目冒火,双手执刀道:“死吧,走狗!” 虽然宋思通内伤严重,但是黑衣武者却是不敢托大,祭出各式各样的暗器,疾射向大步奔来的宋思通。 那些淬毒的暗器在阴沉的天色下闪动着绿色的光芒,宋思通自然看得分明,整个人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险险避过对方射来的暗器。 落地之后又是一个侧翻,再次闪过淬毒的暗器;还未站稳脚步,对方的链刃已经闪电般地逼至身前,连忙舞刀将其荡飞开去。 “还没完!” 半空中的黑衣武者忽然厉喝一声,接住了链刃后便奋力斩向了剧烈喘息着的宋思通,眼里闪烁着一种必杀的决意! 宋思通不慌不忙地舞刀封住对方的攻势,同时发力将对方推飞了出去,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几欲跌倒。 空气中只剩下金铁交鸣之音,两人的兵器相互砸击了数十次后,宋思通被黑衣武者迫得接连倒退,一时不慎跌倒在地,连忙向后翻了一个筋斗,避过了对方的一记虎爪,同时摆出了防御架势。 只见黑衣武者趴在地面上摆出猛虎扑食的架势,双手紧紧地揪着松软的泥土,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宋思通。 一声有如猛虎般的咆哮,无数淬毒的暗器自黑衣武者背后疾射而出,以满天星之势铺天盖地地袭向静立不动的宋思通。 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中,宋思通犹如猿猴般敏捷地闪避着,同时挥刀荡开一枚枚暗器,并且一步步地接近了黑衣武者。 “纳命来!” 两人的兵器再度交缠在一起,激战中宋思通抓住黑衣武者一个破绽,挥刀撩拨而去,却被对方轻灵地弹跃闪避开来。 没有丝毫迟疑,黑衣武者手中暗器连射,口中说道:“来吧,宋思通,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死忌!” 宋思通仗着灵敏的身法避开黑衣武者的淬毒暗器,且战且退,心中忖道:“本想保存实力,没想到此人如此难缠,久战于己不利。” 主意一定,宋思通闪入一块大石之后,连提三口真气,三道有若天神般的模糊虚影,渐渐凝实。 “天地人三圣斩!” 暴喝声中,虚影随着宋思通的挥刀而缓缓地舞动着虚影大刀,那沉重的气息威压,有如连绵不绝的山岳,将黑衣武者牢牢地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好,看来只能拼着受创再次元神出窍了。”那名黑衣武者艰难地喘息着,转头看了那辆马车一眼,挣扎着伸出左手取出最后一枚暗器,一枚没有淬毒的暗器,射向了其中一匹棕色的骏马。随后,一道透明的虚影,无声无息地飘飞而去。 骏马吃痛地嘶鸣一声,拉着马车疯狂地向前飞奔,扬起一大片昏黄的尘土,几乎遮蔽了人们的视野。 一声炸响,虚影大刀所落之处,大地崩裂,黑衣武者的肉身瞬间被斩得粉碎。 宋思通此时已经将近油尽灯枯,但还是捂着胸口艰难地俯身拾起了跌落在地的链刃。 单是这么简单平常的动作,就让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气血再次翻涌,整个人随之摇摇欲坠。 “萍儿……” 强作精神,宋思通迈前数步将链刃投了出去,正好插在马车壁板上,强大的惯性带动着他的身体落在马车里。 此时马车已经奔至万丈悬崖边,来不及温存片刻,宋思通伸手握住了美妇人柔若无骨的小手,大喝一声奋力将其向后抛飞了出去! 宋思通缓缓地转过身来,毫不畏惧地站在马车上,依依不舍地看着还未落地的少妇及那个哭声凄凉的婴孩,喃喃道:“对不起,萍儿、朝儿,我失约了……” 那一瞬间,过往甜蜜的回忆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即便是宋思通这般的铮铮铁汉,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 带着满脸的不甘与忿恨,宋思通连人带车地摔落了悬崖…… ; 第二章 十年 转眼十年,乱世依旧,只是昔日的襁褓婴儿,已经长成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身处避世而建的卧龙村,加之其母方艳萍并没有将当年的真相告之于他,所以虽然没有父亲,但宋惜朝还是积极健康地茁壮成长着,并没有背负着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 更何况,即便他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也不可能为父报仇。 且不说诛灭宋门的霜火教经过十年的经营已然成为邪道大派,单就宋惜朝个人能力而言,就无法实现这个遥远的愿望。 在宋惜朝五岁时,方艳萍曾经为他通脉,以此来确认他的武者资质。得出的结果喜忧参半:宋惜朝全身经脉堵塞,就算勉强修炼出玄力,也无法正常运转。 也即是说,她的宝贝儿子,宋门一脉的最后希望,只能踏踏实实地做个平凡人,终生与武者无缘。 对于方艳萍来说,这无疑是一则天大的喜讯。在宋门覆灭之后,她又怎么会忍心让宋惜朝重蹈覆辙呢? 只是碍于宋惜朝身上流着宋门一脉的血液,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打算让其修习武艺。 现在,宋惜朝无法习武,不就是天赐良机,让宋惜朝彻底远离血雨腥风,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吗? 就这样宋惜朝与方艳萍相依为命了数年,忽然有一天,卧龙村来了一位黑衣黑鞋黑斗笠黑披风的中年人,就是这么一个人,改变了宋惜朝的一生。 这年宋惜朝十岁,按例必须举行隆重的加冕礼,之后就必须全心投入村庄的建设中,再也无法躲在父母的庇荫之下。 可是,对于宋惜朝这个远近驰名的“野种”、“私生子”、“没爹的孩子”来说,这种不成文的规定便不再是规定。 刚开始宋惜朝是不懂得这些名词的意思,在那些同龄人如此咒骂自己的时候,也只是傻傻地一笑。 随着年龄与知识的增长,宋惜朝渐渐懂得了那些字语的侮辱,但他还是付诸一笑,并不计较。 谁也不可能左右别人的想法,这一点早在宋惜朝年幼时便已参透明悟,所以才能坦然面对周遭的一切不幸。 虽然宋惜朝是这么一个憨厚老实的人,可是依然无法获得人们的认同,村中老少一如既往的态度恶劣。 这天,宋惜朝再次离家想要上街去接受村民的“礼遇”,谁知道刚一出门便看见了一颗石子迎面袭来,连忙闭上了眼睛。 噗! 一只纤巧的玉手,轻轻地握住了那颗飞袭而来的石子,那双剪水眼眸既是嗔怪,又是怜爱,复杂非常。 只听方艳萍轻启朱唇道:“你们是张三、李四家的孩子吧?虽然朝儿是很好说话,但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吧?” 谁知那两个小男孩非但没把方艳萍的话听进耳里,反而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骂了声“野孩子”,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虽然已经听过了无数遍,可是每当那三个字从村民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方艳萍总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娘,不要伤心,他们怎么说我都没关系的,只要有娘在就好。”不忍看到方艳萍的伤心面容,宋惜朝傻笑着开解道。 方艳萍看到宋惜朝如此懂事,原本在眼眸里打转的泪水立刻流了下来,同时轻柔地将宋惜朝拥入怀中,喃喃道:“都是娘的错……” 宋惜朝拼命地摇头:“娘没错……” 含泪相拥了好半晌,宋惜朝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心意,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喧闹嘈杂的市集。 今天是他的加冕礼,那就必须接受村民们的祝福,即使那些祝福不那么地友好! 卖肉的老屠首先发现了宋惜朝单薄的身影,立即扯着他的大嗓门嚷嚷起来:“各位,那个野杂种又来逛街了,快把他赶出去!” 话音刚落,老屠立即伸出那只肥厚的大手抄起精心准备的臭肉率先扔了出去,恰巧拍在宋惜朝的脸上,溅了他满脸的油腻。 随着老屠的呼喊,更多的人扔出了各式各样的“武器”,甚至还有顽皮的孩童拾起路边的碎石,口中叫嚷着扔了出去。 “滚出去!” 这是宋惜朝在这条街上听到的惟一的一种声音。但宋惜朝依然默默地在这条喧嚣的街道上走着,周围的咒骂声,在他耳中听来那是最真诚的祝福。 他们此刻的感情,没有丝毫的做作虚伪,真切得让人心寒。 又是一粒石子飞袭而来,带出一条清晰可见的轨迹射向了他的眉心! 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接住了那粒飞石,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虽然我不想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但这么对待一个少年,是否有些不妥?” 那人面容俊削,一对眉毛细长稀疏,双目炯炯有神,一身西域金蚕丝织就的蓝白侠衣,似在揭示着他的显赫身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圣宗首席大弟子——钟豪俊。 那些人本想破口大骂,但一看清这人的身份时,顿时露出了敬畏的神情,也不敢再扔手中的污秽之物。 似是很满意他们的表现,钟豪俊屈指将手里的飞石弹了出去,道:“很好,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这位少年人,莫怪我不念江湖道义!” 一席话说得众人唯唯诺诺,哪敢反驳? 就在这时,另一个洪亮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哼,少年人好大的气派,莫不是觉得你们玄圣宗是中原武林的霸主?” 钟豪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黑衣黑鞋黑斗笠的中年男子站在客栈的栏杆上,手中大刀正吞吐着慑人的寒芒。 见是正道死敌的霜火教众,钟豪俊更不迟疑,直接亮出一柄古朴的长剑,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便化作一道长虹逼射向那名霜火教弟子。 霜火教众哈哈一笑,大刀抡舞间幻化出千重刀影,不仅将自身保护得密不透风,更是将钟豪俊从空中击落下来。 随即,霜火教众轻灵地从栏杆上跃落下来,手中大刀燃烧着炽热的光芒,怒喝一声:“烈阳坠!” 坠落的钟豪俊忽然一屏息,竟然脚踏虚空迎了上去,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上当了!” 霜火教众心中大惊,还未来得及变招,玄圣宗绝技“酒神剑意”已经自钟豪俊的长剑喷吐而出,眼看霜火教众便要被其撕成碎片的时候,又是一名黑衣人横空而出,一掌将那一道道剑罡拍还回去! ; 第三章 丧母 那黑衣人一身黑衣黑鞋黑斗笠的打扮,斗笠垂下的黑纱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什么模样,漆黑的披风无风自动,显然是一名武道高手。 仔细地端详了黑衣人好一会儿,钟豪俊全身气息鼓涨,那一口锋利的渊龙剑亦是绽放出无法直视的光华! 只听他肃然道:“在下玄圣宗首席大弟子钟豪俊,在此诛杀魔门弟子,还望这位英雄洁身自好,否则……” 在钟豪俊的气息威压之下,黑衣人依旧谈笑如若,道:“以你这般的修为,也敢在我面前显摆?看来你在玄圣宗过得太舒服了!” 言毕,黑衣人背后的披风猎舞飞扬,一股股澎湃的气息如浪涛般涌出了他的身体,硬是搅散了钟豪俊外放的真气。 顿时,钟豪俊的胸口犹如被千斤巨石砸中一般,呼吸为之一窒,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从棱角分明的嘴角渗出了一丝血丝。 轻捂着胸口,钟豪俊暗暗惊讶:“这家伙……居然是风枕极境!” 虽然明白双方的实力差距,钟豪俊却也不是欺善怕恶之辈,长剑一挽,化作一簇流光,朝着黑衣人全身各处逼去。 黑衣人不以为然地一笑,随即轻描淡写地双掌推出,一股凌厉的掌风,有如毁天灭地的飓风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至。 两侧的民众,皆被这股掌风推出十几丈远,口中鲜血狂吐,待得落地时,已是气绝身亡。 看到这里,钟豪俊不禁义愤填膺,厉喝道:“孽障,安敢伤人!”随即手凝剑诀,空中的流光忽然一分为二,化作一簇簇剑状光刃,更急更快地射向黑衣人。 漫天剑光犹如璀璨的星辰密密麻麻地罩向黑衣人,后者依旧面不改色,双掌向上一擎,就像撑起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天幕,将那一道道剑光弹飞开去。 就在黑衣人的掌风即将临身之际,钟豪俊叱喝着长剑直插入地,凭空生出一道坚硬的气壁,那股掌风甫一接触,便如泥牛入海,瞬间化于无形。 宋惜朝依旧站在钟豪俊的背后,一双漆黑的瞳仁睁得大大的,蕴满了不可思议:“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仅仅只是一次交锋,就能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力,难道……他们就是大家常说的……武者!” 转头看看不再动弹的民众,以及被剑光打出的坑洞,宋惜朝心中震憾更甚,也就是在这时,他竟然萌生了一个以前做梦也不会梦到的想法——习武! 这时钟豪俊和黑衣人已经互拼了数招,强烈的气息在这个不太宽敞的街道激荡不休,就连两侧的建筑,也在这一**的气息冲荡之下变得摇摇欲坠。 