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劫妖记》 自序 离别曲 我出生在一个很小的村子里,从小就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妖怪,他们有些拉着长长的舌头,有些空长着一张脸却没有五官,各种各样的,但没有人能看见他们。我的哥哥子诺并不相信这一点,他总觉得我在骗他。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它是一只白白胖胖常年倚靠在我家后院睡懒觉的大狐狸,我每次见到他,他总是漫不经心的稍微把头抬起来一点点,眯着一双眼睛打个招呼,然后继续闭上双眼晒太阳。 可是村里所有的人都看不见它,我有时候也觉得它或许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我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家,这个家里只有我,哥哥和娘亲。每天早上,我会去村口的湖里采点露水回来煮粥给大家喝,生活过的日复一日,没有什么特别。 直到那一天。 有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子,他有着蓝色的眼睛,穿着一件黑色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圆形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我永远记得那一块玉,那是灾难的开始,也是离别的序曲。 圆形的,中间镂空,雕刻着一个寞字。 娘亲曾今说过,我们的爹爹姓莫,但是我们绝对不能提寞这个字眼。我们没有姓氏,我的哥哥就叫子诺,我就叫宝儿。 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们姓离,离子诺,离宝儿。 寞离莫离。 我能了解娘亲心里那种悲伤,临窗依门盼君归,可是爹爹自从五年前一声不吭离开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五年后的今天,娘亲没有等来爹爹,却等来了这个陌生人。 他带着一点冷漠:“你在这待的太久,该回去了。” 娘亲倔强的抬起头看着他:“我不走,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呵,你还真是痴情,可惜,可叹,可恨,他现在可是一点儿都记不得你了呢,说不定,他都不知道在这凡世间,他还有一个孩子。”男子说完,自己低头“嘿嘿”地笑了出来,眼角都透露着嘲讽。 沉默许久。 过了一会,男子笑盈盈地压低了声音:“我今天来,是带子诺走的,五年没见,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不!不行!你不能带他走!”娘亲忽然像疯了一样,上前用力的撕咬着男子的衣服。 躲在屏风后面的我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想上前抱住娘亲,被哥哥一把捂住鼻口,向后拖去。我愤怒地想要挣开哥哥的制约,但是没有用,我就看着娘亲在我的眼前一点点变小,越来越模糊,眼泪渐渐挤满了眼眶,娘亲慢慢消失在眼前。 哥哥把我塞进了一个小木箱里,跟平时嬉皮笑脸的他完全不一样,虽然因为害怕和紧张抑制不住自己发抖的身体,但是非常严肃地看着我:“宝儿,我也不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了,现在心里也特别乱,但是你别慌,好好待在这里,千万别出来,答应哥哥,好吗?” 我边哭边摇头,我的泪水鼻涕流了满脸,想要说话被哽咽卡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哥哥看着我,也快哭出来:“别哭,别哭,我刚刚看了眼周围,来的不止这一个男的,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把我们家都包围了起来,我觉得肯定有事要发生,你一定要好好躲在这,千万别出来,好吗?” 我依旧用力的摇着头,觉得若是我点头了,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哥哥,见不到娘亲了。 我害怕,试图用这拖延时间让离别来得晚一点点,更晚一点点。 但是,没有用。 随着我眼前一片发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哥哥和娘亲,疯了一样的娘亲和泪流满面的哥哥。 一 子诺不离,君亦不弃 这里一片黑暗,泪水不断地从君亦眼里流出,止都止不住。 “没有用的,没有用,我就快死了。”君亦绝望地喃喃道,声音因为哭喊了太久已经变得嘶哑,手指头上沾的全是木屑和血迹,已经惨不忍睹。 狭小的空间漆黑一片,万物寂静。这是一个上好的金丝楠木组装成的棺材,花纹精致独特,彰显死者的高贵,防腐涂料里三层外三层,君亦从惊醒恐惧到拼了命似的拍打棺材抠挖,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一个时辰的时间,棺材内的氧气不足让君亦开始呼吸困难。 