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癞蛤蟆是也》 第一章 进鬼门关 雨过天晴，天边挂着一道弯弯的彩虹。 一只可爱的小癞蛤蟆安静地蹲在田间地头上，惬意地享受生活的美好，时不时骨碌碌地转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不忘“啯儿呱、啯儿呱”地用它的语言来抒发情怀。 没错，它就是我们的主角儿。 小蛤蟆一蹦跳进水洼里，刚才有只小虫从它眼前飞过，以它的速度，捉小飞虫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得来全不费工夫。 舒舒服服地伸了伸腿，它在水中美滋滋地翻了个身，然而就在这时，状况突发。 “呱……” 小蛤蟆的声音听起来很闷，转瞬便已消失。原来，从它捉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一条水蛇相中了。 小蛤蟆，卒。 …… “呱……杀千刀的水蛇……” “呱……水蛇，我干你全家啊……呱……呱？” “等等，我怎么变样子了……不对，重点是……我为什么……口吐人言？” 小蛤蟆晃晃悠悠地悬在空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半透明状态的自己，以及脚下那条正盘成一团消化食物的水蛇。 “呱……想不明白……” 小蛤蟆愣愣地思考，虽然莫名其妙地会说人话了，但它的智商仅仅只是一只癞蛤蟆所拥有的，而且还是一只未成年小蛤蟆。 “咳咳……嗯……小啯儿呱，你好。” 正在此时，小蛤蟆耳畔突然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这种声音它从未听过，仿佛可以传达到它的灵魂深处。 “何方妖孽，竟敢吓本蛤蟆！”小蛤蟆浑身猛地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待它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呵呵呵呵……现在你还没死透，自然是看不见我的，稍等片刻，等那条小蛇蛇把你的肉身消化了就好。” 那个声音不管小蛤蟆怎么听都觉得阴森可怖，所以它的第一反应就是： “妖孽住口！”小蛤蟆不耐烦地嚷道：“你声音太难听了！” “呵呵呵呵……小啯儿呱，我既不是妖，也不是孽，我乃是阴曹地府十大冥帅之一‘黄蜂’大大座下大弟子——蜜蜂大人！” “蜜蜂？”小蛤蟆渐渐能够看到身旁有个若隐若现的模糊轮廓，但这身影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哪是什么蜜蜂？ “你明明就是个人嘛，还说自己是蜜蜂……”蜜蜂大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小蛤蟆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头，发型和头发颜色都很特别，怎么说呢……小蛤蟆感觉，这黑黄相间、头顶还有个小尖尖的造型，真的很像蜜蜂屁股。 蜜蜂大人摇头笑道：“你所见并非我的本体，其实我本来是这样的……”说着说着，他扭了扭腰，竟陡然化身为一只巨型蜜蜂，只是这般变化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就又变回了人形。 “呱……果然是妖孽……”小蛤蟆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怪事，一时感慨万千。“可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你干嘛来找本蛤蟆呢？” “啊？”蜜蜂大人一脸疑惑，旋即打量了一番小蛤蟆说道：“哦，是这样，你死了。” “我死了？” “是啊，我是来接引你去鬼门关的。” “哦，那走吧。” 这下该蜜蜂大人惊讶了：“回答的这么干脆，你对这世间没有一点留恋吗？” “没有。”小蛤蟆无所谓地说道。 “哎哟，小啯儿呱，你这小性格我喜欢，跟我学做蜜吧。”蜜蜂大人随手丢给小蛤蟆一块金灿灿的干蜜。 “这蜜甜到掉牙了！” “是你牙齿不好吧，癞蛤蟆。” “还是虫子好吃，吃完喝完来两只。” “你丫是不是还吃过蜜蜂？” “我可没有，怕蛰。” …… 说话间蜜蜂大人凌空一挥手，一扇小门出现在他们面前，踏入之后，却见小门之内竟还有一扇大门，大门足有十丈高。在其顶端，有个古朴破旧的牌匾，上面有猩红色的几个大字。 “呱……蜜蜂，这大门顶上的字太丑了，你们怎么也不安排人换了？”小蛤蟆抬头呆望，它很不喜欢门上的字。 “嗯？”蜜蜂有些诧异，道：“你识字吗？” 沉默良久，小蛤蟆沉重地摇了摇头。“蛤蟆界不给办学校，想学文化贼难……” “佩服，看来你是一只有情怀的癞蛤蟆。”黄蜂在心里暗暗骂道：果真装得一手好逼，癞蛤蟆能做成你这样，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里就是鬼界，也就是俗称的‘阴曹地府’。”蜜蜂大人把小蛤蟆领进大门后，头发顶部的小尖尖突然开始散下，眨眼间他的发型就变成了齐刘海。 “你的发型……”小蛤蟆弱弱地说道。 “你生前属于小动物，由咱们黄蜂大大掌管，所以今儿由我接你，还有，从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你就能看到一片红艳艳的大花花地……” “你的发型……呱……”小蛤蟆再次插嘴。 “你妹啊，能不能不要打断人家说话！”蜜蜂不满道。 一张老男人的脸，搭配上小妹妹的齐刘海发型，这画面虽然太美，但既然蜜蜂大人都不满了，小蛤蟆便很知趣地不再说话。 “哎，小啯儿呱，你也别在意，我刚才可能有些不和蔼……”蜜蜂大人显得有些尴尬。 “呱，我不介意。” “那就好，对了你前面说什么来着，我没注意？” “我说你的发型。” “嗯？”蜜蜂大人试探着摸了摸头发，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难道是……” “啊！”蜜蜂大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发型发生的变化，似乎这样的变化让他感觉极度恐惧，以至于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小癞蛤蟆。 “呱……这样抛下我……真的好吗？” …… 等了许久也不见蜜蜂回来，小蛤蟆索性决定自己到处走走。 “我记得刚才蜜蜂说过，从那个方向走，好像有一片红艳艳的大花花地……”小蛤蟆飘飘忽忽地向前行进。 “呱，老子现在这个状态应该算是在飞吧？”小蛤蟆得意自语道：“奶奶个熊的，活了那么久也没成功起飞过，现在死了倒是会飞了……” 晃着晃着，小蛤蟆渐行渐远，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一片黑森林中。 “呱，这是什么破地方，咋这么黑呢？”小蛤蟆开始谨慎起来。 突然，不远处一点白色吸引了它的注意。 “这是……”它凑近一看，围绕着白色东西又转了一圈，突然神色大变。“妈的，吓死老子了，这里怎么会有人头骨！ 待心情稍微平静些许之后，小蛤蟆感叹道：“还好不是癞蛤蟆骨头，要不真得吓死老子不可。”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到蜜蜂所说的‘大花花地’？”小蛤蟆疑惑道。“坏了，一定是走错路了！” “怎么办，怎么办？”小蛤蟆飘来晃去，心里开始不安忐忑起来。它只知道死了以后就会来阴曹地府报道，然后再投胎转世，谁知不负责任的蜜蜂竟然不好好接引自己。“我难道就这么变成孤魂野鬼了？” 正在小蛤蟆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有一道游魂正跟随一个模样古怪阴森的鬼卒向前飘荡。那道游魂是人类，在他锁骨之上，有一道锁链，被鬼卒牢牢攥在手中。 “呱，跟上他们也许就能找到路。”小蛤蟆虽然害怕，但依然选择悄然尾随。 …… “鬼大爷，饶了我吧……呜呜呜呜……”游魂声音带着央求。 “无需多言，判官大人定会合理处置你，若你生前没有行恶，自可安心投胎轮回。”鬼卒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 “我……”游魂似乎开始胆怯了。 “哈哈哈哈……”鬼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所以说在世之时要多多行善，否则这里的滋味儿可就真的不怎么好受了！” “呜呜呜呜……”游魂泣不成声。 …… “哎呀妈呀，快让本大爷想想，我是不是也做过许多坏事来着……那么多小虫子都被我吃了，完了完了……我是不是会被折磨的很惨啊……”小蛤蟆的心简直快要提到嗓子眼里来了，虽然现在的它只是一道鬼魂。 鬼卒带领那道游魂越走越快，小蛤蟆很快就被远远甩开。 “妈蛋，怎么不等等老子啊……”小蛤蟆停下脚步粗重喘气，然而就在它几乎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在视线尽头看到点点红色。 “那是……”它略一思忖，毅然朝着那里走去。“管它是不是什么‘红艳艳的大花花地’呢，先过去看看再说吧！大爷我怕过什么了？” 说走就走，小蛤蟆飘飘荡荡地朝那里走去，许久终于看清，那里真的长着一大片红花花，望眼望去，不见尽头。 “呱……这花也太刺鼻了吧！”小蛤蟆皱起眉头，只觉得花香让它有些晕头转向，非但不觉喜欢，反而心生厌烦。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劲地往老子脑子里钻！”小蛤蟆堪堪稳住身形，它能清晰察觉到脑子里不断涌入大量信息。 “我……我竟然可以记起这辈子所有事了？”小蛤蟆迷迷糊糊地自语着，不仅如此，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景居然也在它脑海中扎根，它竟隐隐约约记起了上次来这里的情景。“那一年，老子的眼神还很清澈，对，那时老子只是一只蝌蚪。” 突然，小蛤蟆打了个寒颤。“难道……上次来这里时，我是……人？” 第二章 走黄泉路 “呸呸呸，人长得那么难看，哪有我蛤蟆家族可爱。”小蛤蟆用力甩了甩脑袋，把刚才涌入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片段抛在一边。 它扫了一眼遍地红花花，默默想到：原来这些花就是彼岸花啊…… “那我脚下的，应该就是‘黄泉路’吗？”小蛤蟆低头看去，又补充自语了一句：“虽然我没有脚……” 现在小蛤蟆多少还是有些兴奋的，自从见到彼岸花，它的脑袋好像也跟着变得聪明了好几倍，不仅如此，那些记忆片段很快就让它变成了一只“文化癞蛤蟆”。 回想起蜜蜂大人带它走来的那道大门，小蛤蟆边走边想道：过了鬼门关，就是鬼界，见到彼岸花，就到了黄泉路，再往下走，好像还有个什么河来着…… 黄泉路很长，小蛤蟆飘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尽头，只觉得全身小魂魄都快要累散架了。就在它打算停下稍作休息时，忽闻一声轻叹。 “谁！” 小蛤蟆大惊，放眼望去四周无人，亦无鬼。 何来叹息声？ “啯儿了个呱的……哪个家伙在吓唬老子？” 突然，整片花地叹息声不断，宛若闷雷。 小蛤蟆不淡定了，遍地彼岸花竟然掀起一阵红色浪潮，转瞬间便已来到它的身旁。 “丫灭爹？”它迅速起身，努力摆动自己肥嘟嘟的魂体向上攀升，堪堪避开。“呱你大爷的！想弄死老子吗？” 许久之后小蛤蟆小心翼翼降落，仔细一看，这才恍然。 遍地彼岸花凋谢，花瓣瞬间枯萎，卷起一阵血红色花雨扶摇直上，在乌黑天际消失不见。 “真是一种奇怪的花，你凋谢就凋谢嘛，叹息个毛线，吓死本蛤蟆了……”小蛤蟆这才心安，然而它惊魂未定，却变故再生。 待最后一朵彼岸花飘零而散，遍地花枝陡然而起，竟是顿生墨绿新叶，声势毫不逊色于花谢之时。 小蛤蟆呆呆地浮在半空喘气，饶是它早已猜到会有此景，却依然被吓得不轻。“啯儿……呱……到底是鬼界，俺在农村儿就没见过这么开的花……” 等待良久，不远处突然响起轻微脚步声，小蛤蟆扭头看去，却见到那里缓缓走来一人。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此人面若刀削英气十足，虽身着一袭粗布麻衣，但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气息却是非凡。只见他悄然驻足、负手而立，仰望天际。 小蛤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真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在看什么。 那人轻叹一声，又诵道：“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虽然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但感觉很有情怀的样子。”小蛤蟆点了点头，望着那人背影小声说道：“看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然而本蛤蟆并不懂人的世界。” 这时，那人突然把目光转向小蛤蟆。“真想不到，这次彼岸花谢竟有人与我共赏。” 小蛤蟆一惊，转悠着来回瞅了几眼，发现这里就只有它与那人。“你在说我？” 那人微笑点了点头。 “呱……我哪是人呀，嘿嘿，我可是……” “癞！” “蛤！” “蟆！” 小蛤蟆极为自豪地强调。 “哈哈哈哈……”那人先是愣了片刻，旋即大笑起来，直到笑弯了腰。 “喂，你笑什么，我还没笑你是人呢！”小蛤蟆有些生气，它这辈子最自豪的事就是能当一只癞蛤蟆，所以万万是容不得别人耻笑的。 “哈哈，误会误会，”那人解释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说你是人，是因为你曾投胎为人，所以你才懂人的语言。我笑，则是因为喜欢，喜欢则笑。” “啊？”小蛤蟆愣了半天才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算是。”那人微笑答道。 “这……”小蛤蟆默默向后退出一步，羞怒道：“我可是一只纯洁的癞蛤蟆，绝对不能接受两只雄性在一起！” “呃？”那人愣了片刻，再次开口大笑，许久才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呱……人呢？”小蛤蟆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眼前，喃喃道：“刚才明明还在，眨眼间咋就没影儿了呢？”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小蛤蟆决定不再多想，接着往下走去。 在彼岸花地尽头横卧一条大河，河宽百余丈，滔滔奔流、绵延不见尽头，远处，一道小小的四腿魂体正悠悠飘来。 “这条河我好像在哪见过……”小蛤蟆越看越觉得眼熟，自从见到彼岸花之后，现在它对鬼界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它高高飘起，极目远眺，终于看到一座巨大的石拱桥。桥上有许多身影来来往往，看起来好不热闹。 “哇，那边好多鬼，看来走对地方了！”小蛤蟆打起精神，朝着那边狂奔而去。“我一定要抢个好癞蛤蟆胎投了！” …… 奈何桥前鬼魂无数，大半都是赶着投胎的，小蛤蟆挤来挤去，眼瞅着就要上桥了，却又被鬼魂硬生生推了出去，这样的肉搏战持续了好几轮，无奈之下它只得另寻它路。 正在此时，一块桥边大石头吸引了它的注意。 “早登彼岸……老子也识字了，哈哈哈哈！”小蛤蟆欣喜若狂，旋即皱了皱眉，又有些不满道：“这不是废话吗，难道本大爷不想早早过了这破桥投胎去？桥上鬼多的都快把蛤蟆挤扁了！” 似是觉得还是难消心中闷气，小蛤蟆忍不住朝石头狠狠踹了一脚，哪知这一脚下去，大石头竟然生起奇妙变化。 “咦咦咦？”小蛤蟆看着石头上投射出来的影像无比惊奇。“怎么本蛤蟆的形象在石头上显现出来了？” “老子这辈子还没活够呢，就被这只杀千刀的水蛇结束了，真是可恶至极！” “那是……妈妈……啯儿呱……” 大石头上的小蛤蟆正在慢慢变回一只蝌蚪，其间场景不断变换，这正是它的今生。 小蛤蟆此生很短，画面很快就结束了，就在它准备转身离开时，大石头上竟又开始放映画面。 这是一些残缺不全的画面，一点都不连贯，只能在画面中看到几个模糊不清的场景。 那是一片极地冰川，在最中心位置有个男人，不知说了什么，竟然抬起一巴掌，放出一大片火来，硬是把那里的冰都弄化了。 那是一座宫殿，还是那个男人。也不知是谁把他惹生气了，竟然用脑壳硬生生地把宫殿给撞塌了。 “太丧心病狂了，不但放火，还暴力拆迁，这人绝对是个疯子！”小蛤蟆打了个寒颤，大石头上的几个场景都是那个男人在搞破坏，这样的画面对于它这样一只爱好和平的癞蛤蟆来说，简直就是灭三观、毁童年啊。 “你妹的破石头，休想把纯洁的老子带坏！”小蛤蟆不满地朝石头又踹了一脚，终于，那个男人搞破坏的场面不再出现。 “这才像话嘛……”小蛤蟆拍了拍脚，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想这时，画面再现。 这是一道难以看清的身影，从轮廓看来应该是一个人，太过模糊无法分辨是男是女，这道影子只停留了一瞬，小蛤蟆一眨眼，便已消失。 “这……”小蛤蟆忽觉心头泛起些许异样情绪。 想哭？ 想笑？ 亦或是，想再看一眼？ 那个身影。 “呱……老子……”小蛤蟆愣了半天，重重甩了甩脑袋，终于从那种异样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好可怕的石头……”它赶忙向后退了好几步，心道：这东西竟然能控制我的心境？幸好离开的快。 长出了一大口气，小蛤蟆小心翼翼的从大石头旁边绕过，向着奈何桥发起下一轮冲锋。 大石头重归平静，石面荡起圈圈涟漪，原本“早登彼岸”四字悄然变成了“三生石”三个猩红血字。 与此同时，在奈何桥下忘川河中，突然掀起一阵波澜。 第三章 过奈何桥 在忘川河底深处，有座黑石堆砌而成的宫殿，在其深处一间石室中正静立一人，他遥望上空，目光似穿透了顶穹。 “这阵波动难道是……”思量片刻，他的身影悄然自原地消失。 下一瞬间，奈何桥旁三生石边一道身影闪现。 “这天地灵石许久再未曾动过，为何今日竟能再次被催动？” 那人轻抬手掌置于大石头上，接触瞬间其上“三生石”三字竟是血光更甚，隐隐间竟将他手掌吸出血迹。 “什么！”那人不敢怠慢，立刻将另一只手也搭在大石头上，在他周身隐隐浮现黑气。 大石头似在与他相抗，通体竟微微颤动起来。 “鬼气——镇！” 那人额角血管清晰暴起，周身黑气更甚，竟将大石头也包裹了起来。许久，大石头震动渐渐平息，其上“三生石”字样隐去，再次化为“早登彼岸”四字。 拂去麻布衣上的灰尘，他眉头皱起，自语说道：“天地灵石竟有如此深重的戾气，莫非鬼界将有灾祸降临？” …… “原来脑子变聪明真的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啊！” 小蛤蟆懒洋洋地躺着，往奈何桥上行进。在聪明的智商占领大脑之后，它选择偷偷“搭顺风车”上桥。 载它的是一只高大的鬼魂。 “哞！” 牛魂一路无所顾忌地向桥上走去，所到之处其他魂体无不避让。 “那家伙怎么那么大？” “应该是头一次死，所以魂力才能保持这种形态……” “可是这也太霸道了点吧，至少也得懂得‘先来后到’嘛！” “算了算了，咱们安心投胎吧，别生事端。” “叽叽！” “汪汪！” …… 听到周围各种各样的指责声，小蛤蟆不屑地想道：你们现在倒是说得好听，刚才本大爷要过的时候咋不想着给先来的我让让？还不是欺软怕硬罢了。 牛魂走得很快，然而这座看起来并不是很长的奈何桥真走起来却是无比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蛤蟆才被它载到桥拱顶端，算是走了一半路程。 “好家伙，这破桥也忒长了点吧，这要是让本大爷走，恐怕不被挤死也会被累死了……”小蛤蟆再次为自己做出的明智选择暗自窃喜。 牛魂不知疲倦地继续前进，一路上小蛤蟆如同看风景兜风一般，虽谈不上畅快，但也算得上舒服。 途中小蛤蟆听到不少人类缠绵的呜咽、生生世世的许诺，它不懂，只觉得投胎转世、再入轮回明明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为何人却有三千烦恼？ 宛如他们头上那些三千烦恼丝一般。绕着心头，打上死结，几生几世都解不开。 “还是当癞蛤蟆舒服，无论如何老子都不会投胎当人！”小蛤蟆心生感慨，不由说出口来。 “哞……” 这时载它的牛魂说话了，它很想假装没有发现小蛤蟆那样，在轮回之前默默送它一程，然而这一路所见或多或少对它来说，也是有些感慨的。 “你说你想投胎做人？” 小蛤蟆生前总在田间地头生活，对它来说牛语就跟蛙语、人话一样简单易懂。 “哞！” 牛魂肯定地点了点头，它说自己第一次投胎，想做一回人，看遍人间烟火。 “做人有啥好的？我见过的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 小蛤蟆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讨厌做人，它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个人，可惜彼岸花也没有帮它完全回想起来上一世。唤醒的只是些稀碎的记忆，以及深入魂魄中的那种厌倦。 “哞。” 牛魂摇了摇头，它从奈何桥上人类的鬼魂中可以感受到作为人的诸般苦恼，但它仍然想去人间看看，这是它的心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劝你了，祝你投个好胎！” 小蛤蟆懒洋洋地蹬了蹬腿儿，说话间它们已近桥头，突然，一阵吆喝声传来。 “喝汤啦，喝汤啦！一人一碗热汤，忘却此生苦恼，高高兴兴把胎投啊！” 吆喝之人是个十来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身小花裙子、扎着两条小辫，模样甚是招人喜欢。 “多可爱的小姑娘呀，能赶上我们癞蛤蟆长相的人，真不多。”小蛤蟆点了点头，这已经是它给出关于人类的最高评价了。 “哞。” 牛魂歪了歪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人家比你这癞蛤蟆长得美多了！ “你这家伙，真没眼光！” 小蛤蟆不以为意地一笑，与牛魂从那小姑娘眼前悠悠飘过。 “等等！” 小姑娘突然跑到前方拦住了它们。“不喝汤是不能过桥的！” “可是我们不口渴啊。”小蛤蟆摇了摇头，表示疑惑。“为什么不喝汤就不能过桥？” “不忘掉前世，轮回道门你们是进不去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事实如此。”小姑娘一字一顿地回答，表情甚是认真。 “哞！” 牛魂点了点头，咬着碗一饮而尽。 “啥滋味？”小蛤蟆好奇问道。 “哞。” 牛魂愣了愣，告诉小蛤蟆味道还不错，可是并没有让它忘记些什么。 “放心吧，这汤入了轮回道才会奏效。”说着说着小姑娘指着牛魂身后说道：“你看你看，轮回道门开了，这一世你要做人。” 小蛤蟆与牛魂转身看去，在牛魂身后竟凭空多了一个空气漩涡，其上有个大字——人。 “哞！” 牛魂认真看了一眼小蛤蟆便再不停顿，径直冲了进去，随着它身影没入，人道门随即关闭。 “这家伙，非要投胎当人，人有什么好的？”小蛤蟆叹了口气，也从小姑娘手中接过一碗热汤。“这汤怎么黄黄的？看起来有些恶心啊，该不会是用那啥做的吧……” “这是用黄泉水熬制的，当然是黄色的！”小姑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喝吧，本姑娘很忙的！” “好吧，好吧。”小蛤蟆满怀期待地把汤一饮而下，默念道：“快出来个癞蛤蟆道！” 一息过后，一道轮回之门开启，其上仍然是个“人”字。 “什么运气吗，切，老子才不去呢！”小蛤蟆撇了撇嘴，冲小姑娘说道：“我不要当人，给我开个癞蛤蟆道。” “我可没那本事！”小姑娘无所谓地说道：“去不去也由不得你，只要轮回道门开启，哪怕是你不愿踏进，它也会把你吸进去的。” “什么？”小蛤蟆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背后吸力顿生，硬生生地把它朝人道门中拉扯。 “不……”吸力太大、小蛤蟆太小，它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人道门中。随着小蛤蟆进入，人道门随之消失不见。 “这小蛤蟆，能当人还不高兴？万一进了地狱道，还不哭死？”小姑娘耸了耸肩，心道：这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一只癞蛤蟆了。只是突然，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巴也长得极大。 “啯儿了个呱的！我怎么又回来了？” 人道门不知为何原因，竟再次开启，小蛤蟆被狠狠“吐”了回来。 “你……”小姑娘手指颤抖、张大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闪现而来。此人虽身着一袭粗布麻衣，但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气息却是非凡。 “老师！”小姑娘像是见到了救星，飞奔到此人身边指着小蛤蟆说道：“人道门不要它！” “哦？”此人闻言有些诧异，转头看去。“原来是你。” “你，你，你……”小蛤蟆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一拍脑袋说道：“你是喜欢我的那个男人！” “这……”那人挑了挑眉，无奈地耸肩一笑。“怎么又是你这小家伙？” “真是气死本蛤蟆了！”小蛤蟆愤愤说道：“我本打算勉强当一回人，奶奶个熊的，破人道门竟然还不要老子！” “是你被嫌弃了，臭蛤蟆！”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一脸鄙视。 第四章 入判官殿 “喂，小娘子，是不是你这破轮回门出问题了？倒是想办法修修啊，我这急着投胎呢！”小蛤蟆瞥了一眼小姑娘不满说道。 “非也，”那名身着麻布衣的男子说道：“轮回之门绝无可能出问题，我看原因恐怕在你身上，小家伙。” “我？”小蛤蟆一愣。 “肯定是你这臭蛤蟆的问题，要不然刚才那只牛魂过去怎么好好的？”小姑娘满脸鄙夷。 “小娘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本蛤蟆辛辛苦苦跑来投胎，你不管也就罢了，咋还一口一个‘臭蛤蟆’地骂我呢？”小蛤蟆反问一句。 “就你事儿最多，我就是骂你了怎么地？臭蛤蟆、臭蛤蟆、臭蛤蟆……” “忍不了了！看本蛤蟆我一舌头抽死你丫的！” “啊，恶心死了，离本姑娘远点，臭蛤蟆！” “你妹啊，别掐我！” …… “这两个小家伙……”那名身着麻布衣的男子一脸尴尬地站在边上，轻叹了口气，挥手间隔空将扭打在一起的一人、一癞蛤蟆分开。 “啊！老师你放开我！我跟这只臭蛤蟆拼了！” “你丫的小娘皮，够胆再叫个‘臭蛤蟆’试试？老子要跟你大战到天亮呐！” 像是有两只无形大手，牢牢牵制住了小蛤蟆和小姑娘，将二者定在半空乱蹬腿儿。 “都别闹了，看看周围吧……”男子单手掩面，好不尴尬。 “嗯？” 小蛤蟆和小姑娘扭头一看，奈何桥上此时真可谓人山人海，原本排队等着喝汤的鬼魂现在正三三两两聚成一堆，露出门牙满脸贱笑。更有甚者，不知哪里跑来的游魂，竟然架着小板凳摆摊做起了生意，瓜子壳、糖纸满地丢弃…… “看你们的妹啊！” 小蛤蟆和小姑娘这次极有默契，异口同声大喝。 “唉？什么妹？” 众鬼魂一脸呆萌。 …… 半个时辰后，桥墩后某阴暗角落。 “就是这样，小家伙你明白了吗？”男子盯着一脸懵懂的小蛤蟆问道。 “什么！你说我魂魄残缺不全？”小蛤蟆一脸吃惊。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还要去判官殿那里查看过了才能定夺。”男子解释道。 “那我这一辈子是怎么投胎当癞蛤蟆的？”小蛤蟆更加疑惑了。 “关于这个问题……”男子沉思片刻，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少许，看着小蛤蟆认真说道：“你去一趟判官殿，若能查出确是魂魄残缺，就告诉判官，是孟蛊取了你的魂魄，收你为弟子了。” “收我当弟子？谁是孟蛊？”小蛤蟆问道。 男子拍了拍小蛤蟆脑袋笑道：“我是第九代孟婆，名孟蛊。” “咦！你是孟公吧？”小蛤蟆嘴巴微张，它知道孟婆，却没想到孟婆竟然是个男人。 “孟婆司执掌，历代以来的确都是惊才绝觉的女子。”孟蛊摇了摇头。“只可惜到了第九代，有资质的只有我一人。” “那你是真想收我做徒弟呢，还是只是去判官殿查看魂魄的借口？”小蛤蟆倒是来了兴趣，反正现在投胎无门，有人收留自然是好事。 “你若自愿放弃投胎轮回，那就做我弟子吧。”孟蛊说道。 “再当一辈子人多没意思，我决定跟你混了，老师！”小蛤蟆像模像样地四脚蹲在地上，就要朝孟蛊叩头。 “不忙不忙，孟婆司的拜师仪式可不是这样的。”孟蛊扶起小蛤蟆，笑道：“待你从判官殿回来了再行拜师仪式吧，你还得见见同门师兄师姐呢。” 这时，桥墩后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两只小辫气呼呼地翘起。“老师，你怎么能收这只臭蛤蟆当弟子呢，你可是孟婆司执掌啊！” 闻言，孟蛊板着脸斥道：“为师不是让你去送汤了吗！” “我……”小姑娘委屈道：“桥上现在鬼不多……” 看她样子，孟蛊觉得不忍，缓和语气又道：“薇儿，当年你也是落魄游魂，为师容得下你。如今这小蛤蟆魂魄入不得轮回道，你为何容不得它？” “我……老师，我错了……”小姑娘低头不语。 “罢了，你且去接着送汤吧。”孟蛊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小蛤蟆又道：“小家伙，我刚才说的地方你记住了吗？” “没问题，我记住了！”小蛤蟆信心满满。 孟蛊点了点头，又从袖中拿出一颗透明小珠子，用指尖一点，里面突然多出一丝血红。“你带着它，见到鬼竹后，自然就能去判官殿了。” 说罢，孟蛊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 小蛤蟆蹦蹦哒哒地再次踏上奈何桥，这次它要赶赴判官殿。走了不久，便再次听到一阵清脆的吆喝声。 “来来来，喝碗热汤，忘却前世重重痛苦，再入轮回重生啦。” 小蛤蟆迟疑片刻，走到小姑娘身边。“小娘皮，你是叫‘薇儿’吗？” 小姑娘抬眼一瞥，眉头忍不住再皱。“你这么喜欢调戏别人吗？臭蛤蟆！” “咦？我哪有调戏你啊，小娘皮？”小蛤蟆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相视。 “臭蛤蟆，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小姑娘当真恨得牙痒痒，心想：这臭癞蛤蟆一口一个“小娘子”、“小娘皮”地叫，果真欠扁得很。 “消失？那只有老师能做到。”小蛤蟆不满道：“小娘皮，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臭蛤蟆’了？我平时最爱钻到水里洗澡澡了，哪点臭？” 小姑娘浑身颤抖，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我叫灵薇儿，不叫‘小娘皮’！臭蛤蟆，再不滚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 小蛤蟆一路狂奔，许久才停下身来喘着粗气自语道：“幸亏老子跑得快，灵薇儿这死丫头发起火来真可怕……” 再向前走了许久，小蛤蟆踏上一条小路，途中遍地黑竹，竹竿是黑的，就连竹叶也都是黑色的。 “这就是老师说的鬼竹吧？”小蛤蟆拿出小珠子正打算研究它的用法，哪知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卷起漫天沙尘。 “咳咳……哪来的风啊？”待风暴平息，小蛤蟆缓缓睁开眼睛。“那是……” 此时一座巍峨雄壮的大殿滕然出现在它面前，琉璃瓦、漆金盘龙柱、鎏金飞檐、玉石台阶等等，无处不彰显着它的不凡。 “这么土豪，还是判官殿吗？”小蛤蟆嘴巴呈半张开状，要不是大殿牌匾上的“判官殿”三字，它还以为自己来到天宫了。 “殿外何人？” 判官殿突然传出一道雄宏的声音，着实把小蛤蟆吓了一跳。 “呱……吾乃，癞蛤蟆是也。”小蛤蟆昂首挺胸地答道。 “进来吧。”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闻言，小蛤蟆蹦蹦哒哒地朝大殿走去，大殿金门自动开启。 大殿很大，然而此时却是空无一鬼。 “怎么回事？”小蛤蟆越走越觉纳闷。“我该哪边走呢？” “来这里。” 洪亮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这次小蛤蟆听清了，那是从大殿最里边的高桌台上传来的。然它循声望去，却看不到任何鬼影。 “丫的，怎么感觉气氛怪紧张的……”小蛤蟆开始忐忑起来：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凶的家伙，但愿等一下不会惹他发火…… 走了好一会儿小蛤蟆才走近高桌台，其后有把更加高大的太师椅，正背对着它。 “呱……那啥……你是判官吗？”小蛤蟆怯怯问道。 “正是，你寻我所为何事？” 近距离听到那道声音，小蛤蟆只觉灵魂都被震得发颤，不由心生不快，遂揭斯底里地嚷道：“判官，你丫也太吵了吧！” 说完小蛤蟆就陷入了沉默，只觉额角生汗：我是不是态度有些……不友好？ 果然，判官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小蛤蟆越来越觉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等待了许久，太师椅后再次传来一道声音：“说了多少次这破玩意儿太吵，还谁都不信，老子以后绝对不会再用它了！” 只听“啪叽”一声，一件东西被丢了过来，掉在小蛤蟆跟前，吓得它忙往后闪。 待看清楚，小蛤蟆一愣：“喇叭？” “好了，我为你转身。”伴随着太师椅转动，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告诉我，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啊？”待看清楚，小蛤蟆嘴巴再未合住。“小黄鸡？” 第五章 阅生死簿 “不要叫我小黄鸡，请叫我‘叽’，口几‘叽’！” 坐在太师椅上的并不是小蛤蟆想象中的“套马杆的汉子”，而是一只毛茸茸、个头跟它可谓旗鼓相当的黄色小东西，尖尖嘴、小红冠，一对翅膀扑扇扇。 不过小蛤蟆一看就知道它是判官，因为在它身上穿着一件为它量身定做的血红色官服，其上有个“判”字，头上还有一顶长耳朵官帽，两只翅膀各持一笔一书，虽谈不上威武雄壮，倒也有些气势。 “啥？你叫‘口水鸡’？”小蛤蟆歪着脑袋问道。 “口几叽！”判官强调了一遍。 “口水鸡？”小蛤蟆把脑袋歪向另一边。 “难道是我普通话不够标准吗？”判官有些恼火。“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动物魂魄可以不判，直接投胎就行了。引你来鬼界的家伙难道不知道吗？为毛你要来这里？” 小蛤蟆顿了顿说道：“你以为我想来啊？就在几个时辰前我试着投了一次胎，眼看着进了人道门，结果两眼一昏又被赶回鬼界了。你说这是咋回事？” “啊？”判官一惊，问道：“你说啥？” “难道是我普通话不够标准吗？”小蛤蟆把判官的话又还给了它。“我说人道门又把我送回鬼界了。” “嗯……让我想想……”判官边思考边说：“被轮回道遣回的情况不多见，就算是刚投胎遭遇夭折，最快也得隔上几天才能回归鬼界。刚进去就回来的情况，莫非……” 判官突然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蛤蟆。“你该不会是魂魄残缺吧？” “你也这样怀疑？”小蛤蟆突然感到有些不妙。“魂魄残缺会怎样？” “残魂不得轮回，只能留在鬼界，” “那也行啊。” “我还没有说完呢，”判官表情沉了下来。“但残魂是承受不住鬼界环境的，终有一日，会将魂力耗尽，那时，它们只能消散。” “那就是玩完了？” “大概是这个意思。” 小蛤蟆呆了片刻，突然打了个激灵。“啊？那世界上不就再没有如我这般帅的癞蛤蟆了吗？” “也不一定，等我先查查你的生平。”判官开始翻阅手中书册。 “你能查出我的生平？”小蛤蟆感到惊奇。 “那是自然。”判官淡淡地回了一句，手下速度竟是越来越快，起初小蛤蟆还能看清残影，后来竟然连残影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厚厚一本书册像是被风刮起一般。 翻了许久，判官眉头越来越皱，终于，整本册子已到最后一页。“怎么可能！” “怎么了，口水鸡？”小蛤蟆见状只觉背后生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判官一摔书册，指着小蛤蟆怒道：“说，你究竟是谁，为何不在生死簿中！” “啊？你说啥？”小蛤蟆脸上流露出无尽疑惑。 判官指着书册说道：“我这生死簿能查万物苍生之生死过往，为何你不在上面？” “我怎么知道！”小蛤蟆同样生气道：“首先，我并不清楚你这本破书到底有多神奇。其次，你翻书速度那么快，别说漏上一行半句，就是漏查了十几页也不一定！” “一派胡言！”判官火大道：“这生死簿我翻了几百年，岂能有疏漏？” “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这本破书能查万物苍生的生死过往，现在不好使了，就怪我咯？” “我还不信你这癞蛤蟆能有通天本事了，鬼卒何在！”判官大喝一声，身体陡然膨胀起来，瞬间便坐满了整个太师椅，它的样子也从一只萌萌的小黄鸡霎时转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人形凶兽。 “咦！”小蛤蟆大惊，连连后退好几步。“口水鸡妖怪，你咋变得和黄牛一样大了？” 小蛤蟆惊魂未定，却见大殿之上突然泛起团团黑雾，瞬息过后，竟变成上百个魂体，待看清穿在它们身上的衣服上的“卒”字，小蛤蟆这才明白，判官似乎要对自己不善了。 “拜见判官！”众鬼卒面朝判官整齐列队，拱手躬身，毕恭毕敬。 “把这癞蛤蟆魂魄拿下！”判官从桌上拿出一支判令，开始执笔行书，变身凶兽后，它原本的翅膀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你们要做什么？”小蛤蟆眉头皱起，虽然惊恐，但却依然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我犯了什么错？” “错就错在生死簿上无你！”判官一甩手，将判令丢在地上，其上三个血红小字格外醒目——“杀无赦”！ “得令！”鬼卒将小蛤蟆围在中间，迅速收起包围，一圈泛着寒芒的长矛齐齐袭来。 “等等！” 小蛤蟆揭斯底里地大喝一声，连它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为什么它的声音竟是出奇的大。 “嗯？” 见鬼卒犹豫，判官霍然起身，转瞬间便已来到小蛤蟆身旁。“你还有话要说？” “我来这里是奉家师之命……” “我不在乎你师傅是谁！”未待小蛤蟆把话说完，判官就已觉不耐烦了，只见它弯起一只巨爪，招呼着就朝小蛤蟆挥去。 “家师孟蛊！” 慌忙中小蛤蟆迅速开口，这一刻它笃定坚信判官一定不会再下杀手，虽然说不上原因，但既然孟蛊能让自己来，那一定不会是让自己来受死的。 果然，判官将爪子停在小蛤蟆身前一寸处。饶是如此，扑面而来的劲风依然让小蛤蟆觉得魂体生疼。 “我没听错吧？”判官俯下身子，目光直逼小蛤蟆。“你说你是孟蛊的弟子？” “正是！”小蛤蟆答道：“家师取了我的魂魄，收为弟子。” “所以，你的魂魄是残缺的？”判官接着问道。 “是！”小蛤蟆一口咬定，现在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孟蛊会在之前给自己安顿这些事。 “孟蛊……”判官站直身子沉吟片刻，低声自语道：“怎么回事，孟前辈不是已经封门不收弟子了吗……这癞蛤蟆难道是信口开河？也不对啊……知道孟前辈真名的人，整个鬼界似乎寥寥无几……” 沉吟良久，判官朝鬼卒挥了挥手，道：“把功德镜搬来。” 小蛤蟆大气都不敢出，刚才虽说是有惊无险，但这叽判官的确是有些凶神恶煞了，尤其是它变化之后的相貌，不可谓不狰狞。直到此时，小蛤蟆才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它能坐上判官殿最高的那把椅子。 地面泛起圈圈波纹，一面丈许高大的铜镜徐徐上升，许久才完全呈现在小蛤蟆眼前。此镜周身包裹着一圈黑白色相间的纹路，底座上雕有一只狴犴，它的眼睛极其传神，完全像是一只活生生的神兽。 “站在它的前面，我要仔细看看你的魂魄。”判官看着小蛤蟆，一指功德镜。 “用它能看清我的魂魄？”小蛤蟆问道。 “功德镜能看透三界众生，无论善或恶，无论身或魂。” 说话间小蛤蟆来到功德镜前，静立而视。 铜镜中只有一人，那是小蛤蟆曾在三生石中见到过的男子。他同样静立，与小蛤蟆隔镜相望。 他黑发如墨，肆意披在背后。他的五官有些清秀，在他宛若星辰般的瞳中，却又带着无比浓重的沧桑之意。 “怎么什么变化都没有？” 判官连同鬼卒齐齐看向铜镜，镜中那个倒影是一只与小蛤蟆一模一样的癞蛤蟆。 “你看到了什么？”判官问小蛤蟆。 “一个人……”小蛤蟆回忆起那天在三生石中所见到的一切，转身问道：“他是谁？” “是你的前世。”判官声音虽然平静，但心中却翻起巨大波澜：就连身为判官的我都看不透，这只癞蛤蟆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似是下定某种决心，判官猛然咬破舌尖，朝铜镜喷出一口血雾，同时爪中印决掐起。“给我破！” 铜镜再起波澜，只见镜面之上渐渐浮现一道模糊人影。 见此变化，判官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继续掐诀。 人影终于清晰起来，然而判官和众鬼卒与小蛤蟆看到的人影却是不同。那是十道人影，颜色三深七浅。 “果然有诈！” 判官突然一把捏起小蛤蟆，怒喝道：“三魂七魄皆数残缺大半，这手段怎么可能是孟前辈施展的！” “胆敢欺骗本官，我这就令你灰飞烟灭！”判官爪下猛一用力，这就要将小蛤蟆捏得彻底魂飞魄散，然而就在此时，却突然感到手中一空，硬是被自己的利爪刺破了掌心。 “何人如此大胆！”判官暴跳如雷，心中充满愤怒。 放眼整个鬼界，敢和他作对的人不多。如今就在它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强行救走小蛤蟆，这对它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哼！” 一道怒斥声响彻整座判官殿，声势之大，竟震得漆金盘龙柱生出裂缝。 当这道声音响起时，叽判官只觉脑中“嗡”地一声，险些陷入空白。 “孟……孟……孟……前辈？” 大殿中央悬空静立一人，他身着一袭麻布衣衫，却散发出毁天灭地般的气息。 “胆敢欺我门下弟子，今日，这判官殿不留也罢！” 第六章 投孟婆司 “这里是……” 小蛤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觉得自己脑袋生疼。 此时它正躺在一张绵软的大床上，除了盖在身上的棉被外，额头上还搭着一条沾湿的棉斤。大床四周皆有纱帐，透过纱帐，小蛤蟆隐约看见两道人影。 “我好像……”它渐渐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孟蛊不知从哪里出现，在危急时刻，从化身怪物的判官手中救出自己。 “臭蛤蟆，你醒了？”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小蛤蟆耳边响起，它眉头一挑、循声而视。“小娘皮？” “臭蛤蟆，你再叫一声试试！” 灵薇儿掀起纱帐，双手叉腰，怒视小蛤蟆。 “那称呼又不是骂人的话，何况你还先叫我‘臭蛤蟆’来着。”小蛤蟆不再理会灵薇儿，透过被她掀开的纱帐一角看去，这是一处布置得十分雅致的房间，古色古香，空气中弥漫着药草香气。小蛤蟆前世也曾做过人，虽然魂魄残缺，但意识里还是有些喜欢这里的。 “本姑娘有名有姓，你若再敢叫出那般轻薄无礼的称呼，当心我拔掉你的舌头！”灵薇儿不依不饶，看它不理自己，干脆两只手揪住小蛤蟆的脸，强行把它的目光转移到自己恶狠狠的脸上。 “我说，你烦不烦啊，干吗老跟我过不去？”小蛤蟆不由怒火中烧。 “我烦？”灵薇儿怒极反笑：“这几日若不是我没日没夜照顾，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命再醒过来！” “你……”见灵薇儿面露委屈神色，小蛤蟆心中怒气消了大半，正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影缓缓走来。 “小蛤蟆，你醒了？”来人正是孟蛊。 “老师……”小蛤蟆张了张口，此时它看孟蛊的眼神中充满感激。若非孟蛊出手相救，恐怕它的魂魄已被那可恶的叽判官捏碎了。 孟蛊摆了摆手，又将目光转移到灵薇儿身上。“薇儿，还不松手？” 灵薇儿松开揪住小蛤蟆脸的双手，小嘴嘟起，赌气跺了跺脚。 “你们两个小家伙，呵呵……”孟蛊含笑摇了摇头，看着小蛤蟆说道：“你昏迷已有五日，这些天来都是薇儿在为你熬药。” “嗯？我睡了这么久……”小蛤蟆先是一愣，旋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灵薇儿，迟疑片刻，终是开口说道：“小……呃……薇儿，那啥……谢……” “不需要！”灵薇儿“哼”地一声转过身去，打断了小蛤蟆的话。 “喂，你怎么这样，明明是你先骂我‘臭蛤蟆’的啊？”小蛤蟆好不尴尬。 “薇儿，莫再赌气了，小蛤蟆魂体现在还很虚弱，你莫再欺负它。”孟蛊轻轻拍了拍灵薇儿肩膀，又对小蛤蟆说道：“小蛤蟆，你将入我孟婆司门下，今后便要称她做‘师姐’了。” 小蛤蟆点了点头，盯着灵薇儿后背说道：“喂，那谁……呃……灵……师姐，我不再叫你‘小娘皮’，你也不许再说我是‘臭蛤蟆’了，我不仅不臭，还很爱干净！” 灵薇儿的回答是一声“哼！”。 “真是两个活宝……”孟蛊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师，那天你救我之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是不是把判官殿给……拆了？”小蛤蟆好奇问道，它隐约记得，孟蛊在那日曾说过一句话——“胆敢欺我门下弟子，今日，这判官殿不留也罢！” 闻言，孟蛊摆手笑道：“判官殿是鬼界的重要部门，凡人死后魂魄的赏罚皆由其定夺，怎能说拆就拆了？” “原来你是吓唬那个妖怪判官啊？也对，那地方盖起来也不容易，拆了怪可惜的。”小蛤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鸡判官其实并非恶类，它只是脾气有些火爆，”孟蛊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似是勾起了关于某些往事的回忆。“那臭脾气跟它的师傅还真是相像……” 片刻沉默过后，孟蛊正色道：“你们须记住，我孟婆司虽不招惹鬼界众灵，但若有一鬼一卒欺凌我们，那便是万万也不能容忍的！我孟婆司对内讲求谦和相待，但对外，历来绝不软弱！” “老师说得对！”未待小蛤蟆做出反应，灵薇儿率先有了反应，她认真点了点头，又向小蛤蟆自豪说道：“我们孟婆司就该这么硬气！知道了吗，癞蛤蟆师弟？” “咦，你不是不搭理我了吗？”小蛤蟆打心底里纳闷起来：人真是奇怪，翻脸竟是比翻书还快，尤其是女人……或者说是，女鬼。 “我都不计较了，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灵薇儿再次将脸板了起来。 “我得到什么便宜了？”小蛤蟆更加疑惑。 见状，孟蛊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两个活宝，莫要再斗嘴了。既然小蛤蟆已无大碍，那明日便行入门仪式吧。” 小蛤蟆本以为灵薇儿会如几日前那般不悦，然而她竟出它预料地拍手欢笑，笑容里没有半点作假。“太好了，明天我就有一个小师弟了！” “小蛤蟆，今日你便安心休息，明日一早薇儿会来接你。” 孟蛊与灵薇儿悄然离开，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与此同时，判官殿。 此时判官殿外聚集了无数鬼卒与亡灵，然而任凭他们如何苦等，大殿的门始终紧闭着。 “真是奇了怪了，你说判官大人为何一连五天都不办案？” “我也纳闷啊，那个神秘的叽判官大人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一刻也不偷懒，没想到这回竟是接连五天都闭门不出。” “哎你们听说没，好像是五天前有强者来此生过事端？” “所以判官大人才闭门不出吗？” “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名鬼卒懒散地蹲在一起闲谈，正在此时，又走来一名鬼卒，与他们蹲在一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叽判官大人的脾气可是暴烈得很，当心这些话被大人听去。” “可是咱们都等了好几天了，也不见大人出面，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等呗，咱们当差的能有什么办法？” 看着等待宣判的亡灵聚集得越来越多，几名鬼卒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继续等待，还能怎么办？ …… 判官殿内，叽判官端坐在高椅上，自它脸上流露出的情绪有些复杂。 那****正欲审判那个奇怪的癞蛤蟆魂体，却未曾想过，那名时隔几百年都未能再见一面，在它心中宛如神明般敬重的孟前辈，竟真的来了。如今孟蛊相貌气质依如几百年前那般，然而却似多了几许沧桑。| 孟蛊并未像叽判官料想中那般大发雷霆，如若是在几百年前，他势必会毁去判官殿。 他沉默许久，忽而一笑，为它整顿衣冠。“小鸡，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孟前辈……” 许久沉默过后，叽判官从回忆中醒来，轻叹一声，向身旁鬼卒缓声说道：“开门吧，该断案了。” …… 小蛤蟆静静蹲坐在窗台上，仰头望天。 此刻正值深夜，鬼界的天空更黑。 窗外没有小蛤蟆最喜爱的月儿，亦没有点点繁星。望着天际，小蛤蟆不由轻叹一声。“我终究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吧……” 叽判官没有骗它，残魂入不得轮回道，只能任由鬼界风霜蚕食，最终归寂于虚无。 若在几天之前，小蛤蟆完全不会在意这些。无所谓了，反正它只是一只灵智未开的癞蛤蟆，生或死都不会引起过多它的情绪变化，然而如今的它却是凭添些许难以言明的不舍了。 “彼岸花、三生石、奈何桥……”小蛤蟆喃喃自语着。自从遇到这一切之后，它的一切感知与情绪竟都有些似人，而且随着时间增长还会愈发浓烈。 “我懂得了人言，通晓了文字，也莫名其妙地学会了人的悲觉吗？”它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 “不行不行！”小蛤蟆使劲摇了摇脑袋，而后跃下窗台蹦回床上，钻进被窝后不停默念道：“老子是癞蛤蟆，无忧无虑的癞蛤蟆，什么狗屁悲伤与不舍的情绪，统统都给老子滚开吧！” 第七章 蛤蟆师弟 “小蛤蟆，醒醒，该去拜师了！” “小蛤蟆，你醒来没有啊？” “小蛤蟆？” 灵薇儿敲了好一阵门，也未听见屋里有动静，正当她疑惑的时候，突然感觉头上落下一物。她打了个激灵，立刻甩了甩头，却看见小蛤蟆正抓住她的头发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我都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才来啊？”小蛤蟆眨巴着眼睛说道。 灵薇儿嘟起嘴狠狠吹了一口气，却见小蛤蟆在自己眼前仿若荡秋千般玩得悠闲自在。“再不下来我可不客气了！” “下来，我这就下来！”见形势不妙，小蛤蟆立刻翻身跳到地上。“年轻人干嘛动不动就生气嘛，你说是不是？” “懒得跟你斗嘴。”灵薇儿整了整头发，丢给它一件小小的灰衣说道：“穿上它，跟我走。” “怎么跟你的衣服不太相似？”小蛤蟆挥舞两只前腿疑惑地翻来翻去。 “那是师姐我亲手为你剪裁的弟子服，你一只癞蛤蟆只能穿得上这种袍子。”灵薇儿有些不耐烦地催道：“你怎么这么磨蹭，再不走我可先走了啊？” “等等，哎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啊，我这不是在想办法穿了吗……”小蛤蟆从未穿过衣服，竟直接把两只袖子套在后腿上。 灵薇儿看了许久，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呆货，我来帮你吧。” 穿好衣袍，小蛤蟆甩了甩几乎拖在地上的袖子，撇嘴说道：“我怎么总感觉这衣袍穿着怪怪的，是不是袖子略微长了些？” “嗯……是有点，不过没有大碍。”灵薇儿抓起小蛤蟆，边走边说：“等会儿见到门中师兄师姐，记得要问好，知道吗？” “有多少师兄师姐啊？” “过去你就知道了。” …… 孟婆司，习武场。 灵薇儿带着小蛤蟆匆匆赶来，此时广阔的习武场中聚集了几百人，小蛤蟆注意到他们的衣着皆尽相同，都是灰色布衣。 “呃，好厉害……我有这么多师兄师姐吗？”小蛤蟆蹲坐在灵薇儿肩头，不由感慨了一声。 见状，灵薇儿笑道：“孟婆司存在无数岁月了，几百弟子还算多？” 这时，远空闪现几道人影，转瞬便来到众人身前。 “见过诸位长老！” 灵薇儿赶紧拉着小蛤蟆，与众人一同俯身行礼。 小蛤蟆小声问道：“这三个老婆子是什么人啊？” “嘘，千万别乱说，被听到就糟了！”灵薇儿迅速捂住小蛤蟆的嘴，见那三人似乎没有听到小蛤蟆刚才的话，这才稍微安心。“她们是咱们孟婆司的长老，就连老师都很敬重她们。要知道，当年她们可是老师的师姐呢！” “啊，好厉害！”小蛤蟆偷偷又瞟了一眼那三人。 人影再现，孟蛊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过掌门！” 见孟蛊出现，三位长老率先拱手行礼，众弟子紧随其后。 “师弟，你可是想好了？”一名长老抬起头来，看着孟蛊认真问道。 “此事干系重大，老身也想问问，师弟可曾想好其中利害？”另一名长老同样问道。 孟蛊点了点头，道：“诸位长老放心，我已考虑清楚了。” 说罢，他将目光环顾四周，朗声说道：“今日我将大家齐聚此地，是有一事宣布。孟婆司今日将再添一名门下弟子。” 此话一出，除了灵薇儿、小蛤蟆以及三位长老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一惊，人群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咱们孟婆司竟然又要收徒了？” “想不到掌门竟又要收徒了……” “我没听错吧，竟然是由掌门亲自宣布的，莫非是掌门亲传弟子？” “会是谁啊，将要入门的新人在哪？” 一阵嘈杂过后，众人开始将目光转向四周，在人群中搜寻新人所在之地。 “新人在哪里，师兄你见到了吗？” “没有新人啊，不会现在还没来吧？” “不可能，人绝对到场了，难不成他还会‘隐身术’了不成？” “那新人还真够高深的，咱们这么多人居然都找不见他？” …… “喂，小妮子，他们找谁呢？”小蛤蟆一头雾水，心道：我就是新人啊，怎么他们都不看我，难道他们看不见我吗？ “你才多大，竟敢叫我‘小妮子’？算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灵薇儿缓缓说道：“孟婆司历来只收人魂，他们根本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呃？那老师还要收我……”小蛤蟆转头向孟蛊看去，却见孟蛊同样正看着它。 孟蛊点了点头，向小蛤蟆说道：“来我身边。” 闻言，小蛤蟆奔奔跳跳地走上前去。 “它，将会是你们的小师弟。”孟蛊目光平视四周，微笑宣布。 “啊？” “这……这……这……” “怎……怎么会是……” “竟然是它？我还以为她是薇儿师妹新养的宠物呢……” …… “我知道大家都有疑惑，”孟蛊招手一挥，地面一块近一人高的方石缓缓升起。“小蛤蟆，将你的手贴在上面。” “嗯？哦。”小蛤蟆疑惑地伸出一只前肢，轻轻贴上方石。 方石异变出现，只见整块石头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道道紫色纹路突生，随后开始在石体上游走扩散，数息之后，整方石块竟都变成了通亮的紫色。 满场吸气声四起，所有目光的焦点都是小蛤蟆。 “啊，我的眼睛都要被它亮瞎了！” “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心累……” “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原来我不如一只癞蛤蟆……” …… “怎么回事？”小蛤蟆偏过头去，开始纳闷起来：这石头亮是亮了，但总不至于刺眼吧？ “小……蛤蟆……”灵薇儿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光芒竟是被小蛤蟆催动出来的。 此时，三位长老终于转过头，认真看了看小蛤蟆，陷入沉思。 “正如诸位所见，小蛤蟆的天赋是优等。”孟蛊平静说道：“也许各位都会心存疑虑，孟婆司历来都只收人魂，况且我门下也有十多年都未再收过弟子了，我为何要收它为弟子？” 说到这里，孟蛊将目光转移到三位长老身上，又道：“首先，它前世曾做过人，如今亦是通晓人语、人情。第二，何为‘孟婆司’？孟婆司很大一部分精力都要用在熬汤做药中。它有不弱的做药天赋，恐怕除了它还在闭关中的几位师兄，也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第三，也是我希望诸位能够体谅的，”孟蛊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小蛤蟆魂魄残缺大半，在我孟婆司中，或许能够得以多生存些岁月吧……” 众人陷入沉默，此时再看小蛤蟆的眼光中，多出几许复杂之意。 “欢迎小师弟！”灵薇儿率先大喊了一声。 “欢迎小师弟入门！” “欢迎小师弟！” …… 越来越多的弟子随灵薇儿一同喊了起来，看到这幅场面，三名长老眉头微微皱起。 “师弟，让这小畜生入门可以，只是不知它当进哪个分部？”说话之人是一名腰中挂着葫芦的长老，她看起来也是最老的。 “它的制药天赋优等，理应……” 未待孟蛊说完，那长老便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制药天赋高不假，但老婆子我可不愿整日去教个小畜生。” 灵薇儿叹了口气，心想：月长老她……哎，我果然没猜错…… “你这老婆子才是畜生呢！” 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呃……小蛤蟆你……这下糟了！”灵薇儿额角生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小蛤蟆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骂月长老。 “哦，我这老婆子说的不对么？”月长老冷声问道：“你难道不是小畜生？” “你所说的‘小畜生’是骂人的话，”小蛤蟆一跃来到月长老身前，大声喊道：“你给我记好了，老子是癞蛤蟆！” “嘶……” 习武场中安静的只剩下吸气声。 第八章 那我叫啥 到底月长老会怎样处置小蛤蟆呢？ 所有人都在等待月长老的答复。 孟蛊有些尴尬，毕竟长老地位仅在掌门之下，弟子不得对长老不敬，这也是一条门规。面对时下局面，他也不好为小蛤蟆开脱罪责。 “小畜生，你犯了门规，知道吗？”月长老冷冷说道。 “你错了，”小蛤蟆毫不畏惧，平淡说道：“门规是对入门弟子管用的，我现在还没有拜师，所以你想拿门规来压我是没用的。” “好，好得很！”月长老气得浑身颤抖，突然当众大声宣布：“老身赞同这癞蛤蟆入门，也赞同掌门将它安排到我药堂之下！” 众人皆是一怔，旋即转为担忧的表情：这下小蛤蟆怕是惨了。 孟蛊开口了，只见他摇头轻笑道：“师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将它安排到药堂中。” “那师弟你究竟何意？” 其余两位长老问道。 “这小蛤蟆虽制药天赋过人，但由于魂魄残缺而魂力稀薄，所以我会把它收为我名下弟子。”孟蛊缓缓说道。 “什么？” 所有人都大感吃惊，尤其是那三位长老。 “师弟，这可万万使不得，且不说你已封门不收弟子，老身只想提醒你，孟婆司直系弟子是有资格竞选执掌之位的！”月长老瞬间由怒转急。 “师弟，我们不答应！” 三位长老同时弯腰抱拳，坚定否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蛤蟆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掌门竟如此决定？” “难不成它是万年蛤蟆精的魂魄？” …… 弟子们议论纷纷，让一只癞蛤蟆加入师门还可以勉强接受，但孟蛊竟要将它纳为直系弟子，这种事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难以理解。 “这样一来，这臭蛤蟆岂不是成了我的亲师弟了？”灵薇儿怔怔看着正在一旁赌气的小蛤蟆，也许是它的制药天赋超过了自己，也许是跟它混熟了。现在她非但不讨厌它，反而还有些期待它的到来。 片刻沉默过后，孟蛊摆了摆手，正色道：“孟某心意已决，众位长老不必多说。” 见状，三位长老只得作罢，转头瞬间，看向小蛤蟆的眼神仿佛两把利刃，似要将它刺穿。 “薇儿，你来。”孟蛊向灵薇儿点了点头。 “是，老师！”灵薇儿明白，接下来就是正式的拜师入门仪式了。 “小蛤蟆，我是你的直系师姐，所以这个仪式将由我来主持。”灵薇儿从背囊中取出一只黑碗和一把白玉小刀。“这两件东西分别是聚魂碗和摄魂刀，现在我将会用它们来取下你的一丝魂血。” “哇，这把刀有我一条腿那么长，怪吓蛤蟆的！”小蛤蟆有些紧张。 “是你腿短，从现在开始，你闭嘴，我在干正事呢！”灵薇儿没好气地说道。 “哦，割吧，轻点啊，我这么小……” “呱呱呱！你妹啊，你当这是在做料理啊？” “不是让你闭嘴了吗！”灵薇儿小心翼翼地割破小蛤蟆胸口皮肤部位，没想到小刀一抖，竟是割深了，疼得小蛤蟆呱呱乱叫。“放心，死不了的！” “你让我捅你一刀试试！” …… 由于灵薇儿手生，取魂血的过程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一滴深蓝色血液滴落在聚魂碗中。“接下来，我将取下我的一滴魂血。” “等等……你……让……我来！”小蛤蟆有些虚弱地说道。 “闭嘴！”灵薇儿轻轻划破手腕，手中印决一变，一滴与小蛤蟆同样的深蓝色魂血滴入聚魂碗中。 两滴魂血渐渐相融，待完全融合至一起后，又缓缓分离成两滴一模一样的魂血。 “现在，你我各自服下一滴交融后的魂血，今后便是同门。”灵薇儿伸出手指沾了一滴吞下，而后又把碗递给了小蛤蟆。 小蛤蟆舌尖一卷，迅速将其吞进肚中。“真难喝！” 做完这些，灵薇儿缓缓退下。 “现在，你便是薇儿的师弟了。”孟蛊含笑点了点头。 “弟子见过老师！”小蛤蟆蹲下身子，用力把脑袋在地上点了三下。这是灵薇儿刚才教它的，三扣之后，便是认了师门，拜了师。 “小蛤蟆，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老师，三位长老也正式成了你的前辈师叔，今后需对她们敬重才是。”孟蛊悄然扫了一眼三位长老，这算是为刚才小蛤蟆对月长老的不敬打了圆场。 “弟子明白了。”小蛤蟆领会了孟蛊的用意，立刻向月长老赔礼道：“晚辈今后绝不敢再冒犯前辈！” “我又岂会跟晚辈计较？罢了，现在你已是掌门的弟子，今后须勤加学习，万不可给我孟婆司脸上抹黑！”月长老摆了摆手，算是勉强原谅了小蛤蟆。 孟蛊伸手在小蛤蟆背后一点，一个奇异的符号缓缓显现出来。“这是师门印记，今后你要以自己是孟婆司弟子为荣！” “弟子谨记！”小蛤蟆感觉背后像是被火烧了一下，同时心头也炽热了起来：我有师门了，真好！ “你有姓名吗？”孟蛊问道。 “应该没有吧，我只知道，我是癞蛤蟆。”小蛤蟆乐呵呵地答道。 “你入我门下，既无姓氏，那便姓孟吧。”孟蛊微笑道。 “好好好！姓孟好听！不过我既然都有姓氏了，却还差个名字，还望老师再赐我个名吧，日后叫起来也顺口些！” “呵呵，为师并不擅长起名……不过你言之有理，那我就为你再想个名字，若你觉得不好，也可改了。”孟蛊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薇儿是你师姐，她的名字与蔷薇之花有些相似，不如你就叫做‘孟如花’怎样？” “啥，如花？”小蛤蟆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我是一个雄性，怎能叫如花，老师你再起一个吧！” “孟如叶？” “不好，叶还不如花呢。” “孟如茎？” “不好。” “孟如根？” “老师，咱能换个品种吗，怎么总跟植物过不去了？” “嗯，有道理，我再想想……”孟蛊开始认真托腮沉思起来。 …… “掌门，我觉得‘孟大锤’好听！” “你起的什么破名字，我还‘孟小美’呢！” “我出‘孟获’！” “大你，‘孟德斯鸠’！” “管上，‘孟加拉虎’！” …… “搞什么啊，怎么拜师仪式变成起名大会了？”看到孟婆司众弟子开始疯狂起名，灵薇儿一脸无奈。 正在这时，孟蛊突然朝天扬起一根手指，随后指向小蛤蟆，眼中仿佛充满光芒。“你觉得‘孟遗’怎样？” “感觉挺顺口！”小蛤蟆咧嘴就要笑出声来。 “够了！” 突然，灵薇儿阴沉着脸，冷声嘲讽道：“你们不觉得‘孟遗’这个词好像在哪听过吗？别人要是问起来‘你们孟婆司是不是新收了个弟子啊’，咱们肯定会说‘是啊，他是孟遗’。那别人会不会追问‘那他是不是青春期了啊？’。好吧，你们说，丢不丢人？” “哦，原来这个名字不好呀？”孟蛊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吧，我说我不会起名的吧。” “那我到底叫啥？”小蛤蟆满脸呆萌。 第九章 第一堂课 在一座小院中，有一张古旧的木桌，环绕木桌摆放着两只同样纹路的木凳，除桌凳外，这个小院中还种着一棵不高但是很粗壮的大树。