宋惜朝可以清楚地看到,原先霜火教众身处的客栈,早在双方交战之初便已人去楼空,如今更是呈现出大面积的裂痕,似乎只要再承受一次强烈的冲击,便会完全崩溃倒塌。 砰! 只听这一声闷响,钟豪俊骤然撞入了那座濒临倒塌的客栈,后者就像是在狂风中不断摇曳的风筝,忽然被扯断了风筝线一般,轰隆隆倒成一地的废墟。 黑衣人却不乘胜追击,冷冷地瞪了宋惜朝一眼,几个起落间便出了集市。 走在宋惜朝来时的道路上,黑衣人远远地便看见了那座简陋的茅屋,黑纱后的面庞沉静如水,一个阴沉的声音自喉咙中发出:“只要解决了那个女人,混元武体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说话间,身形疾动,转眼间便奔至茅屋门前。随即抬手按在那道木门之上,内劲迸发,整扇门瞬间四分五裂。 方艳萍在里屋听得声响,匆忙出来查看,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掌如铁箍般掐住了她莹白如玉的脖颈,任她如何挣扎,依旧无法挣脱对方的掌控。 当她看清袭击者的装束时,原先的恐惧瞬间化作满腔的愤怒,吼道:“霜火教的败类,我是不会让你带走朝儿的!” 黑衣人阴笑道:“夫人果然好眼力,这么快就看出霜火教与在下颇深的渊源。可惜的是,本尊早已脱离霜火教许久了。” 方艳萍诧道:“既然你不再为霜火教效命,那为什么还要找****来?” 黑衣人依旧保持着那副阴冷得让人心寒的微笑,道:“当然是为了令郎的混元武体而来。” 闻言,方艳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黑衣人推出了数步,同时身形雀起,在黑衣人惊愕之间,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转眼间便迫至黑衣人胸前。 冰冷的剑尖,亮起一道灿烂的光华。 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黑衣人食中指一并,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夹住了剑尖。随即沉声道:“区区封脉武者,也敢在我面前显摆?” 说话间,双指发力,毫不费劲地折断了剑尖,抬手射向方艳萍眉心。 没想到方艳萍不退反进,剑中夹掌,左掌震飞来袭的利刃,右手擎着断剑朝着黑衣人疾斩而下! 黑衣人喝了一声“来得好”,随即欺身上前,让过方艳萍递来的断剑,在她的手腕上一拍,断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音。 “砰”的一声,黑衣人力贯右掌,强烈的掌风撕扯着方艳萍的娇躯向后飞去,不仅撞飞了厅堂中央的木桌,甚至还撞碎了贡台。 贡台之上的无名灵牌随之跌落在地,被方艳萍的鲜血一喷,渐渐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大字——“先夫宋思通之灵位”。 这一掌,即已震碎了方艳萍的全身经脉——虽然她死死地瞪着黑衣人,却是没有一丝生气。 “娘!” 伴随着这一嘶心裂肺的呼喊,一道瘦小的身影迅速地奔到方艳萍身侧,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挂满了晶莹的泪水。 门口,钟豪俊呆若木鸡地看着满屋的狼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送个少年回家,却遇上了一桩凶杀案。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却见黑衣人抬手按在宋惜朝的天灵盖上,立即腾身而出,怒喝道:“又是你这杀千刀的混蛋!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刹那间剑光交织如网,朝着黑衣人当头罩下。黑衣人却不撒手,右爪裹着雄厚的真力如雨点般疾挥,竟将那道剑网完全撕扯开来。 仅凭一只肉掌,便破了钟豪俊的剑招,两者的差距,不言而喻。 ; 第四章 联手克敌 黑衣人蓦地眉头一皱,随即抬手一挥,强猛的掌力将宋惜朝推向左侧墙壁,同时怒吼一声:“可恶,我费尽心思苦寻的混元武体,竟是一个不能习武的绝世废材!” 眼见宋惜朝犹似风筝断线般飞出,钟豪俊顾不得再施剑招,长手一捞,将宋惜朝抱在怀里。 一探鼻息,虽然气息十分微弱,但是小命却是勉强保住了。 人命关天,再加上对手实力强横,钟豪俊想也不想地抱着宋惜朝,脚尖轻点,如箭一般转身朝门外窜出。 黑衣人一掌没有劈死宋惜朝,略感惊异,却又怒火中烧,当下展开身形,誓要夺回宋惜朝再下杀手。 只是几个呼吸,黑衣人便赶超了钟豪俊,返身再推一掌,掌风如浪,滔滔不绝地涌向钟豪俊。 足尖轻点,钟豪俊身形陡然拔高,左手抱着宋惜朝,右手擎剑刺将下来,满天剑光遮天敝日地倾泻而下。 黑衣人力贯双臂,整条手臂在真力的灌注下青筋突现,就如坚硬的巨岩,无视那一道道犀利的剑芒,直往钟豪俊怀中拿去。 钟豪俊身在半空无从着力,心知此招伤不得黑衣人,连忙翻身落地,避过黑衣人势沉力稳的一抓。随即出剑如电,挟着一股凛冽的剑气,转瞬间迫至黑衣人右臂。 黑衣人的修为本就在钟豪俊之上,加之左手抱着宋惜朝,若不先废其一臂,恐怕不仅救不出宋惜朝,反而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在这里。 虽然钟豪俊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但正如前文所说,两者的实力颇有差距,黑衣人只是双掌一合,便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剑。 那一双肉掌就像是磁铁的两极,紧紧地吸着他的长剑,既不能再进半分,也不能拔出半寸。 无奈之下,钟豪俊只得弃了长剑,返身往茅屋的方向掠去。现下他再也没有心思对敌,满心想的是如何从这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手下逃脱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茅屋中窜出,第一眼便看见了钟豪俊怀中的宋惜朝,当下双拳轰出,厉喝道:“放下惜朝,跪地领死!” 钟豪俊本来惊惶至极,听得来者唤出宋惜朝的名字,当下退开两步,连声叫道:“前辈手下留情,宋夫人不是在下所杀,他才是杀人凶手。” 来者大约四十五岁左右,一身红袍鲜艳如血,鬓角微微泛白,闻言眯着眼瞧着钟豪俊好一会儿,又见黑衣人来势汹汹地一掌拍向钟豪俊,疑虑全消,三步并作两步地纵身向前,抬手便是一拳轰出。 拳掌相交,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红袍老者借势向后弹退两步,原本酒红的面庞上顿时煞白一片。 虽然这次交手黑衣人略胜一筹,但是红袍老者的拳力极其刚猛,他的右臂顿时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这一出手,黑衣人便已认出他的武功出处,立即抱拳道:“原来是凌门的凌天统凌老前辈,失敬失敬。” 凌天统沉声道:“这屋内的宋夫人,可是死在你的掌下?” 黑衣人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惧他的声名,笑道:“宋夫人技不如人,可怨不得我。” 凌天统闻言勃然大怒,双拳泛起一阵赤红的光芒,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钟豪俊本想趁此机会逃跑,但转念一想,如今有凌天统助拳,或许有机会将此恶人击杀当场。 于是展开身形,剑随身走,整个人犹如水中游鱼般左右穿棱,正是玄圣宗独门步法——天仙乱步。 这天仙乱步,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却又有条不紊,隐隐形成大大小小的环圈,将黑衣人牢牢锁在中心。 黑衣人虽然修为高深,但面对两名高手的联手围攻,初时还能轻松应对,到得后来,却是大汗淋漓了。 “砰”的一声,黑衣人一时不慎,被凌天统一拳砸在胸口,气息立时为之一窒,连忙向后疾掠而去。 天仙乱步的精妙之处在于: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动。是以,在黑衣人抽身疾退的瞬间,钟豪俊立即如影随形地赶将上去,掌中剑一旋一推,犹如电钻般疾射而出。 这一剑来得极快,只是眨眼功夫,便迫至黑衣人胸前。生死攸关,黑衣人来不及多想,双掌下推,将渊龙剑拍落在地。 没想到这一剑不仅速度极快,势道也是极猛,一拍之下,整条手臂就像触电般一麻,同时倒退两步。 就在这两步间,钟豪俊已纵身跃起,厚实的手掌,带出一股温和的劲风,朝着黑衣人的天灵盖拍落。 掌风虽然柔弱,但黑衣人却不怀疑这一掌劲力之强,无奈双臂麻木,再度退开数步。还未站定,一股灼热的拳风扑面而来,原来是凌天统终于赶了上来,再施杀招。 两人这番抢攻,直迫得黑衣人不断倒退,根本无法分神还招。 陡地一声长啸,黑衣人蓦地双掌推出,以硬力接硬力,对上了两人递出的拳掌。 强烈的气息波动瞬间扩散开来,三人都是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 虽然看起来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但是黑衣人的这一掌,破掉了两人连绵不绝的联手攻势,也因此摆脱了无法还招的窘境。 轻轻抹去嘴角的鲜血,黑衣人阴笑道:“两位的本领确实不错,但是若要留下我的性命,这点修为却是不够。” 话声甫毕,黑衣人手掌爆出一股强烈的真气,那股真气由无色转为淡灰,再由淡灰转为深黑,周围的沙尘在这股真气的引动之下飞扬不休。 就在两人暗暗惊叹之时,黑衣人双掌一推,两股黑色气团发出阵阵凄厉的哭啸,带着飞扬的沙尘席卷而来。 两人识得厉害,并不硬接,双双朝外退去。没想到那气团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半途中一个急转,往两人身上撞去。 惊异之余,一拳一掌同时挥出,甫一接触,那股气团竟然离奇地爆裂开来,化作无数气刃,尽数打入他们的体内。 气刃入体的瞬间,两人的脸色一阵潮红,张口便喷出一大滩鲜血,显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虽然两人已受重伤,但黑衣人心知再战下去于己不利,连忙掠退而去。空中,传来他的阴冷话语:“青山绿水,我们后会有期!” ; 第五章 凌门 眼见黑衣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凌天统愤恨地咬了咬牙,随即强行运气,一拳轰向钟豪俊的脑门。 此时钟豪俊正在运功调息,忽觉一股拳风袭来,连忙疾退数步,道:“凌老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凌天统口中溢血,却还是不住出拳,低吼道:“若是再不放下小朝,老夫就算拼着性命不保,也要将你诛杀!” 钟豪俊忙道:“老前辈请息怒,在下并不是觊觎这少年的混元武体。事实上,不会再有人打他的主意了。” 凌天统闻言停止了出招,疑道:“此话怎解?” 钟豪俊惟恐再生误会,先将宋惜朝交于凌天统,随即答道:“适才听那黑衣人言道,此子乃是经脉堵塞的绝世废材,终生无法习武,也就谈不上吞噬什么修为了。似这般废物,还会有人争抢么?” 说到此处,钟豪俊却又眉头一皱,道:“不过,此子受了黑衣人一掌不死,当真骨格精奇,若能习武,前途必定无可限量。可惜了……” 凌天统将宋惜朝紧抱怀中,颔首道:“确是不错。方才事出突然,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日后有难,也可代朝儿报此救命大恩。” 钟豪俊抱拳道:“在下玄圣宗钟豪俊。” 凌天统将他的名字在口中念了几遍,随即笑道:“原来是天乙道长的高徒,难怪小小年纪便已晋入星府境界。” 钟豪俊虽然心中乐开了花,但还是谦虚地摆手道:“哪里哪里,凌老前辈声名在外,晚辈才是景仰得紧呢。” 抬头望望天色,钟豪俊又道:“既然此间事了,那晚辈就先回玄圣宗了。”言毕,转身疾掠而去。 望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宋惜朝,凌天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小朝,如今你只剩下凌伯伯一人了……” 回屋埋了方艳萍的尸体,凌天统立即展开身形,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三日后,凌天统背着宋惜朝回到了凌门所在的神龙峰。在这三日间,凌天统每日用温和的真气化解残留在宋惜朝体内的掌力,其掌力之阴狠,平生罕见。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存活下来,实属奇迹。 当凌氏众人看到宋惜朝的时候,都在猜想凌天统背上的少年,是否就是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当首的一名中年人好奇地问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这是……” 凌天统笑道:“这是宋兄弟的骨肉,他的娘亲已被奸人所害,所以……我想将他留在这里。” 中年人闻言大喜,满脸堆笑道:“大哥不愧为大哥,这么快就夺得混元武体,真是可喜可贺。”脸上虽然笑得十分灿烂,但眼里却满是贪婪与嫉恨。 凌天统目光如电,厉声道:“天赐,我救他可不是因为他的混元武体,而是因为他是宋门惟一遗留下来的骨血。” 之所以不说明宋惜朝的情况,是因为在混元武体面前,所有解释都是苍白的——没有人会相信,混元武体的拥有者竟然是个经脉堵塞的绝顶废材! 