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情愁》 一 ---求婚于九霄之逃跑未遂 上 伦敦,秋日,夕阳如火,晚霞灼灼。 碎片大厦(theshard),形状如箭,身着玻璃碎片,号称西欧最高。 泰晤士河南岸,碎片大厦观光层,68层,游人早已散去,里面焕然一新。嫣红的玫瑰簇簇,浪漫的烛光闪闪;红色的内墙边是仿真的电壁炉;旁边是特制的,带有夹层的玻璃餐桌,夹层中间铺满了红艳艳的玫瑰花瓣,与桌上银质的冰酒桶相应成趣,冰酒桶里是我的最爱粉红香槟vintagekrugrose;只有地面还保留着原始风味,由无数十厘米宽的长木拼成,给这座钢筋与强化玻璃拼凑成的摩天大厦平添了粗狂与自然原始的味道。 祎琳身穿白色真丝篓花镶黑边a字露肩晚礼服,兴奋地东走走,西瞧瞧。左首边,夕阳在晚霞中穿梭,如风韵独具的少妇,美艳中又多了岁月赋予的内涵;右首边,塔桥和伦敦塔近在咫尺,唱古今匆匆几百年,坐看物换星移,笑谈情仇恩怨;不远处,泰晤士河自天际而来,来自那悠悠逝去的记忆,又向天际而去,去向那朦朦渐近的未来。她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不知今夕何夕,贪婪地享受此时此刻。 “塔桥,小黄瓜(thegherkin,泰晤士河北岸的摩天大厦,状如黄瓜)。。。。。。伦敦眼(londoneye,巨型观光摩天轮)看起来很小呢,那边是白金汉宫,花园大街上的希尔顿饭店,在那里的顶层酒吧看夜景非常棒。。。。。。” “希尔顿的鸡尾酒不错,看夜景还是要到河边来,那边离这些主要景点还是太远了。”乔治边说边打开香槟。 “离家近嘛,步行就可以了,很方便。”祎琳努力分辨着方向:“附近的几片绿地,应该是海德公园,圣詹姆斯公园和白金汉宫后花园。嗯。。。。。。再过去就是我的蜗居啦。”住在黄金地段,号称与王室为邻,可哪来的那么多高端大气上档次,蜗居于闹市而已。 “还有我们的家。”乔治,世袭伯爵,土豪大地主,在闹市有一片祖传房产,在贝尔格蕾雅区拥有一栋五居室的豪宅。自从成为他的女朋友,乔治一直想让祎琳放弃现在的蜗居,搬去他东以白金汉宫为邻,北以海德公园为后花园的公寓,她却希望保留自己的一方天地。 “呯”得一声,香槟打开。祎琳条件反射似得拍着手,欢呼起来:“噢!”为心爱的vintagekrugrose,也为这美景。 “真美,乔治。” “和你一样美。”一米八八的乔治走过来,递给祎琳一杯香槟,顺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提前回来,我就知道会有惊喜,&她顽皮地对乔治笑了笑,为了自己未卜先知的功力得意洋洋,半开玩笑的自诩着:“我是不是很聪明。” 乔治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眼中充满了怜爱:“我爱的女人,当然聪明。” 祎琳立即警觉起来。身为女友,她却实在不愿听这个“爱”字。于是,微做小鸟依人状,便准备从乔治的怀里挣脱,心想:“拜托,不要这么肉麻嘛”。 乔治却没有觉察,嗯,幸好没有觉察。这家伙仍然陶醉在她长发中散发的清香,深吸了一口气道:“初闻是神清气爽淡雅花果香;之后却化为让人迷醉的甜蜜幽香,香水如其人,很适合你,什么牌子的?” &jar的闪电,我专门跑到巴黎把它弄到手,哈罗德和哈维尼都没有“。祎琳沾沾自喜地说。她是时装控,辛辛苦苦淘到的宝贝受到赞扬自然开心。“不过,我觉得你是言不由衷,每次我换香水,你都说适合我。” “你换香水、换时装的速度令人目不暇接,好在对男朋友却始终如一。” 祎琳歪着头想了想,果真如此。酒肉朋友虽多,却属君子之交,止于酒桌之上,便向乔治莞尔一笑:“因为你是最优秀的。” “我很荣幸。”看得出,乔治对这句话非常受用,却仍然带着英国人特有的谦逊,也不忘夸祎琳一句: “你也是最优秀的。”她对这句话非常受用。年轻的女人,但凡稍有姿容,都听多了男人对自己美貌的恭维,聪明优雅之类的形容词,倒成了别具一格的美誉。 “有时我真的很佩服你,一般的男人根本不会对时尚有如此的洞察力,你却能注意到这么多的细节。&这就是富二代的好处吧,对时尚颇有研究。祎琳抿着香槟,向着塔桥的方向溜达过去。她要尽情享受这美景。 “我对你最了解了,是不是?”乔治的声音由远及近的飘过来,分辨不出是在为自己对时尚无与伦比的鉴赏力而尴尬还是得意。 “乔治,快来看,这层楼不是全封闭的呢,有点。。。。。。像个露天平台。”碎片大厦68层以上的外墙是半封闭的,四角处,玻璃墙壁冲天而上,直入九重云霄。 “设计师的确蛮有想象力的,超现代感十足。” “最近几年的新建筑都有后现代艺术的特色。阴天时,不知云雨会不会从这里飘进来。”祎琳挽这乔治的手臂说。 &这么高的楼,三百一十米,非常有可能”。乔治今天喝酒飞快,一杯香槟已喝完,用拿着空酒杯的手拍了拍祎琳,以示安慰。“我查了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 “全英国的人都知道,永远不要相信天气预报。”英伦岛屿受北大西洋暖流影响,又处于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带,天气变化无常,天气预报永远赶不上天气的变化快。于是,调侃倒霉的天气预报便成为全民的永恒话题,乐此不疲。 乔治会心地笑了:&我到真想知道身处弥漫的云雾之中的感觉。英国还有一句话如入九霄云端,是极度快乐,如入仙境的意思&。乔治边说边拉着祎琳走回餐桌,服务生已摆好刀叉和头盘。 “世界大同,中国也有类似的表述。”祎琳心不在焉的回答,对云雾缭绕的好奇心怎能敌过对美食的占有欲。除了是一个称职的时装控,她还是一个全力以赴的美食控。美其名曰美食家,俗称吃货。 乔治知道祎琳喜爱夕阳,特意帮她拉开面对夕阳的座椅。盘中是她的至爱法式鹅肝,取新鲜肥硕鹅肝或鸭肝一枚,两面快速油煎半分钟,至外焦内生出锅装盘,常配以油煎奶油面包及微甜汤汁。此菜小啖极为肥美,多食则腻,因此常做头盘,如用在主菜中,一般只好屈尊做配菜。 &鹅肝,我爱鹅肝!&她兴奋地喜笑颜开,迫不及待的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鹅肝,沾了些黑褐色的汤汁轻轻送入口中,又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这是几年前绿屋餐厅(greenhouse)的菜谱,以咖啡苦味的汤汁来中和鹅肝的肥腻,鹅肝烹饪中的独到精品!居然被你找到了。” “绿屋的厨师换了好久了,是汤姆根据我的描述,多次反复试验才找到的最完美配方。”乔治得意洋洋的看着她。汤姆是乔治的私人厨师。 “摆盘也不错,这几个配菜颜色极为亮丽,打破了一般鹅肝菜肴的沉闷色调。” 祎琳的天性中,吃货占第一位,她的眼睛一刻也无法离开这美味鹅肝。恶作剧的天性又驱使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乔治:“应该谢谢汤姆,他是一个好厨师。” 乔治略有迟疑,有点委屈得抗议道:“我也帮了不少忙呀,差不多吃了十磅鹅肝,才找出这最佳配方,永远都不想再看到鹅肝了。”自己寻找菜谱讨女朋友一笑的功劳,自然不能被自家厨师一举夺去。 此时,盘中鹅肝已祎琳我消灭贻尽,她抬起头,对乔治报以最满足的吃货微笑:“这份鹅肝真美,谢谢你,还记得。” “我永远都会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那天你云鬓高绾,也是一袭白裙,上面散落着无数红唇印。”乔治顿了顿,似在回忆。 “是不是印象深刻,永生难忘!?”祎琳洋洋得意得享受着乔治对自己美貌的回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他永远珍视的第一次。 “当然印象深刻,你居然吃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是在埃塞俄比亚忍饥饿的难民。”乔治笑眯眯的揶揄着。 “我很饿呀,又不是我的错”。身材苗条的祎琳早已习惯别人拿我惊人的食量开玩笑,并引以为傲。食、色,性也!既能享受美食,又不长胖,你们羡慕了吧!可是,作为披着淑女外衣的吃货,她又不得不佯装生气一下,以安抚别人的小嫉妒。 “小姐可以请你跳这支舞吗?”乔治起身来到我面前,微微欠身,伸手邀请。 华尔兹舞曲响起,祎琳优雅地伸出右手,迷人的微笑,学者电影中的一幕,故作深情的和乔治对视,并准备优雅的站起来。。。。。。不好,站在五寸松糕鞋上,她失去了平衡。祎琳在大脑中飞快判断,究竟向那个方向摔倒最安全左边是餐桌,啊,不行,有她心爱的vintagekrugrose;后边是座椅,啊,不行,她好不容易优雅的站起来,不是白费了力气;右边是地板,啊,不行,她这苗条的身材摔上去就该叫救护车了;前边是乔治,啊。。。。。。地球重力在起作用,没有时间选择了。。。。。。可恶的地球重力,三百米的高空它仍然无处不在。。。。。。她一头扎进了乔治的怀抱里。。。。。。 乔治关心而急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没事吧?” 祎琳右臂搭在乔治伸出的左臂上,左手拼命地抓住乔治的衣角,边挣扎着重新站在五寸松糕鞋上。失了风度,不能失气度,于是自我解嘲道:“这么优雅的动作都被这双鞋破坏了。” 看到祎琳没事,乔治也笑了:“这双鞋是新买的吗?jimmychoo?和这身礼服很配呢,只是,鞋跟太高了,要小心。”顺势,乔治拉着惊魂未定的祎琳滑向临时舞池餐桌旁边的空地。 一 求婚于九霄之逃跑未遂 下 一, 二, 三。。。 一, 二, 三。。。。。。裙摆微扬。 祎琳是个保守的舞者, 对于现在流行的、 群魔乱舞式样的夜店自由舞无爱, 只钟情于舞厅双人舞。 这其中, 华尔兹是她的最爱。 只需男士掌握领舞的技巧, 在施特劳斯华丽的圆舞曲中, 女伴不必为辗转腾挪多费心思,便可以轻柔灵巧的倾斜、摆荡、反身和旋转, 飘逸欲仙, 玩得畅快。 乔治就是这样舞技娴熟的好舞伴。 乔治的右手把祎琳带向右侧, 顺势上身微微前倾,将她上身后仰, 她的重心全部压在乔治的右臂上,左手紧紧抓住乔治的右上臂,动用腹肌,踢出左腿, 同时兴奋地尖叫起来。 完成这个花步全靠男士的臂力, 男人的力量, 女人的娇柔尽显无遗。 不管女权运动如何此起彼伏, 人的意志力永远无法左右自然界的分工, 迷人的高富帅永远抢手。 乔治就是这样的高富帅。 “乔治。。。。。。 可能, 也许, 大概是爱我的吧?” 祎琳嘴角上扬, 微微一笑, 审视着乔治的眼睛。。。。。。乔治正笑眯眯的看着我呢, “嗯, 可能真的爱我呢, 不管怎样, 被爱总是好的”。 她翘起嘴唇, 求吻。 乔治俯下身, 边吻住祎琳, 边把她缓缓扶起。 祎琳仍沉醉在深吻之中, 乔治已松开扶在她背后的右手, 用左手高举她的右手, 示意她原地旋转。 祎琳闭上眼, 旋转, 旋转, 旋转, 不管烦恼的过去, 不想迷茫的未来,只有此刻, 旋转。。。。。。直到永远。 “乔治一定在看我吧, 看长发飘飘, 看裙摆飞扬, 看我引以为傲的身材, 女人终究还是要男人来欣赏。。。。。。曾经。。。。。。迈克也这样看过我呢, 喔, 不, 不要去想他, 我要快乐, 我现在很快乐。” 她将眼睛闭得更紧, 努力将过去抛弃, 继续旋转。 乔治将祎琳轻揽入怀, 她已眩晕。 闻着他身上香水的味道, 她靠在乔治宽宽的的肩膀上慢慢的踱着舞步,享受着激烈运动后的片刻安静。 “乔治其实还是蛮有魅力的。。。。。。曾经。。。。。。和迈克也这样相拥而舞。。。。。。啊, 笨蛋, 不要去想他。” “你今天真美。 站在五寸松糕鞋上也可以舞姿优美。 我是随时准备叫救护车的。” 乔治低下头, 把嘴唇埋入祎琳的长发。 她故意嗔道:“你明明看到我的高跟鞋, 居然还让我跳舞, 太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其心可诛呀。。。。。。其心可诛。” “好好好, 从今以后, 我会把你放在手里怕吓着, 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要你穿高跟鞋, 我绝对不会请你跳舞。”乔治笑嘻嘻的声音顺着祎琳的发丝传遍她的全身。 “啊! 不! 你明明知道我天天穿高跟鞋! 不许故意阻止我跳舞!” 知道乔治在开玩笑, 祎琳还是有一点点着急, 抗议起来。 万一。。。。。。