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妖娆农门贵妻》 第一章 就这么嫁了 大周乾元二十年,李家庄,李老实家。 两间破败的茅草屋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吸着旱烟锅子正坐在门槛上,愁容满面,从他鼻孔不时地喷出烟雾来。 靠里,一张两条长凳搭起的狭窄的板床边,一个头发半苍的老妇人正低垂了头坐在那儿淌眼抹泪。 “老头子,我们真的要把女儿卖给那家吗?”耳边忽然响起的一个苍老的女声吓了李心月一跳。 卖给谁?把谁卖了? 碰到人贩子了吗? 李心月吓得心里噗通乱跳,她明明记得自己从男友家里跑出来的,行走在车流如水的大街上然后出了车祸的,怎么会碰到人贩子了? 她不解地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她的小心脏就停止跳动了。 妈呀,还真的被人贩子给拐卖了。 瞧瞧这家,除了空荡荡的屋子,什么都没有啊。 身子底下也不知道垫得什么,咯得她背疼,想要换个姿势,却动弹不得。 莫非被人给吓了迷药了? 她大急,无奈浑身酸软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连手指头都不能弯曲。脖子底下更是疼得要命,好像被什么东西勒过一样。 这可怎么好?她这么大个活人要是被人贩子给卖了可就丢死人了。 心急火燎的她,只觉得从未这么无奈过,心口不由大恸。 闭上眼睛,眼眶就酸热起来,大滴的眼泪沿着眼角流了出来。 正难受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贴着她耳边炸雷一般响起:“闺女,闺女,你可是醒了?” 心月被她吼得不得不睁开眼睛,屋内的光线虽然昏暗,但是对于她这个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人来说,还是闪得不得不闭上了眼。 待到再睁开眼睛时,一张放大了的苍老的满是褶子的妇人脸正俯在她的上方,此时见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妇人就露出一个温和慈祥的笑! 这笑倒是让心月从头到脚只觉得发毛,这到底是怎么了?人贩子也有这么慈爱的? 心月不解,想起刚才这妇人贴在她耳边明明喊着“闺女”,莫非这老妇人亲生闺女没了,买了她做闺女了? 一霎时,万千念头闪过,让她应接不暇,只能呆愣愣地躺在那儿望着那和蔼的老妇。 “行了,醒了就好!”正发着呆,旁边忽然冒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把那老妇人给扯过去。 旋即,一张眉目沧桑、花白胡茬的老头子来到了她身边,似乎有些厌烦又有些无奈地说着:“你说你一个女娃子寻什么短见?哪个女娃子长大了不是要嫁人的?” 还没等心月反应过来,先前那老妇就哽咽着一头把那老头子给撞开了,哭哭啼啼地嘶哑着喉咙吼道:“这话你也好意思说?闺女不是你亲生的?就二两银子卖给了那王猎户家冲喜?那王猎户躺了那么多日子眼瞅着不行了,咱闺女过去还不得担一个扫把星的名儿?你让她日后咋过啊?” 老妇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一行哭着一行说着,听得心月一头雾水。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什么冲喜?什么猎户的? 那老头子听了老妇人这话,明显地不高兴了,压低了嗓门吼着:“真真是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但凡有一份能耐能让闺女去冲喜?你这话说得也忒狠了些,这怎么能叫卖?闺女嫁过去可是他们家的媳妇,堂堂正正的三媒六聘的。都是你这老太婆,要不是你这张嘴,闺女能这样?” 老头子一边说着一边气哼哼地又坐回到门槛上去了。 两个人正争执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傻呵呵的笑声:“娘,娘,我要媳妇,我要媳妇!” 心月讶然,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白麻布无袖坎肩、黑色大裆裤子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闯了进来,胖胖的圆脑袋上一双呆滞的小眼睛,泛红的酒糟塌鼻子下一张歪斜的大嘴巴,说笑着嘴角已是留下了涎水。 那老妇人忙迎上前去,一把就拦着那肥胖男人,哄劝着:“栓子,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待屋里别出来吗?” “我不嘛,我不嘛,屋子里有老鼠咬我!”那男人竟像三岁孩童似的扭股糖一样往那老妇人身上蹭去。 老妇人赶紧搂着他,轻轻地拍了拍,“好孩子,不淘气。等你妹妹嫁了,就给你娶媳妇!” 这一句话哄得那男人开心不已,抱着老妇人就是一阵猛搓:“我要媳妇,我要亲嘴嘴。娘太好了,娘太好了。” 一边的老头子望向那男人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疼爱,却是朝老妇人说道:“你看,不让闺女冲喜,咱这根独苗怎么办?总不能让咱老李家断了香火!” 老妇人转过脸来望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呆呆发愣的心月,抹了一把泪,小声嘀咕道:“只是到底委屈闺女了。” 老头儿听了这话面色一沉,双手摊开,冷笑几声:“还不都是你,养了这么个傻儿子?” 老妇人一听这话顿时哑口无言,看向心月的眼神满是伤痛和无奈。 心月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算是隐约明白了一些。 再看看那老妇人老头子和那个傻儿子三人的穿着,实打实的一副古人装扮。 这不是拍电视剧,更不是拍电影。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明明是被车给撞上了,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仿佛就在刚才。可是现在她虽然浑身酸软,但是并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再看看自己躺的这间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土四处漏风的茅草屋,还有伸出来的这双骨瘦如柴的小手…… 妈呀,她这是活脱脱地穿了啊。 李心月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双眼往上一插,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李心月,真有点儿无语问苍天。 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人家穿到古代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的,为何她偏生穿成了一个要靠卖了自己给傻哥哥娶媳妇的可怜小姑娘身上? 呜呜,她到底做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儿了? 看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明显就是营养不良。再看看自己躺的这个地方,除了四面泥墙和自己身下这张似床非床的东西,看来真的是家徒四壁了。 还没容得她悲伤感叹,外头就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大声喧哗声。 她倒不觉得什么,可是那老头子和老妇人都变了脸色。 本来是坐在门槛那儿闷头抽着旱烟的老头子,把烟锅子从嘴里抽出来就朝门槛上磕了磕,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叫道:“妮儿她娘,快,快给妮儿穿上喜服!” 一边就去扯那傻儿子的胳膊:“咱们到外头去看花轿好不好?等明儿也给你用花轿抬个媳妇过来。” 傻儿一听媳妇,立即就颠颠地跟着老头子去了。 这里,老妇人也顾不上淌眼抹泪地,三两步拧着身子就从屋角一个破旧的箱子里翻出一套艳红的衣裳来,来到心月身边,一把拽起她,三下五除二扒下她身上那套白色的、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麻布中衣,开始左一件右一件往她身上套衣裳。 心月心内急吼吼地问着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她还没弄清什么事儿呢?这就要把她给嫁了吗? 哦,不对,刚才听老妇人那口气,应该是把她二两银子给卖到一家猎户家冲喜去了。 万一,那猎户还是死了呢? 她是不是就真的成了老妇人口中的扫把星了? 越想越急,她不由结结巴巴地脱口而出:“等等……” 老妇人却手下不停,打断了她的话,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妮儿呀,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样子的。要是你不走这一步,你哥哥可就打光棍儿了。你爹是个没本事的,一辈子统共你们两个,临了还得靠你……” 说着那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听得心月心头也跟着难过起来。 这也是可怜穷苦的一家人啊,想来本尊想不开寻了死,她这才穿在她身上。 可是再同情她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幸福做赌注啊,还不知道这一嫁嫁个什么人家呢。自己下半辈子可不能就这么给人当牛做马的。 她正要开口,可那老妇人全然不顾,继续说下去:“咱老李家就你哥一根独苗,要是娶不上媳妇,就断了香火了。妮儿呀,你忍心看着你爹和你娘连个孙子都抱不上,就这么入土了吗?” 老妇人哭得凄惨,说得悲情。要是亲生女儿真的就被这话给打动了吧? 李心月翻了个白眼,可她明明不是她女儿呀,她女儿早死了。 外头的爹李老实等了半天见人还没出来,不由急了,催促道:“娃她娘,怎么还没好?” “闺女委屈啊……”,屋里,老妇人哽咽地叫道。 “有什么好委屈的?今儿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李老实可没有老太婆张氏那般好说话,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盘草绳子,就跨进屋里。 “没有第二条路吗?”李心月望着他手里的绳子就有点儿打怵,这家伙要捆着她吗? “有!”李老实虽然身板儿不大硬朗,但是回答得却是爽快,“要么饿死在家里,要么卖给城里的大户做丫头!” 正双眼满含期盼的心月,顿时就像一根被剪掉了芯子的蜡烛,眼里的光亮一下子暗下去了。 天,这也叫路吗? 这不是诚心逼着她死吗? 还未等她再张口,李老实就一抖绳子上前来,抓着她的胳膊就绕了几圈。身子尚且虚弱的心月哪里有力气反抗,就这么被他捆住了双手。 她欲哭无泪,刚张嘴说了个“我……”就被李老实摸起饭桌上的一块破抹布给堵住了嘴。 “别想着耍花招,也别想着半路跑了,要是不老老实实地嫁过去,等着你的就是死路一条!”李老实恶狠狠地威胁着她。 李心月呜呜地吭了几声,其实她想说自己有办法可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有办法让傻哥哥娶上媳妇的。 但是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就算是说出来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听的。 就这样,五花大绑的李心月被李老实给扛到了外面院子门口停着的花轿里,头上蒙着红盖头,也看不到外头的情形。 现在她算是想清楚了,对于一个古人来说,嫁个女儿和断了香火比起来,当然他们会选前者。 自己,只能嫁了。 哦,不,确切地说,只能卖给人家冲喜了。 我勒个去! 她骂了一句脏话,虚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窝在轿子里。 耳边听得一阵鞭炮响,花轿就晃悠悠地抬起来了。 心月一阵眩晕,身子死死地抵在轿子的板壁上,不让自己歪倒。 就这么嫁了,就这么嫁了吗? 她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带着满满的不甘。 她还没有好好地享受大把的人生啊,就要给人冲喜了,还是这么五花大绑被强迫着的? 几个顽童稚声稚气的说话声就尾随着花轿清晰地传来:“哦,傻子妹妹出嫁了,傻子要娶媳妇了。” 不伦不类的话逗得人想笑,几个大人的声气似乎是在呵斥着孩子。可是心月却是听明白了。 她可不就是卖了自己给自己哥哥娶媳妇的吗? 真是童言无忌啊。 ------题外话------ 文章重修了,问过责编了。审文编让我过吧。明天就跟责编汇报,嘿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扫把星坐定了 大热的天儿,轿子里闷得像蒸笼一样,穿着里外三层衣裳的李心月热得像刚出笼的包子。头上的大红盖头遮得密不透风,脸上的汗蜿蜒流到脖子上,就像是一条条虫子在肌肤上爬一样,钻心的痒! 可怜她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动弹一下都艰难,只好拼命咬牙死忍着。 嘴里臭抹布那股馊味儿恶心得她几欲作呕,到底是吐不出来,胃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冲击地她坐卧难安,说不出的难受! 早晚有一天,我要混出个人样来,让你们这些害我欺负我的人尝尝我的厉害! 李心月一边发着毒誓,一边转移了思绪。 那个男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会不会一脸开花大麻子塌鼻子赖嘴巴?会不会长短腿一口大黄牙? 天哪,若是真的嫁给这样的人,她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她胡思乱想着,在脑海里勾画着要嫁的那个男人到底有多丑有多不像样! 正是因为她想得头疼欲裂,竟然就忘了身上的不适来。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半天。 轿子稳稳地停了下来,她才惊觉已经到了地方了。 由于紧张,脖子上身上那种万虫钻心一样的感觉好像忽然消失了。她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葡萄眼,默默地倚着轿子祈祷着:希望这家子都是善心人哪! 希望不要遇到恶婆婆刁钻小姑,希望不要遇到满脸开花大麻子瘸腿断胳膊脾气不好爱打女人的夫君! 她的小心肝实在是脆弱地不能再承受任何不好的东西了。 不多时,一个身穿紫袍、头插红绒花、约莫三十多岁的圆滚肥胖的妇人从里头匆匆地走出来,来到接心月的喜婆跟前悄悄说了几句什么,那喜婆就转过头来对着迎亲的队伍挥挥手。 “赶紧抬进来吧,快些拜了堂,王猎户也能好起来。”那喜婆招呼着人就往院子里抬花轿。 这就进去了? 也没有踢轿门跨火盆什么的?更没有新郎官儿出来射箭? 心中想象了好多古代成亲的场面,看来一样也碰不到了。 她那个心酸啊,好不容易成一次亲就这么匆匆忙忙的? 哎,谁让自己被卖给人家冲喜了呢。 她不怨天不怨地,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罢了。 花轿被抬进院子里,就在正屋门口停下,在掀开帘子后,她身上的绳子也不知道被谁给解开了,手心里被人塞进了一根红带子,另一头被一个人牵着。 手脚捆绑了半天早就麻木了,几乎没攥住那根绸带,脚更是软得一下脚就差点儿歪倒在地上。 “小心!”一个略带些粗噶气息的悦耳男声响起,同时腰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牢牢地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身,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这要是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摔了个狗吃屎,该是何等难堪啊! 这个扶她的男人似乎年纪不大,会是她的夫君吗? 好像还不错哎! 红盖头下的那双乌黑的眼眸,漫过一丝笑意。 起码这个夫君应该不是个爱打女人的吧? 从红盖头下,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前面那人的鞋跟,那是一双黑色千层底的布鞋,看起来挺大的。 光看脚,似乎这男人应该不是个三等残废吧? 不是说个子高脚也大吗?脚大踩地稳,最好是个踏实能干的。 她猜测着,亦步亦趋地紧跟着那人往前走。 正走着,忽听前面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当心”! 她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接下来就被高高的门槛给绊了一跤,差点儿没有摔了个狗吃屎。 这古代的门槛都有大半尺高,心月还真是不适应! 还以为会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谁承想那种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双大手稳稳地插过她的双臂底下,几乎把瘦弱的她给拎了起来 是那个男人吧? 心月窃喜,这么说,这个男人应该是个体贴的了?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这男人不是瘸子麻子有残疾的,有这份心地,她就能和他过下去。 哪个女人不嫁人啊? 嫁就嫁吧,只要这男人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她就不信她一个现代穿越人,不能把这小日子过红火? 跟着那男人来到了屋内,里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家里有重症的病人,自己是过来冲喜的原因吧? 她有些忐忑地握紧了红带,似乎是感觉得到她的紧张,前头那个男人竟然晃了晃带子,一只大手伸进她的袖笼里,握住了她那只汗湿的小手,粗噶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委屈你了。” 那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她干枯无肉的小手,还轻轻地揉了揉,似乎想缓解她被捆了半天的酸痛。 她的心情立马欢喜起来,不再那么紧张了。 “他爹,这就让孩子拜堂吧?”一个听起来相当悦耳的女声轻轻地响起,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唔。”一个含糊模棱两可有气无力的男声传来。 心月明白了,这就是她的公婆了。听那男声,这公公怕是病得很重啊,不然,也不会想出冲喜这招了。 万一,他要是撑不过去,自己可不就成了扫把星了? 她有些心慌,若是真的成了扫把星,“克死”了公爹,将来这日子该怎么过? 正想得没有头绪,忽听头顶一声炸雷般的女声哟喝着:“一拜天地……”生生地吓得心月打了个寒颤。 这嗓门,比高音大喇叭还带劲儿。 没容她多想,心月就被人给按下了头,和新郎官拜了天地。 接着又拜了高堂。 正夫妻对拜的时候,就听上首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连带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好,好,大郎也有媳妇了……” 先前那个悦耳的女声立时尖叫起来,“他爹,你怎么了?” 旁边的人顿时都围了上去,吆喝着快请大夫……。 热闹的喧哗声,杂沓的脚步声,心月听得头晕脑胀的,心中不好的预感也更加强烈了。 这公爹怕是不好了,她顶着冲喜的名头过来,结果把人越冲越不行了,这“扫把星”的名头算是坐定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这可怎么办 李心月一头雾水一头懵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她堂堂名牌大学酒店管理专业的高材生,穿到了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山沟沟里,卖给了上有婆婆下有小姑子的人家冲喜,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是夫君通情达理又如何,这日子还是艰难不好过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她前世里在五星级酒店实习的时候,学了那么多东西,统统派不上用场了。从此,她就是个每日里起早贪黑做饭洗衣伺候婆婆照顾夫君还要看着小姑子白眼的山村小媳妇了吗? 呜呜,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啊。 李心月恨不得立马就嚎啕大哭一场,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可怕。更别说以后还要给夫君生儿育女,忍受着种种痛苦,一辈子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子里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李心月到底是招惹了哪位天使大姐了啊? 她仰首无声地悲嚎,能不能让她再死一回啊,能不能让她穿回去啊? 她还有大好的前途呢,渣子男友劈腿再换就是了,生活中十有八九不如意,自己当初怎么就生那么大的气呢。 这倒好,一气之下冲进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出了车祸,穿到了这么个地方,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啊。 想她李心月儿时就不幸,父母早亡,跟着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大学毕业进了五星级酒店,勤劳能干,深得领导和员工的喜爱,想着从此就能诸事顺利了,能给外婆一个幸福的晚年了。 谁知道倒霉催的竟然华丽丽地穿了。 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 人们都被上首椅子上坐着的那位老头的反应给吸引了过去,有上前把老头儿给抬到床上的,还有跑出去请大夫的。 进进出出的忙忙乱乱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身大红的小新娘正神经质般地抖动着身子,像是一个巫婆做法事跳大神一样时而仰天时而低头的。 听着这杂沓的脚步声,心月顿时焦急万分,也顾不得自己是个新嫁娘的身份,一把扯下红盖头,瞪大了眼睛看向上首。 一个胡子半苍、约莫五十岁的老头儿正仰躺在正中的靠椅上,身边一个穿着大红袍子、面容秀气的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哭天抢地地趴在他身上。 还有一个身穿喜袍的高大少年正半跪在老头儿面前,哭着喊着。 嗡的一声,心月的脑子就炸开了,一片空白。 天! 她果然命苦,扫把星当定了。 屋内的人都围在老头儿身前,压根儿就没人理会她这个冲喜的小新娘了,她只觉得茫然无措,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一会儿,院子里又有人吵吵嚷嚷的,“大夫来了,快让让。” 屋内的人听了这话,纷纷让开了,露出那个公爹来。 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伸出手搭了搭那公爹的脉搏,旋即就摇头,“人不行了,预备后事吧。” 话音刚落,心月就见那所谓的“婆婆”瞪圆了一双杏核眼,恶狠狠地朝她看过来,那眼神,仿佛是饿了好多天的狼一样,发出绿幽幽的眸光! 不好! 心月心中警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也紧紧地瞪着那婆婆。 “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蹄子,我撕了你!”那婆婆就像一头雄壮的公牛一样冲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扫把星,一嫁进来就克死了公爹!” 果然,自己的命真是不好啊。 心月闭了闭眼,苦笑了一下。 望着冲过来的凶恶的婆婆,她立马又提起了精神。 自己是扫把星怎么了?那老头子本来要死了,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如今人不行了,就把一切过错推到自己身上了,自己就该认打认罚吗? 不,自己的命再不好,也容不得别人来践踏! 见那婆婆对着她直奔过来,心月灵巧地从高高的门槛上迈了过去。 幸亏刚才自己绊了一跤,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个诀窍呢。 她轻巧地跳了出去,可是那婆婆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冲得太急,忘了脚底下的门槛,就听“噗通”一声,被高高的门槛给绊倒,摔了一个狗吃屎,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心月暗中撇撇嘴,乖乖,这要是搁在自己身上,估计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也不知道这婆婆摔得怎样了? 那恶婆婆脸上下趴在地上像只初秋的大豆虫一样在地上拱了拱,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望着心月嘶哑着喉咙喊了一句:“杀千刀的小蹄子,扫把星!”就头一歪昏了过去。 乖乖不得了!这婆婆这么厉害,十足十的恶婆婆啊。 完了完了,真是所有倒霉事儿都被自己给遇到了啊。 李心月苦笑着咧咧嘴,想哭又哭不出来。 这可怎么是好呢? 自己以后不是有苦日子过了。 望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恶婆婆,她有些不解:按说公爹刚咽气,婆婆该哭得人事不知才是啊。怎么还有心情还有力气来找她算账? 就算是冲喜,这过错也不是她的啊。谁都知道人要死了才想出这招儿来,冲不活那不是她的事儿。 怎能一下子就对着她来了? 她一肚子的不快,跐着脚尖捻着脚下的土,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噜地打量着一屋子的人。 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拿根绳子把她捆了沉塘? 看那恶婆婆一副生吞活剥要吃人的样子,初来乍到的她实在是对这些古人不抱什么希望。 他们是不是也如这恶婆婆一样把罪名都加在她身上啊? 她双手绞着衣角,脚尖不住地跐着地,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压根儿没人会想到这小姑娘此刻在想着什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一穷二白 那个穿红袍子的新郎官就是老王家的大儿子王大郎,见他娘风一样地跑了出去,也跟着从屋子里跳出来。经过门口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心月一眼。 那眼神带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好似在安慰她不要怕一样。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一把就扶起他娘,抱在怀里连声摇晃:“娘,娘,您醒醒啊。” 心月就站在一边,悄悄地看向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只见少年一脸焦灼,不停地晃着他娘。微黑的脸上满是悲戚,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就像是一汪碧幽幽的泉。 两道上挑的剑眉此刻更是紧紧地皱着,仿佛在诉说着难言的伤痛。挺直的鼻梁,此刻他低垂着头,心月只能看到那只漂亮的鼻尖。 薄薄的唇,微微地张着,优美的唇线,让他即使悲痛难熬,显得也是那么优雅! 一个山村里猎户家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貌相,这样的气度! 心月暗暗感叹,面上也慢慢地染上了一层霜华! 今儿坐定了克死他爹的罪名,这个少年会容忍她么? 王大郎无意中抬起头来,泪水模糊了双眼。 心月这副模样看在他眼里,就成了实打实的不知所措了。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约莫有十二三岁,和他二妹一般大小,可是却被家里人卖给他做冲喜娘子了。 要不是穷得实在是养不起家的爹娘,谁舍得卖女儿给人家冲喜啊?这不是把自己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这小姑娘头发黄黄,面色苍白,看不到血色,一双精致的大眼睛在那张巴掌大小的脸上越发显得灵动可爱。 挺翘的小鼻子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一张嘴儿虽似樱桃那般小巧,却没有樱桃那样红润,可是此刻却被她咬在齿间,几乎要渗出血来。 王大郎好想伸手捧住她的脸,把她的唇从牙齿缝里解救出来。 虽然此时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可王大郎还是觉得自己的娘亲过分了些。 爹爹本来就得了不治之症,连大夫先前也说了。可娘不听,硬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个穷苦人家的姑娘,要给他爹冲喜! 这倒好,爹不行了,娘也气晕了,这姑娘也吓傻了。 一家子难道要散了吗? 王大郎悲哀地想着,眸光不由又看向这个小姑娘。 心月被他怜悯的目光给看得心头直发毛,心想这个少年是不是爹死娘晕给吓傻了啊? 哎,想来这少年什么事儿都没有经过,乍一面对这些,有些措手不及了吧? 心月怜悯地想着,好想走过去抚平那少年额间的紧皱。 可是她还是极力忍下了,虽然这少年是她名义上的新郎,但是还没入洞房,谁知道这算不算数呢? 她又不是花痴地非他不嫁的人,就这架势,她还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是怎样? 公爹没命了,等恶婆婆醒了,还不得把所有的气都发到她身上啊? 她有的苦吃了。 想到这里,她就一肚子的委屈。 这婆婆疯了一般,公爹没了竟然让她做替罪羊,真不知道这些古人脑子都是怎么了? 其实这个婆婆杨氏的心理还真没人知道。她早就想着买个姑娘回来冲喜了,这样,也能遮掩一下她做下的丑事。 王猎户怎么病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一日,王猎户带着大儿子王大郎到山里打猎未归,她就大着胆子支开了几个儿女,同着镇上的郑屠夫一起在家里喝酒高乐,没成想王猎户就回来了。 按说,这些猎户进了山,没有十天八日回不来的。 谁知道这一次所获颇丰,王猎户就在第五日上头和大儿子回来送猎物和皮子,不想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气之下,他转回头又上了山。 结果,竟然失脚跌落山下。 当时见他回来,郑屠夫早就翻墙跑了,王大郎虽没能亲见,可从他爹的嘴里也隐约知道些什么。 后来,王猎户就瘫在炕上再也起不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氏尽心服侍,不敢再生幺蛾子。 这一段缘故,除了死去的王猎户,没人知道得更清楚了。 杨氏费尽唇舌劝说他们父子同意,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个瘦小的才十二岁的姑娘冲喜,是有她的打算的。 就算是王猎户真的死了,她也可以把罪名安在这小姑娘身上,一来她穷家小户的给口饱饭就能养活了。二来年纪小,她也好拿捏。 就这样,穿越而来的心月,倒霉地成了杨氏手中的棋子,喜堂上“克死”了公爹,成为名符其实的“扫把星”了。 从众人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中,心月算是知道了,这王猎户一家有三个儿子三个闺女。 老大是个女儿,才出嫁没多久。 老二就是她的新郎王大郎,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 老三也是个儿子,今年十四岁了,唤作王二郎。 老四是个丫头,今年十二了,和自己一般大。 老五老六还是孩童,老五是个丫头,今年八岁。老六是儿子,今年六岁了。 这一大家子,死了爹,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还以为这家子能拿出二两银子买个媳妇该是个殷实小康人家,没想到抬头一看,也是茅草屋子四处漏风,家徒四壁,屋里除了一盘土炕就是一张掉了漆的八仙桌和几只断了腿的破凳子。 也是穷家破户的,只不过比老李家多了一间透风草屋而已。 黄泥巴土垫成的院子,围绕着一圈篱笆院。院子里空空如也,显见得也是个没有家底的人家。 比本尊那个家,也强不了多少啊。 除了恶婆婆新郎官今儿穿得喜庆些,那几个小姑子小叔子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压补丁,叫花子一样。 天!不会吧? 李心月无语问苍天,她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就从一个穷窝跳进了另一个破洞? 就算是夫君貌美如花心地善良处处体贴,那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何况还有个恶婆婆,更有个眼睛里闪着凶光的刁钻小姑。这日子要怎么过哪? 她内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哀,想着想着,那眼泪也就哗哗地下来了。 被七大姑八大姨给看到了,都纷纷夸赞这小丫头有良心,公爹死了,她哭得倒是伤心。 这真是意外之喜了。 ------题外话------ 走过路过的收藏个啊。拜托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姐也跟你拼了 由于人多,先前后事又准备地差不多了,王猎户当晚就被装殓了,出嫁的女儿也回来了。 那个姐夫也跟着过来了,穿一领藏青色的麻布袍子,一张吊瓜脸上的小眼睛格外地灵活,骨碌碌地转着四处乱看,也是个浑身都是消息的家伙。 王大郎身为长子,早就脱了一身喜袍换上麻衣,带着姐妹兄弟跪在堂屋里守灵。 心月身为长媳,虽然还没圆房,也算做王家人了,自然也换了麻衣跪在王大郎身边。 谁知道婆婆杨氏半夜里醒过来之后,一见心月也跪在灵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掸灰的鸡毛掸子就往心月身上抽去。 心月正跪在那儿,压根儿就没有防备,不小心身上就着了几下,疼得哇哇大叫起来,顺势就躲在了王大郎身后。 杨氏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按说昏迷了这么久,又是水米不沾的,该浑身酸软才是。 可她愣是一手持着鸡毛掸子,一手就去够心月,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小贱蹄子,搅家精……”。 心月自然不会干等着等她打身上,赶紧爬起来就往王大郎身后躲,两个人就像是推磨一样,绕着王大郎转过来转过去,抓住他的衣袖装模作样地哭起来。 不知道自己这副梨花带雨的楚楚小模样会不会感动这少年,让她免了这一顿皮肉之苦呢? 刚才那少年给自己的感觉,像是挺善良的啊。 心月瞪大了一双滴溜溜的葡萄一样的黑眼睛,生怕一个眨眼就被杨氏给赶上。 王大郎本来伤心欲绝,可被她们这一闹腾,也跟着站起来,拉了这个扯了那个。 杨氏偏要打,心月使劲哭,吵得王大郎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实在是弄不懂他娘了,本来爹死了,娘该是最伤心难过的,怎么还有精力发作媳妇? 就算这个媳妇是二两银子买来冲喜的,可也不能说打就打啊。毕竟,她已经和他拜了天地和高堂,已经是王家人了。 何况,他爹照实说,是病死的,和这小姑娘一点儿干系都没有,不过是运气不好偏偏给赶上了。 他见娘一副要生吞活剥了人家小姑娘一样,不由皱眉喊道:“娘,够了。爹才死,尸骨还没凉,在他老人家灵前闹腾,像话吗?” 王大郎虽然才十六岁,可也深知他娘是个不大着调的人。 爹活着的时候,娘就隔三差五地生事,要不是爹年纪大了,能忍让,还不知道家里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王大郎的娘杨氏才不过三十来岁,比他爹生生地小了近二十岁,也算是他爹老牛吃嫩草了。 他爹活着的时候,娘就没少做那些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的事儿,要不是他爹上次进山打猎回来,看见娘正和镇上卖肉的郑屠一块儿吃酒,也不会气得独自一人进了深山,失足摔了下去。 等他带着人寻了去,爹已经昏迷不醒了,抬回来躺炕上没多久,就不行了。 娘这才张罗着给他娶亲冲喜,本来他是不愿意的。他爹这个样子,其实冲喜也没用的。 可是他拗不过娘,又想着也许爹看见他成了家,真的好了也说不定。于是就答应了。 没想到爹还是难逃死神之手,在他拜堂的时候竟然去了。 娘却还不消停,逮着这小姑娘又是打又是骂的。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论理,他爹的死,还是源于他娘做了错事的。 可是这话让他难以启齿啊,毕竟,弟妹还小,这个家还得靠他撑起来,只要娘能够痛改前非,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提也罢。 看着娘追打那小姑娘弄得鸡飞狗跳的,他气得低吼一声:“娘,快住手吧。您拍着良心问问,这怪人家姑娘吗?” 杨氏正追得欢实,一听这话,顿时如同秋日里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地转过身来,手里的鸡毛掸子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大郎,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她神情悲痛,哀哀欲绝,似乎王大郎的话当真戳到了她的痛处,“你爹可是被她给克死的,娘教训教训她不行吗?” 杨氏这副样子真是可怜至极,周围的亲戚邻里都有些看不过去,有人上前就去拉王大郎:“你娘在气头上,发发火也是应该的,不然憋坏了日后还是你的过错!” 王大郎被人给数落的一句话都还不出口,他能说他爹的病是他娘惹起的吗?他能说他娘是个不安分不守妇道的女人吗? 他不能,这些丑事只能默默地埋在他心里,弟妹还小,他只能一个人承担! 而就在这当儿,杨氏刚才那一瞬心如死灰般的样子忽然来了个大转弯,一下子从地上操起了鸡毛掸子,跳着就朝心月冲过来,嘴里还嚷嚷着:“老娘跟你拼了。” 心月正被王大郎脸上那悲戚无奈的神情吸引,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恶婆婆发神经一般死灰复燃。 刚才还一副蔫不拉几好像悲伤地快要死过去的样子,怎么一瞬间就生龙活虎起来。 妈呀,这婆婆的演技可是盖了的。 听着杨氏口中那句疯狗一样的狂吠,心月翻了翻白眼,“你还老娘?我还老姐呢。老姐也跟你拼了!” 寻思间,杨氏就已经飞奔过来,鸡毛掸子就朝她那张柔嫩苍白的小脸上招呼过去。 凌厉的风裹挟着一股鸡毛的腥臭味迎面扑来,眼看着就要抽到了脸上,心月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要是抽着了,估计脸上得红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 这杨氏不打胳膊不打腿更不抽肉多的屁股,只照着脸扑过来,分明是不怀好意了。 哼,都说古代的女子最重视容貌,大户人家娶亲那是讲究“德容言功”的,可见容貌极其重要。 这老虔婆是嫉妒姐的容貌吗? ------题外话------ 拜托点击过的亲们收藏则个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比比谁更会演戏 自打穿过来一连串惊悚的事儿发生,李心月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容貌如何呢。 不过想来不难看,起码从王大郎姐夫的眼神里就能看到。 那双椒豆一样的小眼睛始终不离开自己的脸,眼神里色眯眯的神情可是她这个成年人一眼就能看穿的。 杨氏的鸡毛掸子眼看着就要抽上她的脸,就在这千钧一发,立刻,马上,心月的身子往后一仰,头也随着往后甩,脚也顺势往前伸,堪堪地躲过了杨氏的追命杀手夺魂鸡毛掸子。 前世里,她可是练过瑜伽的,什么高难度的动作都能做。这具身子柔韧性很好,虽然瘦了些弱了些,可是做这样的动作还是绰绰有余的。 呸!跟姐来真的,就让你吃了大亏兜着走! 她的脚巧妙地伸向了杨氏奔跑的两腿之间,一个斜勾,杨氏身子就一个趔趄,往前冲的身形收不住,“哐当”一声额头恰好撞到了炕沿上,一声不吭地就软倒了下去。 而这一仰一甩一勾,前后不过三秒钟,快得疾如闪电,谁都没有看到,连杨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听见动静,众人都跑了过来。 王大郎没想到自己这一背身的功夫他娘就又打上了,只是现在有什么气也发作不出来了,他娘又昏倒了。 心月虽然不知道这娘俩之间有什么秘密,但是一看恶婆婆晕倒了不追着打她了,也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妈呀,刚才一阵蹿跳,可是让她上气不接下气了。 本来在“娘家”刚醒过来,连口热汤都没有喝就被塞上了花轿,还没等拜完堂公爹就咽气了,谁还记得心月吃没吃饭,饿不饿啊? 撑到了现在,要不是防着这个恶婆婆,她早就饿昏过去了。 望着灵前的供品,她真的是馋涎欲滴啊。正琢磨着怎么把人都支开了好趁机下手,谁承想这恶婆婆突然醒过来趁机发难,搞得她上蹿下跳地出了一身热汗。 还好还好,这新郎倒是个不错的,是个通情达理的。 她决定了,就算是有恶婆婆,只要夫君待她好,她也就认了。 知道这王大郎是她的护身符,她自然要卖个好,见杨氏倒在炕边上,于是装模作样地也上前,哭着喊着:“婆婆,都是媳妇不好,不该躲开您,让您没打着媳妇倒自己磕着了,呜呜……” 她挤吧挤吧也挤出了几颗豆大的泪珠,看起来真的跟无辜的小绵羊一样单纯善良。 这恶婆婆会演戏,她的演技也不赖的。咱就比比,到底谁更会演戏? 过了头七,王猎户的棺木被埋入祖坟,王家的丧事也告一段落了。 心月这几天虽然没有受折磨,但是杨氏那看她的眼神也从未好过。 好不容易到了第八天上,一大家子算是清净了下来。 一大早,天还没亮,杨氏就爬了起来,把睡得正香的心月从炕上拖起来。 天儿还不算冷,除了那两个大一点儿的儿子,其他的孩子都挤在西里间的一张炕上,心月还小,又是在孝期里,自然不能圆房,也跟着几个小的挤在一块儿睡了。 杨氏一个人单独睡在堂屋的炕上,王大郎和王二郎睡在东里间的炕上。 听见连骂带吼的响动,王大郎急急地从炕上爬起来,蹬上一条黑麻布大裆裤子就来到了西里间。 就见门口那儿,杨氏正薅着心月一缕头发往外拽。 心月疼得哎呀大叫,杨氏手里的一根鸡毛掸子已经无情地抽下去,“小贱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挺尸?买你这个扫把星回来当祖宗供着吗?” 王大郎扒拉开脸上散落的头发,上前就拉住杨氏的手,低低地喊道:“娘,这才什么时候?她还小,你让她多睡会儿吧?” 杨氏听了大儿子这话心里滴血,这个白眼狼,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上赶着哄媳妇气娘了? 这小蹄子不过一个瘦弱的死丫头,儿子到底看上她哪点儿了?就这么护头护脸的? 不过现在她学精了,不再拿扫把星说事儿。 只是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问到王大郎脸上:“大郎,你这就不对了啊。媳妇哪有嫁过来不学着做饭做家务的?我身为婆婆自然要多教教她才是!你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让我这个当娘的伺候你媳妇吧?” 这话问得王大郎满脸赤红,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别人家的媳妇,那是嫁过来都要立规矩的,不仅伺候公婆吃饭,还要教着小姑子做针线。 确实没有偷懒耍滑什么都不干的。 不过他娘用得着薅着这姑娘的头发吗?这也忒狠了些吧。 “娘,教媳妇规矩是应该的。不过儿子看这姑娘并没有不守规矩啊,你这么一大早把她揪起来,成个什么样子……”王大郎虽然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但还是忍不住护着心月。 在他看来,娘的做法真是太过了。就算是媳妇要早起要做饭,也没必要这么折腾她啊? 杨氏听了大儿子的话,气得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这儿子怎么老是跟她作对?她就是看这媳妇不顺眼怎么地?就是想折磨她怎么地? 婆婆比媳妇高一头,走遍全天下也说得通这个理去! 杨氏有恃无恐,双手叉腰嗤地冷笑一声,“早什么早?当年你祖母活着的时候,我起的可比现在早!” 当年祖母活着的时候,王大郎早就不记得了。他娘起得早不早,也只有他祖母和他爹知道了。 杨氏见儿子被挤兑得无话可说了,心里得意得要命。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看这小子像个大人了,还是经不住自己的几句话啊。 她冷笑了几声,就揪着心月的头发往锅屋走去。 王大郎忙上前去掰开他娘的手,肃容道:“娘,就算是教媳妇做饭,也不用这样啊,她还小,慢慢来就是了。” 杨氏望着儿子那冷冽的目光,心里有些恼火。顺势也就松开了手,一把把心月给推到了锅屋的灶前。 里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心月暗骂了一声:老虔婆,想欺负我,没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给媳妇立规矩 王大郎见他娘也跟着进去了,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离开。就他娘那个性子,待会儿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儿呢? 杨氏斜眼瞅着王大郎还杵在那儿,不由怒了,这孩子,真不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了。 于是她冷笑连连,瞅着王大郎道:“大郎啊,你怎么跟防贼一样防着你娘啊?娘不过是想教你媳妇做做饭,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大郎被她说中了心事,脸就有些红,幸好天色还暗看不出来。 不过他也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心中的话,“娘,既然教做饭,何不也一块儿教教二妹?她可是和你儿媳妇一般大的。” 一句“儿媳妇”让他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那声音更是低得如同蚊子哼哼,就连心月也听出来了,忍俊不禁地一笑。 这个夫君,倒是心里有她。 且不管这是少年人的情意还是他下意识里的想头,反正他能为自己说话就是个好人! 杨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大儿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挤兑她了? 自己的妹妹不向着,反而向着一个外来的姑娘? 啊,不对,人家现在可是他媳妇了。 果真娶了媳妇忘了娘是至理名言,杨氏现在可真真地体会到了。 目前来说,这大儿子不仅忘了娘,处处护着媳妇,连带着把妹妹也给忘了。 杨氏气得后槽牙生疼,鼻子里冷哼了两声,才道:“你妹妹还没有人家,我急着教她做什么饭啊?等说了亲也不晚!” “娘要是不教妹妹,将来妹妹嫁到别人家,岂不也得被婆婆一大早地给揪起来?”王大郎嗡声嗡气地又跟上一句,噎得杨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儿子到底是傻还是个白眼狼啊? 杨氏无奈地想道,反正又不让他起早贪黑地做饭,他管这么多闲事儿做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正要破口大骂,王大郎已经颠颠地转身跑了。 杨氏心中一喜,正要说这小子还算是有眼色,就听王大郎一边跑着一边大喊:“我去叫二妹起来一块儿学做饭!” 气得杨氏把烧火棍子往地上一戳,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直要吐血! 她怎么这么倒霉,生了这么个胳膊肘子朝外拐的儿子! 王家的姐妹也是跟儿子一样,按顺序分别叫大丫、二丫、三丫,二妹自然就叫二丫了。 王大郎风一样地来到了西里间,把睡得不知人事的二丫给叫醒。 二丫揉着朦胧的睡眼,哈欠连天地嘟囔着:“大哥,天还没亮,干嘛叫我起来啊?” 王大郎一脸无辜地笑道:“娘要教你和你大嫂做饭呢,说是日后嫁了人好讨婆婆欢心!” 二丫闻听立马瞪圆了眼睛,“娘也真是的,谁说我要嫁人了?就算是嫁人也用不着现在就学啊。还早着呢,我多过几年好日子再说吧。”说完,倒下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王大郎虽然舍不得妹妹这么早起来操劳,但是想想和妹妹差不多的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凭什么她就该这么早被他娘给揪起来啊? 不是亲生的不知道疼是不是? 为了让他娘早些知道这个道理,他不得不咬牙一把把二丫从炕上给揪起来,当然,他没有杨氏那样狠心,只是扯着她的衣裳把她拉了起来,径直拉到了锅屋里。 杨氏一看到女儿竟然被这个大儿子给拉拉扯扯地揪过来了,顿时气得两眼瞪圆了,大吼着:“你这个白眼狼,她可是你妹妹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 王大郎满不在乎地收回了手,倚在锅屋的门框边儿上笑道:“娘不要厚此薄彼才是!妹妹迟早都要嫁人的,娘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嫁过去也被婆婆一大早给揪起来吧?既如此,不如在家里就把妹妹教好了,省得到时候嫁过去受罪!” 杨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拿着烧火棍子指着他吭哧了半天。 二丫心里还埋怨着杨氏,以为这一切都是杨氏的主意,不由攀着杨氏的胳膊娇嗔:“娘,闺女我还没睡醒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叫大哥把我叫起来?嫁人这么受罪,我可不嫁人!” 心月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不由感激地望向王大郎。 晨曦里,虽然看不甚清少年人的脸庞,但是她却能感觉得到王大郎的笑意。 王大郎似乎感觉得到心月看过来,眼神也朝这边溜过来,两个人虽然看不清对方,但是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善意。 杨氏没了辙,王大郎口口声声为了妹妹将来的幸福着想,她自然也不好说破,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地算是结下了梁子。 无奈中,杨氏只好让二丫也留下来。见王大郎还倚在门框那儿,气得心口发堵,挥着手往外赶他:“既然都起来了,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上山打柴去?你爹没了,难道要让我们娘儿们喝西北风不成?” 王大郎也不生气,只嘻嘻地笑着:“娘,这么早就上山,你也不怕儿子被狼给吃了啊?” 杨氏无语,低了头不理他。 闹腾了这么一大会儿,连火还没生上,杨氏满心里都是气。 她拿着烧火棍子戳了戳心月的小腿,厉声吩咐:“杵这儿装什么呆啊?离了男人一会儿就不能过了?” 这话对着心月和二丫这两个小姑娘说出来,着实地不着调。 王大郎皱了皱眉,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快。 毕竟是他娘,让他怎么说好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吃我吐掉的 早饭摆上来,是稀得照得出人影的稀饭和一盆子黑乎乎看不出什么面的窝窝头,还有一小碟子切得细细的淋了点儿麻油撒了点儿葱花的腌咸菜丝。 闻起来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开。 王大郎留神看了一眼那碟子咸菜丝儿,往常端上饭桌的都是一大块咸菜疙瘩,一家子人轮着一人咬一口,哪有现在既好看还好吃? 这显然不是他娘做的。 他抬眸望了望那个正忙碌着摆碗筷盛饭的姑娘,心里不由一暖,上前就接过她手里的长柄木勺,“我来吧。” 心月抬头对上那对黑宝石般的眸子,从那里头看到了一抹笑。 她默不作声地松了手退开了,拿了一块抹布去擦桌子。 杨氏早就坐在了正中的主位上,冷眼盯着这一幕,心内的无名业火又腾腾地扑开了。 盛好了饭,王大郎和王二郎坐在杨氏左边下首,二丫和三郎三丫就坐在她右边下首。 心月把擦桌子的抹布放下,拢了拢凌乱的还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就待要坐在王二郎下首。 屁股还没挨上那张歪腿裂缝的破凳子,就听上头一声断喝:“没你坐的份儿,你给我站过来!” 心月被这声怒吼给吓得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抬头就对上杨氏那双几乎喷火的眸子。 我去! 这么个穷家破院的还要跟大户人家学着立规矩不成? 她不动声色笑吟吟地问着杨氏:“婆婆要我过去做什么?”饭菜都摆好了,碗筷也递到手里了,还要怎么折腾她? “做媳妇就该有个做媳妇的样子,婆婆不吃完哪里有你坐的份儿?”杨氏立着一双三角桃花眼,斜睨着心月,带点儿得意说道。 王大郎正咬着黑面窝窝头的腮帮子就抖了抖。 他娘又不消停了。 心月也不害怕,瞟了王大郎一眼,挪动着步子就站到了杨氏身后。 “给我布菜!”杨氏有模有样地学着大户人家吩咐心月。 我的个老天! 一小碟子咸菜丝儿也称得上菜? 没的恶心姐了,姐前世里吃过的好东西你听都没听过呢。 想归想,心月还是依言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丝儿送到她嘴边。 穷得家无隔夜粮,自然也没有布菜的碟子碗儿的,只能送她嘴里了。 杨氏倒是没说什么,似乎还满意,张嘴就接了。又撕了一块黑面窝窝头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 天还没亮就被薅起来的心月,忙活了一大早上,这会子早就饿了,站在杨氏身后,肚子不受控制地就咕噜噜叫了一声。 她有些尴尬,抬眸不好意思地瞧了一眼王大郎。 自己好像有点儿不太淑女啊? 王大郎那双上扬的眉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棱骨突突地跳了两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又黑又亮,只盯了她一眼,就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摆在了他面前一般。 心月忽然有些窘迫,这个山村的少年好似有一种王者的风范,带着点儿邪魅带着点儿煞气。 正被那张阳刚邪魅的脸吸引着的心月,忽然被杨氏的一声咳嗽给吓了一跳,赶紧低眉敛目地站在那儿当死人。 “咳”地一声,杨氏对着那张斑驳了漆皮的黑色八仙桌吐出了一口东西,赫然就是她刚才吃进嘴里的咸菜和窝窝头,上面还混着一口粘腻的浓痰。 “饿了吧?”杨氏得意地翘着下巴,那双三角桃花眼斜斜地睨着心月,“吃下去!” 心月望着那张妖妖调调得意的脸,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婆婆!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杨氏在这山窝子里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这王大郎长得确实和杨氏极像,只是杨氏的眼睛轻浮了些,唇更薄了些,人自然就尖酸刻薄得很。 就如此刻,杨氏的半截话还没说完,不待心月点头,指着那带着浓痰的黑乎乎的一摊东西,笑道:“我不是苛待媳妇那种人,忙了一大早上,早就该饿了。吃了它!” 她语气轻柔得好似一个刚睡醒的孩子,仿佛在说着今儿天气真好一样! 吃你妈的! 心月暗骂着,几乎想上前一耳光掴在这老虔婆面上!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还带着一口浓痰的东西也是人能吃的? 这分明不把她当人看呢。 她到底是欠了她的还是该着她的,要让她如此侮辱? 王大郎正嚼着窝窝头的嘴忽然就停住了,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杨氏,眼眸中似乎喷射出一股火! 杨氏以为自己终于想出一个完美的法子整治媳妇,正得意万分,恨不得大笑大跳一番!也没有去看王大郎的神色,也许在他心里,婆婆管教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谁都不能干涉! 心月那张瘦得下巴尖尖的小脸越发地水灵,大大的眼睛里漾出一抹笑,云淡风轻地看也不看杨氏一眼道:“婆婆,长辈赐不敢辞!只是这东西估计连狗都不吃,你怎能让媳妇吃呢?” “呸,你也配提狗?你连狗都不如,不过是被爹娘二两银子卖给我们家的小贱人!”杨氏就等着找个由头好收拾心月呢,听她这么说,自然火冒三丈,起身就要伸手去抽她。 二两银子,呵呵,自己就值二两银子啊。 这一刻,心月笑得有些心酸! 下首的王大郎“啪”地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半个黑面窝窝头,蹿起来一把攥住了杨氏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往外吐:“娘,她不是狗,她是人!她是你儿子的媳妇!” 杨氏呆了一样望着这个突然暴立起来的大儿子,仿佛不认识了他一样,被他眼睛里的血红给吓愣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题外话------ 咳咳,拜托各位,收藏则个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咱们一起上山去 坐在大郎身边的二郎忙站起来打圆场:“大哥,快放开娘吧。” 又对心月笑道:“大嫂,你也过来坐。” 这个小叔子长得和王大郎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眼角眉梢没有那么冷冽,也没有王大郎长得那般健壮高大,笑起来总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像个白面书生一样。 也许不像大哥那样打小儿就跟着爹爹上山打猎,他的脸色相对要白净一些。 心月一见王大郎和杨氏对上了,也觉得不大好,为了自己,人家母子反目成仇也不是她乐意看到的。 于是她顺势下了台阶,笑着朝二郎点点头,走上前去握着王大郎的手臂:“夫君,快坐下吃饭吧。娘不过是跟我开玩笑呢。” 回头又朝杨氏笑着:“娘,你说是不是?” 杨氏这才回转过神来,一句话都没说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径自坐下去了。心里却被嫉妒愤恨给填满了,这可是她的儿子啊,怎么娶了媳妇才几天就这样了? 王大郎也被心月给拉着坐到了位子上,王二郎自动地挪到了最下首,心月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王大郎身边。 他从盆子里拿出一个窝窝头递给心月,又把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低声说了一句:“快些吃,待会儿我们上山砍柴去!” 我们? 心月暗自惊讶,他指的是他和她吗?这是不是怕她留在家里还被杨氏给欺负啊? 心月的唇勾了勾,“嗯”了一声低下头自去喝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饭毕,王大郎也不管杨氏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拉着心月背上弓箭和背篓就出了门。 身后杨氏的“呸呸”声清晰入耳,“呸!狐狸精,狐媚子,勾引爷们的小妖精!” 心月只装听不见,跟着王大郎一前一后拐过了屋角,沿着一条羊肠小道上了村后的山。 原来这个村子叫牛口衔,除了村前那条路通往镇上,三面都是莽莽青山。 这个小村子就像被含在牛嘴里一样,怪不得要叫这个名儿呢。 心月跟在王大郎身后亦步亦趋,望着面前那个微微前倾正奋力地往上攀爬的高大健壮的背影,她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也许,他就是守护自己一生的人了吧? 这盲婚哑嫁的竟然碰到了这么一个体贴有风度还知道护着自己的男人,而且长得还这么好看! 呵呵,自己可是赚到了呢。 就不知道这王大郎目前对她到底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还是一时的新鲜感? 想起前世那个渣男,她的一颗心就慢慢地沉到了湖底。 山上的小路越来越难走也越来越陡峭,荆棘丛生遍地山石嶙峋,心月的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这些日子在老王家被杨氏给磋磨的愣是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走着走着,她就呼呼地喘起了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地落在了脚踩着的山地上。 “累了吧?”心月正呼哧呼哧往上爬,就听到前头的王大郎转过身来对她说道。 “还好。”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虚弱地朝他笑笑。 “出了这么多汗还能好到哪儿去?”那个少年站在她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 一口雪白的牙衬着微黑的肤色在日光下显得黑白分明,就像是极亮极润的白珍珠和黑珍珠一样,魅惑万分! 笑容就像是夏日里的一丝凉风,顿时吹拂得整颗心都是熨帖的。 心月有一时的愣怔。这少年如此阳刚如此俊朗,真是难得一见啊。 就不知道会不会像前世里的那个男友那样! 见心月一张小嘴微微地张着,雪白的皮肤上映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光影打在她的脸颊上,晶莹剔透,如同高山上的雪莲花一样清润圣洁。 如此惹人怜爱,如此让他心悸颤动! 王大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触上心月柔嫩的脸颊。 这一刹那,他满心的柔情都放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恨不得爱她护她生生世世! “那个,天不早了,我们上去吧。”心月被他的亲昵动作忽然弄得不自在起来。 她这具身子才十二岁,王大郎也仅有十六岁,懂得什么谈情说爱呢。 他,许是在怜惜她吧? 有着成人灵魂的心月,自然不会像豆蔻花开的小丫头一样,轻易被他这举动就给打动。 她那颗前世被伤透的心可是不容易被温热的。 王大郎本来满腔柔情,忽然就被心月这么煞风景地给打断了,讪讪地举着手,半天才尴尬地一笑,“看你额上这么多的汗!”顺手用袖子给她拭去额间的汗。 心月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躬身就要往上爬。 “瞧你这瘦弱的小身板,能不能爬得上这山还成问题呢。”王大郎呵呵一笑打破了刚才的沉闷,伸出手去拉过心月的一条胳膊放在了肩上,“来吧,我扶着你,咱们一起上山去!” 心月顿觉自己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她的胳膊搭在王大郎的肩头上,感受到那少年健壮的臂膀,满满都是心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林深不知处 越爬越高,那山势也越来越陡峭,几乎都快要直立起来。 心月到底是身子薄弱了些,虽然有王大郎的搀扶,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大郎时不时地用衣袖给她擦着汗水,好歹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到了一个高坡上。 此处地势平缓了一些,上面的岩石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平滑地像镜子一样。 王大郎摘下肩上的弓箭和背篓,用袖子拂了拂一块平滑石头上的浮灰,拉着心月坐了上去。 心月暗笑:他这袖子作用可真大,一会儿给她当手巾一会儿当抹布的,若是杨氏知道了铁定要气死! 王大郎转身在背篓里翻翻拣拣,忽然就拿出了一个油纸包儿递给心月:“知道你早上没吃好,给你留的。” 心月惊讶地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烤红薯,还热乎乎地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这东西打哪儿来的? 