不理会众人半信半疑的目光,凌天统径直走向预先收拾整齐的房间。刚把宋惜朝安置在床,他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像弹簧般坐起身来,张口便喊:“娘!” 不争气的泪水,源源不绝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滴落在床褥上。 凌天统按了按他的肩膀,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凌伯伯一定会替你报此大仇。” 这时的宋惜朝神情恍惚,喃喃道:“对,报仇,我要找那混蛋报仇!” 说到后来,他的情绪极为激动,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凌天统连忙用劲按住了宋惜朝,急道:“天大地大,你到哪去寻那杀母仇人?何况他还是一名武者!” 宋惜朝抬头看着凌天统,笑道:“武者?那么,我只要成为了武者,就可以报仇了,对吧?” 看着宋惜朝状若癫狂的笑容,凌天统心中一阵难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暗自嘀咕:“难道对他说,他是一个无法习武的废物吗?在遭遇了这样的惨事以后,报仇几乎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要是让他知道真相,他绝对会崩溃的!” 忽然,宋惜朝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紧紧地握着凌天统的手,喜道:“是你救我的吗?这样说来,你也是武者?” 凌天统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武者没错,但是我不能教你武功。” 宋惜朝就像全身力气被抽光似的松开了手,愤怒地瞪着凌天统,吼道:“既然你不愿教我武功,那又何必救我?” 凌天统避过宋惜朝咄咄逼人的视线,道:“报仇之事,不可急于一时,你暂且在此休养,明日凌伯伯自会细说。” 宋惜朝奇道:“你是我凌伯伯?娘亲可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你父亲在世之前,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是以,在听说了你父亲的死讯之后,凌伯伯四处派人打呼你们的消息,直到数日前,才得知你们隐居卧龙村。没想到……我却还是来迟一步。” 宋惜朝脸色黯然,道:“听我娘说,爹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大混蛋,最后还带着全部家当和一个青楼女子远走高飞了呢。” 凌天统闻言一笑,道:“只有将你爹说得坏透了,你才不会太想念他,你娘是为你好啊。其实,你爹和我一样,都是武者,而且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说着,凌天统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再也受不住屋内的沉重气氛,转身踱步而出。 宋惜朝却是全无睡意,猛然瞥见房中立着一个红木书架,于是起身走去。 这书架不大不小共有三层,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列不新不旧的书卷——第一层列的是天文地理,五行八卦之类的书籍,第二层则列着经络穴位,医术药理的书籍,最后一层列的却是武者的基本概述。 站到近前,宋惜朝随手翻开几本书籍,却是深奥难懂,看得一头雾水。于是俯身从最后一层书架取出一本略显残破的书卷,只看了开头,但兴冲冲地坐到桌前,在烛光下细细观阅。 这本书籍,说的是武者的炼体与功法,这对于急欲入门的宋惜朝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笔难得的宝库。 ; 第六章 武者奥秘 一夜苦读,宋惜朝已对书中内容烂熟于胸,丧母之痛也被阅读的快乐冲去大半——现在他满心想的就是,如何成为一名武者,为母报仇。 早餐是凌天统送来的。宋惜朝也不与他客气,提起竹筷便是一顿猛吃,就像是刚出牢笼的恶犯。 看着他这般狼吞虎咽的吃相,凌天统一阵宽慰,心道:“看来,小朝的心情好了许多,若是再问起习武之事,应该不用再隐瞒下去了吧?” 心念未已,宋惜朝含糊不清道:“凌伯伯,昨日所说之事,您可考虑好了?” 凌天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启齿道:“小朝啊,不是伯伯不愿教你武艺,而是因为你的身体状况,实是不适合习武。” 宋惜朝诧道:“难道我身体很差?但是我可以修炼内功啊。内功旨在炼化经脉,润养五脏六腑,应该与身体条件没多大关系吧?” 凌天统惊道:“这种说法,你是从何得知的?” 宋惜朝笑道:“昨夜我读了一本书,说的就是炼体与功法,因而得知。” 凌天统摇头道:“要是一般人而言,体弱多病,却是可以先从功法着手。可惜,你的身体却不是这种情况。” “那是什么情况?”宋惜朝神情迫切地看着凌天统,道。 凌天统沉吟良久,三番四次欲言又止,最后长身而起,在屋内不住踱步,似在解读什么难题。 见凌天统一言不发,宋惜朝急道:“我的情况……真有这么糟糕么?” “罢了,罢了。”凌天统仰天长叹一声,道:“天生经脉堵塞,终生无法习武。” 这十二个字便如晴天霹雳,宋惜朝登时呆立当场。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满是失落。随后,却又哈哈大笑,彷若无人。 这前后反差极大,凌天统担心宋惜朝受不住打击得了失心疯,连忙踏步向前,出指如电,在他的脉穴上轻轻一点,后者只觉眼前一黑,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到得晌午,宋惜朝才从昏睡中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见凌天统满脸悔恨地坐在身侧,不由笑道:“凌伯伯,刚才你露的那一手功夫好神奇,怎么我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这是点脉。当时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恐怕你早已急火攻心,神智不清了。”凌天统关切地看着宋惜朝,道:“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吧?” “凌伯伯,您误会了,小朝之所以大笑,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修炼的法门。” 凌天统半信半疑道:“是么?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样的修炼法门,能让经脉堵塞的人也能习武?” “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你个问题。除了经脉堵塞以外,我的身体与常人有何差异?” 这话一问出,宋惜朝便紧张兮兮地盯着凌天统,生怕从他口中说出“体弱多病”这四个字来。 凌天统怔了一怔,道:“你的身体,确是与常人有异。还记得那黑衣人击了你一掌吗?若是常人,早被那一掌打死,你却活了下来。” 宋惜朝喜道:“这么说来,我的体格岂不是强于常人数倍? “也不能这么说。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能在那一掌之下生还。不过,骨格精奇却是最大的可能性。”凌天统皱眉道。 “好,既然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我是否就可以炼体了呢?” 凌天统踌躇道:“小朝,你是说……单独炼体?” 宋惜朝发觉凌天统面色有异,疑道:“凌伯伯,单独炼体有什么奇怪吗?之前应该也有人这般修炼的吧?” “但凡武者,皆是内外兼修的好手,像你这般没有一丝真气,纯粹修炼肉身力量,终难大成,更别提击杀那位修为高深的黑衣人了。” 宋惜朝道:“这又是为何?” “纯粹炼体固然简单,但却是一种激发自身潜能的修炼方式,极损肉身;再者,无论你年少时拥有多么强悍的身体,到得年迈体衰之时,身体杀伤力都会不可避免地衰减。” 顿了一顿,凌天统又道:“武者,讲究的是由外入内,以内养外。这‘由外入内’,说的是初入门的武者,真气凝练之法尚未熟练,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来修炼肉身;而‘以内养外’,指的是对练气之道愈发熟练的武者,将真气释放出体,以此达到修复肉身的效果,同时能够淬炼肉身。真气越精纯,突破的脉门越多,修复及淬炼的效果越好。最重要的是,这种修炼方式,即使在年老以后,也不会产生多大的衰退。” 听到“脉门”二字,宋惜朝又是一阵迷惑,道:“凌伯伯,您所说的‘脉门’,到底是什么?” “武之道途,博大精深,千变万化,永无止境。世间武者,其肉身经脉之中大多存在着脉门,因此衍生出以脉门为名的武者境界,而没有突破脉门的武者,我们统称为‘封脉’。封脉境之上,依次划分为朝池、曲泉、星府、风枕、仓舍、渊阳、断缺、神海、云虚九重境界,每突破一道脉门,肉身、元神及真气便会随之增强,并且在突破脉门的时候,能够引动天地灵气入体,强化真气,淬炼肉身。” 宋惜朝听得兴趣盎然,忙道:“那么,如何才能突破脉门呢?” “脉门的突破,说易不易,说难不难,首先要不断地往脉门所在的漩涡之中注入真气。当脉门内的真气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便可调动自身真气进行突破。此时所要面对的不仅是脉门原本的防护,还有早先注入其中的真气;若是突破失败,之前灌注的真气便会与之融合,筑固脉门的防护,只有再次注入真气,方能进行突破。而且,自身突破的脉门越多,突破的难度便会随之增强。” 转头看了宋惜朝一眼,凌天统又道:“似你这般没有一丝真气,虽然与其他武者起点相同,但是修行却要比他们要困难百倍,甚至穷极一生也无法踏出封脉境。炼体武者的突破方式,与内功武者有所不同,他们的脉门,是存在于肉身之中,因此要以‘拳爆’的方式进行突破。所谓‘拳爆’,即是将全身所有力量,凝聚于一点,扯动所有肌肉,以爆炸性的力量,强行破开脉门。若是突破失败,肉身便会受到严重的损伤,三天三夜不得动弹,其后遗症却是大大地折损寿元。现在,你还想要习武吗?要知道,你不一定要习武的,有凌伯伯在,总有一天会让你手刃仇人。” 宋惜朝面露思索之色,随即重重地点头,道:“娘亲含辛菇苦地将我拉扯成人,若是杀母大仇也要假手于人,我又何必苟活于世?” 看到宋惜朝满眼的坚定,凌天统不再劝解,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暗道:“宋夫人将宋兄弟说成是吃喝嫖赌之辈,为的就是不愿让小朝身负血海深仇,谁曾想造化弄人,这一切皆是命数使然,半点不由人。” ; 第七章 凌飞扬 清晨时分,一道瘦小的身影站在练武场的木桩上,收腹沉腰,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满头大汗如雨点般滴落。 自从几日前与凌天统谈话以后,宋惜朝决心发奋图强,天还未亮便爬上这一根根木桩扎马,以此来锻炼腿脚力量。 虽是站桩,却又与众不同——常人站桩,站定了便不再移动;而宋惜朝站桩,却是每站半个时辰,便要换两根木桩来扎马。 本来腿脚酸麻要想维持不动已极为不易,现在还要移动脚步到其它木桩上,难度大增。刚开始的时候,只要宋惜朝一移动脚步,腿部肌肉便是一阵痉挛,三番五次地从木桩上摔落下来。 即便是现在,虽然腿部肌肉壮实了许多,但在移动脚步时,仍是一阵吃力。好不容易移动到其它木桩之上,整个人却是虚弱无力,几欲跌倒。 每到这时,宋惜朝总会咬着舌尖,以此来刺激自己模糊的意识。就这样又站了好一会儿,到得辰时,凌氏众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练武场。 对于赤身苦练的宋惜朝,他们根本不屑瞧上一眼,各自开始修炼——或挑水独立,或击打木人,或负重疾跑,不尽相同。 一时之间,呼喝声与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场上便像集市般热闹了起来。 这时宋惜朝又换了两根木桩,发觉这次移位轻松了许多,心知自己的体能与腿部肌肉又增强了几分,不由得暗自窃喜。 正喜间,迎面走来七八名少年,为首的少年一身白衣胜雪,昂首阔步,全然不将周围的众人看在眼里。而那五六名少年,就像是他的护卫一般,见人就推,一脸得意之色。 这目中无人的少年,是凌门副宗主凌天赐的爱子,名唤“凌飞扬”,人如其名,平日横行霸道,众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看到凌飞扬,宋惜朝这才想起今日他要在木桩之上练功,心中慌乱,马步不稳,险些要掉下木桩去。 勉强稳住身形以后,宋惜朝又是一阵犹豫,心道:“若是现在让出了木桩,方才所练的苦功便付诸东流;若是不让,以凌少爷的性格,必遭一顿毒打。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踌躇片刻未果,凌飞扬一行早已挤开人群,满脸不悦地站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人恶狠狠道:“喂,外姓人,你又不是第一天在这里练功,难道不知道凌大少爷今天要用木桩?” 另一人随声附和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看你是想跟凌大少争准宗主之位,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其余人亦是大声叱喝起来。 