君亦紧闭双眼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泪依旧泫然流涕。她今天才刚刚过完十岁的生辰,却没料到是一个如此难忘的生辰。 两个时辰前。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木制的梳妆台旁君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过了一会儿别过脸,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今天是她十岁的生辰,却得知自己已经被许配出去今晚成亲的消息。娘亲因为懦弱也只会默默流泪无能为力。 整个诺大的王府,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到她。 那王家的三儿子,可是一个傻子啊,据说智商只有三岁小孩不到,一天到晚除了要糖睡觉再不会别的事,这要是嫁过去,那就是活守寡啊。 眼看天边渐渐黑了一角,厢房一间间点起来灯,走廊上一盏盏红灯笼亮了起来,大厅里丫鬟奴才手脚并用,焦头烂额忙里忙外。 子诺麻木地被众多的丫鬟安置在铜镜面前,镜中的她是那么的美,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随着红盖头盖住了君亦的视线,出嫁的陪同丫鬟扶起了君亦的手,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冷漠却是唯一能停留的家。 起轿地喊声响起,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这喜庆的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 “新娘子来咯!”王府张灯结彩,一行人早已在门口恭迎。 君亦像提线木偶一般被牵着从这走到那,也不知道穿越了多少走廊花园,来到了一个阴深深的祠堂。周围一点点灯火都没有。 君亦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惊恐地透过缝隙大量着周围。 红盖头被旁边的婢女粗鲁地拉下,君亦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地一男一女。 君亦知道,这就是她未来的公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乖巧地跪下。 “你的夫君在今天早上不慎失足跌入池塘,仙逝了。”王家家主威严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害怕微微抖动着身体的女子。 “你能跟王家少爷成为夫妻共葬一个坟墓,是你的荣幸,来,跟爹娘敬杯酒,准备成婚吧。”福晋面无表情地示意旁边的丫鬟将茶杯递给跪在地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君亦。 君亦脑子一片空白。 夫君,死了?陪嫁? 她的娘家把她卖了? 不!不行!君亦起身将身上大红的凤冠霞帔撕扯开来,握在手上:“爹,娘,我嫁过来自然要称一句爹娘,但我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怎么能活葬,我做错了什么吗?” “呵。”王爷冷笑了一下:“你当然做错了,你是平常百姓家不入流的女子,这就是你的过错,你能嫁给我的儿子陪葬,已经是你们至高的荣耀,怎么?不愿意?可惜你已经嫁了。” 旁边的侍从会意地走上前,粗暴的将君亦绑住,君亦无论如何反抗都没有用,鲜血从手腕紧绷的绳子处流出,她的眼睛通红,泪水宛如暴雨,一泻而下。 这就是生辰?她君亦的十岁生辰? 哈哈哈,君亦笑了,哈哈哈哈哈,上天你待我可真好啊! 福晋握着酒杯来到里君亦面前:“你不敬爹娘茶,爹娘不怪你,娘现在给你敬酒,喝了这杯就随忠儿去吧,在下面也要照顾好他,要三从四德,做一个妻子的本分。” “不,我不喝。”君亦摇着脑袋想要别过这杯生死酒,但是没有人会给她机会。 她被两个男子用力的掰开了嘴,清凉的液体流尽了她的嘴里,甜甜的,凉凉的,一滴不剩。 “去吧,去跟我儿成婚吧。”福晋微微一笑,将手一挥。 两个侍从将君亦抬进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棺材,大红色的喜字贴在上面,系着红纱。 悠扬地音乐渐渐响起,四个人抬起了棺材,后面跟着吹喇叭唢呐地人,队伍渐渐远去。 酒馆。 一老一少临窗对饮。 “你这离别曲弹得可真好,总让我勾起许多伤心事。”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子淡淡地说。 “王家的那个傻子死了,你可知道?”老者默默一笑,却不知为何谈起俗事起来。 男子眉头微蹙,转眼又展平开来,“又与我何干?我不过今儿得了空,难得邀你一叙。” “嘿嘿。”