像是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王大郎眸中的笑意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娘偷偷地埋在灶间的灰里的……”下面的他不说了。 心月立时明白了,这杨氏偷偷地把红薯埋在灰里,早饭的时候并不拿出来,想是怕她吃了吧? 真是黑心混账透顶了! 心月暗暗地诅咒着,可是王大郎这么好的少年,又让她对杨氏恨不起来。 她掰了一半递给王大郎,“一起吃吧,想来你也没吃!” 王大郎也不推辞,吹了吹,连皮一块儿吞下去。 心月则剥了皮一点点儿地吃,她那副轻柔的动作把王大郎给看呆了:这小姑娘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怎么见了东西还这么斯文?不像是个穷人家的闺女,倒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 心月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抬头斜了他一眼,“看什么呀?没见过人吃东西!” 那半嗔半娇的眼神,那黑白分明葡萄一般乌溜溜的眼珠儿就那么轻轻地一瞥,只觉得有无限的风情在里头。 明明还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有这般的眼神? 王大郎震惊之余,满心里都是欢喜。她在他面前是欢喜的,不是吗? 这种感觉是他对姐姐和妹妹完全没有的,虽然这个少年不懂得这是什么,可打心眼儿里,他就是高兴。 她欢喜,他便高兴! 吃完了红薯,王大郎又从背篓里摸出一个皮囊来,拧开盖子递给心月:“这是我爹打猎时带着的。”声音里有无限的怅惘。 “爹见这东西在你身上定是高兴的。”心月抿了几口水,递给他安慰道。 王大郎也仰脖子喝了几口,点点头放回去。起身的时候拉起了心月,“歇好了吧,咱们走吧。” 心月顺势起身,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地往前走。因为这片地势平缓,走起来也没有那么累了,她也有心情看看山上的风景了。 越走越往里,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遮天盖地,光线也越来越暗淡了。 但是盛夏的山林比下头凉快许多,刚才爬山爬得一身汗,这会子竟然有些凉飕飕的感觉了。 吃了半个大红薯又喝足了水的心月,浑身又有了力气。 山石缝里长着很多不知名的野草,还有一些零散的灌木。 心月一边走一边看,兴致盎然。 在她侧面走着的王大郎,看到这姑娘面上的神情,也禁不住高兴地笑了。 这姑娘自打嫁到他家,就没开怀笑过,成天被他娘给修理,心情一定糟透了。 以后,他要常带她出来走走看看。人家爹生娘养这么大的姑娘嫁给他,不是来被他娘折腾的。 爹活着的时候常说“家和万事兴”,瞧这姑娘也是个勤快能干的,他娘怎么就是那么不省心呢? 这个家再这么闹下去可没有什么好事儿。 王大郎默默地看着心月,手情不自禁地就朝她伸了过去,握住了她枯瘦无肉的小手。 才几天的功夫,这双手上已经生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姑娘在他家受了多少罪啊。 心月此时正被石头缝里一颗散发着浓郁气味的小树给吸引住了眼光,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王大郎给握着呢。 这棵树向四周扑散开来,约莫有一人高,枝干上满是尖利的小刺,叶缝里长着一串串红彤彤的小圆果,有黄豆粒大小,有的果子都炸开了口,露出里头黑亮亮的麻雀眼珠子一样的种子。 再凑上去闻闻那浓郁得化不开的味道,心月点了点头,这不是花椒吗? 山上也是常见的,小时候跟着外婆也好在山上采这东西,为的就是省几个钱给她买点儿肉吃。 她顺手就摘下了一串,放在鼻端嗅起来。 看王大郎家的锅屋里并没有,摘些回去也好炒菜时调调味儿。 可是就在她把花椒放在鼻端的一刹那,王大郎竟然伸手“啪”地一下给拍掉了。 心月回头瞪他一眼,却发觉他微黑的脸色苍白了。 “你怎么敢摘毒刺球?”还没等心月发问,王大郎已经低低地吼道。 虾米? 这东西叫毒刺球? 心月顿觉好笑,点着王大郎的鼻子,“你是说这东西有毒?” “嗯,我们这儿的人都不敢碰这东西。”王大郎老实地点头,一把拉过心月的手凑到眼前细细地看起来,“你有没有被扎破?村里的老人们说被这东西给扎破了可是会死的。” “是吗?”心月笑得开怀,“这么厉害?”语气里隐然带了一丝玩笑。 “当然!”王大郎重重地点头,眼睛依然在心月的手心里看着,“你可别不当回事儿。” 他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心月,低下头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可不能出事儿!” 心月光想着怎么逗逗他,没有听真切,仰脸问道:“你说什么?” 王大郎的脸腾地红了,尴尬地笑道:“没什么。我是说你可别大意了。” 刚才那句“媳妇”是那么地自然地就说出了口,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才几天的功夫,这媳妇就印在他心上了。 被她问起来,虽然是夫妻,但他还是羞得不行。 情窦初开的少年,脸皮还是很薄的。 心月的个头整整比王大郎要矮一头,此时仰脸恰好看到了他的耳根子,只见那儿红得似要喷出火来。 她撇了撇嘴,暗地里笑了。打量姐啥都不知道呢?哼,肯定不是好话! 其实也不是坏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一章 调皮的小妖精 趁着王大郎正查看她一只掌心的功夫,她飞快地伸出另一只手去够花椒树。 王大郎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那只作恶的小手,却还是慢了一拍,那只小手的中指已经被花椒树上的刺给扎破了。 一颗殷红的血珠慢慢地渗了出来,凝在指腹,就像一颗鲜亮饱满的红宝石一样。 雪白的指腹衬着那一抹殷红,差点儿没耀瞎王大郎的眼。 他脸上的红潮立马褪去,换来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悲愤伤痛。 “你,你怎能这样?你是故意的?”少年急躁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拉了心月的中指就含在嘴里吮吸着。 温热的舌尖触到了指尖,麻痒的触感让心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呸”地一声,王大郎吸出了一口血水吐在地上,瞪眼吼着心月:“你还笑,你还笑!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东西扎着会没命的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语气里,七分焦躁三分不安。 见这少年确实急了,心月也忙收了笑容,默不作声地立在那儿。 “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娘待你不好,不,不想活了?”少年人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双眼瞪得滴溜圆。 天,这都扯哪儿去了? 眼见着这少年一脸的悲痛伸过手来揽过她入怀,心月才赶紧把手伸出来,“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哪里会死的。” 王大郎却不管不顾地圈住她,使劲地搂紧了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娘不好不还有我吗?我会好好护着你的,你怎么就不信我?” 脖颈间一阵湿润温热的气息喷过来,心月的身子忽然僵了僵,心,没来由地一阵悸动。 按说,她被前世那个渣子劈腿男友伤透了心,已经不敢再相信男人了,更不会轻易对男人动心的。 怎么这个少年就能让她有这种感觉? 是错觉吧? 若是她死了,他会伤心的吧?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就有满满的喜悦。 轻轻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才发现少年的眸中不知何时已经水气氤氲。 我的个娘哎! 他哭了吗? 感动死姐了。 心月伸手慢慢地抚上少年刚毅的脸颊,轻声安慰他:“我跟你弄着玩呢,这东西没毒的,我们家那儿都吃这个呢。” “真的?”王大郎像是深海里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稻草一样,黑眼珠子立马晶晶亮了。 “当然!十里不同俗八里不同音嘛。”心月笑着撇撇嘴,“你们这儿的人有被扎过吗?” “没听说!”王大郎摇摇头,“只是打小儿就听老人说这东西不能碰!” “这就是了,没有被扎过又怎能确定这东西有毒呢?这不过以讹传而已!”心月捏了捏他挺直的鼻尖,笑道。 折腾了这么一会子,王大郎见她确实没事儿,心也慢慢地放下来了。 心月捏完了他的鼻子正要垂下手来,却被他一把给捉住了,放在他的脸颊慢慢地摩挲着,半天才喑哑地说道:“那你别再吓我了,有什么不适赶紧告诉我!” 见这少年如此深情款款,心月也不好意思拒绝,就点点头。 又等了一会儿,心月浑身上下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并没有像王大郎听来的那样。 王大郎才放了心,拉着她慢慢走去,嘴里还嘀咕着:“调皮的小妖精!” ------题外话------ 今天停电了,这才上来。发的晚了,请谅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二章 山间多宝物 时不时地就在路边见到一株野生的花椒树,心月来了兴趣。 既然这个地方的人都不吃,说不定摘了拿到镇上能卖几个钱呢。 王大郎悬着一颗心,见心月非要摘,只好自己动手,他皮糙肉厚的不怕扎,倒让心月站在一边拿了褡裢装。 摘了一会儿子约莫有一大捧了,心月说够了。 不能把时间都耗费在这上头,等改天带着小叔子小姑子一齐来摘就是。这林子里肯定还有不少能吃能用的东西呢。 王大郎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去,一路走着心月的眼睛也一直在草丛树缝里逡巡着。 忽然。一棵大树底下有一蓬黑乎乎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睁开王大郎的手就直奔过去。 走到近前,她顿时发出一声欢呼。 果然不出所料,这正是一丛郁郁葱葱的大蘑菇啊。 她伸出手就要去采,王大郎在她身后一个箭步蹿过来,飞快地攥住了她那只伸出去的手。 就知道这丫头挣开他又要惹事,果然如此! “又怎么了?”心月回头怒视他,“这也有毒?” 王大郎先把她拉过来牢牢地圈在怀里,才点头道。 窝在他怀里,清晰地听得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可见吓得不轻啊。 心月眨巴眨巴那双灵动的大眼,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故意问道:“也是村里的老人们说的?” “嗯,他们说这叫毒伞!”王大郎老老实实地答道。 “噗嗤”,心月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伸出纤细的指尖戳了戳他坚实的胸膛,“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哪来那么多的毒物?” “你们家也吃它?”王大郎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尖,接过话茬问道。 这厮,倒能融会贯通。 心月有些心虚,不过还是点点头,不这样,他能信吗? 王大郎就纳了闷了,她娘家也不过离这儿几十里山路,怎么和他家差别这么大呀? 怕这家伙看出什么端倪,心月推了推他,“来吧,咱们摘些回去,晒干了冬日里吃!” 王大郎只好随着她,两个人又摘了半背篓的蘑菇。 摘的时候,心月特意找来一丛颜色鲜艳的蘑菇给王大郎看:“喏,这样的不能吃,颜色越好看的就容易有毒!” 原来如此,王大郎佩服地看着这小丫头。小小年纪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难道她娘家那块儿和这儿确实不一样? 且不说少年人的心思流转,单说心月摘蘑菇摘得都不想走了。 摘完了蘑菇又发现了野生木耳,当然也是王大郎口中的“毒物”,不过他很快就被她娘家人都吃这个理由给说服了。 忙活了半天,两人已经摘满了一背篓的野物。心月高兴极了。 有了这些东西总能对付一阵子,靠山吃山,这儿的人看样子只知道打猎不知道这些美味的野菜呢。 以后可好了,不用忍饥挨饿了。 两个人坐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歇息着,忽然心月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正和她说笑着的王大郎时刻注意着她的面色,看到她这样,不由担忧起来,莫非刚才被花椒刺扎破了中毒发作了? 这可怎生是好啊? 哎,都怪她,不该那么粗心大意由着她的性子来。 让她暂时高兴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啊? 他恨起自己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三章 内急 心月一大早上在家里喝了一大碗稀得光是水的稀饭,半山腰上又吃了半个红薯喝了好几大口水。刚才光顾着摘蘑菇了,没想到这一歇下来就有些内急。 憋得她心烦意乱的,又不好意思说。 这地儿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虽说是夫妻,可还在孝期里也没圆房。 何况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就这么当着一个才熟悉了几天的少年那个,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可这种事儿是越想越急的,憋得她满脸通红,浑身燥热。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王大郎急急地问着她,又是抚额又是低了头看手上被扎破的地方,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儿。 这荒山野地的,万一有个好歹,让他如何是好啊! “那个,那个,我想嘘嘘。”被他一连串的发问催得越发难为情的心月,低了声说道,声音低如蚊蚋。 “嘘嘘?”王大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啊? “哎呀,嘘嘘就是嘘嘘啦。”心月受不了他这种帮倒忙的性子了,噌地起身涨红着脸说道。 好端端地怎么生气了? 王大郎百思不得其解,也跟着站起来。 心月受不了了,赶紧往林子里头走去。 王大郎也赶紧跟上,还着急地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别往里头走了,林子里头有野兽呢。” “人家要尿尿!”心月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你好意思跟着?” 啥? 原来嘘嘘就是尿尿啊。 明白过来的王大郎顿觉尴尬万分,不好意思地垂了头,“那个,那个,你去吧。我到那边坐着。”说完看也不敢看心月一眼,三两步跑到了石头后面。 心月又觉得好笑,哎呀,自己这都弄得什么事儿呀?不过一个少年而已,用得着这样吗? 前世里和那渣子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害羞过啊,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这都装的什么范儿呀。 笑归笑,内里憋得急,她也只能快步往林子里走去。 差不多看不到王大郎的身影了,她才找了一片平坦的地方开始解裤带。 这地方没有人烟,她也不敢往里再走。 蹲下去一会儿就畅快了,心月站起身来提着裤子要系上,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幽静的林子,一丁点儿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不自觉的,她的汗毛忽然都竖了起来,手下的动作也加快了。 可是越慌乱那裤带越系不好,正在此时,身后忽然掠过一阵风,空气中有隐隐的腥气。 不好,莫不是碰到野兽了? 她赶紧回头一看,就见离她约莫十丈开外的一处草丛正在拂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里头走来。 妈呀,快跑吧。 她吓得尖叫一声,提了裤子就往外头跑。 守在十丈开外的王大郎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拉过背上的弓箭就往心月那个方向冲过去。 远远地,就见那丫头吓得脸色发白,双手提着裤带往他这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身后,树枝摇动,树叶刷刷地响! 有猛兽! 长年在山里打猎的王大郎机警地眯起了眼,手中的弓拉开,箭出鞘,迎了过去。 跑到王大郎跟前,惊魂未定的心月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才敢回头看过去。 就见林子深处,飞鸟惊起,一人深的草丛左右摇摆,从里头蹿出一头乌黑的猛兽来,隐约还听得见那东西哼哼了几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四章 凶险万分 王大郎却一把把她拉到身后,绷紧了声音飞快地说道:“快跑,是野猪!” 这东西皮很厚,一般的弓箭压根儿射不死它。 平日里在山坡上是不常见的,今儿也是他大意了,跟着心月一路往里头采摘蘑菇,忘了这茬子。 若是在平常,四五个人围杀一头野猪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在只有他一人,他可是没有把握! 他见心月还在他背后不走,回手就猛推了她一把,“快跑,下山去!” 他希望他能撑得久一些,好给她多留一些时间。 心月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身子往后退去。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决然地转身就跑! 眼看着那野猪龇着獠牙带着一股罡风朝他扑过来,王大郎不慌不忙地稳稳地端着弓,瞄准了野猪的身子。 待到那野猪近前约莫十米左右的时候,他才松开了弦。“嗖”地一声,箭带着一声呼啸朝着野猪飞过去,直插它的前胸。 野猪的身子歪了歪,前奔的势头猛顿了一下。 王大郎面上一喜。这一箭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弓弦拉得如同满月一样。 射到野猪身上非死即伤! 他站在那儿又拔出一根箭来,眼睁睁地盯着那头野猪哼哼了两声歪在了地上。 甚好! 幸亏射死了,不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见那野猪许久没有动静,就想上前看个仔细。 能把这死野猪给拖回去更好,能卖不少钱呢。 他刚跨了一步,那野猪哼了一声就站立起来,一双血红的猪眼盯着王大郎,张开了长长的猪嘴就朝王大郎冲过来。 好家伙,等了半天竟然没死! 受伤的野兽更疯狂! 王大郎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赶忙拉弓射箭。 野猪跑得飞快,那箭射在了野猪的背上,虽然让它摇晃了一下,可旋即,它奔跑的速度更快了,就像是一股旋风一样横冲直撞过来,看那样子,不把王大郎给撕了是不罢休的。 王大郎和野猪之间的距离也就三四丈,只一眨眼间那野猪就裹挟着一股腥风撞了过来。 王大郎根本都来不及挽弓射箭了,眼看着野猪已经奔到他面前,飞扑上来,他只能一个后仰,身子弯成了一个美妙的弧度,堪堪地躲过野猪的奋力的一扑。 虽然没伤着重要的地方,但是他左膀子还是不小心被野猪的獠牙给挂着了,硬生生地撕裂开一块肉,左胳膊上的袖子被扯得稀烂。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王大郎身上的那件白色麻布对襟褂子被染红了半边。 痛彻心扉的感觉传来,让他上半身一下子麻木起来。 但是他知道他绝不能倒下去,他要拖着野猪,不然心月那柔弱的样子哪能跑下山啊? 不能两个人都被野猪给咬死啊。 他咬咬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和野猪面对面站着。 人和猪的眼睛都是血红的,这是一场生死的较量,殊死搏斗! 野猪龇了龇牙,背上的毛都呛了起来。 王大郎右手握着一支尖利的羽箭,左手臂耷拉着,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野猪。 一人一猪对峙了片刻,那野猪终于按捺不住了,后腿往后扒了扒,发出一声短促的啸声,冲了上来。 王大郎头发披散着,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也跑了过去。 野猪发出疯狂的尖啸,疯了一样地对着王大郎扑了过来。 王大郎也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上那头发疯的野猪。 野猪尖利的獠牙咬住了王大郎的肩头,狠狠地啃下去。 王大郎把那支尖利的羽箭猛捅进了野猪的腹部。 一人一兽滚落在地上,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尖利的獠牙啮咬着肌肉,疼得王大郎浑身冒汗,手在地上胡抓乱摸,除了一把枯叶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绝望了,可是一想到心月这会儿应该已经跑到了半山腰,他又高兴了。 罢了,舍了他一个,换来她的活命,值了! ------题外话------ 有人看的吗?收藏个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五章 厉害的丫头 当他想抬眼再看一眼湛蓝的天空再看一眼浮动的白云时,眼珠子瞬间就瞪大了。 天! 他这是做梦吗? 他的头顶上方,那个柔弱的小丫头,此刻正抡着那把砍柴刀,居高临下地劈下来。 一下两下,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 肩头的疼痛慢慢地减弱,野猪的獠牙越来越没了力道。 终于,野猪松开了嘴,哼了一声,倒在了他身上。 而心月,此时浑身上下都被染成了血人。举着柴刀的手已经酸得快要抬不起来了。 可是她依然保持着抡刀的姿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唯恐那野猪再次醒过来咬人。 “唔,”躺在地上好半天的王大郎动了动身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个女子,只觉得身上的伤痛似乎一下子好了。 心月听到他的呻吟声这才醒转过来,又不放心地使劲砍了野猪几刀,发觉野猪真的死猪一样一动不动了,才扔了刀使劲地往下拖。 王大郎的左肩膀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他用右胳膊使力推着野猪,两人齐心合力把那头重二百多斤的大野猪给推了下去。 “咳咳。”被野猪压了半天,王大郎好不容易畅快地喘出一口气儿来。 心月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就见左半边身子都红透了。 看来伤得不轻! 她当机立断地把王大郎左胳膊上撕烂的衣袖给扯下来,撕了一绺布条绑住了最上头,省得流血不止。 又跑回去从背篓里拿来皮囊,用里头的凉开水清洗着伤口。 然后又在草丛里细细地寻找什么,半天才欢呼一声“找到了”。王大郎抬眼看时,却是几株叶缘上带刺开着粉紫色花的植物。 心月也不怕那上面的刺,就用掌心把那几株野草使劲地搓揉,嘴上也不闲着,“这东西叫大蓟,止血良药!” 王大郎明显地可以看到她的眉头皱了几皱,想来是被刺给扎的。 搓了一会儿,把野草都给搓烂了,心月才把那一堆烂糊糊的野草敷到了王大郎的伤处。 再“刷”地一下撕下了自己的衣摆,细细地在王大郎的胳膊上绕了两个圈儿,打了一个结。 这个时代穷人家的衣裳料子都不结实,晒一晒就容易撕开。 王大郎一直看着心月忙忙碌碌的,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丫头真是不简单呢。单是她拿砍刀劈死野猪的胆量就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再看她紧张却不慌乱地给他包扎,更不是山沟里的女人会的。 他们猎户出门打猎难免受伤,有时候也会这么做。可是他敢说包括他娘和他姐妹在内的女子,很少有人能这么镇定地包扎着这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光吓也把她们吓死了。 刚才她用的那几株叫大蓟的草,难道也是她娘家那边常用的?不然怎么那么快就被她给找到了? 其实王大郎哪里知道,心月小时候和外祖母相依为命,隔壁就住着一个老中医,没事儿就爱教她一些常用的草药。日子久了,她多少也懂了一些。 就这简单的处理伤口止血包扎,她真是手到擒来的。前世里可没少见过那老中医做过的。 王大郎伤势虽然严重,好在没有伤在痛处。心月又包扎得及时,很快就止住了血。 除了脸色苍白些,身子因为乏力虚了些,别的倒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只是地上的那头大野猪让他们两个犯了愁。 按说能杀死野猪时间好事儿,可是这么重的野猪怎么搬回去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六章 毒物也能变成美味 背篓里已经堆满了野蘑菇和木耳,这猪可是没地方盛了。 王大郎不受伤还好说,受了伤就背不动了。 眼睁睁地看着这么肥的流油的猪,心月好生惋惜。 眼睛四处乱看,在看到一条细细的长藤时,终于想到了办法。 她拿起砍柴刀上前把那跟细藤条切了下来,比划了一下约有两米多,正好把蘑菇木耳串在上头,好腾出背篓来。 趁着天色还早,她蹲下身子和王大郎两人飞快地把刚才摘下来的新鲜木耳穿在了长藤上。 又用砍刀把野猪分割成好几份,挑了四条腿,把身上的好肉割下来十来斤,放在背篓里,上面盖了一层鲜草,省得被人看到了。 剩下的没法背下山去,心月不舍地拿草要盖住。 王大郎却止住她,拿起砍刀用右手在地上刨起坑来,笑着给心月解释:“放地上说不定就被人给捡走了,或者野兽碰到了给吃了。挖个坑埋着,等下山了把二郎叫上来背下去。” 心月点头,这少年做事甚是妥当。 不过天热,得赶紧背下去才是。 于是两个人又忙活了半天,才把大半个野猪都给埋在了坑里,身上用鲜草包裹着,省得臭了。 收拾好了,心月就蹲下身子背那背篓,王大郎执意不肯。 但是他肩上那伤又无法背,只得愧疚地望着心月颤巍巍地背起那沉重的背篓,他则把那一长串木耳蘑菇挂在右肩膀上。 两个人一步一捱地往下走。 路上,心月问起王大郎为何箭射不死野猪,王大郎给她解释了一下,这箭后劲不行,野猪的皮又厚,所以才这样。平日里进山打猎都是好几个大男人,挖陷阱、设诱饵,遇到猛兽大伙儿一起上。 谁知道今儿没进深山竟然也有野猪出没。 心月低了头慢慢地踏上一块圆石站稳了,才喘出一口气儿问道:“这地方没有弩机吗?” “弩机?”站在他左侧一直做保护状的王大郎眉头不由一跳,诧异地盯着这个姑娘,她小小年纪竟然识得弩机? “那是军中用的武器,寻常百姓家哪里有?何况那东西得好几个人才能拉动!”虽然惊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咱回去做个迷你版的弩机好不好?省得下次遇到猛兽再遭殃!”心月回眸甜甜一笑,浑然没有发觉王大郎的惊讶。 “你会做?”王大郎更惊得下巴颏子要掉下来了,难道又是她娘家那块儿常用的?怎么她娘家那儿这么先进?这么先进的人家还会卖闺女冲喜吗?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心月看,心月也似有察觉,忙呐呐地解释:“哦,小时候见过有人玩那东西,勉强记个样子。等回去再琢磨。”其实她也就是前世里看人家摆地摊卖给小孩子玩的,真正的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深信,这东西和弓箭有相似的地方,只不过比弓箭更先进罢了。到时候好好琢磨应该也不难。 下得山来,已是日影西斜了。 山里人日子俭省,一日两餐。 牛口衔这个小村里统共也就十来户人家,此时不少家里都冒出袅袅的炊烟。 心月一路背着那五六十斤的猪肉,早就累得快要虚脱了。就算半山腰吃了半个红薯,可依然饿得前胸贴着后背。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点儿东西哪里吃得饱? 一想起背篓里的猪肉,她就觉得浑身有了力气。 今儿晚上,一家人可以大快朵颐一顿了。 进了篱笆院门,在屋里温习的二郎赶忙迎了上来。 王二郎生得文弱,天生是块读书的料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先前王猎户还活着的时候,省吃俭用已经送他去镇上的私塾念了两年,实指望着他能考中,好让一家老小从此不再以打猎为生。 谁知道王猎户竟然瘫痪在床上一年多,辗转反侧到底还是一命呜呼了。 二郎也就辍了学,在家里帮着大哥和母亲。只是大郎想着父亲的遗愿未曾实现,怎么都不让他跟着自己打猎。 只想着等过了年,自己辛苦半年攒点儿钱再送他去镇上。 王二郎一见大郎浑身是血,吓得惊叫一声:“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大郎却并未回答,只是用右手扶了身侧摇摇欲坠的心月一把,对二郎道:“快给你大嫂卸下来。” 王二郎赶紧上前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背篓卸下来。 心月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杨氏听见动静从堂屋里出来,一见大郎这个样子,大吃一惊,奔上前就冲心月骂道:“狐狸精,克死公爹不算,还克得夫君这样!你怎么不替我儿受这个罪!” 王大郎见他娘不问青红皂白就开骂起来,一双长眉紧了紧,一把搀扶起心月,心疼地喊道:“娘,你瞎说什么呢?今儿要是没有李家妹子,你怕是见不到我了。” 也不理会,径自搀着心月往屋里走,“到屋里歇歇,你今儿可是累坏了。” 杨氏见儿子理都不理她,只顾着媳妇,气得要命,从后头追过来,见大郎要扶心月躺下,抄起屋里的门闩子就对准了正要躺下去的心月,狠狠地骂着:“小贱蹄子,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地跟着爷们上山果然没有好事儿。我儿这个样子都怪你,你还装死躺这儿?还不快起来做饭去?” 手上的门闩就朝着心月挥去。 ------题外话------ 走过路过来个收藏吧。只要您轻轻点击加入书架,我就有了动力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七章 通情达理的夫君 王大郎一个反手用右手抓住了门闩,回头冷冷地望着杨氏,一字一句地说道:“娘,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大郎,你就这么跟你娘说话?”杨氏没辙了,又使出泼妇的手段来,呜呜地哭着,“我要哭你爹去。不孝儿,娘就当没生你养你!” 王大郎头疼地看了杨氏一眼,今儿若不是这李家妹子,他的命都没了。 再次出声,他的声音已经寒冷彻骨,“娘,要不是她,你就见不着儿子了。” 杨氏听了这话待了一瞬,拿着门闩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她儿子这是在为这小贱蹄子开脱呢?瞧这小贱人的小身板儿,能救得了她儿子? 说破了天都没人相信! 杨氏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这才几天啊,就胳膊肘子拐向媳妇了。 见杨氏默不作声地往堂屋里走去,王大郎也没上前拦着。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娘非要发脾气闹腾能有什么法子? 他扶着心月躺下,这才转身找了二郎来,一同上山去把剩下的野猪给扛回了家。 杨氏打媳妇没打成心里不痛快,躺炕上连饭也不做了。二丫借口安慰娘,更不管弟妹的吃喝。 睡在炕上的心月,躺了一会儿只觉得精神好多了。起身倒了杯凉水喝了,就开始忙活起来。 先找了一块破毡垫子铺在院子里,把采摘来的花椒、蘑菇和木耳摊开了晾上,然后就拿出野猪肉来剁下一大块。 三丫和三郎两个小孩子见大搜忙活着,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一见到有肉,两个孩子惊喜万分,笑呵呵地问道:“大嫂,哪儿弄的肉啊?” 心月这会子精神好了些,眉开眼笑地逗着两个孩子:“花钱买来的。” 三丫和三郎年虽小,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钱,反正一看到有肉吃就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嘴边都流出口水了。 正坐在堂屋炕沿上的二丫听了不由疑惑,大哥难道偷偷地攒着私房钱了?不然哪来的钱买肉啊? 杨氏正躺那儿哼哼着,二丫就去推她:“娘,大哥买肉了呢。” 杨氏一听这话就翻过身来,眼珠子骨碌碌就从糊了一层窗纸的窗户里往外看。 盛夏的天儿,窗户打开,赫然就看到院子里心月正拎着一个大猪腿。 杨氏心里那个气啊。 好你个大郎,有钱自己偷偷留着,跟媳妇出去说上山,弄了半天原来是买肉去了。 她也不想想这卖肉的可是在镇上呢,更不去想既然儿子和媳妇到了镇上怎么会受伤! 儿子这伤是怎么来的? 反正此时她的脑子已经被怒火给塞满了,也不难受了,腾地一翻身就从炕上跳下来,趿拉鞋子就跑到了院子里。 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铺着的毡垫上晒着的“毒刺球”和“小毒伞”! 这还了得,媳妇出去一趟带了这么多毒物回来,是打算把一家人都给毒死吗? 心月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是杨氏,就笑着叫了声:“婆婆”。 话音刚落,杨氏就冲到她面前,指着地上的花椒和蘑菇等物叫道:“杀千刀的小贱蹄子,弄这么多东西回来是要毒死我们吗?还不赶紧把这些东西扔出去?” 心月无奈地苦笑,这个地方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半会儿可是难以消除的。 她试着柔声解释:“婆婆,这些东西没有毒的,我们家那儿都吃这个呢。” 一语未完就被杨氏给堵了回去,“别拿你家说事儿,你家那地儿也是人住的?你们那儿的人都是贱种!” 骂她不够,还要骂她爹娘骂她的父老乡亲,这也太缺德了吧? 就算她是花二两银子买来的,可也是给她家做媳妇不是做奴隶的。 骂她爹娘和她的父老乡亲,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心月的脸色慢慢地沉下来,拎着猪腿不作声。 杨氏还不罢休,一见了猪腿早就气得魂飞魄散了,捎带着连王大郎都给骂上了:“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有了银子不交给我倒给小贱人用上了。你也配吃这肉?” 劈手就要来抢,却被心月轻巧地给躲过去了。 她的声音清冷高傲,不带一丝感情说道:“婆婆,这野猪是我砍死的,我为何不能吃肉?” 她一边说着,犀利的眼神紧盯着杨氏。 这么一个小丫头的眼神竟然冷到了骨子里,盯着杨氏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想到这丫头说的自己砍死了野猪,她就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 这丫头是吹的吧? 虽然杨氏极力否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身上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息。 心月也不想理她,蹲下身子自去清洗猪腿,还笑着跟三丫和三郎说道:“今晚大嫂给你们做地锅猪肉吃!” 两个孩子欣喜地要命,拍着手等着吃肉呢。 等心月把饭做好了,王大郎和王二郎两个人抬着剩下的半扇子猪肉回来了。 杨氏见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儿子真的猎到野猪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八章 地锅肉 屋子太小,夏夜的晚上,凉风习习。 王大郎和二郎把吃饭的桌子搬到了院子里,心月用抹布端着铁锅,放到了桌子上。 里头炖着满满一锅后腿肉,加了蘑菇木耳和花椒,撒了点儿盐巴葱花。虽然没有别的调料,但是好在这古代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自有一股子清香。 锅边上拍着黑面饼子,一上桌就鲜香四溢。 王大郎眼睛笑眯了,抽了抽鼻子道一声:“好香!” 又嘱咐二郎:“给何婶和张爷爷送一碗。” 何婶是东邻,丈夫好几年前就没了,留下两个儿子,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张爷爷是西邻,一个孤寡老人,都六十多了。 王二郎应了各自给每家送了一碗,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碗大麦和一把小刀。说是何婶和张爷爷送的。 想来两家过意不去,也没什么好东西相送! 三丫和三郎早就口水四流了,端着小板凳往桌前挤。 杨氏冷哼了一声端坐在上首不动,由着心月给他们盛饭。 王大郎见状就起身拉过心月,“来,坐我这儿。” 王二郎也跟着起身拿起饼子分起来,“大嫂今儿累了一天了,坐下歇着吧。” 心月也不客气就挨着王大郎坐下了。杨氏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剧烈地咳嗽了一声。 王大郎和心月都不理会,她只好扬声道:“大郎,做媳妇还得有媳妇的规矩。哪有婆婆吃饭,媳妇和婆婆平起平坐的?” 王大郎丝毫不示弱给堵了回去,“娘,我们穷家小户的哪来这么多规矩!她累了一天了又做了这一大锅饭,就坐着吃又有何妨?” “穷家小户就能没了规矩了?”杨氏听儿子处处向着媳妇,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你出去打听打听,哪有媳妇这个样子的?” 眼看着气氛要僵,王二郎赶忙给他娘递了一个黑面饼子,“娘,该吃饭了,有事儿等吃完了饭再说。” 就不信她娘吃着这么好的肉还有这么大的火气! 杨氏压根儿就不买帐,一巴掌撸飞了那个饼子,起身就竖眉立起眼睛骂道:“小贱人,你别不识好歹,以为男人给你仗腰子就大剌剌坐在那儿了?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信不信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这话骂得实在是不堪了,王大郎盯了杨氏一眼,又低头看看垂头咬着筷子的心月,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估计委屈地快要哭了吧? 他也站起身来,幽幽地说道:“娘,你有没有听过‘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呢?爹没了,这个家可不是你说了算!” 一句话打哑了杨氏。 她抖着手指着王大郎半天才挤出句话来:“你,你就这么跟娘说话的?” 王大郎不为所动,紧抿着唇站在那儿,高大的身影岿然如松! 杨氏没了奈何,“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捂着脸就往屋里跑去。 二丫也追了上去。 王大郎也不去理会这娘俩,悠然地坐下来,招呼着几个弟妹:“来,吃饭!” 心月这才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婆婆给媳妇立规矩也是天经地义的!” “立规矩也得有个样子,成天这样打着骂着,你的日子要怎么过?”王大郎柔声对心月说道:“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好吗?非要闹得鸡飞狗跳的。” 心月一时默然。一个古代的男人能说出这番话来,让她这个现代人真的感动了。 这样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她的鼻子酸酸的,眼睛却弯了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十九章 弩机 王大郎也并非真的不管杨氏,到底让心月给她们娘俩留了些饭菜。 等晚上人都散了,杨氏实在是受不了炕头上的那碗野猪肉的香味了,爬起来就要和二丫一起吃。 一眼瞧着碗里的花椒和蘑菇木耳的,她的脸色不由变了变,恨声咬牙骂道:“小贱人,这是想毒死我吗?” 二丫馋得咽了一口口水,小声指着外面:“他们都吃了,没事儿呢。” 杨氏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这肉的诱惑,和二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 这头野猪挺重的,又是盛夏,肉不能放久了,王大郎和心月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拿到镇上卖了换几个钱贴补家用。 本来心月还想切下几块腌着的,无奈家里的盐罐子就剩那么点儿底儿了,只好作罢。 问了王大郎才知道,这个时代盐比银子还贵。本来百姓们是吃得起盐的,这个地方地处西北,出产井盐,不缺盐的。 可是后来官府看到了商机,来了个盐铁官营。一些地方官员就趁机垄断了盐业,老百姓就吃不起盐了。 心月听了不禁咂舌,没想到在现代不起眼的盐巴,在这个时代竟然这么难得,穷人家竟然吃不起! 盐这东西虽然不能多吃,但是没了可真的不行,尤其是这么酷热的天儿,没有盐人就会酸软无力的。 一提起盐,王大郎的眉头也皱起来。 他身上的担子还很重啊。 王大郎身上的伤口虽然是外伤,可也挺厉害的,只是这少年太能忍,愣是一声不吭。 夜里等人都睡下的时候,心月又从盐罐子里抠了点儿盐巴用开水融化了,凉了凉就端着盆子来到东里间王大郎和王二郎睡得的地方。 王大郎正和衣躺下,听见动静忙起来,却是心月。 “你怎么还不睡?”他瞧瞧心月手里的瓦盆,有些奇怪。 “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心月笑吟吟地把瓦盆放在炕头上,就麻利地敞开王大郎的褂子。 然后用一块生白布给他蘸着盐水擦拭左肩膀。 “嘶”,盐水令伤口跟再割一样疼痛。 “疼吗?”心月柔声问着,为这少年的坚强感到心疼。 “不疼。”王大郎悄悄地抹去额头的汗珠,勉强笑道。 “家里没有药,又是大热的天儿。若是不用盐水清洗会感染的。”心月低了头给他解释着。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王大郎望着她那双乌溜溜葡萄一样的大眼,压不住内心的好奇,“也是你娘家那儿传来的?” 事到如今,只要是王大郎没见过没听过的都是从心月娘家那儿传过来的,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机会回娘家了。一个二两银子把她卖给人家冲喜的娘家,还有什么可回的? “等明儿卖了野猪肉就去镇上抓点儿药回来,这伤口可不能大意的。”心月盘算着,这野猪肉怎么也能卖个几百文吧。 王二郎也从另一头爬过来看,眼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个大嫂真的与众不同啊! 给王大郎清洗完伤口,趁着杨氏睡着了,心月又跟王二郎要了笔墨纸砚写写画画起来。 王大郎和二郎兄弟俩也没了睡意,两人趴在炕上看。 就见纸上画了一个既像弓箭又不似弓箭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弩机了? 画完晾干,心月把那图纸交给王大郎,“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做得出来。” 王大郎来了兴致,直琢磨了一夜。 第二日心月起了个大早,望了望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又去叫王大郎,还没拍门王大郎已经开了门,只是眼底下淤青一片,显然一夜没睡。 “那个东西我会做了。”他欣喜万分。 心月也没料到这少年竟然这么爱学,一夜未睡还这么高兴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章 狮子大开口 王大郎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镇上卖肉的,怕心月昨儿累着了,想让她在家里多歇歇。 镇上离他家还有三十多里路呢,也雇不起马车,何苦跟着受罪呢。 可是心月宁愿跟着王大郎去也不想留在家里,家里那个老妖婆哪里会饶过她?就算是她不怕她,听着她那尖细的骂声也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王大郎想了想就带着心月上路了。 估计他也看出心月不想待在家里的心思了。 依然用昨日的背篓背着,这野猪肉昨晚上放在凉水里拔着,倒也还新鲜。 王大郎的胳膊受了伤,心月要替他背着,他却不愿意。 两个人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话,也不觉得累。 从王大郎嘴里知道,镇名叫桃山集,是个大镇,直通京都,南来北往的都从这儿过,竟是个交通要道呢。 每隔五日逢一次集,山里的人买什么东西基本上都在镇上买的。 心月心里有了数,就一门心思地想去见识一番。 既然是个交通要道,那这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商机自然也多。 不知道能不能找条出路,总比在家里守着靠山吃山强。 到了镇上,已经日上三竿了。 两个人为了赶路,连饭也没来得及吃,只揣了两块黑面饼子。 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卸下背篓,两个人就掏出饼子啃起来。 吃完了又喝了皮囊里的水,也没见有人来买肉。 王大郎有些着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好不容易赶了三十多里路来到这儿,若是卖不出去,这肉再背回去可就馊了。 实指望能赚点儿银子呢。 心月瞧出他的心思,就安慰他:“许是这镇上的人不认野味呢。不如我们到酒楼里碰碰运气!” 王大郎无法,只好又背上背篓沿街走着,见到酒楼就进去问问。 一连走了三家,都没人理会。 有的甚至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小二给挡在了门外。 人家一看他们的穿着,还以为叫花子来了呢。 王大郎就有些气馁,垂头丧气起来。心月也暗自愁苦,但是她依然不罢休,继续朝前走着。 当王大郎都不抱希望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街拐角处一家不起眼的小酒楼里。 这家的小儿倒是没有赶人,只是这酒店里冷冷清清的,也没几个食客。 看样子生意不好,比起前三家客满盈座的样子,倒像是要倒闭了的。 心月说明来意之后,就见小儿一脸的苦笑,“姑娘,我们这店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眼看着要倒闭了,掌柜的要回老家去了,还买肉作甚?” 王大郎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了。 这镇上也就统共四家酒楼了,若是再卖不出去就等着肉臭了。家里又没有盐巴,这一百多斤的肉吃都吃不完啊。 心月在这店里扫了一圈儿,才不紧不慢地笑道:“小二哥,能不能把掌柜的叫来?若是我能让你这店气死回生,你们还买不买这肉?” 小二的眼珠子一听顿时瞪大了,这小丫头也就十二三岁吧?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别是穷极了来讹人的吧? 他不敢自作主张,颠颠地跑到后堂去找掌柜的去了。 王大郎心里也吓得打鼓,见小二到了后面,忙扯着心月的袖子,“你刚才怎么能胡说呢?这下可倒好,人家还以为我们是骗子呢。还是快走吧,省得待会儿闹个大红脸!” 心月甩开他的手,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不多时,一个穿着黑面细布袍子胖墩墩的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一见了心月和王大郎,脸上的兴奋之色就黯了黯。 这么一个瘦弱的黄毛丫头,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的,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都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了,还不如她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他脸上就带了一点儿不耐烦,却还是忍着问心月:“听说姑娘有令我这酒楼起死回生的法子,不知道是什么?” 心月见他面色不恭,也不在乎,慢悠悠地挑着指甲,踱了几步才道:“你先收下我的猪肉再说!” 话音刚落,就闻到那胖掌柜的后槽牙咯咯地响了一下,他咬牙切齿地笑道:“成!倒是要看看姑娘有什么好法子?只是我丑话在前,若是姑娘不能令我这店起死回生,我可是要加倍地把银子要回来的。” “成交!”心月双手一合,笑靥如花,“一两银子一斤!” 天!她也真敢要! 王大郎惊得差点儿咬着舌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胖掌柜的和店小二也嘶嘶地抽了口气,这是天上下凡的神猪肉吗? 竟敢狮子大开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一章 八仙过海 这镇上郑屠家的肉铺子的肉才卖到十文一斤呢。 郑屠可不是一般的人,人家哥哥在衙门里是捕快头目,家里财大气粗的,这镇上的肉可都被他给垄断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敢这样? 王大郎吓得忙拉着心月的手就要往外走,这丫头是不是昨儿在山上给野猪吓傻了啊? 那掌柜的也来了兴致,这么个傻姑娘,他倒想逗她玩玩。 “好!拿银子来。”他痛快地吩咐小二。 王大郎刚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看到那一袋子白花花九成足的纹银,下巴颏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这是真的吗? 竟然卖了这么多? 只是,只是待会儿若是她没有什么法子怎么办? 他抬眼心虚地看了心月一眼,却见那小姑娘笑意盈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只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窝囊过,都说一分钱难死英雄汉,还真的这样呢。 罢了罢了,穷人也要有底气的。她都敢这么做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何必畏畏缩缩的? 大不了她挨打他护着就是了。 想至此,王大郎的胸脯又挺了挺。 心月把那一袋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银子对她来说就是一切啊。 “相公,收好!”心月把袋子塞到王大郎手里,自己则笑吟吟地招呼着伙计把王大郎背上的背篓给卸下来。 一句“相公”让王大郎呆在那儿,红着脸半天不知道云里雾里。 呵呵,这还是她嫁过来第一次叫他“相公”呢。只是他这个做相公的有些无能,不能让她衣食无忧还让她天天挨骂受罚的。 少年的心里荡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 心月则忙碌起来,从猪身上切下一块里脊肉,拿到后面厨房里开始清洗起来。 胖掌柜的和店小二还有后厨的厨子都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在那儿捣鼓。 心月拿了一把菜刀叮叮当当地把肉剁成了一寸左右的方块,放锅里用热水焯了一下,滤掉水。 然后就把厨房里的人都给赶了出去。 虽然众人惊疑不定,可是想发财是每个人的欲望,胖掌柜的只好带着人到前头等着去了。 反正他这店不能起死回生就把银子要回来,就当遇到疯子了。 心月见人都走了,把门“嘭”地一声给关上了。 她的独家秘方可不能让他们学了去。 她从背上的褡裢里拿出一些蘑菇和木耳细细地切成丁,让别人认不出来,省得有人害怕有毒不敢吃。 又抓了一把花椒出来,碾成沫备用。 这个时代调料极少,除了油盐酱醋就没有别的了。 怪不得村里人都不吃鱼呢,因为鱼腥味没法去除不好吃。这也是缺少调料的缘故啊。 弄完这些,她开始和面。 昨晚上她在家里做了一顿地锅肉,别提多香多好吃了。当时一家子人吃得头都不抬,三丫和三郎两个更是撑得小肚子圆溜溜的像扣了一个大西瓜。 问起来才知道这地方从来没有这种吃法,所以,她今儿才大了胆子狮子大开口! 家里用的是黑面,吃着味道固然要差些,人家酒楼里可是有白面的,做出来味道会更好! 和好了面,把面团撕成一点一点儿的小团子,放一边儿醒着。 她则捅开炉子坐上锅,锅里放上油,把沥干水的肉放进去。 滋啦一声,热锅开始响起来。 她舞动长柄铁勺快速地翻了两下,然后放了花椒粉,点上酱,放了点儿糖,添上半锅水开始炖起来。 这个空当儿她也不闲着,拍了蒜末切了葱丝。 大火炖了半个时辰,热气腾腾,那香味早就飘了出来。心月掀开锅盖,把醒好的面拍成薄薄的饼子贴在锅沿上。把火转小,用文火慢慢地炖。 外头候着的几人不由都吸了吸鼻子,胖掌柜的一张圆脸终于绽开了一丝笑:“这都怎么做的?真是好香啊。” 王大郎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背脊,他家娘子怎么这么厉害! 几个零星的食客也被这香味吸引,纷纷问胖掌柜的做的什么好菜! 又过了一刻钟,心月掀开锅盖,撒上盐巴翻了翻,又把蒜末葱末倒了进去,淋了一点儿料酒和香醋。 顿时,空气里鲜香四溢,到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掌柜的,你这店里有这招牌菜怎么不给我们上一盘?”一个食客放下筷子,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是才请的一个厨子。”胖掌柜的笑呵呵地圆着谎,“菜这就得,到时候还请几位赏光!” 门口有路过的行人,也被这香气给吸引过来,单等着吃这道菜呢。 眼见着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胖掌柜的已经乐不可支,赶紧到后厨里催着心月上菜。 心月已经用一个白瓷盆子盛了肉,把面饼子放在一个碧绿的圆盘子里,交给店小二用条盘捧了出去。 店小二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菜名儿。 心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有了主意,笑道:“就叫八仙过海吧。” 正巧贴了八个饼子,就这个得了。 “得嘞!”店小二兴奋地拿出单手托盘的绝活,一路高唱:“八仙过海来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二章 适可而止 客人吃得满嘴流油兀自不罢休,嚷嚷着还要吃。有了活招牌,不少人也陆续地进来想品尝美味。 心月自然而然地被留下来又做了几份,卖到十两银子一份!很快,胖掌柜花出去的银子又赚了回来。 他一直愁眉不展的胖脸上露出了这几天头一次兴奋的笑。 眼看着日影西斜,她洗了手预备回家了。 胖掌柜的苦苦哀求她就住在这儿,给她订一间上好的客房,好歹今晚上趁热打铁让他这酒楼兴旺起来。 可心月却摇头,“生意之道,就是要吊着客人的胃口。你让他一次吃够了,下次他还来吗?” 说完,拿着胖掌柜余外给她做菜的五两银子,拉着尚还在云雾中的王大郎出了门。 胖掌柜追出门外好远:“姑娘,你还有什么好菜品?明天来行不行?我派马车接你去!” “不了,明儿我要在家里歇着呢。”心月拉着王大郎的手,急吼吼地走了。 王大郎纳闷:“怎么不答应下来?起码能有银子赚。” 心月狡黠地一笑:“都告诉他了,我自己赚什么?” 王大郎抓头,憨憨地一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神秘了,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想不到的本领啊。 今儿一天赚了有一百多两银子,可以不用步行了。心月大方地拿出一个小银角子雇了一辆舒舒服服的马车,先到药铺子里给王大郎抓药,顺便让大夫重新给王大郎包扎一下。 那老大夫看着王大郎肩膀上缠着带着血迹的布条,端详了半天,才惊讶地道:“这位小哥身上的伤口处理地很不错啊,不然可就麻烦了。如今只要开两服药喝了就没什么问题了。” 还好奇地问是谁给包扎的,王大郎就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心月,那老大夫更激动了,捻着三缕山羊胡子摇着头:“可惜了是个女娃儿。” 若不是个女娃儿,是不是就要拉来给你学徒啊? 心月暗中好笑,还瞧不起女娃儿呢。姐还不乐意学呢,姐会的东西你未必知道呢。 坐着马车又绕到成衣铺子里转了一圈儿,给家里每人添了一身新衣裳。 小日子很快就红火起来了! 心月盘算着,这桃山集人流量这么大,总有不少商机的。 这饮食自然是头一等的商机,今儿在酒楼里露了一手,她打算过两日预备妥当了就来镇上摆个摊儿,让这镇上见识见识穿越女的独家秘笈菜! 一路上坐着高头大马车,惊呆了一村子的人。那些端着碗蹲在巷口吃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暗自纳闷:这老王家啥时候发大财了,竟然能坐起阔气的高头大马车了? 他们看归看,也就是惊讶一阵子。 可是这些人中间有一家子不仅仅惊讶,而是十分地不痛快,这家子就是王大郎的亲二叔王二铁一家子。 王大郎的二婶李氏远远地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一见了心月扶着王大郎从那辆高头大马车上下来,眼睛珠子差点儿没有凸出来。 大房一家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都坐得起马车了? 对山里人来说,有辆牛车坐就很不错了。平日里二三十里地那都是两条腿量的。 老大才死没多久,大郎那小子打哪儿弄来的钱? 李氏的眼珠子一直跟着心月和王大郎的身影,见他们大包小裹地拎着东西回去,强忍着上前打开包裹看一眼的欲望。 直到他们俩进了巷子,李氏的眼睛才收回来,恨恨地落在自己那碗分不出什么颜色的菜上。 “听说昨儿老大上山猎了一头野猪,一家子晚上围着桌子吃肉呢,还给邻里送了两碗。”王二铁眨巴着小眼吸溜一下鼻涕,羡慕地朝李氏说道。 “呸!没良心的,给邻里送都不给我们送一点儿?我们可是他们的亲二叔亲二婶呢。”李氏一听这话气得就啐了王二铁一口,“你就是不成器,亲侄子打来的野猪你不能去要一半?” 她一边骂着一边拧着王二铁的耳朵转了一圈儿,“怎么老大死了他们家就不管我们了?” 王二铁早年从山上跌落,腿上留有残疾,平日里上山砍柴还是可以的,家里活也不耽误干,就是不能跑远路打猎了。 可是王二铁甚是懒惰,什么活儿都不想干。 王大郎的爹活着的时候,怜惜这个弟弟,家里的柴禾什么的能给他打就给他打,平日里进山猎来的猎物也分给他一些。 久而久之,王二铁夫妇就指着老大一家过日子了,虽然穷苦了些,倒也没饿着。 可王猎户一死,他们家就捉襟见肘了。 王大郎头些日子忙着他爹的丧事,他们就没来找他。 如今一见王大郎发达了,他们的红眼病就犯了,恨不得这就去大郎家里拿些东西回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三章 极品二婶 吃过晚饭,王二铁又找人博戏去了,也就是赌博。 李氏到底忍不住,自己一个人拿了把蒲扇拍着,装模作样地来到了王大郎家。 杨氏正躺炕上说身上不受用,连晚饭都没做。王二郎领着两个弟妹趴在灶口烧火,他一个书生,做不来这些,脸上烟熏火燎的不成个样子。 心月和王大郎抱着一大抱东西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叹了一口气,王大郎让二郎把东西拿到屋里,自去了锅屋。 心月抬脚跟上,见王大郎要去刷锅,忙接过:“我来吧,你胳膊上还有伤呢。”利索地刷了锅洗了碗,接着生火做饭,又把抓来的药熬上了。 王大郎坐在那儿烧火,见这瘦弱的姑娘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得闲,就叹了一口气,道:“你嫁到我们家真是委屈你了。我娘那个脾气……” “行了,都这时候了什么都别说了。”心月回头朝他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大郎舒心地笑了笑,只是心里也暗自惊讶:这姑娘说话文绉绉的,好像比二郎还有水平! 莫不成她识文断字? 可是他旋即摇头:家里穷得二两银子把闺女卖了,怎么会有银子供她读书呢?何况这个时代的女娃子有几个识字的? 也许她天生聪慧吧? 两个人做好了饭菜,杨氏才起来。 大热的天儿野猪肉也不能留,除了昨晚上吃了一顿,其余的全背到镇上卖了。 晚饭就两盘子素菜,还有一小碟子切得细细的咸菜丝儿。除了粥稠了些,饼子白了些。 杨氏一见这饭菜脸色就变了,“啪”地摔了筷子,怒道:“大郎,你爹活着的时候还能每日里给我吃顿肉呢。怎么到了你手里就日日清汤寡水的?想饿死老娘不成?那猪肉都哪里去了?” 王大郎闲闲地拿了一个饼子掰着吃,慢悠悠地答道:“娘,大热天儿不能放,猪肉都拿镇上卖了。” “卖了?”杨氏一愣,这才回过味儿来,“卖了多少?怎么没见银子?” “都买衣裳抓药了,娘也不想想如今的肉才多少文一斤?”王大郎压根儿就没打算把卖的一百多两银子告诉他娘。 他娘什么脾性他不知道?若是知道有这么多银子,早就往镇上去买衣裳打首饰了。 再说,要不是心月也卖不到这么多银子呢。他还是藏好吧。 杨氏听了就不作声了,反正有新衣裳穿就成。也没敢让心月立规矩,怕这大儿子又发横。 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饭,忽然就听见篱笆门那儿传来一声笑:“哟,我这腿可真长。都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嫂子正吃什么好东西呢?大郎今儿坐着马车回来,定是买了好多好吃的吧?” 原来是李氏推门进来了。 杨氏一听见王大郎竟然坐了马车回来,那脸色就变了。看来这小子卖了不少钱啊,不然怎么这么阔绰? 她这辈子才坐过几次?还是坐了镇上卖肉的郑屠家的呢。 不过当着李氏的面,她不好发作。只暗中咬牙晚上好好收拾收拾大郎和心月两个。 其实杨氏也不待见李氏,先前王猎户总是照顾这个弟弟,打来的猎物要分给他们家一半,为此杨氏没少生气。 一见这个弟妹皮笑肉不笑地进来,她连起身都没起,只是淡淡地答道:“能有什么好吃的?无非是咸菜疙瘩就稀饭。” 李氏见没人理她,自来熟地上前就附身去看那桌上的饭食。怎么可能?她明明看到大郎两口子大包小裹地拎着,怎么会没有好吃的? 看那桌面上也就摆着两碟小菜,不过那粥和饼子确实比他家吃的强多了。 她的嫉妒心上来,干笑起来,“哟,嫂子可真会说话。这饭菜要是不好还有什么好的?大哥没了,嫂子也没受着苦,可见嫂子是个有福的。” 一席话恭维地杨氏身上每个汗毛孔都舒坦,脸上也自然地带上了笑。 李氏顺手就拉过一个破凳子坐了,伸手就去够那白面饼子,“啧啧,这好东西婶子可得尝尝。” 手才伸到半空,一只大手快速地越过她,把笸箩里的白面饼子抢过来。里头还剩了三四张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四章 演技不赖 王大郎端着笸箩送到心月面前,“今儿跑了一天了,多吃些!”心月笑着拿了一张白面饼子在手里。 杨氏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这大儿子真是忘了她这个娘了。先尽着媳妇吃,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娘啊。 她气得劈手就抢过一张饼子,塞进嘴里。 二郎和二丫每人又拿了一张,笸箩就空了。 李氏的手还伸在半空里,脸上又青又红又白,一瞬间就变了几变。 不过她脸皮着实厚的很,云淡风轻地拍拍手站起来沿着锅屋四围转起来。 那儿堆满了柴禾,李氏看见那些柴禾眼睛都发出了绿光。 这里头有一半该是她家的才是!先前老大活着的时候,每次打柴都少不了她家的。 “大郎啊,你看看吃完了饭给婶子送捆柴禾过去呗?你二叔腿脚不灵便,家里都要断炊了。”李二婶大言不惭地说得顺顺溜溜的,仿佛她才是王大郎的娘一样。 “唔,这是我家的好像不是二婶家的吧?”王大郎腮帮子被面饼子撑得鼓鼓的,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爹活着的时候可是每日里都要送一捆柴禾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不行了?” 李氏的脸色沉了下来,显见得十分不满。 就是啊,享受惯了这一旦人家不给了,她很是不适应了。 王大郎骨节分明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还没有说什么,杨氏先炸毛了。 “我们家欠你们的啊?凭什么他爹活着给你打柴,死了还要我儿子给你继续做牛马?这又不是父死子继的事儿,走到哪儿都没这个理儿。” 杨氏平日里就不是一个吃亏的人,如今一见李氏这么嚣张,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哎哟喂,我的好嫂子哎,”李氏笑得干巴巴的,“我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句,你就一大筐子的话冲了出来。” “嫂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想和我们家断绝关系吗?你可知道大哥活着的时候多么稀罕他二弟的,如今才撒手没几天,大嫂子侄儿就不认二叔了。呜呜,这让外人知道了可不得笑掉大牙啊?”