宋惜朝顿时汗颜,心道:“只是占个木桩,怎么和准宗主扯上了关系?”这句话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只得默然以对。 练武场上的凌氏众人,看到凌飞扬找上了宋惜朝的麻烦,刚才的不满一扫而空,转而满心期待着凌飞扬能暴打他一顿。 见宋惜朝依旧在木桩之上扎马,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本来不将旁人的话放在心上的凌飞扬,却也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暗道:“难道这小子仗着有叔叔撑腰,竟想来夺我的准宗主之位?” 一思及此,凌飞扬勃然怒道:“混小子,还不快给我从木桩上滚下来,本少爷要练功!” 宋惜朝虽然年幼,性子却是极为骄傲,经凌飞扬这么一吼,怯意全消,道:“我要是不让,你又能如何?” 听到宋惜朝如此无礼,那些人立即七嘴八舌的叫喊起来: “臭小子,活腻了是吗?凌大少的话也敢不听?” “就是,凌大少是谁?是你惹得起的么?” “该死的外姓人,是话就能说出口吗?” “大伙儿甭跟他废话,一起将他扯落下来,可别耽误了凌大少练功。” 此话一出,那群人连连点头,登时便有两名少年,作势要攀上木桩。木桩本来只有七根,宋惜朝占了两根,若是再上两人,这木桩之上,只余一根木桩可供移位。也即是说,在木桩之上动武,只能原地击打,无法腾挪闪避。 宋惜朝识得其中利弊,霍然起身,双拳发劲,齐向两人面庞打去。这一拳去势甚急,两人始料未及,鼻血直流,眼冒金星地倒退数步。 见两人吃了大亏,又是两人飞跃而出。看他们身形笨重,宋惜朝更是一声冷笑,抬腿便扫。 宋惜朝连日来苦练腿功,已见成效,竟将两人双双踢落木桩,捧着小腹不住痛呼打滚。 一出手便制伏四人,场中顿时哗然。 倒不是说宋惜朝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这一群人整天跟着凌飞扬吃喝玩乐,以致于赘肉横生,又不思练功,因此武艺不见长进。 剩余的两人,看见宋惜朝如此神勇,却是不敢再上了。凌飞扬低声骂道:“一群废物,养你们作甚?” 那两人经凌飞扬一激,心道:“看他们的伤势并不严重,这外姓人应该没下重手,倒可与之一战。” 一念及此,两人便分从左右两侧,朝木桩跃出。宋惜朝左右为难,心念电转间,一腿往左侧的少年扫去。 那少年识得宋惜朝腿劲的厉害,双手运劲往他的足尖一撑,整个人借势落在两根木桩之上。 三人站在木桩的外围,隔着一根木桩出拳扫腿,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僵持许久,其中一人踏步向前,便要去踩中心的木桩。这一举动宋惜朝看在眼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抬脚向他脚背踏去。 另一人见他右腿临空,心中大喜,俯身避过一拳,出拳如电,竟是去打他的左腿膝关节——若是这一拳击实,宋惜朝便会失去平衡,这一战就算落败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宋惜朝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最后狠狠地咬了咬牙,并不收腿,反而去势更快。 在踩上那人脚背的同时,宋惜朝觉察出对方拳头即将击实,左脚向后钩踢,身子一旋,直往那人面门扫去。 左腿击实之际,宋惜朝又是轻灵一跳,那两人便碰撞在一起,双双倒落木桩。 ; 第八章 木桩激斗 这一次攻势巧妙之极,虽然周围依旧鸦雀无声,但众人心中却是喝彩不断。 “你这小子,倒有几分能耐。”话声甫毕,凌飞扬身形鹤起,腾空往那木桩落去。 在此之前,宋惜朝从未动武,这一出手,连挫四人,顿时信心大增,连忙踏前一根木桩,拳随身动,往凌飞扬的落点击出。 凌飞扬大笑道:“外姓人,你这拳来得甚好!”脚尖轻点,借着宋惜朝右拳之力,直向他背后落去。 半空中凌飞扬翻身出掌,掌间似有一股微弱的真气,结结实实地拍在宋惜朝的颈上。 看到凌飞扬显露的这一掌,众人又是一阵惊诧,纷纷停止了修炼,围过来细心观摩。其中一人向凌飞扬的随从打听道:“我看凌少爷刚才那一掌,阴柔有劲,莫不是凝出了真气?” 这人立即神采飞扬地答道:“就在这外姓人到凌门的同一天,凌大少便已凝练了真气,只是一直遇不到敌手。这下他可就要吃尽苦头了。” “如果真是这样,希望凌少爷这次能将那个厚脸皮的外姓人打跑。” 也不知是谁说出了一这一句话,周围众人纷纷点头。虽然对凌飞扬诸般行径极为不满,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凌门中人,又是副宗主爱子,要想迫走这无耻的外姓人,还得他亲自出面。 凌飞扬年长宋惜朝四岁有余,在这桩上所下的苦功只多不少,只片刻功夫便将宋惜朝逼到桩边,抬掌便要将其击落木桩。 谁曾想宋惜朝双手一分,竟然错入他的双掌之间,五指成爪,便要抓向他的左右脉门。 凌飞扬变招极快,化掌为爪,也是往宋惜朝的脉门抓去。眼看就要抓实,宋惜朝化爪势为拳势,直往他的指关节打去。 但听拳风呼呼,凌飞扬暗自心惊,连忙收爪疾退。宋惜朝趁势欺身上前,连环七拳挥击而出。 饶是凌飞扬身法轻灵,却还是被他一拳正中胸口,情不自禁地退至桩边,几欲摔落。 众人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所幸凌飞扬的基本功极为扎实,片刻功夫便已稳住身形,此时宋惜朝又是一拳当面攻来。 千钧一发之际,凌飞扬低头往左一挪,还不忘在他的肚腹之上重击一拳。 宋惜朝捧腹倒退数步,瞧见凌飞扬满脸戏谑,登时醒悟:“若不是他那一拳,恐怕此刻我早已落入桩下。”转念又想:“他出手救我,只是存心戏弄我罢了。” 一思及此,宋惜朝心生不忿,再度抡拳攻上。凌飞扬不屑地冷哼一声,五指一张,拿住他的拳头往外一带,宋惜朝脚步踉跄,一脚踩空,直往桩下落去。 众人自是一阵喝采,凌飞扬的随从更是满脸自豪,就像站在木桩之上痛扁宋惜朝的人是他们自己一般。 就在这时,宋惜朝倏地双腿一分,硬生生止住下落之势,双手在木桩之上用力一撑,整个人随之跃起。 “不错不错,要是这样就败了,那可就太没意思了。”说话间,凌飞扬横扫一腿,劲风飒然,直往宋惜朝的腰眼击去。 围观群众都是凌氏子弟,这一套腿法自小不知看了多少遍,惊呼道:“旋风狂腿!” 这“旋风狂腿”一经施展开来,便是连环三十六腿,每一腿皆是扫势,力道甚猛。宋惜朝不知厉害,双手紧握成拳,往凌飞扬的膝盖击去。 谁曾想这一腿竟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有力,甫一接触,宋惜朝的双臂登时酸麻无力,大惊之下,连忙抽身疾退。 凌飞扬腿势连绵不绝,在木桩之上如履平地,一腿又一腿地击向宋惜朝的腰眼——他甚至找不到机会还击。 闪避片刻,宋惜朝便发现了“旋风狂腿”的破绽。凌飞扬的腿势固然狠厉,但却无甚变化,每一腿皆是自右向左扫出。如此一来,要想闪避,轻而易举。 这也难怪,“旋风狂腿”本就是不入流的招式,仅供入门之用,自然不会有多大变化。而这套腿法极耗体力,是以凌飞扬踢至第二十四腿时,便已气喘吁吁,腿速也减缓了许多。 凌飞扬心知再攻下去必定体力不支,于是奋力踢出最后一脚。这一腿却是从反方向扫出,猝不及防下,宋惜朝腰眼被击,打着旋儿摔落地面。 眼见宋惜朝落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尤其是凌飞扬的随从,叫得最欢。 宋惜朝轻轻掸去裤上的灰尘,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却见凌飞扬趾高气扬地站在木桩之上,负手而立。 看到他如此嚣张,宋惜朝心中来气,道:“你懂不懂江湖规矩?不晓得说句‘承让’么?” 凌飞扬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冷哼道:“承让?以你现在的实力,有资格让我说出这两个字么?” 围观的凌氏子弟立即叫嚣起来: “凌大少是何等人物?需要跟你说承让么?” “就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居然敢和凌大少讨要‘承让’二字?” “不要脸的外姓人,还不赶快滚出我们凌家!” 就在这时,凌天统来到练武场视察,看到这种情况,不由喝道:“你们这是在干嘛?还不快去练功!” 众人见是宗主来了,哪敢回话,纷纷返回修炼。 凌天统轻轻扶起倒地的宋惜朝,转头瞪了凌飞扬一眼,沉声道:“你们两个,练完以后到我书房来!” 凌飞扬把头一扬,道:“我不去!” 凌天统怒道:“宗主之命,你也敢违抗?” “你肯定会偏袒这臭小子,我才不去书房呢。”凌飞扬低声道。 虽然凌飞扬的语声很低,无奈凌天统的耳力极强,这每一个字都像扩音器般送入了他的耳中。 “你说什么?”凌天统蓦地窜上木桩,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凌飞扬俊俏的脸上。 众人侧目而视,当他们看见凌飞扬脸上清晰的掌印时,都是满脸的惊讶。 凌飞扬捂着发疼的脸蛋,满眼迷茫,缓声道:“叔叔,刚才……是您……打了我?” 凌天统冷着脸反问道:“伤了人还不知悔改,难道不该打?” 凌飞扬怒视着凌天统,大声道:“你居然为了个不知哪捡来的野种打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凌’了?” “满口胡言!”凌天统踏前一步,又是扇了凌飞扬一个重重的耳光,随即揪着他的衣领,怒道:“这书房,你不想进也得进!”说着,拖着凌飞扬跃落木桩,大步走出练武场。 “此事因我而起,却是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捂着腰疾步赶去。 ; 第九章 飞扬之父 进得书房,凌天统随手将凌飞扬甩落地面,坐在书桌之后,脸色铁青,厉声道:“跪下!” 凌飞扬挨了两巴掌,锐气全消,再也不敢违逆凌天统的命令,乖乖地跪了下来。 这时宋惜朝推门而入,连忙走到凌飞扬身侧跪了下来,道:“凌伯伯,您别责怪凌少爷,这全是我的错。” 凌天统并不理会宋惜朝,依旧瞪着凌飞扬,道:“你知错了吗?” 凌飞扬默然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凌天统原本酒红的脸庞瞬间被怒气染得更红,猛地一拍书桌,喝道:“冥顽不灵!看来老夫今天非得制制你不可!” “慢!”就在凌天统准备起身之际,一道人影窜入房中,极之谦卑地对着凌天统行了一礼。 宋惜朝转头看时,却见此人细眼黑须,与凌天统有几分相像,正是凌飞扬之父——凌天赐。 原来凌天统将凌飞扬带离练武场以后,早有分家子弟前去通报,凌天赐听得心急如焚,总算及时赶到。 但见凌天赐行礼过后,不愠不火地道:“不知犬子犯了什么大错,惹得大哥如此动怒?” “既然你到了这里,想必知晓个中缘由,何必问我?”凌天统没好气地道。 “毕竟大哥当时在场,比较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旁人所言,却是不可尽信。”凌天统始终低着头,既不看凌天统,也不瞧凌飞扬。 有凌天赐在此,凌飞扬倒也有恃无恐,大声道:“宗主口口声声说我错,却又不说我错在哪里,实难叫飞扬心服。” “好,那我便让你心服口服。”凌天统凝视着凌飞扬,道:“先祖遗训,你可记得?” 说到先祖,凌飞扬脸色肃然,道:“自记事起,便已烂熟于胸,片刻不敢忘记。” “如此甚好。先祖遗训有一则:凌氏子弟,不可私斗。你还敢说你没错么?” 凌飞扬哈哈一笑,理直气壮地道:“飞扬确是没错。” 凌天统又是一拍书桌,眼看又要发作,凌天赐抢前一步,道:“大哥请息怒,犬子所言,有理可据。” “天赐,你怎能颠倒是非黑白?依先祖遗训,飞扬分明有错,何来有理可据之说?” 凌天赐昂首挺胸,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微笑道:“先祖只说凌氏子弟不能私斗,而这外姓人,却不是我们凌门中人,何错之有!” 凌天统怔了一怔,却又无法反驳,道:“虽说小朝不是凌门中人,但好勇斗狠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总不能视若无睹吧?” “既然如此,那么便请宗主稍微惩治一下飞扬,也好趁此机会挫挫他的锐气。”说到这里,凌天赐恶狠狠地瞪了瞪宋惜朝,道:“倒是这个外姓人,居心叵测,要是不小心打死了飞扬,凌门宗家便后继无人,到时凌门各分家为宗主之位自相残杀,这罪孽却要算到谁的头上?这个外姓人,必须严惩!” 凌天统心知今日之事再难善了,灵机一动,道:“凌飞扬违背先祖遗训,罚你站桩三日。”转而看着宋惜朝,轻声道:“宋惜朝,你到后山去砍树,若是砍不倒一棵大树,别想再踏入练武场。” “大哥,这算什么惩罚,分明是……” 还未说完,凌天统便瞪了他一眼,道:“吾意已决,多说无益!” 凌天统这么一说,凌天赐也不便与他正面冲突,拉起满脸不服气的凌飞扬,大步离开了书房。而宋惜朝,则默默地跟着凌天统,来到了后山伙房。 迎面走来一人,酒糟鼻,满头白发乱糟糟地像个鸟巢,一双浑浊的老眼毫无神光,一看便知是个普通的老头。 那老头提了个酒壶,走路东倒西晃,也不行礼,大声地打了个嗝,道:“宗主大人怎么那么有空,来探望我这个老不死的?” 凌天统满脸怒意犹自未消,但见了这老者,却还是挤出一丝笑颜,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便到后山来透透气,正好将这孩子托付于你。” 经凌天统这么一说,那老者才留意到他身后默默站着的宋惜朝。细细打量之下,那老头不由惊呼:“这孩子……莫不是……” 凌天统微微点头,道:“没错,他便是我那已故小友之子。只是,他和飞扬起了冲突,再留在练武场多有不便,而我身为一宗之主,却又不能私心偏袒。