老者抿了一口酒,转过头看看天,夕阳西下,天边一遍彩霞,红了半边天:“还有两个时辰,有一个姑娘便要陪葬。” “人生在世,生生死死,本是寻常。”男子咧嘴一笑,“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哈哈哈,来,继续喝酒。” “那个姑娘,叫君亦。”老者不动神色,定眼看着对面的男子。 男子一愣,抬起了头:“孤鸾煞?” “你还记得你妹妹么,唯独她,此女子,你才可能再次见到你妹妹。” 宝儿。男子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个总是冲着他甜甜笑温情软语叫哥哥的妹妹。 “呵,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一个女子,又怎么会帮我找到妹妹,我妹妹被人下了禁忌,连寞天合那王八蛋都找不到她,又何况一个一点法术都不会的小女子。” “世情梦幻,复作如斯观。自叹人生,分合常相半。” 男子眯着眼看着对面的老者,勾起了嘴角:“你抓住了我的弱点。” 君亦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呼吸变得更加的困难。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天君亦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呵,君亦闭上了双眼,不再挣扎,等待死神的来临。 忽然,眼睛被一阵白光所刺亮,君亦勉强的睁开了眼睛,努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明。 “你想活下去么?”一个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想……”许久的叫喊使得君亦的双唇干燥发白毫无血色,声音也变的嘶哑难听。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我将这棺材盖重新盖上,你等待你自己的命运,二是,跟我走,帮我做一件事。” “……我,我跟你走......”君亦眼神重新充满了渴望,她要活下去,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好。”男子淡淡地回答,往棺材内伸出了手掌。 君亦看着眼前反着白光金属质感的手套,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到了上面。 冰凉刺骨。 “有点冷,是吗?” “不,还好。”君亦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 一眨眼,君亦便被该男子拉出了棺材。 两人对面而视,君亦的头发手上早已经满是污秽,血迹和眼泪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的难看。 “走吧。”男子话不多说,冷漠地转过身往出口走去。 君亦跟在身后,边走边看看周围,豪华的装扮,百年不灭的灯火,数亿的珠宝黄金,连死人都比她这个活人过的好。 “你就算跟我走,也许依旧随时会死掉,你还要跟我走么。”走在前方的男子忽然停下累脚步。 “但至少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了不是么?”君亦倔强地抬起头,她只是一个刚刚满十岁的小女孩,可是那一双坚定的眼神透露着自己的傲骨。她从今天起,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她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别的东西。 要变强,变得更强,强大到,谁都不能让她死。 男子转过身,默默笑了:“好。” 二 子诺不离,君亦不弃 “这里是哪?”君亦看着眼前空前绝后的飞阁流丹,金碧辉煌,美轮美奂。那丹楹刻桷上的飞鹤雕刻的栩栩如生,一座座画栋飞甍高耸入云,层台累榭重横交错。表情已经呆愣。 男子微微一笑:“妖界。” “妖界?”君亦吃惊的喊出声来。 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君亦:“走吧,你若是觉得美,可以多看一会,因为你今后的日子将会生不如死,可能也不会在有心情看这些海市蜃楼。”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君亦留恋的看了一眼这辉煌得不太真实的宫殿,跟着男子的脚步继续向前走,走了许久,一路看着眼前的男子的身影,高高瘦瘦的,却又特别的寂寞。犹豫了好一会儿,胆怯地问出了口:“你叫什么……” …… “子诺。” 未了。 大概是一炷香的路程,穿过几处蜿蜒曲折的幽径小路,君亦来到了一座假山面前。 “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会在这里度过,是生是死,全靠你自己。” “这里又是哪儿?” “…….你或许可以称它为,地狱。”