万一他当真呢? “好, 跳舞,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祎琳正要寻些话来, 责怪乔治怎能把她与小人相提并论, 乔治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两人手拉手, 随着音乐转起圈来。 她本想用来反驳乔治的伶牙俐齿, 警世名言全部淹没在笑声中。 舷窗外夜幕已临, 广厦间华灯初上, 餐桌上烛光闪烁。 主菜已摆好。 “龙虾! 我爱龙虾!” 祎琳兴奋地大声说, 拉着乔治走回餐桌。 “乔治, 谢谢你, 今晚我真的好开心!” 她我轻泯一口香槟, 稍事休息。 “我也非常开心。 你今晚真漂亮。” “谢谢。” 祎琳拿起刀叉, 边向龙虾发起进攻, 边说:“你也很帅呀。 新定做的brioni西装吗?是不是男人都有占士邦情节? 我应该庆幸, 这麽多年我仍然占据邦女郎的位置”。 brioni是意大利男士时装品牌, 一直承做《007》电影的男士礼服。 乔治这个占士邦电影迷自然而然的成为 brioni收藏家。 “对于我来说, 你是‘完美’的代名词。” “谢谢。” 她含糊而礼貌的说着, 全心全意爱上了盘中的龙虾:“乔治, 这是黄油冷灼龙虾, 鲜嫩无比, 龙虾上品。” “你一直喜欢冷灼龙虾, 我就准备了。。。。。。” 乔治喃喃地回答, 又继续需说下去:“那天在小黄瓜楼顶酒吧见到你, 我就爱上了你, 我永远记得那个窈窕靓丽的身影。。。。。。” 祎琳抬起头, 用装满龙虾的嘴勉强挤出些笑容, 表示听见了。 “烹煮龙虾, 火候必须掌握得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味如嚼蜡, 少一分却又不熟。” 祎琳吃着龙虾,一边评头品足, 一边纳闷, 乔治今天怎么了, 真有些古怪。她报以一笑, 喃喃地迎合:“谢谢。” “当时我特别恨你的老板, 以为他是你的男朋友,我就没机会了。 你知道吗? 接到你的纸条,上面有你的电话号码, 我有多高兴”。 “我给了服务生两百镑小费呢。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家伙叫理查德, 他可能觉察到了, 对我百般阻挠, 就是不让我跟你说话。” 对于那次“小黄瓜”(伦敦一栋状如黄瓜的摩天大楼)上的大战役, 祎琳一直记忆犹新, 分外自豪:“多亏我鼓起勇气,随机应变,巧传纸条, 否则, 就。。。。。。吃不到今天这麽好的龙虾了”。她洋洋得意的说着, 抬头瞥了一眼乔治, 这家伙居今天然对自己的幽默感无动于衷。 祎琳低下头, 继续吃龙虾, 继续说龙虾:“这份黄油冷灼龙虾是最佳烹饪方式。 先煮至断生, 再入冰水中, 停止其自熟过程, 然后入刚刚融化的黄油中低温炜熟, 最大可能的保持食材的鲜嫩。” “后来, 和你接触多了, 还发现你又聪明, 又有头脑。” 乔治继续说着漫无边际的话。 “我当然很聪明。” 祎琳欣然接受乔治的赞美, 难道要她说自己很笨吗? “喔。。。。。。” 显然, 她们的对话超出了乔治的预想, 乔治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怎样继续下去。 英国天气变化无常, 说话间, 外面已下起雨来, 云雾从未封闭的大厦外墙迅速弥漫进来,充斥整个楼层以至于开始遮挡视线, 乔治顺手从壁炉上拿了五六根蜡烛, 在餐桌中间一字排开, 周围顿时明亮起来。 祎琳感觉到渗入骨髓的寒冷。 “这就是欲仙欲醉的九霄仙境吗?文学作品与现实相比终究不同。” 环顾四周, 窗外的霓虹看似遥远而飘渺, 也许仙境果真如此, 可她只是凡夫俗子, 最大奢求, “温饱”二字。 祎琳放下刀叉, 双手抱肩, 透过烛光,穿越迷雾, 望向乔治:“好冷, 乔治, 可以把外套借我用一下吗?” 她的露肩晚装已无法抵挡这阴冷的寒气。 乔治坐势刚要脱下西装,却忽然摸摸口袋, 又把上衣穿了回去,似有慌张地说:“啊。。。。。。不行, 我很冷。。。。。。 你冬天都穿短裙, 现在这夏末、 秋初的天气不算什么。 你应该多穿些衣服。” 乔治顿了顿, 有些尴尬, 又说:“我把壁炉的温度调高吧, 一会就暖和了。” 祎琳顿时忘记了寒冷, 噗嗤笑出声来, 拍着手起哄:“乔治绅士今天万分紧张, 有失常态, 是不是忘记我的生日礼物了?& 乔治在迪拜出差已有两个星期, 原计划下个星期才回来。 昨天突然告诉祎琳, 要在新建成的碎片大厦给她过生日, 居然包下了整个观光层。 “啊, 生日。。。。。。生日快乐。。。。。。”乔治结结巴巴的说, 端起香槟, 又一口气喝了半杯, 如牛饮一般, 可惜了这陈年香槟。 祎琳自己的龙虾已吃完,意犹未尽, 却发现乔治的那份还分毫未动,眼珠一转, 便打起了主意, 笑眯眯的看着他:“乔治, 把你的龙虾分我一半, 当做生日。。。。。。” 嗯? 有些不对, 乔治的声音一发不可收地继续传来: “祎琳, 让我说完。。。。。。 你知道,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希望你也快乐。。。。。。” 这些话听起来这麽熟悉, 好像在电视上听到过, 是。。。。。。是求婚。。。。。。 求婚!她猛然惊醒, 眼睛睁得大大的, 心中一沉, 大脑中迅速闪过两个字:“逃跑!” 祎琳的眼睛穿过弥漫的云雾, 寻找着出口。 可恨, 进来时根本没注意。 乔治的声音继续从远处传来:“我一定会尽力让你快乐, 因为你让我很快乐。。。。。。我爱你。。。。。。” “可我不爱你。” 她咬紧了下唇, 在心里大声说,又瞥了一眼乔治,这家伙已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红色四方小盒,啊! 一定是重磅炸弹钻戒! 此时不走, 更待何时?” 祎琳迅速站起身来, 迈出右脚, 左脚。。。。。。左脚。。。。。。却无法动弹。 此时, 乔治的声音从遥远处依稀传来:“祎琳, 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穿过弥漫的云雾, 蹲下身来, 察看这只寸步难行的右脚。 这倒霉的木地板, 每块木板之间有间隔的缝隙, 不大不小, 正好容下祎琳这尖尖的五寸鞋跟, 她被卡住了! “祎琳, 你还好吗?” 乔治的声音穿过云雾, 由远及近,“怎么了?” “我的鞋跟被卡住了。” 她沮丧的说。 “我来帮你。” 乔治伸手抓住仍然露在木制地板外面的鞋跟就向外拽。 “啊, 不, 慢一点, 小心一点, 会把鞋跟上包的真皮刮掉的”。 通向楼梯的门突然“哗”地一声打开,探照灯“唰”地一下打过来。 十几个人鱼贯而入, 一半身穿大厦管理员制服, 另一半居然是荷枪实弹的警卫, 还有一位提着医药箱的救护人员:“先生, 我们可以帮忙吗?” 碎片大厦的安全管理倒是真严格, 又因云雾涌入, 挡住了监视摄像头, 警卫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乔治也被这兴师动众的景象惊呆了, 顿了顿说:“我。。。。。。女朋友的鞋跟卡在地板里了。” 于是, 其中两个管理人员也蹲下身来, 帮着乔治, 左转右转地摆弄起祎琳的鞋跟来: “这边。。。。。。慢一点。。。。。。停。。。。。。好, 就这样。。。。。。继续。。。。。。往右拉。。。。。。不, 往左。。。。。。” 祎琳双手紧抱着双肩瑟瑟发抖, 沮丧地做回椅子上, 在寒冷的九霄仙境中, 在荷枪实弹的警卫的注视下, 目不转睛地盯着餐桌上那迎着红烛闪闪发光的大钻戒。 她要订婚了。 二 求婚于危难之世事多磨 上 英国的气候变化无常, 往往一小时之内就可以静观四季流转。 一刻钟而已, 外面的淅沥雨声已停, 室内的弥漫云雾尽散。 祎琳活动着微僵的左脚, 向服务生道了谢, 便自顾察看起那命运多舛的五寸鞋跟来, 任由乔治应付那大惊小怪的一众人等。 鞋跟完好无损, 怪不得用了十多分钟时间, 看似滑稽小事, 却需要许多耐心和细心, 七百英镑的鞋并不比七英镑的鞋结实。 壁炉渐暖, 祎琳的心情也渐渐舒畅起来, 不觉又望向餐桌中间的大钻戒。 云雾退去后, 那颗镶嵌在白金上的钻石迎着烛光分外夺目。有四克拉吧,颜色纯净, 晰光度极高, 正是她喜爱的四方形公主式切割。 钻石底边棱角分明, 清逸, 靓丽; 钻石上部切面交接重叠,优雅,奢华。 永远的钻石, 女人的天性。 祎琳笑逐颜开, 也许结婚并不是那么可怕。 “谢谢。” 乔治的声音, 碎片大厦的工作人员正在渐渐散去。 “不必客气, 先生。” “这里安全管理很好, 反应速度很快。” “这是我们的工作, 先生, 这麽高的大楼对公众开放, 安全管理不严格会出问题的。” “的确如此。” “你还好吧。” 乔治的手搭在祎琳的肩上问道。 “我和鞋子都很好。” 她顽皮一笑。 二次世界大战后, 英国王室权力已受到极大制约, 世袭贵族体系对政治和经济的影响已大大削弱。 好多贵族失去了特权, 其家产也渐渐耗尽。 但君主立宪体制犹存,英国社会任然等级分明, 贵族头衔并不意味着富有,却仍然受到尊敬。 而乔治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 即富且贵。 看着那些对乔治唯唯诺诺, 一口一个“先生”的工作人员,祎琳不觉得意, 这就是她的男朋友, 刚才还紧张兮兮、 忐忑不安地向自己求婚呢。 乔治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仰头扫了一眼房顶上的摄像头, 又低头将目光停留在钻戒上, 摇摇头笑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中。 我知道会是这样, 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 “说不定他们还在偷偷窃笑, 看着我们的免费真人秀评头品足。” 和男友在夜店里, 甚至是大街上搂搂抱抱都没什么, 毕竟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 可是, 在空荡荡的大厅里, 只有他们两人为一众种陌生人表演则实在尴尬。 祎琳两腮微有绯红, 酒精的作用, 也或是乍寒又暖的天气使然。 “今天这两个服务生是我从soho俱乐部请来的, 很专业, 只在我们需要时才出现, 留给我们充分的私人空间。 ” “表面上的私人空间而已, 如果没有时时刻刻监视我们, 他们也无法在我们需要时出现” “极有可能!隐私和奢侈就像两个吵吵闹闹, 互不相容却不得不和平共处的亲兄弟, 让人无从选择。” 乔治耸耸肩, 摊开双手, 右手上是那个红色钻戒绒盒。 祎琳心中一紧, 他又要求婚吗? 她该如何作答? 却见他顺手将之放入衣袋。 她感到些许失落:&那颗大钻石,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呢。& “我还订了两份蜜汁巴菲做甜点, 还是留给服务生吃吧, 这些人时时刻刻盯着别人吃饭也很无聊。” 乔治走过来, 一手拿着相机, 一手拉着祎琳向窗边走去:“很晚了, 我们看看夜景,拍些照片。 我明天早晨还要飞回迪拜, 要早些休息。” “这么兴师动众的求婚就如此草草收场了吗? 我现在究竟是未婚妻? 女朋友? 还是。。。。。。被遗弃的前女友? 乔治是否察觉到我要逃跑的意图?” 祎琳从意志坚定的逃跑新娘, 突然变成了前途未卜的怨妇, 心事重重地跟着乔治来到碎片大厦的玻璃内墙边。 夜已深。 近处, 闪烁华灯勾勒出形状各异的楼宇广厦; 远处, 繁星点点零落于喜怒哀乐的千家万户。 她要尽情享受此时此刻。 灯光映照的百年高寿伦敦塔桥边, 她开始左顾右盼, 搔首弄姿。 灯火通明的摩登小清新小黄瓜前, 她走着华尔兹舞步, 辗转腾挪。 乔治飞快的按动着相机快门, 警告说:“小心, 不要被地板卡住。” “不会的, 相信我驾驭高跟鞋的本领。 刚才,都是钻石的错, 我太兴奋了。 钻石永远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很好, 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巧妙地掩盖自己的逃跑动机, 也许可以再看一眼那枚本该属于自己的钻石。 “你的手小巧秀气, 本想买只更大的, 怕搭配不上, 喧宾夺主”。 看到钻石的款式合祎琳心意, 乔治为自己眼光独到而有些得意洋洋。 “没关系, 只要为了钻石, 我愿意做个暴发户!” 她一半真诚, 一半玩笑的说。 祎琳喜欢素雅的时装, 不喜过多的修饰点缀, 可钻石。。。。。。绝对可以例外。 她看着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纤纤玉手, 心想:“哎, 都怪你, 长得粗壮点好不好?” “我们走吧。” 