因此,便遣他来后山砍树,顺便帮你料理伙房。” 那老头眉头一皱,道:“这后山的树,岂是那么容易砍的?” 宋惜朝本来以为凌天赐之所以出言阻止,是因为砍一棵大树实是十分轻松的差事,现在听老者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糊涂了,忖道:“若是这树不容易砍,副宗主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替自己求情?” 这时凌天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当时情况不容细想,仓促之间,我也只能如此行事。所幸后山砍树对他的修炼颇有益处,倒是因祸得福了。” “好吧,既是已故小友之子,老头子自会不遗余力。”随即俯下身来,眼望宋惜朝道:“以后你就在我这里住下,赏脸的,便唤我一声‘伙老头’吧。” 凌天统摸了摸宋惜朝的脑袋,目光中满是不舍,道:“小朝,以后你要听伙老头的话,他可是凌门修为最深的高手。” 宋惜朝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伙老头,道:“比凌伯伯还要强么?” 虽然凌天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宋惜朝仍是忍不住怀疑。这时伙老头哈哈一笑,道:“宗主言重了,我只是个炒菜的厨师,哪有什么高深的修为?” 凌天统淡淡一笑,道:“你的修为深不可测,光凭我这么一说,确实难以叫人信服。反正来日方长,小朝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的能耐不只是炒菜。” 伙老头闻言正色道:“既是故人之子,我又何必隐藏实力?更何况,你罚他后山砍树,一方面是因为对他修炼有益,另一方面固然也是希望我能悉心教导他,对吧?” “知我者,莫若伙老头也。既然你已明我心意,那我便再无挂虑了。”言毕,凌天统深深地看了宋惜朝一眼,转身离去。 ; 第十章 后山铁树 目送着凌天统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宋惜朝禁不住一阵难过;虽然相处时日不久,但是他却从凌天统身上深刻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父爱。那种暖在心窝的感觉,所有的言语都显得是那么地苍白。 伙老头轻轻地揽住了宋惜朝,道:“别难过,只要砍倒了后山的树,你便可以回去见宗主了。” 宋惜朝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伙老头,难道你也识得我父亲?” “宋大侠英雄盖世,当今武林,无人不知,何人不晓?老夫有幸在十年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就此成为莫逆之交。”伙老头目光深远,似在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十年来,我没有丝毫关于父亲的记忆;直到最近,先是凌伯伯,然后是你,一个个与父亲有关的人陆续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觉得,我的父亲不该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现在,我已经弄不清楚,到底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愿意,我会慢慢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一切。”说到这里,伙老头顿了一顿,道:“现在,到伙房拿把柴刀,随我去砍树。” 宋惜朝欣然应诺,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入屋内,四下寻找,终于在灶旁堆柴处拾起一柄残旧的柴刀。 紧跟在伙老头身后,宋惜朝心中激动万分:“这后山所种之树,到底是什么珍奇之物呢?” 又走片刻,伙老头停在一片茂密的林子前。但见一棵棵大树参天直挺,枝叶繁茂,一阵轻风拂来,纷飞的落叶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这是……” 看到宋惜朝满脸的不可思议,伙老头满脸凝重,道:“这便是铁树,也是一块修炼福地。” 言毕,伙老头抬脚步入铁树林中,转了数圈,最后停在一棵最粗最大的铁树前。 看到这棵通体乌黑似铁的大树,宋惜朝跃跃欲试,忍不住挥了挥柴刀,道:“这便是我要砍倒的大树?” “开始吧。”言毕,伙老头看也不看宋惜朝一眼,径直往林外走去。 宋惜朝伸手摸了摸这棵铁树,但觉触手冰凉,心中惊异更甚,不敢用蛮,轻舞柴刀砍落。 但听一声金铁交鸣之音,眼前火星四溅,柴刀轻颤,震得宋惜朝手臂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 这一刀宋惜朝只用了三四成力道,却还是吃了暗亏,满脸震惊之余,心中又是暗自窃喜。 “好硬的铁树!”宋惜朝满脸微笑地赞了一声,随即双手执刀,运劲往铁树再度砍落。 又是一阵火星乱溅,宋惜朝这次却是双手发麻,再也握柴刀不住,任由它脱手而出,砸在另一棵铁树之上,擦出更加灿烂的火花。 遭此重击,树上银色的叶子籁籁而落,竟像锋利的刃片,割在皮肤上隐隐生疼。宋惜朝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不由分说地展开身形,闪躲着从天而降的银叶。 只是宋惜朝初涉武道,身法并不轻灵,这么一轮闪避之下,却还是伤痕累累。虽然心中暗暗叫苦,但他的嘴上却一言不发,默默地拾回柴刀。 宋惜朝依旧双手执刀,脸色却比之前要凝重许多。经过这两次试探,宋惜朝既已明白,这棵铁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运劲小了,不知砍到猴年马月才能砍倒;运劲大了,却又握不稳柴刀。 凝视着那棵铁树好半晌,宋惜朝低声道:“看来,只有先克服猛力砸击所带来的酸麻感,才能握稳柴刀。” 话虽然说得简单,但要克服身体的生理现象,却不是那么容易。所幸宋惜朝性子极之骄傲,从不轻易言败,就这样练到了酉牌时分。 此时宋惜朝****的上身满是震落的银叶划开的伤痕,本欲再砍一刀,却觉腹中空空如也,只好意犹未尽地抹了抹满头的汗水,往林外走去。 回到伙房,伙老头已做了一桌菜肴,正在门口静待他的归来。瞧见宋惜朝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伙老头立即往他头上打了个爆粟,厉声道:“你这孩子,就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要知道,你可没有真气可以修复受损的肉身。” 宋惜朝苦笑道:“晚辈自是知道。只是,若不勤修苦练,何年何日才能报得杀母大仇?” 伙老头摇头叹息道:“小宋啊,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拼命修炼的同时,对方的修为并不是停滞不前的?” “伙老头,我知道您和凌伯伯都觉得我报仇无望,但是我坚信,即使没有真气,我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武者!”说这话时,宋惜朝神情坚毅,眼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既然你有此决心,我也不再劝你,进屋吧。” 进得伙房,但见桌上菜肴色香俱全,宋惜朝不由得食欲大增,可是手指乏力,竟是握不稳竹筷。 似是早料到这种情况,伙老头不慌不忙地坐到对面,提筷便吃。宋惜朝看得口水直流,凝神握稳竹筷,往其中一盘菜伸去。 眼看就要夹到那块肥美油腻的红烧肉,忽然一对筷子轻击而来,宋惜朝右手不稳,竹筷跌落桌上。 抬头看时,只见伙老头满脸笑颜地将他中意的红烧肉送到嘴里,连声赞道:“好吃!好吃!” 此时宋惜朝又饿又乏,顾不得盘中的油腻,五指一张,便往几块红烧肉抓去。见他如此粗鲁,伙老头眉头一皱,出筷如电,轻击在他的每根指节上。 宋惜朝如遭电击,下意识地将右手缩了回来,左爪再伸。伙老头依样画葫芦地轻击他的手指关节,随即伸筷挑起他跌落的筷子。 伙老头的手法极其巧妙,这对筷子竟不是一左一右地飞出,而是成双成对地射向宋惜朝双目! 大惊失色之下,宋惜朝不敢有丝毫怠慢,右手一捞,将筷子握在手心。只听伙老头沉声道:“斯文点,用筷子夹菜。” 这时宋惜朝已明他心意,大笑道:“看来,这顿饭可不是表面看来的那么好吃。”随即伸筷往另一块红烧肉夹去,一双明亮的眼瞳却是紧紧地盯着伙老头。 常言道:知此知彼,百战不殆。武学亦是同理。是以,当宋惜朝看到伙老头伸筷来击之时,蓦地方向一变,径向另一盘菜伸去。 伙老头万万想不到宋惜朝有此一着,一时反应不过来,却让宋惜朝夹稳了盘中的肉丸。 正当宋惜朝沾沾自喜地把肉丸送往嘴边时,伙老头骤然出筷,探入他的竹筷之下轻轻一磕。 这一击看似毫不着力,实则暗含内劲,宋惜朝即将到嘴的肉丸,就此震飞上空,被伙老头竹筷夹稳。 宋惜朝泄气地一甩竹筷,嘟着嘴道:“好啦,我知你本领高强,无需再抢了。” 伙老头哈哈一笑,将肉丸递入宋惜朝的碗中,道:“餐前热身到此为止,明天我们继续。” 宋惜朝满脸不忿地扒了一大口饭,将肉丸吞入口中,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能自己抢到肉丸来吃。” ; 第十一章 修炼小成 日间砍树,餐前抢食,转眼便过数年。经过数年的修炼,宋惜朝的全身肌肉硕实,可以运足十成力道砍树而不致于失去柴刀,身法也在闪避银叶之中变得愈加轻灵。 这日,宋惜朝一觉醒来,执起柴刀便往铁树林中走去。到得那棵大树,却见附近立着一根木人桩,竟是由铁树最为坚硬的枝干造就而成,不由得满脸惊诧。 就在这时,伙老头从树后转出,微笑道:“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份礼物,喜欢么?” “这是你做的?花费了多少时日?” 伙老头满脸自豪,道:“十天足矣。” “十天!?”宋惜朝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觉出伙老头修为极深,却没想到他竟然强横如斯。 “很奇怪么?对我来说,砍这铁树,比取人首级容易多了。” 宋惜朝正想向他请教砍树的窍门,没想到伙老头脚不沾地往林外奔出,只有他的声音仍在空气中回响:“砍树的窍门,需要你自行摸索,老夫绝不透露。” “好快的身法!什么时候,我才能达到这种程度。”正自心驰神往间,宋惜朝目光忽然落到木人桩身上,于是将柴刀插入腰带,往木人桩走去。 站到木人桩面前,宋惜朝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凌飞扬的面孔,怒喝一声,挥拳往桩手击出。 但听“砰”的一声,宋惜朝后背受击,踉踉跄跄朝前行了数步,摔了个狗啃泥。吐出嘴里的泥巴,宋惜朝深呼吸了几次,待得气息平稳以后,噼哩啪啦地在木人桩身上击打起来。 刚开始宋惜朝下手不知轻重,总被桩手所伤,不多时****的上身已是一片淤青。又攻数次,宋惜朝渐渐摸清了木人桩的性能,方知不能一昧急攻,而要像真正实战般攻守有序。 这木人桩是一种模拟实战的修炼方式,旨在锻炼手脚接触部分之刚强性,全身整体活动性能,以及步法之灵活性。一天练下来,宋惜朝受益匪浅,比之纯粹砍树,却是更能提升**力量。 待到后来,宋惜朝手脚并用,已能从容闪避木人桩的反击,于是便加重力道,木人桩的反击更迅更猛。 宋惜朝还嫌修炼强度不够,从背后拔出柴刀,射向附近的一棵铁树。这样一来,他不仅要躲避反击的桩手,还要躲闪籁落飞舞的银叶。 就这样又练了半晌,眼见将近酉时,宋惜朝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开数步,返身便往伙房走去。 到得伙房,伙老头早已严阵以待。宋惜朝更不发话,左掌拍向桌面,右手抄起腾飞的竹筷,便往盘中的肉丸伸去。 伙老头却不发筷,待得宋惜朝夹稳肉丸之时,劲透竹筷,不仅在肉丸上扎出一个小洞,甚至还扎碎了盛放的圆盘,深深地嵌入木桌之中。 宋惜朝不敢用劲,生怕弄碎了肉丸,抬筷往伙老头指节击去。伙老头撒手出掌,往他面门拍去。 虽知伙老头决不会伤到自己,但宋惜朝却也不硬顶这一掌,竹筷蓦地转了一个方向,朝着他的掌心戳出。 伙老头手掌一翻,拿向宋惜朝递出的筷子。宋惜朝一时反应不过来,竟被伙老头夺走竹筷。 宋惜朝的手法确也巧妙,在竹筷离手的瞬间屈指弹起一根竹筷,左手一抄,交于右手,以筷代剑,在桌上与伙老头的竹筷缠作一处。 又斗半晌,宋惜朝心知按部就班地出招,终是赢不了伙老头,心念电转间,左手一撑桌面,右腿自右向左地往伙老头踢去。 伙老头见状身形雀起,眼见宋惜朝举手来拿插在肉丸上的竹筷,倒挂空中,一掌往桌面猛击而下。 就是这一掌,再次将宋惜朝即将到手的肉丸震飞上空。宋惜朝毫不迟疑地左足踏上木椅,借力跃起,与伙老头的竹筷又砸击了数十下。 待得肉丸即将落回桌面之时,两人同时落地,两只竹筷在肉丸周围极速轻击,竟是不让它跌落桌面。 激斗中伙老头忽然右臂一抖,那只肉丸就像炮弹一般,呼啸着从宋惜朝耳边掠过。一扎不中,宋惜朝立刻展开轻快的身法,往肉丸的落点奔去。 没想到伙老头虽然距离更远,却是后发先至,赶在宋惜朝前面,扎稳了那只肉丸。正待送入口中,宋惜朝一腿扫向他的下盘,掀起一大片沙尘。 虽然宋惜朝这一腿劲力不足,但伙老头不愿肉丸沾上沙尘,当下连退三步,同时赞一声“好”。宋惜朝大喝一声,抢步上前,举筷便来点伙老头的虎口。 伙老头是何等精明之人?顿时看出了他的用意,左手往筷上一抹,将那只肉丸再度击飞出去。 宋惜朝顾不得点其虎口,身法再展,往肉丸飞出的方向奔去。 “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只见伙老头腾空跃起,转眼便追上了宋惜朝,右腿向后钩踢。 