李氏说着说着哭了起来,那神情悲切地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心月一边吃着面饼儿,暗地里观察着,见她如此,不由感叹:这演技还真不赖!与其赖在这儿要东要西的不如回家自己上山砍柴了。 她那么瘦弱的人都能上山,不信李氏砍不来一捆柴。何况她闺女荷花儿和儿子铁牛儿都十几岁了,正是能干活的好时候了。 自己一个小媳妇也不好插话,正被这么个苍蝇似的人烦得要命,就听王大郎不经意地说道:“婶子这话又不对了。我爹没了,家里一大家子等着吃喝,缸里的米面就剩了一顿,婶子很该接济接济我们才是。这柴禾还要留着换点儿钱买些油盐酱醋呢,婶子不会忍心看着我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吧?” 李氏被杨氏嚷嚷了一阵子,又被王大郎说了一通,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了,终于露出了本性,恶狠狠地问道:“打着骨头连着筋,你们竟然连亲骨肉都不认,宁肯把肉送给邻居吃,都不肯分给亲兄弟亲侄儿一点。我可要跟别人说道说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狠心的人!” 说着,扭动着肥硕的身子一晃一晃地走了。 等李氏一走,杨氏就立马瞪圆了那双桃花眼,手指点着王大郎的鼻子吼道:“不是说没卖几个钱吗?怎么有钱去坐马车?你说,是不是你被这个小贱蹄子蛊惑的?” 天下的婆婆也许都是这个样子的,有了什么过错都推到媳妇头上。 就算是媳妇想坐又如何?这银子还是她这个媳妇赚的呢,坐辆马车有什么稀罕的? 心月低着头慢悠悠地吃着,就看王大郎如何圆谎了。 王大郎长腿一伸推开凳子站起来,望着杨氏的眼睛冷着脸道:“娘,你儿子伤成这样,卖了野猪肉就不能坐辆马车回来么?这又碍着李家妹子什么事儿?” 今晚上杨氏发再大的火闹腾的再凶他也绝不会把把一百多两银子说出来的。 这银子,他可要好好攒着,心月到时候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杨氏折腾了一阵,见这大儿子的嘴紧得跟蚌壳似的,什么话都套不出来也就作罢。 只是在第二日王大郎和心月出去的时候,把东里间和西里间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几乎没曾掘地三尺,到底也没找到银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五章 小白花 且说心月在镇上尝到了甜头,晚上躺炕上琢磨了一晚上。 这里的人不吃花椒蘑菇木耳什么的,自己大可以就像在那家酒楼那样碾成粉末,洒在菜里,这样吃着又好吃又不怕被毒死了。 琢磨了一晚上,她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这牛口衔别看是个小山村,但是背靠莽莽群山,村前绿水环绕,可是个风水宝地啊。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饿死人呢? 王大郎反正胳膊伤着,不能上山砍柴打猎了。如今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钱,他也乐得悠闲一天,一大早就被心月拉着村后村前地转悠着。 前儿心月在家里洗衣裳的时候,曾到村前的溪边去过。当时只觉得碧水幽幽,干净秀美。 只是不知道那里头有鱼没有。 问过王大郎才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常吃河里的鱼虾,原因无他,就是不好吃,腥气重。 估计他们没有那些调料,加一点儿盐巴的鱼确实难以去腥。何况有的人家连盐巴都吃不起! 她想着若是自己用花椒拌了盐巴做成椒盐面儿,洒在鱼上烤了吃不知道滋味如何啊。 想了一夜,都盘算好了,才拉着王大郎出来。 王大郎不知道她总是围着溪边转悠什么意思,何况此时村里有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蹲那儿洗衣裳,一见了王大郎和心月两个都笑了起来,“哟,大兄弟,今儿有空和媳妇出来逛逛啊?” “瞅你这小媳妇怪俊的啊,和大郎还拉着手呢。”七嘴八舌地说得王大郎脸红脖子粗的。 心月笑嘻嘻地故作娇羞的样子低垂了头,仔细看那水面。 一个蹲着洗衣裳的约莫十五六的梳着少女发髻的姑娘忽然站了起来朝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笑道:“我倒要看看大郎这媳妇长得多美,就把大郎勾搭的连山也不进了。大老爷们儿可不是成日里在家陪着媳妇的。” 其他的几个人玩笑归玩笑,可心月听得出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唯有这姑娘的话让人觉得刺耳,满嘴里都是酸味,也不知道她惹到她什么了。 那姑娘长着一张圆盘脸,眉眼弯弯,皮肤白皙,虽然十五六岁的人,但是身材挺丰满的。走动的时候,胸前就一晃一晃的,煞是惹人眼。 穿一件桃红细棉布右衽大襟褂子,一条黑色的裤子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浑身鲜艳清爽。 看这模样倒也耐看,看这利落劲儿也算是能干的了。 心月笑吟吟地迎着她,要看她什么意图了。 那姑娘走到心月面前,比心月足足高了半个脑袋,丰满的身子更是两个心月粗。 她气势汹汹居高临下地站在心月和王大郎面前,上上下下地把心月打量了一遍,这才嗤地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什么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呢,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瞧她那白胖圆脸上一脸的气不忿,心月就若有所思。 再看她有意无意间总是朝王大郎挺着的丰满的胸,大概就猜出什么意思了。 王大郎也算是一个美少年了,只是常年进山打猎砍柴,肤色黑了些,但是看那五官,着实不赖。随了杨氏长得甚是精致。 这穷乡僻壤的,估计也没几个能看得上眼的男人,估计这姑娘以前心仪王大郎吧。 有的女人就是愚蠢,喜欢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她就认为是那女人抢了她的心头宝,却不去想一想,人家为何要嫁给她的心头宝? 她自己为何当初不努力呢? 当初王大郎要娶亲冲喜,估计能过得下去的人家都不会把闺女卖了吧? 如今倒来说这种话,没的恶心人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六章 吃无趣 这是哪来的小白花呀? 心月毫不示弱地任她打量,自己则慵懒地靠在王大郎的胸膛上,拉着他的手微微笑道:“可不是?我就是黄毛丫头一个,要脸没脸要胸没胸的。可大郎哥哥就是喜欢我怎么办?” 一边说着一边在大郎怀里扭股糖般拧了拧身子,伸手捏着王大郎的下巴娇笑道:“大郎哥哥,我在你眼里就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对不对?” 王大郎虽然还是个少年,可他不笨不傻,自然听得出那女子话中的意思,如今见心月这样,蓦然一惊之下,旋即又想笑。 这小丫头可从来没这样啊,今儿可算是破了例了。 他赶忙配合地握着那只瘦弱嫩白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笑道:“可不是?你就是我的宝贝,我眼里最美的女子!” 他这话倒是真心的,这么多天和心月的接触交流,他一颗心早就系在心月身上了,眼里哪还能容得下其他的女人? 这个小丫头不仅能干,而且足智多谋,赚的银子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何况那眉眼鼻子嘴巴的都是美到了极致了,比眼前这个总是往他胸膛上磨蹭的大胸妹子要好看多了呢。 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寻,他不稀罕她稀罕谁啊? 对面那圆盘脸女子见王大郎和怀里那个小黄毛丫头一唱一和的,气得脸色煞白,扭头转身就走,还不忘了撂下一句狠话,“王大郎,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什么?后悔娶了她没有娶你?呸,你给她提鞋都不配呢。 王大郎心里恨恨地骂着,面上的笑就变得狰狞了些。 那姑娘回去之后被别的婆娘打趣了几句,闹了个大红脸,气得端着木盆走了,连衣裳都不洗了。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关你什么事儿?这不是没事找抽型的吗? “这小白花是谁?看样子喜欢上你了。”心月笑咪咪地盯着王大郎。 “瞎说什么?”少年的脸又一次布上了红晕,“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 这话说的,倒让心月这个大龄女青年感到脸红心虚了。谁说古人保守矜持来着? 这少年嘴上不也跟抹了蜜似的? 从王大郎嘴里心月知道了那小白花叫翠姑,是村长的小闺女,今年和王大郎同岁,也十六了。 怪不得呢,人家村长怎么会让闺女去冲喜?估计喜欢也白搭! 眼见得那姑娘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心月还保持着依偎在王大郎怀里的姿势。 王大郎也乐此不疲地握着她的小手放在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似乎恋恋不舍。 见那头大姑娘小媳妇都捂着嘴偷偷地乐,心月才惊觉过来自己正和王大郎做什么。 猛地就从他怀里钻出来,气得就拿拳头去捣王大郎,低声吼道:“谁让你吃我豆腐的?” 王大郎没有任何防备还沉浸在美妙的感觉当中,忽然就觉得怀中一空,旋即一个小小的如同花苞一样的拳头捣了过来,他来不及躲闪就生生地挨了一拳。 当然,心月的力道是伤不了他的。只是王大郎这小子近日也学坏了,竟然捂着胸口就皱起了眉头,“哎哟,你打着我的伤口了。哎哟,要死了……” 心月也是一时害羞没处撒气才这样的,并不想真的伤他。 闻言吓得忙上前去扒他的手,“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都是我不好……” 嘴里碎碎念着,无意中抬眸恰好看到了王大郎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她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少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促狭了。 她身子一扭,气得往前腾腾地迈着大步走,不理他了。 王大郎摸了摸鼻头,嘻嘻地笑着,跟着她来到了溪水的下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七章 河边叉鱼 这里没人洗衣裳,鱼儿也不受惊扰。清澈的水流下清晰地可见鱼儿的身影,虽然都不大,约莫三寸来长,但是正好拿来烧烤。 心月拿起从家里带来的铁叉交给王大郎:“喏,下去叉鱼!” 王大郎一脸委屈把脸伸过来,“人家胸口还疼!” 好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一样,看得心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推了他一把,笑道:“去你的!还不快下去。” 王大郎这才嘻嘻地笑了,脱了鞋赤脚站在水里,朝心月挤眉弄眼地笑道:“瞧好了,看看你相公我今儿大显神通了。” 自打那日他在酒楼里听见心月喊了他一声相公,他这几日夜心里就跟猫抓得一样痒。 虽然还在孝期不能圆房,两个人还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心月那一声甜甜的相公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样直射他心扉,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今儿他厚着脸皮说了出来,虽然没有脸红脖子粗,但是少年的小心肝还是颤了颤。 没想到他身边终于有一个和他同心共意的女子了,没想到这个女子还是这么聪慧这么美丽! 他王大郎不过是山沟沟里的一个少年,何德何能,竟然能碰到这样一个神仙一样的女子! 他心底的喜悦直涌到脸上,那张脸越发的阳刚耀眼,让他更加意气风发,玉树临风! 心月站在岸边也有些看得痴了。这个少年竟然有如此气质,真是难以相信啊。 到时候把这少年捯饬捯饬弄到镇上,她摆摊儿的时候做个活广告,不知道效果如何? 应该能吸引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吧? 王大郎这时正叉着了一条鱼,兴奋地一扬头朝心月喊着:“哈哈,快看我叉着一条了。” 一抬头却见那小女子笑得鬼兮兮的,一双葡萄般乌溜溜的眼珠儿不停地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王大郎的心一瞬间就融化了。 清晨的日光下,溪边的柳树下,一个明媚的女子正在朝他笑,就像夏日里的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污。 虽然女子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可是掩盖不住她清丽的容颜。 这样的女子,就是他王大郎的妻,就是他将要一辈子携手相依的人! 心月听见王大郎的欢呼声才回过神来,抬眸对上他那对黑亮的眸子,就看到少年一脸灿烂的笑,如阳春三月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王大郎见心月看过来,耳根子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为了掩饰住自己,他粗声粗气地说道:“你这丫头,发什么愣啊?还不拿瓦罐子来接着。” 心月看到那抹可疑的红,嘿嘿地笑了,上前就把鱼接了。 大半天下来,王大郎叉了足有四五十条,直到瓦罐子都装满为止。 日影西斜的时候,他才上岸,望着一瓦罐子还在扑棱的鱼,问道:“这么多鱼怎么吃?”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心月抿着嘴一笑,先卖了个关子。 王大郎也不追问,这丫头总是会给他意料不到的惊喜,他还是等等就知道了。 回到家里,心月先把鱼洗剥干净了,跳出十来条小的,其余的都用盐给麻上了。 又让王大郎用树枝子削了十几根木头签子,这地方没有竹子只能将就着了,然后就在院子里架起了一个铁架子,下头有一个火盆生上了柴禾。 杨氏见大儿子和媳妇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自乐得清闲,躺炕上哼着小曲儿等着吃饭。 不多时,空气中就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鲜香,二丫馋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咕咚一下声音好大。 “真是没出息,那小贱蹄子弄的东西也能吃?”杨氏一边数落着女儿,一边偷偷地咽了口唾沫。 哎呀妈呀,还别说,那小贱蹄子做的饭菜就是能勾起她的胃口来。她虽然恨着那小贱蹄子,但是该吃的时候绝对不嘴软。 那小贱蹄子买回来就是伺候她的,不然养着她白吃白喝啊。 杨氏为自己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起身和二丫一同到院子里看个究竟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八章 烤鱼 此时,心月已经把串好的鱼放在铁架子上烤着,一边细细地撒着椒盐面儿,一边不停地翻动着鱼。 身边,三丫和三郎虎视眈眈地盯着那鱼,口水流出了一大截。 心月先烤好两串递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不怕烫,接过来就咬上一大口。 “嘶,热,好吃!”王三郎嘴里一边呜噜着一边赞美着。 “贪吃鬼,吃着东西还得说话,小心卡着了。”王大郎笑骂道,望着这个弟弟心里感慨万分。 若不是心月,弟弟哪有这么好的东西吃啊? 凭着他拼死拼活的干,一大家人也就勉强能果腹,谈何吃鱼吃肉啊? 这李家妹子真是他家的福音啊。 到现在王大郎还一口一个“李家妹子”的叫着,这古人重男轻女,闺女一般也没什么名字,就是花儿朵儿的,心月刚醒来听到那个老妇人喊她“妮儿”,估计这就是小名了。 她也不敢此刻就告诉王大郎自己叫“心月”,一个穷得连闺女都养不起的家里,哪里能起这么文绉绉的名字啊。 等杨氏拉着二丫过来的时候,心月已经烤好了五六串了。 杨氏就见心月的手灵动地翻着,也不知道她在上面撒了什么面儿,反正一会儿就传出一种勾人的香气。 见三丫和三郎吃得正欢,她也忍不住伸手去拿。尝了一口,眼里立马有惊讶之色。 王大郎察言观色,实指望她能夸奖心月几句,就故意引着她往这上面靠,“娘,好吃吗?” 杨氏一个“好”字刚想吐出口,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就改了初衷:“好吃个屁!腥臭腥臭的也能吃下去!” 手却不停,又伸过去拿了一串就往堂屋走。 王大郎不禁皱皱眉,他娘也忒不着调了? 明明好吃的都不舍得松手,偏偏要这么贬损自己的媳妇! 真是的~! 他忽然有些头疼,他娘哪一天才能看这姑娘顺眼呢? 除了杨氏和二丫,其余人全都挤到了院子那张旧桌子前,吃起烤鱼来。 三丫和三郎两个小孩子吃得小肚子圆溜溜的还想吃,心月怕两人撑着了,好哄歹说地才把两人弄走了。 睡到半夜里,三丫和三郎忽然醒来了,揉着肚子喊疼。 心月可是吓坏了,忙喊了王大郎点灯,两个孩子小肚子鼓胀胀的翻来翻去地睡不着。 王大郎虽说大了几岁,可也没见过这些,立时束手无措,愣在那儿。 一时又听到杨氏在炕上翻腾,说是肚子疼。 知道三丫和三郎也这般模样,杨氏又来了气,指着心月的鼻子骂:“是不是你这小蹄子想毒死我们一家人啊?哼哼……” 心月正忙乱着检查那两个孩子,气得也不管那么多了,冷声道:“婆婆既然知道我有这心思怎么还敢吃那么多?” 笑话,她又吃又拿的吃了足有七八条鱼,吃得她都心疼了,这会子反倒来说她下毒? 杨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肚子又疼得厉害,只好在炕上翻滚着扑腾着。 “会不会那椒盐面儿的事儿?”事到如今,王大郎也没了主意,怀疑是不是那花椒的问题。 “又不是头一次吃,怎么会呢?”何况他们几个不都没事儿吗? 王大郎脸红了红,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让她疑心了,连忙不敢吭声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九章 吃撑了 心月趴在两个孩子面上嗅嗅,忽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 她立马确定了:这是积食了。 古人睡得早,吃得多了,自然积食! 王大郎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弟妹不停地叫唤着,娘也嚷嚷着肚子疼,急得就要去喊何氏来帮忙。 心月却摇头制止:“何婶忙活一天了,这会子去叫她又让她睡不好!这样吧,我先试试看,若是不行再喊何婶。” 说完就下了炕,披了王大郎的破羊皮袄,趿拉着鞋摸出那日里何氏给的一捧大麦往锅屋里去了。 她让王二郎掌着灯,又把睡得正香的二丫唤起来,让她生火。 二丫气得嘟嘟囔囔的,可是杨氏也病倒了,她也不敢生什么花样,乖乖地生了火。 心月把那一捧大麦放锅里炒熟了,兑上滚烫的开水冲泡了一刻,才端给三郎和三丫两个孩子喝了。 不多时,两个孩子就又是拉又是吐的,虽然来势汹汹,但是肚子已经不疼了。 见他们睡着了,心月又赶着收拾了吐出来的腌臜东西。 又让二丫端了一碗去给杨氏。 二丫眼睛撇了撇那黑乎乎的汤碗,讥诮地问道:“这东西能治病吗?我娘才不喝这个呢?” “爱喝不喝!”忙活了大半晚上的心月疲累之极,才不想管那泼妇呢。 不过二丫到底端过去了,反正过不多久,杨氏就没了声响,估计也喝了。 二丫早爬炕上睡去了,只有王大郎一直陪伴着心月。 见心月眉间有掩不去的浓浓倦意,王大郎心下不忍,不知不觉地竟有一丝疼痛,“这个家多亏有你了。” 他愧疚地说着,为有那样一个娘感到心酸。 “说那么多做什么啊?”心月拍了拍三丫,又给三郎掖了掖被角,抿嘴笑道:“我不也是你们老王家的一份子吗?” 就这低头垂首的淡然一笑,竟让王大郎看得移不开眼。 这个姑娘,这么艰难的日子也能笑得这么灿烂,这么……美! “你也去睡吧,我这就歇了。”心月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王大郎呆呆地看着她,暗想:这姑娘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优雅,完全不似乡野村妇的样子。他那妹子二丫可就没这个样儿。 他提着灯自去睡了,心月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倒头就睡。 第二日心月一睁眼,就听到外头鸟儿叫声啁啾,显然不早了。 她急急地穿衣起来,来到院子里就见东边一轮红彤彤的日头正冉冉升起。 已是天大亮了。 糟糕!怎么睡死了呢? 她明明还要到镇上卖烤鱼的呢。 这要是到了镇上都晌午了。 此时,王大郎推开了篱笆门挑着水桶进来了。 心月一见他就埋怨:“你怎么也不早点儿叫我?耽误了事儿了。” “你昨晚上太累了,多睡一会儿才成!”王大郎憨厚地笑道,把水倒进了院子的水缸里,放下桶,又咬了一盆,“来,洗把脸,咱再去。” 匆匆地洗过脸,二郎正蹲在灶下做早饭,两个人喝了一碗稀粥,就带着两个粗粮饼子上路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章 烧烤摊儿 一路上,王大郎挑着担子,里头放着铁支架,木签子,还有半瓦罐子鱼。 另一头挑了一捆柴禾、小马扎、风泥小炉子,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倒也不觉得累。 本来他有伤,心月要自己来的,但是王大郎怎么肯? 到了镇上,真的已经到了晌午了。 两个人兜兜转转,找了一处阴凉干净的地儿放下了担子,生起了火来。 心月拿出一只小铁锅舀了水坐在带来的风泥小炉子上,又拿出昨晚上还剩下的半捧大麦预备着好泡茶。 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心月清了清嗓子吆喝起来:“走过路过的客人们,请你停下来哟。今儿有新鲜的烤鱼啊,不吃你会后悔一辈子哟。” 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边坐着烧火的王大郎一跳,没想到这姑娘爆发力这么强啊? 那脆生生的声音响亮又好听,让过往的行人不由都驻足看过来。 当看到是一位小姑娘正在那儿卖力地吆喝时,不由都露出善意的笑来。 当然,也有一些狂蜂浪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靠近前来,猥琐地问道:“小娘子,给我来串烤鱼尝尝啊?” 王大郎听了这话目呲欲裂,恨不得起身就把这些人给揍扁。敢觊觎他娘子的人,他绝不会放过的。 心月却大喇喇地夹着一块炭火吹了吹,头也不抬冷声道:“没问题啊,一两银子一条!” “呵,小娘子,你这是当街抢银子哪!”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靠上来嬉笑着,那张脸上满是骚疙瘩,看了让人想起了癞蛤蟆身上的那一层皮。 王大郎气得攥了攥拳头就要起身,被心月一计眼神给瞪了回去,她不慌不忙地笑道:“值不值这个钱,公子尝尝就知道了。若是公子没有这个钱就不要在这儿妨碍小女子做生意了。穷人家赚点儿钱养家糊口不容易,公子还是找别的地方消遣去吧。” 那混混也确实没有几个钱,又被心月给挤兑了几句,再看一眼旁边红着眼饿狼一样瞪着他们的王大郎,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调戏良家妇女啊。于是只好讪讪地退走了。 心月坐下来把烧开的水里放上了炒糊了的大麦,一股独特的清香味传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来呀,吃烤鱼送大麦茶,好吃又好喝喽,十文钱一条啊。”她响亮的声音哟喝着,手里不停,从瓦罐子里掏出鱼来用木签子串好,放在铁架子上烤着。不时地翻一翻,撒点儿椒盐面儿。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清香味儿,路人纷纷被吸引过来。 一开始报上的那个价格纯粹是想吓走小混混的,这时候自然是明公正道地售价了。 “给我来一串。”有人立马掏出钱来,吸溜着鼻子等着。 “给我来两串。”有个抱着小孩子的妇人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莫急莫急,慢慢来。”心月笑咪咪地安抚着等吃的人,示意王大郎把钱收过来。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心月喜得嘴都合不拢了。看这苗头,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了。 看来今儿不白来,就说嘛,有这门好手艺,有这么独特秘方的调料,能吸引不来人气吗? 等她银子攒得差不多了就在镇上租间房子自己干,绝对会比其他的酒楼生意要好。 采用一系列现代的管理理念,将来那酒店一定要开到全国去,弄个全国连锁,到时候就等着闭眼睛数银子吧。 她正想得眉开眼笑,忽然就听人群后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哟喝着:“都散了吧,散了吧。” 抬眸望去,却是上次那酒楼的胖掌柜的,正满头大汗地赶着围在那儿等着烤鱼吃的顾客。 这是啥米情况? 搅合生意来了? 心月眸子眯了眯,不高兴地瞪着那胖掌柜的。 “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我这儿正忙着呢。”心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气得恨不得上前揍他几巴掌。 “那个,姑娘,你就别卖了,这摊儿我全包了好不好?”胖掌柜的笑嘻嘻地挤上前来,讨好道。 什么?他全包了? 心月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才笑道:“抱歉,掌柜的,我只想摆个摊儿卖给这么多顾客吃,没想过要让谁包!” “姑娘,我出一百两银子!”那胖掌柜的竖起一根手指比划着,“只要你把摊儿挪到我店里。” “对不起,掌柜的,我这次想自己卖。还请你让开好不好?”心月对于那具肥硕的身子堵住了后头的顾客很是烦恼,这人怎么还赖上她了? 先前不是让他的店起死回生了吗?剩下的他自己想办法就行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为他服务啊?她自己还想有一番作为呢。 “二百两!”那胖掌柜的以为心月在拿乔,又伸出一根手指头。 王大郎吁了一口气,眼都不带眨地盯着那两根手指。 没想到他这媳妇竟然这么有本事,想他家里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有些发虚:媳妇这么能干,以后还会理他吗? 若是不理他怎么办? 头一次,他有些自卑。 自己一个山村里的少年,除了上山打猎砍柴,似乎没有别的出路了。 心月伸手把那胖掌柜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拉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解释着:“掌柜的,我只是想自己做个小本买卖,并没有想过要赚多少。你知道的,上一次让你的酒店起死回生了,我说话算话。咱们,两不相欠了不是吗?” 胖掌柜的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怅然地望着她,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正在此时,人群外头呼啦啦又跑来一些人,跑得都是帽带歪斜,喘气如牛一样,“让开,让开!” 这是要做什么?起反了么? ------题外话------ 文文已经大修了,增加了男女主的戏份,情节紧凑了些,构思没变,如果还喜欢这个故事,请耐心等待一下。这两天就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一章 一切听媳妇的 望着这一大群互相挤挤挨挨都奔向这里的人,心月不由眨巴了下眼睛:我的个亲娘哎,这都虾米情况? 难道都跑她这儿吃烤鱼的吗? 不对啊,她这烤鱼摊儿才刚摆没多久,名头还没那么响亮吧? 那胖掌柜的一看来了这么多人,脸都绿了,赶紧摇着一双白面馒头似的手摇晃着:“姑娘,三百两银子。” 什么? 心月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这胖掌柜的是疯了吗?要知道这个三百两可是每日里的工钱啊,难道他这些日子因为生意不好给愁疯了? 她瞠目结舌地瞪着那三根粗短的手指头,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胖掌柜身后那几个刚从人群中挤进来的人合力推开了那胖掌柜的,来到了心月面前,一个个眉开眼笑地高声叫着:“姑娘,我是如意酒家的。” “姑娘,我是高升酒家的。” …… 心月一头黑线,终于明白过来,才短短几天的功夫,这几个酒家的人已经对她如此趋之若鹜了。 先前,她和王大郎背着野猪肉到处兜售,都没人理会她的。还给他们冷脸子看,甚至想把他们赶出去。 唯有那个胖掌柜的,估计也是愁得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才答应下来。 这些人后来看到那胖掌柜的酒楼起死回生翻身了,这才打听着找来吧? 哼,如今你们求着我我就乐意去了吗?姐还想自己创业呢,谁也不想求。 心月不动声色地拿起铁钳子去翻铁架子上的烤鱼,手特意往前伸了伸,那烧得通红的铁钳子差点儿就蹭着了最靠近铁架子的那个人的胳膊。 那人吓得赶紧往后缩了缩,后头的人趁机往前挤,搅合得她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相公,收摊子,今儿咱不卖了。”心月气得就让王大郎收拾东西。 这些人烦不烦啊?自己想做个小生意都不成,早干什么去了? “哎哎,姑娘,别走啊。我出五百两。”一个管事的伸出一只手。 哇!五百两啊。城里的大户也不见得这么阔绰,仅仅为的就是雇一个厨子! “姑娘,高升酒家愿出八百两……”有人愣是卯上了,一咬牙一跺脚高声喊道。 四周的人群似乎也忘了吃烤鱼了,纷纷愣在那儿瞅着这几家子在那儿争高夺低的。 就为了争这么一个瘦瘦弱弱衣裳破破烂烂的小姑娘? 难道镇上这几家酒楼的人都吃错药了吗?或者这小姑娘确实有神奇之处? 无形中,人们开始关注起心月关注起她的摊子来,纷纷往前挤着:“喂,让让,人家小姑娘这么好的手艺自己烤鱼不行啊?凭什么就得给你们酒楼做工?” “酒楼那么贵的东西谁吃得起啊?这小姑娘想卖给我们吃凭什么不让人家卖啊?” 吵吵嚷嚷,纷纷扰扰。吵得心月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没想到这才几天啊,她就成了镇上开酒楼人眼中的香饽饽了。 这可真是万千之喜啊。 这可是不花一文钱得来的活广告啊。 想来很快这镇上人人都知道她的烤鱼摊儿了,那日后开个酒楼什么的很快就能招揽来生意了吧? 呵呵,好日子来了。 她暗地里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地看着这些人在她面前争吵着。 吵吧,争吧,姐坐等着你们打得头破血流,到时候姐好坐收渔翁之利。 心月拉过一把小马扎坐下来,笑眯眯的,就像一只偷着鸡的小狐狸。 王大郎悄悄地往她这边挪了挪,贴着耳朵小声道:“我的个亲娘子哎,人家出到八百两了。” “嗯?你想让我去?”心月斜睨了他一眼,神色中满是慵懒,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王大郎嘿嘿笑了两声,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不,一切听媳妇的。你不想去相公我绝不会逼着你。” 这小子,看样子自己给他好脸子太多了吧?都敢这么打趣她了。 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哪儿去了? 心月没好气地啐他一口,也贴着他耳朵道:“银子再多咱也不去,眼光要放长远!今儿给你八百两,明儿还不知道怎么对待你呢。只要入得了他们的酒楼,那就要为他们做事儿。等我的菜都做出来了,他们也该把我辞退了,到时候我手里也就仅仅那么点儿银子。” 呀嗬,他这媳妇目光可真是长远呢。 王大郎吞地一笑,低垂了头装模作样地说道:“媳妇说得对,给咱多少银子咱都不去,咱留着这些独门秘方不会自己开个酒楼啊?”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前面,人们吵得凶如潮水,后头,人家两个小夫妻卿卿我我地在那儿咬着耳朵,乐滋滋地有说有笑的。 ------题外话------ 编辑,发错章节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二章 不会这丫也穿了吧 “哎,哎,让开让开……”人群后头忽然又响起几个粗犷的声音,在哟喝着人们让道。 又是什么酒楼来人了?不对啊,这桃山集镇上也就四家啊,莫非外地的也知道了? 心月天马行空地想着:似乎自己没有这么出名啊。 人群硬被分开了一条道儿来,几个挤在前头正在争着拔高价钱的管事的这时候却同仇敌忾起来,扭了头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我们先来的,你们后来的等着吧。” 以为也是酒楼的人呢。 没想到钻进来几个黑衣彪形大汉,比寻常人要高许多,虬髯横肉,看起来甚是凶煞。 此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几个人,煞气连天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买烤鱼挤前头做什么?” 几个酒楼的管事的身子就立马矮了一截。 这就是气场啊,心月暗自感叹着。 这些人听话音不像是本地的,可能路过此地,难道也要吃烤鱼? 看这身材魁梧的,估计每人能吃得下十来条。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来了生意了啊。 心月干嚎着,开始扬起笑脸兜揽生意:“几位大哥,来几条?买五条送一条,免费赠送大麦茶!” “哇塞,没想到这儿有烤鱼啊?快点儿给我烤啊,我要吃!”还没等几个虬髯大汉吭声,后面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小姑娘声气儿喊道。 众人抬眸看时,却见一个鹅黄衫子葱绿裙子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已经从大汉中间穿过,高高束起的裙腰掩不住脖子底下的一抹白腻。手里拿着一柄素绢纨扇遮面,急急地走过来。 一见前头围满了这么多人,小姑娘的嘴巴就往上一撅,不满地指着那些人:“不买东西都堵这儿做什么?别妨碍姑奶奶吃烤鱼!” 分明一副霸气凌天的样子! 四周的人都嘶嘶地抽气,这是什么人啊?好大的排场啊! 那一声“哇塞”,惊得心月拿着铁条的手差点儿没有攥住。 怎么?这古人也会说这个? 弄了半天,原来这“哇塞”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啊。 抬头看时,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正滴溜溜地望着她。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看着她手里的那条烤鱼。 心月定定地打量了那小姑娘一会儿,自嘲地抿嘴儿苦笑。 这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竟让她穿在这么贫苦的小姑娘身上。 那个穿葱绿裙子的姑娘倒也不怕生,见她盯着她看,就粲然一笑,露出编贝般的小齿指着那条烤鱼问道:“你这鱼怎么卖啊?” 心月这才找回自己,忙笑答道:“十文钱一条!” “哦,买高得!”小姑娘一声欢呼,仿佛遇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忙朝后边的马车跑去。 “买高得?”心月暗暗嘀咕了一句,这姑娘是不是古人啊? 这丫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她自打来到这儿还没听一个古人说过“哇塞”、“买高得”之类的话呢。 难道京都流行这个? 瞅着那个姑娘往马车跑去的身影,她半是好奇半是失落,这是买还是不买啊? 本来升腾起来的希望又重重地落地:不带这么涮人的啊。 那辆华贵的大马车四周跟着几十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像是护卫之类的。 这一群人正是从京都赶过来的,也不知道出来做什么的。 大车后头还跟着一辆小点儿,刚才那小姑娘就是从那小车里跳下来的,只不过心月低着头,没有看到而已。 那辆大车里不知道坐的什么人,反正那小姑娘跑到跟前就那么揭开了帘子,唧唧喳喳地说着。 良久,才听那大车里传出一个温润如和风一样的女声:“妹妹莫要胡闹,这外头的东西也是能随便吃得的?妹妹想吃鱼,前头就有酒楼,我们上去就是!” 分明是看不上这路边的小摊! 拜托! 我一没作假二没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这虽然是路边,不过地面经了一场雨,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怎么会不干净? 心月心内狂吼着:这些大家贵族的女子,最是矫情了。好歹遇到一个识货的,竟然还是黄了。 她正愤愤着,以为这桩买卖做不成了,就听那小姑娘不依不饶地对里头那女子说道:“嫂子最会管我!我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烤鱼的就不让我吃!又不是要花嫂子的嫁妆,管得那么宽做什么?” 这个时代竟然有小姑子这么有底气? 心月讶然了一会儿就释然了,她家不也有这么个小姑子吗? 那小姑娘说完那些话头也不回地就直奔她的摊儿来了。 好家伙,来生意了。 心月急忙打起精神,笑着招呼那姑娘:“姑娘,这鱼是河里叉来的,上面撒的椒盐面儿也是自制的。干净地很,保管姑娘吃了还想吃!” “你会叉鱼?”那姑娘拖着裙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就坐在了心月对面的小马扎上,笑道:“你还会做椒盐面儿?” 本来想说是王大郎叉的,后来想想谁叉的又有什么分别呢。于是就点点头。 见心月点头,那姑娘又是高兴又是疑惑地嘀咕道:“我来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有人吃过花椒呢。”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京都的人也都不吃花椒的? 心月思忖着,存了试探的意思先递过去一条刚烤熟的鱼,“姑娘没吃过花椒?那有没有吃过茴香、大料什么的?还有陈皮生姜啥的?” 那姑娘咬了一口鱼就乐得摇头晃脑起来,一副陶醉的模样好像从来没吃过好吃的东西一样。 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婆子满脸慈爱地拿帕子给她擦着嘴角,不忘小声地提醒她:“姑娘,这可不是在家里,可得悠着点儿。” “嗯,我晓得。”那姑娘翘起二郎腿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形象,可是待听见心月的问话之后,脸色忽然变了一变,好像是见了鬼一样瞪着她,“你,你说什么?那些东西不都是入药的吗?哪里有人吃?” 哈哈,原来还没人吃过啊。太好了,将来是不是靠着这个能赚上一笔了? 心月想得乐陶陶的,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姑娘看她的眼神又复杂又迷惑。 ------题外话------ 首推了,希望点击过的亲们收藏下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三章 情窦初开的小娘子 待那姑娘吃了两条烤鱼之后,又多要了几条,说是带几条给自己母亲吃。 心月连忙夸赞了她几句,又找了张油纸给她包了。 那姑娘把油纸包递给身旁的妇人,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掏出一串铜钱递过去,“不用找了,就当我给你的小费了。” “小费?”这个时代也有这种说法? 心月心头一震,伸手去接的时候,那姑娘的手却忽地缩回去了,笑吟吟地说道:“你又是烤鱼又是接钱的,很不卫生的!” 心月这才回味过来,讪讪地也缩了手,却又被她这句话给雷得里焦外嫩。 这时代的人也知道“卫生”? 正发呆的时候,那姑娘却把那串铜钱递给了王大郎,“来,小哥,这钱你替你妹子收着。” 王大郎本来是坐着的,一听见这话忙诚惶诚恐地半站起来,接过的时候,从那姑娘眼角看到了一抹狡黠。 他本来要跟人家解释一下这不是妹妹而是媳妇的时候,那姑娘却已经笑着转身了。 “姑娘,该走了。”妇人不忘了提醒着她,又小声说道:“姑娘嘴里怎么这么多新词儿?人前日后可得注意了。” 这话被心月给听到了,又是一番震荡。 这姑娘,真是好不寻常! 说的话,怎么那么……亲切! 那鹅黄衫子的姑娘临上车的时候,还扭过头来冲着王大郎一笑。 京里的贵人儿这一笑可是不得了,恍若神妃仙子,笑容如同三月的春花一样灿烂夺目。 王大郎不自觉地就被那笑给吸引过去了,情不自禁地也笑了起来。 那笑容阳刚纯真,带着山里少年特有的憨厚。 “傻子!”那姑娘脸颊上忽然飞红了一片,嘴唇动了动,扭头就踩着凳子上车了。 王大郎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见人家上车,自己也就坐下来,伸手去数那一串钱。 其实不用数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串新钱,还没拆开用呢,自然就是一千文了。 他侧身扭头对着心月笑道:“这才多大的功夫啊,咱们就赚了一千多文了。折算下来就是一两多银子呢。” 本以为心月也会同他一样兴奋莫名,谁知道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绷得紧紧地,唇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看够了没?人家是不是长得特好看啊?” “啊?”王大郎被这句话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寻思过来心月是什么意思。 “京里的女人是不是很漂亮?给你点儿钱就不知道东西南北,和人家眉来眼去的,也不觉得害臊!”心月也是气了,虽然对王大郎并没有那种真正的感情,但是一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对眼笑就觉得碍眼的很! 刚才对那姑娘生出来的亲切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管她是不是穿的呢,只要对她夫君有想法的,都不是什么好人,统统毙掉! …… “呵呵……”王大郎一见心月那如同算盘珠子噼啪乱响的小嘴,又听到那些话,这才明白过来心月为何忽然生气了。 原来他的小媳妇吃醋了呢。 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四章 慧眼识珠 那鹅黄衫子的姑娘上了马车带着一包烤鱼走了,其他的人看见如此华贵从京里来的大家小姐都吃起了这路边的烤鱼,想来这味道真是很不错的。 迟疑了一会儿,也都纷纷围上前来。 这鱼个头都是差不多的,是昨夜里心月精挑细选的,那些过大过小的都留在家里了,这些洗剥干净了带到了镇上。 十文钱一条,对镇上这些人来说,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不多时,心月的摊子前就围满了人,她也忙得不亦乐乎,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 那四家酒楼的管事和的掌柜的虽然想跟心月再议价,可这样汹涌的人群挤得他们愣是插不上话。 况且心月本就无意,那几个人被挤在人后头气得直跺脚,互相埋怨着不该来这个鬼地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厉害的。掌柜的非要自己纡尊降贵地来请。 这小丫头还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识好歹的人! 几个人帽歪带斜地又挤了出去,每个人都挤了一身臭汗。 唯有那个曾经见识过心月本事的胖掌柜的依然守在一边儿。看这姑娘摊儿的红火劲儿,就知道那几个酒楼的管事的都看走眼了。 一开始他也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与众不同,如今看来,这姑娘的本事是他们这些人想都想不出来的。 他蹲在不远处一颗大柳荫下,脱掉头上的头巾使劲地扇着,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这该死的老天,竟然这么热。 一直忙碌到晌午的时候,瓦罐子里的鱼全都卖完了。摊儿前面还围了几个人意犹未尽地舔舔舌头,往那瓦罐子里看去,那里头不知道还有鱼没有。 心月一见这些人这副馋相,心里大喜,只要你们想吃就好办~ 她把瓦罐子倒过来给众人瞧了瞧,笑道:“再过五日我还来,你们散了吧。” 一个年幼的三四岁的小孩子牵着母亲的衣角,哭闹着还要吃,闹得那年轻的母亲也没了耐心,在那孩子胖嘟嘟的屁股蛋子上拍了一巴掌,嚷嚷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没听见人家说都没有了?想吃的话五日之后又有了。” 心月也没想到人们这么喜欢吃她的烤鱼,这给了她极大的自信。只有人们认可就好。 她起身捧了一碗大麦茶走到那孩子面前,笑道:“姐姐还会做好多花样的好吃的,等过五日你再来好不好?喏,这碗大麦茶最是解渴防积食,乖,喝了吧?” 那孩子听说五日后还有更好的好吃的,顿时就住了哭,眨巴着一双雾气蒙蒙的大眼睛,天真地问道:“真的还有好多好吃的吗?那姐姐告诉我都有些什么啊?” 这孩童虽然一听见有好吃的,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哭闹了。 “当然有了。姐姐这儿呀,有你想不到的好吃的,等下次来的时候,有卤肉、有烧鸡、有火锅、有摊煎饼……你想得出来想不出来的都会有的。” “真的吗?”孩子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大的黑眼睛,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那我五日后咱们还来行吗,娘?” 孩子开始扯着母亲的衣角晃起来。 “好,好,那就五日后再来。”妇人也是被缠不过,只好答应下来。不过孩子不哭不闹了,她倒是欢喜起来。 反正这些吃的也不值几个钱,只要孩子想吃就好。 好不容易哄走了那个孩子,摊子前的人也都散了,心月开始和王大郎收拾摊子。 那酒楼的胖掌柜的从大柳树荫下站起身子来,涎着一张脸上前,笑道:“姑娘,大热的天儿到我那店里歇歇吧,我已经吩咐小二备好了冰过的西瓜解渴。店里也有马车,到时候姑娘坐上回家也不会天黑!” 这掌柜的倒真是很有诚意了,心月也有些为难。 那三家酒楼没见过她的本事,等了一会儿也就罢了。 而这个掌柜的上次因为心月那一手地锅肉令酒楼起死回生,算是识得她这个金镶玉了。 此时蹲在这里守了半天,也确实不容易。 对上那张讨好的脸,心月有些不忍心。可也不想一辈子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将来还想靠这门手艺赚银子的,怎能屈居于他这酒楼之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五章 与人为善 她捏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心平气和地笑道:“掌柜的,承蒙你的慧眼识珠,我就再传你一道秘方。” 胖掌柜的见她半天不说话,一张脸早就垮了下去,如今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仰脸问道:“姑娘这秘方多少银子?” “呵呵,”心月笑得开怀,“不收银子,就当与掌柜的交个朋友吧。” 那胖掌柜的一开始还以为这姑娘是个财迷呢,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豁然开朗,当即讷讷不知所言。 “掌柜的带来纸笔没有?”心月见他那副迷瞪的样子,只好提醒着他。 胖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心月作揖行礼:“姑娘这份心地,真是让人感动。姑娘度我走出难关,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心月连忙摆手:“掌柜的不要客气。帮人就是帮自己,说不定哪天我也要掌柜的帮忙呢。” 那胖掌柜的忙道:“若是姑娘需要我帮忙,尽管言语一声,我定当在所不辞!” 说完,赶紧让身后的小伙计去买来纸笔,心月潇潇洒洒地在写了半页纸,然后交给那掌柜的,“按照这个方儿做几道菜,你的酒店生意会火起来的。” 那掌柜的急切地接过纸看了几眼,面色不由焦急起来,讪讪地朝心月笑道:“姑娘,恕我才疏学浅,您这些字儿我都不认得呢。” 王大郎此时也愣怔怔地望着心月,刚才她手握毛笔神情是如此地专注,好似下笔如有神。 这姑娘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啊,一个穷得把女儿二两银子卖了的爹娘,怎么会有银子让她去学认字? 那她,到底是怎么学来的? 莫非,她天生聪慧,无师自通? 王大郎望着心月的侧脸几乎快痴了。而此时的心月也大囧:刚才一时情急,竟然忘了自己不会写繁体字的事儿了。 幸好人家掌柜的谦虚说才疏学浅,不然她还真不好解释这茬儿呢。 她赶忙指点着纸上的字儿一一地给胖掌柜的讲解着,那胖掌柜的越听眉眼越舒朗,及至最后,终于眉开眼笑起来,抚掌拍腿地叫道:“妙哉,妙哉,姑娘真乃神人啊。就这几道菜品,那三家可是闻所未闻哪。” 说罢,重新敛神躬身对着心月行了大礼:“姑娘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在下一拜!” 心月上前去扶,胖掌柜的却执意不肯起身,到底行了一礼才罢休。 心月又嘱咐那胖掌柜的万不可告诉别人这是她的秘方,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胖掌柜的赶忙答应了。 心月也和王大郎开始忙活着收拾东西,胖掌柜的再三谢过才袖了那张纸带着小伙计走了。 看天色还早,心月就想在这镇上好好地转转。好不容易来上一趟,她得好好地选选地段,摸摸行情才行! 王大郎默默地挑着担子在前头走着,心月则在后头跟着,两个人散漫无目标地逛着。 经过一家首饰铺子的时候,心月眸光一闪,就进去了。 跟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心月也是爱美的年纪,天性使然,让她忍不住要进去瞧一瞧。 那首饰铺子可是镇上最好的铺子,打出来的首饰基本上都供应了镇上的大户人家,平头百姓也就嫁女儿的时候能过来看看,一般人可是买不起的。 漆黑光亮的柜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首饰盒子,货架子的格子里也摆满了,都是敞开了盖子让客人任意挑选。 那伙计正拿了鸡毛掸子掸灰,一见心月一身打了补丁的夏布长衫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高大但是穿得也是破破烂烂的少年,还挑着乱七八糟家伙什的担子,心里顿时就不满起来,那眼睛也跟着立起来了。 “姑娘,我们这是首饰铺子,不是杂货铺子……” 听着这明显轻视的话,王大郎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拳头攥紧了,眼睛忽地就瞪向那伙计。 他眸中的冷光好似一把冰刀,直直地射向伙计的心口,让他顿觉如堕三冬的冰窖一样,浑身上下都寒浸浸的。那伙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底下的话也就噎了回去。 不知道为何,他怎么觉得这看起来有点儿憨厚的少年竟有一双如饿狼一般的眸子,能摄人心魄。 心月上次虽然买了一身新衣裳,但今儿出来做买卖,觉得烟熏火燎的还是没有拿出来穿。 不管在什么世道,总有那些人情冷暖。前世里,她就没有少受过,伙计的几句话,她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有点儿奇怪,正盛气凌人的伙计,好像一下子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哪里会想到这完全是王大郎的缘故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六章 吃醋 柜台上,一个雕花描金黑漆小盒子里,一支温润碧绿的木兰花簪正静静地躺在那儿,等着顾客欣赏。 这支簪子雕工细致,簪子头上的木兰花栩栩如生,连花瓣上那滴露水珠子都逼真的像是清晨中的水珠一样。 心月不由地就看住了,伸手就要往盒子里拿出来细细地观赏一番。 “姑娘,你不能拿的……”伙计及时地喊了一声,吓了心月一跳,差点儿没失手掉下来。 虽然有王大郎冷冽如刀的目光,但是伙计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万一掌柜的看到这两个乞丐一样的人摸了店里的首饰,还不得把他赶回老家去啊。 他要是被赶走了,一大家子老小可就张嘴等着喝西北风了。 “不拿就不拿,真是小气!”心月若无其事地拍拍手,笑嘻嘻地又扭头去看其他的首饰。 转了一圈,当然什么也没买。虽然她手里也有百十多两银子,但那银子是她留着在镇上租个店面用的,可不敢动一分一毫呢。 日影西斜的时候,王大郎挑着担子和心月一左一右地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王大郎见行人寥寥无几,就靠近心月低声道:“你喜欢那簪子么?我看那京中来的姑娘头上戴着一支金子做的,亮闪闪的很好看。将来,我一定要给你买一根!” 本来听见他前头的话还挺高兴的心月,及至听到那京里的姑娘脸色就变了变,立马如蚌壳一样闭紧了嘴巴不理他了。 王大郎不知道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怎么一会儿又变了天?只好跟着默默地走着。 心月始终不搭理他,他想方设法去逗她说话,心月都是一声冷哼。 王大郎虽然是个山村少年,但是并不笨,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是什么原因了。 他知道还是因为自己说了那京中的姑娘那句话,这小女子如今正想不开呢。 一想到这妖精般灵动的小女子正为这事儿纠结着,他就满心里满脑子的高兴。 这小女子终于心里有他了吧? 嘿嘿,这是好事儿呀。 他一只肩膀受伤,另一只肩膀一直挑着担子,虽然不是很重,但久了也觉得沉得慌,只好用手举起担子好让肩膀歇一歇。 心月埋头往前走着,斜眼瞧着他不停地用手撑起担子,就没好气地往路边一处干净的石头上一坐,气哼哼地说道:“就这么点儿东西你就压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王大郎现在可算是知道她一副刀子嘴豆腐心了,也忙卸了担子,坐在心月旁边。 大热的天儿,心月走得衫子都汗湿了,头发粘腻地垂在额头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分外可爱。 王大郎侧脸看了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一眼,忍不住伸手替她拨开那缕粘在额头上的发,拉过她的手,柔声问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心月被他揭穿了心事,脸颊上越发红了,猛地夺过自己的手,气哼哼地咬牙道:“谁为这事儿生气了?你想看谁就看谁,我才不在乎呢。” “是吗?真不在乎?”一看到那张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的小脸,王大郎越发地开心,忍不住低了头去逗她。 “当然,我想着怎么赚银子都想不过来呢,还顾得上那个?”心月斜睨了他一眼,唇角撇了撇,不屑地说道。 “哦。不在乎就算了。哎,没想到咱是自作多情的人啊。”王大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故作难过地别转了脸。 其实他憋笑憋得都快要忍不住了。这小女子的嘴巴真是紧,怎么都不肯吐露一分心事,他不这样怎么能得知她的心事呢? 心月坐那儿双手托腮半天,都没见王大郎有什么动静。只看到他的肩头一抖一抖的,难道伤心难过到这种程度了? 不会吧?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她本性善良,最看不到大男人这个样子。 但是前世里渣子男友的背叛,让她不敢对男人再次敞开心扉。即使王大郎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也不想过多地付出自己的感情。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正常,目前王大郎只是个穷小子,谁知道他有没有发达的那一天呢? 到时候若是也纳妾什么的,她还是自己过算了。 没有心就不会伤心,没有付出感情就不会觉得背叛。 她现在只相信自己! …… 王大郎等了半天,也没见那只绵软的小手搭上自己的肩头,把自己扳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只好都收回去,他自己转过身来,顺便揽过心月纤细的小蛮腰,低低地解释着:“其实我并没有觉得那姑娘美丽才多看她一眼,只是人家朝我笑,我也就回了个笑。我真的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在我心里,你比谁都美丽,都好看!我这辈子不会再容下别的女人!” 虾米? 心月眨巴眨巴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少年这是再跟她表白吗?这是再跟她剖析自己的心迹吗? 啊啊,姐似乎有些感动了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七章 挑着你 王大郎说完这番话耳根子也红了,怀里揽着一个软玉温香,他只觉得瞬间自己的体内一下子燥热起来。 虽然少年还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可潜意识里,他的本能让他舍不得放开这小姑娘。 即使脸红脖子粗不敢看着那小姑娘的眼睛,生怕这小姑娘笑话他! 看着少年这副窘态,心月忍不住想笑。 妈呀,这情窦初开的少年还真让她有些于心不忍了。 她一个大龄熟女感觉也要被这少年朴素的感情给感动了肿么办? 自己窝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揽在自己纤腰上的大手传来的滚烫的热度,感受到他剧烈如雷鸣般的心跳声,心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些好奇,自己还这么小,就算王大郎对她动情能怎么办? 何况他们还在孝期里,王大郎估计什么也干不成了吧?顶多牵牵手搂搂腰算了。 正想得好笑,刚要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大郎的面色却一黑,低了头就含住了她那张粉嫩欲滴的樱唇,猛地撮了一下。 吓了她一大跳! 这小子什么时候色胆包天了? 竟敢……竟敢对她这样? 她一个成人的灵魂都有点儿接受不了了,这么一个憨厚的山村少年没想到也这么不保守,不矜持! 王大郎也就是撮了她的唇一下,耳根子也早就红了。见这小女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他故作成熟地别过脸去,粗声粗气地说道:“看什么看?我是你相公,这样不行吗?” 望着他那张故意绷着的脸,心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呵呵,这少年竟然也害羞了。 王大郎被心月笑得不好意思起来,起得猛一起身,挑起担子就走。 心月跟在后头追上去,“哎,哎,怎么不等等我啊?” 那少年急急地往前大步走去,连头都不回。 心月在后头慢悠悠地欣赏着他那高大挺拔的姿态,心里不禁有些甜蜜。 这个少年倒是个实诚的,刚才亲了她一下就不敢看她了。 若是此后他这一生眼睛里都有她,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她就摇起头来,这都想得哪儿跟哪儿呀?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呢?她才十二三,这日子还漫长着呢。 王大郎这一辈子也不见得就是个山里人,说不定哪天也能出人头地。到时候,她是否还是他心里的唯一都是不可预测的。 王大郎急急地走了一段路,耳根子上的红热才消下来,自己情不自禁地想笑:为刚才自己的勇敢。 他,终于可以亲亲她了。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美好、纯真,让他永生难忘! 以后,他不该再这么害羞,他要勇敢地做这样的事儿,因为,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只不过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他? 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忙回头看时,才看到远远地,那个小女子正低垂了头默默地走着。 莫非她生气了?还是她走不动了? 他顿了顿脚,为自己刚才的匆忙后悔。不该就这么害羞撇下她,她一定是生气了吧? 想至此,王大郎急急地又挑着担子返回去,走近,拉着心月的手,脸色红了红,终究还是说道:“你,你生气了吗?你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亲她?这还不是有意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心月的心也忽然扑通扑通跳起来,到底该不该接受这少年的心思呢? 按理,他是她的夫君,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前世里的阴影让她不敢在敞开心扉,更何况,她还有个恶婆婆、刁钻小姑,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呢? “你莫生气……你是不是累了?”王大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拉着她的手的掌心里满是汗。 “我没生气。”想了半天,心月还是不忍心让这少年为难,“我只不过走累了。” 王大郎的神情顿时松下来,雀跃不已。只要不是生气就好,她不生气是否意味着她喜欢他,接受他了? 他喜滋滋地想着,就去收拾前面的担子。 这家伙想做什么? 心月愣愣地看着他忙活着。 半天,王大郎才欣喜地去拉她的手:“上来,我挑着你!” 啥?这少年说啥? 心月这才明白过来这少年收拾挑筐做什么,原来是要让她坐在里面。 呵呵,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好意思啊? 王大郎执意牵着她的手,硬是把她给送了进去。 “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呢。”心月嘀咕道,心里却是蜜一般的甜。 “没事儿,我用一边挑着,你又不重!”王大郎露齿一笑,白色的齿整洁干净! 长长的小道上,斑驳的树荫里,一个高大的少年嘴里唱着山歌,颤悠悠地挑着担子! ------题外话------ 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八章 贩私盐 心月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王大郎做出来的小型弩机也派上了用场,隔三差五地两人就上山打猎去,果真猎到了不少野物,拿到镇上配上心月独家调料,烧烤出来又是一阵哄抢。 只是唯独一件事儿,那就是盐不够用的。这些烧烤的材料上没有盐那是不能吃的。 如今这个时代,一两银子一两盐,穷人家真的吃不起! 心月虽然先前也赚了一百多两银子,可拿出十几两买了盐之后,就有些不舍了。 眼看着冬日到了,破茅草屋四处漏风,家里棉被也都盖了许多年了,一盘炕上只有一床,连铺的都没有。 想攒了银子盖房子还想置办一些家用,这一百多两简直恨不得掰开用。 王大郎见心月每日都皱着眉头,心里也不好过。 到了秋日,一场秋雨一场凉,天儿越发地冷了。 这一日,王大郎从外头回来,满脸的笑意。 听村里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讲,冬日里贩私盐能赚不少钱,王大郎就动了心。 牛口衔这个小山村地处西北,产井盐。盐这个东西家家都离不了,官府看到了这个商机,早就实行盐铁官营了。 平民百姓要吃盐,那得高价去买。 心月对这一点可是深有体会的,他们老王家炒菜都是拈上一点儿,从来不敢多吃。 她虽说不是个重口味的人,但是吃了这么久的淡菜,嘴里真的要淡出鸟来。 一开始心月还以为这家人挺讲究的,怕盐吃多了吃出“三高”呢,没想到是盐价钱太高,买不起而已。 听王大郎说了要去贩私盐的事儿,心月不由担心起来。 既然盐业已经收归官有,那这贩私盐就是犯法的事儿,若是被官府捉住了,可就麻烦了。 可是王大郎直说不碍事,村里有好几个青壮劳力就靠冬日里贩私盐,已经发了,家家都住上大瓦房,娶了媳妇生了娃,日子过得肥美流油。 心月苦劝王大郎,但是一心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的王大郎哪里听得进去? 再加上杨氏那个不着调的娘竟然添油加醋地怂恿着他:“我儿贩私盐赚点儿钱也好给你娘做身新衣裳穿穿!男儿汉,养不起老娘那叫什么男人?” 王大郎竟是铁了心地要去了。 心月无法,只能预备了点儿干粮给他带上了。 王大郎走了之后,她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等着,只觉得眼皮子成日跳,直觉要出事儿。 