子诺难得温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两年了,他与自己的妹妹已经分离两年了,他是那么的渴望可以再次看见自己的妹妹, 所有的希望,都在眼前这个有着孤鸾煞命的女子身上。 一切交给天意。 她若生,便给她荣华富贵。 她若死,不过一切从头再来。 君亦看着眼前这个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男子点了点头。 子诺打开了大门,君亦缓缓地走了进去。 眼前昏暗,只能看得清三,五步路程。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味道,灯光若影若无,君亦一步一步地向下小心翼翼地走着。 “吱——”耳后传来缓缓关门的声音,通道变得更暗了。 君亦忍着没有回头。 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无论下面面对她的是什么,一定没有比关在棺材里等死更可怕的了。 君亦毕竟还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姑娘,她不懂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比死亡来得可怕多了。很多时候,死亡就是解脱。 而更多的敌人,只会让你生不如死,却求死不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君亦终于踏入了平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除了偶尔刮来的风,再无其他声音。显得特别的荒凉。 在不远处有一张斑驳的桌子,上面灰尘扑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 忽然,一切亮了起来,许多长得奇奇怪怪地动物从四面八方显现出来,耳边也变的嘈杂了起来。一些妖怪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头上戴着一个铁面面具的男人向君亦走了过来,例行公事地问道。 “君…...君亦。” “有手谕吗?” “给。”君亦递上去一个黄色的东西,然后安静的站在原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地方。 男子细细查看,忽然神色一变,惊奇地问道:“你是人类。” “……嗯,是......”君亦迟疑地回答。 “人类,她是人类!” “人类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她肯定会死的,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 周围忽然喧闹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大部分妖怪不可置信地看着君亦,也有些同情地打量着这个小女孩。 他们都觉得,这个女孩活不了多久。 “安静!”铁面男子怒喊,现场顿时寂静。 “这是你的钥匙,你住在第100间牢房,每天早上都会抽签看谁上斗兽场,没抽到的人进行训练,不许喊累,不许休息。”铁面男子拿着钥匙摆在君亦眼前,认真地说道。 “……好。”君亦接过了钥匙,在妖怪的打量下,缓缓踏过了最后一道门,向左走去。 第1间,第2间……第75间…..这条路并不长,但君亦非常缓慢地走着,她即将踏进自己的命运,最终会如何她也不知道,内心有忐忑,胆怯,也有兴奋。 她要活着回去。 第100间,君亦站着门口看着破败的黑门,上面用草书写着“一百”这两个字,字迹龙飞凤舞,笔力劲挺,也不知道当初写的人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 君亦闭上了眼睛,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大约十平米的屋子,里面只有一个草席,一个桌子,桌子上有一个碗,一个碟子,一个烛台。 没有窗户。 关上了门,就是漆黑一片。 君亦安静地坐在草席上,她知道,这是三个月里最轻松的一天,从明天开始,就真正存活在生与死的边缘了。 耳边传来了夜里昆虫独有的鸣叫声,风拍打在墙壁显得特别清晰,树叶沙沙的响。君亦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一切,若是有窗户,说不定能看到皎洁的月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太累了,又或许是在棺材里的挣扎叫喊弄得人精疲力尽,君亦昏昏沉沉就要睡了过去。梦里有娘亲,有爹爹,有离家出嫁时哭成泪人的贴身丫鬟,也有最后恶狠狠灌进酒水的王家福晋。 梦很长,时间过得很快。 就在君亦梦见自己又要被那棺材里的黑暗所吞没的时候耳边响起来三声,“滴滴滴。” 这声音仿佛有魔性,让君亦瞬间清醒了。 “卯时已到,众妖排队——”门外传来拉长的喊声。 随着不断的“当当当”地声音,君亦从从草席上站起来,推开了那扇门,或黑暗又或光明的那扇门。 “诺爷说,你刚来,还不熟悉规矩,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自己了解清楚规矩,接下来公事公办,不留情面。”