宋惜朝抡拳舞出,伙老头借力卸力,去势更急。 眼见伙老头伸筷要扎肉丸,宋惜朝眼疾手快,劲透竹筷,将其掷飞而出。这一掷迅雷不及掩耳,伙老头只觉眼前一花,竹筷带着肉丸扎在伙房前方的围栏上。 两人之间此时已拉开一段距离,宋惜朝心急如焚,连忙往地面一滑,随即起身,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袍。 没想到伙老头身法滑溜之极,肩膀轻轻一抖,便如泥鳅一般从他掌中滑出。只是两人相距不远,走了数步,又被宋惜朝抓牢衣袍,然后又再滑脱。 就这样两人又行数步,伙老头蓦地抢步上前,抬脚便踢。只听“咔嚓”一声,竹筷应声而断,扎着肉丸的那一端却出人意料地向上飞起。 一双宽厚的手掌将肉丸握在手心,竟是宋惜朝。原来,在伙老头踢脚之时,宋惜朝料定肉丸会向上飞起,于是跃起伸手来拿。伙老头本想后发先至,却是失了先机,以一招之差落败。 宋惜朝将肉丸扔到地面,心中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 第十二章 九蛮拳 次日清晨,宋惜朝从伙房左侧的屋舍中醒来,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执起柴刀便往铁树林赶去。 经过昨日的较量,宋惜朝深知木人桩对实战的诸多好处,练得更加认真。 不知不觉到了巳时,宋惜朝一边闪避着腾舞飞扬的落叶,一边运劲击打着眼前的木人,累得满身大汗。 就在这时,一枚飞石从后袭来,宋惜朝虽在练功,却也觉出一丝异样,身形腾挪间转身去接,同时厉喝一声:“无耻之徒,竟然暗箭伤人!”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从正前方的铁树之后,走出一道人影,酒红色的脸庞满是笑意。 宋惜朝一见此人,喜从心来,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道:“凌伯伯,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随后又道:“凌伯伯,你苍老了许多。” 自数年前后山一别,宋惜朝已有许久不见凌天统,只见他原来发白的鬓角,竟已化作满头银丝;额间新添了不少皱纹,风华显然不比当年。 凌天统仔细地打量了宋惜朝好一会儿,缓缓道:“你却是壮实了许多。多年不见,凌伯伯可是想念得紧啊。” “我也很想念凌伯伯。”说到这里,宋惜朝忽然正色道:“凌伯伯,我知你碍于宗主身份,不方便来后山探望我。此番前来,必定另有深意。” 凌天统怔了一怔,随即笑道:“看来是瞒不住你了。不错,凌伯伯此番前来,一方面是探望你,另一方面是告知你一个讯息。” “讯息?什么讯息?”宋惜朝忽然喜道:“难道……您有我那杀母仇人的下落了么?” 说起此事,凌天统神色黯然,摇头道:“那黑衣人自从那天以后,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不过从他的装束看来,应是当今邪道大派——霜火教。” 宋惜朝不由得一阵失望,随口便道:“既不是此事,那是什么讯息?” “凌门一年一度的比武盛会在半个月后即将召开,我希望你能参加。”凌天统望着宋惜朝,满眼期待。 宋惜朝转头看了看那棵粗壮的铁树,上面全是斑驳的刀痕,犹豫道:“可是,铁树尚未砍倒,如果我参加宗族比武,是否十分不妥?” 凌天统哈哈一笑,道:“原来你在忧心这件事情。本来我让你到这后山砍树,也不是存心罚你;如今你修炼有成,不去斗斗那些宗族子弟,又怎能有长进?至于铁树嘛,到时伙老头替你砍倒一棵,又有何难?” 宋惜朝闻言大喜,心中却又十分羡慕。自己耗费数年也砍不倒的铁树,在伙老头与凌天统眼中看来,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凌天统忽然止住笑声,一本正经道:“小朝,这比武大会关系重大,你必须全力以赴。” “比武切磋,岂有常胜之理?尽力而为便是。”宋惜朝不以为然道。 “小朝,我之所以让你参加比武大会,一方面是要你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藏书阁。” “藏书阁?”宋惜朝虽然呆在凌门已有数年,可这个名词,却是第一次听说,是以十分惊奇。 “这藏书阁中,存放着凌家历代先祖收集的武诀功法,因此极其珍贵,只有比武大会以后才会开放。而在藏书阁中的逗留天数与进入顺序,与比武大会的名次息息相关。” 宋惜朝沉吟良久,道:“凌伯伯,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还是那句话,比武切磋没有常胜将军,我尽力而为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教你一招拳法,留心看好!”话声甫毕,凌天统展开身形,拳风呼呼,每一拳皆是刚劲有力。 凌天统本已放慢了动作,但看在宋惜朝的眼里,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播放幻灯片似的清清楚楚。到得后来,本来放松的双手握紧成拳,随着凌天统的节奏挥拳出击。 打到最后一式,凌天统住手调息,道:“我刚才打的这招拳法,名唤‘九蛮拳’,暗藏九式变化。与其他拳法不同的是,蛮拳九式主要运用本身拳劲伤敌,若是以真气催发,自然效果更好。来,你演练一遍给我看看,记了几式便练几式。” “是!”宋惜朝淡淡一笑,刚才的拳式就像影片般在脑海中来回播放,不知不觉间握拳出击,每一式皆与凌天统演练的一般无异。 凌天统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足可塞入四五颗鸡蛋。虽然这招拳法不是十分精妙的武诀,修习不难,但是只看一遍就能从容打出九式变化的,至今仅有宋惜朝一人。 好半晌,凌天统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小朝,你的悟性不错。只是,似你这般打法,只得其形不得其神,须得勤加苦练。” 宋惜朝痴痴地望着自己双手好一会儿,道:“凌伯伯,我觉得我打出的九蛮拳,没有您那么刚猛。” “这是因为你拳劲没我强,而且没有真气的缘故。” 宋惜朝立刻有了主意,道:“凌伯伯,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凌天统满脸不悦,道:“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牵九头牛到后山,一头带到铁树林,其余八头放到伙房附近饲养。” 对于宋惜朝的想法,凌天统毫无头绪,道:“小朝,你要这九头壮牛,总不会是要吃全牛宴吧?” “当然不是,伙房只有两人,全牛宴也不须这么多牛。”说到这里,宋惜朝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道:“我要这九牛,另有大用。” 看到凌天统眼中露出询问之意,宋惜朝又道:“古人力大无穷,常言九牛二虎之力;既然我无法凝练真气,那就只好练就九牛二虎之力,以此增强九蛮拳的威力。” 凌天统恍然大悟,随即便离开了铁树林。比武大会在即,宋惜朝不敢浪费时间,以“九蛮拳”击打着木人桩。 这“九蛮拳”确实有其奥妙之处,即使是铁树所造的木人桩,也被打得东倒西歪,完全无力反击。 宋惜朝心中甚喜,双拳击打速度愈来愈快,不多时便已汗流浃背。 ; 第十三章 九牛二虎之力 清晨,屋舍小院,阵阵吆喝喘息之声不绝于耳。自从凌天统送来九头牛以后,宋惜朝每天都会牵一头牛到这小院中,然后系一条红布在腰间,与之斗力。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宋惜朝不敢贸然牵九尾拼力,如此循序渐进,才是万全之策。 宋惜朝在院中不断腾挪闪避,追着他的不是一头牛,而是两头。今日是他第一次同时与二牛斗力,因此应付得十分狼狈。 这时一头牛拱着角撞向他的腰间,宋惜朝双手一伸,运劲拿住那对粗糙的牛角,整个人接连倒退了两步。 轻轻呼了一口气,宋惜朝踏步向前,双臂青筋突起,竟将那头牛慢慢地推后了数步。 眼角的余光瞥见另一头牛气势汹汹地撞来,宋惜朝不敢恋战,双臂忽然卸力,同时侧身一让,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还未来得及抹汗,另一头牛既已攻到,宋惜朝又是依法炮制。 这两头牛却是十分机灵,眼见车轮战击不倒宋惜朝,于是并肩走在一起,后蹄不断地磨擦着地面,显然是冲锋的前奏。 “好聪明的牛。”口中这样称赞,宋惜朝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双手直伸,掌心向外,收腹沉腰。 随着一声嗥叫,双牛后蹄发力,挺着尖角往宋惜朝腰间的红布撞来。 宋惜朝的双手刚刚拿稳牛角,顿觉一股冲力从手上传来,马步不稳,忍不住踉踉跄跄地连续倒退。 眼见就要撞入屋舍之中,猛地一声暴喝,宋惜朝右足踏在屋舍外墙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鞋印,止住了倒退之势。 宋惜朝手中发劲,口中却是不住喘息,豆大的汗水从他刚毅的脸庞不断滴落在地。又喘了几口气,一股乏力感自双臂传来,连忙运足全身力气,口中呼喝一声,将双牛推退了一步。 双牛退了一步,紧接着宋惜朝便踏步向前,再推一步。如此反复,终于将双牛推回小院中央。 说来容易,其实难度甚高,有几次宋惜朝甚至使不出力气,险些让牛角捅穿身体。 又斗半晌,宋惜朝自觉无力可使,连忙侧身让过两头蛮牛,同时扯下腰间红布,抛上屋瓦。然后,仰面躺倒,大口喘息。 日子,就在斗牛中一天天地过去了。刚开始时,宋惜朝的确很吃力,但到了后来,他已经能从容站在双牛中间受力而不倒。若不是人只有一双手,或者他还会考虑再牵一头牛拼力。 只是,他还没有信心去牵九尾。 伙老头见状,便不再让他修炼,遣他下山去采购食材。虽说宋惜朝十分不情愿,但念在伙老头授业之恩,只好遵从。 到得山下小村,宋惜朝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集市之中,清一色的蔬菜,却是没有半点荤腥买卖。 心中疑惑,宋惜朝便走向一位看似屠夫模样的菜贩子,挑了几棵新鲜的大白菜,道:“大叔,我看你不像菜贩子啊,以前你应该是卖肉的吧?” 菜贩子苦笑道:“小兄弟果真好眼力啊,在卖菜之前,我卖的肉可是全村最好的,只是……” 宋惜朝见他欲语还休,连忙追问:“大叔,有何隐情,但说无妨。我是神龙峰的武者,或可替你排忧解难。” 菜贩子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我们这个小山村啊,几十年来平安无事的,可就是几日前,总有两只恶虎进村觅食,闹乱了市集不说,还伤了好多村民呢。村长思来想去,认为是集市中的荤腥引来恶虎,于是便只卖蔬菜不卖肉了。” 宋惜朝眉头一皱,道:“有村民遇害吗?” “虽然恶虎凶狠,却不曾伤得人命,总算是仙人护佑。”谈起恶虎进村,菜贩子还是满脸惊惧之色。 “那可不一定。以前恶虎只伤人,是因为吃饱了集市所卖的荤腥,如今集市无肉可吃,难保它们不会捕食村民。我问你,这条‘禁肉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的?” 菜贩子闻言浑身发抖,颤声道:“今……今……天……” 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吼传来,宋惜朝脸色一变,忙道:“快叫村民躲入屋中,我来应付这两只恶虎。” 危急关头,菜贩子哪有意见?连忙招呼同在集市的贩子,一同去报信。 原本喧闹的集市,瞬间一片寂静。宋惜朝磨拳擦掌,暗自嘀咕:“来了两只恶虎,正好看看我是否拥有二虎之力?” 心念未已,两只通体黝黑的猛虎自街角奔出,金黄色的虎目四处张望,却是见不到半点荤腥。正自失望,猛然瞥见街心站着一人,顿时目露凶光,咆哮着疾扑而出。 这两只黑虎合作十分默契,动作亦是十分敏捷,奔到半途,各自窜上一侧的房屋,来势甚急。 宋惜朝依旧站在街心,面不改色地双臂平伸,正缓慢地呼吸着。眼见双虎从屋上窜落,尖锐的虎爪即将临身,猛地爆出一声大喝,双手各执一只虎爪,运劲将其抛飞出去。 这两只猛虎体型健壮,何止百斤,可是被宋惜朝这么一抛,竟然跌出丈许,口中发出一声悲鸣。 宋惜朝心中甚喜。这一抛仅用出了六七成力道,看来这段时间与双牛斗力,既已练成二虎之力,倒拖九牛再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双虎挣扎着爬了起来,眼中凶光再盛,咆哮一声,朝着宋惜朝扑咬而来。宋惜朝不再原地站立,反而踏步向前,双手成爪,掐紧双虎的喉咙,重重地将它们砸落在地。 这一砸用上了十成力道,顿时碎石乱飞,双虎口鼻溢血,奄奄一息。宋惜朝又喝一声,双拳紧握,轰碎了它们的天灵盖,溅得满身、满手是血。 二虎已除,宋惜朝便提回菜篮,哼着小曲儿,回了神龙峰。一到后山,宋惜朝便心急如焚地放下菜篮,将红布塞入怀里,径往牛栏奔去。 宋惜朝先将一根竹竿插在地上,然后挂上了红布,那九头壮牛顿时红了眼,拼命往关着它们的围栏撞去。 趁着九牛不注意,宋惜朝轻轻跃入牛栏之中,转到它们背后,握住牛尾运劲一扯,九只壮牛竟然齐退一步。 无论九牛如何使蛮,终究不能踏前一步。宋惜朝心中愉悦,仰天长笑:“我终于练成了九牛二虎之力!” ; 第十四章比武大会 自从练成九牛二虎之力以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宋惜朝日夜操练“九蛮拳”,及至比武大会当天,这招拳法已初具威势。 扛着伙老头砍倒的铁树,宋惜朝意气风发地往练武场奔去。虽然肩上的铁树是林中最细的一棵,却也十分沉重,这一路狂奔,到得练武场时,宋惜朝已是气喘吁吁了。 练武场上,不知何时搭起了数十座擂台,每座擂台都有两名凌家子弟在切磋武艺。四周是一排排的长凳,居中的太师椅之上,坐着满脸焦急的凌天统,见到宋惜朝时,立即欢喜地站起身来。 