王大郎跟着村人贩私盐走后的第三日早晨,终于回来了。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心月叫了二丫一块儿起来正在锅屋里做饭,就听见篱笆门那儿噗通一声巨响。 本就心神有些不宁的她,连忙扔了锅铲跑过去一看,就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趴在门口。 她吓了一跳,喊了二丫一起把那男人半扶起来,却是奄奄一息的王大郎。 那张带点儿憨厚的脸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快要认不出他是谁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心月抖索着手叹了叹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她们两个小姑娘家,自然扶不起来王大郎这么高大的男人,只好又去喊杨氏。 杨氏还未起来,听见心月拍门叫,还气得骂了几句:“小贱人,一大早嚎什么丧?” 待听见心月急急地把事情说清楚了,她也吓了一跳,顾不上骂她,赶紧披了一件大袄儿,开了门出去了。 王二郎也醒了,听见响动忙起来,娘儿四个总算是把晕过去的王大郎连扶连抬地撮进东里间的炕上了。 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青麻布棉袄早就湿透了,心月和杨氏费劲了力气才给他扒下来。 心月又让二丫去灶上先烧一锅热乎水来端进来,杨氏沾湿了手巾就要给他擦一擦,王大郎在这时却忽然醒过来了。 待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他似乎舒了一口气,吃力地指着那件被脱下来的棉袄,声音低如蚊蚋:“那棉袄,里头有盐……” “我可怜的儿,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惦记着盐啊?”杨氏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倒是心月听了这话心下一动,“你的盐是不是都浸透在棉袄里了?”前世里,她可是从电视里看过这种例子的。 就见王大郎朝她这边点了点头,心月就明白过来了。 杨氏哭道:“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啊?大冷的天儿把盐水浸透在棉袄里,岂不把命都搭上了?” 还不是你? 心月暗中白了杨氏一眼,要不是这女人念叨着穿新衣裳,王大郎能这么挣命?她要是和自己当初一块儿劝劝他,也不会吃这样的苦头! 她叹了一口气,拎起那件厚重的棉袄进了锅屋。 既然王大郎醒过来了,她也就放心了。 灶上填上了柴禾,她费劲地拧着那棉袄,看着一滴滴的盐水被拧进了锅里,足足拧了半大锅。 老天,这可有十几斤重啊。 就这么穿着这件大棉袄,这么冷的天儿,也不知道王大郎是怎么受的! 这个人,真是能吃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九章 进山 一场秋雨一场凉! 自打立了秋,天儿是一天比一天地冷。 牛口衔的猎户们已经收拾了弓箭长矛等物要进山了。 每年过冬前,忙完了农活儿,猎户们就要进山打猎,在严冬来临大雪封山之前,赚足一冬的嚼裹。 王大郎十四岁后,每到立秋,都要跟着他爹进山,打下一冬的猎物。 可是今年,只能他独自跟着猎户们进山了。 一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因为他和爹进山打猎去了,他娘杨氏才大着胆子和郑屠夫在家里吃酒。好巧不巧的是,他爹打得猎物太多,提前送下了山。 结果,就看到了那一幕,他爹,也因此摔下了山落了个不治之症,一命归西了。 而今,他也要走上这条老路,不知道他娘能不能在家里安分守己地带好弟妹? 还是少年的王大郎,在出发的头天晚上,心里头七上八下,思绪万千。 在东里间的炕上贴烧饼一样翻来覆去地总是睡不着,轻微的动静惊醒了王二郎。 王二郎从破棉絮子被窝里钻出头来,拿脚踢了踢他哥,“喂,哥,睡不着吗?” 王大郎就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我担心娘……” “担心娘做什么?家里柴禾米面都有了,娘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喂?”王二郎搡了他一句。 “嗨,你懂什么?”王大郎见王二郎没有明白他的话,不由叹了一口气:“谁担心这个来?我是怕娘为难你大嫂!”王大郎悻悻地说道。 王二郎听了沉默一刻,半天才道:“哥还是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娘要是实在太过分,我不会袖手不管的。” 有了王二郎的这句承诺,王大郎就放心了许多。这个弟弟虽然比他小两岁,可是因为平日里喜爱读书,先前他爹活着的时候,也曾跟镇上的私塾先生读了两年,论起来,比他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哥心眼儿多了许多。 有他在,心月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他踢了踢王二郎的肩膀,笑道:“到时候你要好好开导开导娘。我不在家,别再弄得鸡飞狗跳的,守好门户等我回来!” 兄弟两个说着话,那天儿已到三更了。 天还未亮的时候,心里有事儿的王大郎就已经醒了。 他起身穿了麻葛的衣衫,又在上面套了一件他爹留下来的老羊皮袄,拿一根墨色的布带系在了腰间,就把昨夜里预备好的弓箭都背在了身上。 又把炕边挂着的一条装满了干粮的褡裢和一个鼓囊囊的皮水囊往肩上一甩,就推开门来到了堂屋门口。 王二郎听见动静也急急地起身,胡乱穿好衣服抹了一把脸也来到了堂屋门口。 杨氏还没起身,屋子里静悄悄的。 王大郎无奈,只得拍着门喊道:“娘,孩儿要进山了。” 好一会儿,屋内才传来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女声,“唔,知道了。”是杨氏的声音。 王大郎有些失望,却知道他娘每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来的习惯,只好道了一声“娘多保重,等我回来”的话,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西里间的帘子被人掀开了,心月一边拢着头一边走了出来。 见了王大郎,没有一丝羞涩地大方打着招呼,“大郎哥哥要进山哪?” 王大郎紧走两步迎上前,先前的不快一扫而过,笑道:“心月妹妹何必起得这么早?天儿还冷,倒是让你受冻了。” “哪有这样脆弱?”心月笑着答道:“知道你一大早要走,还是起晚了。” 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儿递过去,“这是我昨夜才烤好的肉片,你拿着路上带着吃吧。” 王大郎知道他家里平日里压根儿就不舍得买点儿肉,这肉片还是他前些日子在山上打得一只野兔子的肉。 他忙摇手:“家里人多,弟妹还小,留给他们吧。我进了山有的是肉吃!”说着话,他眼角眉梢都是笑。 这个小娘子倒真是个懂事的,他二妹二丫和她一般大,可是没起来给他送行。 心月见他执意不收,只好把油纸包塞回了袖袋里。 到时候杨氏要是不给她吃喝的,她就靠这点儿肉片跑路去!管他那些弟妹呢。 暗中正想着的时候,王大郎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这一举动真是吓了她一大跳。 自打成亲以来,王大郎除了和她一起吃过饭上过山,说过几句话,还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心月就算是个现代人,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这是做什么?仅仅把她当成小妹妹还是情人? 可是一想到两人的关系,心月就格外地尴尬,她才多大啊,他要真的对自己生了情,这可怎生是好? 好在王大郎也没有别的意思,摸过她的头之后转身就朝篱笆院门走去。 村口,已经站了好几个青壮的猎户,王大郎过去了,几个人都围了上来,低低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行人就转身朝后山走去了。 心月站在村口眼巴巴地望着一行人渐渐地变成了小黑点,湮没在莽莽群山中去。 王二郎拉了拉她的袖子,温声道:“天儿冷了,回家吧。”心月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去走了。 倒不是恋着王大郎,而是向往着莽莽群山后头的开阔天地! 刚进了篱笆门,堂屋里就听到杨氏尖利的喊声:“小贱人,还不起来,等着我拿鸡毛掸子打吗?” 心月叹了一口气,缓步上前。王二郎偷偷看了她一眼,愧疚地低声道:“我娘脾性不好,你再耐几日。” 心月唇角翘了敲翘,算是回答了。 笑话,凭什么要她耐一耐啊?好不好的,也就这几天了,等他进山了,她就可以放开手脚收拾杨氏母女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章 恶心你 大郎走后,心月直接来到了堂屋门口。虽然堂屋门没有闩上,心月还是敲了敲门,轻声细语地问道:“婆婆,媳妇去送大郎刚回来,过来伺候您起来。” 好媳妇不得这样做吗? 屋内,杨氏显然没有料到心月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刚才王大郎敲门的时候,杨氏睡得正香,连个身都没舍得翻呢。 “进来,给我把夜壶倒了。”杨氏没好气地喊道。 反正她不待见这媳妇,成日里给气得胃疼,就算是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 病人嘛,不得好好养着? 心月低垂了头,推开了门。身后,王二郎一脸担忧地望进去。 他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样的活儿,怎么能让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做呢? 人家是嫁过来做媳妇而不是当丫头伺候他娘的啊? 心月径自走了进去,杨氏尚面朝里躺在炕上,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一只大红锦缎绣着鸳鸯的枕头上,隐隐地露出两个雪白的膀子。 说起来,杨氏这样的人物,在这个小山村里也算是个美人坯子了,只不过她也太不正经了些。 公爹过世还没满百日,她就大红肚兜穿着,大红枕头躺着,虽说是在家里,可这个样子怎能让儿女心服? 她也就仗着王大郎王二郎孝顺,其他的儿女还小吧? 心月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拎起一个陶瓷虎子,慢腾腾地就往上提去。 提到超过炕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心慌,竟然一失神的功夫,把那虎子给掉下去了。 “哐”地一声闷响,那虎子已是滚落在炕上,里头,杨氏攒了一夜的尿全都洒在了她身后。 顿时,一股刺鼻的馊味直入鼻端,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冰凉的尿液浸入杨氏裹在身上的素绫被子上,渗入她身上穿着的大红肚兜上。 杨氏被这沁人的凉意给惊醒,翻过身来,一头长长的乌发恰好就浸透在了尿液里。 待看清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杨氏已经气得浑身哆嗦了,两手在炕上乱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个趁手的东西去打心月。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死不长眼的小贱人,故意的是不是?我今儿要不打得你后悔从娘胎里出来,就不姓杨!”一边就掀翻了被子爬起来。 无奈她身上的肚兜已经被尿液给浸透了,就算是摸到了炕头笸箩里的针锥,她也只能换了衣裳再去扎心月。 心月早趁着这个功夫一脚跳到了门外,躲在了王二郎的身后,委屈地扯着他的衣角,哭道:“二郎二郎快救我,我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失了手啊……” 等杨氏换了肚兜穿好了外罩大褂子,手里拿着扎鞋底用的针锥追出来的时候,王二郎早就牢牢地护住了心月。 “娘,娘,大嫂她不是故意的,娘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王二郎一见他娘饿虎般扑过来,慌得就摇手阻挡,嘴里的话也就有点儿不大客气。 杨氏一见这个二儿子如今也护着心月,气得浑身都直颤,伸出一指点着王二郎的额头:“好啊,连你也被小贱人给狐媚了?老娘今儿倒要看看这小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招数,怎么让我两个儿子都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大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心月虽然躲在王二郎身后,脸上一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是美得想要一跳三尺! 今儿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这贼婆娘,见天地整治她,今儿也让她恶心恶心,看她早饭还能吃得下去? 还想打她?打她一下试试,信不信人没打着,她嚷嚷地全村都知道,杨氏身上穿的什么肚兜,枕着什么枕头? 一个穷苦的猎户家,这么多的儿女张嘴吃饭,又死了爹,这杨氏打哪儿弄来这么多艳丽的东西啊? 村里的妇人若是知道杨氏在孝期里还穿着这样的东西,怕能笑掉大牙吧? 以为她小好欺负是吗?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盛怒中的杨氏,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心月眼眸中的厉色,依然上蹿下跳地拿着针锥越过王二郎的肩头往心月脸上扎来。 王二郎死死地拉住杨氏,气得她暴跳如雷,却扎不到心月。 心月就趁这会儿功夫大声哭叫着:“婆婆,您饶了媳妇吧。媳妇不该把您身上大红蝶恋花的肚兜给弄脏啊,更不该把您睡得那只绣着鸳鸯的大红枕头浸湿了。都是媳妇的错,媳妇现在就给您洗干净可好?” 她故意卯足了劲儿大声嚷嚷着,特别是说到“大红”“蝶恋花”“鸳鸯”等字眼的时候,恨不得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此时,已是晨光微亮,一般的猎户家早就起来做饭了。隔得近的几家邻居院里就有了响动,似乎能听见左边老张头在那嘟囔着“一大早吵什么吵?” 右边铁蛋他娘何氏的大嗓门也似乎在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把媳妇打得鬼哭狼嚎的。” 杨氏举起来的针锥就扎不下去了,先不说能不能扎着这小贱人,万一扎不着的话,她跑外头去一嚷嚷,满村的人不都知道她在孝期里穿大红的了? 她身上的这件肚兜和枕面儿可是桃山集镇郑屠夫偷偷送她的,全村里怕是找不出这样一块料子了。 又是大红的,正是她喜欢的艳丽颜色。虽说王猎户没了,可她心思全放在郑屠夫身上,不穿,心痒痒的难受! 王二郎见他娘的气势弱了些,忙上前拉着袖子哀求,西里间里二丫也起来了,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地出来了,问是怎么回事儿。 杨氏不想让儿女知道这事儿,放下胳膊色厉内荏地指着心月:“还不给我把炕上的东西都洗干净了?要是再不听话,看老娘不把皮给你扒了。” 心月这才从王二郎身后一步一磨蹭地走出来,一副受惊吓的小鹿模样,看得王二郎心生不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一章 洗衣 有王二郎护着,杨氏打不着心月,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回头看看炕上的脏物,只好虎着脸嚷道:“小贱人,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要是不给我收拾干净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揭了我的皮,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心月暗暗撇撇嘴,见杨氏转身去梳洗,才上前去收拾炕上的铺盖和杨氏换下来的衣裳。 洗就洗吧,就当锻炼身体了。 她把脏衣服和铺盖放到木盆里,一边的二丫见状,忙喊道:“等等。” 心月不知所措,暗想这二丫好似没这么好啊,跟她娘一个德性,怎么可能帮她洗衣裳? 谁知道二丫转身就朝西里间跑去,一会儿手里已经捧着好几件大的小的衣裳,满面含笑地递过来,“大嫂,这是我和弟弟妹妹的衣裳,您帮我们洗洗吧。” 本来这老王家的人口就多,现如今杨氏懒得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把所有的脏衣裳都交给了心月。 二丫更是火上浇油,自己这么大个姑娘也学她娘不做活,知道这个嫂子娘看不上眼,索性也就跟着她娘欺负起心月来。 望着手里端着的那个木盆里岗尖岗尖快要掉出来的脏衣裳,心月不怒反笑,朝二丫粲然笑道:“小姑,别什么都不干,养成个富家小姐性子却没那个命可就不好了。嫂子可不能跟着你嫁出去给你做丫头的。” 说完,转身就端着大木盆飞快地走了。 耳后传来二丫气得尖声大叫的声音,“娘,您听听她都排揎我什么呢?” 杨氏护犊子的声音接着道:“等这小蹄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给你出气!” 心月也不理会这母女俩,反正杨氏和二丫怎么都看不惯她,她就算是再装小白兔,这母女俩也不见得放过她。 索性,让她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不敢下手才好! 心月端着盆子来到村前的一条小溪旁,这儿是牛口衔村的妇女们洗衣的地方,心月来的时候,溪边已经蹲着几个妇人了。 心月随便找了个干净的边儿上蹲了下来,把木盆里的衣裳一股脑儿倒在干净的草地上,手里拿着皂荚,掰碎了放在盛满水的盆子里泡了泡,好把衣裳放进去揉搓。 就这么一抖索的功夫,一件大红绸缎上绣蝶恋花的肚兜赫然呈现在眼前。 在这么一大堆麻葛做的衣裳里,这件大红的肚兜格外显眼。 心月暗笑:杨氏这个老娘们儿,还挺骚的啊!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不由就紧紧地盯了两眼,似是说闲话一般若无其事地问着心月:“你公公没了还不到一个月,你婆婆没跟你说你们做儿女的要戴孝三年吗?” 心月虽然不大懂得这古人的孝期长短,但是也明白这个理儿。 闻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抿了抿唇角轻笑道:“婆婆这些日子忙得要命,还没顾得上说给媳妇听呢。” 那妇人又瞥了一眼那红肚兜,笑道:“你婆婆没工夫说给你,我这做邻里的说给你也行。省得到时候你不懂这些,惹你婆婆生气!” 就贴着心月耳根子悄悄地说了,那妇人也是一副好心,生怕别人听了去,说心月不懂事儿。 只是心月哪里肯替杨氏背这个黑锅? 她小脸红了红,才低声朝那妇人道:“好叫大婶知道,我虽然新婚,但是并没有这样的东西。我娘家穷,也使不起绸缎!” 那妇人就是王大郎家的邻居何氏,听了就点点头,要不是娘家穷,怎么会把闺女卖给人家冲喜? 这把人冲活了还好,可这小媳妇命不好,嫁过来的当天公爹就被克死了。 这样的媳妇,婆婆哪里还会善待她啊? 她对心月充满了同情,听说不是她的,也就欣慰地笑了:“你这孩子如今这样,能懂事最好!想是这衣裳是你小姑子的?” 其实二丫还小,哪里用得着穿这个? 心月就含糊地摇了摇头,何氏顿时明白了。 老脸也不由得一红,压低了嗓子悄声问着心月:“莫不是你婆婆的?” 心月装作家丑不可外扬的害羞样子点了点头。 杨氏这老娘们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绸缎,竟然在公爹死后还没多久,里头就穿着这么艳丽的肚兜,让这些妇人知道了,背后铁定指着脊梁骨骂。 心月越想越开心,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想来那杨氏长得妖妖调调的,必定不是个安分的。看她如今的穿着,心月知道这杨氏早晚要有事儿。 心月又故意挑了这件大红肚兜先搓洗着,这牛口衔的大姑娘小媳妇哪里见过这般好东西,一个个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反正也用不着心月解释,先前那妇人就看不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帮子妇人都暗地里说起杨氏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二章 惹毛 这绸缎的东西最不禁揉搓,搓不了几下就又是掉色又是皱巴巴的,心月赶紧用清水冲洗干净了放在一边。 这要是被杨氏给看到了,估计又是一顿好骂! 好不容易洗完了满满一大木盆的衣裳,日头已经到了头顶。一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粥吃了一点儿青菜的心月,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 湿了的衣裳本来就重,再加上一个湿透的木盆,重得让她那两条纤细的胳膊快要断掉! 她一步一挪地往王家赶,瘦弱纤细的身子腰身都直不起来了。先前那个问她话的何氏看了不觉叹息:“你家小姑子和你一般大,怎么也不出来帮帮你?敢怕是在家里做饭呢?” 心月听了只能苦笑,二丫做不做饭的她不知道,反正杨氏就只会折腾她。 何氏叹息了一阵,也无能为力。毕竟自己手里也是满满的衣物,有心使不上劲儿呀。 心月好不容易撑到了王家的大门口,已经两眼乱冒金星了,她赶紧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石头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 想着这些日子的遭遇,她真是悲从中来。 不管她怎么努力,杨氏铁定都不会喜欢她,都要往死里糟蹋她。她决定了,若是杨氏再这么践踏她,她绝不会客气了。 大不了到时候就逃出王家,不信凭着她一个现代穿越女的智慧,在这古代还混不出一口饭吃? 同样是人,她为何要留在王家让黑了心的杨氏母女任打任罚的? 她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端着木盆推开了那两扇篱笆大门,进了院子。 堂屋里,杨氏带着几个孩子围坐在那张黑漆方桌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午饭。 也不知道给她留了没有? 心月抱着一丝希望,先放下木盆,带着满脸的甜笑,跨过高高的门槛,笑道:“娘,衣裳我都洗好了。” “哦,那就晾出来吧。”杨氏头不抬眼不睁,一双筷子急急地夹着盘子里的菜。 心月心下一凉,等晾好了衣裳还能有饭吃吗? 她忍了再忍,勉强让自己保持着笑脸,“娘,我真是饿了,等我吃些饭再晾行吗?” 杨氏的眼皮这才抬了抬,不无讥笑地看她一眼:“扫把星,给你口吃的就算是我们王家仁义了,还想得寸进尺吗?” 杨氏歪着头,脸上那副得意的神情让人恨不得一个嘴巴子抽上去。 心月迎面对山那双不怀好意的吊梢眼,冷冷一笑,就从盆子里翻出那件大红的肚兜,朝杨氏面前一晃,冷声道:“我是扫把星,那你是什么?是骚狐狸吗?可怜公公才没了几天,你就急不可耐地穿上了大红的肚兜,这还有个守孝的样子吗?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你还能出得了门吗?” 恨极了杨氏,心月索性连“婆婆”也不叫了,反正都撕破脸了,再厉害一点儿也无妨。 她心无牵挂,和王大郎虽然有些交集,好在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杨氏到时候就算是告状,大不了让王大郎休了她得了。 这个家,她早就不想待了。 杨氏也不妨心月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片子竟然知道得这么多,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么私密的东西让她洗了。 一屋子的人全都大眼瞪小眼坐在那儿愣住了。 王二郎和王二丫两个年纪大一些,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两个人俱都望向杨氏。 那眼神仿佛是想让杨氏给他们个解释! 两个小的还不大懂什么,只觉得那大红蝶恋花的肚兜好看而已。 王三丫就朝她娘嘟了嘟嘴,埋怨道:“娘,那好看的衣裳三丫也想要!” 小姑娘嘛,谁不爱美!娘有这么好看的衣裳,怎么不给她也做一件啊? 正被心月给压得憋了一肚子火的杨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爆发开来,手里拿着的筷子啪地一下就敲到三丫的头上,厉声骂道:“小贱蹄子,插什么嘴?好不好的我也二两银子把你给卖了?” 呵呵,这是狗急跳墙指桑骂槐是不是? 还在揭她的短啊? 心月暗自冷笑:二两银子又如何?等将来,二两银子在她眼里可是什么都不是呢。 骂吧,反正那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骂得再凶再狠,关她什么事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三章 吓唬 王三丫被她娘又打又骂的裂开嘴就要哭,却又被杨氏给嚷了回去:“嚎什么丧?再哭我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 吓得王三丫赶紧撇了撇嘴,把涌出来的泪又憋了回去。 真够狠! 呵呵,这可真是戳到她的痛点了。 心月一阵高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你也不用在这儿假惺惺地指桑骂槐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知道有多恨我!只是我就纳了闷了,我到底哪点儿不好,为何你要这般待我?难道是你想找人,好让公爹早些死,让我做个替罪羊?” 其实她也是猜测。 杨氏小王大郎的爹十来岁,又长得妖妖调调的,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 这公爹才死了没多久,换做一般的妇人,都会一身缟素地为夫守孝的。 杨氏虽然外表上不甚打扮,可内里却是春光十足。 一个寡妇,如此打扮,若说心里没有什么想法,恐怕没人会信的。 杨氏本来心里就有鬼,一听心月这么说,就好像亲眼所见一样,顿时急了,起身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嘴里骂着:“杀千刀的小蹄子,敢编排婆婆,看不把你打得死去活来的!” 是么?终于惹怒你了是吗? 那今儿咱就来撕撸撕撸吧。 “快来人啊,救命啊,大红肚兜惹出祸来了……”心月一见杨氏跑过来,就可着嗓门儿大喊起来。 反正这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在家里吃午饭,东邻西舍的都有人,不信杨氏就有这个胆量闹得全村人都知道?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杨氏可是个寡妇啊,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信杨氏有这个胆子? 果然,东邻西舍似乎都有了动静,隐约听到了说话声。 杨氏正往外奔跑的脚步顿时就收住了,站在那儿愣了一下,才跺了跺脚,急急地吼了一声:“哎哟,胃疼!” 接着就蹲下了身子,眉头紧皱,脸似苦瓜。 这回可真是被媳妇给气死了,这回的胃可真疼了。 正吃着饭呢,憋了一肚子的气,胃怎么会好呢? 王二郎上前把她搀回屋里躺着了,王二丫也赶忙上前安慰她。一家人忙得团团转,没人去追究大红肚兜的事儿了。 心月依着门框笑得优哉游哉的,这回可能消停一阵子了吧? 呵呵,手里有了这老妖精的把柄,看她还想怎么对付她? 见大家伙儿都各忙各的去了,她乐得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吃起来。 不吃对不起自己啊。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趁着王大郎不在家,自己要立立威了。 不然,他在家的时候,自己还真有些不大好意思呢。 杨氏整躺了一天,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一见了心月就觉得厌烦透顶,也不让她做饭,把她撵出去让她洗衣裳。 二丫见心月又被罚去洗衣裳,心里高兴地要命,朝她甩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心月故意装作看不懂,反正要走了,不想再生事儿了。 杨氏穿戴整齐又梳妆打扮了一番,脸上扑了一层粉,嘴唇上涂了一层大红的唇脂,趁着天儿还没有大亮,躲躲闪闪地出了篱笆院门。 临走前,跟王二郎交代:“在家里看好弟妹,我到镇上你表姨家去一趟!”也没说清什么事儿,拔脚就走了。 王二郎见他娘这副行径,有些狐疑,无奈他不知道他娘和郑屠夫的事儿,除了王大郎,就只有死去的王猎户知道了。而王大郎又无法张嘴和王二郎说他娘的不端,王二郎尽自怀疑,但是也拿他娘无法。 心月收拾了堂屋里杨氏换下来的衣裳,装了一大盆,就要端着到村头的溪边去洗。 二丫打着哈欠堵在门口,不依不饶地问道:“这早饭还没有着落呢,你不能做了早饭再去洗啊?” 心月在杨氏那儿受够了气,自然不买二丫的账,“你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做早饭?没了我你们都等着饿死了?”噎得二丫回不出话来。 王二郎忙打圆场:“大嫂还要给娘洗衣裳呢,走,二哥带着你做去!”就把二丫拉到了锅屋。 心月端着盆子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溪边,才蹲下,就听见村头有驴叫声。 趁着晨光,她看到村头停了一辆驴车,一个妇人靠着驴车站着,似乎在和赶车的人说什么。 她眼尖,虽然那妇人不过是个背影,可她也认出来那就是杨氏了。 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青色对襟大褂,一条赭石麻布长裙。怎么这时候变成了银红夹纱紧身小衫,湖绿镶边的绸缎裙子? 敢情杨氏把这身好衣裳穿在里头,外头套着那身戴孝的孝服? 好家伙,这老虔婆,还搞这一套! 心月像是一个好猎手发现猎物那般兴奋,双眸放光地紧盯着村头,同时还不忘把自己纤瘦的小身子隐在冠盖如华的大树后。 杨氏和那赶驴车的人说笑了一会儿,那赶车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不老实地在杨氏身上胡乱摸了几下,杨氏就笑得花枝招展,这才上了车,放下帘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四章 想点子 心月在树后呸了一声,见那驴车走远了,才闪身出来,蹲在溪边把那铺盖朝水里胡乱悠了几下。 眼看着天色大亮起来,青山隐隐间,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村里有了孩童的说话声和老汉们的咳嗽声。 她从溪边站起身子,望着莽莽青山,不知道那后面是什么地方。 看来,要想走出这个村子,就该沿着杨氏的驴车方向走了。 她没那个本事可以穿过一望无际的大山,翻山越岭而去。 说不定进了山遇到了虎狼被吃了可就糟了。 她暗暗地拿着主意,把洗过的衣裳捞出来拧干了放在盆里,吃力地端着往回走。 她得多备些干粮才成,不能现在就偷溜了,还得回王大郎家一趟。 进得篱笆门,就看到锅屋门口的门框上,二丫正倚在那儿,嘴里哼哼唧唧地埋怨着王二郎不会生火不会做饭的。 心月也不理会她,把衣裳搭在了院中的晾衣绳上,径自回到了屋里。 二丫喊了她几声,她也没有回应。 在西里间翻箱倒柜一阵子,也没翻出什么可吃的。她又来到了杨氏的堂屋。 二丫赶忙跟过来,见她在炕上翻了翻去地似乎找什么东西,上前就把她往后推去:“喂,找什么呢?等娘回来我可说你要偷她东西了。” 心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婆婆让我收拾她的炕,要是你不想让我干,那你来干啊!” 二丫自然不想动手,讪讪地闪身出去了。 心月就在堂屋里一阵翻腾,到底也没找到什么吃的。 真是一窝穷鬼! 她狠狠地骂着,把手里的枕头一把给扔回到炕上。 这时,杨氏最小的两个孩子,八岁的三丫和六岁的王三郎赤着脚从西里间出来了,两个人一见了心月,就跑上前拉着她的衣角哀求:“大嫂,我们饿了。” 望着两个眼巴巴的孩子,心月的心又软了。 按说,这家人除了杨氏和二丫,其他的人还算是好的。王大郎和王二郎每次都护着她,虽然杨氏成天打着骂着她,她到底也没吃多少亏! 目前家里也没啥东西可带的,她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索性再多住几天吧。 何况上次赚来的一百多两银子都由王大郎收着,也不知道放哪儿了。她手头上没有银子,出门也不能远行。 她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微笑道:“你二哥和二姐不是做了吗?” 两个孩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二哥不会做,二姐懒得不做,大嫂你做吧,我们会乖乖听话……” 心月无法了,叹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的心就是软啊,一看着两个孩子就不忍心自己偷跑了。 她挪步进了锅屋,二丫正站在那儿挑着指甲看,王二郎趴在灶口吹火,吹得满脸都是黑灰,像个花猫一样。 其实这个家要是没有了杨氏,倒也不错。 她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看着王二郎的脸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哎呀,大书呆子啊,真不是干活的料啊。” 嫁过来这么多天,都没有露过笑脸更没有说过笑话的心月,当真让王二郎大吃一惊。 他讪讪地盯着她看了半天,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 二丫则在一边儿冷嘲热讽:“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觉得二哥做的不好你来做啊。” 心月冷哼一声,也不理她,蹲下身来生了火,和王二郎一个烧火一个炒菜,凑合着弄了一顿早饭来。 二丫早跑到自己房间里洗漱收拾去了,等饭菜端上桌,她头脸梳洗地干干净净,袖着手坐在那儿等吃了。 心月故意把粥锅放在自己这边,先盛了一碗高粱米粥递给王二郎,又盛了两小碗递给三丫和三郎,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 四个人饿了一早晨,端起粥碗来就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二丫坐在一边瞪大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朝心月瞪去:“怎么不给我盛饭?” 心月一边喝着,一边惬意地笑着:“不劳动者不得食。” 她文绉绉地来了一句,倒是让王二郎惊呆了,这小姑娘竟然能出口成章? 二丫愣愣地听着,不明白什么意思。还是王二郎给她解释清楚了。 她明白过来,气得脸色发青,咬牙道:“你这是故意的啊?等娘回来看我不告诉她!” “告诉她就告诉她!婆婆想必也知道不干活光吃饭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吧?”心月激将了她一句,这杨氏跑到镇上寻欢作乐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呢,等回来了,这二丫也饿得乖乖听话了。 哼,敢跟她玩心眼,下辈子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五章 刮茅厕 她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又盛了一碗,还不忘嘱咐两个小的,“多吃些,待会儿我们上山砍柴摘蘑菇去!” 两个小的于是也喝完了又盛了一碗,二丫一见没有自己的份儿了,也顾不得许多了,拿了一个空碗就跑到心月这边的粥锅边,好歹刮了半碗高粱米粥,稀得能照出人影。 早晨的饭菜很是简单,只有稀粥和青菜,连点儿油水都没有。 好歹填饱了肚子,心月就收拾了碗筷,和王二郎带着三丫三郎就要上山。 二丫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啥事儿,她更不愿意上山干活去。 心月就让她把家里的茅厕给刮干净了。 二丫哪里肯干,平日里,这些脏活都是王大郎干的。 她瞪眼对着心月骂道:“这等活儿你怎么能让我干?我看你是狗胆不小,等娘回来……” 还没说完就被心月打断:“等婆婆回来告诉她是不是?婆婆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吗?咱家里从大到小你看哪一个闲着的?爱干不干,不干活就没饭吃!” 说完,也不管二丫脸上见鬼一般的表情,和王二郎带着两个弟妹一同上山去了。 王二郎平日里虽然宠着这个妹妹,可是心月说得也很有道理,不过是让她打扫个茅厕而已,她和心月一般大,总不能让心月干活她站在一边儿看趣儿吧? 这个妹妹也该动动手了,不然日后怎么找婆家? 头一次,他觉得这个大嫂本事不小,连他娘都管不了二丫,竟会被她三言两语给吓唬住了。 王大郎不在家,这砍柴的担子就交给了王二郎。只是王二郎平日里喜读书,颇识得几个字。王猎户也打算让这个儿子去考科举的,他三个儿子,王大郎臂力过人,是个做猎手的好材料。 这个二儿子,他不想让他再走老路了,所以,不管家里再穷,也咬牙把他送到镇上的私塾里念了几年。王二郎聪明好学,深得先生喜爱。 无奈天外横祸,王猎户瘫在床上不到一年就去了。王二郎只好回了家,和大哥一起担起了养家的担子。 不过他也没做过什么重活儿,除了跟着王大郎上山砍了几次柴,其余的时间还是在家里温习。 如今他拎着砍刀带着一家上了山,他则找那些枯树枝子砍着,心月带着两个小的捡些蘑菇,采些野菊,摘些野花椒。 几个人倒也其乐融融。 二丫一个人闷在家里,想着心月临走前交代的刮茅厕的事儿,心里就恨不得把心月给掐死。 可是杨氏不在家,她没了仗胆的人,如今二哥也站在心月那边,她怕心月回来真的连饭都不给她吃,想想没吃饱饿肚子的滋味,咬咬牙,就拎了瓦罐子,捏着鼻子去刮茅厕里的屎尿。 虽说家里不富裕,可打小儿,他爹也没舍得让她做过粗活,更别提刮茅厕了。 没舀几勺,她就恶心地再也受不住,就着粪坑哇哇大吐起来,把早上好不容易抢来的半碗高粱粥儿悉数吐出来。 肚子更饿了,胃火烧火燎地难受,她气得把长把木柄粪勺恨恨地戳在地上,恶毒地骂着心月:“死小娼妇,让我做这个,也不怕天打雷劈!等娘回来,就让她住茅厕里,天天看着屎尿。” 骂了一通,出了一口恶气,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跺了跺脚,她转身狂奔进堂屋里,躺在炕上,不去想刚才看到的恶心东西。 可是她越强迫自己,就越抑制不住地想,想得她胃里又犯酸水,止不住地趴在炕沿上就呕吐起来。 恰好这时,她二婶李氏摇着帕子过来了,见大门虚掩着,也不吭声就推门走了进来。 自打老大死了,王大郎就没往他家里送柴禾,上次在老大家,李氏也没赚到什么便宜,和王二铁两口子憋了一肚子的气,今儿想来和杨氏说道说道。 只是院子里静悄悄的,没看到几个孩子的身影。 李氏站在院里就喊了一声:“嫂子在家呢吗?” 二丫这时正吐得天昏地暗的,哪里顾得上? 李氏吆喝了一声,见没人应声,索性自己推开堂屋的门。 “嫂子躲屋里吃什么好东西呢?”她开着玩笑一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眼就看见炕上披头散发地趴着一个人。 她还以为是杨氏呢,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嫂子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怎么也不见你媳妇在跟前伺候着?” 连问了几声没人应答,李氏就有些不快,甩着帕子正想说几句风凉话。 二丫已经抬起了头,冲她虚弱一笑。 李氏这才看清原来炕上趴着的这人不是杨氏,她就问二丫:“你娘呢?你哥哥嫂子怎么都不在家啊?敢是上山打柴了?” 二丫正要说话,喉咙又发痒,复又趴在炕沿上吐酸水儿。 李氏站在跟前看得真切,眼珠子滴溜乱转了几圈,暗自点头。 等二丫吐完,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娘到镇上表姨家去了,大哥进山,二哥和大嫂带着弟妹也上山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氏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意。 二丫虽然不大懂,但是也觉得二婶那眼神有些不大正常,下意识地就要解释她怎么会吐,李氏已经拿帕子掩嘴笑道:“都忙着呢,就你这孩子一人在家啊?” 还没等二丫回话,李氏又急急地说道:“家里的猪还没喂呢,二婶先走了。”甩着帕子一摇一摆地就晃出了大门。 二丫吐得有点儿发晕,躺炕上愣了一会神,就睡着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六章 毒舌二婶 出了篱笆院的李氏,像是捡到了一块宝一样,急急地跑回了家,和王大郎的二叔王二铁神叨叨地说道:“老大家的二丫头看那样子,怕是有了……” 王二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瞧自家婆娘眨巴着小眼睛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儿,顺嘴就接道:“有什么?大哥一死,家里精穷,还能有什么?” 李氏顺势就把帕子甩到王二铁脸上,“谁说这个来着?我是说你那侄女儿怕是有身子了。” “啊?不会吧?她才多大啊?”王二铁惊得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子里跳出来了。 李氏见他不信,气得捣他胸口一拳头,“什么不会?你也不想想你那好大嫂是什么样子的?早年间你不也说她好看呢,这不,你大哥才死没几天,她就浪到镇上快活去了。” 对于杨氏和镇上的郑屠夫的事儿,李氏虽然不清楚,可听到村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早就信实了。 好看的女人能有几个是正经的! 还是她这般相貌不出奇的女人最本分老实! “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大嫂那样儿,二丫能学不会?”她嗤笑一声,说道。 王二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拍着巴掌道:“嗨,真是家门不幸啊。” 想了想,又嘱咐李氏:“这事儿等大嫂回来你只可悄悄地说给她听,且不可传到外人耳朵里。” “哼,倒看不出来你还挺维护你大嫂呀?”李氏愤愤不平地说道,言语里颇有些醋味,“要想别人不知道也成,让那王大郎每日给我们家送一捆柴禾来!” 有了这个把柄,她觉得有了辖制王大郎的尚方宝剑了。 二丫出了这等丑事儿,王大郎不能不顾及妹妹的名声。若是二丫的名声坏了,将来连带着下面那两个小的的亲事也会受拖累。 身为长子,王大郎不会不考虑这一点的。 她觉得等王大郎回来,自家又会过上和王猎户在世一样的舒服日子了。 晌午的时候,王二郎和心月带着弟妹从山上回来,已是硕果累累。 王二郎背上背着一大捆柴,足够换十个铜板的了。 心月褡裢里盛满了采摘的蘑菇、木耳、花椒等东西,三丫和三郎两个人提着的小布袋里也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 虽然两个小孩子都是玩心大,但是采的东西心月看过了,都是能用的。 先不说那些野枣野梨都是能当零嘴吃的,就那些野菊花等晒干了也是好东西。 心月觉得,杨氏要是带着孩子们勤勤恳恳的,两个儿子又大了,靠着山定不会饿着的。 就算是她想改嫁,只要她肯干,不贪图虚荣,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粗茶淡饭地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何况在山沟里再开上几亩地,一家大小的口粮就有了。这些猎户也不指着种地,所以当地的官府只征收些毛皮,并不要粮食。反而因为种地的少了,还鼓励垦荒呢。 当初王猎户活着的时候,也开了两亩地,不过等他病了,杨氏又不下地,王大郎除了砍柴还要打猎,家里没人能耕种,也就渐渐地荒芜了。 心月已经盘算好了,这人其实只要肯干,还是会过好的。就是多吃些苦多受点儿罪罢了。 杨氏也正是吃不了这样的苦,光想着吃香的喝辣的不干活儿。只是这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儿? 等王二郎和心月一行四个人进了家门,家里静悄悄地好似一个人也没有。 院子里撂着尿罐和粪勺,茅厕那儿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却不见二丫的影子。 王二郎把柴禾垛到锅屋旁边,满院子里找二丫:“不是刮茅厕的吗?怎么茅厕没有刮干净人就不见了?” 刚才他进茅厕里看了,压根儿就没有刮过,也不知道二丫这丫头在家里做什么了? 心月冷哼了两声,把背上的褡裢拿下来,和三丫三郎两个蹲在院子里把采来的蘑菇木耳一一地分开晾起来。 虽然心里明镜一样知道二丫绝不会做这种脏活,不过她还是不点破。让王二郎亲自看看二妹的懒样才好! 王二郎把尿罐和粪勺都收拾了,这才来到了堂屋里。 一进门,就发觉二丫正侧转脸睡在炕上。 他心里那个气啊,这个妹妹,真是懒到家了。 娘不在家,撇下四个孩子到镇上走亲戚去了,大嫂和他们一同上山,这二丫按说年岁也不小了,转眼就能说亲了,竟然连个茅厕都不刮,就躺这儿混吃等喝是吗? 他恨得上前一把就掀开二丫身上盖着的素绫棉被,这可是杨氏最喜爱的被子。 当然,也是郑屠夫出钱给她买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我们在山上大半天回来连口热乎水都喝不着?”王二郎愤怒地喊道,眼瞅着二丫慢腾腾地翻过身来伸了个懒腰。 “二哥你咋呼什么啊?人家胃疼躺了这会儿才好些了,你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地睡一觉?”二丫不紧不慢地坐起来,拢了拢头发,一脸无辜地望着王二郎。 王二郎望着这个白胖胖的二妹,心里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明明她和大嫂一般大,为何大嫂什么都能做?他这二妹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就是娘惯出来的吧?这个样子,将来找了婆家可怎生是好? 不行,娘不在家,他这个当二哥的可得好好管管这个妹妹了。 他冷着脸瞪了二丫一回,直看得二丫心虚地低下了头,半天才拉着王二郎的袖子摇道:“二哥,你也不说说大嫂,我一个姑娘家哪能让我做那样的脏活呢?我还没做几下,就恶心地吐了大半天,连饭都吃不下了呢。” “那正好,今儿的午饭你可以省下了。”已经收拾好东西跨进门的心月恰恰听到了这一句,赶紧就拾了一个话把儿。 既然恶心地不想吃饭,那就不做她的份儿了。 二丫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会真的不想吃饭? 她早上只抢了半碗的高粱米粥,才刚也都吐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胃里早就什么也没有了,正饿得火烧火燎的。 一听说连午饭也不给她吃,顿时气得火星乱冒:“姓李的,你别太过分!你饿着我试试,等我娘回来看不揭了你的皮!” 瞧瞧,又来了,就会这一套! 心月满不在乎地讥笑着,半天才冷声道:“你让你二哥评评理,我们几个人谁没有做活儿?爹没了,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可养不起光吃白饭不做活儿的人!” 说着,眼风一撩王二郎。 想来王二郎看懂了她这个眼神,闻听忙点头:“大嫂说的是,娘不在家,这个家你说了算。连三丫和三郎都上山采摘蘑菇了,你这个做二姐的还好意思躺家里?看样子还是不吃饭才有精神干活儿。” 二丫被王二郎这话给噎得一声都吭不出来,连她二哥都站在大嫂一边这么说她,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她撇了撇嘴,挤出两滴眼泪来,一头又倒回炕上:“呜呜,娘不在家,你们都欺负我……” 心月见这家伙又犯了无赖劲儿了,不想理她,对着王二郎摊了摊手,自去淘米做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七章 恶人多得是 王二郎甩了甩头,径自出了屋子。两个小的孩子也跟着心月一起到锅屋里打下手去了。 有个名人说得好,“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趁着三丫和三郎还小,得赶紧锻炼他们才行,省得让杨氏给惯坏了。 二丫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干嚎了一阵子也没趣儿了。 午饭端上来,高粱米饭配着采来的木耳香菇,里头还放了点儿腊肉,香喷喷地勾得人馋涎欲滴。 二丫一翻身从炕上就坐起来,来不及拢头发趿拉着鞋就往桌边坐去。 心月嘴角微微翘起,不紧不慢地给王二郎和三丫三郎盛好了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锅里就剩了一点儿锅巴了。 二丫见又没有自己的份儿,不管不顾地拿了空碗就去锅里铲那最后一点儿锅巴。 心月不动声色地把锅往自己身边拖了拖,冷冰冰地说道:“不做活的人没饭吃。以后,这就是家规!” 凭什么大家上山辛辛苦苦采摘来的东西,要让这个什么都不做的人吃呢? 若是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还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欠她的! 王二郎也实在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见心月给他使了个眼色,就装聋作哑不说话,只埋头大口扒饭。 两个小的更是饿得什么也顾不上只知道吃了。 二丫知道自己理亏,恨恨地瞪了心月一眼,挪到三丫和三郎中间,笑着讨好他们:“三丫,三郎,你们小,吃不了这一大碗,分点儿给二姐好不好?” 三丫吃得满嘴流油头都不抬,三郎嘴里含得满满的饭粒呜噜不清地回道:“大嫂说不干活的人不能吃饭的,二姐你没听见吗?我们可是都干了活儿的。” 气得二丫端着碗的手直发抖,却无可奈何。 她想往王二郎那边靠,可是王二郎碗里的饭已经下了一大半了,等她再磨两句,人家也吃完了。 好歹盘子里还有点儿菜,不吃饭吃点儿菜也好啊。 她伸了筷子就去夹菜,还没等她筷子伸到盘子里,“啪”地一声就被心月一筷子给打下来。 二丫再也受不了了,疯了一样地踢开了板凳,冲心月吼道:“你胆子不小啊,不过是十两银子买来冲喜的,克死了我爹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摆起款儿来了。” 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和杨氏像极了。 心月坐在那儿没动,只淡淡地笑道:“你有这劲儿还不如留着把茅厕刮干净。我好不好的,只有你大哥说了算。你要是觉得我胆子大过了头,大可以等你大哥回来让他休了我啊。”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倒让二丫张口结舌了。 这也不管用啊? 她难道不想在这家里混了吗? 众人都低了头吃饭,没人理她,她放下空碗眼中含泪又回炕上躺着去了。 等吃过午饭,心月收拾完了,又要和王二郎上山去。 大门这时候被人推开了,两人伸头望去,却是李二婶。 她晃着圆滚滚的身子一摇一摆走近,满脸堆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问道:“大郎媳妇这是要上哪儿呀?” 心月对这二婶也没什么好感,只淡笑着应道:“上山砍柴去。” 李二婶听了并没有要走的样子,依然站在那儿,笑道:“正好啊,大郎不在家,你和二郎倒是个能干的。” 心月没吱声,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二郎也只是腼腆地笑笑,虽然没有大郎那种蓄势待发的气势,但也让李二婶没法打动。 “啊,那个,你也知道的二郎,你爹活着的时候,我们家的柴禾肉什么的都是你爹管着的。如今你爹没了,就该大郎管。大郎不在家,大郎媳妇也使得的。” 原来为了这事儿,就说猫哭耗子假慈悲,李二婶无事是不登门的。 当初王猎户许是觉得弟弟腿脚不灵便才这样的,如今他没了,王大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一大家子靠着他吃穿,二叔一家竟然好意思提这个? 难道这也要父子代代相传吗?有手有脚的凭什么要别人养活啊? 王二郎有些书生气,对付李二婶这样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从他那涨得通红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得出他也生气了。 真是欺人太甚! 这又不是父债子偿,何必一趟一趟地跑? 有这功夫,一捆柴早打来了,就算王二铁腿脚不灵便上不得山,李二婶带着儿女也能打得来! 心月憋了一肚子的火,说出来却是风轻云淡的,她带着甜笑慢悠悠地说道:“二婶你也是看见的,我虽说是王家的媳妇,这个家我可做不了主。一切还得娘回来才行!” 顿了顿,指着两个小的又道:“弟妹还小,都张嘴等着吃,我们一天不过打一捆柴,隔一天还要到镇上卖一趟,换点儿油盐酱醋,家里也没有隔夜的粮。二婶很该给我们送些吃的呢。” 老大一家这么多孩子,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不信李二婶还有脸再提这个话茬? 李二婶听了面皮就僵了僵,这死丫头看着一副弱不禁风被婆婆成天追打的死样,说起话来倒是一个顶十个,牙尖嘴利的,她平日里倒是看走了眼。 李二婶就瞪了心月一眼,不快地说道:“你不过一个十两银子买来的冲喜媳妇,怎么和长辈说话呢?”语气竟然和二丫一模一样。 原来恶人都是这幅德行,理亏了说不过你了,就把这大帽子给搬出来。 打量她是三岁小孩啊? 心月只是抿了抿嘴笑,刚才不还说大郎不在家,她做主也使得吗? 怎么自己一哭穷,就说她不敬长辈了? 她轻蔑地睃了一眼李氏,懒得理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八章 无事生非 王二郎憋了一阵子的气,这会儿见心月被二婶挤兑了不说话。他自然不知道心月是故意不想说的,还以为心月不敢说了呢。 他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望着李氏,半大的小伙子,已经高出李氏一头了,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嘶嘎:“二婶,娘和大哥不在家,这个家就是大嫂做主。二婶若是觉得大嫂冲撞了您,您大可以一走了之,不必留在这儿听瞎话!” 想要得到好处还得让人捧着,哪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呀? 他们大房死了爹没错,可还有他和大哥两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呢。想要欺负大嫂,门都没有! 李氏一见王二郎也站在心月这边,知道今儿这事儿算是说不通了。 她也不急,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二人,暗暗拿着劲,“瞧不出二郎和你大嫂还挺近乎啊?你大哥不在家,这小叔子大嫂子的可别弄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啊?” 不干不净地就这么说了出来,心月气得上前就要扯住她问个究竟。 这老东西,怎么尽睁眼说瞎话呢? 她和王二郎才多大点儿呀,她就往这上头扯? 还没等她动手,王二郎气得一把就攥住了李氏的衣领,凶巴巴地问着:“二婶这话要说清楚,大哥不在家,我和大嫂能弄出什么事儿来?” 李氏也没提防王二郎能这么血性,她还以为他这软绵绵的性子,怎么也点不起火来呢。 她心里吓得也是一颤,忙色厉内荏地吓唬王二郎:“二郎,你快放手!怎么对待长辈的?” “你也像个长辈?”心月终于忍不住了,不劝王二郎反倒指着李氏骂道:“长辈有像你这样调三窝四的吗?你再这样,别怪我们眼里没有你这个长辈!” 话已至此,李氏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 她今儿没有赚了便宜,还被这两个小辈指着鼻尖骂,火也上来了,立起那对滴溜乱转的小眼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两个不懂事,我一个长辈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只是我丑话说在前,你们家里的丑事要想遮住,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他们家的丑事? 心月和王二郎面面相觑,他们家有什么丑事啊? 难道是杨氏? 心月一想到今儿早起杨氏就打扮得那样出了门,心底立即就想到了她。 只是杨氏的丑事关她什么事儿? 她无所谓,王二郎倒是有些怔怔的。 王大郎虽然没有和他细说他爹的死因,但是他这么个半大小子,也知道他娘是个不大着调的。 他面上不由一红,愣愣地望着李氏。 要真的是他娘,那他可是没脸做人了。 李氏看到王二郎噤若寒蝉的样子,心下一喜,看来这招儿管用了。 她摇了摇帕子,得意地笑道:“你要是每日给我家送一捆柴禾,我就把你妹妹的事儿掩下不说!” 妹妹? 王二郎一听这话倒是松了口气。三丫还是个孩童任事不懂,二丫虽说脾性古怪了点儿,但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事儿? 只要不是他娘,他都不信! 他心里轻松了起来,嘴角就撇了撇:“二婶这是说胡话呢?我妹妹能有什么事儿?”在他眼里,能让李氏拿来说事儿的,就只能是那种丑事儿了。 心月也暗自狐疑,李氏这说的分明是二丫了,只是二丫懒虽懒了些,可那么小的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丑事儿? 她自然也不信。 李氏见两人都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不由有些急了,哼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做哥哥做嫂子的,你妹妹今儿上午可是趴在炕上吐了个底朝天!” 心月翻了翻白眼,毫不在乎地回道:“那又怎样?谁还没个病啊灾的,有病有灾能算什么丑事儿?” 李氏见她不懂,不由笑得神秘兮兮的,“你虽然是个嫂子,可没圆房,哪里知道这里头的蹊跷?你妹妹啊,可真能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心月和王二郎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是什么事儿了,不由大怒,齐齐地扯住李氏的袖子要她说个明白。 心月更是把二丫从炕上喊起来,拉到李氏跟前,“今儿二婶不把话说明白就别想离开这个门!” 嚷嚷声惊动了四邻八舍,王家的篱笆院门前很快围上了一圈人。 一听说是这样的事儿,那些大娘大婶的顿时来了兴趣。有了八卦的谈资,这些人自然不肯放过。 李氏一见人多更来了精神,就把见到二丫趴在炕上吐得昏天黑地的样子说了。 二丫也没想到李氏会是这么个人,竟然往那方面怀疑她,气得嘴唇发青,指着李氏说不出话来。 心月望着一双双都往二丫小腹看过来的眼睛,暗暗冷笑,李氏这一招真是不赖,不看二丫是王二铁的亲侄女,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竟不惜诋毁一个小姑娘的名声。 这良心,真是让狗偷吃了。 几个妇人就趴在篱笆院门口指指点点地说笑着,二丫的脸腾地就红了。 她虽然泼辣不大讲理,可一个小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儿哪里知道怎么应对? 就连王二郎都手足无措,干张着嘴瞪着眼看李氏在那儿大肆败坏自己妹妹的名声。 心月倒是沉得住气,见李氏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上前拍了拍李氏的肩头,笑道:“二婶,你先歇会儿吧。” 李氏听了暗喜,到底这招儿管用了。看吧,这时候知道丢人害怕了吧?刚才那股子让她说个清楚的凶劲儿呢? 不是让她说个明白吧,那她就说清楚,看看到底丢得是谁的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九章 辟谣 她得意洋洋地住了嘴,笑吟吟地看着心月不语。 这时候倒是有个大嫂的谱儿了? 刚才牙尖嘴利的可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她正得意着,就听心月慢悠悠地道来:“二婶,‘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这没凭没据的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意思就是想陷害栽赃也得有个证据才是啊。 李氏哪里听不出来这话? 当即笑道:“你这当大嫂的也得管管小姑子才是,不能光图自己快活了,就让小姑子犯下大错。到时候人家好说这一家老小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棒子连杨氏心月都扫进去了。 王二郎差点儿没有气死。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恨不得冲上前一巴掌扇死这个老东西。 不就是一捆柴吗?大不了他砍了送去就得了,用得着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吗? 他跨前一步,沉着脸就对李氏道:“二婶,你也不用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你家的柴我王二郎包了还不成吗?” 嘎?这就成了? 李氏真是喜得恨不得坐地上打几个滚儿才好! 刚要点头走人,心月却一把拉住王二郎,斥道:“二弟,你充什么大头啊?我们家凭什么要给他们家每日一捆柴啊?” 又没有吃他们的喝他们的,更没有欠下他家债,凭什么要白白给他家每日一捆柴啊? 李氏本来喜上眉梢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怎么,这小蹄子要把到嘴的鸭子给弄飞了吗? 看来,自己说得还不够啊。 她张开嘴就要大放厥词,心月却先她一步对着众邻里笑道:“各位大娘大婶都是过来人,定是知道这里头的事儿的。想我二妹连葵水都没来,哪里来的那些龌龊事儿?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吐了一阵子就好了。莫不成二婶家的妹妹要是病了吐了一次,就有孕在身了?” 这话问到李氏的脸上,让她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本来众邻里都知道杨氏的为人的,还以为二丫也随了她娘。 李氏这么一说,她们还真的信了。 如今听心月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的。她们都是一帮大老娘们儿,哪能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曲绕绕? 听了顿时都哄笑起来,纷纷数落着李氏:“你这当婶子的怎能这么说自家侄女儿?” “是啊,是不是想孙子想疯了?回去让你闺女也给你生一个!” 李氏的闺女今年都十四了,正是说亲的年纪,哪能让人这么背后说她闺女? 她气得和众人辩了几声,悻悻地甩着帕子就走了。 众邻里也没了好戏可看,说了几句客套话也纷纷散了。 院子里,心月兀自站在那儿,揉着眉心发呆。这才嫁过来几天啊,事儿还真不少呢,一浪接一浪的。 二丫见人走了,脸色才慢慢地恢复如常。 刚才她二婶怎么能那么说她呢?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想想还是大嫂向着她啊,今儿要不是大嫂替她说话,她还真的成了让人指脊梁骨骂的小贱人了。 有心想和心月说几句软和的话,却又抹不开面子,愣了一会,拔脚回了堂屋。 王二郎则一头雾水地走上前,悄悄地问着心月:“大嫂,你刚才说的那个葵水是什么啊?二妹的葵水在哪儿呢?” 正被这些烦乱事扰得头疼的心月,顿时哭笑不得。这人真是读书读傻了吧? 不过也难怪,这少年上哪儿知道这些呢? 她的面上不由红了红,伸手就赶着王二郎:“去去,干活去,别来烦我!” 王二郎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问,自去忙活。 心月回身来到屋里,见二丫依旧躺着,就没有好脸色,沉声道:“茅厕还是你的,晚上刮不干净还是没饭吃!” 已经饿了两顿的二丫,先还有些感激的心的,这时听了心月的话,心内那点儿感激顿时荡然无存,恨不得跳起来打她几个耳光。 可惜饿得前胸贴着后背,连抬手的劲儿都没了。 心月说完,就带着三丫三郎同着王二郎出了院门,到后山去了。 二丫一想到若是不干活儿,晚上还是没饭吃,只好咬牙起身来到茅厕,还没刮两勺就吐起来。不过胃里没有东西,吐得都是酸水,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等晚上心月回来的时候,二丫已经躺在炕上爬不起来了。不过茅厕倒是让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心月知道这一招奏效了,也就兑现自己的话,晚饭多做了些。 二丫像是一匹饿极了的狼,见了饭菜就没命地吃起来,恨不得把碗盘全吞到肚子里。 