一个青蛙模样的妖怪摇头晃脑地说道。 “知道了。”君亦点点头。 “那你跟我来吧。”青蛙收起了卷轴,示意君亦跟着他走。 君亦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周围大概有200号人,大家都是披头散发,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头发篷松无精打采的模样。 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大腿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纵横交错,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伤。 君亦低下头,安静地跟着青蛙妖怪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七十七步……”君亦默默数着走了多少步,突然,青蛙妖怪停住了脚步,君亦抬起头,看见前面有个大铁门关住的洞口。 青蛙妖怪伸出右手,也不知道嘴里默默念了些什么,手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魔球,闪着若隐若现的红光,青蛙妖怪将小球塞进铁门中间的圆洞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概300平方米一个圆形的斗兽场出现在君亦面前。 沙地上混着红色的血迹和残留未打扫干净的残肢,空气里偶尔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不远处的观光台,早已坐满了人,他们兴奋地挥着自己的手,大声地喊叫:“快开始快开始!” 目光向左望移去,一个穿着墨黑色直襟长袍的男子映入君亦的眼帘。他冲君亦笑了一下,颔首相许。 “子诺。”君亦双唇一开,跳出了这两个字。 接着又落寞地低下头,嘲讽地一笑。自己与他的距离天差地别,自己永远也站不到他身边吧。 子诺身边一个男子妖媚地一笑,扇子一辉邪魅地说道:“哟,那不是你做完半夜三更带回来的小丫头么,怎么,新相好?那你怎么舍得把她往这种地方扔啊,啧啧啧,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真是好狠心呐。” “苏白,她能找到我妹妹。”子诺只是淡淡地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今晚让我试试她的滋味如何?我可还没有试过人类呢。”苏白用扇子遮住脸,冲子诺抛了个媚眼。 “好。”半饷,双唇一开,跳出这两个字。 “斗兽即将开始,请下注!”戴着斗笠遮住半张脸的老者挥斥着自己手中的旗帜,大声喊道。 斗兽场上的观众顿时一片骚乱,黑门一开,一个只穿着三点式衣服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被盘在后面,手脚烤着链子,用绳子紧紧的将她的皮肤勒出血印来,而她的胸前仅仅只是两片薄叶遮住,这种残败的缺失美显得异常性感。 “今天上场的是这个月赢了三次的莲花姑娘,而她的对手是昨日在花山捕获的一只蚊落虎。” “怎么样?我们的诺爷赌谁赢呢?”苏白嬉皮笑脸地调侃道。 “莲花。”子诺盯着斗场的角落,那个落魄少女的身影毫无感情地说道。 “好好好,来人,拿1000两黄金,我也堵莲花赢。”苏白咧嘴一笑,大手一挥,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角落的君亦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一切。 那在斗兽场安静坐在那里风轻云淡的男子深深的印在她的眼帘。 莲花姑娘的手链被人拆开,紧接着身后的大门一关,对面的抬出来一个铁笼,里面是跃跃欲试的蚊落虎。 随着铁门的笼子被打开,蚊落虎长啸一声,从铁笼中呼啸而出,莲花姑娘手里紧紧握着匕首,眼神满是坚韧。 追逐,开始了。 三 子诺不离,君亦不弃。 莲花挥刀向蚊落虎头顶砍来,蚊落虎纵然跃起,用力一推,把莲花挡了回去。而后莲花手腕一转,向蚊落虎的小腹砍去,只看见血光一闪,虎痛苦一喊,刀已刺中。 莲花冷漠的一个后旋翻落地,冷冷地看着愤怒欲重新扑过来的蚊落虎。站了起来,准备好姿势,轻轻一跃,匕首脱手而出,直中蚊落虎的眼睛。 “好!”观光台一片喝彩,连那妖王也透露着笑意,忍不住拍手叫好。 蚊落虎并不甘心,爪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嗷呜”地声音,随时准备上前撕咬莲花。 莲花并不多说,或许一个月三次这样的战争已经让她十分的疲惫,面对生死也变的淡泊。猛的一拼,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那蚊落虎两只眼球直飞空中,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局,又是莲花胜。 “这个小姑娘有意思,不硬拼靠智取。