宋惜朝扛着铁树走到凌天统面前放在地上,道:“凌伯伯,我已经将铁树砍倒了,可以参加比武大会了吧?” 凌天统正要答应,坐在一侧的凌天赐忽然喝了一句:“且慢!”随即离座,蹲下来细细察看铁树的伤痕。 所幸伙老头砍树时所用的力道由浅入深,是以凌天赐看不出任何端倪。正自恼怒,忽然心生一计,起身说道:“大哥,这是我们凌家子弟一年一度切磋比武的盛会,可不能让这个外姓人来搅局。” 宋惜朝不忿道:“我已砍倒了铁树,怎么还不能参加比武大会?” 凌天赐淡淡一笑,道:“你确是砍倒了铁树,但是谁也没说,砍倒了铁树,就能参加比武大会。” “既然我身在凌门,无论我是否姓凌,便是凌门的一分子,如何不能参加比武大会?更何况,凌门也不是没有外姓人!” 凌天统点头道:“小朝此言不假。不说别人,单说弟妹,她便不是姓凌。难道我们就要排斥她么?” “大哥,这完全是两码事!贱内虽然也是武者,可是却从未提起过要参加比武大会!” 宋惜朝冷笑道:“没提起,就代表不想么?尊夫人乃是女中豪杰,能与凌门众多年轻武者过招,那是何等地痛快!只是碍于您的情面,不便开口相询罢了。” “胡说八道!”凌天赐勃然怒道:“夫人自从嫁入凌门,一直恪守本分,相夫教子,怎容你如此诬蔑于她?”话说到半途,已是怒不可遏,抬掌便往宋惜朝的肩头拍落。 凌天统出手如电,格开了凌天赐的右掌,厉声道:“天赐,你是长辈,怎能对小辈出手?” 凌天赐正欲狡辩,宋惜朝却抢先说道:“副宗主,你我皆是武者,应知‘一日为武者,终生为武者’的道理。就算尊夫人如何抑制,那种想要与武者一较高下的渴望,却是无法随着岁月而消逝。” 微一沉吟,凌天赐也觉得宋惜朝说得有理,顿时满脸通红,强词夺理道:“夫人既已嫁入凌门,也算是半个凌门中人,不是外姓人。而你,却是彻头彻尾的外姓人!” 凌天统闻言脸色一沉,道:“照你这么说,反正我膝下无子,认宋惜朝作义子,让他跟我姓‘凌’,那么他就是凌门子弟了么?” “不可!” 这一句话,却是从宋惜朝和凌天赐两人口中说出,凌天统顿觉十分惊异,问道:“小朝,你不愿意?” 宋惜朝神色黯然,道:“在后山,伙老头跟我说了很多父亲的英雄事迹,那时我才知道,父亲原来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作为他的儿子,我怎能为了区区几本武诀功法,辱没了宋家的门楣?” 这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竟是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凌飞扬站在其中一座擂台上,竟无一人敢上台挑战,正觉无趣,猛然瞥见宋惜朝与凌天赐争论不休,大声道:“爹,便让他参加比武大会又何妨?反正他是个经脉堵塞的绝世废材,在台上站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打落台去,又何必与他多费口舌?” 凌天赐一想十分有理,自己却是较真了。于是笑道:“好吧,看在飞扬的面子上,我就让你参加比武大会,自己挑对手去吧。” 没想到宋惜朝纵身一跃,却是上了凌飞扬的擂台。凌飞扬备感惊异,道:“咦?你怎么不去其他人的擂台?” “你好心替我解围,不就是要帮自己找个对手么?放眼凌门上下,敢挑战你的,只有我宋惜朝一人。” “这只是其一。”凌飞扬恨恨地咬了咬牙,道:“那天你害我被凌叔叔打骂,还站了三天桩,今日正好和你算帐。” “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进招吧!”说着,宋惜朝左手成掌,右手握拳,摆在胸前。 凌飞扬见他摆出了防御架势,身形一动,毫不客气地左掌挥出,朝着宋惜朝的肩头拍落。 宋惜朝本想仗着强横的肉身硬接这一掌,但见一股强烈的真气萦绕在他的指间,心中大骇,连忙弹退数步。 凌飞扬收掌不及,重重地拍在擂台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掌印。 原本四面无人的擂台,不知何时围上了一大群凌氏子弟,见到凌飞扬攻出的这一掌,连忙齐声叫好。 “真气外放?原来凌大少的修行再有精进,这么看来,倒是小弟自讨苦吃了。” 凌飞扬眉毛一扬,得意地笑道:“你怕了?” 宋惜朝却不回话,双手握紧成拳,浑身肌肉鼓胀,倒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稳稳地耸立眼前。 那壮硕的肌肉所带来的压迫感,让凌飞扬不禁有些犹豫。无论台下众人如何叫嚣,他竟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宋惜朝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来,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凌飞扬本欲飞身进招,看到他成竹在胸,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对方不敢进招,宋惜朝却不愿一直僵持。再吐一口气,双臂一展,大踏步往凌飞扬奔去,对着他的面门便是势沉力稳的一拳。 但觉拳风扑面而来,火辣辣地疼,凌飞扬心中震骇,却是不敢硬接,连忙向后倒翻而出。 谁曾想宋惜朝虽然体魄健壮,身法却是极其轻灵,三两步间,便追上了凌飞扬,又是一拳挥出。 凌飞扬刚刚站稳脚步,但见一只硕大的拳头攻至面门,连忙低头让过,同时出掌拍向他的小腹。 宋惜朝早知凌飞扬有此一着,右腿向上屈伸,却觉一阵剧痛,连忙倒翻而去。 看到这里,台下众人却是无法为凌飞扬喝采。虽然看起来凌飞扬暂时占了便宜,但是宋惜朝的一轮猛攻,却是迫得凌飞扬不断倒退。要不是仗着有真力相助,这一掌未必能伤得宋惜朝。 ; 第十五章 突破脉门 宋惜朝揉了揉发疼的小腿,却仍是疼得无法动弹,看来他的右腿被凌飞扬的掌力伤得极重。 台下的凌天统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轻声道:“小朝,你右腿重伤,还是认输吧。” 宋惜朝并不回话,直接摆出防御架势,凝声道:“凌大少,进招吧!” 本来凌飞扬对宋惜朝还是有些忌惮,可是看到他的右腿伤重,胆气一壮,飞身扫腿,朝着宋惜朝的脖颈落去。 这一招“旋风狂腿”,宋惜朝在数年前就领教过,是一种无甚变化的腿法。当年由于拳劲不足,所以只能被动躲闪,无法反击。 宋惜朝心知现下无法移动,这一腿若是踢实,再也无力反击,于是运足十成力道,握拳对着他的膝盖击去。 经过刚才的一轮交手,凌飞扬知他拳劲奇大,不敢以硬碰硬,半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原本自右向左的踢腿,竟变作自左向右的扫腿。 宋惜朝应变亦是极快,在腿风临身之际身子向后一倒,左足却是稳稳地钉在地上,随即身子划了一个半圆,起身一拳击向凌飞扬腰眼。 凌飞扬却不闪避,左掌迎向宋惜朝的重拳,右拳奋力直击对方面门。宋惜朝见势不妙,左腿轻轻向后一弹。 看到宋惜朝仿若僵尸跳的闪避姿势,台下众人顿时哄然大笑。 凌飞扬毫不理会台下的笑声,立即欺身上前,掌势连绵,化出万千掌影,将宋惜朝团团罩在中心。 本来单腿站立就极耗体力,现在还要分神闪避,片刻功夫,宋惜朝便已气喘如牛,满身汗水浸湿了衣袍。 激斗中宋惜朝忽觉胸口气窒,一股大力将他的身体推飞而出,“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跌到擂台边缘,眼看就要落下擂台,宋惜朝忽然一伸手,紧紧地抓住了火红的地毯。 宋惜朝口中溢血,却还是吃力地撑起自己沉重的身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这一掌劲力沉雄,无论宋惜朝如何使力,竟是再也爬不起身来。 “认输吧,你是打不倒我的。” 看到凌飞扬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宋惜朝忽然大吼了一声,左掌运劲一拍,整个人飞身而出,拳风呼呼,发出一阵阵爆豆般的刺耳音爆! 台下的凌天统大惊失色,焦急道:“小朝,不可逞一时之气,伤了自身寿元!” 凌飞扬亦是满脸震骇,没想到宋惜朝居然在对战之时使出“拳爆”之法进行突破,连忙双手疾舞,在身前布下数道气墙。 宋惜朝的全身骨骼骤然爆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原本无法动弹的右腿,竟然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力量从全身各处疯狂涌出,整个人就像拥有了使不尽、用不穷的力量一般,轻而易举地破开了凌飞扬的护身气墙。 一只硕大的拳头,劲力全消,稳稳地停在了凌飞扬的面前。 而四周的天地灵气,便像被他吸引了一般缓缓地流动了起来,不断地包裹着他的身体,逐渐形成了一股淡淡的风卷。 看到宋惜朝伤势痊愈得如此迅速,并且在不断地吸收着精纯的天地灵气,凌飞扬不禁大惊失色,颤声道:“突破了?” 就在宋惜朝拼力使出拳爆之时,忽然感觉到体内逐渐生出一种奇特的力量,这种力量越来越强烈,竟然爆发出猛烈的爆炸,爆炸所产生的劲力不断地冲击着肉身之中的脉门,最后一声闷响,磅礴的力量顿时奔涌而出,瞬间流遍全身,不断地强化着原本硕实的肉身! 由于宋惜朝无法修炼真气,因此吸收的天地灵气所强化的都只是肉身,让他看起来似乎比之前高了数寸,一身肌肉犹如岩石般高高隆起,就像是不可撼动的高山。 “原来这就是朝池脉门的力量。”宋惜朝平静地看着凌飞扬,随即握了握拳,朝着凌飞扬当胸攻出。 凌飞扬气贯右臂,以拳对拳。虽然凌飞扬本身拳劲不及宋惜朝,但在真力催发之下,拳风凛然,却是只强不弱。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宋惜朝右臂一麻,倒退两步。凌飞扬自封脉境开始便已凝炼出了真气,此时修行精进,真力却又雄浑了许多,两相抵消,刚好抗得住他的九牛二虎之力。只是,要想抵住他的九牛二虎之力,凌飞扬却也耗去了体内不少真气。 宋惜朝力贯双臂,拳势再展,蛮拳九式,疾展而出。 凌天赐一见宋惜朝施展出来的拳招,下意识地往凌天统身上望去,随后大声叫道:“飞扬,这是你凌伯伯的独门拳招——九蛮拳,劲力十足,不可硬接!” 凌飞扬本欲运气右臂,闻得此言,连忙侧身让过,一掌拍向他的右肩。没想到宋惜朝左拳倏出,竟是“九蛮拳”的第二式变化。 但觉拳劲刚猛,凌飞扬拍出的掌风甫一接触,竟然四处溢散。危急关头,凌飞扬收掌出爪,便要扣他脉门。 这时宋惜朝又击出第三式变化,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竟然绕过凌飞扬的手臂,当胸攻来。 这一下变故陡生,凌飞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胸口便遭重击,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嘴角溢出血来。 就在这几步间,宋惜朝踏步向前,第四式变化闪电般地击向他的右肩。虽然凌飞扬立足未稳,但是劲风扑袭,由不得他不挡。 忙乱之中凌飞扬来不及细想,伸手侧格。没想到宋惜朝的右拳似灵蛇一般敏捷,竟然贴着他的手臂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肩上。 看到这一幕,凌天赐满心焦急之余,还带上一丝疑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凌飞扬每次阻拦他进招时,宋惜朝总能以一式变化应对,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凌飞扬自己引出了那一式变化。 转头看到凌天统满脸微笑,踌躇再三,最后凌天赐还是决定启齿问道:“大哥,这九蛮拳是你亲手所创,应该知道其中奥妙吧?” 凌天统此刻心情大好,也不藏私,道:“那是自然。九蛮拳,顾名思义,力道刚猛,暗含九式奇妙变化,讲究的是先发而至,后发制人。” 见凌天赐听得一头雾水,凌天统又耐心地讲解道:“九蛮拳固然力道刚猛,但若是打不中敌人,却也与普通拳招无异。是以,施展九蛮拳之时,必须抢先出手,引得对手来拆招,再施变化,方能达到出其不意之效。” 凌天赐一拍脑袋,道:“我明白了!九蛮拳越是拆招,越容易中招,只能与其对招!”想通了这一点后,他立即朝着擂台上的凌飞扬吼道:“飞扬,九蛮拳拆解不易,只有正面拼招方能破解!” 凌飞扬闻言暗暗叫苦。宋惜朝身有九牛二虎之力,拳劲何其沉稳,哪是那么容易正面硬撼的? 这时宋惜朝的第八拳又绕过凌飞扬双臂的档架,击实了他的左肩。无计可施之下,凌飞扬将全身真气尽数凝聚于右拳,以求一击制敌。 宋惜朝发觉凌飞扬神色有异,又见他的右臂裹了一层强烈的气息,衣袖不住鼓动,心中震骇,如岩石般的拳头又快又急地砸向了他的胸口。 陡地一声暴喝,凌飞扬双腿拉出弓步,右臂磨擦着周围的空气发出阵阵尖啸之声,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空气的流转方向。 台下众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出这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击,不禁屏住了呼吸。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双拳相交,顿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力场,一人接连倒退数十步,另一人却似风筝断线般跌落擂台。 宋惜朝咳出几口鲜血,抬头望见凌飞扬站在另一面的擂台边缘,几欲跌倒,懊恼地狠狠捶打着地面。 凌天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道:“小朝天资聪颖,若不是经脉堵塞,恐怕飞扬也不是他的对手。