此树树冠延伸范围很大，将整个小院都笼罩在了下面。除此之外，这座小院中就只有一间很普通的小屋。这里是小蛤蟆今后的住所，也是它的家。 “喂，癞蛤蟆，喜不喜欢你倒是给句话啊！”灵薇儿一只手举着铜镜，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 “喜欢，这大小才适合本蛤蟆嘛！”小蛤蟆蹲在铜镜前左蹦蹦右跳跳，不时扯扯穿在自己身上的小衣袍，昨天拜师仪式结束后，灵薇儿又将它的小衣袍改小了些，现在虽谈不上华丽，但很得体。 “小妮子，能不能叫我‘孟灵修’，我明明有名字了！”臭美完后，小蛤蟆看着灵薇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昨日入门仪式结束后，最终还是由月长老为小蛤蟆取了个名字，起初唤作“孟修”，意在提醒它勤苦修行。但这个名字的发音有些接近“蒙羞”，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妥，孟蛊又将灵薇儿之姓氏，添进名字中，最终定为“孟灵修”。 “没大没小，我可是你的师姐哎，你一口一个‘小妮子’叫得挺溜啊？”灵薇儿不满道。 “同门师姐弟，这么叫才显得亲切嘛，你说是不是？”小蛤蟆眨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切，那你也别说我叫你‘癞蛤蟆’了，这么叫才显得亲切。”灵薇儿收起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拿起桌上的特制超小号小楷笔，将它蘸饱墨汁搭好，瞥了眼小蛤蟆淡淡说道：“你入门后的前几堂课，暂时由我这个当师姐的来教。从现在开始，我讲你记，事先说好，你如果敢三心二意，可别怪我抽你。好了，话不多说，先从门规开始吧！” “嗯，我会认真听讲的，不过……你等等，我得先练练握笔……” “我差点忘了，你一个癞蛤蟆，能识字就不错了。好像写字对你来说，有些勉强吧？”灵薇儿好奇地盯着小蛤蟆。那支小楷笔是孟蛊取鬼竹最细小的竹节为它特制的，一根牙签长短。 “老子还不相信握不好这破玩意了！”小蛤蟆接连换了好几个动作，都觉得别扭得慌，一时竟来了脾气。 “别太勉强，毕竟你的小爪爪跟人不太一样。”见小蛤蟆如此执着，灵薇儿无奈地劝了一句。 “那可不行，我记性不好，必须要记下来才能慢慢背过。” 小蛤蟆现在是真心想要学好本事，那天在判官殿的经历让它明白，原来自己竟是随便一只鬼都能挥手灭去的弱小者。虽然不知道它的这副残魂之躯还能维持多久，但哪怕是活一天，也要好好活着。况且现在有孟蛊这么一位强悍的老师教，怎么说也不能给他老人家丢人。 “哈哈，老子终于会抓笔了！” 过了许久，小蛤蟆终于用自己那几根小小的指，把小楷笔紧紧握住了。迫不及待的它立刻跃到纸上，挥毫疾书。 说也奇怪，关于前世的经历它几乎都记不起来了，但竟能完整恢复前世曾为人时所学过的写字，片刻工夫，“孟婆司门规”几个小字已经跃然于纸上。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写字？”灵薇儿细细盯着纸上小字看去，第一个字可谓难看至极，若是不靠后面几个字来猜测，根本认不出来。第二个字却比第一个工整了许多，虽谈不上好看，但已经能够算在“字”的范畴里了。再看后面三个字，又是一个比一个更加整齐，笔划也渐渐变得粗细匀称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看来上辈子做人时，我读过不少书。”小蛤蟆强行压抑住兴奋情绪，做出一副极为认真的表情，道：“咱们开始吧！” “啧啧，有点像那么回事，记好了。孟婆司门规第一条，尊师重道……” 灵薇儿倒是有些教书先生的架势，只是这门规的确是有些枯燥乏味，未过多久，小蛤蟆就开始打盹了。 “喂，我才说到第三百条，你怎么就没耐心了？” “三百条，不少了，我想问问，门规总共有多少条呀？” “不多，也就三千多条。” “你抽死我吧！”小癞蛤蟆顿时瘫软无力，趴在了桌上。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灵薇儿果真来了气，她拿起一根细细的枝条，毫不犹豫地朝小蛤蟆挥了过去。 “你还真抽啊！”小蛤蟆睡意全无，忙左蹦右跳地开始躲避。 “告诉你，现在我在教你，就是暂代老师之位，门规第一条说的就是尊师重道！”灵薇儿不依不饶，认真起来当真严厉非常。 “我错了还不行吗，姑奶奶你别抽我了，我好好听！”小蛤蟆见势不妙，哪敢再嬉皮笑脸，只能规规矩矩地回到它的位置。 “给我认真听讲，第三百零一条……”清了清嗓子，灵薇儿开始继续向小蛤蟆讲解，三千多条门规，早已被她背得滚瓜烂熟，而这，也是新入门弟子必须要熟记的第一堂课。 不远处，孟蛊含笑点了点头。“薇儿这孩子，认真起来倒还真不错。” …… 时间过了很久，这一堂课足足持续了好几个时辰，此时的小蛤蟆已然变成了黑色。“呼……终于学完门规了，本蛤蟆我都被墨水染黑了！” “哈哈，谁让你是个小矮子呢。”看着小蛤蟆有些滑稽的样子，灵薇儿被它逗乐了。“看样子你的小衣服是被毁了。” “那怎么行呢，这衣服我可喜欢了！”小蛤蟆直摇头：“等会我多洗几遍，一定能洗干净！” “臭蛤蟆……”见小蛤蟆是真心喜欢自己为它做的衣服，灵薇儿心里说不上的开心。 “你怎么又叫我‘臭蛤蟆’了，我哪里臭了？”小蛤蟆闻了闻自己身上，自语道：“难道是这墨汁臭了？” “不是骂你啦。”灵薇儿也不嫌小蛤蟆浑身沾满墨汁，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同门师姐弟，这么叫显亲切。” “切，我有名字，以后记得叫我‘孟灵修’。” “看心情。”灵薇儿淡淡说了一句，又翻出一本厚厚的小册子，捏在手中，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想变得强大起来吗？” “想！”小蛤蟆想都不想地答道。 “那你觉得怎样才是强大？”灵薇儿又问。 “打得过那个口水鸡判官，就是强大。”小蛤蟆回答的很干脆。 “叽判官么……它倒是的确算得上强大。”灵薇儿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你的目标是打败它？” “不一定要打得过，只要能跑得过就行了。”回忆起那天被叽判官捏在爪子里的感觉，小蛤蟆不由有些后怕。 “要说打得过的确很难，但想做到从它手中逃走，倒也不算太难。”灵薇儿把玩着手中小册子，神秘说道：“咱们孟婆司有种很厉害的手段，不知道你想学不想学？” “想！”小蛤蟆眼珠跟随灵薇儿手中书册转来转去，在它看来，灵薇儿所说的厉害手段，一定就是这本书册了。 “教你自然可以，不过你要先发誓，一定会在一月以内，把门规连同这本册子，一字不落地背过。”灵薇儿眼神中充满神秘。 “好，我发誓！”小蛤蟆的好奇心已经被灵薇儿完完全全地勾起了。 “背不过怎么办？”灵薇儿补充提问。 “我改叫你‘姑奶奶’，而且以后倒立着撒尿！” “很好，拿去背吧，记住，你发过誓了！”灵薇儿把书册丢在桌上，转身扬长而去。 “快让本蛤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本事！”小蛤蟆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册，翻了几页，表情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你妹啊，一个月让我背完这个？” 那本册子里字体极小，一页就有上千字，边上还配了插图。然而真正让小蛤蟆郁闷的是，这本书册记载的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本事，而是好几千种药材的性状及功效。 此书名曰——《鬼界药材大百科》。 第十章 为了誓言 “婆罗羽，色白，无味，取自黄泉堤岸，状若蝶翼，可调魂元运行不畅。△￠，” “无鬼，色泽乌黑，柔若棉絮，取自万年厉魂之怨，多见于鬼界、地狱边界，稀有，剧毒。” “咦，鬼竹也是药材吗？” 小蛤蟆翻看着面前那本《鬼界药材大百科》，突然眉头一挑，看了好多种药材了，它都没见过，唯独这个鬼竹是自己见过的，而且在它手中正握着的那支笔，就是用鬼竹制作的。 “让我看看……鬼竹，通体漆黑，属竹科分支，性温，熬制可调补魂力亏虚。”小蛤蟆点了点头。“虽然不懂什么是‘魂力’，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小蛤蟆照前日那般，翻一页书就拿笔在纸上记上一页，虽然速度很慢，但胜在记得牢。有道是：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半月过去，虽然灵薇儿给它的那本册子它才背了不到一小半，但它也已经记熟了好几百种药材的性状及用法。 “蟾魂衣？”突然，小蛤蟆咧嘴笑了起来。“老子穿过的衣服也能治病？” 看着看着，它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蟾魂衣”并非它穿的衣服，而是每到一定时间它都会自己脱下的一层薄皮。 “原来是这么回事，哼，等老子本事练成了，要是谁敢打老子的主意，老子一年不洗澡，喂给他丫的吃！”小蛤蟆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又接着往下看去。“蟾魂衣，可治魂元郁结，通达魂脉，增进修为。” 突然，在小蛤蟆身后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它回头看去，却见灵薇儿正双手托腮趴坐在桌前，看自己背书呢。 “小师弟，够认真的呀？” “啯儿了个呱的，你想吓死我啊！”小蛤蟆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 “我笑一声能把你吓死？”灵薇儿依然是一脸的笑容。 “你像个鬼一样悄悄躲在我后边，也不吭一声，直接这么瘮人地笑，你自己想想，我正全神贯注地背书呢，你这样做难道不是吓我吗？” “咱们本来就是鬼。”灵薇儿淡淡地回了一句，又道：“今天刚好过了半个月，我来看看你的成果。” “门规记得差不多了，这本书才背了一小半。” “唉不错呀，”灵薇儿显得有些诧异：“半个月就背了这么多，还说自己记性不好？” “我就想问你，背熟这本书，真能变强？”小蛤蟆问出这半个月以来自己心中一直不解的问题。 “那当然了，我告诉你，这本书可是咱们孟婆司的宝贝呢，放眼整个鬼界，也就只有这本书记载了最齐全的药材品类。 灵薇儿得意地说：“先把它背熟，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哎……”小蛤蟆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无奈地苦笑道：“这么厚一本书，我是得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的记性了？” “不用谢。”灵薇儿摆了摆手，狡黠地笑道：“好好背吧，还剩半个月时间了，姑奶奶得提醒一下你，当时你可是发过誓的，要倒立着干什么来着？” “你妹！”小蛤蟆正欲发火，灵薇儿已经扭头走开了，它只有恨恨地“哼”了一声，继续背书。 ……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一月时间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这一天，灵薇儿蹦蹦跳跳地走向小蛤蟆居住的小院中。“我亲爱的小师弟，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哦，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该改口称呼我了哦。” “咦？”灵薇儿走进院中，却见不到小蛤蟆的身影。“奇怪，都最后一天了，那小东西不抓紧时间背书，去哪了？” 这时，小木桌上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是……” 灵薇儿走近一看，眼睛渐渐瞪得极大。“开玩笑吧，这是那只臭蛤蟆写的？” 桌上堆满了厚厚的纸张，少说也有好几千张，每一页都写满了蝇头小字。让她真正感到惊讶的是，在这些纸上写着的字，字体极为飘逸灵动，笔划刚柔并济，每个字都像是有灵魂一样，竟让灵薇儿看得入了神。这样的字，若是当成书法拿出去卖，定能卖个好价钱。 突然，一个细微地“啪嗒”声响起，灵薇儿捏在手中的纸上，多出一点水渍。 她仰头细看去，在头顶树梢上看到一个小东西，似乎在以一种均匀的频率起伏着。 “臭蛤蟆，你给我下来！” 灵薇儿瞬间来了气，小蛤蟆竟然在这种时候睡觉，而且还是以一种**的姿势，趴在树枝上。更不能容忍的是，它还时不时“啪叽”两下嘴，流口水不说，隔一小会儿在梦里“嘿嘿”贱笑两声算什么？最、最、最不能容忍的是，它在笑过之后还不忘念叨一声“小娘皮”这样的梦话。 “听见没有，给姑奶奶我，滚，下，来！”灵薇儿怒喝一声，终于，小蛤蟆醒了，而且也下来了，只不过它的下落姿势，却是让灵薇儿难以忍受。 “呼，好险，差点掉在地上……”小蛤蟆抓住灵薇儿脑门前的刘海，在空中晃晃悠悠，转头一看，与她凶神恶煞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呃……好吧，我下来……”见势不妙，小蛤蟆迅速闪身，蹦跳到老远的地方。 灵薇儿一语不发，狠狠瞪着小蛤蟆，看得它有些脊背发凉。 “那啥，师姐……你……为什么这么凶？”小蛤蟆干笑了一声，身子却悄然往后挪动。 “你梦见什么了？”灵薇儿终于开口，只是语气却无比吓人。 “梦见我们师姐弟相处融洽，感谢师姐你如此照顾我！”小蛤蟆朝灵薇儿鞠了一躬。 “说实话，我保证不打死你。”灵薇儿冷声说道。 “我说的是实话啊。”小蛤蟆表情无比真挚，说完之后用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声：“才怪。” “懒得跟你计较。”灵薇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终于将火气压下，冷笑道：“哼哼，我真期待明天看你兑现自己发过的誓。” “嘿嘿嘿，呃，其实……”小蛤蟆干笑了几声，说道：“昨天我已经背熟了……” “什么？”灵薇儿眉头一挑，由惊讶再次转为冷笑：“你就安慰自己吧。” “魂精草，稀有，生于黄泉，高约一寸，喜阴。性本无效用，然与苍骨搭配，可炼制圣魂丹，提升魂力效用极佳。” “龙首乌，极稀有，生于鬼界、炼狱边界，淬冥炎火，可制精魂粉，服用可大幅增强修为。” “牛头蛇影，极稀有……” 小蛤蟆随口背出不下十种药材，竟是与书中只字不差。 “魑魅芥呢？”灵薇儿提问。 “魑魅芥，只见于地下，且会自行游走，属药纲上乘，能治鬼界顽疾痊愈。” “君陌遥？”灵薇儿来了兴趣。 “君陌遥，本名彼岸花，取花之精封存一千年，再取叶之精，以焚魄炎炼化，能制蚀魂烈毒。” 灵薇儿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小蛤蟆的回答极为迅速，几乎是在她提问的同时就能答出，完全不像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死记硬背出来的。 “咦，你怎么不问了？还有几千种我都记熟了。”小蛤蟆疑惑道。 灵薇儿认真看了小蛤蟆许久，终于开口道：“看来你真的都背熟了。” “那当然了，不过说也奇怪，感觉这本书里好多药材我都不陌生，可能是与上辈子曾经做过人有关吧。”小蛤蟆解释道。 “人？”灵薇笑了笑：“不可能的，鬼界的药材人间不会有的。我很好奇，你的前世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我也很想知道，可惜无论我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了。”小蛤蟆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我都背完这些了，小妮子你明天该教我什么了？” “明天由我来教你。” 突然，在灵薇儿与小蛤蟆之间的空地上，空气缓缓扭曲，一道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老师！” 小蛤蟆和灵薇儿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灵修，这次考试，你的表现很优秀。”孟蛊微笑说道。 “什么考试？”小蛤蟆疑惑道。 见状，灵薇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个月的背书是老师为你安排的入门考试。” “啊？”小蛤蟆更加疑惑了：“那如果我背不过呢？” “此次考试共分三等，若你天资愚钝，当真背不过这些，就是下乘，自然只能学习下乘的技艺。若你背得含含糊糊，却也记住不少，便算过关，虽可学习上乘本事，却不得修行孟婆司嫡传鬼技。为师很满意，你的资质十分优秀。”孟蛊终于道出了这次考试的本质。 “那我，可以学习真正能让我变得厉害的本事了吗？”小蛤蟆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可以了。”孟蛊含笑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我欲从医 孟蛊坐在小木桌前，轻声问道：“灵修，在你的认知里，什么是生死？” 小蛤蟆不假思索地答道：“在我看来，生就是活在阳间，而死就是换种模样活在阴间。”似是觉得回答的不完善，它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在阴间如果再死一遍，就是真的死了罢。” 孟蛊又问道：“何谓‘真的死了’？” “就是像雪融化，水蒸发那样，消失不见了。”小蛤蟆思索片刻才做出这个回答。 “你的回答既对，也不对。”孟蛊讲道：“雪融化、水蒸发只是你看不见它分化成了无数细微水汽而已，它们仍旧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它们会变成什么存在？”小蛤蟆不解。 “云、雾、雨、霜，世间万物都会有它们分化后的形态。” “嗯，我大概明白了。” “为师之所以说你说的不对，正是因你未曾想到这些，然而说你对，却是在说你比喻的恰当。”孟蛊说道：“鬼界之魂，若死去，也会分化成无数你用眼睛看不到的存在，它们被称为‘魂元’。” “魂元，它就像看不见的小水珠那样吧？” “相似，却又不似。水无常态，自可汇集万千水汽，而魂有常态，故魂元不能自行汇集在鬼魂之躯上。”孟蛊静静看了一眼小蛤蟆，缓缓说道：“就像活人的断肢不能自行重生一样。” 小蛤蟆低头陷入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所以我残缺的魂魄，是不可能恢复完整的吗？” 孟蛊从小凳上起身，仰望鬼界乌黑的天空，缓缓说道：“断肢重生，难倒了人间无数名医，残魂复原，同样难倒了为师。” “可是老师，我背过的那书中，有许多药材都能增补鬼的魂元啊？”小蛤蟆不解追问。 “为师之所以会和你说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没有一种伤病，是医师治不好的。”孟蛊转身与小蛤蟆对视。“现在鬼界记载的那些药材，增补魂元功效微乎其微，即便是为师，也仍旧调配不出足以修复残魂的药来。但是灵修，你要抱有一颗绝对不会服输的心，为师相信，你会创造出这个奇迹。” “我？”小蛤蟆一惊，旋即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老师你都不能做到，我怎么可能做到……” “不。”孟蛊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的炼药天赋在为师之上。” “啊，真的吗？”小蛤蟆被孟蛊一句夸得有些飘忽，竟是嘿嘿傻笑起来，然而未过多久，它便像被雷击了一样，再次摇晃脑袋：“老师，我这蛤蟆不禁夸，你别逗我玩了。” “呵呵，你这小鬼。”孟蛊含笑摇了摇头，轻叹道：“人啊，总是如此不相信自己。” “老师，我是癞蛤蟆，不是人。”小蛤蟆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格外认真。 孟蛊再次摇头，道：“你虽这一世做了只癞蛤蟆，然而本命之魂，却是人。” “什么是‘本命魂’？”小蛤蟆疑惑不解。 “本命魂就是你生于天地间时的形态。”孟蛊解释道：“还记得那****在判官殿时的经历吗？功德镜能照出世间万物的本命魂态。” “这么说来，我的确在镜中看到一个男人……”小蛤蟆回忆起那名男子的五官来，他相貌清秀，只是眉宇间却显得无比沧桑。 “他即是你，你也是他。”孟蛊蹲下身，看着小蛤蟆说道：“你可以当自己是癞蛤蟆，也可以当自己是他，这一切都不重要。为师要你记住，如今你是我孟婆司弟子，孟灵修。既入了门，便要遵守师命，为师令你，刻苦修行，势必要将残魂修复完整！” 小蛤蟆仰头静静看着孟蛊，它记得那日，判官殿所有鬼魂都盼着自己消失，似乎放眼整个鬼界也无半寸地方可以容它。入孟婆司拜师仪式上，同样所有人都不愿自己入门，当它这道残魂只是不堪入目的存在。 只有孟蛊，破除一切阻碍，收留了它，这样一个渺小的存在。 “弟子孟灵修，谨遵师命！”小蛤蟆学着人的样子，向孟蛊重重一拜。 “这便对了，无论做任何事，首先要从相信自己开始。”孟蛊起身坐回小木凳上。“灵修你来。” 小蛤蟆一跃跳上小木桌。“老师，我要先从什么学起呀？” “如今你已将鬼界各种药材品类掌握，却不知‘药材’与‘药’的区别，今日为师就教你制药。” 孟蛊在桌上铺平一页纸，写下几味药材的名称。“桑鬼木、金绒线、败雪枝、枇柳、黄泉水，这五种药材的功效你都清楚吗？” “桑鬼木和金绒线都是温性药材，可以增补魂力亏虚，败雪枝和枇柳可以医治魂体受到的外伤，黄泉水，微毒却不伤魂，可激发魂体负面情绪。”小蛤蟆熟练地道出这五种药材的性状。 “不错，那你来猜猜这五味药材调配起来可以做出什么药来？”孟蛊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这些药材嘛……”小蛤蟆开始思考起来，其实它在背诵那本《鬼界药材大百科》时就曾考虑过这些，它心想：这些药材有的温补，有的疗伤，按说搭配起来理应可以制成治疗内伤、顽疾的药来，只不过那黄泉水性质微毒，却让它一时有些揣测不来。 “老师，我觉得它们搭配起来可以制成祛除顽疾的良药，亦可制成毒药。”思考良久，小蛤蟆终于给出回答。 “哦？”孟蛊挑了挑眉，追问：“良药‘良’几许，毒药‘毒’几多？” “良药大概能治小恙，毒药大概是剧毒。”小蛤蟆回答的有些不确定。 听闻小蛤蟆的回答，孟蛊点头再问：“凭何定夺？” 小蛤蟆答道：“弟子记得黄泉水的描述中写过‘黄泉水，虽毒至微，却属万毒之引，常用于调制剧毒’。” “很好，这五种药材的确能够调制成良药与剧毒，你对那本书的理解令为师十分满意。”孟蛊一翻手，又拿出一本书来。 “又要背吗……”见状，小蛤蟆不由感到一阵头疼。 “这本书你只需理解便可，不必背诵。”孟蛊无奈一笑，他也很认同背书是一件挺折磨人的事。 “那就好，老师，这是什么书？”听到不用再背书了，小蛤蟆顿时来了精神。 “药材制成药的过程才是最难的，无论哪一种药材剂量的毫厘偏差都会影响成药的功效，这本书就是教你掌握如何调配剂量的。”孟蛊将书递给小蛤蟆。 小蛤蟆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册，几个陌生的词汇映入眼帘。“‘三阴三阳’……‘五运六气’……‘六卦’……好多不知道的东西啊……” “可是老师，学会行医真能让我变强吗？”小蛤蟆疑惑地看着孟蛊问道：“我想学会能不被别人欺负的本事。” 孟蛊微微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颗指尖大小的药丸，稍一用力将其捏碎。“灵修，你且看好。” 小蛤蟆目不转睛地盯着孟蛊，在药丸爆裂的一瞬间，孟蛊骤然多出许多个，整间小院都被占满。 “啥？”小蛤蟆大惊，遂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这上百个孟蛊依然还在，而且神态举止都是各不相同。“哇，好厉害！” “见识过‘分形丹’，再让你看看‘遁形丹’吧。” 小蛤蟆眼中，上百个孟蛊同时又捏爆了一枚丹丸，那一瞬间，所有孟蛊骤然消失不见。 “咦，老师，你去了哪里？”小蛤蟆更加吃惊。 “我一直都在你眼前。” 孟蛊的声音自小蛤蟆身前传来，然而小蛤蟆眼前那处，却不见他。 孟蛊挥了挥手，身形再次出现。“方才你所见到的两种幻象都是丹药所致，在我捏破瞬间，你便中毒了。” “哇，这样的药都有呀……”小蛤蟆满脸崇拜。 “这两种药都属我孟婆司最低阶的幻药。”孟蛊拍了拍小蛤蟆的脑袋笑问：“怎么样，现在有兴趣好好学了吗？” “我要当医生！”小蛤蟆激动说道。 第十二章 卦术与医 “老师，我怎么感觉这书中讲的东西，像是给算命先生教的呀？” “呵呵，你若学通了，自然能够算出些玄机。△￠，” “可是，算卦跟行医有什么关系吗？” “卦术是医者必然能够用到的理论，小到判断疾病在魂体内的变化，大到天地间气候变幻，星云走势，这些对魂体内魂元流转的影响。当你医术日渐高深，阅历多了，自然就能懂得了。” 小蛤蟆蹲坐在桌上钻研那本名为《鬼卦》的书，孟蛊则端坐在一旁木凳上，不时为它答疑解惑。 《鬼卦》里的理论很少，却有许多配图，图中密密麻麻标记着生涩难懂的术语，什么“天干地支”、“两仪四项”什么“五行”、“六卦”、“八门”、“九星”，一时间搞得小蛤蟆晕头转向。 “为师教你掐指算法吧。”见小蛤蟆迷迷糊糊，孟蛊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你的左手。” “嗯！”小蛤蟆赶紧照做。 “食指下节为大安，食指上节即留连，中指上节曰速喜，中指的下节做空亡，无名指的上节为赤口，无名指下节即小吉。将这六个手指节看做一个圆，在卜卦时就绕这个圆数过去……”孟蛊详细演示了一遍，又道：“刚才为师所讲的方法仅是卦象算法最基础的手法，这个比拟的算法可以用在‘八卦’、‘八门’、‘九星’等等推算上，具体还要你慢慢领悟。” “我的小爪爪，好像有点不够用……”小蛤蟆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有些无语。 “呵呵，刚才为师所说的只是一套理论，你若应用起来还得依据自己的情况来做调整。”孟蛊笑了笑，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说道：“慢慢体会吧，想成为优秀的药师，你必须读懂《鬼卦》。” “呃……我试试看吧……” 小蛤蟆在纸上画出一只人的手掌，对照书中配图开始一一对照寻找。 …… 时间飞快，转眼又过了十多日，这一天，灵薇儿觉得许久未见她那唯一的小师弟了，于是蹦蹦跳跳地跑向小蛤蟆的住处。 小蛤蟆住处，大门微开。 “这臭蛤蟆，搞什么名堂啊！” 透过门缝，灵薇儿对里面的情景大感吃惊。院中可谓一片狼藉，唯一那棵古树上，挂满长长短短的纸条，树下，遍地铺满纸屑。奇特的是，所有纸条上，都有字迹。 灵薇儿定睛一看，小蛤蟆正闭目蹲坐在树下，脑门上还贴了张纸条。 “你把姐姐我给你的纸都拿来做什么了！”灵薇儿不由来了气，怒冲冲地朝小蛤蟆走去。 “姑娘止步。”小蛤蟆淡淡说道。 “嘿，你得神经病了？”灵薇儿稍作停顿，只觉小蛤蟆这般模样真是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再不止步，你将有灾祸上身。”小蛤蟆又说了一句。 “还真是病的不清呀。”灵薇儿冷笑一声，又接着朝小蛤蟆走去。 “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小蛤蟆猛然睁开眼睛。 灵薇儿一跃上前，突然止住身形。片刻，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你，想死啊？” “哇，哇，哇！”小蛤蟆突然兴奋起来，嘴里还不住念叨：“成功了，成功了，我又算对了！” 几道墨迹自灵薇儿脑门上流下，有的染黑她的衣领，有的则是顺着发丝滴落在地上。在她头顶上，正扣着一个碗，墨汁正是从碗里流出的。 “你好像很开心啊？”灵薇儿眉头不住跳动，两只绣拳紧攥。 “嗯，是挺开心的……”小蛤蟆眨巴着眼睛乐呵呵地望向灵薇儿。 灵薇儿强压心头怒火，冷笑道：“我觉得你好像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过了一会儿。 “就是这样的，师姐。”小蛤蟆表情显得十分真挚，只是它的脑袋上却肿起一个鼓包。 “看在你认错态度积极的份上，我就姑且先原谅你这次吧。但是，”此时灵薇儿已经梳洗完毕，将沾有墨渍的衣服也已换好。在她手中端着的，是小蛤蟆刚才为她敬的茶。“若你再敢拿我当试验品，你应该清楚后果吧？” “我这么小，你忍心揍我吗？”小蛤蟆低下头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头”。 “卖萌也没用！”灵薇儿放下茶杯，走到刚才掉下墨碗的地方，抬头看去，在树冠上还挂着一个东西。 取下后，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这纸花是你折的？” “嗯，我也希望掉下来的会是它，但我算出刚才你会遭遇凶卦，所以……”小蛤蟆继续玩弄自己的爪爪。 “折得歪歪扭扭，我就勉强收下了。”灵薇儿将那朵巴掌大的纸花装进衣袖中。 “看来灵修钻研卦术已有些成就了。”孟蛊缓步走进小院中。 “它那是运气好罢了。”灵薇儿又想起刚才被墨碗扣中脑袋时的场景，小嘴再次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不只是运气，薇儿你应该清楚。”孟蛊微笑说道。 “勉强算是摸了点门道吧。”灵薇儿偏过头去，白了一眼小蛤蟆。 孟蛊走近小蛤蟆，点了点头。“那只盛了墨汁的碗与纸花分别用了麻线和棉絮系在同一树梢，虽然碗的确要比纸花重些，但麻绳负重远甚于棉絮。二者同在此处挂了两天，你并不知薇儿今日会来，也不知碗会于今日落下。看来你的确已经知晓了些卦术的算法。” “老师你也是用卦术算到这些的吗？”小蛤蟆眼神充满崇拜。 “呵呵，徒儿修行，做老师的岂有不知之理？”孟蛊笑道：“不过，卦术算不到这么精细的。” “老师，你偏心！”灵薇儿撅起小嘴说道：“师弟修行你就会天天暗中观察，我修行你怎么没这么上心啊？” “若为师不对你修行上心，你如今修为怎会比大多师兄强？”孟蛊微笑反问。 “嘿嘿，薇儿跟老师说笑呐。”灵薇儿俏皮地笑了笑。 “师姐那么厉害吗？”小蛤蟆惊奇道。 “你也要好好修行，咱们可不能给老师脸上抹黑！”灵薇儿弹了一下小蛤蟆脑袋。 “当心，你碰到我头上的包了。”小蛤蟆疼得龇牙咧嘴。 “真是两个调皮的小家伙。”孟蛊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小蛤蟆问道：“如今你已经初步掌握了卦术，如何，还觉得卦术与配药无关吗？” 小蛤蟆摇了摇头。“现在我明白了，每种药材都有自己的属性，配药还要依据它们的五行属性、阴阳调剂等方面来搭配。” “很好，今后你便开始尝试参考一些药方，自行配制成药吧。”孟蛊顿了顿，又道：“你魂魄残缺，魂元亏空严重，魂力难以制出高品药来。我便教你如何凝聚鬼气吧。” “‘魂元’和‘魂力’我都懂，但什么是‘鬼气’呀？”小蛤蟆期待问道。 “‘鬼气’相当于鬼界元气，是施展所有鬼技的基础。”孟蛊解释道。“所谓‘鬼技’，就是对鬼气的应用，它能强化你的魂体，也可以把鬼气转变成具有杀伤力的攻击手段。” “我记得叽判官好像变成一个大怪物了，那也是鬼技吗？”小蛤蟆疑惑道，现在，叽判官是它对强弱唯一的参考标准。 “嗯，那也是鬼技。只要你把鬼气熟练掌握，无论是跟人打架，还是用于制药，都是很厉害的助力。”灵薇儿插嘴道。 “哇，那么厉害！”小蛤蟆满怀期待。 第十三章 感悟鬼气 “将意念沉入识海深处，抛却一切杂念。” “是，老师！” “均匀呼吸吐纳，引动意念游走周身。” “嗯！” “持续重复去做为师所说的这些，直到你能感觉到一些魂体变化。” …… 孟蛊教小蛤蟆的第一步，是感知鬼气。 如果把魂元比作自然界中的水汽，那鬼气就相当于承载水汽的空气，更精确一些，它很像包含在空气中的纯氧。当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能接触到大量极为精纯的氧气时，它就会变得可怕起来。 现在小蛤蟆需要做的，就是把混在周围空气中的鬼气，用心找出来。 “均匀呼吸，游走意念……” 小蛤蟆在心中默念，它的心境很容易就能调整平静，在人间时，有时候蹲在田地里等飞虫就得耗费许多时间，如果情绪毛躁，它早该饿死了。 “薇儿，还记得你当初感悟鬼气时，用了多久吗？”孟蛊笑问灵薇儿。 “好久远的记忆啊……”灵薇儿挠了挠头，仔细回想。“好像是用了五个时辰？” “的确如此。”孟蛊点了点头。“鬼气接近虚无缥缈，魂体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寻找它，需要极敏锐的感知力。你能在五个时辰里感悟到它，的确算得上天资过人。” “嘿嘿，老师过誉啦。”灵薇儿谦虚道：“听说二师兄当年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感悟到了。” “你二师兄乃天魂体质，不能算作常人。”孟蛊淡然说道。 “那三师兄也只用了两个时辰呢。”灵薇儿又道。 “为何不提你那大师兄呢？”孟蛊问道。 “大师兄……”灵薇儿吐了吐舌头笑道：“薇儿听说，他好似花费了数月时间才勉强感悟到的。” “所以你觉得他实力定不如其他几位师兄？”孟蛊笑问。 “薇儿只是好奇，我入门也有十多年了，却从未见过大师兄，就连他的模样都不知晓呢。”灵薇儿又问：“老师，大师兄到底要闭关到什么时候呀？” “待他想出来时，自会出来的。”孟蛊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薇儿，你觉得灵修感悟鬼气需要多久？” “大概……”灵薇儿瞥了一眼小蛤蟆，无奈道：“师弟它实在让我捉摸不透。” “哈哈哈哈……”孟蛊忽然笑了起来。 “老师，你笑什么？”灵薇儿大感疑惑。 “说实在的，你与你那几位师兄修行进度，为师或多或少都能猜出个大概，唯独灵修，无论是那日拜师仪式上，它在试魂石前展现出的惊人天赋，还是前日，它对卦术和医术的领悟速度，都出乎了我的预料。”孟蛊将目光移到小蛤蟆身上，轻声说道：“就连我这个做师傅的，都有些好奇，它究竟还会带给我怎样的意外呢？” …… 时间缓缓流逝，孟蛊和灵薇儿静静坐在一旁，等待小蛤蟆感知鬼气醒转。 小蛤蟆仿若老僧入定，双目紧闭，腹部均匀起伏。 这场等待有些久，已过五个时辰，然而小蛤蟆却依旧没有动静，唯一的变化，就是它腹部起伏的频率，此时变得非常缓慢。常人呼吸十多次，它仅呼吸一次。 “老师，师弟是不是修行出了问题？”灵薇儿眉头渐渐皱起，小蛤蟆呼吸频率的锐减，让她有些担心。 “莫以常理度量。”孟蛊摆了摆手，道：“癞蛤蟆在水下可以潜伏很久，呼吸频率变慢不会对它造成威胁。” “可是，这也有点太久了吧……”灵薇儿小声嘀咕道：“这只臭蛤蟆，该不会感悟个鬼气都弄得走火入魔了吧？” 正在此时，小蛤蟆身体突然发生变化，孟蛊和灵薇儿急忙定睛细看。 乍看小蛤蟆像是在大口呼吸，细看却并非如此，呼吸只应胸腹起伏才对，癞蛤蟆最多同时把腮帮子鼓起而已。然而此时的小蛤蟆，却是全身各处都开始以同一种频率起伏，身体时大时小。 “老师，臭蛤蟆这是怎么了？”灵薇儿焦急问道。 “有点意思。”孟蛊挑了挑眉，旋即摆手笑道：“无碍，咱们接着看便是。” “这都没事吗？”灵薇儿擦了把额角生出的细汗，心道：这小东西，到底在干嘛呀？ 过了片刻，小蛤蟆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只是它原本只是掌心大小的魂体，现在却悄然变大了一圈，已经有展开的手掌那般大了。 “咦，老师，它是不是在吸收鬼气呀？”灵薇儿惊讶道。 “方才为师在传授它感悟鬼气之法时，曾提过鬼气能够增强魂魄，想不到它竟已开始尝试了。”孟蛊表情也显得有些惊奇。 “它还不醒来，是打算一口气修炼成精吗？”灵薇儿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小蛤蟆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它长长地吐出一大口气，又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空气，四脚朝天躺平在地上，拍了拍肚子，感慨道：“哈哈，鬼气还真是个好东西呀！” “咳……嗯！”见小蛤蟆无视了孟蛊和自己，灵薇儿故意清了清嗓子。 小蛤蟆转头一看，立即从地上翻起，蹦跳到孟蛊身边，眨巴着眼睛问道：“老师、师姐，你们咋这么快就赶来了？” “我们一直就没走好不？”灵薇儿大感无奈，想不到小蛤蟆竟如此呆萌。 “啊？”小蛤蟆伸出小爪爪挠了挠脑袋，疑惑道：“我少说也睡了大半天了，你们一直都盯着俺看呐？” “不错。”孟蛊微笑点了点头。 “哎呦……”小蛤蟆左摇右摆地扭捏起来。“那多不好意思呀，我有没有流口水？” “你妹，正常点！”灵薇儿捶了一下小蛤蟆脑袋瓜。 “我这么小，你怎么忍心打我！”小蛤蟆捂住脑袋抱怨道：“之前被你揍出来的肿包还没消呢。” “你再贱一个？”灵薇儿冷声道。 “呃，嘿嘿嘿，这不是活跃气氛嘛……”见势不妙，小蛤蟆忙蹦跶到孟蛊背后。“堂堂一个做师姐的，不可以欺负弱小的师弟，是不是啊，老师？” “你这小家伙，真是有趣。”孟蛊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才你用了多久感悟到鬼气？” “感悟鬼气不难，大概一两个时辰吧，刚才大半时间我都用来吸纳鬼气了。”小蛤蟆活动了一番魂体，问道：“老师，我胳膊是不是粗了一圈？” “吹牛吧你，一两个时辰你能感悟到鬼气？”灵薇儿一脸鄙视地嘲讽道。 “那就两三个时辰吧，这不是重点好嘛？”小蛤蟆撇了撇嘴说道：“我关心的是，我身体的变化，是不是算成功吸纳鬼气了？” “算是，但也不算是。”孟蛊从衣袍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小蛤蟆。“你吸收的并非精粹鬼气，这本册子里详尽讲解了关于鬼气的使用方法，你拿去细细研读吧。” “嗯，弟子知晓了。”小蛤蟆接过册子，封面《鬼经》二字映入眼帘。 “再过三年就是孟婆司弟子技会了，为师希望你能勤加修习，拿到个好名次。”孟蛊说道。 “老师，你打算让师弟也去参加吗，它才入门这么短时间。”灵薇儿有些担心问道。 “无碍，那样的经历才会有助于成长。”孟蛊微笑道：“薇儿，你也需加紧修行进度才行。月长老座下那名叫‘林清风’的弟子，这回也要参加。” 闻言，灵薇儿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那个卑鄙的家伙……老师放心，薇儿一定不会放松修行的！” !翻页ad2 第十四章 笑对嘲笑 鬼气修行共分六个境界，分别是“化元”、“通玄”、“灵虚”、“七劫”、“太虚”、“寂灭”，这六个境界又各分四层。 第一重境界“化元”意指鬼修者将鬼气炼化，强固魂体。 其中的“元”并非魂元，而是指鬼气中的精元。此阶段也是最容易修成的，修行者往往只需花费数年时间便能练到第四层，也有资质优秀者，仅用数月便可到达。到达这一层，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修行者的魂体已不再如寻常鬼魂那般透明缥缈。 第二重境界“通玄”，这个阶段修行至第一层，魂体就能完全凝实，魂肤似活人之躯。 第二层，魂体可生魂骨，与活人骨骼不同的是，这一阶段的魂骨坚硬如钢铁，魂体力量也会得到质的提升。 第三层，魂体血肉重生，若修行者来到人间，从外形已分辨不出其人是鬼魂。当然，这个阶段的魂体是无法生存在人间的，人间的纯阳真气很快就能将它们烧灼至虚无。 第四层，魂血还阳。所谓魂血还阳，就是指此阶段鬼修者血液中的阳气能得以重生。鬼魂属性至阴，故无法承受人间阳气，然而重生了魂血中的阳气之后，他们便能恢复某种程度的阳气，所以能在人间停留数月。 这个阶段之所以称作“通玄”，其意便是通晓玄理，做到看似有些不可能实现的事。鬼魂回到阳间生存，便属“玄”。 第三重境界“灵虚”，这一重境界的修行者，可通晓变化之术。 魂体若被打散，将化为魂元四散，也就意味着魂体的“真正死亡”，然而灵虚阶段的鬼修者，却能无视这条常理。孟蛊多次莫名将身形从原地消失，正是利用了灵虚境界的变化之法。 鬼气修行虽分六个阶段，然而真正能修到第六阶段者却是几乎没有。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划分鬼气修行的那位，就连传说都无法追溯的不知名前辈。 当今鬼界修行者，处在“化元”阶段者最为常见，“通玄”境像是一座陡峰，能“爬”上去者，不足半数。 如果将从“化元”突破到“通玄”的难度比作攀登陡峰，那通玄境界中的每一层突破都像是跨越一道“天堑鸿沟”。能到达“通玄”境界第四层者，放眼整个鬼界，已算得上稀少，然而，能修行到第三重“灵虚”境界者，用“万里挑一”来形容都不为过。孟婆司三位长老据说都只修行到了这一境界，具体是第几层，却是少有人知。 至于“灵虚”境之后的三种境界，《鬼经》中只做了简单描述，从“灵虚”境开始，所有境界的修行都要依靠修行者自身去感悟。 自从得到《鬼卦》和《鬼经》这两本书后，小蛤蟆每天都过得无比充实，早上起来参照一些药方尝试自己调配出些药来，午后便开始遵循书上的修行方法闭目修行。 引鬼界之灵气入魂体，行大周天运转，调整呼吸频率，借此与天地一息。当鬼气能顺利在魂体内行过三十六周天时，即为到达“化元”境第四层。 小蛤蟆花费半月时间掌握鬼气运转之法，又花费两月时间让鬼气在魂体内行大周天，缓慢运转了一周，第二个大周天运转只花费了一月半。 在熟悉了鬼气大周天运转方法之后，小蛤蟆每运转一次鬼气，都会减少几日时间耗费，在历经整整一年后，它终于突破至“化元”第四层。 小蛤蟆熟练地催动鬼气，让其在魂体内流畅连续运行三十六个周天，做完这些，它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变强的感觉真不错。”小蛤蟆活动了一番魂体，感觉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这一年里，灵薇儿和孟蛊每月都会来看它一次，而每一次都会惊讶几分。它的魂体已经由巴掌大小变成了水桶大，蹲在地上竟有灵薇儿小腿高了。尤其是当它突破化元第四层境界后，原本半透明的魂体也已变得凝实许多，看起来竟显得神气十足。 “怎么每次见你都会丑一大截啊？”灵薇儿有些嫌弃地埋汰道。“你说你闲的没事干嘛总想着长个子呢？” “不要老是用人类的审美观来看待我好不？”小蛤蟆扭动脑袋环顾了一番自己现在的魂体，幽幽说道：“我现在的模样放在癞蛤蟆界，算得上美男子了。” “切，就你自己这么认为吧。”灵薇儿督促道：“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怎么半天还不出发？” “一年都未曾踏出这间小院，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小蛤蟆转身飘然跃出，竟跳了丈许高，轻松跳出院墙。 …… 鬼界只有冬、夏两个季节，每季持续半年，天空无日，无月，亦无星。然而这里除了见不到太阳，相较人间昏暗了几许之外，其它都与人间无多大区别，光线也与人间阴天类似。 孟婆司山门依山势而建，足足占了五座山峰，五座山峰呈环抱之势，巍峨雄壮。 三位长老与她们的弟子各据一处，分别唤作“幻云峰”、“逐月峰”、“摘星峰”，小蛤蟆、灵薇儿则住在孟蛊所据的“轮回峰”。最后一峰名曰“弟子峰”，平日里孟婆司举办各类仪式、比试等都在此峰进行。 此时小蛤蟆正随灵薇儿漫步在弟子峰上，不知不觉再次来到一年前小蛤蟆入门时所在的山间习武场中。 “一年没来了，这地方一点都没变。”小蛤蟆感慨道。 “才一年没来就这么感慨呀？”看着小蛤蟆一脸怀旧模样，灵薇儿感到一阵好笑。 “癞蛤蟆的一生中，有几个‘一年’啊？”小蛤蟆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我的情怀，你这小丫头不懂。” “你这一年学修行学傻了吧？”灵薇儿轻轻敲了一下小蛤蟆脑门，体型变大的小蛤蟆，敲起来让她觉得更加顺手了。 忽然，一阵窃窃私语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只丑癞蛤蟆是不是一年前入门的新人啊？” “应该没错，不过我怎么觉得它好像变大了？” “切，变大了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傻不拉几的家伙？” “就是，真是难以理解掌门，他为什么要收这么个傻家伙为徒呢？” “它可真丑啊。” 