前三次她的战斗我没有看到真是可惜了,唉,本大爷怎么会在这个月出去游玩了呢。”苏白一副懊恼的模样,懒洋洋地靠着桌椅眯起了眼睛,而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斗兽场上那个紧握着匕首一言不发的姑娘。 “移情别恋想要她?可惜你没机会了。”子诺微微一笑。 “哈,果然知我者非子诺也,不过我怎么就没机会了?”苏白从靠背上直起了腰,兴奋地靠近子诺问道。 “喏,”子诺努努嘴,苏白朝子诺所指的方向看去。 妖王目不转睛地看着莲花,苏白瞬间懂了,搂过子诺的肩膀:“说的有理,有理。” “那被你抛弃了的可怜君亦你还要么?”子诺的语气淡淡的,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送我宫里。” 战斗结束,斗兽场的人意犹未尽地散场,赌赢了的兴奋的拿着赏金向周围人炫耀,输了的垂头丧气说着明日必赢的话。 而那位胜者,莲花姑娘,则被重重的扔进了地窖的走道里。 她的作用只是斗兽场上风光的那五分钟,败了就是蚊落虎的盘中餐,胜了只会让人期待下一次的战斗。 大家都冷漠的看了一眼却没有人上前扶一把。或许大家已经习惯了每日都会上演的场景,无论怎样都触动不了自己麻木的内心。 君亦走上前将莲花扶起来,看着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还好吗?” “死不了。”莲花毫无感情地回答。 “你住哪一间?我扶你过去吧。”君亦真诚地看着莲花。 莲花看着眼前这个双目清澈的女孩,犹豫了一下:“五十六。” 坐在五十六号房间的君亦和莲花相视却不说话。 过了很久莲花叹了口气:“还是谢谢你。” “没事没事。”君亦赶忙回答。 莲花苦笑了一下:“再过一会就是集体训练了,那真是恐怖的开始,你怎么会来这呢,会死在这的小丫头。” 君亦也是无奈地一笑,简略地诉说了下自己的经历,然后问出了她疑惑很久的问题:“那你们呢?为什么会来这,这又是什么地方?” “这是历代罪臣的子女,被卖掉被遗弃的,完全没有妖力的妖怪所来的地方。没有人可以逃出去,唯一的方式就是胜利,只要你获得了10次胜利,你就可以获得新生,去人间做一个没有妖力的普通人类。但是,至今为止,没有人活下来过。” “这里的存在就是为了给那些权势之人取乐么?” “换一种说法,确实是这样。还有一种活下来的方式,那就是得到权贵之人的赏识,纳去做小妾,这样不仅可以得到一点点妖力重新做回妖怪,今后也算是衣食无忧了。”莲花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落寞。 “那怎样才能得到赏识呢?” “哈哈,但是这种方式也不可能,他们,”莲花指了指门外,“都把我们当作玩物,不值一提的东西。呵,我们的命,算什么东西。” 莲花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 君亦不知道说什么好,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叮——”门外传来了集合的声音。 莲花握住君亦的手:“妹妹,集训是非常可怕的,你要小心。这里的人大多冷漠,你千万,不要去相信谁,也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有好奇心,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低调行事,明哲保身。” 君亦点点头:“嗯,一定。” “都站好,站好。”今天早上那个青蛙模样的妖怪拿着一个鞭子来回走动着,看见不顺眼的妖怪便一鞭子抽了下去。 君亦站在尾端,明白了这些人身体上那些新伤旧伤是怎么来的。 百感交集地跟着人群站好了队伍,等待着青蛙妖怪的下文。 “今天训练身体的柔韧性,大家一会排好队抽签,除了今日已经上去竞技的莲花不用集训,一共是186人,相邻的号两两一组。” 君亦随着队伍缓缓向前走去,没一会,轮到了君亦,君亦将手伸进箱子里随意抽了一签。 77号。这对应的便是78号。 签很快就抽完了。众人乖巧听话地站在一旁等待青蛙妖怪的发落。 “我们的人群新来了一个小伙伴,叫君亦,大家可要好好关照她啊。”青蛙妖怪不怀好意地说道,舔了舔嘴唇:“所谓柔韧性嘛,你们看,我们今天准备了百来根绳子,都是由诺爷亲自输送的法力千斤不断。那么我们今天的对赛就是,自己去将自己的脚捆起来,放入那个机器里,对赛的人两两相对,自己拉绳子,所拉的绳子长度越长,就胜利,输的人可是有小惊喜的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子诺难以自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在她的前方有一排排的机器,用绳子将自己的脚捆住,然后自己拉绳子,脚就会像劈叉那样拉扯开,绳子拉的越长,脚就分的越开。若只是这样就还好,关键机器大概有两米高,自己是一个倒立的姿势,拉的绳子越长,自己也会随之升高,直到脚与头处在一个位置。 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大家冷漠地各就各位,机械般的将自己的脚套好,开始拉扯绳子。 