乔治把相机和剩下的两瓶香槟装入手提箱内, 瞥了一眼餐桌上已摆好两盘“蜜汁巴菲”, 就拉着祎琳向门口走去。 厨师汤姆, 乔治的威廉助理,两个服务生和两个大厦管理人员鱼贯而入, 在通向电梯的门口处排成一排。 “恭喜。。。” 为首的汤姆发现祎琳的手上没有钻戒, 于是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改聊他的本职工作菜肴:“希望您喜欢今天的晚餐”。 “祎琳非常喜欢鹅肝和龙虾。 辛苦了。” 乔治说。 “是的, 今天的龙虾是我吃过的最好的。 我非常喜欢。 谢谢。” 可以给这家伙加点奖金了。 “我今天自己开车, 你们回家吧。” 乔治吩咐威廉。 “先生, 要走吗?” 管理人员说。 “是的, 很晚了, 谢谢你们。” 乔治和他们一一握手。 “希望您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非常愉快, 非常漂亮的夜景。” 乔治说完, 带着祎琳走入电梯。 通向碎片大厦第六十八、 六十九层观光层的电梯分为两段, 一楼至三十二层为一段, 三十二层至六十八层为一段。 电梯上使用了当今最先进的技术,平稳快速, 乘客不会有任何不适或耳鸣之感。 六十八层楼的高度, 从上到下, 只需四十秒钟,弹指即至。 电梯顶部装有大屏幕, 在电梯运行过程中会播放精心制作的录像。 祎琳和乔治并排站在电梯里, 静静的观看着大屏幕,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蔚蓝天空中的繁星点点, 碎片大厦的抽象图案, 梵蒂冈教堂房顶的宗教画像, 瑟瑟秋风中得满地黄叶, 一一在屏幕上闪过,构成想象力无限,艺术感极强, 寓意又深刻的画卷。 汽车顺着泰晤士河奔驰, 碎片大厦已渐行渐远。 车里播放着德彪西的《贝加马斯克》组曲, 似乎这音乐也是乔治为今夜的浪漫精心挑选的呢。 三百米高空中,跌宕起伏的舞台剧已成过去式,乔治漫无目的地聊着迪拜之行:“明早十点的飞机, 到达迪拜是下午三点, 希望不要堵车, 晚上有一个商务晚宴。” “时间这么紧吗? 我以为,你可以在伦敦多停留几天。” “这些行程都是几个星期前安排好的, 除非特殊情况, 不好改动。” 汽车来到了十字路口, 红灯, 乔治停了下来。 两侧, 深夜稀稀落落的车流蠢蠢欲动, 其中竟然夹杂着一两个骑自行车的夜行者。 “这么晚了还骑自行车, 伦敦的路是为汽车设计的, 对于他们来说既危险, 又不公平。” “这些年, 环保的理念越来越时髦, 骑自行车这种集健身和环保于一体的运动又开始流行起来。 和迪拜差不多, 满街都是汽车, 中间夹杂着这些环保动物。” 乔治又把话题转向了迪拜:“下次带你一起去吧, 卓美亚帆船饭店, 还是很有特色的, 你一定会喜欢。” “我相信迪拜是完美的度假胜地之一。 可我实在无法接受那些戴面纱的女人, 我们又不是生活在中世纪。女人无价的青春靓丽, 庸庸碌碌地埋没在廉价的面纱里, 从未绽放,也无从凋谢,甚至从没存在过。” “我们男人意见更大,少了多少眼福。& 乔治有时也是蛮有幽默感的, “不过, 那是他们的习俗,你不必戴面纱,外国人不必随乡入俗。” “不喜欢, 就是不喜欢。再说, 现在是九月, 我的这几个房子也需要照顾。” “现在是九月, 又该找房客了?” “广告都发出去了, 明天有人来看房。 有几个房间的灯泡全坏了,必须全换上,又要忙起来了。你这个土豪大地主, 怎知我这个小地主的柴米油盐生意经?” 汽车驶近大本钟, 十一点三十,再过三十分钟就是明天了,而明天, 有什么特殊呢? 日复一日,仍然是和过去十年中的每一天一样, 大同小异的平凡日子。 远处的碎片大厦, 已于天际交融, 里面是云, 是雾, 是雨, 已与祎琳没有半分关系, 只有那枚硕大的钻戒还近在咫尺; 还有这个, 她分不清爱还是不爱的男人; 和那个, 或许曾经发生过的, 却未完成的求婚故事。 十年, 一个时代, 三千六百五十天, 人生究竟有几个十年? 也许, 可能,真该结婚了, 三十二了, 也到了恨嫁的年龄。 二 求婚于危难之世事多磨 下 汽车驶过威思敏斯特教堂, 威廉王子和凯特结婚的地方。 哎,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 可以嫁给自己最心仪的白马王子。 她转头看着乔治, 其实他也蛮英俊的, 标准的高富帅。 他还会把下半场的婚求演完吗? “如果你愿意, 可以让我的员工帮你管理, 所有管理费,维修和运营经费都从公司这里出, 你坐收利润就好了。” 乔治以前也提议过, 祎琳一直没同意。 “一年也就是九月份, 忙两三个星期。 虽然有些麻烦, 我也自得其乐。 除了逛街, 看书, 品尝美食, 我也没什么事做。” 机缘巧合, 来英十年, 祎琳居然成了拥有五处房产的小地主。 每月的租金除了用来还贷款, 剩下的, 也足够她轻轻松松做个起步阶段的中产了。 “很多事都可以做呀,陪我出席些应酬聚会, 商务旅行, 多开开眼界, 对你的写作也有好处。” 乔治顿了顿又说:“你要真喜欢经营这几个房子, 就随你好了。” 祎琳常常会找出很多借口, 拒绝陪乔治出席大大小小的应酬,形单影只的乔治对此一直迷惑不解, 很有意见。 原因其实很简单, 做为乔治事实上的女朋友, 她却不希望被称作乔治的女朋友。 “忙完这个九月旺季吧, 换换环境是个不错的注意。” 乔治的提议也不错。 祎琳既不懂科研, 也不会编程, 更不会修路, 对历史文学这些不赚钱的东西却钟爱有加。 幸好, 身为小地主, 已衣食无忧, 就津津有味地一头扎进陈年旧事中,变成了书虫。 书读多了, 便开始随意去其糟泊, 取其精华; 亦或是去其精华, 取其糟泊, 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盘算着, 用自己的文笔把别人也变成书虫。 咳咳, 谦虚些, 她从没幻想自己成为曹雪芹, 或托尔斯泰, 或狄更斯。 能够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讲讲故事, 品品美食, 秀秀时装, 做个爱且被爱的小女人,满足了。 “今天又不是周末, 白金汉宫门前也要交通管制吗?” 汽车驶过白金汉宫, 绿灯前却被警察要求停了下来。 有些莫名其妙, 只有周日或盛大节日时, 白金汉宫门前才会变成了步行街,游人的天堂。 “在等女王的车队吧? 女王今天回宫, 夏季王宫对游人开放的季节结束了。” 乔治的手从方向盘上滑下, 在座椅上调整了下姿势, 坐舒服些, 这个等待不知是否漫长。 祎琳用四处游荡的目光寻找着即将驶来的女王座驾, 乔治的声音继续飘来:“十一月, 白金汉宫有个晚宴, 一起去吧。” “女王和菲利普亲王都会出席吗?” 入乡便要随俗, 能够参加国家最高统帅的私人晚宴还是蛮有诱惑力的。 “当然。” 乔治答道:“我希望你可以作为我的未婚妻出席。” “未婚妻!” 她该怎么办? 接受吗? 不接受吗? 远处又多了辆警车,两个警察走过来。 “如果我现在逃跑他们会不会来抓我? 笨蛋, 他们才不会管。 可是, 我真的想逃跑吗?” 祎琳的大脑在交战,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乔治身上。 “你愿意嫁给我吗?” 乔治打开了大红色的钻戒绒合, 终于一字一句地问出了这个酝酿已久的问题。 “啊, 这个漂亮的宝贝儿。” 看到了那棵晶莹剔透的大钻石, 祎琳笑逐颜开:“我。。。。。。” 此时, 她的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刚才那两个警察, 他们居然出现在乔治傍边的车窗外。她惊异地半张着嘴, 说:“。。。。。。乔治。。。。。。” 乔治投来疑惑的目光, 又重复了一遍:“祎琳。。。。。。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两个警察开始敲车窗。 乔治终于听到了, 终于回过头去,终于注意到他们。 乔治伸手打开车门。 那枚失而复得, 得而复失的钻戒随着乔治一起到了车外, 祎琳也追随着钻戒的足迹下了车。 “检查酒后驾驶, 你查一下酒精含量吧。”警察拿出了呼吸测试仪。 不好, 乔治大概喝了两杯半香槟, 从喝第一杯算起, 也有三,四个小时了, 但愿他的新陈代谢快, 平安无事。 如果不幸查出酒后驾车呢? 到警察局验尿, 罚款, 顺便完成这次昂贵的求婚? 警察局门口, 大小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工作, 祎琳和乔治左右为难 应该谱写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一吻定情; 还是以一己之身警戒众人, 灰溜溜地扬长而去? 明天小报上面目全非的头版头条伯爵求婚被拒, 悲愤警局醉酒! 乔治不是当红明星, 却也是社会名流,和他谈恋爱也是有代价的。 “酒后驾车的法定标准是, 每一百毫升的呼吸中的酒精含量超过三十五毫升,”警察开口说话, 折断了祎琳幻想的翅膀, 她和乔治不安的洗耳恭听, 是福是祸 “你正好是三十五毫升。” 也许, 大概, 他们还有希望。 “你的驾照, 如果是初犯, 就不追究了, 以后一定要注意。” 天空又下起了雨, 祎琳感觉到一阵寒意。 但愿乔治从没有年少轻狂, 酒后驾车。 警察看了看乔治的驾照,目光在乔治的伯爵头衔上停了一下, 就开始给总部打电话, 查记录。 祎琳冻得有点瑟瑟发抖, 乔治脱下外套给她披在肩上。 “先生,” 警察打完电话, 回过头来,态度好了许多, 伯爵的头衔真管用。 “先生, 您没有酒驾记录, 请以后一定注意, 酒后驾驶非常危险。” “一定会注意, 今天是个意外。” 乔治松了一口气, 接过驾照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 晚安, 先生。 晚安, 小姐。” 他们终于躲开了伦敦初秋冰冷的雨滴, 回到了开着空调的车里。 管制交通的警察正在散去, 女王车队已回宫。 前方绿灯, 乔治迫不及待地驶离是非之地。 “好险。” 他们相视而笑。 “应该让威廉开车, 真是一波三折。 ” 乔治摇摇头。 平常出来吃饭、 喝酒, 乔治会叫司机, 或者叫计程车。 今天自己开车, 可能是为了保留更多的私人空间。 “乔治, 你是最棒的。” 夸夸他吧, 不管是真是假。 “噢? 说来听听?” 乔治有些疲惫, 听到祎琳的话却又打起了精神。 马屁功夫, 古今中外都适用。 “居然把女王都请来, 配合你的浪漫求婚仪式。” 她噗嗤笑了出来,“中国有三顾茅庐的典故, 你就是那个刘备。” 乔治也忍俊不地摇着头。 车在乔治的公寓门口停了下来。 雨已停, 车里响起了德彪西的《月光》, 窗外月将满。 乔治向车外望了望, 已过午夜, 四下空无一人, 他笑呵呵地自嘲:“转了一大圈, 又回到原点。 早知如此, 咱们在家门口浪漫一下就好了。” “喔, 不, 不, 不。 碎片大厦景致独具, 谢谢你, 安排了这一切, 我很开心。” 祎琳毫不犹豫地开始鼓励乔治, 谁不喜欢良辰美景? 无论对这个婚姻有多少的怀疑, 作为女人, 面对这个一生也许只有一次的求婚, 谁不向往浪漫温馨。 “那么, 这个千里跋涉, 跌宕起伏的求婚有没有打动你?” 乔治的手下意识地伸向兜里取戒指, 才意识到祎琳仍然披着他的外衣。 她笑嘻嘻地把外衣递给乔治。 看来乔治又要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了, 祎琳有些疑虑, 有些慌乱, 有些开心, 有些欣慰, 有些幸福, 有些向往。。。。。。她屏住呼吸。。。。。。 乔治接过衣服, 拿出红绒盒, 打开盒盖, 问道: “祎琳, 在另一个不请自来的电灯泡出现以前, 你就答应嫁给我吧。” 乔治如负释重, 其实就这么简单。 “我愿意。” 祎琳也如负释重, 其实就这么简单。 三 独守空房浪漫夜 八国联军齐对峙 上 零晨一点, 室友都睡了。 祎琳径直来到浴室, 拧开水龙头, 点上红烛, 燃起熏香。 这噪音可能会影响室友休息? 不管了, 她要轻松一下。 她轻轻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随手把手包扔在落地镜旁边。 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缕长长的黑发越过白皙的肌肤,落在白色a字露肩晚装的上沿, 又随着呼吸, 微微地起伏颤动。 