闻言，灵薇儿绣拳紧攥，正欲发火，却觉衣袖一沉。 “算了，让他们说吧，我不介意的。”小蛤蟆扯了扯灵薇儿袖子，早在那日入门之时，它就已经猜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了。 “平日跟我斗嘴精力倒是旺盛得很，现在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了，你竟然能忍？”灵薇儿气不打一处来。 “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都是小人，如果咱们跟他们计较，岂不掉了身价？”小蛤蟆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小畜生，你骂谁小人呢！” 突然，一道怒喝声响起，说话之人从人群中走出，小蛤蟆定睛一看，此人面相尖嘴猴腮、阴气十足，竟是难辨男女。 “你们，都是小人。” 灵薇儿向前迈出一步，横眉冷对。 “呦，小师妹，你竟敢对师兄不敬，是不是想受月长老责罚了？”那人冷笑问道。 “嘿，原来你竟是月长老座下的阉人弟子啊？”小蛤蟆也不生气，仍旧是一脸微笑。 “够胆你再说一句！”那人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显然是被小蛤蟆气急了。 “哟，真让我说中了？”小蛤蟆笑得更加灿烂。 “哈哈哈，师弟说得好！”灵薇儿见状也乐了。 “找打！”那名弟子满面通红，飞身向小蛤蟆挥拳而去，然而还未冲出多远，他便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灵薇儿一惊，低头看向小蛤蟆。“分形丹？” 小蛤蟆淡然点了点头，只是嘴角却兴奋得有些颤抖。 “什么时候做出来的？”灵薇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大半年前，今天正好拿这阉人来练练手。”小蛤蟆顺手又捏爆一枚丹药。 那名弟子面色越来越难看，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毫不起眼的癞蛤蟆，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中招。此时在他眼中，有无数只癞蛤蟆晃荡，而且数量竟还在不断增加。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心头。“我竟中招了……什么时候……” “这枚分形丹是最近做的吧？”灵薇儿表情中充满“难以置信”。 从那名弟子不断后退的身影来看，小蛤蟆第二回捏爆的这枚丹药，药力远在起初那枚之上。最让她吃惊的是，她清楚看到小蛤蟆在捏爆分形丹的同时，顺势向前挥了一下手，竟是利用鬼气将药力与它和灵薇儿隔绝开了。 她不禁怀疑：这臭蛤蟆，当真是才入门一年的新弟子吗？ “咱们走吧。”小蛤蟆扯了扯灵薇儿衣袖。 “不接着试药了？”灵薇儿笑问。 “现在他们不了解我的底细，我还能占点便宜，再不走，真斗起来，咱们会吃亏的。”小蛤蟆笑道：“我现在那点本事，也就能拿出来唬唬别人。” “我还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灵薇儿边走边笑道：“想不到你还懂‘见好就收’啊？” “那啥，谢谢你给我撑腰啊。”小蛤蟆挠了挠脑袋，有些腼腆地道了声谢。 “嘿嘿，我可是你的亲师姐呀，不帮你帮谁？”说着说着，灵薇儿眼神渐渐泛起寒意。“那些混蛋，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小蛤蟆摇了摇头，笑道：“再不走快点他们该追上来了。” 一人、一蛤蟆循着原路有说有笑地朝轮回峰走去。 “我的师兄师姐们，就这么瞧不起我么……”小蛤蟆在心里默默想到：“看来，我得改变些什么了。” !翻页ad2 第十五章 这个夜晚 “咳咳咳咳，呛死老子了！” 伴着一阵浓烟，小蛤蟆从小院中逃命似的跃出，回头看着满地狼藉，它无奈地撇了撇嘴。，“二阶药就这么难做吗，难不成本蛤蟆的本事就得停在一阶了？” 自从掌握了鬼气用法，小蛤蟆做药的技术也在随着时间推移而突飞猛进。就拿“分形丹”来说，起初它只能如玩泥巴一般勉强团起一个粗糙的药球，药力也很局限。就算是勉强释放出来点毒气，也只能挥发在药丸周围不足一尺范围，这让它经常被自己做出的药整晕。然而，渐渐它已经能够依靠鬼气来调配、制作药剂了。 药师可以在手指上包裹一层鬼气膜，这样不仅能够避免某些有毒药材对魂体的直接接触，同时，鬼气也能精确把握毫厘力度，从而使得所做药品的药力变得无比精纯。 如今小蛤蟆已经能够轻松制作“分形丹”、“遁形丹”这类幻药了，然而这些药的品阶毕竟只是最低级的，纵使做得再高明，也无法达到太理想的效用。 “真是有点不甘心啊……”小蛤蟆叹了口气，仰面躺在地上。它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却怎么也做不成二阶药来。望着鬼界黑黑的天空，丝丝各种各样的情绪渐渐浮上心头。“为什么那么多师兄师姐，都看不起我呢？” 它甩头想要忘却那些，但一些词汇却总会一次次悄然自它心头漾起。 “臭蛤蟆、傻不拉几、小畜生……” 小蛤蟆轻轻摇了摇头，突觉脸庞有些异样，顺手一摸，惊道：“泪？” “我究竟是怎么了？”它沉默了。 鬼界入夜，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小蛤蟆仍旧仰躺在地上，怔怔望着漆黑天际发呆。 此时，有一句话，一直萦绕在它心头，久久挥之不去。那是孟蛊的话：你的本命魂，是人。 “因为是人，所以我会拥有开心、失落、愤怒、悲伤、孤独……这样的情绪吗？”小蛤蟆自语道。“死亡那一刻起，其实我就已经不再是一只纯粹的癞蛤蟆了……对吗？” “当癞蛤蟆时，我不懂得喜怒哀乐，只知饿了便要吃小飞虫，困了便要入眠。可是现在，夜已深，即便是困倦得眼皮都耷拉下了，我却还不想睡觉。” “现在的我，除了样子之外，还有哪点像癞蛤蟆？” 小蛤蟆喃喃自语，呆呆望着漆黑天际。突然，它的脸颊又滑下一滴水珠。 “我是在哭吗？”小蛤蟆怔怔看着沾在指尖的那滴水珠，忽然之间，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直压得它有些喘不上气。 “你的魂魄残缺，入不了轮回道，只能任由鬼界风霜蚕食，最终化为虚无。” 叽判官的话，它无法忘却。 “像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也许，本该化为虚无吧……”小蛤蟆轻叹一声，身体却有些微微发颤。 树叶沙沙声渐渐变大，夜风转寒，细雨垂天而下。 “原来，我不是在哭啊。”夜雨将它那件改过多次的小衣袍浇湿，它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依旧静静蹲坐在雨中。“可是，为什么我低着头，雨依然能下进我的眼睛里呢？” 小蛤蟆视线变得模糊，它挥手擦净眼眶，然而下一瞬，眼睛又再次模糊。 “鬼界的雨与人间没有区别，只要低着头，眼睛就不会湿。” 突然，整个世界的雨仿佛都消失了。一把浅青色油纸伞，静静悬在小蛤蟆头顶。 “孟灵修，你哭了。”灵薇儿俯下身子，与小蛤蟆并排蹲在伞下。 “我才没有哭呢！”小蛤蟆倔强地抹了把眼眶。“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沉默片刻，灵薇儿递给它一块手帕。“可以把一些心里话，说给我听吗？” 小蛤蟆脸憋得红通通的，干脆将脑袋偏向一边，不看灵薇儿。 “你觉得在我面前哭，很没面子吗？”灵薇儿轻笑一声，她把伞扬得稍高一些，望着鬼界黑黑的天际，缓缓说道：“你知道吗，十几年前，我也会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哭。” “我本应化作厉鬼，最终堕入地狱深处，尝尽世间一切痛苦，却是老师，他点化了我。” “那是怎么回事？”小蛤蟆转过头，怔怔看着灵薇儿，问道。 灵薇儿摇了摇头，微笑说道：“是因为我对前世之事恨意太深，轮回道门无法开启。” “原来你也没办法轮回呀。”小蛤蟆此时看灵薇儿多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些年，前世的恨意每分每秒无不在折磨我的心境，若长期如此，终有一日，我必定沦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灵薇儿拍了拍小蛤蟆的脑袋，微笑道：“可是，当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游魂遇到老师，向他倾诉所有痛苦之后，我就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我大概能理解，人的一生，必定会有许多痛苦的回忆。”小蛤蟆轻叹一声，道：“你知道吗，现在我很害怕。” “怕什么？”灵薇儿问道。 “怕我会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像人。”小蛤蟆的声音有些颤抖。“说起来很讽刺，现在的我，渐渐丢掉了身为癞蛤蟆的骄傲感。” “你能想象吗，当我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时，也会觉得……丑……”小蛤蟆渐渐哽咽了。 沉默许久，灵薇儿终于开口。“那你为何不试着做人？” 小蛤蟆摇了摇头。“做癞蛤蟆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然而做人，却要面对无尽的孤独、惶恐、悲伤……” “那些真有那么可怕吗？”灵薇儿直视小蛤蟆双眼问道：“我就是人魂，怎么不怕那些？” “假如你随时都可能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还能这么无忧无虑吗？”小蛤蟆再次陷入沉默。 灵薇儿忽然展开双臂，抱住小蛤蟆。 “你……这是……”小蛤蟆脸颊立刻泛起红晕，支支吾吾地说道：“男女……有别……” “你为何会脸红？”灵薇儿面色丝毫未变。 “我……”小蛤蟆答不上来。 “若你真是癞蛤蟆，就不会脸红。”灵薇儿正色道：“我是女人，只有男人才会觉得脸红。不管你承认与否，你是人。” 小蛤蟆沉默不语。 “不要这么悲观好吗？”灵薇儿柔声说道：“好好活着，总会有希望找到修复残魂的办法的。” “可是，我连二阶的药都做不出来……”小蛤蟆苦笑道。 “你以为二阶药品那么容易制作吗？”灵薇儿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一阶和二阶相差甚远，当年我可是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出二阶药的。” “我怕时间不够。”小蛤蟆迟疑道。 “前些天被月长老座下弟子羞辱，受刺激了？”灵薇儿轻笑道：“还有两年才是弟子技会呢，对你来说，时间足够了。” “我好好努力，试试看吧……”小蛤蟆耸了耸肩，终于露出笑容。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灵薇儿递给小蛤蟆一个布包。“衣服都被雨淋湿了，赶快回去换了吧。” 说罢，灵薇儿起身，将伞留给小蛤蟆。说也奇怪，漫天雨水，却无法打湿她的衣衫。 “小妮子。”小蛤蟆突然开口。 “怎么了？”灵薇儿转身。 “谢谢你……”小蛤蟆微笑道。 “呵呵……” 灵薇儿的笑声留在小蛤蟆心间，在这场雨夜，久久不散。 !翻页ad2 第十六章 我为药狂 小蛤蟆静静注视着掌心，在它手中，有一团药材粉末，正在以一种奇异的轨迹向一点聚拢。 这个姿势它已经保持足有大半个时辰了，此时不断有汗珠自它脸颊滑落。 “稳定点，求你这次别再失败了……” 小蛤蟆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不住在心里默念，祈祷所有药粉都能顺利凝聚成药丸。 自从突破化元第四层后，它已经能够掌握一些细微的鬼气离体运行之法，虽然无法用于打斗防身，但用来做药却是足够。 药粉沿着十多条绣花针粗细的轨道，一丝一丝汇集起来，终在某一时刻，成功聚成一团圆球状，虽看起来有些松散，但这已经足够让小蛤蟆兴奋了。 “成功了，看来这一步我已经掌握了！”小蛤蟆虽然高兴，却仍旧不敢怠慢，依旧小心翼翼地在掌心运转鬼气，不断压缩药丸体积。 凝聚药粉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压缩药丸，然而这一步才是最难的。若力度稍有差池，药丸就会被毁坏，轻则只是浪费了一些时间和药材，但说重就有些可怕了。 现在小蛤蟆炼制的是一枚“爆破丹”，有些像爆竹，但爆炸后的威力却是比任何一种爆竹都要强上千百倍，它毕竟是二阶药品，毁坏一棵树还是不成问题的，更别说炸伤小蛤蟆本身了。 小蛤蟆眉头越来越皱，这一步对它来说可谓挑战度十足，上一次压缩失败，对它造成的心理阴影不可谓不小，幸好那时还只是刚开始压缩不久，只生出了些浓烟，并未造成实质性破坏。 这次却不同了，现在小蛤蟆已经将压缩药丸这一步进行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若这枚“爆破丹”此时在它掌心爆炸，恐怕后果就有些严重了。 “我还没活够，药大爷，您行行好，顺顺利利成功吧！”小蛤蟆无比紧张，以至于头上汗珠越生越多，一大滴汗朝它掌心砸去。“我嚓嚓嚓！” 鬼气运行容不得分神，然而这滴汗来得却是真巧，不偏不倚就要落在那颗丹药上。若此时汗滴接触丹药，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压缩凝聚失败——爆炸。 一瞬间小蛤蟆的思绪飞速运转起来。 “怎么办，要不把药丢了跑？” “不行，我的手速怕赶不上这药的爆炸速度。” “祈祷它不要炸？” “这不是骗自己吗，必炸无疑！” “我的天呐，难不成我要摆个酷酷的造型，等它炸？” “不，我已经是残魂了，不想重度残疾！” “啊，我该怎么办！” …… 此时那滴汗距离丹药只有一寸距离，这样的距离甚至无法做到完整眨一次眼睛，万万没想到，最终小蛤蟆还是成功阻止了汗滴的疯狂行动计划。 “啊，我想起来了，老子舌头又长、又快、又准啊！”小蛤蟆猛地张开嘴巴，将舌头弹射而出，舌出汗回，随着“咕嘟”一声，那滴汗又变成了它身体中的一部分水分。 下一瞬间，它将掌心鬼气散去，彻底松了口气。“呼，好险，总算是成功……” 突然，小蛤蟆脸色变得铁青。“老子手心的……是那滴汗？” “我吃了什么……吃了什么……了什么……什么……么……”小蛤蟆呆若木鸡。 …… 轮回峰顶，孟蛊负手而立，心生所感，朝小蛤蟆住处看去。 只见一物飞快从院中闪现而出，见此情景，孟蛊点了点头，心想：嗯，灵修现在的速度的确不错，看来近日它对修行抓得很紧。 小蛤蟆蹲在院墙上，突然长大嘴巴，大喝一声：“呀灭爹！” “嗯，灵修这是？”孟蛊心生疑惑。然而未待他想清，下一刻，他的双眼便瞪得极圆，嘴巴也随之张成一个大大的圆圈。 只见小蛤蟆猛地一吸气，旋即拼尽全力将其喷薄而出，有一道火线，呼啸着向前飞舞而去，火势之强，竟将方圆三丈范围照得通红。 “这……”孟蛊过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感叹道：“竟将爆破丹吞入腹中，借由鬼气引动，转化为更强力的火焰从口中喷出……灵修，为师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 “妈蛋，真是吓死老子了！”小蛤蟆拍了拍仍在剧烈起伏的肚子，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蛤蟆现在正应验了这句话。 “不过刚才那团火喷起来还真是爽啊，难道这才是‘爆破丹’的正确用法？”小蛤蟆一时来了灵感。 因为“爆破丹”易爆的属性，很少有人愿意制作它。也是因为易爆的属性，使用者往往都是拿它来丢的。这世上，除了疯子，敢去尝试以这种方法施展的，恐怕就只有小蛤蟆这种会因为搞错了汗珠和丹药而用出的另类了。 不管怎样，这枚丹药都是小蛤蟆成功造出的第一颗二阶药品，也是因为这次误打误撞找出的另类强力使用方法，这为它在以后研制专属于它的另类“不可思议的药”，打下了不弱的基础。 “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药的使用方法不仅局限在常用的方面。”小蛤蟆真正来了兴趣，开始蹲在小桌上翻阅遍地散落的药方。“那做药呢，是不是我也可以找到全新的调配、炼制方法呀？” 从这天起，小蛤蟆居所开始进入“有史以来最乱”阶段。 它很明智地把试药场地选在距小院好几丈远的地方，而小院，则成了它的库房。每月都有勤杂弟子搬来成箱药材，供它挥霍。 “今天就从‘忽隐忽现丹’做起吧！”小蛤蟆兴奋地搓了搓手。 所谓“忽隐忽现丹”，是它最新构想的丹药，此药功效糅合了“分形丹”和“遁形丹”，能让中招之人产生的错觉更加强烈，具体表现出来，就是：一会儿看它在这里，一会儿看它又在那里，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会消失，一会儿有很多个，一会儿又只有一个…… 此药最厉害的地方就在，它的使用方法也被小蛤蟆来了个颠覆性地创新。使用者不必再用手将其捏破，而是直接把它丢在地上，无论哪里都行，只要距离目标不出三丈范围即可。只要经由使用者控制指尖鬼气，与滞留在药丸内部的预留鬼气相感应，就能朝着既定方向引爆。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不得不说，小蛤蟆的动手能力的确很强，在历经九十九次失败之后，第一百次尝试终以制造成功告终。 除了“忽隐忽现丹”，小蛤蟆还研发了许多种神奇的新药，其中大多数都是一阶，但也不乏几样二阶的药。 在距弟子技会还剩一个年头的时候，小蛤蟆开始挑战三阶，被它称为“不可思议的药”。 第十七章 我的方法 “药”的概念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往往被看做是用于施救和伤害这两个方面的工具，众多名医也难以跳出这个圈子。然而，有个近乎疯狂的药师，以自己脑洞大开后独到的思考方式，正在不分昼夜地研发新药。 “灵修师弟，我们这月不是已经为你送来好几大箱药材了吗？” “是呀，好几百种药材，这样还不够你用吗？” 此时在小蛤蟆小居门口，站着两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弟子，脸上皆是惊讶神色，在他们旁边，放着两只半人高的木箱。 “屡次麻烦文博、致远二位师兄，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但老师他老人家要求严格，师弟我也是不敢违抗师命呀。说实话，做药确实挺累的，嘿嘿。”小蛤蟆干笑了两声，目光不住往木箱上瞟。 文博扫视了一圈小蛤蟆的小院，皱眉道：“可是你这院子都放满药了呀？” “你该不会拿药材当零嘴吃吧？”致远忍不住好奇问道。 “嘿嘿，我没事怎么会吃药材呢。”小蛤蟆向前挪了几步，面带微笑地推走两位师兄，道：“这两箱药材就放在门口吧，师弟我这还有点忙，就不送你们啦。” 见状，文博、致远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去。 “致远，你说小师弟究竟在做什么神秘的药啊，怎么它用的药材比其他师兄弟多了那么多？”文博边走边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它的炼药天赋两年前你也见识过了，也许它真做出了什么厉害的药了呢，不然掌门怎么一点都不心疼药材，还交代咱们，只要小师弟需要，就务必及时把药材送到？”致远说罢，回头看了看远处小蛤蟆住处。 小蛤蟆的小院大门紧闭，刚才放在门口的两只大木箱已经不见。 …… 小院后边的空地上，小蛤蟆兴奋地搓了搓爪爪，自语道：“太好了，这下总算把所有可能用到的药材都凑齐了。” 说罢，小蛤蟆从衣袍中摸出一个小布兜，小心解开。里面是大大小小几十颗药丸，还有几小袋用纸包起来的药粉。 制药的正常步骤是，先将需要的药材进行加工，比如磨成粉或者熬成汤。然后再拿这些药材原料进行调配加工，小蛤蟆曾经制作爆破丹时利用鬼气将药粉凝聚成药丸，就是加工的一种手段，当然，药的加工方法不止这一种，还有利用丹炉炼制丹药法、熬汤做水凝丹法等等。 在常人的认知里，每种做成的药，都有各自既定的稳定属性，做成之后就是完成制药了，可是小蛤蟆却不这么认为。 “《鬼卦》里曾经讲过，五行相克亦相生，如果我把做好的丹药看作一个完整的五行，那做药就算结束了，可是，如果我把这些丹药又重新看成没有构成完整五行的任意一种元素呢？” 小蛤蟆拨弄着自己练好的一布兜丹药，思索道：“拼图的每一块都可以看成一幅完整的小图画。用某种次序拼接，它们又能组成一幅更加完整的大图画。我把这些丹药当成材料，再炼制新药，其实并不违背五行原理。” 小蛤蟆边思索边点头，嘴里不住念叨：“这样应该行，这样应该行……” 说干就干，它找来一口铁锅，架起柴火，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药丸一个个丢进锅里，同时，还从刚才文博和致远搬来的两箱药材中挑选了十几味，缓缓投放进铁锅中。 此时小蛤蟆正拿它那支小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飞快推算着每颗药丸、每种药材的阴阳五行属性。经过两年学习，现在的它已经可以根据每种药材五行属性，熟练推算出几百种药材要达到五行均衡所各需的分量，并且精准把握这些药材调配在一起所需施加的鬼气。 铁锅中不断发出“滋滋”声响，伴生五颜六色的的淡烟，场面姹紫嫣红，十分好看，不过小蛤蟆现在可没工夫欣赏这些场景。它笔下生风，将一页页写满小字的纸随手丢在身边，目光在铁锅内部以及纸上来回游走。 突然，铁锅中冒起一缕灰褐色烟气，看起来极不起眼，但小蛤蟆却一蹦从地上跃起，也不管锅里究竟有多烫，眨眼间伸手飞速从锅底抓出一颗药丸。 不得不承认，它的眼力极好，抓出的这颗药丸就是冒出灰褐色烟气的罪魁祸首。