看得王二郎直皱眉头,他这妹妹实在是太没有吃相了。 这个样子,将来怎么说亲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章 有恃无恐 杨氏在镇上足足住了十天才回来。 这一日,心月和王二郎带着弟妹从山上下来,一进门就听见杨氏正在训斥二丫:“这般粗活都是留给你大嫂做的,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你的手要是粗了,日后可是找不到好人家了。” 心月就撇撇嘴,暗道一声“好日子过去了”,若无其事地就把褡裢在院子里卸下来。 王二郎皱皱眉把背上的柴堆在锅屋旁,那儿已经有十几捆了,不过这还远远不够。等严冬来临,他家的柴禾至少堆得像锅屋那么高才够一冬烧得呢。 往年他爹活着的时候,带着他大哥砍得柴禾远不止这些呢。他娘畏寒,一到冬日基本上都不怎么下炕,屋里还得烧着炭火盆,这柴禾可有得烧! 一听到杨氏说出这话,王二郎心里就不痛快。他娘不在家的这十天,二丫可是大有长进,不仅学会了洗衣做饭,连收拾院子都做得来。 要不是大嫂管着,二丫哪能出落成这样? 这样的姑娘到了婆家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可他娘都和二丫说些什么呢?这不是把二丫往火坑里推吗?将来谁家愿意娶回一个什么都不会好吃懒做的姑娘做儿媳妇? 王二郎站在院里,连杨氏的面都没见,就气得喊道:“娘,你这说的什么话?” 杨氏这才跨出堂屋,就见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圆髻,插着一根素银的分心,身上已是换过了一件素绫褙子,下身一条月白的襦裙。 整个人粉光脂艳,娇艳无比。显见得在镇上这几日过得很是滋润。 “是二郎回来了?”杨氏含笑招呼着,丝毫没有为刚才背后说的话感到愧疚。 三丫和三郎见他们的娘回来了,多日没见,小孩子自然是笑叫着扑过去。 杨氏却看到他们那四只乌黑的小手皱了皱眉,快速地往后躲去,“乌眉灶眼的,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她一脸嫌恶地拍着伸过来的小黑手,“你们大嫂怎么带的你们?” 这又怪上自己了? 心月不禁好笑,她算是知道了,杨氏怎么着都能鸡蛋里挑骨头的。 笑话,这俩孩子可是杨氏亲生的,她就算是大嫂,能越得过去她这个当娘的吗? 她出去这么多日都不回来,要不是她,这俩孩子就算是饿不死也该饿病了,她给照顾得活蹦乱跳的,一见面,杨氏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反而还怪上她了。 不讲理真是到家了。 两个孩子倒也不缠着她,见杨氏这个样子,各自缩了手跑到院子里玩耍去了。 心月低了头就要把采摘来的东西收拾晾干,却不防二丫一头扎进杨氏的怀里,哭得眼泪鼻涕一甩一大把,“娘啊,你再不回来,闺女我可没命了啊。” 一边哭着,一边就朝杨氏诉说着心月这十来日的“恶行”。 杨氏一听,顿时立起了那双狐媚的桃花眼。 这还了得?这个二闺女长得最像她,她还指望着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的,到时候好到镇上说一门好亲呢。 若是干了这些活儿,手磨粗了,脸也不水灵了,镇上的那些大家子的公子哥儿谁还看得上眼啊? 就像她大闺女一样,小时候王猎户总是带着她下地做活儿,风吹日晒的虽然模样不错,到底粗皮糙肉的,只能嫁到小山旮旯里,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真是白披了一张女人皮。 二丫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哪,杨氏更是一脸仇恨地瞪着心月,就好像心月是杀了她八辈子祖宗的仇人一样! 心月暗道一声“不妙”,放下手里的活儿就悄悄地朝王二郎身边移去。 这个二丫这十天可是被她给整治透了,不仅勤快,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服服帖帖地真就是一头小绵羊。 只是她也明白,她心内定是怨气冲天,就等着杨氏回来好报仇雪恨呢。 不过眼下,她豁出去了,也就不再那么怕杨氏了。 这十来日,她勤扒苦做,已经偷偷地攒下一褡裢干粮,只要瞅准了时机,就能走人了。 今儿杨氏若是发作地厉害了,就是她李心月出逃的好机会! 她盼着这一天盼得心尖儿都疼了。 杨氏安抚了二丫几句,回身就摸过炕边的鸡毛掸子,跳起了就朝心月打去。 心月手疾眼快地躲在了王二郎背后,大喊大叫着:“二郎救我啊,婆婆又要打我了。” 凄厉尖细的声音震得杨氏的耳膜嗡嗡响,她气得就要越过王二郎去抽她:“死小蹄子,嚎那么大声做什么?” 一语提醒了心月:这老虔婆是不是也怕外人听见呀? 于是她越发用尽了力气大喊大叫着,杨氏还没打她一下,她已经喊得跟死了爹娘那样悲戚。 王二郎自然不用说,张开两手跟老鹰捉小鸡那般护着她,一边还得劝着他娘。 隔壁的老张头和铁蛋他娘何氏也都听见了动静,纷纷探出头来问:“他婶子,这又是怎么了?” 杨氏没好气,这些邻居个个都长了一副爱打听的心肝,别人家的闲事儿不管行吗? 她干脆仰头吼了一句:“管媳妇的,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老张头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光棍,不屑于和杨氏计较,听了这话,就嘟囔了两句:“哪有你这样管媳妇的?” 铁蛋他娘何氏可是不买账了,她也是个寡妇,家里两个半大的小子,平日里勤扒苦做,自然看不惯杨氏这副妖妖调调的样子。 听了不服气地趴在篱笆墙边上冷笑道:“嫂子这会子知道管媳妇了?先前走了十多天,孩子可都是你媳妇给带好的呢。嫂子不说谢一声,回家就打媳妇,连我这当邻里的都看不惯了。” 何氏长得五大三粗膀圆腰粗的,压根儿就不把身量细条的杨氏放在眼里,说起话来也是粗声大气的。长年干惯了粗活的,中气十足。 杨氏见何氏竟来管闲事,哪里受得了? 好端端的各人关起门户过日子,干嘛非要插手别人家的家事? 她不过是管管媳妇而已,别人再怎么着也没有由头来插手。 打量了何氏一眼,杨氏心里到底有些心虚,却依然嘴硬地回了一句:“我到镇上表妹家住几天怎么了?家里她是长嫂,照顾小姑子小叔子难道不应该?” 反正她镇上确实有个表妹,不怕这些人说。 何况这一趟和郑屠鬼混了十来天,服侍得他舒舒坦坦的,人家可是应下了,等过了孝期就娶她过门。 郑屠在镇上可是个响当当的有钱人,人家哥哥还在衙门里是个捕快头儿,整个桃山集镇没有不买他的账的。 家里更是良田上百亩,瓦房几十间,使唤着丫头婆子的,还开了好几间肉铺。 光这些,就能让她死心塌地的了。 有了郑屠撑腰,她怕谁? 她竖眉冷眼瞪着何氏,满脸得意的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一章 掌掴 何氏也不是个吃素的,这些年没了夫君,村里那些闲汉们没少骚扰她,可她立志要把孩子拉拔大,不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艰难困苦的环境练就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本领,一听见杨氏这话,她气得叉腰问道:“你去镇上表妹家住那么久也不知道带着两个小的?家里有没有吃的喝的你这个当娘的不操心吗?要不是你媳妇成日里上山打柴回来做饭的,你以为你回来还能见到你那两个小的?告诉你,早就饿死了。” 她愤愤不平地说着,还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就是看不惯这才死了夫君没几日就待不住的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就仗着生得比她们这些村妇们好看了些吗? 好看能当饭吃? 在她眼里,不顾孩子不顾家的婆娘,长得天仙一样也屁都不值一个! 杨氏哪里忍得了这口气? 这何氏简直是太过分了,不仅管闲事,还大口啐她。打量她是村里那些大老娘们儿吗? 她气得挥起鸡毛掸子舞了两下,朝何氏也啐了一口,骂道:“死婆娘管好自家乱摊子就成了,管别人家什么破烂闲事儿?一副不羞不臊的样子,怪道没有男人喜欢呢。” 她骂得痛快,只觉得刚才胸中的一口恶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见何氏被她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不由轻蔑地笑了。 看吧,被戳中痛处了吧?哪个女人死了男人不想改嫁的? 就何氏这五大三粗的样子,估计想嫁都嫁不出去。 也就村里那几个闲汉光棍没见过女人的还感点儿兴趣,哪像自己这般,还黄花姑娘一样,要嫁也得嫁给郑屠那样的。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活儿不用做还有人伺候着,岂不比窝在这小山旮旯子里强? 她越想越美,脸上已经抑制不住地带出了笑。 看在何氏眼里,就是讥讽的笑。 她一个寡妇,平日里最怕闲言碎语,如今杨氏骂她没有男人喜欢,她反倒欢喜起来,这样正合了她的心意不是? 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何氏招架不住的,谁知道何氏听完竟然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笑道:“你以为我像你那样骚得成天不着家,想男人想疯了啊?没有男人来烦我更好,我还指望着靠自己这双手把两个儿子养大,也算是对得起他们死去的爹了。谁像你,夫君死了没几日,就浪得家里呆不住,穿着大红的肚兜,省得没有男人来找你!” 何氏本就是个泼辣的女人,杨氏这么骂她,她自然也没有好话。 一来二去话赶话的就说到这份儿上了。 先前杨氏打发心月给她洗衣裳的时候,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说没见过她那件水红绫子的红肚兜啊。 如今何氏当着面儿给揭了出来,气得杨氏嘴唇抖索了半天也没回出话来。 实在是憋得急了,她三两步就蹿到了篱笆院门口,瞪眼瞧着何氏,挥动着鸡毛掸子,耍无赖一般嚷嚷着:“我就是要管媳妇,你有本事让我别管啊?又不是你家媳妇,你操什么咸淡心?” 何氏隔着篱笆墙伸手就捞过她的胳膊,死死地钳住,狞笑道:“你管管看?看看我有没有本事?” 又朝王二郎身后的心月喊道:“丫头,下次你婆婆再不着调胡乱打你,你就告诉我,信不信我废了你胡乱打人的胳膊!” 说完,手上一使劲儿,杨氏就哎哟叫唤起来。 吓得王二郎忙撇了心月上前告饶:“婶子手下留情,我替我娘赔不是!” 何氏这才松了手,还数落着杨氏:“你还不如你儿子懂事儿。” 气得杨氏眼泪汪汪地无处发作。 一边儿的老张头见闹得有些不好了,也劝和着何氏:“他婶子,动口不动手,都是四邻八舍,面儿上不好看!” 杨氏见这老头说了句公道话,忙要上前跟他哭诉。 就被何氏一口截过:“大爷,不是我不讲理,你瞧瞧这女人,成天把这么好的媳妇打得鬼哭狼嚎的,像个过日子的样子吗?她要是觉着这媳妇不好,干脆让我带回家得了,这样的媳妇,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 听得心月那是心花怒放啊,以后可有撑腰的了,不行的话就找这何氏! 老张头听了皱眉,转脸又数落起正要朝他哭诉的杨氏:“你也是的,夫君没了不说带着孩子关起门本本分分地过日子,成天磋磨媳妇做什么?我们四邻八舍的也都是好心才多说两句,别人谁还管你们啊?” 杨氏吃了亏又没处诉苦,知道这老张头平日里老好人一个,她不敢朝何氏发火,一腔的邪火都喷到老张头身上:“你个老光棍好管寡妇门前的是非吗?你是不是看上何氏了才这么向着她啊?都是邻里,你怎么不说说她啊?” 这话说得简直是不堪入耳了,不仅何氏,连老张头也气得听不下去了。 但是他一个鳏夫,确实不好和一个寡妇拌嘴,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转身就走了。 杨氏见自己几句话就拿捏住了老张头,于是得意洋洋地看着何氏。 何氏才不吃这一套,啪地一声一甩手,愣是打了杨氏一个耳光,怒道:“你这说的也叫人话?要不是当着你儿子媳妇的面,我今儿非要让你知道厉害不可!” 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杨氏,“告诉你,若是再吵得四邻不安,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说完,转身蹬蹬地回自己家去了。 杨氏正得意间挨了一耳光,脸上的笑还没有褪掉呢。她愣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脸。 吃了大亏的杨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嘶吼着就要上去和何氏厮打一场。 却被王二郎给死死地抱住了,“娘,少惹点儿事儿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多不好啊。” “呸,你这窝囊废!”杨氏一口唾沫啐在王二郎身上,“你娘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这当儿子的不去替我出气还来劝我?你爹没了,人家这是不把你娘放在眼里啊?呜呜……” 她心里憋着气,光想找个出气的地方,拿起鸡毛掸子就朝死死抱住她腰的二郎胳膊上抽去。 一边的心月看得眼都直了,乖乖,这娘也真够狠的。 这可是亲生儿子啊,怎么下得了手啊? 王二郎死命地抱着他娘不放,被杨氏连着抽了十来下,疼得龇牙咧嘴的。 杨氏那是下了狠劲儿的,一腔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上头了,王二郎的胳膊很快就肿得馒头一样,自然也就抱不住杨氏了。 杨氏挣脱开了,可没有那个胆量去找何氏单挑。而是径自转身朝堂屋跑去:“孩他爹啊,你死得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二章 归来 杨氏吃了亏哭了一场,到底也没怎么着何氏。 再说,现在她虽然心中以为郑屠是她的依靠,可到底没有过了明路,何况还在孝期,也不好去求了郑屠来。 不过何氏那一耳光倒是很管用,杨氏虽然每日里都冷着脸,不给心月好脸色,但也没敢再打她。 显见得,何氏那一耳光把她给打怕了。 该! 夜里,躺在炕上的心月高兴地都合不拢嘴。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总算有人能管得住杨氏了。 不过心月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何氏是个邻居,不过是一时气不过,又加上杨氏的嘴头子实在是太讨人厌,这才下了手。 若是杨氏学得乖觉了,暗地里给她下绊子,何氏也是不好插手的。 她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是不甚如意,哪里那么多心思去管邻居家的闲事呢? 要想一劳永逸,也只有离开这个家了。 只不过天儿越来越凉,除了这个小山村,放眼都是墨色苍翠的群山,就算是到镇上也得走好几十里路。 她从未去过,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做口粮的,万一出去了,还不如在这个家里怎么办? 人生地不熟的,晚上连个歇息的地方都没有,又身无分文,除了头脑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些见识之外,真是身无所长啊。 她一个柔弱的女子离开这个家,该怎么生存下去呢? 她真是犯了愁,头一次,晚上竟然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贴烧饼一样。 二丫这些日子可是受了苦了,实指望杨氏回来给她出口气,可她娘不仅挨了一耳光,还有一个口口声声要为心月撑腰的,这让她们母女着实没了法子。 二丫这一段日子也是怕了心月了,见杨氏没能惩治得了心月,她也不敢在背地里怂恿了,更是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和以前的她,真是天壤之别。 劳累了一天的人,晚上自然睡得香。心月那般折腾,二丫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她还暗自讶异,这个大嫂一双眼泡儿怎么都是青的? 杨氏娘俩安分了许多,心月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找事儿,一家子倒真的有点儿安乐祥和的味道。 王二郎看在眼里,暗自高兴。若是他娘从此之后改了,他家的日子怎会过不好呢? 王大郎在进山的半个月之后回来了。 此行收获颇丰,王大郎背上足足背了十几张上好的狐皮和狼皮,身上的褡裢里更是装满了风干的各种野兽的肉,足够一家人吃上一个月的了。 杨氏不找茬儿,心月也不跟她计较,洗衣做饭一样都不落。杨氏没了出气的地方,又嚷嚷着牙疼,成日歪在炕上。 二丫被心月给管下了,不敢学她娘,只好心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家里倒也打理地井井有条,像个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王大郎推开篱笆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派祥和温馨的样子。小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锅屋旁堆着高高的柴禾,烟囱里冒出袅袅的炊烟。 两个幼小的弟妹在院子里玩耍,二弟的读书声朗朗地从东里间传来。 他站在篱笆院门前竟然不敢踏步,这还是他家吗?还是他那个鸡飞狗跳、婆婆打儿媳跑的家吗? 他揉了揉眼,把肩膀上的褡裢往背上托了托,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篱笆门,走了进去。 晨曦的亮光洒满了他全身,让这个少年人的脚步变得模糊起来。 听见脚步声响的两个年幼的弟妹,猛抬头看见大哥回来了,顿时高兴地像两只小麻雀一般飞扑了过去:“大哥,大哥回来了。” 锅屋里,正在炒菜的心月听了,扔下锅铲就探头朝门口望去,一眼就对上少年那双明快的眸子。 啊,他回来了。 她淡淡地笑着,微醺的晨光中,少女的笑容就像是野菊一样清丽。 王大郎抱着两个弟妹,扬脸冲她看去,两双眸子就这样胶着在一起。 “你回来了?”心月落落大方地冲他打着招呼,炯炯有神的明眸看得王大郎面上一红,他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怀中的两个弟妹,搓了搓手,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东里间,闻听到动静的王二郎风一般地冲了出去,望着大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眶不由湿润了。 比他大两岁的大哥,如今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而他,却不得不窝在家里,享受着如同父亲在世一样的温暖。 这个家的担子,大哥毫不犹豫地一个人全力挑起来了,虽然他不忍,但是想到爹的遗愿,他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冲动。为了这个家,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到时候才能更好地帮着大哥啊。 二丫正在烧火,也知道大哥回来了,有心想出去看看,却不敢离了灶口,见心月堵在锅屋门口,她眼珠子滴溜乱转了一下,喊道:“大嫂快来,菜都糊了。” “哦。”心月连忙回头,空气里似乎真的有股糊味儿,她顾不上和王大郎说什么,连忙翻动锅铲。 王大郎就把身上的皮子和肉卸下来,堆放在院子里,王二郎就赶紧去清理。 他腾出空儿来,进了锅屋。 里头,一个坐一个站,两个一般大的小姑娘竟然像亲姐妹一样配合无间地做着饭。 等那个坐着的姑娘抬头喊了一声“大哥”,他才如梦初醒。 这是他那个又懒又馋被他娘给惯坏了的二妹么?如今怎地这般听话? “饭……做好了吗?”王大郎下意识地就问出这句话,对于这个少年人来说,他想不出更好的向心月示好的话语来,能坐下来和她面对面地说几句,他就知足了。 “就快好了。”心月迅速地翻着锅里的菜,甜甜地抿嘴一笑:“不知道你回来,也没有做你的份儿。等会儿我再摊个鸡蛋饼子给你吧。” 说完,回头就冲王大郎笑了笑,似乎在等着他点头答应。 半个月不见,这姑娘似乎更开朗更明媚了,一张清丽的小脸也比他走的时候气色好多了。本是豆蔻年华,不施脂粉的脸比花儿还要娇美。 王大郎不由看怔了,半天才傻傻地点头,“嗯”了一声。 正忙碌着的心月没有意识到少年的心思,坐在草墩子上烧火的二丫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她暗地里不屑地撇了撇嘴,大哥真是被这个狐媚子给迷惑住了。 她要告诉娘,提防着这个狐媚子才是! 杨氏知道王大郎回来依然躺炕上不起来,说是牙疼。 王大郎虽说心里有些难过,但是亲娘这个样子,他也没有办法。眼看着家里在心月的拾掇下有了个家的样子,他甚是欣慰。 将来,只要他能干勤快,心月这个大嫂能把家里一大摊子事儿撑起来,就不怕过不上好日子。 吃过饭,王大郎一歇都没有歇,把皮子矾干净晾上了,又把那些肉都挂在锅屋外的墙上吹着风。 忙活了一天,才弄完。 望着这些“战利品”,少年露出高兴的笑,这些皮子怎么着也能卖个几百钱,够一冬的嚼裹了。 这些肉风干了也够吃十天半月的的了,再添补点儿粗粮干菜的,也能熬过一冬。等开了春再进山,家里的日子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想着好日子不远了,浑身上下更是熨帖地要命,恨不得吼一嗓子! 第二日,他就带了王二郎,两个人一起到镇上去卖皮子。 心月也没有上山,吃过早饭待在家里收拾了碗筷,又切了一块风干的鹿肉泡在盆里,预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饭,好等王大郎和王二郎卖了皮子回来,一家人乐乐呵呵地吃顿饭。 她和二丫忙活了小半天,等晌午的时候,就把饭菜做好了。 可是一等王大郎不回来,二等还是不回来。 她等得有些急了,眼看着日头已经西斜了,这弟兄俩还是没有回来。 难道出事儿了? 她有心想和杨氏说说,可是还没迈进堂屋门就听见杨氏躺炕上哼哼着,也就没有了询问的心情。 她一个人抱着胳膊倚着篱笆门独自等着他们。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依然还没回来。 杨氏已经嚷嚷着饿了,两个年幼的孩子也撑不住了,倒是二丫不敢吱声,她可是知道心月的厉害劲儿的。 心月也饿得受不了,想着苦等下去也没用,索性就给他们兄弟俩留了饭菜,同着二丫一起把饭菜端到了堂屋。 杨氏这才从炕上爬起来,拢了拢头发就坐在了上首,嘴里还嘟囔着“饿死我了”。 虽然这几日她消停了许多,但是看向心月的眼神却一点儿都没有变,依然那么恶毒。只不过碍于何氏,不敢对心月出手罢了。 心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暗想:这也叫当娘的啊,儿子在外头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她一点儿不惦记不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抢着吃!真是亘古未有! 匆匆地扒拉完了碗里的饭,和二丫一起收拾了桌碗,才见王大郎和王二郎走到了篱笆院门口。 心月喜得连忙迎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她一边走着一边笑问。 当她走到他们俩面前时,才发现两个人脸色很是不好。 王大郎进山的这些日子风吹日晒的,虽然才十六岁的人,看上去倒像二十多岁,脸色疲惫中夹杂着沧桑。 王二郎脸色也不好,耷拉着脑袋,见了心月也不像往日那样赶着叫“大嫂”了。 两个人都没有人回答,心月这才觉出不对头来,小心翼翼地笑着:“这是怎么了?” 王大郎好半天才嗡声嗡气地回道:“皮子没卖几个钱!” 原来是这个!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 心月忙安慰他们:“只要卖了就好,以后多打一些不就成了?” 王大郎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望着心月的眼神有丝愧疚。其实他盘算着按照往年的市价,这皮子怎么着也能卖到四五百文的,到时候他就能给心月买一件首饰了。 自她嫁过来,他还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呢。 如今才卖了二百文,除去米面的开销,买了点儿油盐酱醋,就所剩无几了。 心月哪里知道他的盘算?只以为他嫌钱少了不高兴呢,忙开导他:“快进屋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劲儿干活儿,到时候多打两捆柴也就有了。” 如今这般,她也只有这样安慰他了。 王大郎点点头,和王二郎一同进了屋,先把肩上的米面卸下来入了面缸米袋,这才坐下来吃饭。 杨氏躺炕上见他兄弟两个来了,顿时精神起来,半坐起身子问道:“皮子卖了多少钱?” 王大郎抬头望着他娘,淡淡地答道:“只卖了二百文,今年行情不好,皮子太多了。” “怎么就卖了这点儿?”杨氏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哼唧了两声又躺下了,“那过年我连身新衣裳都没得穿了?” 她厉声问着,又道:“你爹活着的时候,年年我都能穿上一身新衣裳,到了你手里,竟然混成这样。哎,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想头?” 说着,就捂了脸呜呜咽咽地哭。 心月不想搭理她,王大郎被她这话给挤兑地心里难受,也答不出话来。 王二郎只好劝着她:“娘,家里的担子都是大哥一人担,您看大哥进山半个月瘦了多少?大哥也不容易啊,又不是故意不想多卖点儿钱!” 杨氏被他说得无语,躺炕上又哼哼着牙疼。 王大郎在家,就不用王二郎上山打柴了。 眼看着严冬来临,一天比一天冷,王大郎打得柴禾也越来越多了。 直到把锅屋周边都堆得满满的,他才心满意足地歇了一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三章 木簪 因天儿越来越冷,又下了几场雪,路上极滑难走。 河里也结了冰,叉鱼也不好叉了,心月的烧烤摊子也就停了下来。 闷在家里的心月,琢磨着要从那一百多两银子里拿出一些置办一辆马车,到时候到镇上也方便。 只是一打听,寻常的敞篷的马车都要几十辆,何况弄一匹马来还得喂养,王家也没有田地,马儿可吃什么好呢? 这事儿就暂且搁下了。 过不几日,王大郎就同着王二郎每人背了一捆到了桃山集镇上去卖。 也许是冬日到了用柴的多了起来,这柴禾还不到晌午就被人给买去了,卖的价钱也不低。 王大郎很是高兴,拿着装着几十个铜板的褡裢就朝米面店里走去。 家里上次卖皮子换来的米面还未吃完呢,不过买回去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了。 再说了,等大雪封山路上就不好走了。买够了吃起来才放心啊。 买了一小袋子面和一小袋子米,两个人一人一袋子扛了。王大郎捏了捏还剩下的十来个铜板,眼睛开始在街两边踅摸起来。 上次他就想卖了皮子给心月买件像样的东西了,只是皮子的价钱比往年要低,他只好等下一次了。 这一次,家里的米面够吃一段日子了,手里就宽裕了些。 他左瞅瞅右看看,一街两行的店铺都大开着门,店伙计倚门热络地招呼着街上的行人:“哎,老客,进来看看吧,恒德祥才进的一批好料子啊,扯点儿回去做身袄儿穿……” 绫罗绸缎他买不起,金银首饰他更想都不敢想。 王大郎攥了攥手里的那一小串铜钱,只觉得心涩得难受,他太没有本事了,连给他的小娘子买个礼物的钱都没有! 终有一日,他要实现这个愿望的。 “哥,你瞧,这个好看吗?”深知王大郎心思的二郎指着路边一个摆摊儿的,问着王大郎。 正一腔心酸的王大郎被这声给打断,扭头看过去,却见这小摊儿虽然不大,上面摆着的东西倒是玲珑可爱。 那小贩子一见两个人的目光看过来,就带着几分热切招呼着:“两位小哥儿过来看看吧,都是小老儿自己做出来的。” 上面摆着木梳、木簪……,虽然不少,但都是木头做的。看那做工,倒也精致。 王大郎不由来了兴致,蹲地上细细地挑选着。 一支刻着精美木兰花的木簪跳入眼帘,他如获至宝一般用手拈起来,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就跟上次在镇上的首饰店里看到的玉簪上的花朵一模一样。 上次心月看了那簪子老半天,到底没有银子买下来。 他蹲地上想了一会儿,才问那老儿:“这个多少钱?” “十个铜板!”那老头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王二郎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什么?一根木头雕成的玩意儿这么贵?” 他大哥手里统共还剩了十几个铜板了,若是买了这木簪,家里可就精穷了。这万一弟妹再生个病什么的……? 他眼巴巴地望着王大郎,心里矛盾地很。 若是劝说大哥不买,又觉得对不起大哥对待大嫂的一片心! 他只好低了头默然不语。 王大郎拈着木簪的手也抖了一下,花十个铜板对他来说确实很难,这意味着他还要上山打柴,还要背到镇上来卖。 但是若有了这支木簪,他的心月就能更漂亮一些不是? 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也能多笑一些不是吗? 他掂量一下手里的木簪,似乎想要感受那根木簪的重量一样。 “这样吧,老丈,十个铜板就不跟你砍价了,能不能再饶一把木梳?”他的心月到现在连梳头的梳子都没有呢,每日里晨起,也只能用手拢一拢。 他娘杨氏那里倒是有一把,只是除了二丫,谁都不给用。 那老儿也是个爽利的,见这少年实在是想买,当即就送给他一把黄杨木的梳子。 王大郎宝贝一般把梳子和木簪贴身放在衣袋里,决定回家给心月一个惊喜。 哥儿两个背着米面喜滋滋地回到了牛口衔。 院子里,心月正低身忙碌着,似乎在种植什么东西。 王大郎推开院门,朝她走去,刻意放重了脚步。 心月听见了,回过身来一看,就露出笑脸:“你们回来了?灶上给你们留着饭菜呢。”一边就洗了手去给他们端饭。 王大郎把身上的米袋子卸下来,跟着她进了锅屋,在她身后把木簪和梳子掏出来,炫耀一般朝她笑道:“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心月正端着饭菜,扭头就他手上一看,原来是这个。 她抿了抿嘴笑了,虽然她不是多稀罕,但是到目今为止,她确实没有像模像样的梳头家伙。 于是她就欢欢喜喜地点头谢道:“难为你有心了,要花不少钱吧?” 王大郎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站在她身后笑道:“你别动,我给你戴上!” 不容心月推辞,就给她斜斜地插在脑后挽起来的圆髻上。 虽然心月还小,但因为跟王大郎成了亲,也就做妇人装扮了。 “真好看!”王大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喃喃说道。 两个人正说笑着,也没提防二丫来到了锅屋门口。 见到这一幕,她妒恨之心顿起。 大哥真是变了,这么好的东西不说给她这个做妹妹的买一套,竟先给大嫂买了,还亲手给她戴上? 瞧大嫂那瘦弱的小身子骨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哪里像她,才十二岁的人,已经有模有样,曲线毕现了? 听娘说,男人就是喜欢这样的。 大嫂除了那张脸还耐看些,到底有哪里好?就把大哥给勾走了魂儿? 她气不忿儿地瞪着王大郎和心月,冷冷哼了一声。 王大郎听见声音回头看时,才见二丫站在那儿。 他温厚地朝她一笑,问了一句:“你来帮你大嫂端饭的?” 谁料二丫一声没吭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王大郎纳闷地挠了挠头。 “这又是怎么了?”他不解地瞪眼望着二丫的背影。 “还能怎么着?定是看到你给我买的东西了。”心月也冷冷地笑了,不过是把梳子和木簪,至于吗?真是小孩心性。 她也没了先前的喜悦,默默地端着饭菜到了堂屋,看着王大郎和王二郎坐下来吃饭,就要出去继续忙活她的事儿。 “今儿卖了多少钱啊?”还没等她迈步,杨氏就开口了,“听说现在行情不错!” 王大郎正拔了一口饭往嘴里填,听见这话忙答道:“卖了三十来文,都买了米面了。” 他娘打得什么主意他还不知道?分明就是想要剩下的铜板儿。 交给他娘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他娘不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交给她还不如交给心月来的安心呢。 “都花了?”杨氏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眼睛已经冷冽地望向心月的发髻了。 被发现了? 王大郎拿不准,就瞥了王二郎一眼。 难道是这个弟弟说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四章 联手 王二郎一边嚼着饭菜,云淡风轻地笑道:“都花了,娘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米面有多贵。我们这还买的高粱米和杂粮面呢。” 绝对不能让他娘知道大哥花了十个铜板给大嫂买木钗的事儿,不然,就他老娘这副脾性,还不得把大嫂给吃了啊? 二丫见大哥二哥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心里又酸又妒,止不住冷嘲热讽起来,“娘,米面贵不贵的,咱们这些没脚蟹能知道多少?反正花没花完也只能大哥二哥说了算。” 杨氏听见这话里有话,不由抬起头来扬着脸问二丫:“难道你大哥二哥还瞒着我私下里花了不成?” 二丫一脸幸灾乐祸地望着王大郎和心月:“娘难道没看见大嫂头上戴着的簪子?这可是大哥刚从镇上给大嫂买来的呢。这么好看的簪子,没有个几十文能买得着?” 这样好看的簪子,二丫也没见过多少,只有村里里长的媳妇头些日子出来洗衣裳戴了一根。 他家可比不上里长家有钱哪。 若不是大哥拿了卖柴的钱,哪里买得到? 听里长媳妇说,别看这是木头做的,但是手工做起来更费事,所以比那些银的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她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家,哪里经得住里长媳妇骗?竟然信实了。 杨氏一听这簪子足足花了几十文,立马疼得心口难受,拍着胸脯就干嚎了一声“败家子”! 人已是坐不住了,翻身上了炕躺着不起来了。 王大郎瞪了二丫一眼,气得恨不得上前扇她一巴掌。这丫头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比起心月可是差远了,将来也不知道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姑娘! 他斜睨了王二郎一眼,王二郎恰好也对上他的视线,兄弟两个不约而同地轻微地点了点头。 王大郎心里有了数,这才上前去劝杨氏:“娘,你别听二妹胡说,心月头上的簪子花了一个铜板买的,不值得娘心疼肉疼的。娘若是喜欢,改日我卖了柴禾,给娘也买一个就是!” 二丫心里愤愤不平,听王大郎说一个铜板儿买的,哪里肯信? 她倚在炕头上,冷嘲热讽地笑道:“大哥拿话哄娘呢。打量娘没去过镇上没见过世面吗?一个铜板买来的,骗鬼呢?” 王大郎本想息事宁人,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这事儿有多大,不过是给自己媳妇买了一根小小的木簪罢了,花的也不是偷的抢的钱,而是他辛辛苦苦上山砍柴换来的钱,有什么大不了的? 偏生这个妹妹不安生,非要拿来说事,害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劝着老娘。 这个娘也太斤斤计较了,怎么就见不得心月好? 杨氏听了二丫这话,本就不平衡的心里更是受不了,拉长了脸沉声赌气:“别人都戴过的东西,你娘我可不稀罕!” 二丫听了王大郎这话,其实心里还是活动了一下。若是她娘不要,给她也行啊。 可是杨氏竟然一口给回绝了,她急得恨不得跳脚! 要不是她拿话挑唆娘装病,大哥怎么会如此低声下气? 趁着这个时候,娘该要才是啊。 她懊悔不已,一张肥嘟嘟的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嘴巴撅得能拴一头驴。 心月早就看出来了,其实说实在的,她还真没拿这木簪当回事儿。 王大郎和她,除了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两人之间还真的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倒不是她年岁小不懂得,而是她还没有和王大郎走到那一步。 王大郎对她有没有男女之情,她目前还不好确定。但是她对王大郎还是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的。 两个人若是就这么发展下去,也许,有那么一天,两个人能够做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妻。 但是杨氏要是一直这样,心月可没有把握和王大郎共度一生。 见这母子两个僵持在炕前,连饭都不吃了。心月也觉得很没意思,就从头上拔下那根木簪,双手捧了递到二丫面前,笑道:“妹妹若是喜欢,大嫂就让给你!” 她虽然面上一派和气,笑意盈盈,但却是笑不达眼底的。 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子有多不识数。 也让王大郎看看,这母女两个心胸到底有多狭窄! 二丫只不过是个随了杨氏一肚子坏水的小姑娘,再有心眼儿,也赶不上活了两世的心月。 她见心月把簪子捧到她面前,正眼瞧都没瞧,伸出右手就那么一挥。 心月的手被打歪在一边,手里的木簪就那么应声落地。 木制的东西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碎裂,但是躺在地上也是那么地触目惊心。就好似一朵栩栩如生的木兰花被踩在尘埃里一样。 “二丫,你怎么能这样?”王大郎痛呼一声,这可是他的一番心意啊。如今心月忍痛割爱要送给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她竟然这样? “你真是太不懂事儿了!你大嫂一片好意,你就这样对待她?”王大郎痛心疾首地望着二丫,终于摆出兄长的款儿来,“都是娘惯得你,将来可怎么说亲?” 一提这个可是戳中了二丫的心窝子了,二丫听了杨氏的话,做着大小姐的美梦,以为自己迟迟早早都会嫁到镇上哪个员外家里,会过上好日子的。 如今他大哥竟然质疑到时候她无人问津,这可真是丢大了脸了。 她白着那张肥嘟嘟的脸,不无怨毒地瞪着王大郎,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蹦出来的,“我的亲事不劳大哥操心,大哥眼里心里只有大嫂一人,我们可算个什么呢?” 她那怨毒的眼神又投向心月,恶狠狠地骂道:“也不知道这么个瘦得一阵风都刮倒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还当成宝贝了?” 说完,也不理会一屋子人,甩了门帘就往西里间去了。 可把王大郎给气坏了,他怎么就有这样的妹妹? 二丫这几句话可是说到杨氏心坎儿上了,只是她这当娘的不好当着儿子说罢了。 她也不说胸口疼,也不嚷嚷着牙痛了,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望着王大郎和心月两个,那样子仿佛再说:瞧,连你们妹妹都看不惯你们了。 王大郎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弯了腰捡起地上的木簪,拉着心月的手就出了堂屋。 来到锅屋里,又重新给心月簪上,虎着一张脸嘱咐心月:“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自己留着,别给那些不识相的人!记住了没?” “记住了。”心月老老实实地答道,心头涌上一股甜滋滋的感觉。 被人呵护的感觉还真不错啊。 想她前世里那个渣子男友,再看看眼前这个虽然一穷二白但是沧桑的日子却遮不住英气的少年,她的心就慢慢地融化了。 他,也许是让她留下来的唯一理由了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五章 携手 王大郎算是看透了杨氏和二丫的心思了,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就是看心月不顺眼。 他也没有法子了,一边儿是亲娘和妹妹,一边儿是自己的娘子,他一个男人家夹在这中间,着实难做人。 只是心月嫁过来之后,老实本分,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地为一大家子做活,尤其是杨氏在他进山后还到镇上去住了十日,这个家更是心月一手操持的。 他回来之后,二郎就跟他说了这些事儿,他心内更是感念心月的不容易。 趁着大雪还未封山,王大郎努力地每日都上山打两捆柴。为了不让心月在家里受杨氏和二丫的腌臜气,他每日里都要带上心月。 两个人倒也有说有笑,心月也着实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杨氏一看大儿子这副做派,也不敢再闹大了。 何况,东邻何氏好似也知道了,这女人甚是惹人厌烦,手也太长,竟然管闲事管到她家里来了。 王大郎打猎回来之后,杨氏就一五一十地把何氏打了她一耳光的事儿说了,本指望大郎能给她出气,去找何氏讨个说法。 谁知道大郎在问过心月之后,竟然偃旗息鼓了。 她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给她出气,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看着大郎带着心月每日里同进同出的,杨氏是又恨又妒。 这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小贱蹄子,怎能有这般好命? 按说,这大周的美人标准可不是她这样瘦得麻杆儿一样的,大周的女人要丰满才好看。 宫里的贵妃娘娘正是丰满秾丽,艳如春桃,才入了陛下的法眼,不顾伦常接入宫里的。 虽然陛下的手段高明,可日子久了,坊间也都传开了,贵妃娘娘可是陛下的亲儿媳呢。 杨氏正因为这样,才下了功夫亲自教导二丫,更不怕二丫长得肥胖,尽着她吃,实指望日后能母凭女贵,过上吃香的喝辣的有丫头使唤的好日子。 且不说杨氏一脑子不着调的盘算,单说王大郎和心月连着上了好几天的山,家里的柴禾早就够用的了,于是两个人就把多余的背了到镇上去卖,顺带着把心月的烧烤家伙什儿都带上了。若不是王大郎在家,心月一个人着实弄不了这些东西。 赶在大雪来临之前,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呢,到了春天,攒够了银子,就能好好地盖一所瓦房了。 王二郎本来要跟着去的,只是王大郎想让这个弟弟在家里温习功课。再者也不放心留心月在家里,就同她一块儿去了。 心月一个柔弱女子,自然背不动一捆柴禾。但是怕杨氏说她,也就硬是咬牙撑住了。 王大郎肩上背了一捆大的,见心月也背了并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走出了村头,心月已是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她很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小山村里,除了杨氏和二丫这样的,不干活的女子真是太少了。哪家里的主妇姑娘不当壮劳力使唤啊? 她咬咬牙,迈着灌了铅一样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王大郎回过身来二话没说,就径自卸下了她肩上的柴禾担子,甩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他年纪虽然不大,可身材魁梧,手劲儿奇大。才十六岁的人,比村里二十多的青壮还要高。 “喂,你,你这是干嘛?”心月结结巴巴地问着,似乎一点儿都不适应他的这种关心。 “在家里不好这么做,省得娘和妹妹多心!”王大郎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心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化了,这个少年,对她还真是不错呢。 她低垂了头,脸蛋儿红了红,才跟上王大郎的脚步。 到了集镇上,不多时两捆柴禾就卖光了,卖了三十多个铜板。 冬日到了,柴禾的需求量多了,镇上的富人都不打柴的。 王大郎把铜钱放在钱褡裢里,身上没了柴禾的重压,他的脚步更加轻盈了。 见心月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的。 倒是吓了心月一跳,这少年是什么意思?对她示好吗?喜欢她么? 她心里似乎有小鹿在撞,脸更是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 按说,她一个现代穿越人,不会这么容易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给打动的吧? 可偏偏,王大郎竟有这样的魔力,让一个被前世的男友伤透了心的成年女人,竟然一下子沦陷了。 其实王大郎一路上早就想牵着心月的手了,在他眼里,心月是他名正言顺的妻,更是一个心地善良聪明能干的好姑娘。 他王大郎何其有幸,能娶到这样的女子? 他真的好想呵护她,让她不再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粗糙的大手里握着一双同样有些粗糙的小手,王大郎的心尖颤了颤。 这个姑娘在他家到底受了多少苦啊,这才几天啊,手就粗糙成这样啊。 他更加用力地握了握心月的小手,只觉得握着她的手,浑身都是暖呼呼的了。 侧眸看了一眼那姑娘,只见她低垂着头,眼睛只盯着脚面,似乎羞得不敢抬头了。 他无声地笑了。 日后的路,就要他俩牵着手走下去了。他相信,只要他能干肯干,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两个人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纵算是什么东西都不买,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似乎有人仰马翻的声音。 王大郎眉头顿时皱紧,拉着心月的手就往街道两边的铺子底下躲去。 凭着猎人的机敏,他觉得前头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心月趴在他的胸口,被他的大手牢牢地揽住纤细的腰肢,只觉得心里异常的安宁。好像外头的风雨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几声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前头已是一派狂乱。 人们没头苍蝇般地奔跑着,大人喊孩子哭,地上的小摊都被马蹄踢翻,没有来得及跑的老弱人士当场被踢翻在街上。 “真是一帮畜生!”王大郎双目喷火,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几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心月吓得从王大郎的怀里探出头来,待看清眼前的一幕时,也是惊讶地嘴巴都闭不上了。 太平盛世,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可是乱世的迹象啊。 听说今上宠爱贵妃娘娘,为了美人竟然日日流连后宫,连朝都不上了。 贵妃娘家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姐姐、哥哥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陛下为了美人儿连江山都不要了,这世道难道真的要乱了吗? 心月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那队人马朝他们这边奔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串被绑住的青壮劳力,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六章 征夫的泪 为首的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子,一双眸光又凶又阴暗地看着王大郎和心月两个。 心月心里咯噔一跳:这是要干什么?滥抓无辜吗?王大郎除了犯过一次私盐,一直都是守法奉公的良民哪! 瞧见那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眼中的光芒就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一样,这种眼神王大郎再熟悉不过了。 他心内暗暗地打了个冷颤,难道东窗事发了?官府特意派这些人来抓他们这些贩私盐的?他只不过就贩了一次啊。 他暗中把心月往怀里揽了揽,这次要是真的躲不过去,绝不能让心月吃亏! 那络腮胡子男人竟然在他面前一勒缰绳,停下了马,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大郎,半天才朝后一指,点头道:“这个不错!” 后头刷拉就跳出四五个兵丁,手里拿着绳子就蹿上来,对着王大郎就招呼过去。 “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王大郎有些惊惧地揽着心月往后退去。 这些人要来真的了? 可惜他今儿到镇上卖柴禾没有带来弓箭,不然,好歹还能有逃命的机会。 心月也是心下大骇,这些人难道真的来抓王大郎了?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不对啊。 王大郎是夜里被那些人发现的,挨了一顿打不错,不过那些人并没有认出他是谁啊。 这些人大白天的来抓他,显然不是为了贩私盐这事儿的。 她定了定神,朝那些人喝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能如此为非作歹?我夫君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她头一次叫王大郎为“夫君”,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过好在这种紧迫的关头,她也没觉得脸红害羞的。 “哟呵,这小娘子胆子倒是不小啊。”先前那一直盯着王大郎看的络腮胡子壮汉扭头看向心月,发出一声不屑的大笑。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世道?连边镇的节度使都反了,你还跟老子讲朗朗乾坤?”他狞笑一声,脸上如同蜈蚣一般蜿蜒的伤疤触目惊心。 “朗朗乾坤在哪儿?”那大汉朝天狂吼,“如今到处都是醉生梦死的人,眼看着连这都城都不保了,你还跟我讲这个?” 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狂傲冷冽的气息,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有过的。 周边的百姓早就被他那种气势给吓得退避三舍之外,若心月不是个成人的灵魂,估计也被吓得两腿都发软了。 心月顶住那冷厉的眼光,定了定神,从王大郎的怀里钻出来,往前站了一步,正好离那大汉有三丈之遥,“这位官爷,不管这是什么世道,总有个讲理的地方。就算是都城不保朝廷覆亡,也总有分久必合的那一天。这朗朗乾坤就在头顶上悬着,没有人能够左右得了它!人活着,凭得是良心!” 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出口成章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倒是令那壮汉惊讶不已。 他啧啧赞了两声,才笑道:“看不出这乡下丫头还有这般伶俐的口才,某倒是小看了,失敬失敬!”他朝心月拱拱手,像模像样地施了个礼。 心月被他这一出给弄得有些晕乎,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 “不过任你说破天,今儿某也要把你这小相公给带走!”那大汉忽然敛了脸上的笑容,复又恢复刚才的肃容。 心月倒是不知所措了,道理也讲了,人家也听了,但是人还是照抓怎么办?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抓私盐贩子的,而且从那壮汉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好像挺欣赏王大郎的样子。 心月有些愣怔,这些人是官府里的人,抓一个小小的猎户做什么? 王大郎听了半天,见心月肯为他出头,心下感动,迈上前来护住心月,问那大汉:“不知道小的犯了什么事儿,要让官爷费心?” 那壮汉也不答他的话,只是围着他转了几圈,含笑道:“嗯,是块好料子。”说完,冷不防就朝王大郎挥去一拳,吓得四周的人直抽冷气。 王大郎像是没看到一般,等那拳头堪堪地顶到耳边了,才嗖地一下蹲低了身子,避过这一招偷袭。 他脸上已经有隐隐的怒意了,这般不言不语就暗中出手,真不是男儿所为! 谁知那壮汉一击没有得手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马队身后跟着那一串被绑着的青壮劳力,笑道:“如今朝廷有难,需要尔等杀敌报国!怎么?你是愿意跟我们走还是等着我们捆你呢?” 心月这才大悟,原来这是抓壮丁啊。 只是她家王大郎也忒倒霉了些,怎么就摊上了呢? 她忐忑不安地站在王大郎身后,静观其变。 王大郎知道不是私盐的事儿,也就放下了半颗心。可是今儿这种情形,躲是躲不过了。他们人多势众,又看上了自己,自己非去不可了。 他朝那壮汉不卑不亢地点点头,道:“大敌当前,小的定当以国事为重!”他虽然没有怎么读过书,但是个机巧人,平日里抽空儿就跟王二郎认几个字,这几句话说来还是很有水平的。 那壮汉就含笑不语,却听王大郎又道:“只是官爷能否容小的和家中娘亲弟妹别上一别?” 当兵打仗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这一面还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了? “不成!”这大汉缓缓有力地摇头,“时辰紧迫,我们这就要回兵营列队操练,上官交代的事情若是完不成,也是要掉脑袋的。” 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上也有微微的同情,却很快就被肃杀的气势给代替了。 若是自己再不主动就得跟马队后头拴着的那些人一样了。 王大郎禁不住仰天叹了口气,把身上的钱褡裢摘下来递给心月,嘱咐她:“你回去吧,好好跟娘说。若是娘和二妹日后再为难你,你就找二郎庇护。” 他说着,眼眶已是酸热难耐,不想当着心月的面儿流泪,只好别过脸去。 “若是,若是日后我回不来了,你,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因未到伤心处。 王大郎这两年来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先是老父瘫痪,娘亲出墙,继而老父一命呜呼,这个家的担子全都落在他肩上了。 他已经成熟了许多,可是面对着生离死别,他还是止不住地想流泪。 心月低着头怔怔地听着,手背上忽地就落上了一滴温热的水珠。她惊觉地抬头,却见王大郎的脸颊上满是泪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七章 爆发 这个少年都这样了,还在为她打算。这样的男人,将来一定是个体贴的吧? 只可惜,他和她的缘分也就要到头了呢,将来,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这样的乱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呢? 心月伤感不已,拉着王大郎的手不肯放。 那壮汉身后的兵士刷拉一声亮出了佩剑,朝着他们逼过来。 “男子汉别唧唧歪歪的,要走赶紧走,别逼老子下狠手!”那壮汉狰狞地说道。 王大郎放眼一看,这些军士少说也有几十人,凭他一己之力肯定逃不脱,更何况还有个心月在身边。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要好好的,回家去吧。” 把钱褡裢往她手里塞去,还不忘告诉她:“把这几十个铜钱藏起来,若是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你就走吧。” 见心月木木地不言语,他又贴着她的耳朵道:“上次那些银子就埋在窗前的那颗桂花树下的一个坛子里。” 说完,他不忍心再看一眼心月,大步走向那壮汉。 见他并没有抗拒,那些兵士就没有捆他。 众人上了马,带着这些才抓来的青壮人朝前走去。 一时周围的人也四散开来,只留下心月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儿。 他就这么被抓去当兵了吗?这一走真的回不来了。 不知不觉的,日已西斜,街道上也不复以前的热闹。零零星星的几个行人抱着肩头匆匆走过,似乎没人看得到她。 她驻足良久,实在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王大郎走了,那个家说穿了还真的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她回去做什么呢? “姑娘,家去吧。可怜见的这世道,让你一个小姑娘家遭了这等的祸。”一个花白胡子卖菜的老头儿好心地劝说着心月。 心月这才醒过神来,伸手摸了一把脸,手掌却是湿漉漉的。 自己竟然哭了,是为他哭得吗? 她微微地摇头,谢过那位老头儿,挪动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不管那个家如何,她起码得先告诉她们个信儿吧。 天黑透的时候,她才一步一挪地回了家。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好似要生病。 她手扶着篱笆门的桩子,喘息了一会儿,才推开篱笆门进去。 锅屋里,有暗黄的光亮,想是杨氏带着二丫做饭呢。 东里间里,隐隐地听得到王二郎的读书声。 年幼的三郎和三丫正在院子里玩得欢实,一见她回来,忙奔上前来,喊着:“大嫂回来了。” 这个大嫂,在他们心目中,不比亲娘差。当初娘到镇上一过就是十多天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已经黏上心月了。 “嗯,三郎和三丫乖!”心月勉强挤出一丝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她抬脚朝锅屋走去,不管如何,王大郎被征兵的事儿一定要告诉杨氏。 站在门口,她并没有进去。 杨氏和二丫察觉到有人回来,抬眼一看,却是她。杨氏也没理会她,顾自炒着菜。 二丫朝她身后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王大郎回来,这才凉凉地问:“大哥呢?怎么没同你一块儿回来?” 自打王大郎偷偷给心月买了木钗之后,二丫心里就满是怨恨。对于王大郎也没有以前亲热了。 心月只得如实相告:“婆婆,大郎在镇上被官府抓走当兵去了。” “什么?”杨氏翻着锅铲没有听明白,瞪了她一眼,“死蹄子,连句话都说不明白。一边儿待着去,别在这儿碍事!” 她挥起手里的锅铲赶着心月,厌烦的样子就像是见着了茅厕里的苍蝇一般。 望着杨氏依然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还在那儿小肚鸡肠的样子,心月顿时气得嘶吼起来,“大郎被人抓走了,当兵打仗去了,这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声嘶力竭的样子吓坏了二丫,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心月,就像一个失心疯子一样,似乎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杨氏也被心月这个样子给吓了一跳,站在那儿忘了翻菜,喃喃念叨着:“这小蹄子出去一趟敢是撞客着了吗?怎么这么个样子?” 王二郎也从东里间跑出来,愣愣地站在那儿。 他倒是听清楚了,不由问心月:“大嫂,出了什么事儿了?” “你大哥在镇上被官府里的人带走了,说是征兵打仗了。”心月转过头来,眼含泪意,平静地说道。 “什么?大哥他……”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王二郎惊呆在那儿。 “你说什么?大郎怎么了?”杨氏终于拿着锅铲出来了,她好似听明白了一样又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王二郎赶紧给她又说了一遍,她这才一拍大腿一屁股就坐在了院子里的地上,嚎哭起来:“大郎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留下你娘和你弟弟妹妹可怎么活呀?嗬嗬……” 见心月站在一边儿,她下死眼瞪着她,食指点着她骂道:“扫把星,搅家星,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啊?你看看你嫁过来我们家出了多少事儿呀?先是克死了公爹,又把大郎给克走了。你干脆替大郎死在外头算了。” 心月冷漠地听着,鼻头有隐隐的酸意。 不是你自己生的就可以去死吗?我好歹也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要替别人去死? 何况王大郎又不是死了,不过是被人抓去当兵而已。 她冷哼了两声,凉凉地说道:“婆婆说得什么话?我凭什么要死?再说了,这个家谁是扫把星谁是搅家精还不好说呢。婆婆若是行得正走得直,公爹怕也不会一病不起吗?这个屎盆子,婆婆想扣在我头上吗?” 她到溪边洗衣裳的时候,曾听村里的妇人影影绰绰地说过杨氏的不正经,当时也没在意,如今杨氏这般骂她,更让她凉透了心,索性也不客气起来,直揭老底了。 就算是不听别人说,单看杨氏这不安分成天描眉画目妖妖调调的样子,这样的女人注定不是那种守家好好过日子的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八章 心凉 杨氏一听,一张脸登时气白了。 这小贱人,竟敢这么说她! 她是打哪儿听来的? 做过这样的事儿,毕竟心虚。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莫非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她记得那日之后,王猎户就不能言语了,郑屠也没在村人面前露过面。 她自认做得机密,没人知道,却不想还是被儿媳妇给揭了出来。 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即竖眉瞪着心月,恶狠狠地骂道:“不得好死的小娼妇,竟敢跟婆婆这么说话!皮痒痒了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手中的锅铲就朝心月砍去。 这锅铲可是铁做的,若是被打着了,那是不得了的。 心月早有准备,当看到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忙忙地往后退了几步,离杨氏远了一些。 杨氏像头野牛一样冲了上来,心月的身形也连忙朝篱笆门那儿跑去。 邻居何氏可是说过,若是杨氏再欺负她,就尽管去找她的。今儿这场打逃不了,也只有去找何氏了。 王二郎见他娘不要命一般地往心月奔去,吓得忙拦腰死死抱住了。 杨氏满腔的怒气发作不出来,气得胸脯子一鼓老高,手里的锅铲更是毫不留情地敲向王二郎。 王二郎疼得龇牙咧嘴,却依然不放手,生怕他娘一个闪失把心月打出个好歹来。 心月见状,张开嘴巴就大哭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邻居何氏和老张头听见了,忙从屋里跑出来,来到杨氏家的篱笆院门口。 杨氏一看到有人来了,先前的凶劲儿就下去了一半。 王二郎手被他娘给砸得生疼,也就松了手。 何氏一眼瞧见她手中的锅铲,气得指着杨氏就骂:“就没见过你这么当婆婆的,好好的媳妇成天打得鬼哭狼嚎的,你要是打死了她,能落个什么好!这样的媳妇你都不疼,你真是脑子里进屎了。” 何氏本就是个泼辣人,又看不惯杨氏这副小肚鸡肠的样子,说起话来更是没有顾忌,好的赖的都说了出来。 杨氏气得和她对骂起来,也顾不上去打心月了。 老张头也跟着说了两句,杨氏到底不敢再嚣张,心里的恶气出不来,她索性丢了锅铲噗通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哭起来:“老头子,你死得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这样克死公爹又克走夫婿的媳妇,想管管也有人拦着啊?” 何氏和老张头这才明白过来杨氏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听了心月说了详情,两个人也叹起气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这个样子能把大郎给哭回来了吗?出了这等事儿,你该带着孩子往前巴结过日子才是,哪能拿着媳妇出气呢?何况媳妇也是委屈得要命!” 众人七嘴八舌地解劝着,杨氏到底有了台阶下,也就扶着二丫的手进了堂屋不提。 心月站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天空,盘算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王大郎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回,甚至能不能回来还在两可。自己对这个家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她是不是该离开了? 正想着,王二郎慢慢地走近她,温声道:“大嫂,委屈你了,今儿的事儿我替娘给你陪个不是!” 心月睃了他一眼,噗嗤笑了,“你这又是何苦?一码归一码,你怎么能代替婆母向我赔罪呢?” 王二郎却固执地给她弯腰作了个揖,心月躲不开,到底受了。 “大哥这样,我知道大嫂心里定是也不好过。只愿大嫂看在大哥的份上,能留下来等他!”王二郎像是察觉了心月的心事一样,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似乎要看透她的内心一样。 心月心内一惊,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说出这个话来?难道自己有这么明显要走吗? 她只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二郎多虑了,这就是我的家,我又能去哪儿呢?” 只是王二郎这一说,她到底也不好立即就走了。 冬日里天短,很快就黑了。 杨氏躺在炕上哼哼着,心月也不想去惹她,自去锅屋里做饭。 二丫见娘亲病了,自然要留在堂屋里伺候,更不想伸手帮忙。 幸好王二郎还是个细心的,和心月两个人烧火炒菜做了一顿饭来。 除了三丫和三郎两个,其他人都没了胃口,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心月发现杨氏竟然也起来了。 往日里,她都装病躺炕上不睡到日上三竿那是不起来的,今儿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不过看她拿着衣裳一件一件地比划着,心月知道这骚娘们儿又不安分了。 也许王大郎不在家里,她更自在了。 她冷眼瞧着,见杨氏挑了一套鹅黄细绫布的夹袄棉裙换了,在外头又罩上一身素色的麻布长衫,这才喜滋滋地对着她炕头的黄铜镜描眉画目起来。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这才在头上裹了一块方巾。反正这儿的妇人一到冬日里,头上就爱戴快头巾的。既御寒又防风。 穿戴完毕,杨氏也不在家里吃饭,只是拉过二丫嘱咐,“我到镇上你表姨家,看看你表姨夫能不能托个人打听打听你大哥的信儿。” 王二郎还在东里间温习功课,杨氏就和二丫说了声“别打扰你二哥”,就径自出了门。 心月望着那妖妖调调的背影,暗嗤一声:这老娘们儿还不知道上哪儿浪去呢?还打听大郎的信儿,怕是大郎不在家里,更没有人能管得住她了吧? 瞧着二丫一脸艳羡地望着她娘那裹在麻布衣衫下的裙袄,心月不由冷笑了以下。希望这个二丫将来不会和杨氏一样,能正经本分地找个好人家嫁过去。 杨氏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撇下家里一大摊子事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九章 逮麻雀 三丫和三郎自打娘走了之后,就黏着心月,小孩子家家的嘴馋,这个大嫂又舍得给他们做好吃的,两个孩子更是不想娘了。 二丫倒是老老实实地,没有生什么幺蛾子出来。 只是家里的米面渐渐地吃光了,王大郎不在家,二郎一个人只能隔几天卖一捆柴禾,压根儿就裹不住一家大小的嚼头。 天儿一日比一日冷,眼看着到了寒冬。 杨氏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也没见回来。 又下了一场大雪,更是连到镇上卖柴禾的路都封死了。 心月也走不了了,只能待在家里。 王猎户一家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了。 心月暗暗着急,这个样子下去,可是要饿死人的。 大雪封山,要不是家里还有一些风干了的鹿肉,和采摘的干木耳,一家子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只是坐吃山空,家里没有粮食,这么吃几顿,还是不成的。 这一日夜间,心月和三丫三郎睡在西里间的炕上,二丫自打杨氏走了之后,就睡在了堂屋的炕上。 家里的柴禾倒是不缺,每个屋子里都点了一个炭火盆,火炕更是烧得热乎乎的,虽然只盖着一条烂絮子棉被,可也不至于冻着。 唯有一样,就是饿肚子。 家里的东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三丫和三郎两个小的正是装饭的时候,晚饭只吃了小半碗干菜粥,睡着之后,睡梦里都是哼哼唧唧的,饿得直咂吧嘴儿。 睡到半夜,心月忽然听到三丫大哭起来,吓得她连忙爬起来。 暗夜里,也没有油灯,她只能摸索着抱住三丫,焦急地问道:“三丫怎么了?告诉大嫂!” “有东西咬我脚趾头,脚趾头疼!”三丫疼得抽抽搭搭地哭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心月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听那一头的三郎睡梦里忽然笑起来:“吃鸡腿,吃鸡腿啊……” 她这才弄清怎么回事儿,敢情三郎半夜把三丫的脚趾头当成鸡腿了? 听见动静披衣过来的王二郎,暗中摸索着打着了火折子,待问清什么事儿,也是哭笑不得。 望望睡梦中的三郎还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少年的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 心月抱着三丫好歹把她哄睡了,见王二郎还没有走,不由蹙眉:“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我们大一些还能撑得住,可弟弟妹妹怎么受得了啊?” 王二郎听了就长叹一声,若是大哥在的话一定有法子弄些野味回来充饥的,可怜他除了会写几个字,拉不开弓打不了猎,眼下大雪封山,又没有柴禾可打。这个家,难道要在自己手里散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窝囊,忍不住一拳砸向硬实的墙上。 心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劝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这样空发牢骚毁了自己的身子有什么用?还是先去睡吧,等明儿白天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王二郎心酸地回到了东里间,躺在炕上到底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贴了一夜的烧饼! 第二日醒来,外头天儿已经大亮。 心月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埋怨自己又睡过头了。谁知道披衣起来看时,原来又下了一场大雪。 院子里,雪地上停了好几只觅食的麻雀,吱吱喳喳地跳着。 心月不由撇嘴苦笑,人都没得吃的,这些鸟也只有等着饿死了。 她慢慢地穿衣梳头,等洗漱完,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股刺骨的冷风夹杂着雪粒吹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邻居何氏已经端着一个葫芦瓢站在门口喊着她,心月连忙来到门口,见那葫芦瓢里却是半瓢大麦。 “你那不着调的婆婆走了那么多天也不回来,这一大家子又没个壮劳力可怎么过呀?”何氏一边说着一边把葫芦瓢往心月手里递,“好歹回去泡了熬一顿粥吃!” 心月知道何氏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半大的儿子,日子也比他们强不到哪儿去。忙推辞着,“婶子的好心我领了,只是婶子家里也不宽裕,这些还是留给自家吃吧。” “我家有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们几个!”何氏执意不收,心月眼含热泪端了进去,旋即又把葫芦瓢还给了何氏,“婶子的大恩大德我永远忘不了!” 比起杨氏的自私冷漠,何氏不知道要热心多少倍! 有这样的好邻居,也算是这辈子的福分了。 心月再三地谢过她,才转身回去把大麦泡上。 王二郎和三丫三郎他们也都起来了,二丫还赖在炕上偷懒不想起来做饭。 心月也不想理她,自去收拾锅屋里的炊具。 她没舍得一下子把这些大麦都熬完,留了一小半,留作最饿的时候吃。 一家子喝光了大麦粥,无所事事地坐在屋子里。 三丫和三郎两个还嚷嚷着肚子饿,这让心月越发难过。 眼瞅着院子里聚了好几只麻雀觅食,她忽然心生一计,顿时来了兴致。 她兴奋地喊来王二郎,把家里的一个竹匾拿来扣在雪地上,又拿一根小木棍支起来,在木棍上缠了线遥遥地握在手里。 竹匾下头撒了一些大麦,心月就带着三丫和三郎坐在门口,专等着那些麻雀来啄。 “大嫂,我们要逮麻雀吗?”三郎到底是个六岁的孩子,耐不住性子,不知道心月要做什么。 “嘘,别说话。等逮着了再说。”心月忙竖起一根食指,小声地比划着。 三郎看得似懂非懂的,却也听话地不吭声了。 王二郎站在他们身后,也是惊奇异常。这个大嫂可真是有法子啊,这招儿他也就小时候见他爹弄过,可后来长大了,一头扎到书堆里去了,竟然就忘了。 冬日里,麻雀无处觅食,可是最好捉的时候。 逮几只好歹也能果腹啊,不然弟妹可撑不住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一边自责着,一边兴奋地搓着手,眼睛瞪大了望着那个竹匾! 一群五六只小麻雀蹦蹦跳跳地过来了,看着竹匾下的大麦,就往里头探头探脑的。但是还是不敢就跳进去吃。 心月也不动,那根长长的线埋在雪地里,麻雀看不到。 她就像是一个高明的垂钓者,单等着鱼儿上钩了。 一只麻雀终于受不了诱惑,蹦跳着进去就猛啄了一粒大麦。 王二郎在后头紧张地掌心出汗,悄声喊着:“快拉啊,快拉啊。” 心月但笑不语,依然紧盯着那个竹匾。 那只吃到大麦的麻雀唧唧叫了几声,似乎在呼朋引伴。其他的麻雀迟疑了一会儿,就又跳进去两只。还有两只在观望着。 眼看着里头的大麦快被这几只麻雀给啄光了,心月依然稳坐钓鱼台。急得王二郎在她身后不停地踱步。 最后的两只麻雀眼见着竹匾里的大麦快没了,再不进去的话连一粒都吃不到了,终于顾不得危险,也跳了进去。 所有的麻雀都进去了,大麦一粒一粒地都被吃光了。心月的手终于动了一下。 刷地一声,竹匾扣了下来,五六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仓皇不安地在里头跳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章 杀生 心月就像是一个狩得猎物的猎人一样,笑得贼兮兮的,朝身后喊道:“拿口袋来!” 一口袋装了五六只乱蹦乱跳的麻雀,可是愁坏了心月了。 这可怎么杀啊? 家里也就王二郎一个顶事的男的,这等活儿只能交给他了。男人嘛,心肠比不得女人婆婆妈妈的,总要硬些吧? 心月实指望王二郎能把这麻雀处理好,可谁成想,王二郎接都不接那口袋,摆着手往后退:“大嫂,我不杀生的,还是你来吧。” 什么? 心月瞪着他看了足有移时,这家伙说他不杀生?难道他是佛门弟子吗? 他不杀生,自己就得杀吗?这岂不是造孽? 心月又把眼光瞥向听到热闹刚从堂屋里迈出门的二丫,道:“你二哥不杀生,你把这些麻雀处理了吧。” “这哪是我一个姑娘家干的活儿?”二丫拒绝得更是干脆。 心月气得摇了摇口袋,冷笑道:“既然都不想动,那晚上的饭都别吃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摸了摸睡得正香的三郎和三丫,见两个孩子呼吸匀称,面色正常,她方才放了心。 起来先给两个孩子泡了一大碗的大麦茶,这才走向锅屋。 二丫已经起来了,洗了脸梳好了头,正拿着杨氏放在桌上的油脂往脸上抹着。 抬头见心月向锅屋走去,她就不由自主地冷嘲热讽起来,“我看这个家也没有规矩了,一个做媳妇的睡到日头晒到了屁股才起来,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心月没好气,头都没回淡淡地应道:“可不是没了规矩了?亲娘浪到镇上住着不回来,我这个当大嫂的还得管吃管喝的,夜里哄着小叔子小姑子睡觉,传出去确实不成个样子!” 噎得二丫拿着梳子的手半天都不知道动弹,望着心月的背影投去了两道怨毒的目光。 因为昨儿晚上三丫和三郎吃撑了消化不良,早上的饭就是大麦粥。 二丫吃得满头火起,可也不敢再招惹心月,毕竟这饭菜都是人家做的。她白吃白喝的再挑刺儿,这个大嫂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有了上次不刮干净茅厕不给饭吃的经历,她这一段谨言慎行多了。心月的话,她就算心里不当回事儿,面儿上也得唯唯诺诺的。 吃过饭,心月就盘算着怎么找些吃的东西。 鸟儿虽然能捉到,但是也不能顿顿吃啊。再说还得有粮食才能引得鸟儿来呢。 天上飞的弄到手了,干脆再试试河里游的吧。反正地上爬的她暂时还没法子弄来。 外头日头很好,暖融融地照得人浑身发懒。 二丫本来就胖,这一吃完了饭就更懒得动弹了。 但是心月绝不会让她闲着的,和她一般大的人,凭什么在她面前摆小姐的款儿? 她让她把昨儿夜里三郎和三丫吐脏的衣裳洗了,反正是她的弟妹。又不让她到村头的溪边去洗,家里的柴禾多,烧些水就行了。 可就这样,二丫还是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这要搁在杨氏那儿,绝对不会这么好心,不仅得让心月到溪边洗去,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不然,棍子又得追着打。 心月起身找了根绳子,又拿了一柄做农活用的铁叉,让王二郎提了一个瓦罐,就往门外走去。 三丫和三郎虽然昨夜里折腾了大半宿,但是到底是孩子,好起来也是很快的。 见大嫂和二哥往门外走,就追上去问道:“你们要到哪里?我们也要跟着。” 心月回头朝他们笑道:“我和你二哥到河边看看有没有鱼,你们待家里跟着二姐玩好不好?” “不好,二姐才不跟我们玩。”三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三丫也跟着撇嘴,“二姐成天就知道梳头打扮,才不理我们呢。” 无奈,心月只得带着两个跟屁虫,不放心地又千叮咛万嘱咐:“到了河边可得听话,不然掉进去淹死了就再也见不着我们了。” 三丫和三郎懂事地点点头,四个人就往村后走去。 村头洗衣裳的小溪里因为水浅,并没有什么鱼虾。村后倒是有一个大池子,那是山上的雪水留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鱼。 到了池子边上,心月先把绳子拴在池边的大柳树上,一头拴着自己的腰,慢慢地沿着池边往下走。 又让王二郎看着弟妹不要乱走。 她手里拿着铁叉站在池水边,盯着那清澈的水面看。 古代不似现代污染重,池水都是透亮的,能清楚地看到底面。 一尾黑鲤摇头摆尾地走过来,心月大喜,手起叉落,扎向水面,无奈力度方向掌握地不好,连片鱼鳞都没有扎到。 鲤鱼受了惊吓,打了个水花游走了。 水面上又复平静。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着鱼过来,急得烦躁不安,难道就这么等着饿死吗? 岸上王二郎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忙从兜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面饼子抛下来,“大嫂,这里头的鱼没人喂,想必也饿了。你试试看。” 心月捡起地上的面饼子,这还是早上那干野菜做的。也不知道鱼吃不吃呢? 她掰了一小块揉碎了,撒在水面上,静等着鱼儿过来。 不多时,果然有鱼儿过来了。 心月大喜的同时,双手紧紧地捏着那柄铁叉,掌心里都是汗。 这次可不能再失手,不然鱼儿受了惊吓就不敢过来了。 她相了相,选好了角度,狠狠地一叉下去。 为了活命,只能吃你们了。 她默念了一句,睁眼看时,铁叉上果真叉着一尾黑鲤鱼,约莫有斤把重。 “哈哈,叉到了,叉到了。”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手里把那鱼从铁叉上拿下来,就朝王二郎扬起。 王二郎看见了,拎着瓷罐乐颠颠地就从上头冲下来。 还是他家大嫂厉害,才一出手就有鱼吃了。 今儿是个大晴天,日头暖洋洋地照着,积雪正在融化。 王二郎吓得急了些,不防就滑到了。 手里的瓦罐骨碌碌滚下去,碰到水边的一块石头给撞烂了。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心月,自嘲地笑道:“我真是没用,连拿条鱼都做不好。” “这有什么?谁还没有摔跤的时候?”心月正色道,把鱼递给他,“拿上去找跟草棒儿穿着。” 待王二郎拎了鱼上去,她又接连叉了几条。 一天的饭食算是有了着落了,王二郎把插上来的鱼都用草棒儿穿上了,和三丫三郎、心月四个人满载而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一章 激将 家里,二丫已经把三郎和三丫的衣裳洗出来了。 她倒是会享福,一点儿冷水都不用,烧得满大锅的温水。 心月知道王二郎做不来杀鱼的事儿,索性自己亲自动手,刮净鱼鳞,收拾了内脏,用二丫使剩的温水洗起来。 今天她预备弄个烤鱼给一家大小解解馋,家里还有她秋日里从山上摘下来的花椒等好几种香料,她在西里间的墙角里还拿瓦盆种了一盆呢。 虽然已是冬日,但是屋内一直没断过火盆,瓦盆里竟然长出了嫩绿的花椒苗儿,看起来很是喜人。 这更让心月心内的那个念头冒出来,若是冬日里也能种上一些菜蔬,那一年到头都能有新鲜的菜蔬吃了。 三郎和三丫围坐在她身边,三个人有说有笑地盘算着怎么烤鱼,外头的篱笆院门口突然传来响声。 “大嫂在家呢吗?”好像是李氏的声音。 心月探头出去望了望,就见李氏披着一件老羊皮袄儿,手里攥着一块雪白的帕子,笑模笑样地往里张望。 “婆婆到镇上去了。”心月知道李氏是个什么人,自然不想搭理她。 李氏自来熟地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站在锅屋门口就看到瓦盆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半盆鱼。 她那双椒豆一样的小眼滴溜溜转了几圈,嘴边咧开一个大大笑,“你们家冬日里还能有鱼吃啊?真是好享受啊!” 说着就往里踏上几步,也不嫌腥气,一手攥着帕子,一手就去抓那瓦盆里的鱼:“是卖了柴禾的钱买来的吧?你婆婆不在家你这做大嫂的倒是漫手撒钱啊!正好你二叔这几日嘴馋,唠叨着连个下酒菜都没有,我带回两条给他下酒去!” 手上已经捡了一条最大鲤鱼拎起来,心月装作不经心地拿刀朝她手背上划过去,李氏的手就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鱼儿身上滑腻腻的,李氏攥不住,那鱼重新掉回了瓦盆里。 李氏瞧了瞧心月的脸色,见她始终淡淡的,自己也觉得讪讪的。 刚才她拎起鱼的时候,瓦盆里的水都是温热的。 她就啧啧叹了两声:“你们可真是享福啊,冬日里连一滴冷水都不用!” 说完回身就往锅屋看去,“你家大郎也真是能干,这一冬打了多少柴禾!可够你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了。可怜你二叔腿脚不行,我们家一冬连个炕都烧不起,你大妹妹手脚都冻出冻疮来了。” 说着话人已经捞起了一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禾,“咱们一家人不分里外,眼看着家里冻得冰天雪地的,这柴禾我可得报一捆回去烧!” 见她如此厚脸皮不识数,心月再好的素养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就夺过那捆柴禾,脸上还不忘带着笑说道:“看二婶说的,我们享了什么福了?这点儿柴禾哪里够我们一家大小用的?大郎被抓去当兵,开了春我们一家大小连吃喝都没地方着落呢?二婶和二叔很该照应照应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才是!” 手里用了几分力气,轻松地就把那捆柴禾夺了过来。 气得李氏瞪圆了那双小眼,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婆婆在家也不能和我这样,我说要什么,她也得好好地送我!” 见心月不为所动,丝毫不买账,她又换了一副笑脸,“他大嫂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能忍心看着你二叔连盘下酒菜没有,你大妹妹手脚都冻烂了?” 真是死缠烂打所有的招数都用上了。 心月暗中嗤笑:有这样的厚脸皮,当初为何不到山上多砍些柴禾呢?他们家里就一儿一女,比不得王大郎家兄弟姊妹多。若是父母勤劳能干,家里也不至于这样! 如今却跑来沾他们的便宜,是觉得他们都是孩子好欺负吗? 见李二婶还一副得不到东西就不走的样子,心月心生一计,丢下手里的刀,朝着李二婶就噗通一声跪下去,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挤出几滴泪,“二婶,您是长辈,眼睁睁看着我们几个孩子没爹没娘的,就忍心让我们饿肚子吗?呜呜,昨儿夜里三郎饿得连三丫的脚趾头都啃了。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啊?婆婆不在家,家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啊。” 雷声大雨点儿小,倒是吓了李氏一跳。 这要是被邻里听见了还不指定传出什么事儿呢。 她跺了跺脚,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锅屋旁边那垛满了柴禾的堆上转了一圈,不舍得收回视线。又朝瓦盆里的鱼望去,咽了一口唾沫,冷笑道:“你家有鱼吃有柴禾烧的还用得着我和你二叔管吗?” 却是不敢待下去,摇摇摆摆地走了。 王二郎和王二丫这才从屋子里出来,把心月扶起来。 王二郎满脸通红不敢看向心月:“我真是无能,连二婶这样的人都对付不了,还得让大嫂跪她一跪。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心月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走回锅屋里。“恶人自有恶人磨!也许,我就是那个专磨她的恶人吧!”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恶人了? 心月自嘲地扯扯嘴角。 二丫听得怦然心动,大嫂能磨倒二婶真是太好了。上次二婶怀疑她有孕那事儿,到现在她还后怕呢,她一个姑娘家,可是说不过二婶那张什么都敢淌的嘴的。 心月本想着做个红烧野鱼的,可是家里一滴油都没有了,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望着两个小姑子小叔子围着她转的两张可爱的小脸,心月拿出秋日采摘的花椒,用擀面杖擀成面儿,又把大郎冒着生命危险才弄来的盐巴拿来,在院子里架上木架,把收拾干净的鱼端出来,带着三郎三丫开始烤鱼了。 三郎和三丫甚至是二郎和二丫都从未吃过这样做法的鱼,不说三郎和三丫满嘴里流口水,连不想搭理心月的二丫也跑出来了站一边儿看。 新鲜的鱼抹上花椒、盐巴,掩盖了腥味儿,到嘴又酥又嫩,真是好吃极了。 一家大小围着那个火架吃起来,又暖合又惬意。 只是人是吃五谷杂粮的,没有粮食,这些鱼肉还是吃得不舒服。 心月怕三丫和三郎吃多了,每人吃了两条就不让吃了。两个孩子嚷嚷了一会儿也就罢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且说李氏想趁着杨氏不在家,家里都是孩子,想沾点儿便宜,弄两捆柴禾烧烧,但是心月当着她的面下跪大哭,说是家里过不下去了。 她怕四邻八舍听见了不好,当日并没有在王大郎家赚到便宜。 回去了思前想后,就是不甘心。往年这个时候,王猎户早把她家的院子给堆满了柴禾了,一家老小一入冬就盘坐在炕上不出门,尽享福了。 可今年看看她家过得什么日子哟? 柴禾没有几根,连炕都舍不得烧。一家四口晚上挤一盘炕上还冻得要死,闺女荷花儿和儿子铁牛儿手脚都冻裂了。 眼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上都冻出了冻疮,这可怎么说亲哟? 他们一家可就指望女儿能说门好亲事,他们老两口和儿子也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呢。 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罢休。 上次拿二丫的事儿威胁心月和二郎没有奏效,那是因为自己观察不仔细。 这次,她要拿得出能让人信服的东西来。 哼,若是小叔子和大嫂有染,会不会更好? 李氏一边想着一边笑得欢畅,这事儿也不用什么凭证,只要传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行了。 再说了,王大郎和杨氏都不在家,这小叔子和大嫂子的日久也会生情嘛。 她想得得意忘形处,好似看到了王大郎家的所有柴禾都堆在她家院子里一样,心里畅快地直想吼上一嗓子。 她闺女荷花儿见她倚着门框笑得欢悦,还以为她娘遇到了什么美事儿呢,忙凑前问道:“娘,您敢是拾到金元宝了?” 李氏把手里的帕子往荷花脸上一甩,轻笑道:“去,娘这儿想到了好主意了。管保你脸上手上的冻疮很快就消了,等过了年就请村头的魏婆子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说得荷花娇羞连连,低下了头。 李氏甩着帕子就要到王大郎家去,不放刚开了院门,迎头就走来一群披麻戴孝高低不等的人。 吓了她一大跳:这谁死了啊?怎么哭丧到她家门口来了? 还未定过神,面前两个圆滚滚的小身子就涌了上来,一边一个抱定了她的大腿嚎啕大哭。 后头几个人上来就噗通噗通跪在她面前,也跟着嚎哭起来。 “不是,你们,你们谁啊?这是怎么了?”李氏被哭得一头雾水,那几个人出了身量,脸都被遮在头顶上盖着的麻布上,也没看到正脸,自然还没认出是谁来。 “婶子啊,救救我们一家吧。”心月先开了腔,后头的王二郎和王二丫也按照在家里商量好了的说辞一边哭着一边诉说着。 李氏这才听出来原来是老大家的几个孩子。 她顿时气得脸色发白,自己正想着怎么从他家掏摸点儿东西呢,这可好,竟然一窝蜂赖上她了。 “快起来。有话说话,这是做什么?”李氏急得搀了这个扶着那个,一颗心吓得扑通乱跳。 这些孩子们受了谁的指使,怎么想出这么个点子来了? 她家无隔夜粮,自家都顾不过来,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不相干的侄子侄女儿的。 她不扶倒好,一扶,面前这几个孩子哭得更凄惨了。声音呜呜咽咽,听起来好不凄厉。 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围观,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没了爹了,娘又不着家,叔叔和婶子理应管管。” “就是啊,早年王老大可没少架扶老二哪,如今他没了,看在以前的份儿上,很该管管他的孩子的。” 李氏被这些留言流语气得脸色煞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还没去他家弄点儿东西回来,倒让几个小畜生给讹上了。 她凭什么管这几个小畜生啊? “各人自扫门前雪”,这年头,谁管谁啊? 李氏嗤地冷笑了一声,朝着那些邻里们说道:“各位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们老二腿脚不好,连自家娃儿都养不了,还能管得了老大家的吗?老大家这不还有个大嫂子吗?二郎也不小了,还养不活两个小弟妹?” 她一出口就是撇清,听得众邻里都有些不服。 就算是理是这个理儿,也不能这么说话啊。 这样的婶子,真是让人寒心呢。 众邻里们对着李氏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 心月见机会成熟了,索性就对着李氏猛磕头,大声哭道:“婶子啊,我们没吃没喝的,几个孩子眼看着要饿死了,婶子就高抬贵手绕过我们吧?家里的柴禾我们自己还不够烧的,不能给婶子了。鱼是我们冒着被淹死的危险叉来的,也不能给二叔下酒了……呜呜。” 她一行哭着一行诉说着,明明说得都是实话,可在李氏听来分外刺耳。 这该死的小贱蹄子,怪不得杨氏成天没事儿就又打又骂的呢,这张嘴果然贱得很。 她恨不得冲上前去给撕开了,省得这张嘴又把什么可怕的事情说出来。 心月的这一哭诉,让众邻里都明白了。弄了半天,原来是李氏见人家没了爹娘不管的,想要去沾便宜啊。 这样的婶子,可真是狠心哪。 李氏见众人的矛头都指向她,脸上挂不住,心里怨恨着心月这个做大嫂的给她找事儿,面儿上却不得不虚情假意的,上前一边作势去搀心月:“他大嫂,看你说的?婶子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怕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会过日子,替你们把着关?你要是怕二婶有不好的心思,二婶不要就是了。” 说着又看向王二郎:“你大哥当兵去了,还不知道哪一年能回来?这个家就你一个男子汉撑着了,你不说带着弟妹在家里安生过日子,怎么尽听别人挑拨离间的?二婶是那样趁火打劫的人吗?来来,一个个都可怜见的,还跪着做什么?今儿晌午在二婶家吃饭好不?二婶包饺子给你们吃!” 李氏哪里真想给这些孩子们管饭,不过是怕邻里们说长道短的,以后坏了名声,闺女荷花儿可就不好说亲了。 等邻里们都散了,她就打发走这群不识好歹的龟孙子。 心月自然不会信她的话,不过跪也跪了,该说的也说了,李氏又放出大话来,不敲她一顿白搭了。 她接着李氏的手就势起身,顺便拉起了三丫和三郎,满脸不敢相信地问着李氏:“二婶这要管饭?我们可是好久都没有闻着米面香了。” 言下之意,这一顿饭可是要吃好多的。 李氏听了心疼肉疼,可也不得不咬咬牙努力挤出一丝笑:“二婶什么时候打过诳语?说到做到,说话算数!” “成,既然二婶有这番好意,我们兄妹几个也不能让二婶的好心白费不是?”心月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地打量着李氏,就见她的一张面皮笑得僵硬。 她心里憋笑憋得快要内伤,当着这么多邻里的面,看这李氏到底怎么收场! 不是天天盘算着怎么沾他们家的便宜吗?今儿就让她放放血! 于是她拉着三丫三郎,弯下身子高兴地说道:“二婶说晌午给我们包饺子吃,你们喜欢吃吗?” “喜欢!”两个孩子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可口的饭食了,闻听连口水都流了出来,看得众邻里们都心有不忍。 李氏见心月几个答应了,就开始挥着手让众邻里们散开:“大家都忙活得要命,我家的事儿让你们操心了。” 见李氏这么有诚意,这些邻里们夸奖了几句纷纷散去了。 等李氏目送着邻里们都各回各家,回头再看心月兄妹早就不见影子了。正纳闷这,自家屋里已经传来“轰”地一声大笑,分明是那几个小兔崽子们! 李氏气得后槽牙生疼,摇晃着肥硕的圆身子气冲冲地蹿到了堂屋。 屋内的炕上,凳子上坐满了孩子,把她闺女荷花和儿子铁牛都给挤到站一边儿去了。 李氏一见,气得那双小眼都圆了,这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自己不过是说给邻里们听的,这些小畜生倒是当真了。 她怒气万分地跨进门槛,刚想把心月他们给赶出去,谁知道心月先她一步站起来笑道:“婶子回来了?这就和面吧?我们也不白吃婶子的,活个面剁个馅儿还是能干的。” 铁牛儿还小,一听要包饺子,喜得忙上前攀住李氏的粗腰,嗷嗷叫着:“娘,娘,今儿要吃饺子了?” “吃你娘的狗屎!”李氏气得猛拍了儿子一下,竖起两道八字眉朝心月他们骂过去:“要吃回自家吃去,别在这儿让老娘看得心烦!” “咦?婶子在外头不说好了今儿晌午要管我们吃饺子的吗?怎么这会子又翻脸了?”心月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装作什么都听不出来地问道。 气得李氏脸色铁青,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摸起门后的门闩就招呼过去,“小畜生,想吃饺子找你们那不要脸的娘去。敢在这儿跟老娘使心眼子,看老娘不打你们一顿好的!” 心月连忙拉着三郎三丫躲了出去,站在院子里还不忘大声喊:“婶子,说话不算话就算了,怎么还打上了?既这样,以后婶子到我家我也是棍棒招呼了?” 说着,她对身后的王二郎和王二丫使了个眼色,兄妹几个相跟着回家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三章 碰上杨氏 收拾了李氏,心月过了几天爽心日子。 反正话已挑明,脸已撕破,李氏再来家里也拿着大棍赶出去就是了。 她是长辈,都出尔反尔。他们这些小辈更不用和她讲什么道理了。 这一日,积雪终于化得差不多了,又赶上镇上逢集。 心月和王二郎起了个大早,把头天晚上就收拾好的风炉、支架,还有碗碟小马扎烧过的木炭装了一大筐子,让王二郎担了,心月又背了一捆柴禾,两个人做着伴儿就上路了。 家里,心月交代好了,让二丫洗衣做饭,照顾好弟妹。 二丫虽然不情不愿,可家里没人给她仗腰子,生怕还跟上次一样,不做活儿不给吃的,还得让她刮茅厕,愣是一个屁都没敢放,笑脸把心月和王二郎给送走了。 心月和王二郎一路上歇歇停停,吃了两个乌黑的野菜饼子,走了三十多里路,才赶到桃山集镇。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街面上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将近年关了,不管有的没的,总要置办点儿年货回家过年去。 心月和王二郎来到镇东头一块南来北往必经之地,卸下了肩上的担儿,就架起了支架。 怕待会儿集市散了柴禾卖不出去,心月先让王二郎去西头把柴禾卖了先买点儿米面再说。 不多时,心月的摊子前就围满了人,她也忙得不亦乐乎,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 等王二郎卖完了那捆柴,手里捏着十来个铜板来到摊前,差点儿没有被摊前的盛况给惊呆。 生意……怎么会这么好? 他不是看花眼了吧? 他期期艾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向前,见人缝里露出的那个姑娘果然是他大嫂,正忙碌着又是烤鱼又是接钱的。 王二郎立马来了精神,拨开人群就往里头挤:“让让,我要进去帮忙!” 天哪,他这大嫂简直是个经商的天才啊,这才不到半日,生意就火成这样了? 这些食材可是一个铜板都没花的,鱼是大嫂花了三天的功夫叉来的,支架什么的都是家里废旧的东西拼凑起来的,柴禾更是从山里打来的,不过就是费了点儿力气而已。 如今生意火成这样,半天就能赚个几百文,而且还是净赚啊。 他满脸兴奋地在心月面前停下来,有些不知道做什么,迟疑问道:“大嫂,我能做什么?” 心月忙得都顾不上看他,听得出来是他的声音,直接就喊着:“你收钱吧。” 就干这个啊?也太轻松了吧? 可是他自问,让他烤鱼的话,他笨手笨脚的还真没做过。让他烧火的话,都能烧灭了。 也只有这个能做了。 他挠了挠头皮,暗骂自己没用。 见一条鱼递出去,他连忙朝那人伸过手去。 十枚光亮的铜钱攥紧了掌心里,他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欢喜。 日子要好起来了。 晌午的时候,带来的一瓦罐的鱼都卖完了。 心月还免费附送了一些野菊花茶水,那些买鱼的真是吃饱喝足了,满意地走了。 收拾了摊儿,两个人低了头数钱。通算下来,也有五百多文。 再加上二郎卖柴禾的钱,竟有五百五十多文了。 这才不到一天呢。 两个人都是又惊又喜,盘算着待会儿去买些什么年货。 按照当时的市价,一斤白面要五文,一斤糙米要八文,一斤猪肉要十文。 菜蔬什么的是舍不得买了,有家里晒干的野蘑菇野木耳的先将就一冬吧。等开了春上山挖点儿野菜再开点儿荒,就什么都齐全了。 听王二郎讲,去过京城的人回来说京都里的肉都比桃山集镇的便宜呢。 这里的肉都是经自郑屠一人所有,他要多少价,谁也哼不着他。 再说了,他还有一个哥哥在衙门里是个捕快头儿呢,平日里都是没人敢惹的主儿。 他们若是想吃肉,也得到他那肉铺子里买去。 贵就贵吧,过年了,也该买点儿肉回家包顿饺子吃。 心月狠了狠心,捏了捏钱褡裢里的五百多文钱,上次王大郎被抓前还给她留了三十多文呢,不过都被杨氏给搜刮去了。 这些钱将就着也能过个年了。 她咬了咬牙,对王二郎道:“咱们就买它十斤肉吧。”一百文就一百文吧,一大家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二斤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王二郎自然没话说,把东西归拢做一个担子挑了,两人就朝肉铺走来。 心月和王二郎欢天喜地拿着钱来到了郑记肉铺,就见里头排成了长龙,挤挤挨挨的好不热闹。 这生意能火成这样? 心月暗中咂吧了下嘴,哪天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铺子该多好啊! 只是这郑家靠得是他们家族的势力,垄断了肉价才有这个局面,自己靠谁呢? 正想着,前头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似乎有人在争吵什么。 心月挤在后头看不见,只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在那儿高声喊着:“嫌肉贵别来买,自然有人吃得起!一家子穷鬼还想吃肉?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蛤蟆样?” 骂得甚是难听。 旁边就有老成的人劝道:“大娘子,他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还瘫在床上呢。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就便宜点儿卖他一些,他们一家必定感激的。” “呸,你是哪根葱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凭什么要老娘大人大量?你看不惯大可以给他垫上啊。”那女子一点儿亏都不吃,把那个劝和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心月越听越觉得那声音耳熟,刚想和王二郎说说自己的感受,却被王二郎一把給拉了出去。 “唉唉,肉还没买呢,怎么就走啊?”心月气得甩开他的手,还待要往里头闯去。 “咱下次再来买肉行吗?买些米面先回去对付着吃几天!”王二郎低低地恳求着。 心月这才听出他话里的异样来,不由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十四岁的少年,本就比她高一头,这一抬头,就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囧样。 王二郎本来比较白皙的面庞此时满是红晕,眼神更是充满了无奈。 心月葡萄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莫非他听出来了? 既然连他也听出来了,那自己更不能走了。 一场好戏还没看到呢。 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个老虔婆?将来,她再发作自己也好有个钳制她的事儿呀。 她越想越兴奋,乐颠颠地就往人群里头钻去。 王二郎跟在后头连连“哎”了几声,心月径自往里头钻,哪里还理会他啊? 他气得跺了跺脚,无奈也只好跟着心月钻进了人群。 他个头本就比心月高一头,刚才虽说站在人群后,但是也看清了柜台后头那个女人是谁了。 没想到他娘竟然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明明说好了到镇上表姨家过几天的,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还未见人影。王二郎本就有些怀疑,今儿在郑记肉铺见到了杨氏,他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先前村里人传得风言风语的,他还以为是那些人见不得他娘守寡,造谣生事呢。如今可是知道了,无风不起浪哪。 他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唯恐心月发现了什么,让这个儿媳妇笑话这个当婆婆的没个正形。 谁知道他这大嫂也是个鬼精灵,竟然不顾他的脸面死活钻进了人群。 他真是又气又无奈。气得是他娘不该做出这么没脸的事儿,当着儿媳妇的面打脸。往后,还怎么在媳妇面前在儿女面前树威啊? 心月身子本来就瘦小,在人群里又是拼命地往里钻,竟真的给她钻到前头去了。 哇,果真是那个骚娘们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四章 丢人丢到家 心月直起身子,舒了一口气。 面前之人一领桃红绣折枝梅花的通袖袄儿,上套着一件玫瑰红镶金边的半臂,真真把个三十来岁的杨氏衬得跟十八岁的姑娘一般娇嫩。 许是这些日子吃得好穿得好,小日子过得滋润得很,杨氏的气色好看得很,白里透红,一双嫩白的纤手隐在袖子里,若隐若现。 杨氏本来长得就是一副瓜子小脸、柳眉杏眼、樱桃小嘴的美人胚子像,如今这么一装扮,更添了三分动人,看得心月都快移不开眼睛。 寡妇的魅力也是妙不可言的,徐娘半老,更是风姿卓越。 只不过杨氏那张嘴略微薄了一些,看起来整个人有些张牙舞爪的,不甚稳重。 心月看了她好一会儿,杨氏才意识到有人看她。回过神来低头往跟前一看,只见一双有着乌溜溜的葡萄般的大眼的姑娘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杨氏的心跳顿时就漏了一拍:妈呀,这小贱蹄子怎么来这儿了?而且还看了她个现行? 正要发威兜头对着心月来一巴掌,却不防心月后头又挤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脸的悲愤,站在那儿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她! “二……二郎?”杨氏揉了揉眼,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弄了半天连她儿子也来了。难道他们听说了什么风声是来捉奸的? 大周虽然律法不限寡妇再醮,可无媒无聘的又瞒着儿女就住在男方家里,可是丢人现眼的。 杨氏虽然风流成性,可也怕这个。 她张了张那张涂了厚厚唇脂的嘴唇,勉强挤出一抹笑,朝王二郎讨好地说道:“二郎啊,快过年了,娘给你弄块肉拿回去吧。来……”她热络地招呼着王二郎过去接那块伙计给用油纸包好的后腿上的一大块瘦肉! 这块肉足足有五六斤,得五六十文钱。 这是封口费了么? 心月暗笑,讥讽地撇了撇嘴。 若说这肉对她还真的挺有诱惑力的,虽然今儿手里也有几个钱,可她舍不得买这么大一块儿肉。 这块肉,足够一家大小过个好年了。 只是杨氏也太小瞧她了,她现在虽然手里没几个钱,但是将来,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她就会有不少钱的。 这点儿肉,她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斜睨了一眼那块油辘辘的肉,心月不动声色往回推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问着杨氏:“婆婆,原来表姨家是开肉铺的啊?婆婆怎地不早说?家里三弟饿得连三妹的脚趾头都啃了,婆婆怎么也不捎块肉回去好让弟妹们解解馋?” 杨氏的面皮不由一僵,上面的笑容就凝固在脸皮上了。 王二郎上前就拉住杨氏的手,低了头也不想看她的脸,只嗡声嗡气地道:“娘,快过年了,再好的亲戚家也不能住下去了,跟我回家过年吧。好日子穷日子,只要我们一家大小在一块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杨氏怎肯舍弃郑屠家这般荣华富贵的日子?这可是她花了半辈子才寻来的,哪里舍得放弃? 她连忙往后缩回自己细嫩的手,只推着王二郎,“你表姨家这不是忙不过来吗?你看这么多人等着买肉呢,你这孩子先跟你大嫂回去吧。” 旁边那个被杨氏骂得狗血喷头的老成人这时候开了腔,问了一声:“郑二官人家的娘子不是早没了么?”言下之意,他们嘴里所说的“表姨”就是郑屠的婆娘了? 不然,杨氏怎么能在这里说得上话? 杨氏一听,那张涂脂抹粉的脸红了又红,恶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竖起一双杏核眼低声咒骂:“老不死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只是这一句,也让四周排队等买肉的人纷纷猜测出来,“这娘子看着怪面熟的啊,好像我大姨家外甥媳妇村里的那个邻居啊?听说才守了寡的。” “是啊,我看着也像啊,跟我妗子娘家村里的人挺像!”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点着杨氏,虽然她脸皮厚,可也架不住别人这么说她啊。本来这些日子她在这儿卖肉,大家伙儿对她就我了一股子气,如今逮着这么个由头,都在这儿落井下石,说得杨氏无地自容,快要抬不起头来。 王二郎羞得低了头不敢看别人,上前又要去拉杨氏。 若是跟着儿子这么走了,这个好年可就过不了了,回家还得跟那几个孩子缠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杨氏忙往后跳开一步,指着人群破口大骂:“不想买肉都滚回家去挺尸,在这儿嚼什么老婆舌头!” 话音刚落,从柜台后头的小门儿那儿忽然闪进来一个少年来。 看那形容,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宝蓝的圆领长袄,腰间束着一条月白镶玉的腰带。看起来也算是玉树临风了。 只是那看人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显得轻佻,不像个稳重的人。 那少年进来后,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杨氏。杨氏竟笑着迎上前,问了一声:“大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 原来这少年就是郑屠的大儿子郑山,这小子可是镇上人人不知的“小皇帝”,打小儿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虽说是二房的长子,但因长房一直没有儿子,前年才得了一个。 这小子可就成了郑家老太君的心肝宝贝,疼得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也就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跋扈性子,在这镇上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更是个色中饿鬼,才十七八岁的人,光房里就收了七八个姑娘,家里略有点儿姿色的丫头无不被他淫亵遍。这还不够,成日在镇上瞎蹿,看到稍微平头正脸的姑娘就要调戏人家一番。 虽说有个大爷在县衙门里当差,但郑屠也不想看到儿子无所事事,成日里斗鸡摸狗地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哪。 他仗着家里有些老底,就想给儿子捐个监生。于是一狠心,打前年把儿子送往岳阳书院去了。 自此,这桃山集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才敢出门。 不过这眼看着要过年了,这小子又回来了。 杨氏和郑屠早就有一腿了,如今在郑屠家里过着,头些日子还好,自打郑山回来之后,她就天天要看这小子的脸子了,连带着郑老太君也不喜她了。 觉得她一个新丧守寡的女人不吉利,几次三番地让郑屠撵出去,无奈郑屠贪恋她的美色,想法设法地把她留下来。 这郑小霸王一回来,杨氏就赶紧像个摇尾巴狗一样迎了上去。 只是郑山怎么会买她的账,听见她问自己,就冷哼一声,“我再不来这肉铺子怕要关门大吉了。你是谁?我记得这明明是郑家的肉铺,你这扫把星怎么在这儿赶起顾客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和自己的二儿子、大儿媳妇的面,杨氏一下子从头红到了脚,几乎抬不起头来。 郑山可不管这一套,他也是早就看这女人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一个寡妇半老徐娘的,腆着张脸吃他家的喝他家的,还敢插手他家的肉铺! 这是想干什么?他爹被美色迷了心窍,当他也是个死的吗? 他正想上前把杨氏给轰出去,王二郎实在是受不了了。虽然这个娘不怎么样,可好歹也是他亲娘啊,丢了脸他也抬不起头来。 他攥住杨氏的手不顾一切地就往外拉:“娘,咱有家有业的,何必要住到人家来?听这些闲话心里舒坦吗?” 杨氏心里既难过又不想走,身子趔趔趄趄地往后拽,手里还拿着那包五六斤的后腿肉。 郑山眼尖看见了,劈手上前就夺了过去,“哟,这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不够,还要给拖油瓶带回去啊?” 心月听这话难听,到底他们也是一家人,况且她也不知道郑山这号人物,不由就气不忿儿地回了一句:“行了,便宜都被你家里沾了,还说这么侮辱人的话做什么?” 上前也推着杨氏,“快回去吧,婆婆,家里也不缺你一口吃的,何必在外头受这些腌臜气?” 郑山一开始光去对付杨氏了,并没有看到这个瘦弱的姑娘。 如今听她说话不卑不亢的,再对上她那双清澈煜煜的眸子,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这姑娘虽说瘦弱,面色苍白中带点儿蜡黄,但是五官倒是精致地很,那眉眼仿佛画上去一般。 他只觉得心顿时痒痒起来,这小姑娘若是打扮打扮,再好好养白养胖,怕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啊? 没想到杨氏这老娘们儿还有这么个媳妇呢? 嘿嘿。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颏儿就往杨氏身边走去,拉着她的衣襟往后牵了牵,笑道:“婶子别忙着回去啊,在家里过了年再说。你要是走了,我爹回来铁定得一顿好打!” 听着他忽然放软的话,杨氏心里又惊又喜,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回心转意了?敢是怕他爹? 只要郑屠向着他就好! 男人嘛,还是难逃美色的。 杨氏想到这儿捋了捋头发,往后转身,风情万种地对着郑山抛了个媚眼,希望能迷倒小的。一家老小都被她迷倒,那这个家就她说了算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五章 别有用心 王二郎和心月望着杨氏那一脸风骚的样子,满头都是黑线。这个娘到底还要不要脸?到底还要不要自己这一群儿女了? 郑山哄住了杨氏,喜眉笑眼地就看着心月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这位是大妹子了?今儿既然来了这里,就别走了,现成的肉炖上一锅,就留这儿用饭吧?” 杨氏也唯恐这小子一会儿改了主意,也忙挽留王二郎和心月:“是啊,大老远的一大早定是也没吃上饭,留下来吃吧。这里米面肉菜都齐全,吃得不知道比家里好多少呢!” 王二郎顿时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娘这都说了些什么话呀?为了几顿好饭就留在人家家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算个什么? 他见杨氏回身又往郑山身边蹭,气得又上前去拽杨氏的衣裳:“娘,今儿说什么你都跟我回去。家里的弟妹你不要了吗?大嫂为了这个家起早贪黑地,你就不心疼吗?弟妹跟你叫娘,不是跟大嫂!” 杨氏被问得哑口无言,正寻思着说几句好话安慰安慰王二郎。 一边的郑山忙开口了:“兄弟说得对,婶子怎能不回家呢?只不过这里生意着实忙,让婶子多帮几天。家里的弟妹我会常去照应的,到时候肉菜年货什么的,就不用大嫂子操心了。” 他也跟着王二郎叫起了“大嫂”,刚才还大妹子地叫着,这一会子忽然就变了,叫得心月浑身硬生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小子叫得这么亲热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虽然心月外表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但她可是个成人穿越过来的。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何况前世里她可是谈过一个男友的,只不过后来那渣男劈腿了。 要不是那渣男劈腿,她也不会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受苦受累,又当爹又当妈的。 男人心里的那点儿花花肠子,她还是看得懂的。 现在这郑山看自己的眼神就色咪咪的,十足十地不安好心。 杨氏也不知道不懂还是没看出来,竟然帮着他挽留她和王二郎。 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那个什么吗? 心月不想再看郑山那副猥琐的神态,更不想搭理这个风骚不要脸的婆婆。见王二郎大有一副不把他娘拉回家去不罢休的样子,不由上前扯了扯他的胳膊。 “二郎,出来大半天了,回去吧。三丫和三郎该饿了。” 笑话,杨氏那样的人是说几句话就能劝回去的吗? 刚才郑山那般羞辱她,她不照样没事儿人一样吗? 几顿好饭就留住的女人,能是什么好鸟儿? 眼见着他们要走,郑山有些急了,今儿要是不把这小娘子给留在这儿,岂不白费了他一顿口舌? 将来还怎么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啊? 既然杨氏这个做婆婆的能留在这里陪着他爹睡,为何这如花般美貌的小娘子不能留下来陪他睡啊? 反正他也听说了,这杨氏的大儿子可是被抓走当兵去了,这胡人和边镇节度使的兵联手,朝廷里还不知道要派多少人去堵这个窟窿呢? 到时候十有八九,这杨氏的大儿子得完蛋。这小娘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这般贫寒的人家,给顿饱饭吃就不想走了,自己玩几天把她扔家里,好吃好喝的还有人伺候着,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郑山一边打着算盘,眼角一边滴溜溜地在心月身上上下来回地打量着。 嗯,这个头还不矮,只是太细条了些。大周崇尚丰腴,女人太瘦了摸起来没肉,还不好生养。 头发嘛,倒是听浓密的,只是枯黄了些,也许家里吃得不好才这样的,要是跟着他吃上几天好的,估计就能有一头乌黑浓密亮丽的秀发了。 嗯,胸似乎太扁了些,屁股也似乎太窄了些。…… 不过这都没问题,再过两年,凭着这小娘子的容貌,定会超凡脱俗的。 他越想越美,望着心月的眼神也越来越猥琐,好像心月就是他家案板上的猪肉一样,随时可以到他嘴里去。 王二郎还在和杨氏拉扯着,心月早就受不了郑山那死不要脸的目光了。 见这娘儿俩还拉锯着,气得就去拽王二郎:“快走吧,婆婆要是真心想回家,还用得着你来拉扯吗?” 说得王二郎仰天长叹,顺手也就松开了杨氏的衣襟,埋头就往外走。心月赶紧跟上,看都没看那老骚娘们儿一眼。 郑山一见这小娘子要走,顿觉不妙。美人还没到手呢,于是他连忙拿起先前杨氏让人割下来的那块肉就往前追去:“小娘子,这肉带着家里吃啊。”不管不顾地就把肉塞进心月手里。 小娘子? 心月暗地里嗤笑,这称呼真是一瞬三变啊。刚才还“大妹子”、“大嫂子”矜持地叫着,这会子就成了“小娘子”啦? 我去你妈的! 心月暗骂着,已是转身回头,把那包肉给塞了回去,“多谢郑公子的好意!只是我们家不吃婆婆卖笑换来的肉!就算是三丫和三郎这么小的孩子,也吃不下去的!” 这话当真跟锥子一样扎向了杨氏的心,她手捂着胸口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小贱蹄子是在讥讽她跟青楼的粉头差不多吗? 死小贱人,看她回去不好好收拾收拾她! 郑山望着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走出去的二郎和心月,倒是无声的笑了。 这小娘子,倒是朵刺手的玫瑰啊! 和他家里的那些侍妾丫头地好似不大像啊。 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回手把那包肉扔在了卖肉的光洁的案板上。 “小贱人不懂事,冲撞了大公子……”杨氏贱咧咧地走上前,以为郑山被心月那不识数的小蹄子给气着了。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跟小爷我说话?”郑山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地搡了杨氏一句,噎得她一张面皮都发紫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大公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她弄不大懂,愣愣地看着郑山带着两个小厮扬长而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六章 找上门来 因为有了那个恶心的杨氏和不要脸的郑山,本来想买二斤肉回家过年的心月,连肉都不想买了。 和王二郎一前一后冲出了郑记肉铺,两人来到米铺和面铺买了些米面,又买了两只鸡回去。 没有猪肉就吃鸡肉,还不容易发胖呢。离了郑记肉铺又不是不能活了。 一路上,王二郎把所有的家伙事儿都搁扁担上挑了,闷头不吭声地往前走。 心月几乎要一溜小跑才能赶得上她,不过她心里可是高兴坏了。 杨氏这骚娘们儿终于被她给抓住把柄了,若是日后她要是再为难她,信不信把她这事儿给捅得全村人都知道? 她就想不通了,郑屠家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娶个黄花大闺女,这年头都有人家上赶着,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寡妇? 如此倒贴的行径更让人不齿! 她觉得杨氏这是在做白日梦,人家不过用几顿好饭来图一时快活,倒头来怕是不想娶她的。不然,大郎的爹也死了快半年了,要是想娶的话,也能提亲了。 大周律法女子只要夫君去世三个月就可改嫁,也没见郑屠有个动静呢。 到时候人家沾了便宜把杨氏给抛了,看她还有脸回家不? 她一路上哼着小曲,也不理会王二郎锅底一样的黑脸。 桃山集镇五天一个集,其实年前人来人往地置办年货的人更多,心月就想着隔一天去一次,多买几个钱,等开春了好置办点儿东西。 瞧这杨氏过日子的劲儿,家里连个鸡鸭鹅都不养,更别提养猪了。先前王猎户带着大儿子打猎能维持一家大小的嚼果,杨氏等吃闲饭也能勉强度日。 只是家里一个壮劳力都没有,什么东西都靠买来的,不养点儿家禽种点儿田贴补着,能过得起日子吗? 家里人口不少,二丫和二郎也能种地干活,三丫和三郎能喂个鸡鸭的,总不能把全家的担子都撂到她身上。 她不过一个外来客,凭什么要给这家大小出牛马力啊? 她还有大钱想赚呢,给这家人指条路子能活下来就对得起他们了。 杨氏那个鬼样子,她真的不想替她守着这一大摊子。 那两只鸡回去心月也没动手,让二丫拿到锅屋里收拾了,挂在墙上风干着。 家里没有什么年货,这两只鸡也不能说吃就吃了。虽然三丫和三郎馋得成天围着这两只鸡转悠,心月也狠着心不让吃。 眼下有不花钱的鱼吃,就绝不能动这鸡。 过日子,没有个盘算那还成! 第二日,心月就带着王二郎又下了河,冰冷刺骨河边,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拿着铁叉的心月,一动不动,两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 一天下来,又叉了一瓦罐子的鱼。等晚上吃了饭,心月实在是累得不想动弹了,就拿小马扎坐了,让二丫动手把鱼洗剥干净。 没有杨氏在家,二丫服服帖帖地甚是听话。 虽然有些忍不住那鱼腥气,但禁不住心月在一边说着风凉话:“这鱼就是钱哪,你干得好了,等过年给你做身新棉衣。干不好,每天就等着吃糠咽菜吧。” 本来还不得想干心里还委屈地不行的二丫,一听这话,立马一句废话都没有了,埋头就拼命地干起来。 她不是不会干,只是平日里杨氏惯着她不让她干,养成了一副大家小姐的性子。只是那模样可是比不上人家大家小姐的。 洗剥干净了,心月把那鱼装在了瓦罐里,拿到了堂屋。 夜里有野猫出没,她可不不放心放在锅屋里。 虽然刺鼻的腥气传来,但是二丫敢怒不敢言,乖乖地让心月放在了饭桌上。 第二日,心月和王二郎又起了个大早,两人带着家伙事儿赶了三十多里路来到了桃山集。 这时候正是行人如织的时候,南来北往的人都从这里经过,虽然不是正集的日子,倒也热闹非凡。 两个人支上了摊儿,心月点燃了风泥炉子开始烧起了雪水菊花茶。 阵阵清香直扑行人的鼻子,倒真的引来了不少的顾客。 因为前儿有人吃过这烤鱼,今儿一见他们来了,又有人围了过来。 一霎时,生意火爆起来。 心月高兴地合不拢嘴,一边乐呵呵地和人唠着嗑,一边麻利地翻鱼烤鱼。又不忘给客人先沏上一杯去腥味的雪水菊花茶。 她把现代那一套经营理论全都用上了,双手不接触到鱼身子,特意在家里赶做了一副棉布手套戴了,自己也不接钱,只让王二郎收钱。 见有人注意到她的手套,她还不忘和人家解释:“这铜钱上经过很多人的手,上面沾染了看不见的脏东西,我要是拿了再抹到鱼身子上,岂不是脏了鱼?还是这样干净些。” 又不停地夸着自己的菊花茶:“这是头一场雪镌下来的水,野菊花也是山上自摘的,最是清热去火,去除异味的。” 旁边就有人一边吃着热乎乎喷香的椒盐面儿烤鱼,一边喝着菊花茶细细地品着。果然又香又可口,味道妙极了。 于是人群越聚越多,你来一条他来两条的。 反正一文钱都是这镇上的人还是出得起的,再加上也没吃过这么新奇的吃法,就有不少妇人抱着嘴馋的小孩子挤了进来。 心月忙得脑门上都冒了汗,心里却乐得吃了蜜糖一样地甜! 今儿这一瓦罐的鱼卖完了就又能赚个八十几文,离过年还有十来天,隔一天来一次的话,也能来个五六次,到时候也能攒下四五百文。 四五百文可是能做不少事儿呢。 能给家里置办两床棉被,给每人扯一身新衣裳,当然前提是那种最差的布料的。 还能吃上几顿好饭,当然不能是山珍海味,最起码能有白米饭白面吃,还能吃上肉。 还能余下二百文左右,等开了春就可以到镇上买几个小鸡仔鸭仔的,还可以抓一头小猪娃养着。 剩下的买些种子好开荒! 一边忙活着,心月已经盘算好了。脸上那笑意就浓浓地再也掩不住了。 人群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进了几个不相干的人。站在那儿不买鱼也不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烤鱼的小姑娘看。 先前吃得正热闹,人们还没在意。等过了一阵子,才看清原来那人是谁时,人群呼拉拉地都往外散开了。 当前那人也毫不客气地一指烤鱼的摊子:“我都包圆了,你们滚一边儿去!” 瓦罐里还剩了十来条鱼了,王二郎手里也收了六十多文钱了。 心月正翻烤着一条鱼,往上面细细地撒着椒盐面儿,一阵诱人的香气慢慢四散开来。 面前那人弯了身子,也不知道是夸着那鱼,还是夸着那烤鱼的人:“嗯,真香!” 猛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心月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抬头看时,果然对上一双贪婪的眸子。 心里,就像吞进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她不动声色地翻烤着铁丝网上的鱼,冷冷地朝面前那人道:“郑公子挡道儿了,我正做着生意呢。” 郑山哈哈一笑,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钱袋掂了掂:“你这摊儿我包了,喏,这钱袋里的钱都归你了!” ------题外话------ 这个文扑了,大概十五万字左右就结文了,结尾会比较仓促,不知道亲们想看个什么结尾?希望留言给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七章 给你点厉害尝尝 郑山赖头赖脸地站在这儿不走,又扬言包了这烤鱼的摊儿,其他的买家一看这混小子,谁也不敢招惹他,都趔趄着身子躲得远远地了。 心月一看这架势,今儿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了。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她一个小小的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呢。 她只不过想凭着自己的勤劳智慧赚点儿钱花花,在这古代生存下去。既然有人情愿拿了这么多的钱来买她这几条鱼,她倒也乐意奉陪! 反正都是烤,烤给谁吃不是吃啊。 想至此,她强忍着心头的恶心把钱袋接过来递给了王二郎。 王二郎一看清眼前的人是谁,顿时就不干了,竖起眉毛就要动手! 妈的,他爹霸占了他娘就罢了,如今还敢来找他大嫂的茬儿。拼着自己不活了,也要出这一口恶气! 不过心月一见他撸袖子暗地里就赶紧踩了他的脚一下,凭王二郎这副鸡架子身板儿,打人肯定是打不过的。 人家只不过是包了整个摊儿,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呢? 到时候吃了亏不说,惊动了官府还会有牢狱之灾的。 就杨氏那样的娘,二郎若是蹲了大牢,她怕是连看都不敢去看的。 王二郎腾地升起的一股火就被心月踩了一脚给灭下去了,兀自气哼哼地斜着身子并不招呼郑山。 郑山心思都在心月身上了,也不甚在意。自来熟地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了摊位前,望着心月就在那儿嘿嘿地笑。 心月恶心地快要吐出来,虽说郑山五官长得也不算丑,甚至可以算得上英俊,可那看人的感觉实在是难以恭维。 要不是她是个弱小的女子,她真想上去一拳揍扁他,再把他踩在地上让他永远也起不来才好! 只是眼下只能智取不能斗勇。 “郑公子,这条鱼快好了,你稍等一下哈。”心月甜甜地冲着他一笑,热络地招呼着。 “啊不急不急。”郑山连忙摆手,就算是不吃鱼坐这儿看美人他也乐意啊。 很快,心月就烤好了一条,拿油纸包了小心地递过去:“郑公子拿好!” 郑山盯着心月那张笑脸的眼睛都快要直了,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接那鱼。 心月也不吭声,只管往前递,那根翻鱼的铁条就随着鱼一块儿递了出去。 郑山看得涎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心月那鱼和铁条也一并都递到了他的手里。 见他都不知道攥手了,心月好心地提醒他一句:“郑公子,鱼拿好啊。” “哦哦。”郑山浑不在意地答应着,右手下意识地就去抓那油纸包儿。 “刷”地一下,那烧红的铁条被他给攥了个结结实实的。 “嘶……啊……”,短暂的两声过去,郑山的一张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他连吹带甩想要把掌心的烙印给甩掉,顺便把那疼痛也甩掉。