妆容依然完好, 浓浓的的睫毛下, 是那双一直引以为傲的大眼睛。 此时, 这双大眼睛不会说话。 没有喜悦, 没有愤怒, 没有满足, 没有失落, 没有憧憬, 没有怨恨, 是一双空洞的大眼睛, 停滞于静止的时空, 只有红唇依然鲜艳。 她向镜中的自己打了个飞吻, 摘下项链, 让依然有些潮湿的晚装慢慢滑落。。。。。。 落地镜中, 是一个纤细且凹凸有致的酮体。 高耸圆润的胸, 纤细的腰肢, 平坦的小腹, 微微转身, 是丰满上翘的臀。。。。。。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检视着镜中的自己, 不觉叹了口气:“哎, 这身体, 今晚只有与睡袍相拥。” 祎琳轻轻的走入浴室, 拿起一包玫瑰花瓣, 撒入浴盆中。 她脱下浴袍, 把自己融入一片漂浮的嫣红。 水是温暖的,驱走初秋午夜的寒凉, 她闭上眼睛, 让记忆随波逐流。 乔治百折不挠地取出戒指, 一字一句地讲出那个徘徊已久的问题:“祎琳, 在另一个不请自来的电灯泡出现以前, 你就答应嫁给我吧。” “我愿意。” 其实真的很简单。 看看四周, 他们笑的前仰后合:“现在我们是安全的。” 乔治拉过祎琳的手, 把那颗四克拉的钻石戴在她手上。 她终于。。。。。。发自内心地如负释重, 这个宝贝是她的啦。 祎琳不噤嘴角上翘, 喜悦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这块闪光的大钻石。 乔治抚摸着她的手, 端详着, 又低头吻了一下:“确实大了些, 你又不喜欢张扬, 做成项链可能更适合你。” “啊, 不, 我非常喜欢, 这宝贝儿。” 祎琳迫不及待的把手抽回来, 右手抚摸着这块大石头。 经如此波折而得到的宝贝, 怎能就此失去? “你喜欢就好。” 乔治看起来很开心, 眼角中却有些疲惫, 他今天可能都没时间休息呢。 “我们上楼吧, 我累了。 等我从迪拜回来, 就筹划一下婚礼吧。 明年四,五月份, 天气暖和起来就不错。” 乔治的手放在车门上, 作势要下车。 祎琳终于从收到贵重礼物的喜悦中惊醒, 是的, 她现在有和乔治结婚的义务。 “嗯。。。。。。乔治, 我想回我的公寓。” 乔治转过头来, 略带疑惑, 略有不满。 “这么大的事, 我想第一时间告诉老爸、 老妈。。。。。。他们会非常高兴的。。。。。。而且, 我的租房广告已经打出去了, 一定有很多邮件需要回复。 你知道, 我很重视这个生意。 而且, 刚刚淋了雨, 我有些头疼。。。。。。” 祎琳的声音渐渐微小, 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些借口。 她真的愿意嫁给乔治吗? 先不去想它, 今晚她只想独自一人。 “也好, 你也累了。 帮我跟他们问好。” 乔治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 又启动了汽车。 祎琳的公寓离乔治不远, 两分钟的车程, 已经停在了她家楼下。 她和乔治拥吻些许, 刚刚订婚, 无论如何, 也要尽力做个合格的女朋友。。。。。。未婚妻。 再说, 乔治离开已有一个多星期, 祎琳也的确有些想念这个完美的身体。 祎琳用脚趾戏弄着浴盆里漂浮的花瓣, 终于如愿以偿, 脚趾间夹着一片玫瑰慢慢抬起, 闪烁烛光间双腿显得越发修长而白皙。 乔治心中, 最浪漫的订婚夜绝不是独守空房吧。 这玫瑰从中,有一半本应是他的位置。 鸳鸯戏水, 软玉温香, 相拥而眠, 到天明。 朦胧中感觉到他的吻, 依稀中听到他远去的脚步。 睡眼微睁, 晨曦中是他为自己准备好的早餐。 叶柄上淌着晶莹水珠的草莓, 浇了巧克力酱的薄烤饼, 鲜榨橙汁的杯子上用一片柠檬做装饰。 真好, 今天是晴天, 窗外阳光灿烂。 祎琳懒洋洋地拿起一个草莓, 又躺回仍然带有他体温的床上, 闭上眼, 将草莓轻轻送入口中。 嗯, 从今以后, 他们生命中的每一天都会是这样。。。。。。 半梦半醒之间, 祎琳突然有些迷惑, 这个“他”究竟是谁? 乔治? 还是迈克? 她睁开双眼, 望向四周。 红烛点点, 熏香悠悠, 钻石烁烁, 玫瑰花瓣中, 她独自消磨这浪漫的订婚之夜。 祎琳无奈地摇头苦笑, 不过美梦一场。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夜已深, 该干活了。 她从浴盆里站了起来, 拿起淡褐色的浴袍, 裹在仍然粘着水滴和玫瑰花瓣的身上, 走回卧室, 只留玫瑰花瓣随着水波空自荡漾。 时钟指向零晨两点, 打开电脑, 开始工作。 电子邮箱里已经积攒了七十多条邮件, 第一天贴出租房广告, 反响不错。 今年伦敦房市异常红火, 房价上升飞快, 这样的年景, 租房市场就比较平淡, 她还一直担心租金定的比较高呢。 祎琳心情大好, 开始一一回复起邮件来。 七十多条邮件, 看似不少, 却很容易回复。 她早已写好邮件样本, 上有看房时间, 房屋地址, 价钱, 联系电话。 只要把这个邮件样本复制, 粘贴, 发送就可以了。 少数邮件中, 发信人提了个别问题。 有的问, 这个公寓有几个人合租? 其他房客是男的还是女的? 多大年龄? 还有的问, 我无法签一年的租房合同, 签九个月可以吗? 半年可以吗? 住房合同没有到期, 我如果需要提前搬走可以吗? 。。。。。。 祎琳做小地主多年, 对这些问题见怪不怪。 她双手扶在键盘上, 准备一一回复, 只是。。。。。。这块闪光的大石头, 对于她这双需要在键盘上干活的手指来说过于笨重。 祎琳摘下戒指, 随手放在了一边。 明天要大干一场, 生意虽小, 却是她的衣食父母。 仍在睡梦中的祎琳被噪音吵醒。 “嗨, 伙计。” 马丁, 她的美国房客的声音。 他从洗手间出来, 丹麦籍俄罗斯房客丹尼尔打了个照面。 “早上好, 伙计。 ” 丹尼尔的声音从祎琳的房间门口传来。 丹尼尔拒绝使用洗手间的镜子, 对她房间旁边的一面镜子却情有独钟。 他每天花费一个小时, 对着镜子吹头发, 打发胶, 穿戴整齐。 喔, 对了, 他可不是女生, 是个体魄健壮, 身高一米九零的大男人! “你听到昨晚的噪音了吗?” 丹尼尔继续说, 丝毫不提他和马丁常常深夜三四点还对着电视上的足球赛大喊大叫的闹剧。 “那条中国龙回来了。” 马丁回答, 他已经准备好出门上个去了。 “嗨 , 北极熊, 猫头鹰, 安静些, 我在睡觉。” 被他们搅醒了好梦, 祎琳自然有话要说。 “起床了, 祎琳, 下午一点了。” 丹尼尔的声音。 她看看手机, 果真该吃午饭了, 好吧, 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今天任务繁重。 祎琳瞟了一眼桌上的电脑, 准备起床, 眼睛的余光发现了旁边随意扔着的大钻戒, 又怔在那里。 仿佛第一次正视这个现实, 她订婚了, 她真的订婚了! 这难道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乔治? 也许吧。。。。。。也许不是。。。。。。 她。。。。。。需要找人聊聊。 祎琳拿起手机, 给菱薇和雅诗发了短信:“我订婚了, wolsey 餐厅, 今晚七点半, 不见不散。” 三 独守空房浪漫夜 八国联军齐对峙 中 [注:请留评语, 本章节中的“电灯泡”事件是否过于冗长,属多余之笔,需要删除? 非常感谢!]。 十年雾都流浪, 朋友聚散离合, 只有菱薇和雅诗一直陪伴左右, 分享着绵延不绝的爱恨情愁。。。。。。想着, 想着, 又不觉发起呆来。 哎, 可能真的不再青春年少, 才有这许多往事可以回忆。 真的老了吗? 啊! 变老! 她再也无心懒在床上, 飞速下床, 顺手拿起一件黑色薄纱长睡袍披在肩上, 站到落地镜前, 急切地, 一丝不苟地审视起自己。 胸, 腰, 小腹, 腿。。。。。。还好, 仅仅过了一个夜晚, 关键部位的指标并没有丝毫变化。 皱纹呢? 皱纹可不要增多, 她又紧张起来, 向镜前又靠近了些, 严阵以待地细细端详起来, 只恨没有放大镜。 镜中的人, 妆已卸。 没有眼线笔和睫毛膏的帮助, 仍然有双闪烁的大眼睛。 没有粉底的掩盖, 皮肤依然细腻白皙。 祎琳轻轻松了口气, 选择性地忽略掉眼底和眼角的两条细纹。 这两条细纹已经陪伴她好几年了呢。 第一次发现这两条细纹的时候, 祎琳吓得不轻, 迫不及待地跑到最昂贵的护肤品柜台前打听去掉皱纹的秘方。 几年下来, 为护肤品公司增加了无数利润, 两条浅浅的细纹却越变越深。 好在, 自己在心理上慢慢接受了细纹陪伴的现实, 自我安慰地说, 只要不增加就好。 祎琳退后了两步, 离落地镜稍远了一些, 满意的欣赏着镜中自己的全景:“小女子虽然老大不小, 却仍然待字闺中, 这待嫁的资本可要好好保护 。” 她在镜前转了个圈, 给自己来个三百六十度全景, 薄纱睡袍伴着长发轻轻飘起。 爸爸说, 奶奶六十岁时仍然一头乌发, 她继承了奶奶的基因, 乌黑靓丽的长发一直是自夸的资本。 祎琳满意地对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打了个飞吻。 这时, 手机响了, 短信提示。 是菱薇:“真的吗? 你真订婚了! 乔治? 恭喜恭喜! wolsey, 七点半, 不见不散。” 菱薇已经怀孕5个月, 在家待产, 空闲时间比较多, 回短信也是神速。 “是乔治, 谢谢。 wolsey座位在我名下。” 祎琳放下电话, 打开电脑, 开始回复求租者的邮件, 发租房广告。 不过十二个小时, 又积攒了好多邮件。 又是九月, 学生回来了, 度假的回来了, 伦敦的租房市场忙起来, 她也忙起来。 有些邮件已经确认了今晚来看房。 看房! 丹尼尔房间的枝形吊灯上共有八个灯泡, 已经坏了七个。 这个小气的懒家伙是真正的“忍者神龟”, 在只点了一个小灯泡的昏暗房间里已经住了半年了。 催了他好几次, 到现在都不肯自掏腰包换灯泡。 可他为了找工作, 却肯跑到savile row订做了一套七百多镑的西服套装。 “丹尼尔, 你房间的灯什么时候修好!” 她向门外喊了一句, 等了一下没人回答, 估计已经出门了, 祎琳本来也对他没抱多大希望。 自己去买好了, 回头从他押金里扣除。 斯隆广场(sloane square)的彼得琼斯百货公司(peter jones)出售这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 住在市区的好处, 许多人需要专程开车、 坐地铁才能来购物的地方, 祎琳却把它称做“家门口的杂货店”。 彼得琼斯百货公司(peter jones)地下一层分为两部分, 中间被电梯隔开, 右边是灯具, 左边是厨具等小日用品。 视逛街为人生最大乐趣之一的祎琳, 今天目不斜视, 径直来到灯具部分, 很快找到了她需要的灯泡型号, 烛光型小璇口灯泡(ses dle light bulb), 这个型号不常见呢, 开心。 她拿起灯泡准备付款, 一, 二, 三, 四, 五。。。。。。只有五个, 不开心。 已是下午两点半, 商品齐全的大型五金商店比较远, 没有时间了。 住在市区也有不方便之处。 她环顾左右, 试图找一个店员问问。 这家店倒是对消费者非常信任, 诺大的店面, 除了离她七步之遥的收银员和一个正在付款的顾客, 人影皆无。 祎琳正犹豫着, 终于看到一个中年白人女员在店面的另一角落摇摇摆摆地晃来晃去。 “打扰一下。。。。。。” 她向中年店员招手示意。 “请问你们还有这种灯泡吗? 我需要七个, 可是你这里只有五个。 不知你们仓库里是否还有?” 操着地道英国口音的店员亲自查看了货架, 说:“你等一下, 我去看看。” 这些放灯泡的货架是双面的, 一米五五高, 两米宽。 等待中, 祎琳转到了货架的另一面, 卫生间的灯泡也需要换了, 换些瓦数高的, 可以使房间明亮些, 房客会喜欢。 她一边寻找着适用于卫生间的灯泡, 一边监视货架的另一面, 生怕那仅有的五个灯泡被别人拿走。 货架的上层没有合适的灯泡, 她蹲下身来。 找到了, 货架的最底层, 一包三个是她需要的卫生间的灯泡。 拿起灯泡, 站起身来, 祎琳的目光飘向货架另一面的五个灯泡。 不好, 那个收银员正拿着祎琳的一个灯泡走向收银台!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印度裔的收银员, 货架离收银台有七步之遥, 她刚刚迈出一步! 也许自己还可以抢救那只灯泡!在印度店员抬腿要迈出第二步时, 祎琳说: “那是我的, 我要那个灯泡。” 她一边说, 一边走到了货架的另一侧, 站到剩下的四个灯泡前。 灯泡护法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印度裔的收银员转过身, 看着祎琳, 并指着货架上剩下的四个灯泡说:“那里还有,” 又回头看了看一个等在收银台前的六十多岁的白人女性消费者说:“我要卖给这个顾客”。 “我需要七个灯泡, 这里只有五个, 我已经让你的同事去仓库里找。 我先来的, 这个灯泡是我的。我刚才仅仅是到货架的另一面, 找其它的灯泡。” “那你应该把灯泡拿在手里。 我要把它卖给这个顾客” “一共五个灯泡, 我怎么把它拿在手里? 我先来的, 你的同事可以证明。” 那个去仓库帮祎琳找灯泡的店员已回来, 手里多出一个灯泡。 “但是,我要把它卖给这个顾客 。” 印裔收银员像祥林嫂一样继续重复着。 “我先来的。 它属于我。” 她据理力争。 “我只找到一个。” 帮祎琳找灯泡的店员说。 她手里的包装盒有点撕破, 祎琳怀疑这是个坏了的灯泡, 被顾客退回来的, 却顾不得理论这些。此时, 那个印裔收银员已回到了收银台, 她跟了过去。 “这个灯泡是我的, 你的同事已经回来了。 她去帮我找灯泡, 我先来的, 它是我的。” 这时一个男性白人走过来, 着装和其他店员略有不同, 估计是部门经理。 和他一起来的是一个阿拉伯裔门卫, 个头很高, 有一米九。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 也不说话。 祎琳心里颇有不满, 你到底是不是经理, 店里出现争执, 你也不问问明白, 处理问题。 “但是,我要把它卖给这个顾客 。” “祥林嫂”继续重复着, 满脸无辜的样子。 “我先来的。 你的同事在这里, 她可以证明。” 那个帮祎琳找灯泡的中年女店员就站在旁边, 却一句话不说, 怎么办? 她灵机一动, 又说:“你也可以查监视录像, 收银台附近, 录像镜头一定会覆盖到的。 查录像, 看看是不是我先来的。” 此时灰衣女顾客后面又多了两个黑衣女顾客, 也是白人, 有六十多岁。 柜台后面又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金发白人女收银员。 “那你应该把它们拿在手里。 现在我要把它卖给这位顾客。” 啊, “祥林嫂”, 八哥, 没头脑! 祎琳在心里极度鄙视地嘀咕着。 “这是五个灯泡, 怎么能一边一只手拿五个灯泡, 一边挑选其他商品? ” “你这个胡搅蛮缠的无赖, 笨蛋, 闭嘴!” 和收银员争执规争执, 却还没有到谩骂的地步, 突然听到有人出口如此粗鲁, 让祎琳即恼怒又羞辱。 回过头去, 此话竟出自那两个刚来不久的黑衣女顾客之口。 她们不知事情的原委, 却本能地站到了和她们同种族的白人顾客的立场上。 “闭上你的脏嘴! 不分青红皂白, 不要多管闲事!” 祎琳毫不示弱。 “这里还有一个灯泡, 你可以要这个。” 白人经理从白人女店员手里接过那只从库房找来的灯泡, 终于张开尊口, 开始做和事老。 “我一共需要七个灯泡, 货架上有五个, 我让她帮我去库房找。 这一共才六个, 我还不够呢。 我先来的, 这是我的。 ” 白人经理又不说话了。 “祥林嫂”像得到经理默许一样, 拿起扫描仪, 准备把灯泡卖给白人老太太。 祎琳迅速出手, 从“祥林嫂”手里抢过灯泡:“这是我的, 我先来的, 查你们的录像。 把你们的总经理找来, 让他决定谁得到这个灯泡。” 想起晚上有人来看房, 这个灯泡可是她的衣食父母; 想起自己作为中国人, 在白人的国度里所处的劣势; 想起自己在附近住了八年, 做了这家店八年的回头客, 却为了小小一个灯泡被当作游客欺负。。。。。。 这个灯泡她要定了! “把你们的总经理叫来。” 发现仍然没人去找经理, 祎琳又说了一遍。 突然, 手一松, 她手里的那只灯泡不翼而飞。。。。。。 飞到了那个同样买灯泡的灰衣白人老太太手里。 这老太太, 纤瘦, 衣着整洁, 看似很有教养的样子, 一直没说话。 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作为本地白人的优势, 仗着人多势众, 亲自壁挂上阵, 抢灯泡:“这是我的”。 三 独守空房浪漫夜 八国联军齐对峙 下 [注:请留评语, 本章节中的“电灯泡”事件是否过于冗长,属多余之笔,需要删除? 非常感谢!]。 “这是我的,你知道事情的全过程,你要公平!”好不容易到手的战利品又被抢走,祎琳实在沮丧。 “这是我的”。老太太又非常有教养的胡搅蛮缠,又多了个强词夺理的“祥林嫂”。 “你多少岁了,这么大年纪,还不懂事,为老不尊!”父、母从小教育祎琳,不许说粗口。好吧,有比粗口更难听的话。但凡女人,过了二十五岁的女人,年龄永远是与日俱增的伤痛。“你抢走我的灯泡,我就夺走你最脆弱的面具!” 道貌岸然的“祥林嫂”老太太听了她的话,哑口无言,面无表情,心里一定在翻江倒海! “嘿嘿嘿。。。。。。”祎琳在心里偷笑着。 突然,那只灯泡从“祥林嫂”老太太手里飞出。她抬眼一看,那个站在另一个收银机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发年轻的收银员已抢过灯泡,迅速扫描,示意“祥林嫂”老太太过去付款。这个收银员大概二十出头,圆脸,大眼,漂亮,众星捧月,我行我素的年纪。此时,她正洋洋得意地看着祎琳,象是在炫耀,又像在挑悻我就是卖给她了,看你怎么办? 木已成舟,祎琳哑口无言。环顾四周,八个各种肤色的当地人,围着她一个瘦弱的中国人,简直是八国联军再现,欺负自己嘛!眼泪在眼睛里面画着圆圈儿,她不玩了,她决不在这家不公平的商店里花一分钱!她决不在这家种族歧视的店里多停留一分钟! 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不!祎琳要表示自己的不高兴!她要抗议!她面前的收银台上还有一包灯泡,本来是要买来换到卫生间的。这种灯泡呈漏斗状,包有金属外皮,不会被摔碎。祎琳拿起这包灯泡,以最小的力度,最低的弧度,轻轻将它抛在一米左右的收银台另一侧,以示抗议。她不傻,摔碎了,要赔钱的。她又用尽全力跺了下右脚。。。。。。不好,这是一双中跟鞋!没有较高鞋跟保护的脚勇敢地、毫不含糊地撞击在地板上!不要。。。。。。千万不要骨折。。。。。。不要在这个重要关头骨折!祎琳迟疑地平移了一下右脚,小心翼翼,又尽量不漏声色地放在地板上。。。。。。轻轻用力一压。。。。。。重重用力一压。。。。。。骨头是完整的!一块石头落地,继续抗议: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她转身走向电梯,自认潇洒地扬长而去。。。。。。 这电梯怎么运行得这么慢?终于,来到了一楼,祎琳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喔,今晚有人来看房,已经下午三点,这附近还真没有卖这倒霉的灯泡的地方了。“哎,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大小姐我不吃眼前亏。”咬咬牙,跺跺脚,这个回头草她是吃定了。可是,这回头草也要吃的有骨气! 祎琳转回身来,又向电梯走去,却发现一个警卫摸样的人正向她这边走来。估计这事已经尽人皆知,居然有人“护送”她出店呢。祎琳迎着警卫走过去:“我要见你们的总经理,这家商店的总经理,我要投诉,我要投诉种族歧视。” “客服在五楼,您可以去五楼投诉。” “不,我不会在一个种族歧视的地方多呆一分钟,让经理来见我!”哼,遭受如此屈辱,投诉也要投的有面子。 警卫拿起对讲机到一边自说自话去了。祎琳围着一张摆放着沙发靠垫和布料的桌子转来转去,心里愤愤不平,恨那些八国联军,恨自己没出息,吃回头草。 这时,那个抢走她灯泡的老太太走了过来,金发年轻收银员毕恭毕敬地在旁边护送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祎琳怒发冲冠,中学历史课本中的名言在眼前浮现,“帝国主义强盗”。。。。。。嗯。。。。。。中学毕业都十多年了,总要活学活用。她脱口而出: “可恶的强盗!去地狱吧!”老太太得到了祎琳的灯泡,拥有实质的好处,自然不屑于和她的手下败将浪费时间。她得意洋洋地撇了祎琳一眼,拿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不许你对顾客这样说话!”刚刚在楼下目睹了整个事件的阿拉伯裔警卫突然跳到祎琳面前,大声的呵斥着。此人身高一米九有余,肩宽体壮,离她只有十厘米远。祎琳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男人的身高,有时也是一种威胁。她用眼角余光判断一下形势,光天化日,顾客熙攘,不远处另有警卫,上有录像监视器,自己是安全的。她据理力争: “我也是顾客!你不许对我这样说话!我也是顾客!刚才别的顾客不问情由骂我,你为甚么不管!” “你出去,不然我叫警察!”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叫你们经理来见我;第二个选择,叫警察来见我。你自己看着办吧。”祎琳故意加重了”给你“两个字的发音,以示居高临下,以示轻蔑。 阿拉伯裔警卫哑口无言。“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她撇撇嘴,在心里默默的骂着,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浏览起桌上的沙发靠垫来。 如果乔治拥有这栋楼房的产权就好了,就可以把你们全部都撵走,哼!可乔治如果真做了博褒姒一笑的周幽王,或弃江山而不顾的爱德华八世,祎琳就会对他敬意全无,这个婚绝对不会结了。生意终究是生意。 “我可以帮忙吗?”一个高个白人男士站到了她的面前,一米八左右,身着西服,和其他店员明显区别开来。祎琳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经理,凯瑞”。 “事情的经过您应该知道了,为了一个小小的灯泡,生出这么多事来,对我非常不公平。而且,存在严重的种族歧视!我一直喜欢这家店,常常来这里购物,还推荐给我的朋友。却恰恰是这家店,让我第一次尝到了种族歧视的滋味,我感到气愤和不安。我有一个问题,迷惑不解,作为经理,您一定知道正确的答案。”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想知道,先来的顾客是不是有优先选择商品的权利?是不是应该有先来后到?我先来的,那个灯泡是不是应该卖给我?”祎琳仍然愤愤不平,语调却平静下来。同时意识到,抛甩那包卫生间灯泡的行为实在不妥,只为一时之快,却授人以把柄。这大小姐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 “我很理解您的感受。我向您保证,我们店里的每一个员工绝对不会有种族歧视行为。我们的每一个员工都经过了严格的培训,他们对每一位顾客都一视同仁。”经理如背书般说着不痛不痒的八股文。全是废话,她也会说,只有戳到你的痛处,你才知道祎琳的厉害。 “我需要那两个收银员,和那个警卫的名字,我会给贵公司总部发出正式投诉的书面信函。”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睛紧紧的注视着这个纯种盎格鲁撒克逊白人经理。在他身上,没有印裔“祥林嫂”的无知和不知所措,也没有金发收银员的鲁莽和骄纵。自始至终,举止稳重,语调平稳,却目视远方,全身上下透出不折不扣的傲慢。毕竟是执掌着整个部门的经理,手下少说也有百十人呼来唤去,也见多了挑三拣四的顾客。 经理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小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撕下那张纸,拿在手里,却没有给祎琳。他抬起头看着她说:“这里是他们的名字。我会跟他们讲这件事,我们会认真处理。” 这时,另一店员走过来,递给经理一个购物袋。经理继续说:“您今天急需这些灯泡,我们的灯具样品上正好有两个同样型号的,正好凑够了七个。这几个灯泡就作为免费赠品,希望帮您度过难关。”她接过灯泡,心情好了许多,这灯泡今天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 “这个,包装盒有点破损,不会是被退回的坏灯泡吧。”祎琳打开购物袋,注意到那只从库房找来的灯泡。 经理接过灯泡,对着灯光看了看,说:“应该是好的,如果有问题,拿回来,我们给您退换。” 经理又递过来一张面值五磅的购物券,说:“还有这张购物券,也是我们的礼物。希望您继续向您的朋友推荐我们。”