然而，眼力好不代表身板好，纵使它速度飞快，瞬间就从铁锅上空掠过，腹部依然被铁锅边沿碰到。接触瞬间，一股青烟缥缈而生。 “呱，呱，呱！” 小蛤蟆疼得龇牙咧嘴、捂住肚皮满地打滚，许久才平静下来。在它肚皮上，一道红红的烫疤十分显眼，未过多久，就变成一道水泡痕。 “妈……蛋……”它双腿微微颤抖着站起。“幸亏及时捞出来了，不然非得受重伤不可。” 原来它之前的计算出了点小差错，把一颗丹药的五行属性弄混，丢进了铁锅里。如果不及时发现，它的努力白费不说，整口锅都可能炸掉。 锅里正在炼化的不仅是些药材，更有一阶、二阶的丹药，若是起反应爆炸，威力怕是不会弱。 未敢停滞太久，小蛤蟆又拿起纸笔开始计算起来，迟疑片刻后，又朝锅里丢进一颗药丸。 炼药的时间往往需要根据所炼之药的品阶来判断，耗时越久就代表品阶越高，也就更难炼制。小蛤蟆尝试用传统方法制作三阶的药，可惜它修行时间太短，就连许多二阶药都难制成。于是它索性另辟蹊径，根据自己的大胆设想，尝试以这种办法来炼制。 耗费约莫一个时辰，小蛤蟆终于擦了把汗，四脚朝天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呼……呼……呼……终于把材料加完了，接下来……就是验证我设想是否正确的等待时间了。” 铁锅里的彩色烟气渐渐愈发浓烈，不一会儿，竟将小蛤蟆住所包裹起来。远看起来，宛若彩虹仙境。 第十八章 药或是毒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东西？” 小蛤蟆一脸懵懂，呆呆环顾四周，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迷雾将此地笼罩，包括小院、古树和它。∈♀，雾之浓烈，以它的目力竟是无法望穿丝毫，此时已经找寻不到铁锅所在位置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烟是什么东西，不过味道倒是香香的。”小蛤蟆吸了一大口雾气，竟觉清新香甜，忍不住又吸了几口。“嘿嘿，等烟散了，本大爷会不会就拥有了生平第一颗三阶丹药啊？” 怀着满心期待，它在雾中来回踱步，呼吸着香浓的雾气，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 轮回峰山腰一侧，静静漂浮着一团小云，此时它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师弟你看，那有一朵云彩。”文博朝上指了指。 “云彩有什么好稀奇的，咱们鬼界虽然没有日月星辰，却从未缺过**。”致远擦了把额头细汗，接着挥动柴刀，劈砍枝条。“师兄快搭把手，咱们今天还有好多药材没有加工好呢。” 文博和致远乃云长老座下弟子，入门皆已有二十余年，却因资质欠佳，多年以来一直停留在化元境界。无奈之下，二人只得做起勤杂弟子，专职负责处理孟婆司杂务。像他们这样处境的弟子还有很多，共同组成了勤杂部门。 “不是啊，师弟，那云颜色很好看！”文博解释道。 “师兄，不是我说你，两年后就是弟子技会了，咱们的时间很宝贵的，你难道想永远都做个勤杂小厮吗？”致远放下手中柴刀，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文博，不过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好奇，朝山间看去。“咦，彩色的云？” …… 灵薇儿缓缓睁开眼睛，扭了扭脖子，虽觉修习鬼气后神清气爽，却因为自身境界不够高深，难免感到身体关节发酸。这个盘膝闭目的姿势她已经保持了整整两天，不枉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她的修为较之从前变得高深了不少。 “呼……坐了两天，还真有些快受不了了。”她推开院门，靠着崖畔栏杆，惬意地深吸了几口清凉的山风。突然，她皱了皱眉，疑惑道：“风里怎么带点香味？” 一股清香，比花稍淡些，幽幽飘进灵薇儿鼻息，她偏过脑袋，朝身后看去，竟能隐约看到些五颜六色的薄雾，不由自语道：“风是从崖后传来的，莫不是那臭蛤蟆搞的名堂？” 小蛤蟆与灵薇儿住所分别位于轮回峰同一海拔不同两侧，直线距离很近，然而却要绕着山路走上好一阵子。出于好奇，她循着香气朝小蛤蟆那边走去。 …… 山间五彩雾气渐渐散去，小蛤蟆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望着越来越清晰的铁锅轮廓，小蛤蟆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是不是，我的三阶药，真的成功造出来了？” 终于，雾气散尽，这片小天地恢复了本来面目。铁锅还架在那里，柴火已经熄灭，沾满晶莹剔透的水珠。 小蛤蟆快步走近，挪开架起铁锅的石块，费力将锅端在地上。 “这……” 它目光凝聚在锅里，惊奇道：“蜜？” 在小蛤蟆刚来鬼界的时候，负责接引它的“蜜蜂”大人曾给过一块蜜，金灿灿、通透晶莹，口味甜美非凡。此时在锅底的，是一坨形状不规则的固体，看起来竟和蜜有些相似。 “咦，难不成身为大药师的本蛤蟆，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就做了块蜜吗？”小蛤蟆不可置信地挠了挠脑袋，小心将“蜜”取出，捏在手中，细细研究。“怎么看都像蜜，难不成是走散已久的蜜蜂大人，托梦给我教会了做蜜？” 此时的小蛤蟆不由大感失望，在它想来，三阶的药怎么着也得形状规则、看着漂亮才对，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哎，看来老子终究还是太嫩，二阶药还没做熟呢就妄想做三阶的了。” 小蛤蟆越看越觉可气，索性舌头一伸，绕着那“蜜”就丢进了肚子里。“妈蛋，这味道还带花香呢，果然是……嗯？” 突然，它打了个激灵，自语道：“蜜是从花里采集的，也是蜜蜂用它自己的办法酿造的。我的药也可以是由我用这种办法从药材里酿出来的，所以，那蜜药，也是药！” “可是，刚才的药到底有什么功效……呢……”小蛤蟆未做过多思考，突然，一阵浓烈的睡意竟是如海浪般拍来，一瞬间，它便沉沉睡去。 …… “师弟，你在吗？” “师弟，你不在吗？” 小蛤蟆住所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来人是经常为它送药材的两位师兄。 “怎么回事，师弟莫不会是有什么事了罢？”致远迟疑道。 “方才那朵彩云就是在师弟居所生起的，难不成是它遭遇了什么变故？”文博眉头皱起，终是下定决心，一把将门推开。 “师弟去了哪里？” 小蛤蟆房间里相比屋外小院，还是干净许多的，它的小被子四四方方叠着，显然不在房间中休息。 突然，一道急迫的女声引起了他们注意。“臭蛤蟆，你怎么了！” “是薇儿师妹？” “好像在院子后面，走，去看看！” 此时呈现在灵薇儿眼前的场面，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怕。 小蛤蟆昏迷不醒，在它魂体表面，竟从背上每一条褶皱中，不断渗出有些发黑的黏液。怪就怪在，这些黏液渗出后很快就会转变为干硬的东西，灵薇儿试了好几次，它们就像生长在小蛤蟆的魂体上了般，根本无法剥离掉。 说可怕，是因为这些黑色黏液越渗越多，不到片刻，就把小蛤蟆整个背部都包裹起来，变成了坚硬如石的厚壳。照此趋势，它的脑袋也会被黑色黏液包裹，最终化为足以将它禁锢，造成窒息的凶手。 “臭蛤蟆，你快醒醒啊！”灵薇儿心急如焚，尝试用一把精钢小刀为小蛤蟆除去这些可怕的黏液，却未想，精钢打造的小刀，竟在接触片刻后，便生满铁锈，变得破烂不堪。 “薇儿师妹，灵修究竟是怎么了？”文博急迫问道。 “我看灵修师弟像是中了剧毒，莫不是它误食了某种毒药？”致远从怀中拿出一本《药典》开始查起。 “我也不知道啊，这臭蛤蟆，真是急死人了！”灵薇儿浑身都有些发颤，眼睁睁看着小蛤蟆身处险境，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让她几乎快要崩溃。 “怎么办，怎么办，也不知道究竟中了什么毒，解药要从何寻起啊！” “致远，你手下翻麻利些，灵修嘴巴马上就要被黑毒包住了！” 文博和致远仿若热锅上的蚂蚁，加上灵薇儿，面对小蛤蟆孟灵修突然发生的变故，三人顿时乱了方寸。 黑色黏液结成的甲壳越来越厚，终于，在某一刻，它将小蛤蟆浑身完全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蛋形，不留一丝缝隙。 “小蛤蟆……”灵薇儿眼圈泛红，忽觉双腿一软，险些就要坐倒在地，却在此时，被人从背后扶住。 “先莫慌张。”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在场三人耳中响起。 “老师！”灵薇儿急忙转身。“救救小蛤蟆！” 第十九章 癞蛤蟆蛋 孟蛊环绕半人高的黑蛋一周，隔空探出一只手，竟有丝丝视线可见的鬼气缓缓向前延伸而出。↖， 见鬼气接触黑蛋没有发生异常，孟蛊五指绷直，将鬼气扯成几道细线，静立闭目。 灵薇儿三人焦急无比，却不敢作声，孟蛊借鬼气穿透黑蛋，凌空为小蛤蟆把脉。少许沉默过后，他缓缓睁开眼睛。 “掌门，灵修怎样了？” “老师，小蛤蟆还活着吗？” 三人急忙问道。 孟蛊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灵修体内，我寻不到任何脉相。” “这……”文博、致远回头看了看黑蛋，默然无语。 “老师，小蛤蟆是不是……没救了？”灵薇儿紧咬下唇，死死盯着黑蛋。 孟蛊沉吟片刻，说道：“你们暂且不必担心，灵修体内虽无鬼脉，鬼气流通却并未受到阻碍。” “那就是还有救？”灵薇儿面露喜色。 “这也是为师为难之处。”孟蛊摇了摇头，道：“破开这层黑色物质倒是不难，只是现在，不知为何，灵修体内魂元竟已和这黑色物质交融到了一处，若贸然出手，恐怕反而会对它不利。” “怎么回事，魂元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从它魂体之内游离出来？”文博、致远大感惊奇。 “是啊老师，魂元与活人血肉等同，你说小蛤蟆魂元和这黑蛋融合，岂不是说，现在它变成了一个蛋？”灵薇儿不解道，说鬼气和别的什么东西融合还算合理，魂元怎么可能会融合进别的什么东西里？ 孟蛊没有回答他们，而是摊开手掌，为小蛤蟆卜了一卦。许久，终散去指法。“怪哉，这黑色物质竟能阻隔天机！” “啊？”灵薇儿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蛋，他们想象不出，以孟蛊的卦术，竟不可推算出小蛤蟆的造化？ 孟蛊摇了摇头，道：“罢了，灵修状态虽有些奇异，却并无危险。与其无谓担心，倒不如静等些时日，视这枚黑蛋变化再行决定吧。” …… 这些天来灵薇儿每隔两三天就会赶来小蛤蟆居所，然而包裹小蛤蟆的黑蛋却始终一动不动。虽然如此，变化却也是有的。黑蛋质地相比几日之前坚硬了许多，而且，它的腐蚀性也随之消失无踪，现在的黑蛋，即便是拿大刀劈砍，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当然，这个测试也只有灵薇儿做过。 时间匆匆流走，这场等待，在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候，终于宣告结束。 这一日，灵薇儿如往常那般赶来小蛤蟆住处，给它打扫房间，顺带瞟上几眼那颗已经被她看做石头雕塑的黑蛋。眼光飘过瞬间，她惊异发觉，黑蛋表面竟生出几道裂纹。 “我没看错吧，难道小蛤蟆要破壳而出了？”她伸手试着敲了敲黑蛋，今天的黑蛋和往常不同，敲起来的声音竟是发空。 “哇，真的，蛋不再是实心的了！”灵薇儿正要大笑，表情却突然再次变得呆滞起来。“是不是臭蛤蟆已经魂元散尽了，所以蛋才会空……” “咔嚓！” 黑蛋表面不断生出裂纹，破碎声连绵不断。 灵薇儿屏住呼吸，静静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灵修今日便要回归了。”孟蛊自门外悠悠而来。 “老师，你怎么知道？”灵薇儿疑惑道。 “方才这黑蛋破裂，天机不再受到阻隔，我为灵修卜了一卦。”孟蛊走近黑蛋，开始细细观察。 闻言，灵薇儿欣喜非常。“都快一年没见小蛤蟆了，还真让人期待啊。” 黑蛋裂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终于，有几大块碎片开始脱落下来。 “咦，还真是蛋壳啊？”灵薇儿大惊，脱落的碎片仅如筷子薄厚，与当初包裹小蛤蟆时形成的半人高实心蛋完全不同。 蛋壳片片碎落，不一会儿，便掉落成一地碎屑，然而让人疑惑不解的事也随之发生了。 “小蛤蟆呢？”灵薇儿看着满地黑色蛋壳，不解问道。“老师，小蛤蟆怎么不在里面？” 孟蛊看了眼遍地碎壳，却是面露笑意。“薇儿，你看那里。” “那里？”灵薇儿随着孟蛊视线看去，突然，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一片蛋壳底下，露出一只小爪爪，看起来仅有常人大拇指尖大小，那分明是一只癞蛤蟆的脚。 灵薇儿走近跟前，用手轻轻揭开那片蛋壳，露出底下那只巴掌大，正在睡大觉的癞蛤蟆来。“臭蛤蟆不是一年以前已经变成水桶大了吗，怎么又变小了？” “你看灵修，还有何变化？”孟蛊微笑问道。 “别的变化？”灵薇儿蹲下身子，细细看去，突然惊地张大嘴巴。“通玄！” 孟蛊点了点头，道：“魂体已完全凝实，的确是通玄境一层，灵修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啊啾！” 此时躺在地上的小蛤蟆终于有了动静，它打了个喷嚏，用两只前爪爪揉了揉朦胧睡眼，慢吞吞地翻身蹲坐在地上。 “臭蛤蟆？”灵薇儿有些不敢确定地叫了一声，小蛤蟆体型变化太大，让她有些意外。 “咦，小妮子，老师，你们都在，”小蛤蟆愣了片刻，才似意识到了什么，惊道：“我被困了多久？” “还差一月，整一年。”孟蛊答道。 “臭蛤蟆，你能解释一下这一切么？”灵薇儿指着满地蛋壳碎片问道。 “这个么，那天我试着调配三阶药……” 小蛤蟆陷入回忆，将那天自己推算组建五行属性配药，到后来自己吞下那块药后，莫名其妙地被黑蛋困了一年的全过程详细讲了一遍。 它被黑蛋困住之后，过了大约半年才醒转过来，由于那些黑色物质本来就是自它体内分泌出来的，而且它体内魂元与那些黑色物质相融大半，所以在它熟睡的半年里，黑蛋内部的精华物质又被它的身体悄然吸收，转换成它身体的一部分。 那时的小蛤蟆几乎可以在整个蛋壳范围内随心控制自己身体的大小形状，因为那时它的魂元和蛋融合，换句话说，那时它就是蛋。 在最后的几个月里，它屡次尝试突破蛋壳禁锢，却如何也无法做到，无奈之下，它不断修行鬼气，终在今日突破到了通玄第一层境界。 突破通玄境后，它的力量终于破开了蛋壳，重见鬼界天日。 “原来你竟将五行之法用到了创制新药上，难怪，难怪。”孟蛊点了点头，道：“灵修，你乐于钻研，为师很欣慰。只是，贸然调配新药，自行服用，这是不可取的。今后你必须精确推算，再进行小剂量试验，才能正式服用。” “嗯，弟子明白，这次确实是我莽撞了，还好有惊无险。”小蛤蟆回想起来的确有些后怕，万一那天调配出来的药，是高阶毒药呢？它怕是没有机会再醒过来了。 “亏你出来的早，要是再晚一个月，弟子技会都该错过了。”灵薇儿好奇捏了捏小蛤蟆再次变小后的魂体，道：“真是通玄哎，小东西，你挺行嘛！” “就许你到通玄，我就不能修到通玄吗？”小蛤蟆不满道。 自从小蛤蟆入门时就曾注意过，灵薇儿的身体与活人几乎完全一样，哪点像个鬼魂？原来她早就已经是通玄境的弟子了。 “嘿嘿，师姐我这是替你高兴呀，臭蛤蟆师弟。”灵薇儿依旧兴致勃勃地左捏捏、右掐掐小蛤蟆，这个小师弟都快一年没见了，再见之时，怎么看都觉得亲切无比。 “灵修，你好好休整吧，一月之后便是弟子技会，为师期待你的精彩表现。”孟蛊即将转身，又似想到了什么，回身问道：“对了，你做的那药，叫什么名字？” “唔，我想想……”小蛤蟆顿了顿，嘿嘿一笑，道：“就叫‘不可思议的药’吧！” 第二十章 比赛在即 小蛤蟆最新研发，使用高端五行重组技术特制的药，名曰“不可思议的药”。≥，说它不可思议，是因为做它时，冒出来的烟气是五颜六色的，而且药效，也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其效用不知在别人身上应用会是如何，但它为小蛤蟆带来的直接福利就是，它的身体可以随心发生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哇，想不到快一年了，我的床铺还是这么干净！” 送走灵薇儿和孟蛊之后，小蛤蟆舒舒服服地躺在它那张绵软舒适的大床上，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看着整洁的房间，它心想：一定是灵薇儿那小妮子给我打扫的吧，嘿嘿，那家伙，除了脾气差点之外，好像还是挺不错的。 它躺在床上不是为了睡觉，而是为了试试新本事。 “变身！” 小蛤蟆像模像样地喊了一声，心中默然想到：在蛋里的时候，空间太受限制，有些施展不开。现在出来了，就试试看效果全开如何吧。 随着它心念一动，鬼气顺着它在体内开辟出来的鬼脉，开始疾速运行。顷刻间，在它体内的鬼气仿若沸腾起来，竟带动它身体微微发颤。此时小蛤蟆体内鬼气运转速度，已经超过寻常鬼修近十倍，而且还在持续加快。 当鬼气运转速度终于突破某个临界值时，小蛤蟆的身体果真发生了巨大变化。 只听“嘭”地一声，它的浑身都开始膨胀起来，眨眼间便从常人巴掌大小，变成一只足有四尺长宽的巨大癞蛤蟆（注：“尺”的概念在不同时代有不同定义，这里就粗略认为，与现代一致，约三十三厘米。）。 “嗯，虽然比在蛋里的时候大点，但还是不够威风啊……”小蛤蟆伸开四肢在床上比划了一番，觉得自己体型还是不够大。 体型变化只能持续很短时间，大约仅够呼吸一次，小蛤蟆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不到十次变化，就已将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不行啊，持续时间这么短，还没等人看清呢，就原变回去了。”它思考道：“假如是在打架的时候，我怎么才能发挥这招的真正实力呢？” 突然它的脑海闪过一道灵感。“假如我把用来变大全身的鬼气，都用在变大手上呢？” 随着小蛤蟆心念再次转动，在它体内的鬼气突然改变原有路线，转而疾速汇集在右边爪爪上。鬼气修行者体内经络往往以内体为难点，而四肢上相较而言，就会简单得多，运行起来自然迅速许多。 “哇，这么大的巴掌！”小蛤蟆大惊，顿感欣喜无比。 当鬼气运转在它肢体上时，立刻让它巴掌变成四尺长宽、极具杀伤力的巨掌，虽然这样持续的时间比变大全身更短，但在这一瞬间，可以带来的爆发力，确是十分强悍的。 “嘿嘿，看来老子的炼药天赋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小蛤蟆无比兴奋，若是再与一般鬼卒打斗起来，这招的防身效果，真是又霸气又强大。 这次练成的“不可思议的药”被它归纳为专属于它的一阶范畴，经过它再次细细分析推算了一遍后，此药五行属性以“水”性为主。水性无常，刚柔并济，恰说明了它能变化身体形态的原因。 “水属性我算勉强掌握了一点点，等什么时候我能练成二阶、三阶或者更高阶这种药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变成超级无敌大蛤蟆了呀？”小蛤蟆越想越激动，干脆跑到院子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炼药计划。“还有一个月，我要在弟子技会上好好证明给师兄们看看，让所有人都看得起我！” …… 这一日，弟子峰上好不热闹，孟婆司绝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诺达的习武场上架起十几座高大的石台，等待即将到来的，二十年一届的弟子技会。 所谓弟子技会，就是弟子们聚集在一起，相互比试所学技艺。所比的技艺范围很广，可以是用药，可以是依靠武力，可以是使用机关，也可以是依靠鬼技。总之，这是一场孟婆司弟子盛会，无论依靠何种技艺，只要能在比试中取得优胜，就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及赞美。当然大多数人都不单是为了这些而来的，弟子技会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孟婆司三位长老座下弟子近千，然而天赋优异者却是不多，许多人无奈之下都只能被分派到各个勤杂部门，从事种植药材、采集药材、加工药材等等这些无关痛痒的任务。 弟子技会是一个难得的平台，资质平庸的弟子，若能取胜场次达到一定数量，就能结束他们的勤杂弟子生涯，学习高深的知识，成为正式鬼修。 鬼也有寿元，虽然他们的寿元大多都超过了三、五百年，但若不入轮回道，终究还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能依靠轮回转世来不断补充魂元。然而，许多鬼魂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轮回，这样一来，他们的魂元就会渐渐流逝，最终化为虚无。 鬼修是所有入不得轮回道的鬼魂都向往成为的角色，修行鬼气，不断炼化温养魂元，不但能够增补寿元，同时还能持续强化魂魄，有望冲破魂体桎梏，达到长生。 当然，成为鬼修这样的目标对于正式弟子们来说，都是已经实现了的。他们参加弟子技会的最主要目的，还是胜出后的奖励。 每场胜出，都有至少三阶的药或者高级鬼技作为奖品，这样的奖励，无论是对于月长老座下，主要修行制药的弟子们，还是对于云长老座下，主要修行鬼气的弟子，亦或是星长老座下，主要以修行增强魂体的弟子们来说，都是十分重要和珍贵的。 弟子技会最终极的奖励仅限前三名弟子，他们会得到极其稀缺的魂器。魂器的威力十分强悍，修行者需要不弱的实力才能驾驭，据说，上一届中有件魂器，名曰“招魂幡”，可以召唤地狱恶灵帮助作战，实力可想而知。 小蛤蟆与灵薇儿悠悠漫步在习武场拥挤的人群中，不时左顾右盼。 “小蛤蟆，你准备的怎样了，比赛可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哦？”灵薇儿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小蛤蟆左瞧瞧、又看看，这次习武场上的人，比上次它入门时，来的更多了不少。