只是铁条烙上去的,怎么可能弄掉呢? 他疼得攒眉瞪眼的,只能朝身后两个小厮发威:“一个个都是死人啊,不知道提醒本公子一声儿?”两个小厮吓得低了头跪在他面前,一声都不敢吭。 心月作势起身看了看他的掌心,大惊小怪地喊道:“哎呀,郑公子的手?看看,我也是忙糊涂了,怎么就没提醒你一句呢?” 郑山一见美人又是担心又是焦虑的,哪里还好意思埋怨她几声?赶着巴结她都来不及:“无妨无妨,不过是皮肉伤,等回家抹点儿药就好!” 心月又说了几句不花钱的好话,听得郑山心花怒放。这个美人儿,还挺知冷知热的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此时心月心里早就乐翻了天:还无妨呢,等下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手却不停地放在盛放椒盐面儿的盒子里捻着。 王二郎缩在一边低了头拼命地憋笑:大嫂这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啊?怎么那么巧啊?该!烫死这个龟孙玩意儿才好! 郑山没有多加怀疑,美人说的话还能有假? 心月就笑着让他吃鱼:“趁热才好吃,不然就腥气了。” 郑山傻傻地拿着油纸包儿就往嘴里塞,也不看鱼里头有刺没有。 心月低了头又开始烤起来,不想去看那张恶心的嘴脸。 郑山也不知道嘴里吃的是什么,只管直勾勾地盯着心月看。心月低了头,他跟着蹲在心月面前,仰着脸往心月脸上看。 看得王二郎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上前一拳揍扁这个歪瓜! 可是大嫂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也知道打是打不过人家的,只好攥紧了拳头咬牙强忍着。 心月烤了一会儿,开始往鱼上头撒椒盐面儿了。 她头垂得更低,看起来好像很仔细的样子。 郑山看不到她的脸,越发靠近,蜷伏在地上,那形态越发地不堪了。 撒了一面,翻转过来又撒另一面。 一阵凉风吹过来,心月的手就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呼”,一把椒盐面儿对着郑山扬起的脸招呼过去。 “咳咳……”郑山被这椒盐面儿撒了个正着,顿时咳嗽起来,蹲伏着的身子顿时不稳,朝后仰去。 恰好身后有一个积水坑,又被好多人踩过,溜滑粘腻。 郑山一脚踩过去,身子一歪,“噗通”一声就坐进了积水坑。 虽然里头的水不多,好歹也是冬日里,天儿贼冷。日头虽然把那水上的一层薄冰给晒化了,但也是透心凉啊。 郑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哆嗦,等两个小厮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拽出来的时候,他那身月白绸缎的棉衣后头已经湿透了。 他狼狈地站起来,扎煞着两只手,手上满是脏污的泥水。身后更是淋淋沥沥地往下滴黄泥巴汤儿。 看得心月和王二郎心头大喜,王二郎瞟了心月一眼,更加心悦诚服:刚才大嫂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好似没发现什么情况啊?怎么这畜生就歪倒了呢? 心月一见郑山这样,心里喜得冒泡儿,面上却故作惊讶地大喊:“呀,郑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就掉泥坑里去了?该打该打!” 也不知道是说郑山该打还是说泥坑该打! 郑山在美人面前出了丑,一张脸涨得通红。 刚才他为了看人家的脸,都快要趴在地上了,估计脚下打滑才那样的。 再说了,离得那么近,那椒盐面儿撒到了脸上能怪谁呢。 他压根儿没有想到心月暗中作祟,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看起来这么小,这么单纯,像只小白兔一样,怎么会是她做的呢? 郑山只觉得自己在心月面前是个风月老手,心月不过是再单纯不过的一个小姑娘。再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 只是后背上屁股上都湿透了,再好看的美人他也没心思看下去了,只好带着两个小厮回家换衣裳不提。临走还不忘了告诉心月午饭到他家吃去。 心月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别提有多解气了。对着那个背影就啐了一口,暗骂道:吃你娘个头! 见郑山走远了看不到了,她赶紧跟王二郎说:“收拾摊子,走人!” 还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兽性大发换了衣裳又拐回来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八章 强龙遇上地头蛇 虽然这一次无声无息地给了郑山一点儿苦头吃了,但是心月知道这小子还是贼心不死的。 为了生计,她又不能成天躲家里不到镇上去,就想寻一个完全的法子,让这小子再也嚣张不了才好。 只是她人微言轻的,一时也确实没有好法子。 第二日,她照常下河叉鱼,隔了一日又来到桃山集摆摊儿烤鱼。 还没等人围拢过来,郑山那小子阴魂不散又出现了。 心月气得脸色发青:他这样三番五次地岂不要搅黄了她的生意?她还想凭着这个赚点儿银子发家呢。 无奈郑山一脸的痞相,把腰间的荷包摘下来抛给心月,大喇喇地就坐在了摊儿前,好像世间唯他独大一样! 这是自己的摊儿,倒好像成了他家一样了。 心月不动声色撇了撇嘴,接过荷包掂了掂,比昨儿那半两碎银子还多。 反正自己是诚实劳动换来的,不收白不收! 心月一边翻烤着鱼,一边想着待会儿怎么把这讨人厌的苍蝇给轰走。 前儿郑山在这儿小小受了些惩戒,并没有当回事儿,还以为不巧给碰上了。 才两天没见心月,就觉得眼前这美人儿好似更美了,比上次见的时候脸蛋儿更滑嫩,皮肤更红润了。 郑山心情大好,那眼神越发猥亵起来。 心月恨不得把他当成鱼给烤了。 那四周的人因为有了这郑小霸王坐在这儿,想吃烤鱼的也不敢过来了,这个摊儿前,就剩了心月、王二郎,面前坐着郑山,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厮。 长此以往下去,势必那些顾客都给吓跑了不说,心月也要遭了他的荼毒。 就算是躲家里不出来,这郑山也能威胁杨氏带着他找过去。长此以往,可怎生是好呢? 心月一边漫不经心地烤着鱼,脑子一边急速地思量着,到底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让这家伙死了这条心就好了。 要么阉掉他,要么,自毁容貌? 阉了他自己还能接受,可是自己一个弱小女子能无声无息地把这么个小霸王大色狼给阉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了。 自毁容貌吗?凭什么啊? 好端端的容貌为了这么个杂碎毁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心月一脑门子都想着怎么才能阉掉这杂碎,忘了手里的活儿。直到鱼身子冒出了青烟,才惊觉。 郑山看美人都看饱了,自然不会在乎一条小鱼。 心月歉意地陪着笑,扔掉这条,又换上一条新鲜的。 正脑子想得晕乎乎的,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哥,就这儿,快停下快停下。” 心月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一团火红的光影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正是上次那个京里来的满嘴怪话的小姑娘,穿着一领大红饰白狐毛的锦缎大氅,里头一领洒金百蝶穿花的紧身小袄,一袭石榴红的十幅湘裙,一走动还露出一双嵌了夜明珠的红绣鞋。 这身大红的妆扮越发衬得这小姑娘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再加上一笑起来腮边的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更让人觉得这姑娘喜庆得很。 这姑娘冲到了心月的摊儿前就朝前一伸手:“姐姐,给我来十条!” 不知为什么,自打上一次这小姑娘给她来了个开门红,她就对她有特别的亲切感。 这小姑娘上次说的话总让她有种莫名奇妙的熟悉感,只不过她没那么胆量问人家是不是穿越人士。 万一不是的,岂不是暴露自己了,在这个封闭的古代社会,还不得被当成妖怪给烧了啊? 郑山正大喇喇地背对着这小姑娘坐着,并没有看到这小姑娘的面容,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他顿时大怒,张嘴就骂过去:“瞎了狗眼,没看到小爷我在这儿呢吗?这摊子我包圆了,谁都不能买!” 郭欣荣自打前年穿到了京里有名的国公府之后,那真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再加上上头两个哥哥,对这个小妹妹那是疼爱有加,娘又是个跋扈的性子,处处护着她。 虽然爹也有两房侍妾,几个庶子庶女,但是没人敢对她不敬,更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没想到这桃山集一个小小的镇上,竟有这么嚣张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 郭欣荣的眼顿时瞪大了,她特意绕到了郑山面前,想看看这个鳖孙王八羔子长啥样。 郑山只知道身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但是并不知道这小娘子长什么样儿。 他目前一心织在心月身上,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到别人啊? 当郭欣荣站在他面前,觑着眼看着鳖孙是谁的时候,郑山才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 妈呀,这世上还有这么标致的人儿? 他一双眼珠子都快要跳出眼眶了,长大的嘴巴更是合不拢,嘴角,一滴涎水啪嗒落在了面前的泥地上。 天,这小娘子神仙下凡的吧? 他不知所措地看看心月,再看看郭欣荣,只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半斤八两。 郭欣荣占了一个穿得好的优势,显得贵气逼人。心月哪,五官精致那也是没说的,身上的粗布衣裳虽然破旧,但是干净整洁,就连补丁的针脚都很细密。看上去自然清新动人,别有一番风味啊。 郑山顿时暗中感叹自己艳福不浅,竟然一霎时又见了一个美人儿。 要是这两个美人儿都能归他所有,那他可就真的是享齐人之福喽! 他想入非非想得入神,那眼神就更加猥琐不堪了。 正坐着白日黄粱美梦时,就听“啪”地清脆的一声响,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耳光。 顿时火辣辣地痛感疼醒了郑山,他睁着一双蛤蟆大的眼睛四处乱看,“谁?哪个混账王八羔子敢打小爷?” 一个低沉的男声阴恻恻地在他耳边响起,“敢打我妹妹主意的人,小爷还没见过呢。” 就见一身雪白轻裘的年轻男子,双手抱胸悠闲地站在郑山身后。那男子一头墨发高高束起,用一个白玉的头箍箍住,越发衬得眉如长剑。 一双煜煜闪光的眸子好像天上的朗星一样,炯炯有神,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蕴藏在里头。 高挺的鼻梁如同大理石刻就的,光洁地发出淡淡的玉色光芒。 性感的薄唇翻出淡淡的红晕,此刻正紧紧地抿着,显示出他心中的怒意来。 这么一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男子,往那儿一站,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特别是这街上来往的大姑娘小媳妇,这时候也都偷偷摸摸地躲在角落里瞄着他。 一看这人的妆扮,绝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弟,再看他为这小姑娘出手,显见得是京里来的高门勋贵了。 郑山自称“小爷”,后边那个一袭轻裘白衣的年轻男人也嘴里喊着“小爷”,不知道这两个“小爷”对上会是什么结局? 心月对着王二郎怒了努嘴,两人把铁架儿悄悄地往后挪了挪。 不知道待会儿打起来谁胜谁负?先离他们远些是正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九章 感兴趣 郑山捂着脸对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的年轻男子怒目相视,挥手让自己身后的两个小厮上。 两个小厮平日里想必也是做惯这种活计的,撸了撸袖子,哇呀一声大喊,齐齐地冲上来。 却连人家那男子的衣角都没有摸着,就齐齐地跌了个狗吃屎。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得满身都是泥污,挣扎着往上爬。 那男子轻蔑地拍了拍手,笑道:“这等货色也跑这儿撒野?”手一挥,两个小厮就跌出了一丈开外。 两人爬起来,对视了一眼,撒丫子就跑了,想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郑山先前没有防备吃了个亏,也不知道这男子有多厉害,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见两个小厮跑回府里搬救兵,脸上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你小子等着吧,到时候有你好看!”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怎么个好看法!”那男子笑眯眯地站在那儿,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二哥,这坏东西可是个恶霸呢。”郭欣荣唯恐天下不乱地凑到了男子面前,亲昵地攀着他的胳膊。 那男子面对郑山时,凶神恶煞,好像地狱修罗一样。 可是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却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估计那小姑娘要天上的星星,他绝不会给她摘下月亮来。 心月暗中咂舌,这男子也太能宠着自己妹妹了。哎,自己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哥哥,该有多少啊? 怪就怪自己穿在了那样的人家,一个傻子哥哥还要靠着卖自己才能娶到媳妇,这辈子,也只能靠着自己熬出头了。 郑山一副浑然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样子,晃着两条膀子嚣张地叫道:“你报上万儿来,省得小爷把你打死了阎王爷不收你这没名没姓的。” 眼前那男子就轻哼一声:“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郭钧!” 国军? 心月愣了愣神,他还国军? 愣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好笑,人家分明是叫郭钧,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个?真是穿越还没适应过来的后遗症啊。 郭欣荣靠在自己二哥身边撒着娇,眼神无意中却看到烤鱼的那姑娘在听到二哥报出名号后唇角一抹不经意的笑。 她忽然愣住了,二哥这名字她第一次听的时候也很好笑,当然,好笑的理由她只有自己埋在心里了。 可是见到这小姑娘那熟悉得似曾相识的笑容,她不禁呆住了。 她怎么和自己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啊? 这个国度的人好像从来不吃烤鱼的,也不吃花椒茴香那些调料的,更不把野菊花拿来泡茶喝的,她怎么会? 郭欣荣眉头微微皱起,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都是那啥吗? 一边儿,郑山还在踢腿跳踏地热着身,这边,郭钧只迈上前一步,只手攥住他的一只腕子。 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郑山“嗷”地惨无人寰地叫了一声,那脸就扭歪了。 这是给他掰断了还是脱臼了? 心月不大懂,但是她知道,郑山这一次怕是在家要养伤了。 那她就可以不被这只苍蝇的恶心了。 这么说,待会儿她得拿出点儿真功夫,好好犒劳犒劳这一对兄妹才是。 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清静下来。 眼见着郑山已经疼得脸都歪了,郭钧又顺势在他腿上踹了一脚,郑山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泥水里。 远远地,一片呐喊声传来,郑山的小厮带着府里的打手们都赶来了。 郑山勉强硬撑着,见人来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小爷剁碎了这王八蛋!” 他伸出那根好的手臂指着郭钧,却被郭钧一抬手打下去。顿时,那手臂又软绵绵的垂下去了。 他也就昏倒在泥水里。 打手们愤怒了,刷拉抽出砍刀长剑把郭钧和郭欣荣兄妹给围在中间,看样子今儿不打死他们真的誓不罢休了。 心月在一边儿心惊胆战地看着,今儿难道要有一阵血腥发生? 不过看那年轻男子的神色,似乎若无其事。莫名地,她对他多了几分信心。 想必,他有自己的方法的。何况一看他的穿着,就不是普通百姓,郑山也就在这镇上横横,真要遇到京里的贵人,怕也不敢怎么着人家吧? 她淡定地又把摊子往后撤了撤,待会儿别弄个断胳膊断腿地飞到她摊儿上,她是卖烤鱼的,可不敢烤人肉。 郭钧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正对上心月一双探究的眸子。两人的眸光对了对,电光火石般一碰,旋即又跳开来。 心月倒不觉得什么,郭钧心里却翻腾开了,这小姑娘倒不简单,这样的场合,她还能镇静自若地坐在那儿乐滋滋地烤着鱼,喝着茶? 旁边那个毛头小子早就吓得脸色发黄,浑身筛糠一样了。 郑山的人已经举起了凶器,就待要砍下去了。 郭钧却不慌不忙地伸两根手指往嘴里一插,一声唿哨,就听嗖嗖几声响,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十来个黑衣护卫,虽然赤手空拳,但是个个目透精光,不怒自威。 这是一群久历沙场的汉子,长年跟着郭公爷在外头打磨,如今给了郭钧做护卫,都是以一敌百的角儿,对付这群恶棍流氓那是手到擒来,简直是牛刀杀鸡一般,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但是郭钧不想添麻烦,更不想大开杀戒,只不过想让这些人撑撑场子吓吓他们罢了。 这些人果然不同凡响,光那能慑人的目光,就让郑山的大手退避三舍,眼中有了惧意。 那些人的目光就像是能吃人一样,看得他们心头直打颤。不约而同地,他们扶起了郑山就往后退去。 见这些人没有一个敢冲上前为自己主子报仇雪恨就灰溜溜地撤退了,郭钧不由冷冷哼了一声。 若是他被人打伤了,他的护卫们那是不要命也要给自己报仇的。可见这些人是一群乌合之众! 吓退了这些人,郭钧拉着妹妹的手就要走,却被郭欣荣给拽着不让走,“二哥,我还没吃着烤鱼呢。” “穷山僻壤地能有什么好吃的?”郭钧不屑地瞥了一眼心月的摊子,“等到了地方二哥亲自给你烤!” 郭欣荣的嘴就撅了起来,有些不依不饶。 心月坐在那儿却笑嘻嘻地开了腔:“这位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穷乡僻壤自有穷乡僻壤的好处,这些鱼都是上好的食材,椒盐面儿又是我亲手制的,吃起来比京里那些高档酒馆里的东西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不尝尝怎能知道好不好呢?来来,公子今儿为民除害,小女子免费为二位烤上几条!” 郭钧站在那儿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小姑娘看年岁也不大,看穿着打扮更是稀松平常。说话倒不像是村姑出身,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扭扭捏捏的,语气里更透着一股豪爽,颇有一番将门闺秀的风范。 郭钧的脚就顿了一下,没有走开。 郭欣荣顺势拖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往摊儿上走去,一屁股坐在了摆放在那儿的小马扎上。 心月却从身后又抽出一个来递过去,笑道:“换一个吧,那个劈了当柴禾烧。” 被郑山那流氓坐过的,看着就恶心。 郭欣荣顿时乐得起身,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那混账东西是不是看上你了?” 她倒是直接,直把王二郎惊得目瞪口呆的。 “看上又怎么样?我就能如了他的愿了吗?我正打算想个法子收拾他呢,正好你们来了,倒省了我的事儿了。”心月也跟着笑,丝毫没有一点儿羞涩。 别的小娘子一听这个事儿,都是低垂了头不敢看人的,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怕啊。 郭钧扬了扬眉,忽然对这个小女子感起兴趣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章 送上门来 郭钧和郭欣荣兄妹俩吃着烤鱼,就和心月慢慢地攀谈起来。 心月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大名鼎鼎的郭公爷的子女,当然了,她是不认识这公爷是谁的。 还是王二郎告诉他的,原来这郭公爷郭伯达能征善战,一生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更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抵挡着边关入侵的胡人和反叛的节度使。 至于这兄妹俩为何要到这小地方来,郭钧和郭欣荣都没有说。心月更没有问的好奇心。 两个人各自吃了两条,郭欣荣又要了几条要给母亲带回去吃。听说他们一家正在镇里上好的客栈悦来客栈歇脚呢。 郭钧见她让心月才烤了两条,不由纳闷:“就这两条够母亲和大嫂吃得吗?” 郭欣荣接过油纸包好的烤鱼,回头冷哼了一声:“大嫂那么矫情的人才不给她带呢,带回去还落不了好。” 她口里的那个大嫂就是上次坐在车里没有路面的那个贵妇人。 郭钧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临走时,要给心月钱。心月怎么都不要,笑道:“咱虽然是小本生意,不过也说话算话的。两位今儿也算是帮我大忙,这几条鱼还是请得起的。” 郭欣荣也不推辞,笑嘻嘻地转身就要走。 郭钧却在走出去一箭之遥后,解下腰间的荷包捏了捏,头也不回就抛给了心月,朗声道:“这个给你带着玩吧。” 那荷包堪堪地就扔在了心月的腿上,倒让她不留也不是了。 打开一看,倒是吓了一跳,原来里头装着一块光亮洁净的白玉坠子,显见得是个好东西。 心月激动万分地摩挲着那纯净得如同空气一样的美玉,暗想:有钱人就是好啊,出手就是大方啊。 也该着她今儿豪爽不收钱,不然几个铜板那抵得上这美玉啊。 王二郎也斜着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何,他有些不大高兴,那小白脸给的东西竟让大嫂激动地双颊绯红? 他撇了撇嘴,咽下满心的不痛快,默默地收着摊儿。 心月则把那块玉看了又看擦了又擦,小心万分地收到了贴身的暗袋里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俩又来镇上卖了几趟,都没有碰到郑山,顺顺当当地赚了两百文。 加上之前赚的,还有郑山包摊儿给的,通算下来有一千五百文了。换成银子的话就是一两五钱了。 这个年看样子好过了。 心月用这钱给家里买了几十斤白米白面,还买了些菜蔬和肉,给每人又扯了一身新衣。 手里还剩了有五百文,她找了一个瓦罐子装了放在床底,想等着开春的时候买些鸡鸭仔养着,再买一头猪娃。 这个家就像模像样地支起来了。 腊月二十八那天,她早早地起来,和二丫做好了早饭,一家大小吃了,就各干各的去了。 她还是闲不住,把炕头上养的从山上摘来的野花椒苗子挪了几个盆儿。 既然这东西冬日里放在炕头上能发芽,其他的菜蔬之类的也能。 关键是这古代怎么去弄塑料布呢。要么有同等的东西也行。若是能置办起来一个大棚的话,将来一家冬日里可吃上菜蔬不说,还能拿到集市上去卖呢。 心月算是个天生劳碌命,总是闲不下来,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琢磨着还有什么生财之道。 前世里,她在五星级酒店实习的时候,什么活儿都干,虽然实习的位置是前堂经理,但是她勤快善良,有一次一个大厨的手不小心割破了,她用随身携带的创可贴消毒水快速地给他止住了血,让那个大厨感激万分。 由此,她也抽空就到后头去看那大厨做菜。那大厨做得一手好豆腐好卤肉,她看得多又虚心肯学,那大厨林林总总地教过她不少。 自打她来到这古代还没吃过豆腐呢,不知道这里的人吃不吃这个东西? 她一边琢磨着,眼睛随处看着。看着看着就不对头了。 篱笆门那儿,正走来两个人,脸上笑意昂扬,似乎有遮不住的高兴事儿。 心月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地。 她好想大喊大叫去叫王二郎来,可是王二郎过来又有什么用? 篱笆门这时候已经被人给推开了,当先的那个人手里还捧着个油纸包,正乐呵呵地往里走,好像这就是他自己的家一样。 待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心月时,他那双本就很让人厌的眸子顿时发出了一簇火光一样的东西,招着手就朝心月喊道:“心月,我来了。” 好家伙,他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连名字都喊上了,这也是他能叫的吗? 心月不屑地撇撇嘴,已经在飞速地想着怎么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灭了这家伙了。 王二郎听见喊声也出来了,站在堂屋门口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郑山和他身后跟着的杨氏还有几个小厮。 杨氏一见了王二郎,顿时喜上眉梢:“二郎啊,还不过来接着?郑大公子今儿特意给咱们家送年货来了。” 不等王二郎说什么,郑山就自来熟地招呼着身后的小厮,“把东西搬过来。” 一边又朝心月走来,“心月,有些日子没见你,真是想你想得不行了。”说着,那舌头就在唇边转了一圈,像是一头饥渴的兽。 王二郎的火噌地一下就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跨上前挡在了心月面前,伸出双手去推郑山:“你把嘴巴洗干净了再说话!” “嘻嘻,做什么说话这么难听?”郑山伸出双手架住了王二郎的手,他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个粗壮的小厮就放下东西走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王二郎。 “我可是你们家的贵客,哪有这样待客的啊?”郑山偏着脑袋得意地对着王二郎笑,“既然你不欢迎,那就先回屋里歇着吧。” 杨氏一见自己亲儿子被这小子给控制住了,也有点儿害怕,忙上前陪笑道:“大公子啊,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不懂什么,你大人大量啊。” 又推着王二郎:“你这孩子,怎恁地没有眼色?还不快回屋子待着去?” 王二郎气得脸色发青,指着郑山的鼻子要骂,却被心月的话给打断了:“是啊,二郎,回屋去吧,这里没有你要忙的。大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下厨整两个菜去。” 郑山听了这话顿时喜得眉开眼笑,还是美人知心知意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一章 神不知鬼不觉 心月转身就去了锅屋,经过王二郎身边时,有意无意地踩了他的脚一下。 王二郎咧了咧嘴,却也老实地进了屋。 这个大嫂不知道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他带着点儿期待带着点儿忐忑,又带着点儿无奈钻进了自己的东里间去了。 郑山乐颠颠地跟在她身后,好似摇尾巴狗一样。 心月斜着眼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简直是勾魂摄魄,差点儿没让郑山掉了魂。 心月暗中撇撇嘴,刚才那一眼可是前世加现在两世里最卖力的一个眼风,差点儿没有把眼给扭抽筋。 见郑山屁颠屁颠地不离不弃,她也不急不躁,把锅屋外头墙上挂着风干的两只鸡摘了下来,回身笑道:“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公子的,这是留着过年吃的,今儿就炖了给公子吃吧。” 郑山一听,乐得简直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直要抓耳挠腮去。 心月已经迈向了锅屋门口,回头又对郑山道:“公子止步吧,这等腌臜地方不是公子这等尊贵人能进来的。” 郑山一想也是,自小到大他哪里下过厨啊,况且还是这等穷困人家的锅屋,巴掌大点儿的地方,转个身都会碰到屁股。 他兴高采烈地点点头,“那我让小厮把东西都搬进来。” 心月笑着应了,他更是乐得一蹦老高,出去吩咐小厮去了。 等东西都搬进来了,心月喊来二丫一块儿帮忙,把鸡收拾了,放锅里添了水,就生起了火。 回头见二丫靠在锅屋的门框上不停向堂屋里张望,心月眼风斜了斜,顿时计上心头:“你看着这公子怎么样?” 她悄悄地问着二丫。 二丫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村里统共也没几个像样的少年郎,能看得上眼的就是她大哥和二哥了。 一见了郑山,二丫的眼睛都使不开了。 听了心月这么问,她胖嘟嘟的面粉般的白脸上顿时漾出了一抹红晕,低垂了头翻着眼皮往堂屋看,却不肯说话。 小姑娘开始怀春了呀! 心月不动声色地给她支着招:“婆婆跟郑二官人很熟,他们家的大公子又给咱家送年货,这里头的意思可就不言而喻了啊。” 她说得意味不明,二丫却是听者有心。 她还不知道她娘和郑屠有一腿,也没看出来郑山来这儿的目的。当即心里就轰得一声热了起来:他们这儿的风俗,只有诚心上门求亲的人才会送年货过来,莫非,这郑大公子想求娶的是自己? 这个家里可就她一个能说亲的姑娘,大姐早就嫁出去了,三丫还小呢。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两手不停地绞着身上那件桃红粗布棉衣的衣角。 有戏了。 心月暗地里笑了笑,给她出着点子,“大公子在屋里坐着,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点心没有,茶水该给人家上一杯吧?” 见二丫果然有些急不可耐,心月又添了一把火,“只是我这手里忙得走不开,要不我就去给他泡杯茶了。” 二丫哪里肯把这个机会让给她,急得忙说道:“哪里能麻烦大嫂呢?我去就成了。”说着就要跑过去。 心月连忙喊住她,“家里有茶叶吗?” 二丫就耷拉下脑袋,摇摇头。家里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茶叶啊? 心月就从锅屋角落的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一把泛黄的野菊花放在一个粗瓷杯子里,从大锅里舀了热水倒进去,递给二丫:“这好歹也是山上的野意,让郑大公子尝尝吧。” 二丫欢天喜地地端着就去了,没有看到身后心月嘴角翘起的一抹冷笑! 这里,心月也忙活开了,利索地炖上了鸡汤,又把郑山带来的新鲜的肉和鱼收拾了,拼拼凑凑地弄了四荤四素外加一个鸡汤。 端上桌子的时候,把堂屋那张黑漆嵌蚌的旧八仙桌放得满满当当的。 热气腾腾的菜香味勾得人馋涎欲滴,左邻右舍地都闻到了。都在家里暗自猜测着老王家来了贵客,从此之后要转运了。 郑山一看美人特意整治了这么多的菜肴,喜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心月,怎么看都看不够。 心月朝他媚眼儿一飞,娇滴滴地说道:“村居野舍,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粗糙玩意儿,大公子将就将就吧。” “哪里?这就很好,这就很好。”郑山一叠连声地夸赞着:“没想到心月不仅人美,这做饭的手艺也是一绝啊。” 一边盘腿坐在炕上的杨氏见风头都被心月给抢走了,她闺女二丫站在一边就跟打酱油的似的,不由又酸又妒,忍不住开口笑道:“大公子见笑了,我这媳妇笨手笨脚的,做的东西哪里能入了公子的法眼?倒是我这二闺女冲的茶公子尝着可还可口?” 郑山一腔心思全放在心月身上,哪里看得上那个胖嘟嘟肥墩墩的二丫? 闻言眉头一皱,道了声:“这是什么东西冲的茶?怎么味道这么乖?”作势就要把手里的粗瓷杯子给掼了出去。 心月见那杯才泡的菊花茶就这么要给扔了出去,忙出声说道:“大公子且慢!这是我从山上采摘来的野菊花,清淡可口,最是清热去火的。” 郑山一听是心月亲手采摘来的,顿时转怒为喜,又对一边执壶的二丫命令道:“再给我续上一杯,小爷要好好地品一品。乖乖,没想到你不仅菜烧得好,更懂这些山上的花花草草呢。”当即一饮而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二章 相克 二丫嘟着嘴满心里都是委屈,明明是她端来的好不好?可是这年轻英俊的公子愣是看都不看他,那眼光全都投放到她大嫂身上去了。 她大嫂已是出嫁的妇人,再眼馋也是她大哥的人了,这公子难道眼瞎了耳朵聋了缺心眼儿吗? 她一个小丫头家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弯弯道子? 杨氏见自己闺女一腔怨愤,自然也心急火燎的。 郑山提出要到她家里送些年货,她那是一万分地高兴啊。又在他耳边多说了二丫几句好话,实指望郑山能对她闺女感兴趣。 谁知道竟然看上她媳妇了。 这倒让杨氏心里来回地掂量了好几个个儿。 大郎虽说当兵去了,这媳妇瞅着也碍眼,可也不能自己伺候了郑屠,再让媳妇也伺候他家小的啊? 这可算个什么事儿呢? 若说郑山看上了自己闺女,这又是另一说了。到时候外头人说起,只说自家母女两个长得天仙一般,被爷俩给娶了。 比起婆媳两个侍奉爷俩,到底好听得多了。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只认为自己行得正想得对了。 此时的杨氏就是这样,好也是她,歹也是她,正做着黄粱美梦呢。 看郑山连喝了两杯菊花茶,心月连忙给他舀了一碗鸡汤递过去,殷勤地相劝:“大公子,这是上个集市上买的,都没舍得吃。今儿炖了,公子赏脸喝一碗!” 有美人相伴,又有鲜美鸡汤,郑山只觉得腾云驾雾一样,接过碗来吹都没吹一气儿就灌了下去。 看得心月咂舌不已:“公子忒急了些。” 此时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好像能融化世间的万物。 郑山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直嚷嚷着上酒。 外头候着的小厮就连忙搬来一坛他们带来的酒,拍开封泥给他满满地倒了一碗。 郑山见心月还站着,就去拉她的手,“你也坐,陪小爷我喝一碗!” 心月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爪子,装作不敢的样子转过身去,“婆婆小姑在,哪有我这做媳妇坐得份儿呢。厨下还有个菜没好呢,我去看看。”抽身就出去了。 急得郑山抓肝挠肺的,恨不得上前搂住她在怀里。 杨氏和二丫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媳妇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在人家公子面前还撒娇做痴的,好像自己虐待她一样。 杨氏生恐郑山信实了心月的话,忙笑着开口:“大公子吃点儿菜啊。我这媳妇真是让我娇惯坏了,说话都不经过大脑,尽瞎说!” 却不防换来的不是郑山的理解同情,而是一记狠狠的眼神。吓得杨氏当即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郑山见心月走了,就觉得没了乐趣,低了头只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理都不理杨氏母女。 杨氏一见情况有些不妙,忙给二丫使眼色。 二丫倒也灵通,上前拿了一副干净的筷子就去给郑山夹菜:“大公子,少喝些酒,多吃些菜啊。” 她一个豆蔻年华般的少女,虽然有些肥嘟嘟的,但是肌肤雪白,更胜黄瘦的心月一筹。平日里又不干什么活儿,被杨氏调教地更是眉眼如飞,声音更是甜得似要淌出蜜汁来。 再加上她刻意往郑山身上贴,处子的清香幽幽地直往郑山的鼻孔里钻,让已经有了些酒意的郑山越发把持不住了。 他转头朝二丫嘻嘻一笑,一只手已经不大老实地抚上了二丫肥嫩挺翘的臀。 二丫身子轻轻地打了个战栗,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想要退缩,可是被杨氏一个眼风扫过,又死死地忍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郑山摸来摸去。 郑山的手在那方软嫩的臀上摸了半天,才心有不甘地拧了一下,松了手。 二丫虽然疼得龇了一下牙,可一想到她娘说过的,要是能嫁入郑家,就能过上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她就生生地把疼痛给压下去了。 这边,郑山已经舀了一碗鸡汤,双手捧了就往外走。 再跨过门槛的时候,他的袖子轻轻地拂过碗面,快速地抖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常。 心月正坐在灶前想事儿想得发呆,锅里的菜早就盛出来放在一边了。 刚才郑山喝了一大碗鸡汤再加上两杯菊花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幸好前世里奶奶家的隔壁就是一位开药铺子的老中医,平日里闲来无事她就跟着奶奶过去溜达,一来二去地也知道不少药的药性。 老中医无儿无女地很喜欢孩子,没事了总是喜欢给她讲这个讲那个。记得又一次奶奶炖了一只鸡,也给老中医盛了一碗送过去,当时老中医正喝着菊花茶,就跟奶奶说了暂时不能喝鸡汤。 因为两者会相克,吃不好能出人命。 当时奶奶和她可是牢牢记住了,这关乎性命的东西尤其能让人记忆深刻。 心月就在想着郑山何时会发作,万一死在王家如何处置……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三章 规矩 正想得入神,耳边忽然有人笑道:“心月,来,你都忙活了大半天了,可怜见的这么瘦弱,这碗鸡汤趁热喝了补补身子吧。” 猛地被这声音打断,心月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是郑山时,她忙收敛心思起身双手接过鸡汤,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来,“多谢大公子记挂着。” 郑山眼珠子就骨碌碌转了一圈儿,眼巴巴地看着心月的嘴湊向了鸡汤碗,心里跟敲小鼓一样急切:喝吧,快喝吧,喝完了今夜咱俩成就好事儿。 刚才郑山摸着二丫的臀时,已经起了冲动。可是二丫浑身上下都是肥嘟嘟的肉,虽然肌肤胜雪,眉眼也耐看,但是怎么着都不如心月完美。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二丫越是上赶着贴上来,郑山越不稀罕。反而是心月这样的,虽然言语宴宴,笑容明媚,但是到现在他连人家手都没碰到一下,更别想像摸二丫那样了。 这女子像只狡猾的小白狐,只要他略微越矩一些,她就逃之夭夭了。 可越是这样,越让他心里跟猫抓一样地痒痒,恨不得立刻就抱着美人上炕好好地温存一番。 眼看着心月就要喝到了鸡汤,郑山不由高兴地扬了扬唇角。 心月本就暗地里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郑山。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郑山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公子,打小儿就丫头婆子地伺候着,怎么会巴巴地亲自给她端一碗汤过来? 就算他对她别有企图,也不至于这么殷勤啊? 事若反常必为妖! 这里头定有什么蹊跷! 何况从小儿就在老中医的药铺子里转悠,心月对药的味道特别敏感。 她低头的一瞬间,已经闻出来这鸡汤和锅里剩的味道有异了。 这流氓恶棍,肯定不安好心! 正焦虑着要怎么避免喝下这碗鸡汤,篱笆门外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大娘在家呢吗?吃的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郑山听见有好听的女声传来,忍不住就探头往外看。心月赶紧就把碗放到了灶台上,跟着来到了院子里。 原来是王大郎二叔家的闺女——王荷花。 也不知道今儿哪阵风把她给吹来了? 上次心月带着王二郎和几个弟妹到李氏家里哭了一通,李氏怕邻里们说闲话答应要包饺子给他们吃,后来饺子没吃成,让李氏拿着门闩给赶出去了。 站在李氏家的大门口,心月曾经扬言和李氏断绝关系,日后赶到她家门上,也要棍棒伺候。 如今这王荷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还敢来? 郑山一见了王荷花的面容,那双不怀好意汪着一泡坏水的大眼珠子就骨碌碌转了一圈,已经把王荷花从头到家从里到外打量了一遍。 这小丫头白白净净的一张银盘脸,肌肤嫩得可以掐得出水,画着一双小山眉,一双细长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也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腮边的胭脂红得好似猴屁股,好像她家开着胭脂铺子一样。 塌鼻梁、大红唇,虽然也是豆蔻少女,可是这妆扮着实成熟妖媚了些。哪里有心月这般的纯真自然、秀丽典雅? 郑山看来看去,觉得无论是二丫还是这站在院子里的姑娘,都不如心月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也就失了兴趣,往后缩了缩身子,懒得理会这姑娘投来的异乎寻常热烈的目光。 其实王荷花长得像她娘,只不过年纪轻了些,身条细了点,显得好看一点儿。 若是她自自然然的,倒也有几分味道。无奈这小丫头脸上的妆容也太惨不忍睹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流行这样的美还是这小丫头纯粹出来吓人的。 心月好笑地盯了王荷花几眼,不紧不慢地笑问:“上次在你家门口说的话你可记得?你要是忘了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重复一遍!” 王荷花一听这话脸色就白了,只是她兀自嘴硬,强笑道:“大嫂说的什么话!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打小儿我就跟着大郎哥哥他们玩耍,更是在一个锅里搅合着吃了好几年,如今大嫂却说出这般话来,真是让人心寒!” 她显然还记得上次心月发的狠! 只是这些人不知道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智商,还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说话总是这么武断,一意孤行,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谁! 在她说这话的当儿,心月已经悄悄地抽出了柴禾堆上的一根丈把长的棍子拄在地上,又回头朝屋里喊着:“三丫三郎,都出来。” 两个孩子听见心月叫立马就跳了出来,各人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心月一左一右。 “上次在你家被你娘拿着棍子给赶了出来,我发过誓,以后你们家的人若是到我们家来,我也要棍棒相待!”心月指着王荷花高声喝道:“你要么乖乖地回你自己的家,要么就让棍棒伺候!” 王荷花一开始并未当回事儿,以为这丫头片子不过是嘴头子吓唬吓唬她而已,推开篱笆门就要往里闯。 没成想这丫头属狗的翻脸不认人,说到做到,还真的拿起了棍子朝她招呼着。 王荷花气得要死,可在郑山面前还要保持着淑女的矜持,她捏着帕子一扬,抿嘴儿笑得一颗牙齿都不见:“哟,大嫂怎么还要对小妹动手了呢?人家镇上的贵公子可是在这儿呢,大嫂这副粗鲁的样子,让人家公子回去岂不笑话咱们王家没有规矩?” 王家有屁的规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五章 抢夺 心月暗骂,有规矩杨氏能撇下孩子给人家当情妇不回家啊?有规矩当二婶的能一趟两趟地厚着脸皮要柴禾啊?要不到就污蔑侄女儿胡搞有孕了啊? 这叫有规矩?如果这样也算是规矩,那么她李心月这辈子都不想知道。 王荷花一边情意绵绵地朝郑山笑着,一边轻蔑地看着心月,好像在她眼里,心月就是一个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人! 心月才不想和她枉费口舌呢,不声不响地拎着棍子就朝她走去,脸色更是冷峻地吓人! 王荷花一见她这样子真的有些怵头了。 俗话说,“精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若是心月真的给她来上一棍子,她还真的不能怎么着她。 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那儿指着心月色厉内荏地叫道:“你别过来啊,要是碰我一下,我让你好看!” 正说着,堂屋里的门哐当一声响了一下,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风一样蹿了出来,几步就来到了王荷花面前,还没等她看清楚,“啪”地就传来一声脆响。 待心月看清眼前这人时,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天哪,这不是二丫吗? 这么肥胖滚圆的身子竟然有这等速度? 心月真的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而且这丫的上去就是一巴掌,完全没有了往日被杨氏娇惯的大小姐样儿了,浑然是个泼妇! 王荷花一见打了她的是二丫,捂着脸就嚎啕大哭起来:“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凭什么打我?” “打得就是你,给我滚,别站脏了我家的地方!”二丫一身的凶气叉腰站在那儿。 王荷花也是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掌心里惯出来的,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见二丫打了她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当然也不干了,上去就扑倒在二丫身上,两个人滚在了地上,打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心月反倒不赶着她了,拄着棍子在一边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 哇,还是头一次见女人打架呢,倒是比男人打得更好看些。 郑山也皱皱眉从后头走过来,和心月并肩站着,忽然就贴上她的耳根小声道:“瞧瞧这两个姑娘家成什么体统?还是咱们心月最稳重啊。” 稳重你个屁! 心月暗骂着,不想理他,装作一副受惊的样子就往锅屋里走去。 那里还有一碗鸡汤等着她处置呢。 结果刚进锅屋还没倒掉那碗鸡汤,外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二丫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把大她两岁的王荷花给摁在了地上痛打了一顿,自己可能是累了,风风火火地窜到了锅屋,见心月端着一碗鸡汤,她顺手就给夺了过去。 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末了一抹嘴,冷笑道:“你也配喝这鸡汤?配让郑大公子亲手端给你?”说完也不理心月,径自出门进了堂屋。 心月惊讶了一阵子,这死丫头长本事了啊。想来杨氏回来了,以为她治不了她了吧? 她则赶紧又从锅里盛了一碗出来,等她刚把碗放在灶台上,郑山已经进来了,笑着看心月:“怎么还不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呢。” 心月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仰头就把那碗鸡汤给喝了。 啊,真好喝啊。 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这让郑山看了更觉魅惑,不由说道:“可怜见的,你婆婆想来对你太苛了些,好东西也没吃上几口。放心,等日后有的是好东西给你!” 心月被这话恶心地差点儿要吐了,她是他什么人啊,就这么一副姿态! 若是王大郎说这个话,也许她还能有点儿感动。 只是郑山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再配上那副色眯眯的神情,让她就跟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不过眼下还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心月也就强笑着招呼着他。 王荷花吃了大亏,爬起来就往家里跑。 本来听她娘说老大家来了贵客,而且还是镇上郑屠家的大公子的时候,她心里就不平衡了。 她和李氏都以为这是杨氏带回来相看二丫的,心想着这等美事儿怎能都便宜了老大家? 于是王荷花就在家里收拾了好半天,才兴冲冲地赶到大伯家,指望着那贵公子能一眼看中自己,没想到美事儿没成,倒被二丫给毒打了一顿。 这个亏她怎能白吃? 二丫这不摆明了怕她抢了她的好亲事吗? 不成,她越怕就越证明这亲事很不错,她绝不能就这么罢休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六章 听壁角 且说心月打发了郑山和杨氏他们吃完了饭,自去锅屋里洗锅刷碗的。 郑山却还不走,让几个小厮先赶着车回去,竟有住下的意思。 虽然心里极度恶心,但是心月不得不打起精神和他说笑。 目前他还没有发作的迹象,就看晚上了。 是夜,一家人连带着郑山都吃完了饭,心月累了一天就早早地洗漱歇息去了。 杨氏却刻意把二丫喊道堂屋里,娘俩个细细地说了一阵子,也不知道又给二丫出什么鬼主意呢。 后来又把三丫和三郎叫到了她屋里,说是多日不见想他们了,夜里想搂着两个孩子睡。 心月见了压根儿就不信,在外头一住就是十多天也没想过孩子,这才回来就想得这样? 骗鬼呢。 郑山就歇在王二郎的东里间里,虽然王二郎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杨氏安排下来的,再加上心月也不断地给他使眼色,他也就勉强忍耐住了。 半夜,心月醒来了,望望外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由暗暗冷笑了几声。 那不要脸的东西住下来就等着夜里好有所动作的吧? 哼,想沾她便宜,等下辈子吧。 她悄悄地披衣爬了起来,摸黑悄悄地推开了门到外头去了。 外头的风冰冷刺骨,她特意把王大郎留下来的那件羊皮袄披上了,兀自冻得要死。 她悄没声地躲在了锅屋里,那里好歹还能遮挡严寒,勉强能待人。 等了约莫一刻钟,就听见东里间似乎有轻微的响动,而此时的西里间里好像也发出了乱扑腾的动静,看样子,二丫喝得那碗鸡汤真的有问题。 心月略有些兴奋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不多时,东里间的门吱啦一声轻轻地被人推开了,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朝西里间走去。 因为孩子多,王家除了杨氏那两间屋子都没有插门的习惯,那黑影顺顺当当地就进了西里间。 心月赶紧从锅屋里钻出来,悄悄地来到了西里间墙根下,把耳朵贴在窗口上听着动静。 里头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男人亟不可待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间或还伴随着女人娇喘呻吟的响动。 心月知道二丫和郑山估计是抱到一块儿去了,甚至还脱了衣裳了。 她憋笑憋得要死,今晚上若是二丫和郑山好事成双了,杨氏这个做娘的会不会很高兴啊? 说不定藉此赖上郑家,到时候二丫可就嫁过去享福了。 不知道郑山会不会认账呢? 正想得高兴,就听里头一个男人的声气儿说道:“乖乖,心肝宝贝儿,怎么这么香啊?” 心月有点儿明白了,二丫本来就跟杨氏学得好涂脂抹粉的,虽然家里用不起熏香,不过那身上也总是香气扑鼻的。 隐隐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哎呀,好人,你亲得人家好痒啊。” 那女声还带着点儿得意,又道:“香吗?这可是我娘带回来的好东西呢。” 此时暗夜里,郑山正抱着一句滑溜溜温热热的身子,他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褪尽了,浑身的欲望冲击得他脑子几乎一片空白,恨不得立刻就融化在身子底下的软绵上才好。 七十七章捉奸 却在听见这句话猛然愣怔了一下,她娘给的?不对啊,看样子杨氏待心月并不好啊,怎么舍得把他爹送她的熏香给心月用呢? 郑山恍惚记得二丫和心月睡在一张炕上的,他从进来后就猴急地什么也没顾得上就摸上了炕,心里想着反正心月已经喝了他的迷情药,一遇到热情似乎的软绵绵的身子,没有任何想法就和那具身子搂上了。 这会子才觉得这身子搂着手感虽然不错,但那腰身肥肉似乎太多了些,屁股也好像太大了些,完全不像他白日里目测心月的那样啊。 他又顺手摸了摸炕,不对啊,这炕上不该有两个人的吗? 就算刚才他偷偷地戳破了窗户纸吹进了迷药,二丫睡死过去,这炕上也该有人的啊。 莫非半夜跑出去上茅厕去了? 算了,不管了。此刻他身下的灼热已经让他难以忍耐,就算这身子底下的人是二丫,他也无所谓了。 吹了灯反正都差不多,胖点儿肥点儿都一样做。 他决定赶紧昨晚了事省得待会儿出去的那个回来碰上了嚷嚷起来就不好了。 底下的这个也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到时候说起来他来个死不承认,那杨氏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他接着又亲又摸起来,正要入港,在外头听壁角的心月赶紧叫唤了一声。 虽然二丫不是个好人,但她也没那么狠心让一个姑娘的清白被郑山这样的登徒子给毁了。 让二丫受点儿教训也就得了。 她这一声喊,不仅让屋里的郑山愣在了那儿,也惊醒了睡熟的王二郎。 刚才郑山浴火焚心,出来的时候忘了给王二郎也来一管迷香了。 王二郎披了衣裳就跑了出来,却见西里间门口站了一个黑乎乎的纤细身影。 他大喊一声,抽下门闩就要冲过去。 心月却适时地出声说道:“二郎,是我。” 王二郎高举着门闩住了手,疑惑地问道:“大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心月吁了一声,指指屋里,装作害怕得要死的样子,“我才刚上茅厕来着,回来听见这屋里有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吓死我了。” 王二郎一听顿时就气炸了肺了,这家里除了他一个男人,就是郑山了。 如今大嫂在外头,这屋里竟然有一男一女说话?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王二郎又气又羞,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为有这样的娘这样的妹子。 他举起门闩蹭蹭就闯进了屋里,黑暗里只模糊看到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郑山也听到了外头的叫声,慌乱中就乱摸衣裳往身上套,谁知道身子底下的二丫药性发作正是欲罢不能的时候,蛇一样的手臂攀着他的脖子,死活不让他动弹。 忙乱中,也不知道摸着了谁的衣裳就胡乱往身上套。 王二郎进来的时候黑乎乎地就看到一个人半跪在炕上,慌慌张张地穿衣裳,气得他一咬牙就一门闩砸了下去。 “啊呀”一声惨叫在暗夜里传来,凄厉瘆人。 王二郎一门闩正好结结实实地砸在郑山的背上,打得他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子软绵绵地就倒在了二丫的身上。 二丫虽然也听见了动静,可是正被药性蛊惑的她,管不了那许多,只管死死地搂住郑山倒下来的身子,还嘿嘿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好人,快点儿来嘛。” 王二郎听得满脸通红,他这妹妹怎能如此没有羞耻心? 他这个做哥哥的再不管管她,这个家迟早要被她丢尽了脸。 于是他一把拉开郑山的身子,一手拎着二丫的胳膊,另一手就左右开弓噼里啪啦连着抽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总算是清醒了一点儿。 出了这样的事儿,王二郎自觉没脸。也不敢声张,只悄没声地叫醒了杨氏,也不知道刚才的动静她听见没有,反正是王二郎硬拍门把她喊醒的。 她一起来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揉着眼睛左看右看的,好一会儿仿佛才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谁。 待听到郑山和二丫混在了一块儿,杨氏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心月站在一边儿若有所思:莫非她事先知道? 王二郎在气头上倒没有注意到杨氏的脸色,只管说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得赶紧处置好,不然传了出去,二妹的名声可就败坏了。” “郑公子和你二妹……有没有那个?”杨氏当着媳妇和儿子的面,没有惊慌不说,竟然还这么问。 听得心月当真要惊掉了下巴颏子了,这到底是脑袋被驴给踢了还是被门缝给夹了啊? 女儿多也不带这么让人糟蹋的啊。 王二郎却听得一头雾水,那个什么啊? 杨氏见他不懂,到底也没好意思跟他解释,急急地端过自己屋里的油灯就奔往西里间。 王二郎没好意思跟进去,心月跟在杨氏身后看热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七章 捉奸 却在听见这句话猛然愣怔了一下,她娘给的?不对啊,看样子杨氏待心月并不好啊,怎么舍得把他爹送她的熏香给心月用呢? 郑山恍惚记得二丫和心月睡在一张炕上的,他从进来后就猴急地什么也没顾得上就摸上了炕,心里想着反正心月已经喝了他的迷情药,一遇到热情似乎的软绵绵的身子,没有任何想法就和那具身子搂上了。 这会子才觉得这身子搂着手感虽然不错,但那腰身肥肉似乎太多了些,屁股也好像太大了些,完全不像他白日里目测心月的那样啊。 他又顺手摸了摸炕,不对啊,这炕上不该有两个人的吗? 就算刚才他偷偷地戳破了窗户纸吹进了迷药,二丫睡死过去,这炕上也该有人的啊。 莫非半夜跑出去上茅厕去了? 算了,不管了。此刻他身下的灼热已经让他难以忍耐,就算这身子底下的人是二丫,他也无所谓了。 吹了灯反正都差不多,胖点儿肥点儿都一样做。 他决定赶紧昨晚了事省得待会儿出去的那个回来碰上了嚷嚷起来就不好了。 底下的这个也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到时候说起来他来个死不承认,那杨氏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他接着又亲又摸起来,正要入港,在外头听壁角的心月赶紧叫唤了一声。 虽然二丫不是个好人,但她也没那么狠心让一个姑娘的清白被郑山这样的登徒子给毁了。 让二丫受点儿教训也就得了。 她这一声喊,不仅让屋里的郑山愣在了那儿,也惊醒了睡熟的王二郎。 刚才郑山浴火焚心,出来的时候忘了给王二郎也来一管迷香了。 王二郎披了衣裳就跑了出来,却见西里间门口站了一个黑乎乎的纤细身影。 他大喊一声,抽下门闩就要冲过去。 心月却适时地出声说道:“二郎,是我。” 王二郎高举着门闩住了手,疑惑地问道:“大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心月吁了一声,指指屋里,装作害怕得要死的样子,“我才刚上茅厕来着,回来听见这屋里有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吓死我了。” 王二郎一听顿时就气炸了肺了,这家里除了他一个男人,就是郑山了。 如今大嫂在外头,这屋里竟然有一男一女说话?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王二郎又气又羞,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为有这样的娘这样的妹子。 他举起门闩蹭蹭就闯进了屋里,黑暗里只模糊看到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郑山也听到了外头的叫声,慌乱中就乱摸衣裳往身上套,谁知道身子底下的二丫药性发作正是欲罢不能的时候,蛇一样的手臂攀着他的脖子,死活不让他动弹。 忙乱中,也不知道摸着了谁的衣裳就胡乱往身上套。 王二郎进来的时候黑乎乎地就看到一个人半跪在炕上,慌慌张张地穿衣裳,气得他一咬牙就一门闩砸了下去。 “啊呀”一声惨叫在暗夜里传来,凄厉瘆人。 王二郎一门闩正好结结实实地砸在郑山的背上,打得他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子软绵绵地就倒在了二丫的身上。 二丫虽然也听见了动静,可是正被药性蛊惑的她,管不了那许多,只管死死地搂住郑山倒下来的身子,还嘿嘿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好人,快点儿来嘛。” 王二郎听得满脸通红,他这妹妹怎能如此没有羞耻心? 他这个做哥哥的再不管管她,这个家迟早要被她丢尽了脸。 于是他一把拉开郑山的身子,一手拎着二丫的胳膊,另一手就左右开弓噼里啪啦连着抽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总算是清醒了一点儿。 出了这样的事儿,王二郎自觉没脸。也不敢声张,只悄没声地叫醒了杨氏,也不知道刚才的动静她听见没有,反正是王二郎硬拍门把她喊醒的。 她一起来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揉着眼睛左看右看的,好一会儿仿佛才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谁。 待听到郑山和二丫混在了一块儿,杨氏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心月站在一边儿若有所思:莫非她事先知道? 王二郎在气头上倒没有注意到杨氏的脸色,只管说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得赶紧处置好,不然传了出去,二妹的名声可就败坏了。” “郑公子和你二妹……有没有那个?”杨氏当着媳妇和儿子的面,没有惊慌不说,竟然还这么问。 听得心月当真要惊掉了下巴颏子了,这到底是脑袋被驴给踢了还是被门缝给夹了啊? 女儿多也不带这么让人糟蹋的啊。 王二郎却听得一头雾水,那个什么啊? 杨氏见他不懂,到底也没好意思跟他解释,急急地端过自己屋里的油灯就奔往西里间。 王二郎没好意思跟进去,心月跟在杨氏身后看热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八章 凌乱 杨氏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凌乱的炕上,一个半裸的男人正是郑山,此刻正软绵绵趴在一个雪白的身子上,那个雪白的身子兀自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哭呢。 都光着了? 还抱在一块儿了? 杨氏没来由地就抽了抽嘴角。 心月就在她侧面站着,恰好看到了杨氏不易察觉的笑。 天! 这个时候她还笑得出来? 她竟然还能笑出来? 心月真是搞不懂这老虔婆的心思了,难道她想让自己闺女来个霸王硬上弓,到时候好赖到郑家去? 只是郑山挨了一闷棍,到时候会认账不? 杨氏装作心急火燎的样子唤着二丫,当着心月的面儿,二丫勉为其难地披上了衣裳,同着杨氏一块儿把郑山给移开了。 郑山正昏迷着,胸口都是斑斑血迹,吓得杨氏双手合十直拜佛:她家这傻头傻脑的二儿子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呢?要是把这郑大公子给打残了,她闺女到时候可怎么嫁啊。 她气得跑出去把王二郎兜头兜脸地给骂了一顿,骂得王二郎不知所以,怒问道:“娘,你这什么意思?这样的登徒子不该一棍子打死吗?在我们家做客竟然公然对二妹这样,是不是觉得咱们家男人都死绝了?” 杨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半天才吱吱呜呜地说道:“人家是贵公子,能看上你二妹是你二妹的福气。你二妹要是能嫁进郑家,我们家可就跟着托福了。你也不用日日上山打柴吃这么多的苦!” 一听这话,王二郎简直是怒极反笑:“娘,咱家再穷再苦也不能指望着这个过日子啊?你和妹妹都和郑家沾上边儿,能有什么好名声?往后咱们家出去可怎么见人呢?” 杨氏见说不动这个儿子,也不去理会他了,自到屋里和二丫服侍郑山,打水洗面,又端来一碗鸡汤慢慢地灌了。 好半天,郑山才悠悠醒转,挨了一门闩喷了一口血,他现在是有气无力了,也只能听着杨氏和二丫喋喋不休地说着赔罪的话,只是心里早就暗暗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郑家就来人接少爷来了。 郑山是被小厮给架上马车的,他们家的人一见昨儿大少爷是活蹦乱跳地来的,今儿竟蔫吧成了秋后霜打了的茄子,自然不依,就和杨氏吵了起来。 