一个女孩走到君亦面前:“我是你的对手,你不开始是要认输么?别怪我没提醒你,输了的惩罚可是很惨的。” 君亦深呼一口气,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套好自己的脚,准备开始。 君亦从小练舞,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但是毕竟是个女儿家,若只是单纯的劈叉君亦百分百赢了,可是这个不仅需要倒着劈叉,还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将自己倒挂上身。 君亦咬咬牙,用力的将自己不断地往上移。 一定不能输,一定。 君亦正想着,走道里来了四个黑衣蒙面女子,给青蛙妖怪行了个礼。 “妖王命令,今晚莲花侍寝。” “侍寝,好啊,好。”青蛙妖怪拍拍手,大声传音:“莲花你听到了没有,这可是好消息,说不定就此飞黄腾达了。” 过了三秒,毫无动静。 青蛙妖股脸一沉,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还是毫无动静。 青蛙妖怪嘴角一抽,冷笑:“呵,不过是赢了四次比赛,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 说罢,衣袖一甩,愤怒地朝五十六号房走去。 脚一踹,门打开。 莲花姑娘脸色苍白,浑身鲜血浸透。 原来早上那蚊落虎最大的杀招是声音,低吼和呼啸都给莲花姑娘造成了伤害只是当时并不显现出来。“拖走。”青蛙妖怪冷哼一声,嫌弃地命令道。 “什么!?”君亦惊恐的喊叫了出来,看着满身血迹的莲花姐姐被拖着带走,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却止不住抖动不止的身子。白天要与兽斗,晚上还要陪帝王寻欢,这……这简直惨绝人寰。 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子,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是生的希望,还是比死更可怕的活着?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君亦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莲花消失的地方发呆。 怎么办?自己要怎么办?如果明天……如果明天被选中的人是自己怎么办? “君亦。”青蛙妖怪忽然喊住了君亦的名字。一个女子从青蛙妖怪身边退下,像是刚刚跟他说了些什么。 君亦还没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愣了愣看着青蛙妖怪反应了过来赶紧回答:“在。” “你有好运气,苏家公子苏白看上了你,去潇肃房沐浴更衣,今晚侍寝吧。” 仿佛天雷一下子砸中了君亦,半天缓不过神来,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么。 君亦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血流出来了她也没察觉,她的脑海印出那个把自己救出来了的男子,时而冷漠,时而温柔。 君亦知道自己对他有了某种悸动,但是,这种特殊的感情流在血液里是那么的痛。 子诺你,现在是把我送人了么? 呵呵,君亦绝望的想,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笑盈盈地对青蛙妖怪说:“好。” 四 子诺不离,君亦不弃。 五十开米用上好的白玉砌成的浴室,白雾朦胧环绕着上好的丁花香。十个婢女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衣服,是天蚕丝精织的大红色披风,上面绣着精致的点点樱花。 君亦冷冷一笑却面不改色,伸出一只脚微微潜入温热的池水中。 池中飘散着五种花瓣,烛台绕着浴池排成一个圆。君亦闭上了眼睛将身体整个潜入池水中。 这么多天来,或许只有现在,才是真正舒坦安逸的时刻,虽然这种难得放松的时光会一逝而过,但并不妨碍君亦好好的休息一下。 闭上了眼,脑海中便浮现出父亲的模样。 “爹爹。” 她堂堂书生世家的宛子贡的女儿宛君亦竟然因为父亲想升官发财被卖入王家,嫁给一个死人。 她不信,那宛家的人不知道王家的傻子儿子已经死了的消息,她们只是把自己卖了,为了自己的殊荣私心,便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无谓生死。 呵呵哈,君亦大笑老起来,眼泪却从夺眶而出。 默默地将自己整个身子陷入了池水,眼泪和水交融在一起。 我要变得更强,更厉害,迟早有一天,这些夹杂在我身上的痛,我要一一的还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丫鬟轻轻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轻声说:“君亦姑娘,已经是亥时,进宫的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好,我知道了。”