看来,我是时候该做些什么来帮小朝克服这个天生的缺陷。” ; 第十六章 藏书阁 宋惜朝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惊奇地发现,旁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再是鄙夷,而是嫉妒。 凌飞扬是凌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惟一有望超越他的,只有宋惜朝。可是凌家子弟没想到,宋惜朝虽然拥有混元武体,却又怎么也凝练不出真气。因此,众人才开始相信,当年凌天统所说的话,确是字字属实。如今,宋惜朝以纯粹的**力量,竟与凌飞扬战得难解难分,又如何不让众人眼红? 虽然这场比武凌飞扬胜了,却赢不得任何喝采,反而是宋惜朝收获最大,虽败犹荣。 也正是这一刻,凌飞扬决心要除去宋惜朝这个劲敌。 宋惜朝已败,凌天统再无心思观看其他擂台的比武,唤他近前,一前一后地离开演武场,往书房走去。 进得书房,宋惜朝以为凌天统要责骂自己,满脸愧疚地低头站立。凌天统却不就座,语重心长道:“小朝啊,倘若你体内拥有一丝一毫的真气,贸然挑战凌飞扬,我却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 “凌伯伯,我知道是我不自量力,我本以为我能胜他的。” “你悟性极佳,若不是无法凝练真气,飞扬又岂是你的敌手?”凌天统叹了一口气,道:“不说了,我唤你来,却也不是责怪你,是向你辞行的。” 宋惜朝吃惊地抬起头来,道:“凌伯伯乃凌门之主,却要到哪里去?” 凌天统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道:“钟豪俊说得不错,你确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今日我便要下山云游,寻觅能冲散你体内经脉杂质的仙草灵药。” 宋惜朝摇头道:“凌伯伯,我可不希望您因为我受苦受累,四处飘泊。” “凌伯伯天资有限,再怎么修炼也只能停留在星府之境。但你不同,如果说现世有谁能晋入云虚之境,那一定是你。所以,只要能治愈你的天生缺陷,便是让凌伯伯以命相抵,那又如何?” 宋惜朝听到凌天统竟然抱着必死的决心,料想纵使世间有此灵药,守护着它的灵兽必然强大无比,连忙上前握紧他的手掌,急道:“凌伯伯,我会向你证明,即使没有真气,我也会成长为一个强大的武者!你实在……你实在不需要如此为我冒险。”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凌天统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掌,叹道:“小朝,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强大的武者。可是,若无真气,即使你的**力量如何强横,仍是敌不过那黑衣人。我也知你对我敬重万分,但为了你的将来,凌伯伯为你冒一冒险,又有何妨?” “我……我……我……”宋惜朝连续张了几次嘴,却又因心中难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伯伯捏了捏他结实的肩膀,含泪笑道:“凌伯伯下山以后,你要事事小心,千万不能贸然顶撞天赐,明白了吗?” 宋惜朝泪流满面,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不再言语,默默地替凌天统收拾行装。一切准备妥当后,宋惜朝将凌天统送到山下,仍是依依不舍在跟在他的身后,不愿离去。 凌天统见状不由得又是轻轻地一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朝,你还是回去吧。” 宋惜朝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好,我这就去藏书阁,凌伯伯保重。”随后转身狂奔,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其实,他是不愿看到凌天统离去的背影。 奔到半山,宋惜朝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山下一颗小小的黑点,正缓慢地朝着山下的小村行去。 泪水,再次蕴满了眼眶,却是强忍着没有滚落下来。宋惜朝握紧了拳头,喃喃道:“凌伯伯,我一定会变得更强,不会让你替我操心。” 来到藏书阁前,凌家子弟正在满心欢喜地排队入内,宋惜朝在第一场比试就被凌飞扬挫败,于是自觉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进得藏书阁,宋惜朝心知自己只有一个时辰的阅读时间,一心要找出整座藏书阁最精妙的武学,于是在各个书架间绕来绕去。 走了一圈,并不是没有发现中意的武诀,却都是捧在别人的手里。 凌飞扬见他像无头苍蝇般乱撞,不禁暗自好笑,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武诀抄本,道:“外姓人,不用再找了,藏书阁最精妙的武学,就在我的手里。” 宋惜朝遁声望去,只见凌飞扬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书册,上书“托云裂”三个潦草的大字。 世间武诀,皆分为凡、绝、玄、天、神五品,这“托云裂”正是其中的绝品武学。虽然算不得非常精妙的武学,但对于现在的宋惜朝来说,却是难得的宝库。 看到宋惜朝满眼的渴望,凌飞扬戏谑地笑道:“想要么?那就过来抢啊,看看有没有擂台上那么侥幸。” 周围众人本来都在专心致志地看书,听到凌飞扬又在出言挑衅,都是将目光从书本中抽离出来,幸灾乐祸地看着宋惜朝。 在这数年间,凌家子弟备受凌飞扬欺压,宋惜朝一回来,倒是将他们从深渊苦海中解救出来,从此凌飞扬眼中只有他,其他人也就没心思去欺负了。 但是,他们并不会觉得感激,反而觉得这人活该。 事实上,宋惜朝并没有像凌飞扬那般欺压他们,只是因为他是外姓人,众人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凌飞扬那边——无论他如何嚣张跋扈。 这便是凌门的团结,也是凌门的悲哀。 发觉周围众人不大善意的目光,又看了看凌飞扬满脸得意之色,宋惜朝正欲出手抢夺,忽然想到凌天统临走之前的嘱咐,心道:“若是和凌飞扬公然起冲突,势必会扯上副宗主,还是忍一忍吧。” 于是眉头一皱,道:“凌门祖训,藏书阁内,不可武斗。” 凌飞扬哈哈大笑,道:“宗主下了山,凌门诸事,父亲作主,你还怕他罚我么?就算要罚,也是罚你。你又不是凌门中人,何必遵守祖训?既然无规,那便无错,又怎么罚你?” 宋惜朝一听有理,又看了看凌天统手中的武诀,暗自嘀咕:“若不强取豪夺,恐怕难以习得上乘武学。拼了!” ; 第十七章 凌家秘册 就在宋惜朝心念电转间,凌飞扬早已等得不耐烦,将黄册子纳入怀里,拍拍拍三掌,连环攻出。 三股强烈的真气,陆续攻到。宋惜朝却不拆招,呼地一拳,迎着那三重劲力击打而出。 那几道真气被宋惜朝醋钵大的拳头一击,竟然抵不住他的拳劲四处溢散,而他的拳头却呈现出几道伤痕,鲜血直滴落地。 “又是九蛮拳么?就让我用你最想要的武诀来破解吧!”口中冷笑,凌飞扬接连倒退数步,左手一托,一股股强烈的真气在他的掌心凝聚了起来,逐渐形成一团不断旋动着的气团。 宋惜朝拳到半途,见他使出了“托云裂”,整条手臂忽然呈现出一条条蚯蚓般的青筋,骨骼噼啪直响,竟是运出了所有拳劲! 围观众人见两人一出手便是绝招,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两人的招数即将对拼在一起之时,一道灰影闪电般地冲进他们中间,拍拍两声脆响,竟是扣住了他们的脉门,一左一右地抛飞而出。 凌飞扬的手臂深深地插入左侧书架之中,刚猛的劲力将整座书架撕扯得四分五裂,其中摆放着的书册亦是碎屑乱飞;而宋惜朝,仅仅是将书架打破了一个小洞而已。 这么一来,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凌飞扬揉了揉发痛的手掌,毫不掩饰满脸的欣喜,心道:“看来,这家伙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应付嘛。” 心念未已,只见宋惜朝缓缓地将右拳从书架中抽了出来,那书架就像失去了支撑点一般,呈现出一道道裂痕,最后轰隆一声,碎了一地。 看到这里,凌飞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随即恨恨地咬了咬牙,抡拳又要攻上。 刚才那道灰影,是一名白眉老者,见凌飞扬出拳,单手在他胸膛轻轻一按,将其推出了五六步。 随即眯眼捋须,道:“瞧你这脾气,定是副宗主的爱子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随便撒野的么!”说到后来,语气已趋严厉。 宋惜朝不识得这位功力深厚的灰袍老者,凌飞扬却是慕名已久,连忙指着他,道:“凌总管,这厮以武力强夺我的武诀,迫不得已之下,我才会跟他动手的。若有冒犯之处,请您恕罪。” 这个被称为“凌总管”的人冷哼一声,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小子,少来糊弄我,明明就是你先动手的。” 凌飞扬自知理亏,不敢再辩。 凌总管瞪着他好一会儿,心道:“毕竟是副宗主之子,却也没法罚他。”于是拉起宋惜朝的手,道:“那本武诀有什么好稀罕的?随我来,我藏着一本更好的武诀。” 周围众人一听,都是又羡又妒,恨不得凌飞扬刁难的是自己。 凌总管带着宋惜朝走上了楼梯,掏出钥匙打开了楼梯口的那扇大门,进去以后,又是一个个摆放整齐的书架。 宋惜朝面露喜色,在各个书架之间流连往返,发现这个阁楼里存放着竟然全部都是绝品武诀! 正要抽出一本武诀细细观阅,凌总管忽然从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拿出一本残破的书册,递了过来。 宋惜朝只看了一眼封皮上的文字,饶是他定力过人,也是禁不住惊呼出声:“这……这是……神龙拳!” 凌总管捋须笑道:“不错,这便是凌门至宝——神龙拳。若不是宗主交待,这一辈子,你也无幸得见,更别说修习了。” 听说这是凌天统的安排,宋惜朝不禁心中一甜,随即由喜转忧,道:“可是,现在我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阅读时间,神龙拳是何等玄妙的招式,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我又怎么可能学会?” 凌总管沉吟良久,面露为难之色,道:“你说得没错,惟今之计,只有将书册借你细细参详,只是……莫说神龙拳,这藏书阁的每一本书,都不可外借。” 宋惜朝一边翻开书册,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只有囫囵吞枣,能记多少便记多少了。” 凌总管犹豫未决,见宋惜朝表情认真,忽然下定决心,道:“好吧,这书你便拿去吧。副宗主若是怪罪下来,我作为藏书阁的总管,一力承担便是。” 宋惜朝心道:“此人虽是受人所托,但如此仗义相助,实属难得,却也不能连累于他。”于是口中说道:“凌总管,副宗主要是问责,你便推到我的身上。料想凌门创立至今,凌氏子弟也不是没有盗过藏书阁中的书册,应不算是什么大罪。” 凌总管一听大喜,道:“既然如此,要是副宗主问起,我便回答一时疏忽,忘了锁门,让你溜上阁楼,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凌家秘册。” 宋惜朝郑重其事地说道:“凌总管请放心,无论副宗主以何种酷刑施加在我的身上,我也绝不会透露半点实情。”说完,将拳谱塞入怀中,返身往外走去。 在他背转身去的瞬间,凌总管忽然露出了阴险深沉的笑容,目光狡黯地盯着他的背影。 可惜的是,这一切表情变幻,宋惜朝没有看见。 宋惜朝离去不久,从凌总管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冒出一道人影。只听那人影说道:“他相信你了么?” 语音低沉,竟是凌天赐的声音! 凌总管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副宗主,既然你早在暗处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现在又何必明知故问?” 凌天赐从他的身后慢慢走了出来,面色凝重,道:“虽然他的确带走了拳谱,但是有没有带出藏书阁,又藏在何处,却又无从得知。” “副宗主,您的意思是……要我去跟踪他?”凌总管是何等狡诈之人,立即猜出了凌天赐的想法。 凌天赐微微点头,道:“不错。若是派其他人跟踪,被其发现,恐怕会打草惊蛇。换作是你,宋惜朝纵使起疑,也不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 随后又想了想,见凌总管迈步要走,忙道:“今夜宋惜朝如要与你对质,你又该如何作答?” “小人便答,并无此事。”凌总管心思狡诈,自然认为全世界皆是奸诈之人,宋惜朝那句诺言,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凌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去,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该死的外姓人,大哥不在,看谁能替你伸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