杨氏吓得连忙赔罪不已,非要跟着去郑家给郑二官人说清楚。其实她还有一个打算,就是能取得郑屠的同意,让郑山娶了二丫,毕竟光着身子都搂抱在一块儿了,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这姑娘的清白还剩几分呢? 王二郎拉扯不住杨氏,眼睁睁地看着她爬上了马车。 他欲待上前追时,被郑家的小厮一把给推到,一鞭子抽在了脸上,抽得满脸都是血花! 到了郑府,郑山被几个小厮给抬下了马车。 杨氏连滚带爬地跟了进去,迎面就碰到了听了信儿急匆匆赶出来的郑屠,听见儿子被人打得出血了,他早就心急如焚。 一见郑屠,杨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扑上前去。 往日里,她在郑家过了那么久,这郑屠简直是把她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郑屠的老娘看不上她这个寡妇,几次三番都要郑屠把她赶出去,都被郑屠给拦下了。 杨氏的心里,以为郑屠是真心实意待她的。况且郑屠夜许诺给她,等她过了孝期就娶她过门的。 她自然以为她的话郑屠是百依百顺的。 谁知道扑上前的时候,郑屠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奔向郑山去了。 一见郑山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郑屠立即就红了眼。从小到大这个儿子就是全家的心肝宝贝,没人敢碰他一个指头,跟凤凰蛋一样养了这么大,没想到被这个村妇的儿子给打了一棍子。 这口恶气他怎能咽得下? 他一叠连声地问着身边的管事:“请大夫了没有?怎么还不来?” 那管事低了头连忙回道请了,郑屠这才点点头,命人把儿子扶到外书房里躺着。 回过头来就见杨氏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由更气。 杨氏见郑屠回身看过来,以为他先前也是担心儿子,如今见了没有大碍,就有功夫理会自己了。 于是忙跨前一步,抽出帕子擦了擦泪,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哽咽道:“二官人,都是小儿无知,做下了这样的事儿,害大公子受累了……” 一语未完,就被郑屠给打断:“既然知道你儿做了错事,为何不把那混账小子带来由我们郑家处置?”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狠戾,吓得杨氏眨巴着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郑屠好似从未这么对她说过话的,今儿看样子真的是气急了。 她不由在心里又把王二郎给骂了几遍:都是这小子惹得祸,不然今儿岂不是和和美美的两桩亲事都办下来了? 她可怜兮兮地往前靠了靠,想往郑屠怀里钻,他却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杨氏见不是回事儿,也不敢再往前去了,只是低头哭道:“我家二郎虽说性子急了些,可大公子也不是没错的,昨儿夜里竟然摸进了我闺女屋里……” 她顿了顿,也觉得当着郑家下人的面儿说这个有些不大好,老脸不由一红,只好咬牙说下去,“两个人都脱光了搂抱在炕上,这事儿怎么着也是大公子不对……” 还未说完,“啪”地一声脆响,杨氏脸上就着了一下,打得她愣在了那儿,似是不敢相信郑屠会这么对待她。 “你别往我儿身上泼脏水!淫荡妇人能生出什么好种子来?定是你闺女趁我儿喝醉了勾引我儿的。不然,我儿怎会看上一个乡巴佬的闺女?” 郑屠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不屑,一口咬定是儿子受了勾引才会这样。 杨氏听着听着脸色就发白了,这好像跟她预料的不一样啊? 这样下去,不仅她跟不成郑屠,连二丫也嫁不了郑山啊。 这让她娘俩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一想到往后不仅要在乡下过着苦巴巴的日子,还要受村里人戳脊梁骨,她就觉得这天仿佛要塌下来一样。 她噗通一声就跪倒在郑屠的脚下,伸手就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二官人,都是我不好,不该生了那样的儿子。你就原谅我这一遭吧,我从此后再也不回那个家,不让那混小子见着大公子了!” 郑屠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的,再加上还有个儿子躺屋里呢,他想都没想,抬起脚来对着杨氏就是一脚…… “嗖”地一声,平日里不敢吃饭保持苗条身材的杨氏轻飘飘地像球一样飞向了大门口。 “嘭”地一声,落地的杨氏砸飞了满天的灰尘,趴在那儿死狗一般,好半天都动弹不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儿。 郑府门口早就聚集了很多的人,也不知道是听说了郑屠儿子被打了还是杨氏赖在这儿不走有关,反正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地指着郑家的大门议论纷纷。 正热闹着,众人就看到一个湘妃色的身影从大门里头急射而出,直奔人群飞来。 人们吓得往后一躲,杨氏就堪堪地趴在了郑家的大门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七十九章 一石二鸟 此时,躲在人群后头的心月忽然扑向了杨氏,嚎啕捶地大哭起来:“天杀的郑家大公子啊,害了我妹妹不算,连我婆婆都打了啊……呜呜,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有点儿臭钱也不能这么为非作歹啊?” 哭得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听这话像是这趴着的女人的媳妇了?哭得可怜见的定是被郑家给欺负了。 本来镇上的人就对郑家不满,一听说郑家大公子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更是义愤填膺起来,在那儿指着郑家的大门说三道四。 心月见这一招奏效了,心里大喜,哭得更加卖力了,揉着杨氏的身子胡乱拍打着:“婆婆啊,你醒醒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大郎回来我该怎么向她交代啊?不行,婆婆你要是不行了,咱就去告官去,不信这郑家就能一手遮天!” 她在这儿哭天抢地的,一边儿的人都围了上来,郑家的下人自然也听见她说得什么了,也就有人颠颠地去回了郑屠。 郑屠一听外头有人在高叫着要去高官,气得就往大门口走去。他郑家在这桃山集镇上可是横着走的,岂会怕事儿? 何况一个乡下丫头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他还没和她们好好算算他儿子被打的帐呢,她们还嚷嚷着要高官? 真是岂有此理! 他气得拂着袖子晃着肥硕的身子就来到了大门口,一眼就看到正脸朝下趴着的杨氏,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半。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趴在她身上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哭着还一边叫唤着要叫郑家的人偿命,要讨还公道。 这小姑娘就是儿子喜欢的那杨氏的大儿媳妇了吧? 郑屠眯了眯眼,也没看清那小姑娘长什么模样。 只是那小姑娘说得着实气人,他郑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威胁? 儿子就算是真的对那王家的丫头做了什么,这一提了裤子转脸就不认账,她们家能有什么凭证? 倒是这杨氏被踢出来趴在这儿不知是死是活,不大好交代啊。 他踌躇了一会儿,搓着下巴站那儿脸色难堪地瞪着心月。 心月也不惧他,只是大声地又嚎又哭,哭得那是肝肠寸断! 围观的众人都知道郑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里头也有不少被郑山欺负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家人,听到郑山又是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气得在那儿骂起来。 郑屠一见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说他家好话的,也不能怎么着人家,毕竟人多势众,他再能耐,也不敢犯了众怒。 只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抹黑,就站那儿阴沉沉地问道:“你说你家姑娘被我儿子欺负了可有什么凭证?若是没有凭证咱们见官你也少不了一个污蔑的罪名!” 他实指望能凭这句话吓唬住这个小姑娘,只是心月两世为人,怎么会看不懂这一点? 明明是他家有错在先,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不能让他家低头,也要让众人知道是他儿子流氓不要脸,欺负了人家姑娘。 也让郑屠不敢对王二郎下手! 她这一招也算是一石二鸟了,只不过要搭上杨氏和二丫的名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章 算计成功 本来杨氏跟着郑山来到郑家,王二郎随后就要赶过来的,还是心月好说歹说劝下了,自己雇了一辆牛车随后跟来。 若是王二郎来了,吃了郑家的亏可就麻烦了。 心月边哭边偷偷地溜着郑屠的脸色,见这家伙也是阴晴不定,知道他心思动摇,越发心里有数了。 她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望着郑屠,楚楚可怜的样子差点儿让郑屠把持不住。 这小姑娘比起杨氏来更是别有风味啊,怪不得自家儿子看上她了呢。 瞧瞧那一双明眸里闪着的点点泪光,仿若九天星空里的星子一样璀璨。那小鼻子挺翘挺翘的,鼻头还有些发红。那小嘴巴就跟三春的樱桃一样,红润地似要滴出血来。 郑屠的眼珠子一瞬几乎要凸出来的,恨不得立即就上前把这小姑娘给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 不过好在他也是情场个中老手了,忍了几忍好歹把持住了。 只是看向趴在地上的杨氏,更像看一只死狗一样了。这老娘们儿,一把秋后的韭菜一样,嚼起来粗糙粗糙的尽剩了辣味儿了。哪像人家小姑娘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嫩得能掐得出水儿来。 他看向心月的眼神立即就和先前不一样了。 心月倒也一时没察觉出来,只是对上刚才郑屠的问话,“郑大公子做没做过那样的事儿,还用得着凭证吗?不然,郑大公子身上的伤哪儿来的?莫非走夜路走多了被鬼给绊倒了?” 众人听了都跟着又骂又笑的,有人还鼓动心月去告官,说是他们都给作证,就是郑家大公子欺负了人家姑娘……云云。 郑屠一见众怒难犯了,也有些害怕了。虽然他哥在衙门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但也禁不住这么多人作证啊。再说了,他儿子那是和他一样的秉性,完全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 更何况眼前就躺着一个被踢死过去的杨氏,这还不是铁证啊? 说一千道一万,就算没有他儿子那回事儿,随意把人给踢死过去也是不小的罪名啊。 再说,杨氏在他家里住了一段日子,俨然以女主人自居,镇上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若是捅了出去,将来谁还愿意嫁给他做填房啊? 一想到这些,他就沉吟不语了。 半天,方才冷哼一声,“人又没死,你告官就能赖到我身上吗?我儿身上的伤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这话不过是吓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里人,但是心月可不是被吓大的,当即就接道:“你要是想算账,咱们现在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好好算一算。你看怎样?” 郑屠被这话挤兑地半天回不出来,他没想到这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伶牙俐齿,饶是他这镇上横行了这么多年的头面人物也不知不觉地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的。 他跺了跺脚,袖子一拂,从里头滚出一锭泛着青光的银元宝来,约莫有五两重:“这女人穷疯了跑我家来讹诈的,我好心给你点儿银子看病去,还不离了我这儿?” 心月见了银子也是一喜,只是面上却丝毫不带出来,看都不看那银子一眼,只叫唤着:“那大公子欺负我家妹子的事儿就这么了了吗?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就轻易被毁了?” “你待要怎么样?”郑屠忽然俯下身来,一脸凶相地盯着心月。 其实这个角度方便他更清晰地盯着心月的脸看。他一边看一边惊叹:这小丫头虽则瘦了些脸黄了些,不过那小脸着实精致无比,脂粉不施一个毛孔都看不到,清晰地如同画中人一样。 哪像杨氏那个老娘们儿,涂得铅粉胭脂一走动都簌簌地往下掉。 郑屠是越看心月越顺眼,那眼珠子恨不得贴到心月的脸上去。 心月又不是真的是个小姑娘,怎么会看不出来?不由在心里问候了他一家八辈祖宗! 面上却依然保持平静,抽抽搭搭地呜咽道:“也不想如何,既然大公子占了我家二妹的便宜,就该娶了我家二妹才是!” 此时,地上的杨氏已经悠悠醒转过来,乍然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接口道:“是,该娶了二丫,也该娶了我才是!” “娶你个头!”郑屠气得又要抬脚。 心月连忙大喊:“郑二官人又要行凶了!” 声音之尖利,围观的人都听到了。 郑屠悻悻地收回了脚,也不敢在这儿停留,拂袖就离去,还不忘了撂下狠话:“有本事你就到官府里告去!” 心月也不甘示弱地回过去,“欺负了人家姑娘还这么嚣张?天哪,这还有天理吗?” 哭喊了一阵子,眼见着郑家关上了大门,也就停住了。 杨氏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朦胧的眼,忽然凄厉地哭了,“二官人,怎么不让我进去啊?你不是答应了我让我在你家过年,年后娶我的吗?” 心月站在她身后拍拍膝盖上的灰土,不屑地嗤之以鼻。 人说不见棺材不落泪,这都这样了,杨氏还抱着希望呢。 真是赔了夫人又又折女儿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一章 谁听谁的 众人早就明白过来是什么事儿了,指着杨氏戳戳点点的,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让干嚎了一阵子的杨氏也不好意思再坐在人家门口哭了。 只是她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又没吃过苦,这三十多里路她可是不愿意走的。 她回头望了望心月,不好意思开口。 心月也不看她,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只要郑山不是当天死就赖不到她的头上,王二郎也就安全了。 事儿完成了,她只觉得一身的轻松。 其实今儿她到郑家门口,就是想逼迫郑屠不敢去找王二郎的麻烦的。至于这母女两个的名声,她可是顾不上,反正这两人也不要名声了。 杨氏也不害臊,平日里想方设法地磋磨着这个媳妇,如今走投无路,就觉得这个媳妇是亲人了。她跟在心月身后,心月快走她就快走,心月慢走她就慢走,亦步亦趋,唯恐落下一步。 心月心中暗笑,却不想就这么容易原谅她! 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要一一地偿还回来! 虽然心月兜里有上百文的铜板儿,但是她故意不掏出来。反正天儿还早,索性慢悠悠地逛逛再说。 街上依然人来人往,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朝廷里虽然在西边和胡人、反叛的节度使打仗,但是京里还有京畿附近的人们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该买年货的买年货,该提着鸟笼子逛街的逛街。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场景! 心月沿着街溜达了半天,就饿得不行了。早上为了追杨氏也没顾得上吃饭呢。 她在一包子铺门前停住了,热气腾腾的蒸笼散发出一阵阵的香气。她肚子骨碌响了一下,心月也没坚持,迈脚就进了铺子里。 胖乎乎的掌柜的迎上来,笑问:“姑娘,来一笼?才出锅的,香得很!” 心月点点头,顺势坐在了靠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杨氏在门口躲闪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诱惑也坐了过来。 心月就当没看见她一样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收拾杨氏。 包子上来了,香味扑鼻。 心月拿筷子夹了一个就塞往嘴里。哇,皮薄馅多,汤汁鲜美,简直是吃了还想吃! 因为杨氏是后来的,掌柜的见心月也不跟这女人说话,也就没给她上筷子。 杨氏见她吃了,就伸手也要抓去。 “啪”地一声,杨氏伸在半空的手挨了一筷子,惨嚎了一声,愤怒地瞪着那个敲她的人。 “小贱蹄子,敢打老娘?”杨氏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立时就竖眉瞪眼地伸手就要打心月的耳光。 心月不紧不慢地塞了一个包子进嘴里,淡定地瞅着杨氏,有些呜噜不清但是足够杨氏听清楚:“包子是我买的,凭什么给别人吃?” 杨氏举在半空的手就落不下去了,僵持了一阵子,她才讪讪地放下去,望着眼前喷香四溢的包子使劲地咽了口唾沫。 “那个,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这一家人吃饭怎么还要分出个你我来?什么你的我的你说是不?”也不等心月答应,伸了手又要去够那包子。 心月手疾眼快地赶紧伸筷子架住了杨氏的手,瞅了几眼,才慢腾腾地挤出一句话,“手脏,别弄脏了我的包子。” 杨氏一张老脸顿时红了红,刚才在郑家门外,她趴在地上半天,后来灰溜溜地爬起来就跟着心月一路走过来,哪里顾得上洗手去啊? 只是肚子饿得火烧火燎的,她脸红了几红也就恢复正常了,嬉笑着又要去抓包子,还不忘了说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心月有心要治她,自然不肯让她吃到,接过话茬就噎了她一句,“你这是骂谁不干不净呢?掌柜的人家的包子可干净着呢。” 那个胖掌柜的见这老女人死皮赖脸的就为了一个包子,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什么关系,但是看到那小姑娘对那老女人一点儿好气都没有,自然也就顺着心月的话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盯着杨氏,“你这婆子好生没有道理,凭什么说我的包子不干不净的?这不分明是坏我的生意吗?” 杨氏一听人骂她婆子,立时就受不了了。前几日郑屠还夸她嫩得跟朵花儿似的呢,怎么这死胖子竟敢骂她婆子? 她跟那胖掌柜的就你来我往地骂了起来,心月则乐悠悠地吃完了一蒸笼的包子,又喝了一大碗茶,只觉得心满意足。 起身掏了几个铜板儿递给掌柜的,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杨氏这才慌了,后悔不跌刚才不该和掌柜的吵架,愣是一个包子都没吃着呢。 她一见心月要走,忙起身拦在心月身前,气得喊道:“我这还没吃呢,你怎么就走了?” 心月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好奇地问道:“你吃不吃跟我有毛关系啊?我走我的,与你有什么干系?” 问得杨氏滴溜溜转着眼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 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呸,一家人有张口闭口就是‘小贱蹄子,小贱人’骂着的吗?你让这路上的人评评理,有这样一家人吗?”问得杨氏哑口无言,脸色青了紫紫了青,望着路边人指指点点地笑着看过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氏心里不知道把心月给骂了多少个个儿了,却在看到心月上了一辆牛车的时候急得跳脚了,“哎呀,我的媳妇儿,你娘还在这儿呢,等等我啊。” 这个时候她倒知道心月是她媳妇了? 已经坐在牛车上的心月冷冷一笑,别过头去不想看她。 反正那牛车走得也不快,杨氏脸皮又厚,不信她追不上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后头就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一个人,抓住车后头凸出来的木头,不顾形象地八爪章鱼一样爬上了牛车。 赶车的老头儿一回脸瞧见了是杨氏,都是一村的人自然知道她什么秉性,故意揶揄她,“哟,这不是王家大娘子吗?听说在镇上很得郑二官人的欢心哪,怎么还能坐我这破牛车?不该郑二官人亲自赶着马车把你送回去吗?” 杨氏一张脸真像是开了酱菜铺子一样,一忽儿红一忽儿白,一忽儿青。唯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该! 坐在前头的心月暗自畅快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添人家的脚趾头,以为这活儿是那么好做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二章 校场比箭 且说京都郊外六十里外的西山兵营里,此刻,校场上正传来一阵阵的呐喊哟喝声。 校场的中间,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一个头戴尖头盔帽、身着普通的圆领衫子、上套一件铁甲背心,脚蹬一双乌皮六缝靴子。 另一个身量瘦削一些,头戴银色盔帽、身穿银色锁子甲,脚蹬鹿皮快靴,外披一件大红氅衣。 从衣着上看,一个不过是个普通的兵士,另一个明显得地位高很多,乃是郭公爷——郭伯达的次子。 两人俱都拉弓搭箭,显见得正在比试箭法呢。 距两人正前方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竖着两个圆心醒目的靶子。 四周围满了士兵,都在那儿振臂高呼:“大郎加油,大郎加油!” 还有的小声嘀咕着,“大郎揍扁那个小白脸,仗着是公爷的儿子就了不起呢?哼哼,今儿要是输了看他还有什么脸?”一脸的义愤填膺,典型的仇官形象。 那个普通士兵正是王大郎,自打那日在集镇上被强行带走当了兵,一连走了好几天,才来到京郊西山的大营里。 今儿正是射箭训练的日子,听说胡人和叛乱的节度使已经联手往京都方向攻来,而这些人的骑射功夫超群,大周的兵士吃了不少亏。 所以,军中现在拼命地训练士兵的骑射技术,好对付气势汹汹而来的胡人和叛乱的节度使的兵马。 王大郎打小儿就跟着他父亲上山打猎,能走的时候就挎着小小的弓箭。对他来说,这射箭的功夫一天都没拉下。虽然才来了这几日,可是已经在士兵中崭露头角了。 今儿训练的时候,那是箭箭都命中靶心。不说天下无双,也能百步穿杨了。这军中的兵士还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的。 大家正拉着他热切地议论着,忽然就从旁边飞出一骑来,正是郭伯达的次子——郭钧。 这小子今年正好十六岁,也算是个人物儿,打十四岁上就跟着他父亲打过高丽人,虽说才十六,但也上过疆场杀过人的。 比起这些新兵蛋子,自然不知强多少。 他的箭法也是打小儿就跟着他父亲练出来的,只不过他是在家里的演武场上练的,不像王大郎一样在山上一边打猎一边练出来的。 先前王大郎没来的时候,他也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还亲自受过圣上的赞誉。 如今听说军中来了个新兵,竟然箭无虚发,可以百步穿杨。他自然有些不服气,年轻人好胜心又强,他骑着马就赶过来了,正好看到了众人围着王大郎讨教的热闹场面,心内不由泛起酸来。 往日里,自己好像也没有受到士兵们这般追捧啊。怎么一个不起眼的从山里抓来的混小子就有这般能耐? 于是他就上赶着要和王大郎比试一番,王大郎一件这家伙穿着锁子甲,带着银质头盔,一看就是个贵胄出身的人,自然不想和他比试。 万一赢了这人,惹人忌恨就不好了。 王大郎虽说是山里人憨厚淳朴,但是心眼子不是没有,这点儿事儿还是虑得到的。 当即就婉拒了,可郭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让王大郎左右为难。再加上郭钧刻意相辱,倒是激起了王大郎的血性了。 比就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信这小子能敢做出什么不利自己的事儿。 王大郎专注地盯着前方的箭靶,任凭身边的兵士们喊破喉咙,他置若罔闻。 “嗖”地一声,一支白羽箭风一样飞了出去,正中靶心的红圈! “好!”四周一片叫好声。 王大郎不为所动地往后退了退。 郭钧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睃了一眼四周的人。有什么了不起,这样的箭术他也会! “嗖”地一声,他的箭迅雷般也射向了靶心。 两支白羽箭颤巍巍地并排而立,像是两把长剑都命中目标! “也不过尔尔嘛。”郭钧斜睨了一眼王大郎,冷冷一笑。 王大郎只憨厚地一笑,又“嗖”地一声射出一箭。 依然命中靶心,只是靶心的箭有些多了,这支箭竟然堪堪地插在前两支箭的中间了。 “好!有你的,大郎!”叫好声绵延不绝于耳,那些兵士们恨不得涌上来把王大郎抬起来抛在天上。 郭钧神色轻微地变了变,脸上的不屑也没了,跟着也射出第二箭。 这支箭如同流星闪电一样,把前两支箭都撞飞出去,挤在了王大郎射出去的第二箭旁边。两支箭又像前两支一样,并排而立,都在靶心的那个红圈圈里。 这一下,四周的士兵也没有叫好声了。他们一个个咬着手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小白脸:也不是个怂蛋嘛,好似也挺厉害的呀。 三局定胜负,如今两人已经打成了平手,就看第三局的了。 四周一片静谧,这么多人,大气儿都听不到一点儿,落针可闻! 王大郎和郭钧两个人面色都是一沉,不约而同地拉开了架势。 沉默许久,王大郎那一箭也没有射出去。 “怎么?这就怂了吗?若是你怕丢脸,现在就跪在我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小爷我就放过你!”郭钧有些得意,面上的不屑又重新显现。 王大郎紧咬下唇不吭声,目光沉着冷静地盯着前方。 郭钧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手里的箭已经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唰地一声,那箭撞飞了前两支,正中靶心中央!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郭钧明显地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了。最最中央的那个小点已经显示出他超高的箭术了,王大郎再厉害也不可能射向这个小点了。 王大郎注定要输了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三章 心中的姑娘 兵士们眨巴着眼,不敢议论什么。 看来,这个小白脸还真不是靠着祖上的基业长大的。 王大郎不理会周边的情况,双腿有力地叉开,目光沉稳地盯着箭靶,手一松,那箭急如流星一样蹿了出去。 士兵们的眼睛都不敢看向王大郎了,脸上都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再厉害,也比不过郭钧了。 “噌”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扎上去。 众人这才慢慢地抬头,带着不敢相信的神情望向了箭靶,一个个眼睛都瞪得滴溜溜圆! 郭钧的眼睛也瞪得快要凸出来: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箭术? 王大郎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着郭钧施了一礼,就待要下去。 郭钧脸上的神色见鬼一样,不顾这么多人,冲了上去,手颤抖地摸着那支尚且微微颤动的羽箭。 怎么可能?竟然把他的箭射穿出了靶心? “哇,大郎太厉害了,神箭手!”四周的轰然叫好声,让郭钧回过神来。 众人已经抬起来王大郎往空中抛起来。 这份荣耀该是他的! 郭钧的眼睛血红了,凭什么他一个山沟里的穷小子能享受得到? 强大的嫉妒心理,让他不顾一切地冲到了人群身边,伸出手来扯着王大郎的胳膊:“不成,再来,这局不算!” 还未等王大郎说什么,就听一声如雷般的暴喝从众人头顶传来,“够了!愿赌服输,丢人也不找个地方!” 郭钧这才回过神来,却见他父亲郭公爷正带着几个随从骑在高头大马上,站在校场的一角,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郭钧羞愧万分,噗通一声跪在了郭公爷的马前,低声叫道:“爹!” 郭公爷却没有理会他,径直打马来到了王大郎面前。王大郎此时已被众人放了下来,随着众人朝郭公爷行平胸礼。 “免礼!”郭公爷亲自下马扶起王大郎,和蔼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王大郎一一地回答了,郭公爷含笑认真听完,才朝王大郎笑道:“你的箭法如此神通,真不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兵士。这样,从今儿起,你升为小校,专门负责教这些新来的士兵练箭可好?” 从一个普通的兵士升为军官,虽然是个最底层的军官,但是对于王大郎来说也不亚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四周发出一阵艳羡声,王大郎激动地满脸红光,上前道了谢。 郭公爷这才打马而去,经过郭钧身边时,只低吼了一句:“技不如人,回家练去!” 杨氏在镇上被郑屠给踢出了家门,当着那么多人灰溜溜地走了,后来又被心月给收拾了一顿,回家虽然也还是那么嚣张气盛,但是骂归骂,到底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抄起家伙就去打心月了。 心月着实舒畅得很,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看来人还是要有钱,不然,能辖制地了谁呢? 自打那日离了镇上,就听村里人纷传,说是胡人已经打过来了,眼看着就要打进京城了,城里的皇亲国戚们都忙乱着出逃呢。 听了这个信儿,心月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桃山集镇是京城通往东边的必经之道,胡人打西边打过来,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必定要逃往东面。 也就是说,桃山集镇必定要热闹一阵子。 这,会不会是一个大大的商机? 战争来临,人心惶惶的时候,却正给心月提供了无限的商机。 且不说她如何绞尽脑汁地想着赚钱,单说此时正在军营里的王大郎,已经接到了开拔的命令。 已经在军营里苦练了一个多月的王大郎,箭术越发厉害,骑术也是数一数二的。 别人不能吃的苦,他能吃。别人不能受的罪,他能受。虽然才是一个小校,可是他心里充满了希望。 只要能打败胡人和反叛的节度使,他就能解甲归田,就能看到那个瘦弱的姑娘了。 也不知道那个姑娘如何了? 他娘有没有为难她?二郎能不能护得她周全? 每当他想得难过的时候,他就会仰头望着星空,看看夜空里哪一颗星子是她的眼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四章 征战 这一日凌晨,大军接到开拔的命令,王大郎带着一小队人马跟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如今的他,和刚从镇上被抓过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少年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沧桑几分嗜血,憨厚的神情依然在,但是眼眸中的厉色却是久经沙场的人才有的。 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再见到心爱的姑娘。 王大郎鼻头虽然有些酸酸的,但是骑着马儿的背影越发地挺拔了。 只有赶走了胡人,他们才有相聚的那一天。 那他,就拿出真本事来,多少几个胡人吧。 他扶了扶头上戴着的尖头盔帽,精神越发抖擞。又拍了拍贴身衣兜,那里是他闲暇时用匕首一点一点雕刻的一支牡丹花的簪子。虽然粗糙了些,但却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情意。 若是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亲手给她插在发髻上,让她越发地美丽动人。 从京郊的军营出发,西行二百里,就遭遇上了胡人来袭的先锋。 这是一只兵强马壮相当彪悍的骑兵队伍,旗帜鲜明,纵然是骑兵,那队形也是随心所欲地变化,一点儿都不乱。 大周的军队多年不打仗,乍一见了这样的阵仗,腿早就吓软了。 王大郎那一小队却岿然不动,威风凛凛地等待着命令好冲入敌阵杀敌。 胡人逐水草而生,打小儿就在马背上讨生活,自然比大周的兵士们要擅长骑射。 但是郭公爷的这支队伍却是与众不同的,郭公爷年轻时曾和胡人打过仗,又在边镇待过多年,对胡人的战法战术颇为了解。 回到京中,他曾顶住各方压力大力训练骑兵,为此还遭到过朝中御史的反对。 虽然皇上最后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削减了郭公爷军中骑兵的开支,但是郭伯达还是想尽办法多训练了一些骑兵。 如今正是用得着骑兵的时候。 虽然这支骑兵从未和胡人正面接触过,但是实力也不容小觑。 而领队的就是郭伯达的次子郭钧,王大郎则是他手底下的一名小校,领兵仅有二十人。 两人自那次在校场上一较高低,但是两人之后都格外地卖力,骑射术练得更是神乎其神。 此时两军对垒,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支是远道而来,虽然气势强悍,但远来疲惫。 一支是精中挑选,虽然初试锋芒,但以逸待劳。 两者相较,倒也一时分不出上下。 王大郎半眯缝着眼,低低地交代着他那一小队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对面敌军发动了,大周的先锋骑兵也击鼓进发了。 千把人的队伍分成几十个小分队,互相配合,进退有据,不慌不乱地和冲过来的敌军厮杀在一起。 郭公爷有令,杀敌一人者,赏银十两;杀敌五人者,官升一级。 但是这赏赐不过是激励将士们而已,毕竟面对这么凶悍的胡人,大周的士兵们心里都没有底,只能拼死一战了。 战斗进行得相当激烈,时不时地就有人头在身边飞过,断胳膊断腿更是不绝于眼前。哀嚎惨叫遍野都是,简直是人间地狱。 郭伯达立于骑兵后方掠阵,眼见着儿子一身银白铠甲如同猛虎下山一样冲入敌群,他欣慰的同时又悬起了一颗心。 大周的兵士虽然勇猛,但是胡人更是凶猛。他们冲杀了一路,身上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 郭伯达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的兵士倒在了胡人的长刀弯弓下,急得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郭钧身当其冲,杀入敌群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无奈敌人凶悍异常,渐渐地,他只觉得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完。 近身肉搏,他手里的弯弓已经用不上了,只好用那竿丈八长矛抵挡。 挑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倒下一个又冲上来一波,他身边始终围着满满的人。 他的亲卫慢慢地都倒了下去,他也满头满脸都是血,糊得眼睛鼻孔里都无法畅通了。 可是他依然冲不出去,外头的人似乎也冲不进来。 郭伯达在后边看到这一幕,也是着急万分。身边的幕僚建议再派一队步兵过去解救,可他却决然地摇头拒绝了。 先锋过后,还有大批的敌军涌上来,自己的部署不能打乱,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破例啊。 他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再睁开眼时,已经不见了敌群中儿子的身影。 他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眼眸中泛出了点点泪光:他的儿子,难道已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五章 挚友 王大郎此时正指挥着自己小分队的人和敌人杀得难分难舍,热火朝天。 他自从当上了小校,手里有了二十人的配备,就开始着力训练团队的合作能力。 这也是他打小儿打猎的时候就培养出来的,面对比你自己还强大的猛兽,必须得和别人配合。该赶得赶,该收网的收网,该猎杀的猎杀…… 虽然头一次上战场,他琢磨着这和打猎一个道理。 其实打猎的时候,碰到了狼群也是要费一番脑子的。狼这种动物智商很高,单独面对那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王大郎先前就把胡人比作狼群,更是用了对付狼群的战术。 他把自己那小分队分为三拨,一拨专管把敌群分散隔离,等瞅准了有两三个人被包围的时候,一拨就开始往中间赶。而他专门带着几个人拉弓射箭,或者用长矛刺杀。 在大周的士兵都疲于迎战的时候,只有他这个小分队有条不紊地一个个化解敌人的力量,杀了一个又一个胡人。 郭钧身边的亲卫们都倒下去了,他悲愤的同时,更起了杀性,一杆丈八蛇矛舞得滴水不漏,接连挑下了四五个胡人。 对面的胡人似乎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叽里咕噜一阵,越多的胡人都围向了他。 好虎经不住一群狼啊,郭钧虽然英勇善战,可是时候久了,他的力气就用没了,长矛越来越迟钝。 正在此时,一条长锁链抛向郭钧,绊住了他的战马。 马蹄前屈,郭钧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好在他精于骑术,一个鲤鱼打挺安然无损地站在了地上。 立时就有几十几百的胡人围了上来,叽里咕噜地似乎想活捉他。 郭钧提了提神,冲入敌群。 可是胡人太多,他身上好几处也受了伤。那动作越发慢了下来,终于,他力尽不支,被一个身高力壮的胡人一枪给捅翻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起来,但是身上的伤口挣开了,血流出来,他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 罢了,自己就要身死在沙场了。 好男儿战死沙场也是快事一桩啊。 他悄悄地摸向靴子,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别了,年迈的爹娘,好在还有大哥代他尽孝。 别了,可爱的妹妹,将来嫁个好人家好好过吧。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一丝笑,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忽然,包围他的胡人有了骚动,纷纷都朝后而去。 他费力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王大郎正骑在一匹高头黑色大马上,朝他这边驰骋而来。 他嘴角涌上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同袍之谊,这就是同袍之谊啊。 战斗经过了整整一天,在黄昏的时候双方鸣金收兵了。 清点战场,大周的兵力损伤过半,而胡人,也没有占到便宜。 各小分队都聚齐了,有的小分队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两人,甚至有的连一人都不剩了。 只有边上王大郎那一小队,兀自排列着整齐的阵型,等待着郭公爷的检阅。 众人都看向这支只有二十人的小分队,那些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士兵们,面上虽然都有疲惫之色,但是个个都挺胸凸肚,以昂扬的斗志给全体士兵们一个最震撼的撞击!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晚,王大郎被郭公爷的亲兵叫到了帅帐里。 郭钧已经被随军医士救过来了,他也就是皮外伤,包扎了伤口,此时已经苏醒过来,正躺在帅帐里的一副担架上。 王大郎进来后,放眼望去,满帅帐里都坐满了高层将领。 这是要开军事会议吗? 只是把他叫过来做什么? 他心里带着一丝惊疑,稳稳地跨着步子走到了中间,单膝行了军礼。 郭公爷竟然亲自走过来双手扶起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后退一步弯腰行了一礼:“今儿多亏了你救了小儿一命!” 原来是道谢来的。 王大郎忙还礼,“公爷的礼小的不敢受!属下尽心保护小公爷是该当的!” 他面上带着憨憨的笑容,让人听见他的话只觉得无比真诚。 众将官们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郭钧也从担架上抬起头来道了谢。 郭公爷竟亲自扶他坐下,询问他那种阵法叫什么。 王大郎还是头一次到这样的场合,不由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好半天,才朴实地一笑:“公爷,这并不是什么阵法,而是属下长年打猎积累下来的经验而已。” 经验而已? 众人惊讶地同时,又对他的聪敏好学有了好印象。 郭公爷捋须呵呵笑道:“你这打猎的本事都用在战场上了,很好很好!” 他连着说了两个“很好”,又问王大郎有什么心愿。 杀敌五名就可以官升一级了,而王大郎已经杀了不下十个了。他们小分队更是毙敌上百个,况且还救了先锋官郭钧。 功劳简直是天大的! 按说,得给王大郎连升三级了。 可是此时郭公爷却问王大郎有何心愿,王大郎有些听不懂了。 若是问他有什么心愿,他还真的有一个呢。 离家那么久,他很想给心月写封信,述说这些日子别后的相思。无奈大字只识一箩筐,他连自己家的住址都写不全。 憋了这么久,他真的想找个先生好好学认字啊。 心念一起,他不由脱口而出:“属下想跟着公爷身边的师爷学认字!” 语惊四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六章 是否安好 众将官纷纷叹气摇头:到底是乡下孩子不堪大用!其实郭公爷问他有何心愿,就是想提携他。 王大郎此时若是想官升五级恐怕也不难啊。 没想到这个傻小子竟然提出要跟着师爷学认字,真是个傻东西。 上战场杀敌那是拼命的活儿,认字有个屁用啊?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练练骑射功夫了。 就在众人心里一致感叹他傻的时候,郭公爷却仰头哈哈大笑了:“好,好,孺子可教也!这么着吧,提你为五品校尉,准你跟着谷师爷学认字!” 一语既出,四座皆叹! 没想到这小子入了公爷的法眼了,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当然有人还是觉得这是因为王大郎救了小公爷一命才有这样的成就的,不过说这话的人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是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也救不了小公爷啊。 羡慕归羡慕,没有真本事还是没用的。 此后,王大郎就成了公爷身边的红人,并且把自己的打猎心得都用在了骑兵训练上。 郭公爷更是放心地把训练交给了王大郎,并让自己的儿子跟着一起练习。 年轻的将领,训练着一支年轻的骑兵队伍。在外人看来也许很荒唐,但是王大郎却做得很认真! 郭钧因为王大郎有救命之恩,更见识到王大郎治军的本领,两个人日久见真情,竟然从一开始的互不服气慢慢地变成了挚友。 虽然大周取得了暂时的胜利,把胡人阻挡在京城之外二百多里的地方。 无奈朝中上下一派求和避战的声音,老皇帝更是在贵妃的蛊惑下,由贵妃的兄弟护送着一路东行,躲往蜀地去了。 太子领兵力战,苦苦支撑。 郭公爷郭伯达率军退回到离桃山集镇仅有二百多里的一处偏僻山坳里,等待着第二拨的攻击。 胡人吃了点儿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大郎自然随同主帅一起驻扎下来。 一想到那日在桃山集镇被人强行带走,心月那泪意满盈的眼神,他就觉得没来由地心疼:不知道她可好? 这样战乱不休的乱世里,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在他家过得可好? 他临走时曾说过:若是过不下去,拿着那点儿钱出逃吧。 可是乱世里,一个柔弱的女子能逃到哪里?哪里才是乐土呢? 他一边盼着心月此时还能留在他家里,虽然每日受气挨骂的,但是尚能保命。 一面又担心她是不是受不了逃出来了?若是逃出来了会不会被乱兵给抓住? 真是越想越害怕。 他坐在一棵大树下的泥地上,手指捏着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地划着。 他心烦意乱,无意间低头时,顿时就愣住了。 原来地上随意中划出来的字无非就两个字:心月,心月…… 他不由咧嘴苦笑了一下,何氏,那个瘦弱的小姑娘竟然已经驻扎在他的心里了? 也许她的善良、她的隐忍、她的勤劳,已经在他心里深深地扎下根了吧? 若是他能活着回去,他们会成为一对很和睦的夫妻吧? 也许,她已经逃走了也说不定呢。甚至,他能不能回去也是一回事儿。 郭钧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脸上带着笑眸中闪着泪光的王大郎。 他也不知道想什么事儿想得这么入神,竟然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他刻意加重了力度,咳嗽了两声。王大郎才猛然惊醒,抬头看到是他时,脸上经不自然地红了红。 郭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上前就攀住他的肩头一拍:“老弟坐这儿想美人儿呢吗?哈哈,等打胜了兄弟回京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一定要找个美若天仙的美人儿……” 自从那日救过他一命,郭钧就摒弃前嫌,和王大郎亲如兄弟一般。 而王大郎也是个豪爽不过的人,自然也给他交了心。 听见他如此打趣,王大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咳了一声,才脸红脖子粗地笑道:“兄弟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有妻室的人了。” “什么?”郭钧还是头一次知道王大郎竟然有了妻室了,眼睛瞪得瞬间比牛眼还大,不无惋惜地叹道:“没想到你小子竟比我早一步啊。我还想着等打完了仗把我妹子许给你呢。” 王大郎一听连忙躬身行礼,“小公爷说笑了,我出身寒门,怎能配得上令妹?何况大郎的妻子贤淑善良,大郎更不忍弃!” 王大郎跟着师爷学了几天的字,那谈吐更加不俗。 他虽然面向憨厚了些,但是心思很缜密,学起东西来很快,深得师爷欢喜! 郭钧拍了拍他的肩,更加敬佩他。 这样的寒门子弟确实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还忘不了糟糠之妻!就凭这一点,他这个人就值得交往! 王大郎其实很想回家看看的,无奈大敌当前,不敢擅离。更何况他现在是公爷面前的红人,更不好意思搞特殊化。 心虽然痒得跟猫抓一样,但是也强忍住了。 这时候回去,还不如他日衣锦还乡更让她惊喜呢。 过了几日,胡人又进犯,又是一场残酷的厮杀。 王大郎更没了想家想心月的心思了。 只是这一仗,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大周士兵使用了王大郎那种战术,勉强撑住。无奈胡人弓硬马彪悍,的确很难一击就败。 战局胶着在一起,郭公爷的眉头皱得越紧。后头叛乱的节度使大军正围攻着太子大军,他不能早日战胜胡人,太子那边就岌岌可危啊。 只是有什么好的利器能战胜胡人呢? 他从战死的胡人手里搜寻到几把弓箭,那弓箭不知道用什么材质,竟然柔韧异常,不容易折断。而己方的弓箭,却容易断裂,这正是战场上的致命之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七章 红火 而此时的牛口衔,王猎户家,正上演了一出绝妙的好戏! 杨氏自那日从桃山集镇上被郑屠给踢出大门,又低声下气地跟着心月,肚子里早就憋了一股邪火,本想着回家就要给心月个厉害尝尝的。 没想到到了家里更不敢嚣张了,家里能出来赚钱的就是心月了,一家大小的吃喝拉撒都着落在心月的肩上,财政大权自然也归心月掌管着。 杨氏几次要发威,都被心月不声不响地给弹压下去了。 只要杨氏看她不顺眼,言语里透出不满来,心月就给她喝稀得照出人影的粥,吃黑得发亮的硬饼子。 二丫可是尝过挨饿的滋味的,这次一见自己的娘都没了办法,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娘儿俩个老老实实地听心月的吩咐了。 心月自然不是那般狠毒的人,见这母女两个老实了也就该吃什么就吃什么。 桃山集镇连日子都是达官贵人经过,乱哄哄的同时也带来了无限的商机。 心月抓住这个机会起早贪黑地叉鱼,又想着这些逃难的人都是京中勋贵,自然不缺银子,唯独赶时间。 于是她就让劳烦隔壁老张头拿铁片给她打了一个简易的鏊子,架上风泥炉子,和王二郎到镇上烤鱼摊煎饼卖。 生意出奇地好,那些赶路的人都想吃口热乎的,可是又没空到酒楼里坐下来吃,都是拿着在车上边走边吃。 心月又买了鸡蛋,和鲜肉还有菜蔬。冬日里也没什么菜蔬,无非是崧菜(也就是白菜),莱菔(也就是萝卜)。 就这样的菜切成细丝,拌上调料,卷在面饼里,能卖到五文钱一份,再加一枚鸡子,能卖到八文。若是再加点儿烤肉,能卖到十文呢。 一天下来,足足能卖出一百多份。再加上卖烤鱼烤肉的钱,一天能有一两银子的赚头。 尝到甜头的心月,虽然两腿一天站得酸痛,但是还是兴奋地要命,更增多了花样。 回到家里发动一家大小,摊煎饼、做烙饼,切菜剖鱼。 杨氏和二丫虽然不想干,但是不干就没吃的,迫不得已,两个人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每天夜里都要忙到子时,杨氏和二丫真是受不了了,暗暗地把心月不知道咒了多少遍。 第二日,心月和王二郎就雇了村里的牛车去镇上了,而杨氏和二丫还在睡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过年。 除夕这晚上,一家人吃了顿美味的团圆饭。 那张黑漆斑驳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中间一盆是白面猪肉饺子,周边围着烤鱼、烤肉、红烧鸡块、醋溜菘菜、萝卜块炖牛肉……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 三丫和三郎吃得满嘴流油,肥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杨氏和二丫也顾不得抬头,一个劲儿埋头吃。 心月和王二郎坐了对面,两个人默默地吃着。 心月旁边还摆了一副碗筷,那是为王大郎摆的。 过年了,也不知道他在外头是否安好? 自从上次郑山在王猎户家半夜摸到了二丫炕上,和二丫赤裸抱在了一块儿被王二郎给打了一闷棍之后,就没有在桃山集镇上露过脸。 其实郑家也延请了几个有名的郎中,当时给他看了开了几服药,都说没什么大碍。 郑山毕竟年轻体壮,没几天就行走如常了。 郑屠被心月逼得也没敢去找王二郎的麻烦,何况他们父子两个确实占了杨氏母女的便宜,闹得四邻八舍的都知道了,郑屠脸上也甚觉无光。 无奈郑山欲火焚心,想要心月而不能得,只好拿着身边的丫头泻火。 也不知道是在王猎户家喝的那碗鸡汤和菊花茶起了作用,还是他纵欲过度,反正在除夕这夜,郑山死在了丫头的身上,死状很可笑,赤身裸体地,正和丫头干那事儿呢。 郑屠年过半百丧子,自然痛不欲生。可是又怪不了别人,儿子这般死法跟纵欲有关,他除了打杀发卖几个丫头,真的迁怒不了别人。 可他心底还是恨着王二郎的,要不是他打了自己儿子一闷棍子,儿子体格也不会差成这样。想当初,他一夜和好几个丫头鏖战都没有事儿的。 只是他没有凭证,又不敢贸然上门去捉拿王二郎,只好把这恨埋在心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八章 眼红 正月初二,郑家发丧,满天纸钱飘散如雪花。 桃山集镇的大姑娘小媳妇恨不得出来放鞭炮庆贺! 刚把摊子摆出来的心月听到这个信儿,也是暗自高兴。 这恶棍,终于死了。死得好死得妙哇! 王二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人不死就是个祸害! 只有杨氏母女痛苦不跌,杨氏盘算着郑屠死了儿子更不可能娶她一个寡妇过门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而二丫则想着郑山占了她便宜又死了,她的名声算是完了,日后谁还要她啊? 越想越气,不由把账都算在了心月头上。要不是她在桃山集镇上抖落出来这件事儿,别人怎么会知道? 早晚有一天,要让这小贱人好看! 正在镇上忙活着摊煎饼烤鱼烤肉卖肉夹馍的心月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她还琢磨着是不是早晨出来的太早着凉了呢。 过了晌午,心月和王二郎就早早地收了摊子回去了。 如今天下不太平,乡间的地痞流氓越发多了,散兵游勇也时不时地出没,更有占山为王的贼匪盘桓。 万一遇到了可就麻烦了。 回到家里的心月琢磨了大半晚上,想着日后还要出门做生意,总不能赤手空拳的,万一遇到了麻烦事可怎么是好? 她翻来覆去,觉得还是得带几样趁手的家伙。 只是刀剑得到铁匠铺子里打去,她又舍不得这个钱。家里倒是有一把王猎户打猎用过的弓箭,可是她的臂力一时半会儿地还拉不满。 脑子里突然想起来前世曾在地摊上看过小贩卖的迷你版的弩机,若是也做一个小巧玲珑的,既省力气还能震慑坏人呢。 也省得总有登徒子打她的主意。 于是她翻身从炕上爬起来,点亮了油灯,找了王二郎用过的一根秃毛笔和一张废纸,就在炕上画起了草图。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画好了。 隔壁的老张头是个巧手的人,找他试试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 自己这些日子没少送鱼肉给他,这个忙想来他还是能帮的。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就兴冲冲地去拍老张头家的门。 老张头披了衣服揉着眼睛出来,接过图看了半天再加上心月嘴讲手比划的,总算是明白了。并答应过两天就成。 心月这才高兴地回去了。 手里的银两足有十几两了,生意红火起来,如果她再亲自叉鱼的话,就忙不过来了。 心月看大冬日里闲人不少,就把这活儿交给了何氏的两个儿子——铁蛋和铁锤。 这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大的十四了,小的十二了,平日里也是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好手。 每日里让他们提供二三十斤的鲜鱼,一人十个铜板。 这对何婶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儿来。 大冬日里山也上不去,柴禾也打不了,除了窝在家里,真的没有活儿可做。又逢上乱世,城里的饭馆酒楼也都关闭了,也没个地方打工去。两个半大小子又能吃,可把何婶给愁死了。 这一下,不仅解决了家里的生活困难,两个孩子又有了活儿做,不至于闲在家里等吃等喝的了。 何婶高兴地简直要给心月跪下磕头了。先前她就看这小姑娘人聪明能干,自己眼馋得很。 没想到杨氏那骚货竟然能摊上这么好的儿媳妇,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天打着骂着的。 这不,自己伸张了一回正义,就落了这么多的好处。何婶心中暗自感叹:这姑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谁家有了这样的媳妇,还愁不发家致富吗? 隔壁老张头也常在人前夸着心月:要不是有这么能干的媳妇,这个家早就散了。杨氏还作威作福地不知道珍惜呢。 东邻西舍的都夸着心月,杨氏却不干了。先前这个何氏还打过她一耳光,没想到如今媳妇竟然和人家看对了眼,还把这么好的机会给她家儿子,莫不是看上何氏的大儿子铁蛋儿了? 她是这样的人,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就揣了这样的心思忖度心月也是这样的人。儿子大郎不在家,儿媳妇定然忍不住寂寞,要红杏出墙了吧? 无独有偶,此时的李二婶也在家里恨恨地骂着:眼看着大房一家要翻身过好日子了,他们家还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这可怎么是好啊? 那大郎媳妇真是个没眼力价的,竟然把叉鱼的活儿交给了邻居何氏的俩儿子,也瞅不到自家堂兄弟。 她儿子铁牛儿都十二了,难道不能叉鱼吗? 一天能给何氏的两个儿子二十文,就不能给铁牛儿吗? 只是上次她闺女荷花儿去了大房那儿一趟,被心月拿着扫把堵在门口不让进,后来还被二丫给打了一顿,吃了个哑巴亏。 她现在摸不透心月的心思,也不敢上大房家里去了。 万一,心月也拿扫把对付她呢?毕竟上次她也是这么对待他们那几个孩子的。 她心里忐忑,心里虽有万千的坏心眼儿,但一时还不敢去闹腾。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八十九章 弩机 隔了两日,隔壁老张头真的按照心月画的图纸做出了迷你版的弩机来,还打了几支小箭。 老张头确实是个机巧人,心月画的也就是个大概。虽然也解说了一番,但是有些细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弄。 没想到打造出来的迷你版小弩机竟然有模有样的,看着这么精巧细致的东西,心月只觉得亲切万分。 比前世里看到的地摊货质量好多了。毕竟那是玩的,而自己要的就是能震慑人的。 她喜得合不拢嘴,当即就许诺老张头:再给做几把大一点儿的,木头用上好的,弓弦也要牛筋的。做好了给老张头五百钱。 反正这农村地区到处都是木头,牛筋什么的也好寻找。老张头一听有钱,也是满口答应下来。 大冬日里,上哪儿赚点儿钱啊。 拿到家里,心月就摆弄了一番,就挂在了炕墙上。 何氏的两个儿子铁蛋和铁锤已经把洗剥干净的鱼送来了,她和王二郎收拾了家伙什儿,坐了村里李大爷的牛车就出发到镇上去了。 镇上依然熙熙攘攘车如流水马如龙,生意更红火了。只是心月也隐隐地担心起来,京里的达官贵人都四处逃亡,这说明胡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京都真的不保了呢。 皇上带着贵妃娘娘到了一路南下,到蜀地去避难了。太子监国,能不能保得大周平安呢? 而被抓去从军的王大郎,是不是已经上了战场了?此时,他是生是死? 面前围满了前来买烤鱼烤肉烙煎饼肉夹馍的顾客,人家急等着赶路,心月也不敢多想。只好低了头忙碌着。 只是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看得出来目前情形很严峻。说不定,过几日,胡人就会打过来。 过了晌午,心月和王二郎胡乱摊了个煎饼吃了,就收拾摊子。 数了数褡裢里的铜钱,足有一千多文了。兑换成银子就是一两多了。 若是不出意外,一直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她就能置办齐一个小小的酒楼了。 将来生意好了,还可以开到京里去。 这个心愿心月跟谁都没有说,只深深地埋在心里。 她的宏图大志,怕是没几个人能理解! 回到家里,天色尚还大亮。院子里,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拿着一把形状有些怪异的东西玩着。 心月仔细一看,原来是王三郎不知道何时摸了她的弩机正玩得起劲儿呢。 一听见动静,那小子就转过身来,恰好正对着他们。 而此时,弦已拉满,箭以上弓。 心月一见之下大惊失色,这箭头可是锋利的铁头,这真要戳到人身上,非得戳个窟窿不可。 王三郎浑然不觉眼前的危险,还笑嘻嘻地朝他们瞄准着:“大嫂二哥,我要射箭喽!” “快住手,这可不是玩的!”心月吓得忙撂下手里的担子,奔上前想夺下那迷你版小弩机。 王二郎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看上去像是弓箭但又不是,他纳闷地挠了挠头,也跟了上来。 王三郎只是当个玩意儿耍着,听见心月尖叫,又往前奔来,以为嫌他偷偷地拿下来玩,吓得手一抖,那箭急如闪电般地朝她面门上射过来。 心月想也不想,拉着王二郎往地下一蹲,那箭夹杂着一股冷冽的寒风迎面扑过来,堪堪地从王二郎的头皮上擦过。 王二郎吓得出了一身的细汗,想要站起来呵斥三郎几句,发现自己的腿竟是软的! 心月慢慢地站起了身子,眯缝着眼盯着王三郎。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王三郎手中的迷你版小弩机。 这玩意儿不错嘛。很合她的心意! 王三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双手耷拉下来,弩机被他扔在了墙角。他自己则贴着墙角站直了,望着一步一步慢慢踱过来的大嫂! 大嫂这眼神好似和平日里那种温柔和气很不一样啊,那眼眸中发出狼一样幽幽的绿光,看着就瘆人! 自己没有经过大嫂的同意就把她炕头上的东西取下来玩,大嫂不高兴了吧?不高兴了就会打他一顿吧? 以往他娘杨氏也是这样的,不高兴里就逮着他和三姐猛打一顿。 大嫂的这副表情还是很吓人的啊。 王三郎不知不觉地几乎要缩到了墙缝里去了,心月已经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吓得他大气儿都不敢出,咬着手指头几乎要哭出声来。 “这玩意儿竟然这么厉害!”正浑身抖索着的王三郎身上并没有传来钝痛,只是听到了大嫂清脆的声音在喃喃低语。 说的是自己刚玩过的这东西吗? 王三郎眨巴几下眼,不解地望着眼前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东西的大嫂。 怎么不打他了? 还是留着一会儿再算账? 他见大嫂光看那地上的东西,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他一样,就偷偷地往一边儿挪去。 二哥脾性最好了,他还是先躲到二哥身后吧。 还没挪出去一步,一个炸雷般的响声忽然在他头顶响起,“三郎,你喜欢玩这个吗?” 吓得王三郎差点儿没尿裤子,赶紧又挪回去。他可不想被大嫂惩罚,像二姐那样不刮干净茅厕就不能吃饭。 他望着眼前那双葡萄般乌溜溜的眼珠儿,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结局 女主用卖卤肉的钱供小叔子在镇上的义学念了书,小叔子中了举,被选做了翰林院的供奉。 而此时的女主已经开了一家酒楼,和一家高跟鞋铺子,用木头底做的,都是用猪头肉和烧刀子求隔壁的老周头弄得模子。 又置了百亩良田,自己制作了翻车灌溉,在当地也算是一个富足的大户了。 可是男主多年没有音信,女主年岁又大了,小叔子对她日久生情,想娶她为妻,女主不同意。 八年后,战争平定,天下大安。男主功成名就,接他们一家进京。恰好小叔子进京赴任,带着一大家子人都去了。 女主变卖了房产,到京里很快置办了一所跨院和一座酒楼和鞋铺,过起了地主婆的日子。 男主功高位重,京中世家闺女多有青睐,就连宫里的公主也心仪男主。 婆婆这时候觉得自己的媳妇乡下人上不得台面,就想让儿子尚了公主。 但是大郎心里一直有女主,不肯,婆婆想出各种计谋未果。 公主铁心要嫁,婆婆又对儿子说了当年女主状告婆婆的恶名,让大郎对女主心生不满。 女主不想夹杂在他们母子之间成出气包儿,想要离开。 而此时小叔子早就娶了一房妻子,乃是大家之女,后来察觉小叔对女主的感情,心生嫉恨,和婆婆联手对付女主。 二小姑子也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个恶名在外的长嫂,听了别人的挑拨,怕影响了她的亲事,也处处作梗。 女主只觉得没意思,自请下堂。她伸出自己的手,让男主对比,婆婆的手如何,她的手如何,震撼了男主。 婆婆弟媳都欢喜异常,谁知道公主亲自去见了女主,甚是佩服她,反而不想嫁给男主了。 郭家的少爷自来对女主有意,想要迎娶她。 女主因为在京中的贵妇人圈中颇有名气,总是能设计出千奇百怪的鞋子和衣裳,凭这个成为有名的女富豪,除夕夜宴,竟然被邀请进宫。又见到了男主和小叔子一家人。 想要嫁给郭家少爷的贵女故意想让女主出丑,自己先跳了胡旋舞,逼着女主也跳。 以为乡下女人什么都不会,没想到女主一支肚皮舞艳惊四座,更让京中的贵族少年们大开眼界,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男主吃醋无奈,此时功高震主,又年轻气盛,不知道服软,被捋掉官职。婆婆也没了嚣张气焰。 心平静下来的男主,终于用诚心打动了女主。 小叔子休妻另娶,婆婆也被收拾地服服帖帖。 男主终于知道了女主这么些年的不易,更加珍惜她。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追文,这个文结文很匆忙,还请大家原谅!扑文,没办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