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那么,您还需要那几个店员的名字吗?”经理顿了顿,问道。 “喔,不必了。只是。。。。。。我希望,下次我来贵店购物时,您的员工可以公平对待每一位顾客,不会再出现种族歧视的现象。”看看手里的赠品,祎琳的气愤也消去了许多。 “我会找每个员工谈话。”这个经理久经沙场,他自然不希望此事闹到总部,影响升迁。区区一点赠品,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祎琳还是有些不忿,她最想看到的是那个“祥林嫂”,那个趾高气扬的金发收银员,那个狐假虎威的阿拉伯裔门卫,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赔礼道歉,说声:“对不起,我们错了。”不过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她还有许多正事要忙呢。 “好吧,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祎琳拿着战利品,在经理的护送下走出店门。这待遇,比抢走她灯泡的老太太高出不少。 四 餐厅里遭遇围攻 评钻戒遇“油汪汪” 上 [注:请留评语, 本章节中的“电灯泡”事件是否过于冗长,属多余之笔,需要删除? 非常感谢!]。 祎琳心情郁闷得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铃响了,不用问,一定是雅诗:“终于修成正果,恭喜!晚上见。”她嘴角微微上翘,与八国联军对峙之后,才发现有朋友真好。。。。。。想到乔治,碎片大厦,心里更加温暖,嘴角翘得更高,有人关心真好。她张开双臂,仰起头,原地转了个圈,装着灯泡的购物袋欢快地四处摇摆。 路边一户人家在装修,一个正在搬运木板的装修工人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祎琳。“是对我一见钟情?对不起,我已名花有主;还是我自作多情?对不起,我已名花有主。”想到这里,她又把自己逗笑了,向装修工人打了个飞吻,招了招手,径自走了过去,不留一片云彩。 从订婚以来这十多个小时,祎琳还没这么开心过呢,也许,和乔治订婚并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不用再幻想下一个男人在那里出现;不用再猜测每一个注意自己的男人的想法;不用再强打精神,消磨一个又一个无聊的约会。很踏实,很安定的感觉。 回到家里,下午三点,祎琳干劲儿十足。清洁工下星期才来,现在需要自己动手搞卫生。每年到了出租房子的季节,她就由小地主变成了兼职清洁工。为了租个好价钱,房子的洁净和整齐是最基本的条件,必须做到一尘不染。跟丹尼尔和马丁说了多少遍,一定要保持清洁,他们全当耳旁风。哎,房客嘛,这也是意料之中。花了两个小时,祎琳终于把厨房,浴室,走廊,这些公用场所打扫干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她拖着吸尘器,默默得欣赏着自己的战绩。她刚要心满意足的休息一下,却看到了扔在一旁的购物袋,还需要换灯泡! 丹尼尔从来不清洁公用场所,好在自己的房间却保持得很干净。祎琳按下丹尼尔房间灯的开关,确定唯一正常工作的灯泡的位置,关灯,关掉房子的总闸。一个一个地把所有灯泡都换好后,颇有成就感。在国内的时候,这些活可都是爸爸的专利。打开总闸,开灯,检验自己的成果。她顿时沮丧,有一个灯泡是坏的。一定是那个包装有点破损的灯泡,被自己火眼金睛鉴定为残次品,却被店员拿来凑数。 今天时间这么紧,却还要回到peterjones换灯泡!在商店里被围攻的一幕又回到了眼前,祎琳原本愉快的心情又跌至低谷。不能就这样受气,一定要那个洋洋得意的金发年轻女店员给我正式道歉,还有那两个变本加厉的外来户印巴裔收银员和阿拉伯裔门卫,他们都要向自己正式道歉!她美滋滋得想像着那几个店员排成一排,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道歉的情景。于是,打定主意,这回一定把店员的名字要来,向总部书面投诉! 已是下午五点,六点有人来看房。祎琳飞快地洗了个澡,梳妆打扮。打开衣橱,今晚穿什么的问题让她头疼至极。本打算穿那条红色长袖紧身,百褶连衣裙,订婚毕竟是喜事,虽然心里还泛着嘀咕,也不能免俗。可一会儿有人来看房,还要去peterjones面对八国连军,进行维权运动,这红色就过于张扬。还有一件淡粉色紧身长袖连衣裙,胸前有镂空花纹,相对那大红色要素静许多。其唯一缺点是,全身上下过于紧身,连腹部都抱的紧紧的。吃一点东西就会造成大肚子形象,对于她这个吃货来说,岂不是酷刑?!时间不多了,就这件吧。 五点五十分,有人按门铃。祎琳在粉色晚装的外面随便披了件休闲外套,穿着拖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淡粉色指甲油走了出来。打开对讲机,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来看房的。对不起,我来早了,可以进去看看吗?” “没关系。”她边说,边按下了打开楼门的按钮,又把公寓的门打开。等待中,开始涂指甲油。 “你好。”一个梳着披肩长发,穿着休闲时尚的白人女生走进来,伸手做握手状。 祎琳慌忙放好指甲油,刚要伸出手,却记得刚涂好的指甲油还没有干,于是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的指甲油。。。。。。” “没关系,晚上要出去玩吧。”女生显得非常友善,看到她的粉红晚装,又说:“很漂亮的晚装。” “谢谢。”祎琳礼貌的回答着,看到女生背的mulberry休闲包,她也顺便夸了一句:“很漂亮的包包。” “谢谢。”女生也礼貌的回答着。 据说男人之间是竞争关系,女人之间又何尝不是?见面不到一分钟,我们已互相打量了一万遍,衣服,头发,包包,鞋子,指甲,脚指甲,眼睛,睫毛,嘴巴,鼻子。。。。。。 喔,都把正事忘了。祎琳连忙打开丹尼尔和马丁的房间,向女生示意:“就是这两个房间。” 女生走马观花的看了看两个房间,又看了厨房和卫生间,说:“房子很好,我要考虑一下,回头给你打电话。” 根据经验,“回头给你打电话”的真正含义是“我不满意,请不要等电话”。祎琳心里嘀咕着:“虚伪。”脸上却带着笑:“没关系,慢走。”。。。。。。其实,大家都虚伪。 接下来,又来了六,七个人,并没有人交押金。六点二十,人都已散去,涂好的指甲油也干了。祎琳站在镜前,脱下休闲外套,把一双淡粉色高跟鞋装进stellamey的falabella包包。脚穿一双平底鞋的她正准备出门,回头瞥见桌上随便扔着的大钻戒。“这个宝贝儿,可是今晚聚会的主角呢。”她把钻戒和那只坏掉的灯泡一起放进了包包,出门去了。 经过路边那家正在装修的房子,装修工已下班,静静的住宅区的小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 又一次来到peterjones,地下一层。几小时而已,灯具部门的店员的已经全变了,难道她要从头到尾把故事再讲一遍?祎琳径直来到收银台前,对一个二十出头的黑人小伙提出了要求:“您好,我想见一下你们的经理。” “有什么事情吗?”黑人收银员说。听口音,他是地道的英国人。 “我今天下午在这里购物时,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希望得到有关店员的名字。”听到这里,黑人店员拿起电话,向高层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印巴裔的中年人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在祎琳面前站住,说:“你有事找我吗?” “我今天下午在这里购物时,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希望得到有关店员的名字,以便向总部发出正式投诉信函。”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要求。 “呃。。。。。。我们有规定,不可以把店员的名字写给顾客。”看到这个印巴人时,祎琳心里就暗叫:“不妙”。现在这家伙果真打起了太极,想把她随便唐赛过去。祎琳盯着他胸前的名牌,默默记下:“managerrajhi”。什么莫名其妙的怪名字嘛。 “你们下午当班的经理已经同意给我店员的名字了。”祎琳揭穿他的谎言。 “那是下午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些店员都是谁。” “你可以查值班表,查监视录像。”她不依不饶。 “我查不到。你可以把名字和电话留下,我会让另一个经理和您联系。”环顾四周,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又能怎样呢?祎琳悻悻的留下姓名,电话,换了灯泡。在口口声声的:“我们绝不会有种族歧视”的保证声中,她气鼓鼓的离开了peterjones。managerrajhi,算你倒霉,你也会被投诉,骗子! 在商店门口,祎琳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换好与晚装配套的淡粉色高跟鞋后,就蜷缩在出租车后座的一角,给乔治打起了电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想到乔治。经过乔治有条不紊,理性的分析和劝解,当出租车到达wolsey餐厅门前的时候,祎琳的心情已平静了许多。 wolsey餐厅位于伦敦市中心,皮卡迪利广场附近(piccadillycircus)。这座古香古色的建筑,落成于上世纪初,曾经是wolseleymotors,一个汽车制造商的商品展示厅。wolseleymotors因销售不佳而破产后,这座建筑易手于巴克莱银行(bark),室内极具东方色彩的装修就是此时添加的。2003年时,这座建筑才摇身一变,成为供应传统英式菜肴的餐厅。为了强调wolsey餐厅的传统英国风情,餐厅门前常年站着一个穿英式管家制服的英国老人,为食客开门。 她的出租车刚刚停好,门卫老人就尽职尽责地走过来帮忙开车门。祎琳谢了他,兴冲冲第走进了wolsey餐厅。 四 餐厅里遭遇围攻 评钻戒遇“油汪汪” 下 “酒吧靠卖酒赚钱,你只点了一瓶水,服务生当然不高兴。”雅诗听完祎琳对餐厅的痛诉后说。她比祎琳和菱薇都年长一些,说话也理性得多。 “哼,势利眼,见钱眼开!前台经理知道你订了座,至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态度好的不得了。”菱薇则感性得多,同仇敌忾。 “今天真是祸不单行。乔治说,peterjones的人也是看到我是东方面孔,以为我是游客,一次性买卖。他们把灯泡卖给白人老太太,以便照顾他们心目中的老顾客。乔治说,直接写信,向总裁投诉才管用,普通职员都会得过且过,唐赛我。” “你准备写信吗?”雅诗问。 “当然,他们的总部就在维多利亚地铁站旁边。一定要让他们给我正式道歉!”祎琳咬牙切齿。 “你发现没有,有时,种族歧视更严重的却恰恰是和我们同样的新移民。”菱薇在英国历尽艰辛,感触良多。 “同类相轻,人之本性。”祎琳叹道:“其实,这是所有生物的生存本能。看过动物世界吗?北极熊呀,老虎之类,除了捕获食物之外,与其他物种是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北极熊之间,老虎之间却可以为了食物,为了地盘,常常打架。同一物种,同样生存需求,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自相竞争者,而相倾辙。” “我们这些移民,无论来自哪个国家,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同一物种,在别人的地盘上求生存。”菱薇低着头,非常用功地读着菜单。她和雅诗一直都不喜欢西餐,每次聚餐都喜欢去中餐馆或其他亚洲餐厅。今天两人勉强在西餐厅就坐,全为迁就祎琳。 “和乔治吃饭,服务生总是毕恭毕敬的。”祎琳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菜单,心里却想着许多年前,她和迈克在这家餐厅吃过早餐。