“本来挺有信心的，结果看到这么多人，突然就没啥底气了。” “人自然多啦，毕竟二十年才有一次这样的弟子技会嘛，好多闭关中的师兄姐们都来了呢。”灵薇儿扯了扯小蛤蟆的脸，笑道：“你都是通玄境的鬼修了，有点自信好嘛！” “哎，我试试看吧，最差就当见见世面呗。”小蛤蟆吐了吐舌头，讪笑道。 突然，灵薇儿目光一顿，抓起小蛤蟆就朝那边跑去。“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来了，走，我带你见见师兄去！” 第二十一章 老四老五 十几处弟子技会所用场地皆由一人高方石搭建而成，每个擂台布局皆是四四方方、长宽各五丈，此时孟蛊正静立在一座高台上，与二人谈笑，恰逢灵薇儿与小蛤蟆赶来。 “这位，是小师弟吧？”一名三十岁模样、看起来英俊潇洒的男子朝小蛤蟆挥了挥手。 “嗯，我就是咱们孟婆司的老小——孟灵修。”小蛤蟆蹲在灵薇儿肩头，也挥了挥爪爪，与师兄打了个招呼。 “小蛤蟆，刚才与你打招呼的这位，是咱们师兄、弟、妹里的老四，人称‘孟婆司头号美男子’的陆寐师兄。”灵薇儿故意把“美男子”三字发音拖长，接着就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师弟见过‘陆美’师兄！”小蛤蟆一拱手道。 “不是‘陆美’，是‘陆寐’。”陆寐正色解释道。 “小师弟，老四美，那我呢？”另一人凑近小蛤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这是一位貌似二十左右的娇艳女子，她的声音极好听，说话间扑面而来阵阵如兰气息，虽然身穿孟婆司弟子统一服饰，但宽松的衣袍也无法掩饰她玲珑曼妙的身材，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无可挑剔的精致容颜，高挑的身材，搭配在一起，可谓娇媚无匹。 正常男人见到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都会面红心跳、想入非非，然而此时这位大美人面对的，却是一只癞蛤蟆。 “你长得嘛……还凑合吧，就是身上味道太重了！”小蛤蟆没有掩饰自己带有几分嫌弃的眼神，悄然藏在灵薇儿头发后边。 “你！”大美人气得牙根发痒，指着小蛤蟆怒道：“老七，够胆你再说一遍！” “哈哈哈……”灵薇儿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心道：多少年了，从来都没有一个鬼敢这么说她的，遇到小蛤蟆算她倒霉了。 “我没说错啊，你身上的味道好重啊，那啥……要不就，洗个澡去吧……”小蛤蟆一脸懵懂地说道，但看到那位美人越来越阴沉的脸，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咳咳……” 孟蛊干咳了几声，悄然挡在小蛤蟆身前，讪笑着看着那女子说道：“老七的意思是，你的脂粉香气，让它有些不适……” “老师，你让开！” 大美人挽起袖子，怒道：“我这个做师姐的，也得抽空教导一下师弟嘛！” “喂，小妮子，她是谁呀？”小蛤蟆趴在灵薇儿耳边悄声问道。 “她是五师姐铃兰，实力深不可测，臭蛤蟆，你好像要倒霉了……”灵薇儿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眼小蛤蟆。 “师姐，你忍心对一只像我这样可爱的小动物，下黑手吗？”小蛤蟆弱弱地问了声铃兰。 “算了，我毕竟是你的师姐，怎么会对你生气呢。”铃兰摆了摆手，脸色变得和蔼起来。 “这就对了，灵修毕竟心智尚未成熟，铃兰，你能这样，为师甚是欣慰。”孟蛊点了点头。 “来，老七，让师姐好好看看你，哇哦，你竟然都修到通玄境了，真厉害！” “嘿嘿，哪有啊，师姐你过誉了。” …… “好了，知道错了吧？”铃兰拍了拍手，旋即飒然一甩长发，将满头青丝整好。 “你怎么可以欺骗我，我还这么小……”小蛤蟆眼角挂着一滴泪珠，轻轻揉了揉自己脑门上肿起来的小包。 “欺骗？”铃兰摆了摆手，老气地说：“师姐教育师弟天经地义啊，况且刚才，我也没说不捶你哦。” 说罢，她凑近小蛤蟆，神秘说道：“老七，你知道吗，越漂亮的女人说的话，越要认真分析。”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小蛤蟆委屈地说道。 “不，师弟你错了。”铃兰一捋鬓角发丝，嫣然一笑，比花儿更美。“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会得到原谅的，因为，师姐我，美若天仙！” “哇，是铃兰！” “孟婆司第一大美人，铃兰！” “那个美艳绝伦的，铃兰！” “让让，我要看她的无双容颜！” “真是让人目光所及，就无法移开啊！”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美呢！” …… 一大群年轻弟子都注意到了铃兰所在的高台，瞬间围了上来，将这方擂台包围得严严实实。不光是男弟子，就连许多女弟子都看得如痴如醉。 “咦？” 望着台下眼冒桃花的弟子们，小蛤蟆不解自语道：“奇怪，她长得是不错，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要我说，还是小妮子好看点。” “小蛤蟆，你刚才说什么？”灵薇儿抓起小蛤蟆，极有兴趣地问道。 “我说铃兰师姐长得是漂亮，但咱们师兄弟们有些夸张了。”小蛤蟆答道。 “不是这句，你后面还说了一句来着。”灵薇儿摇了摇头又问。 “啊，后面我再没说什么啊。”小蛤蟆心道：女人的虚荣心就是强，想让本蛤蟆再夸你一遍，门都没有！ “它说你比我美。”铃兰拍了拍灵薇儿肩膀，凑近耳边悄声说了些细语，说罢，笑得花枝乱颤。灵薇儿则是俏脸微红，嗔责道：“师姐，你就别拿薇儿寻开心了！” “灵修，这两位便是你的四师兄、五师姐，今日是专程为你跟薇儿加油打气的。”孟蛊看着小蛤蟆说道：“虽然为师也希望你们能娶得优异名次，但要切记，比试变会有风险，量力而行即可，切莫争强好胜而受了伤害。” “弟子知道了！”小蛤蟆和灵薇儿点了点头。 “老师，现在我们四、五、六、七四人都在，老大、老二、老三怎么没来？”小蛤蟆又问。 孟蛊微微摇了摇头，道：“弟子技会对于你和薇儿这样的新入门弟子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于你们五位入门已久的师兄、姐来说，便是不必要的。你们其余三位师兄都还在闭关突破中。” “六妹、七小弟，好好表现，万不可给咱们轮回峰丢人哦！”铃兰一改娇媚神态，转为一脸正色，叮嘱道。 “我想说的话都被你们铃兰师姐说了，那就祝你们取得好成绩吧，师兄会一直给你们加油鼓劲的！”陆寐伸出一根大拇指，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突然，习武场响起一阵锣鼓声，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请大家腾出擂台，二十年一度的弟子技会将要开始了，参赛选手速来西北角抽签！” 第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 习武场西北角此时人头攒动，不过赶来抽签的弟子们倒是自觉排起长队，远看起来倒也秩序井然。⊙， 小蛤蟆蹲在灵薇儿头顶上远望，队伍虽长，弟子们抽签的速度倒也不慢，估计用不多久，就能轮到他们。 在那边，有张破破旧旧的小桌台，桌上铺了张红纸，后边板凳上，坐着一位邋邋遢遢的老头子，看他放在旁边的一张破锣，小蛤蟆终于明白，原来刚才发出通知的大嗓门，就是这么个糟老头子。 “这也太不讲究了，咱们孟婆司二十年才举办一届的弟子技会，至少也该有个像样的抽签台嘛，一张破桌子上，随便撕开、团起几个小纸团让人抓，这就算抽签了？”小蛤蟆不满道。 “关于这事，老师和三位长老也给徐大爷说过好多次了，没办法，徐大爷上了年纪，总说‘重点是比赛精彩，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节俭点好。’所以这么多年了，抽签环节一直都是这般运作。”灵薇儿耸了耸肩解释道，小蛤蟆看得出，她也很无奈。 “孙师兄，你可算来了，快来，排到我前面来！” 突然，站在灵薇儿前面的一名小胖子朝身后招了招手，招呼道。 “真是不错，那孙师兄就不客气了！” 一名弟子匆匆赶来，排在了小胖子前面位置。 “喂，你们怎么能随便插队呢？”灵薇儿怒道。 “我哪里插队了，这位置本来就是我师弟给我留的！” 这下灵薇儿和小蛤蟆看清了，插队之人面相尖嘴猴腮、贼眉鼠眼，说话更是阴阳怪气，正是两年前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月长老座下弟子。 “嘿，我说是谁呢，竟然又是你们！”此人将脸一扬，贱笑道：“今儿你们孙兹师兄我还就插队了，不服啊？” “啧啧，插队还有理了，脸皮真够厚的。”灵薇儿摇了摇头，嘲讽道。 “我们服，孙子，你继续。”小蛤蟆一脸微笑，毫不在意。 “一只废物癞蛤蟆，你就祈祷别跟师兄我对阵吧，否则我会教你如何尊敬师兄的！”孙兹冷笑一声。 “我就呵呵了。”小蛤蟆不再理会他。 “下一个，快点！”负责抽签的老头子不耐烦地嚷道，此时轮到孙兹抽签。“孙兹，十号擂台第一场，下一个！” 孙兹师弟小胖子抽过之后，灵薇儿与小蛤蟆各自抓起一个小纸团，展开一看。 “灵薇儿，十四号擂台第三场。孟灵修，十号擂台第一场。下一个！” “嘿，废物癞蛤蟆，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听到小蛤蟆抽到与他对阵签，孙兹眉头一挑，一脸嘲笑。 “哈哈，孙师兄，恭喜旗开得胜啊！”小胖子见状，笑容更甚。 两年前，小蛤蟆施展了两枚分形丹，这件事让孙兹一直以来都耿耿于怀，如今终于有机会当着所有人面找回面子，这让他喜不自胜。小蛤蟆的形象怎么看都像是个弱角色，常言道：柿子专挑软的捏。孙兹已经在脑海中臆想出了小蛤蟆被他完虐的场面。 “师弟，赢了这场比赛可别骄傲哦，他们毕竟太弱了。”灵薇儿故意加重语气提醒道。 “嗯，我明白！”小蛤蟆认真点了点头。 “切，等着哭吧！”孙兹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 抽签进展的很快，九百多名弟子都抽到了各自对阵的签。弟子技会二十年一次，每场比赛优胜都有不错的奖励，然而比试输到一定次数，也会对参赛者造成很不好的影响，甚至有可能会被直接安排到勤杂部门。看着手中签票，有的笑容满面，有的则面露垂桑。 比试比小蛤蟆想象中开始得更快，其中竟然连掌门和长老的讲话环节都没有，而是直接进入正题，首场比试的弟子们纷纷来到擂台前。 小蛤蟆抽到的是首场比试，灵薇儿则是第三场，此时，不止是灵薇儿，孟蛊、陆寐、铃兰都来到台前观战，为小蛤蟆加油鼓劲。 “小蛤蟆，好好表现，我们都很期待看看你入门三年以来的进步！”灵薇儿挥舞小拳头，大声喊道。 “呵呵呵，小师弟登台还蛮有气势得嘛。”见小蛤蟆一跃稳稳蹦到近一人高的擂台上，铃兰掩面轻笑道。 小蛤蟆有人支持，孙兹自然也少不了支持者，此时月长老带领十多名弟子来到台前。 “孙师兄，打败这只癞蛤蟆就停手吧，不然它若是哭着耍赖，咱们岂不是还得哄它？”月长老座下一名弟子大喊一声，惹得围观者纷纷大笑起来。 “兹儿，点到为止，也不必欺负弱者。”月长老淡淡地说了一句，微笑不语。 “放心吧月长老，我自有分寸！”孙兹一改阴柔模样，竟是表现得刚气十足。 “啧啧，我对你的性别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小蛤蟆扭了扭脑袋，露出满脸灿烂笑容。 “咚！” 铜锣声响起，刚才那位负责抓阄的老者洪亮说道：“首场比赛，开始！” “请吧！”孙兹表现得极有风度，只见他挺拔而立，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说道。 比试往往先手为强，他显然是对自己本事抱有极大的自信，才会如此。 “哎，说你自信还是自负好呢？”小蛤蟆耸了耸肩，悠悠从衣袍口袋中取出一枚细腻浑圆的药丸，随手丢在地上。 “哦？”见状，孟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接着看了下去。 “这个呆货，连药都不会用吗？”月长老身边弟子发出一阵哄笑，小蛤蟆动作明显是用了一枚幻药，幻药在他们看来，常识便是应该悄然捏爆才对，小蛤蟆的表现似乎连入门都不算。 “稍安勿躁！”却也只有月长老，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兹儿，切莫轻敌。” “弟子知晓了！”孙兹看似认真答复，实则在心里已将小蛤蟆嘲讽了无数遍，现在他更坚信了自己的观点：两年前自己中招的事，完全就是一个巧合，只是被小蛤蟆误打误撞地侥幸迷了心智罢了。 “你我同是药师，就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了！” 孙兹取出一把药丸攥于掌心，挥手间将其全部捏破，顿时喷发出一阵空气扭曲波动。 “小蛤蟆当心……”灵薇儿有心提醒，却只化作了轻声自语，现在小蛤蟆需要的是全心投入比赛，不能分神。孙兹虽然可恶，但在用药手法上却也是可圈可点，信手使出十多颗药丸，需要不弱的鬼气修为做基础，从他手法看来，这些药丸里，至少有半数都是二阶的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蛤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师弟这是……”铃兰先是一惊，旋即化为一笑。“原来如此。” 只见孙兹施展的药力波动蔓延而来，按理说小蛤蟆必当中招才是，然而它却是毫无反应。过了良久，它挥了挥小爪爪，面露嫌弃神色地说道：“你撒了这么一堆药，是在逗我玩吗？” “咦？” 月长老方面，弟子们都是惊讶不已：怎么回事，这癞蛤蟆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但很快，他们表情都带着吃惊。 小蛤蟆先前随手丢在地上的药丸，不知何时竟是悄然爆裂开来，在它周身范围，包裹了一圈淡淡的透明空气薄膜。 “这……”月长老座下弟子们有些想不明白了，这只癞蛤蟆，是在何时催动药力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蛤蟆不以为意地一笑，又从小衣袍口袋里取出几颗药丸，随手丢在地上。“下台去吧！” 第二十三章 做朋友吧 “好大的口气！”孙兹怒斥一声，却不敢大意，小蛤蟆催动药力的方法很不简单，至少他是一点也看不出门道。，见它丢在地上的药丸，他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让我下得这擂台！” “呵呵哒，你怕了？”小蛤蟆面带微笑问道。 孙兹翻手，取出一颗土黄色药丸，一口吞下。“区区几颗烂药，值得我怕么？” 他服下的药名曰“避毒丹”，二阶上品，虽品阶不高，炼制起来却也不简单。需要萃取二十多种毒药精华，反复炮制，经过一月淬炼才可成形。不光是这样，炼制这种药的过程中，每一种药材的剂量都需要十分精准，否则，反而有可能会将药材炼制成毒药。此药可在短时间内大幅增强服用者对各种三阶以下毒药的抗性。 小蛤蟆自然认得避毒丹，幻药也属毒系药，凭此药的确可以克制它丢在地上的幻药，不过现在它并不担心，因为即使避毒丹的药效再强，终究也有极限，现在它要做的，就是冲破避毒丹的药效极限。 “区区几颗？”小蛤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衣兜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晃了晃。 见状，孙兹面色变得阴沉下来。他冷哼一声，飞身径直冲向小蛤蟆。 此时月长老点了点头，笑道：“兹儿不仅善于用药，身法也是他的强项。” 孟蛊听得真切，他知道月长老的话是对他说的，于是淡然回复道：“新弟子间的切磋比试太过寻常，但月长老是否将胜负看得太过重要了？” 闻言，月长老摇了摇头，冷笑道：“老身只是希望师弟能明白，我孟婆司需要的，是真正杰出的后生，有些孱弱之魂，安置在无关轻重的地方便足够了。” 孟蛊轻叹一声，道：“师姐之意我自然明了，但我的决定，也决不会是随便做出的。”说罢，他看向小蛤蟆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那老身便要看看，师弟选中的魂，是否当真足够优秀！”月长老不再说话，静静看向赛场。 孙兹速度极快，几丈距离他仅跃出几步便来到小蛤蟆跟前，见它似乎没有回过神来，他大喝一声，攥紧拳头便朝小蛤蟆招呼过来。 “吓死蛤蟆了！” 小蛤蟆迅速向后蹦跶了几步，堪堪避开孙兹的重拳。这一拳力道十足，带起的拳风吹得它小衣袍猎猎作响。 “能躲得过么，哼！”孙兹俯身一拍地面，身体在原地倒翻而起，一撩腿，又使出一记重踏。 两次攻击间隔时间不足一息，小蛤蟆只得全力再行闪避。 小蛤蟆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即使它的速度再快，反应再敏锐，也难避开入门二十多年的孙兹使出的连环攻击。这一脚力量迅猛十足，它竟无法避开，慌忙中，匆匆一闪，然而一只后腿却被孙兹脚掌重重踩中。 “啊！” 小蛤蟆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叫声，孙兹这一脚，已将它一条后腿踩废。 “哈哈哈哈！”孙兹缓缓站起身来，看到小蛤蟆一条后腿已有消散迹象，冷笑道：“小畜生，如何，这下该认输了吧?” “我……”小蛤蟆用剩余三肢忍痛支撑着爬起。“我可……不会认输！” “你还挺倔的么。”孙兹俯下身，拍了拍小蛤蟆脑门讥讽道：“你都这样了，还以为自己能赢得了我？” 小蛤蟆浑身渗汗，一条腿受到重伤，显然已经让它痛苦到了极点。 “小废物，师兄我可不想再伤害你了，劝你一句，还是乖乖认输吧，免得再受更多痛苦。”孙兹扭了扭手腕，将拳头攥紧。 “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小蛤蟆忍痛冷笑道。 “不，不，不，弟子技会是不许伤害对手性命的。”孙兹面露残忍笑容。“不过，受伤，还是在所难免的！” 说罢，他抡起拳头，狠狠朝小蛤蟆另一条腿砸去。 “啊！” 小蛤蟆又发出一声惨叫，无力趴在地上。它的另一条后腿，被孙兹一记重拳砸到，看样子已经伤到不能站起了。 “认输吗，小畜生？”孙兹再问的声音已经有些尖锐。 “决不！”小蛤蟆回答得很干脆，即便是再痛苦，它也不会放弃认输，尤其是对于这种让它觉得厌恶的对手。 “好，好得很！”孙兹双眼有些泛红，他将拳头高高举起，喝到：“那我就打到你认输！” 一阵如雨点般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片刻工夫，小蛤蟆不知已被砸中多少拳，此时已是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了，而孙兹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不认输是吧，不认输是吧，不认输是吧……” 孙兹发疯般地挥拳重击小蛤蟆，似是觉得有些残忍，他干脆闭上眼睛，但拳头却始终不停。 这场疯狂拳击持续了许久，似是觉得累了，孙兹终于睁开眼睛，在他眼中的，是小蛤蟆已经严重变形的魂体。 “死……死了？”终于，孙兹感到害怕了，他一屁股坐倒在地，沉重喘着粗气，浑身不住发颤。 “我……我不是有意的！”他发疯般地冲下擂台，由于强烈的恐惧笼罩，在跑下台阶时，他一脚踩空，竟是顺着楼梯滚落到围观人群中。 此时在他眼前的，是一脸愤怒的月长老。 “长老，我不是……我……我不是……有意杀……的，我……”孙兹言语含糊不清，声音已经让人无法分辨他在说什么。 月长老的答复是狠狠的一巴掌。 孙兹捂住肿起的脸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不住从指缝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面。“弟子……错杀了师弟。” “畜生！”月长老面若寒霜，厉声质问道：“我孟婆司第九百一十条门规是什么？” “同门谦和相处，凡有意伤害乃至致死同门者，门中之人，皆可诛之。”孙兹面若白纸，目光几近呆滞。 “那你该怎么做？”月长老怒问。 孙兹陷入沉默，许久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站起身来。“弟子被心魔迷惑，竟杀死了师弟，现在，弟子便撞死在这擂台前，以死谢罪！”说罢，他咬紧牙关，全速冲向擂台边缘。 然而，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本蛤蟆就姑且原谅你了，别死了，活着多好。” 孙兹猛然驻足，不可置信地向擂台上看去。 小蛤蟆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擂台边缘，平静地盯着他看，口中还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稻草。 “你……”孙兹一愣，旋即开怀大笑起来，渐渐地转成泣不成声。“师兄错了……师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不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吗？”小蛤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好奇问道。 孙兹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许久才平静下来，一字一顿地答道：“比起失败，我现在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嘿嘿，其实你也挺厉害的。”小蛤蟆伸出自己小小的巴掌，笑道：“当敌人多累，咱们做朋友吧？” “嗯！”孙兹伸出自己大手，紧紧握住小蛤蟆小小的巴掌。“做朋友吧！” 十号擂台，响起如雷般的掌声，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