心里想想而已,多年前她就已发誓,在人前,不绝再提这个人。 听到乔治的名字,菱薇和雅诗终于想到此行的目的,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异口同声地说:“戒指!” 此时,服务生却不合时宜地站到这桌前:“可以点菜了吗?” “等一下。”祎琳说,以便给菱薇和雅诗多一点时间看菜单。 “还是现在就点吧。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吗?”雅诗希望把服务生尽快支走,清清静静地开她们的小会议。 “这里的功封鸭腿最棒,牛排也可以,生蚝很新鲜。”祎琳不假思索地报出了菜名,不负吃货盛名。 “一看您就是我们餐厅的常客,这些都是我们的拿手好菜。”服务生不失时机地提醒食客他的存在。 “不点头盘了,主菜功封鸭”。祎琳抬头对服务生说。今天穿了这件紧身晚装,她只能挨饿。 “小姐一定是美食家,功封鸭也是我最喜欢的。”服务生话真多,尽力引起她们的注意,给自己赚小费。 “牛排,我现在可以随便大吃大喝。”菱薇喜滋滋的说着怀孕的好处。 “海鲈鱼吧,我正减肥呢。”雅诗又看了看菜单,终于下定决心。 服务生在杯子里帮我加了些水后走开了。望着他的背影,祎琳耸耸肩,歪着头,故作伤心地说:“哎,他今天是拿不到小费了。服务生的生存之道是审时度势,而非油嘴滑舌。” 菱薇和雅诗被她逗笑了,目光却早已开始在祎琳的手上搜索:“戒指呢?” “喔。。。。。。”这么匆忙的一天,居然忘了这件大事。她伸手在包里左摸摸,右摸摸,急出了一身冷汗。钻石呢?祎琳的大脑一片空白,将斜靠在椅背上的包包一把拽过来,放在腿上,埋头翻找起来。服务生上菜来了,我她然不顾那香喷喷的功封鸭,仍然一言不发,埋头苦干。这宝贝儿,普通公务员不吃不喝,两年下来也未必买得起!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摸到了一个金属圈,再往上,是一块凸起物。她松了一口气,慢慢拿出这枚捉迷藏的钻戒。菱薇和雅诗“噢”呀,“啊!”呀地惊呼着,立即抢过去。 “好大的钻石,有三克拉吧!” “四克拉吧,纯净度很高呢。” “估计有几万英镑吧!” “差不多,我的全部存款都不够买这枚钻戒。” “我也买不起。。。。。。” “乔治对你真好。。。。。。” “羡慕,嫉妒,恨。。。。。。” “商店的标价而已,不过是一块儿会发光的石头,离开它的市场,一分不值。”听着两人半开玩笑地七嘴八舌,埋头吃着功封鸭的祎琳终于开口说话:“再说。。。。。。我还没决定到底嫁不嫁呢。” “开什么国际玩笑?”雅诗把钻戒放回到祎琳的餐盘旁边,很是不以为然。 “我只是想。。。。。。这辈子就结这麽一次婚,总要嫁个全心全意爱的人。” “你是琼瑶看多了,韩剧看多了,还是甄缳传看多了?”菱薇举着刀叉,边切牛排边说。 “你知道,我从不看言情小说。甄缳传拍的还好,却有一个滥情皇,一个偏执王,该看心理医生,绝不是我的菜。” “你呀,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好运气,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过了二十五岁,老妈就天天催着结婚。现在过了三十,也不说了。估计,已经接受了她女儿嫁不出去的现实。”祎琳是当笑话讲的,说出来之后才发现,面对两个老大不小,仍待字中的女朋友,这句话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她想换个话题,却在惯性运动的驱使下,继续说下去:“其实,也不小了,到了恨嫁的年龄,也想结婚的,可是。。。。。。” “是因为迈克吗?”雅诗问。 “是因为化学物质多巴胺!”祎琳大声说,似在抗议。她说过,不会在人前提起迈克。 “不就是荷尔蒙吗?” “不是,荷尔蒙是一时的激情,多巴胺是长久的爱情。” “好,你这弥足珍贵的多巴胺是荷尔蒙乘二,乘十。。。。。。好吧,乘一百!那又怎样呢?又不能当饭吃。大小姐,现实点吧,这枚戒指,有几个人能买得起?”菱薇的旅英之路极具坎坷,如此说也不足为奇。 “我以前是宁缺毋滥的理想主义者,总想着,下一个或许会更好。现在才发现,可供选择的范围越来越小。女人再好的姿色也经不住时间的研磨。错过的事,永远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我是你,会非常谨慎。”雅诗是过来人,年近四十,仍孤身一人,自是有感而发。 “道理我都懂。这不,戒指都收了,只是还有些犹豫。”订婚的消息,祎琳还没告诉父母。她找来菱薇和雅诗,是为了寻找对自己完美主义梦想支持的人。谈到正题才发现,我们的境遇已全然不同,在人生路上的某一点,早已分道扬镳。她们们变得现实了,衣领却仍然拽着青春的尾巴,做着王子与公主的梦。 “应该发明一种可以输入人体的多巴胺,荷尔蒙试剂,一定畅销,我们的祎琳小姐就是忠实回头客。”菱薇揶揄道。 “多巴胺再多,还缺人呢,人才是关键。”祎琳放下手中的刀叉,这道功封鸭吃得了无滋味。 “小姐,这杯酒是那位先生让我送过来的。”服务生端来一杯香槟放在桌上。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向我举杯至意。 祎琳回报一笑,抬头告诉服务生:“代我谢谢他。” “他就是那个多巴胺?”雅诗若有所思地看着祎琳,菱薇已笑得前仰后合。 “交个朋友嘛,多个朋友不好吗?”祎琳为自己开脱着,心里为自己又吸引了一个男人的注意力而沾沾自喜。 “你好,我是大卫,可以聊一聊吗?”那个中年男人端着杯酒走了过来。油汪汪的秃顶,油汪汪的圆脸,油汪汪的啤酒肚,好不富态。 祎琳下意识地微微挪动了一下那只放着功封鸭残骸的盘子,掩盖盘边那枚硕大的钻戒:“当然可以,欢迎欢迎。” 油汪汪的啤酒肚坐到了祎琳的旁边,她向另外一侧移动了一下,和“油汪汪”拉开了距离。吸引到陌生男人的注意力是虚荣心的良药,接近这个男人却是另一回事。菱薇和雅诗笑咪咪地看戏。 “你们是日本人吗?”“油汪汪”第一个出场。 “中国人,我们是留学生。”曾几何时,祎琳学会了说谎,又或是保护自己? “中国人,太好了,我们正考虑拍一部关于中国经济发展奇迹的纪录片。我做过记者,现在是独立制片人,给英国广播公司拍过很多纪录片。”“油光光”递过一张名片。 “我很喜欢英国广播公司的纪录片,有很多质量上乘的佳作,比如说,野生动物纪录片。”人不可以貌相,这个朋友值得交。 “这个和资金是否充足有很大关系。现在我们要做这个关于中国经济的片子,需要一些了解中国的人,你可以做片中的解说。” “真的吗?太好了!”这个诱人的建议立即引起了祎琳的兴趣,却并没有让她失去理智:“可是,我的英文有口音,谁会有耐心听我讲一个小时的经济数据?我喜欢历史,文笔也不错,编写剧本,幕后统筹的工作更适合我。” “一部关于中国的片子,解说当然要有中国口音。这样,我今天在和朋友谈一个项目,回头给你打电话,安排你试镜。”来去匆匆,”油光光“一晃一晃地走开了,空留名片供她们三人研究。 “你相信他吗?”雅诗问。 “如果是真的,这可是个好机会。”菱薇也加入讨论。 “这样的纪录片,赚不到多少钱的。不过,我到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可以了解电视制作的过程,不一样的经验。”祎琳拿着名片,开始做起梦来。 “一定要小心。”雅诗想到了关键问题。 “我会在公共场合见面,不会有大问题。再说。。。。。。”祎琳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满脸的憧憬:“在安定下来,做贤妻良母之前,我要尽情享受单身的乐趣!” 五 雾都伦敦 风雨未知 上 回到家里,已零晨两点。刚进楼门,就听到:“不错,好球!”“嘿,臭球!”“快,勾球”“。。。。。。球。。。。。。球。。。。。。球”。丹尼尔和马丁的“球”声夹杂在洗衣机的轰鸣声中,响彻整个楼层。祎琳站在公寓门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哎,准备战斗。” 祎琳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丹尼尔和马丁,“球”声稍停之后,又坚持不懈,不依不饶得进行下去。她敲了敲客厅兼厨房的门,推门而入。这两人正笑嘻嘻地看着祎琳,知道她来者不善,他们也早有准备。 “祎琳,非常漂亮!我们美丽的房东。”丹尼尔先开口,这家伙既会甜言蜜语,又会胡搅蛮缠,总是让祎琳哭笑不得,很是难对付。 “哎,我知道就是你们,百米之外都听得到。零晨以后,在住宅区喧哗是违法的。”祎琳并不理丹尼尔,直入主题。马丁知趣地调低了声音。 “嗨,林,别这麽严肃。我们有很棒的美国肥皂剧,超幽默,一起看吧。”丹尼尔拍了拍身旁的座椅,不屈不挠,继续诱惑我。 “咱们讨论过,你们也已经同意了,晚上十一点之后,是休息时间,公寓里必须保持安静。” “的确讨论过,但我们并没有同意。”马丁终于开口。 “你们可以看看租房合同,房东有随时改变合同规则的权利,有最终决定权。换句话说,这是我的房子,我做主。”祎琳喜欢以平等的身份与房客相处,此时此刻,不得不拿出地主的权威。 “好吧。。。。。。”马丁耸耸肩,无可奈何:“游戏结束,我睡觉了。”说着,拿起电脑,回自己的房间。今天的剧目上演过无数次,他知道再争论下去也讨不到便宜。 “这里不是中国,我们要自由!”丹尼尔举着双手,半真半假地抗议。 “这里不是俄罗斯!去问问山姆大叔,永远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的权利必须在游戏规则下行使,必须平衡所有人的利益,你的自由不能影响其他人的自由。” 做房东多年,祎琳见过形形色色的房客。常常,来自第三世界国家,或所谓独裁国家的人,如丹尼尔者,视“自由”为灵丹妙药。他们极喜欢用“自由”为自己的为所欲为辩护。有意思的是,来自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房客从没使用过“自由”这个词,包括美国人马丁来自自诩为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他们知道,“自由”是用规章制度来维护的,法律和制度拥有绝对的权威。 “我们要自由!这不是高中时代!”丹尼尔无法辩驳“自由”的定义,却仍不屈不饶地小声喊着口号。这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家伙,总喜欢强词夺理,让祎琳哭笑不得。好在,房客都受过良好教育,她们的矛盾总能在或夸张,或幽默的言辞之间暂时缓解。 “丹尼尔,回你的房间。”对付顽童,就要用顽童的招数。祎琳一边打开一瓶在碎片大厦剩下的香槟,一边半开玩笑地下达了命令:“晚上十一点之后不能用洗衣机。” “你是谁?我妈妈吗?”丹尼尔拿着刚刚洗好的衣物走回房间,不失时机地说:“祎琳,回你的房间,零晨以后在住宅区喧哗是违法的。” 意识到自己的命令或许伤到丹尼尔大男人的自尊心,祎琳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拿着杯香槟,回到自己房间。 终于安静下来。房客,有之,不免烦恼嘈杂;无之,独居于诺大的公寓未免孤独,鸡肋,鸡肋。 祎琳坐在桌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中的香槟酒。杯中,无数气泡竞相升起,终又化于无形。 同样一杯酒,同样追逐气泡的祎琳。时光倒流,十年前的北京机场,菱薇的父母临时有事,无法来送行。祎琳和菱薇坐在候机厅内,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听着父、母千百遍的叮咛: “女孩子孤身在外要小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要学坏。” “多打电话,多写信,不要让我们担心。” “攒这些钱,供你出去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 “你是去上学的,要学好,不要花天酒地。” “妈,好了,想花天酒地,也需要钱呢。你们自己好好注意身体就行了,否则,还要让我担心。”为了阻止母亲继续唠叨下去,祎琳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他们身上。 “多穿衣服,别贪凉,大冬天穿裙子,以后会做病的。”祎琳的反抗,被母亲持之以恒的唠叨化为无形,又为之所用,有了新话题。祎琳只好投降。 “到那边就给我们打电话,别让我们担心。” “。。。。。。” 祎琳哼哼哈哈地迎合着,并没有离别父母的悲伤。初出茅庐的她,自然不识愁滋味,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她一心想着,八小时之后就可以看到别一样的天空,享受全新的经历,体验奇妙的探险,还有,逃离父母严厉的管教。 过了海关,做到了飞机上,祎琳环顾左右,终于从美丽的幻想中分了一点时间给即将来到的现实,她对菱薇说: “现在,周围都是和我们长得一样的中国人;到了那边,周围都是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英国人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形。” “我爸爸的朋友会到机场接我们的,应不会有什么问题。”菱薇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说话,却有点所问非所答。祎琳的惴惴不安,不知菱薇是否明白她的担心。 菱薇的父亲,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来英国考察的时候,认识了当地的留学生地陪。为了女儿接受更好的教育,就请这位留学生地陪帮忙,联系了学校,还联系了住宿。如此迂回曲折,本来在英国举目无亲的祎琳,也凭着菱薇的大学同学的身份,初到英国,有了落脚之地。 飞机在伦敦上空盘旋的时候,已是日暮十分,可以看到地面上绵延的灯火,曲折的道路,一排排整齐的红砖房,还有大片大片的英式田园绿地。 祎琳想:“这片土地,不知今晚我将在何处落脚。” 来接她们的是那位学长,菱薇的父亲的朋友。做到他的车上,祎琳贪婪得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与物。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英国,接触伦敦。一切是那么新奇,时间过的那么快,记忆是那么模糊。只记得,面对那数也数不尽的,古香古色的欧式建筑,她不住地感叹: “好漂亮,以前,只在明信片上见过。” “看多了,你就习以为常了。”学长就是学长,如此淡然,果然经验丰富。 车不知开了多久,在一栋非常普通的楼房前停下。她们走进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公寓,里面有两位非常普通的中国老人,老人为她们准备了一顿非常普通的接风宴。说普通,是因为这接风宴中,蔬菜多之又多,肉却少之又少。吃饭的时候,老人揭开了谜底,直说:“多吃点蔬菜,英国蔬菜很贵的。” 祎琳哪有心思考虑蔬菜的贵贱,只是不停地在心里盘算着:“他们是旅英华侨吧,这里就是我在英国的家?满慈祥的老人,应该很好相处。” 学长打破了她的美梦:“多吃些菜,给你们租的房子在东南伦敦,中国人叫&狗岛&的地方,还很远呢。” “狗岛?” “在金丝雀码头的南面,格林威治天文台就在附近,泰晤士河南岸。泰晤士河岸景色不错。”学长一个接一个地报出这些祎琳在地理课本上学到的名字。想来是一个很棒的地方,她充满了憧憬。 五 雾都伦敦 风雨未知 中 时至今日,去“狗岛”公寓的记忆对祎琳来说是一片空白,只因这“狗岛”上的公寓太震撼了,其他一切“记忆”皆黯然失色。 那是一栋很高的楼,有二十多层,竖立在好几栋一摸一样的高楼之中,看上去颇为萧条。祎琳在英国住久后才知道,这是给低收入者住的政府福利房,不许出租的。 这房子看似简陋也罢了,里面住的人更是不同寻常。步入电梯,里面已有一个印巴妇女,从头到脚黑袍裹身。后来发现,这个小区,到处是这种装扮的女人。电梯中间停了一下,又进来一个男性黑人。祎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搭错了飞机,降落在一片绝非英国的土地。学长初来乍到时,可能也有过同样的疑惑,还没等她们发问,就主动解释起来: “伦敦是一个多种族的城市,说好听点,国际性大都市。其实,就是鱼龙混在,贫富悬殊。富人区多以白人为主,黑人区,印巴区都是贫民窟。尤其是黑人区,治安相当差。” “我们这里是什么区?这一电梯里,可没一个白色人种。”祎琳有种不好的感觉,转头看了看菱薇,菱薇也正看着她。还没机会开口说交谈,电梯停了下来,她们们拉着大包小包,走向一扇未知的门。学长看透了她们的心事,接着说: “这里不是富人区,但治安还好,不用担心。而且,这个房子是一个中国人的,你们初来乍到,也有个照应。” 这房子的确是中国人的。只是,已经住了五个中国人,而不是一个中国人。 这是一个两居室的公寓。房东自住一间卧室,另外一间卧室已经住了三个人,两女一男,客厅的沙发上还睡着个男生。房东用手指了指客厅里的另一张沙发,又用脚指了指两张沙发中间的空地,说: “你们可以睡这里。” 祎琳和菱薇面面相觑,这怎么住得了人呢?还是学长发话:“我们说好订两个房间的。” “现在是租房旺季,你们晚来了几天,我就后租给别人了。”这话一定就是假的。 学长有些歉意,但仍然建议她们先住下来,熟悉下情况,再慢慢找房也不迟。时间已是凌晨十二点,走廊里是一堆笨重的行李,她们别无选择。还自嘲着说,上大学时,还住过六人一间的上下铺呢,初来异地他乡,有地方住已经很满意了。 这一晚,祎琳平生第一次打了地铺。也许是时差的原因,躺在这坚硬的地板上,她睡不着。她悄悄披了件衣服,来到与厨房相连的阳台上。九月的午夜好冷,祎琳裹紧了衣服。 自从莱特兄弟发明了飞机,地球上的物理距离就变小了。十几个小时之隔,祎琳已环绕了大半个地球,从高楼林立,工地遍地的北京,来到犹如特大号露天博物馆的伦敦。可心理距离,却变得更远。十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之下,现在却孤身一人,独自面对这所有的一切,未知的明天。楼外漆黑一片,只有路灯点点。更远处,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可见连绵灯火。那里应该是市区吧,从机场过来的路上见到的那个与明信片上的欧洲一模一样的地方。 祎琳听到身后有些响动,菱薇也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来到了阳台上。 “你也睡不着吗?”祎琳小声问道。 “睡不着。”菱薇摇摇头,苦笑。 “我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在这里住一年。睡在地板上,对身体也不好。” “睡在沙发上,也不是很舒服的事情。” “这么多人,白天一定很热闹,我们没办法学习的。如果他们也都是学生,可能会好些。” “现在,只有先住这里,把学校和银行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找房子。” “但愿我们可以在更好的环境里过圣诞节。” “两个月为期,十一月底搬家,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圣诞节。”祎琳和菱薇并排站在阳台上,越过周围黑漆漆的一片,眺望遥远的灯火。也许,她们的下一个落脚地,便在那灯火阑珊处。 中国和英国都是地球这个大村落中的一员,两地居民长的也大同小异,可是,一方水土一方人。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她们,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观察,学习,不得不接受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大白天的午后,艳阳高照,和风徐徐,楼外极为安静。小区周围见不到几个人影,偶尔,几个一身黑袍的女人蒙面而过,只露出眼睛。祎琳总在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迎面走来两只眼睛,是不是很恐怖。 拿着汇票,去位于市中心唐人街的中国银行兑现。工作人员开始说粤语,之后,对着发愣的祎琳说英语。自始至终,没说一句普通话。 开个银行账户也不简单,一定要出示印有她们名字的水、电账单,作为地址证明。拜托,她们踏上这片土地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在一个到处是蒙面人的地方打地铺,哪里有水、电账单这种奢侈品?她们走过无数条大街,遍访周围无数银行。功夫不负苦心人,一个坐落在偏僻小路上的,小得不能再小的汇丰银行,终于同意收留她们无家可归的现金。 从小到大,祎琳的书本地理知识学得不错。遗憾的是,在生活中,她从来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懂地图,迷路便是家常便饭。伦敦的道路更是她的切肤之痛,一条条狭窄的小路,两边的房子长得都一摸一样。路上是如此的寂静,只有飞驰的汽车,偶尔才有行人路过。跑过去问路,才发现,此人也是个外来户。好在,祎琳是乖乖女,生活只局限于从家里到学校的两点一线,坐地铁就可以了。于是,最初几个月伦敦给她的印象,仅局限于这错综复杂的地铁线。刚下飞机时看到的欧洲风情,离她是如此遥远。 在来伦敦的飞机上,祎琳曾苦思冥想,作为一个中国人,在地铁上被许多与她长相迥异的人围观,是何等的尴尬与不适。想象往往与现实大相径庭。在真实的伦敦地铁上,她的东方面孔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其他乘客互相交谈的语言却给了祎琳不小的打击。他们是在说英语吗?她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直到多年后祎琳才找到答案,原来他们说的确实不是英语!伦敦有太多移民,太多游客。即便说英语的人,也南腔北调,带着各种口音。美国英语,加拿大英语,澳大利亚英语,新西兰英语,爱尔兰英语。。。。。。英国境内也分苏格兰口音,约克郡口音,布里斯托尔市口音。。。。。。就连伦敦市内,也有登大雅之堂的女王口音,和东区下里巴人的考克尼口音。这,实在为难了说着中式英文的祎琳。 对祎琳这名副其实的吃货来说,最重要的地方莫过于超市。超市好大,令郎满目,让她好不兴奋。一看价钱,好心情全无,蔬菜水果真的好贵呀!当时的汇率,一英镑兑十五人民币!看到每一个价钱,她就无可救药地把它乘以十五,一块钱的东西就立即变成了十五块!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可口可乐,品客薯片这些中国需要进口的东西,即使乘以十五,也比国内便宜。平生第一次,她体会到钱的珍贵,父母的不易。 祎琳在超市挑着最便宜的东西,终于买来了口粮,做饭又成了一大难题。同样的东西放在锅里,别人就可以做得色香味俱全,她盘里的却让人难以下咽。在父母跟前饭来张口的日子,已是太遥远的回忆。谁发明了中国的大学生食堂?真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即使那曾经常被她们吐槽的食堂大锅饭,现在看来也如珍馐般美味。平生第一次,她终于明白,什么叫粒粒皆辛苦。 好在,整个公寓七个人,每天各忙各的,碰巧聚在一起做饭的时候并不多。诱惑少了,祎琳也就安于自己的盘中餐。偶尔,在餐馆打工的室友会带工作餐回来,她们就厚着脸皮,要求见面分一半,打打牙祭。 在中餐馆打工的小吴,常带些炒面,炒饭,炒米粉,有一次居然带了皮蛋瘦肉粥。至今她都认为,那是最好吃的皮蛋瘦肉粥了;在西餐馆打工的小杜,会带些汉堡,意大利面条;在肯德基打工的室友,可以打折买炸鸡。尝试之后才发现,她这拿不出手的中餐手艺,居然比店铺开遍全世界的美国炸鸡强出一百倍。中国的肯德基分店早已随乡入俗,加入中国调料,充满了中国风味,伦敦的炸鸡店是无法比拟的。 还有一位陪读的妈妈,辞了国内安稳的公务员工作,在伦敦做保姆,为读寄宿私立学校的儿子赚学费。陪读妈妈每天早出晚归,三餐都在雇主家吃,从不跟她们争灶台。看到祎琳色香味不全的三餐,陪读妈妈自报奋勇教她如何炖肉。油要多放,炒糖上色,于是,来到英国,她学会了做中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