君亦淡淡地回答,起身披好衣服,一袭长发披肩,带水的发丝飘在脸前,带着一丝妩媚。 梳头的丫鬟早已在门口等着,君亦一出来,便上前帮君亦梳妆打扮。 青丝馆了起来盘在脑后,额头描上了一朵粉红色的花,披风被取了下来,三五个丫鬟手持亚香将君亦全身抹了一遍,穿上肚兜,重新披回披风。 “姑娘,可以走了。”丫鬟略弯腰,轻言道。 君亦微微一点头,踏出了沐浴池,毫无感情地坐上了轿子。 “起。”一旁的持灯人拉长了声音。 轿子便摇摇晃晃地朝苏白苏公子的宫里走去。 也就百来十步,轿子缓缓停了下来,外面有一个带有磁性及其玩味的声音:“在下苏白,恭迎小姐许久了。” 君亦面无表情,从门帘伸出了自己软若无骨的芊芊玉手,一个温热粗躁的手掌将她握住,一个用力,君亦便躺在了苏白的怀里。 “小美人,今晚我们共度春宵。” “这是奴家应该做的。”君亦不咸不淡地回答。 “哈哈哈。”苏白一把搂过君亦的细腰,笑嘻嘻地朝自己的寝室走去。 轻纱将古香古色的床围了起来,风吹起薄薄的轻纱,周围暖橙色灯火晃摇,越显暧昧。苏白将君亦压在身下,闭上了眼享受的从发丝到胸口闻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邪魅地说:“小美人身上可真香啊。” “公子喜欢便好。”君亦淡淡地回答。 “喜欢,喜欢。”苏白将头陷进君亦的颈部,用力的吸吮,君亦洁白如玉的皮肤上瞬间出现了几朵梅花。 “嗯~”君亦忍不住叫出了声来,暧昧的潮红涌上了脸颊,但心里不由得添上一股悲伤。 不要去想,不要在意,君亦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边告诫着自己一边将双手搂过苏白的脖子笨拙的回应。 苏白继续往下亲,急促的呼吸声在空荡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浮想联翩。亲到快胸口的位置忽然停了下来。 “你知道是谁把你送给我品尝的吗?”苏白眨眨眼睛,调皮地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君亦的脸蛋。 “公子喜欢,君亦便是公子的,公子若不喜欢了,君亦便乖乖走人,何需问那么多为什么?” “哈,有意思有意思。”苏白直起了身子,半坐在君亦身上:“救你的人叫子诺你可知道?” “我知道。”心脏忽然一痛。 “他可是这堂堂妖界最大主宰者妖王的亲孙子,且是唯一的嫡孙。你可知道他身份的尊贵。” “......知道了。”君亦觉得胸口有一块石头压着她喘不上气来。那个男子,那个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男子。 君亦记得他的一举一动,或许是经过了生死,君亦总是挂记着这个人无法忘怀。 如果没有她,自己早就死在了那令人窒息的棺材里。 “他把你扔进那暗无天日的地窖,又把你送我玩弄一晚,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棋子。”苏白揶揄的声音将君亦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君亦能有所作用,这便是君亦的荣幸。”君亦忍着心脏像被刀刮了一般的痛,笑得仿佛三月桃花。 苏白玩味的看着君亦,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君亦默不做声,双目与苏白眼睛相对,既不闪躲也不害羞。 “怎么样,想不想报复子诺。”苏白狡黠地笑了,摸着君亦的胸口,微微上挑的眼梢带着缕缕魅惑,嘴角的笑透露出丝丝邪恶。 君亦也笑了,钻进苏白的怀里:“我不。” “哦?这么看来你是喜欢他了。才见过一面你就喜欢他了,但是喜欢他有什么好处呢?你只会飞蛾扑火,粉身碎骨。”苏白翻了个身,躺在君亦身边,不再挑逗她。 “那么你呢,你恨他?”君亦盯着天花板问非所答。 “恨他么?”苏白眯起了眼睛,像是在思考,半饷又回到了玩世不恭的状态:“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又是酒馆。 一老一少在对弈。 “你最近来人间的次数有点频繁。”老者静如止钟像看穿了一切不动声色地说。 “最后一次见到娘亲是在这。”子诺脸上带着嘲讽。 老者不接话,等着子诺的下文。 “家破人亡,只是因为妖王的私心,我恨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他是我的亲爷爷,我又怎么能够……我的父亲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日只知道寻酒作乐,而我的母亲毫无音讯,失去了下落。妹妹也是,她还那么小,她今年才七岁,她要怎么活下去!” “所以你得尽快当上妖界幽王,这样才有足够的权力做你想做的事。”老者抿了一口酒。 “我真的觉得累了,特别特别的累。”子诺眼里闪过一阵哀伤。 “老鹰想要飞,先要摔下悬崖,成长都是有代价的,你的身上不背负血与泪,又怎么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说,我真的还能见到妹妹么?她小时候经常跟我说她能看到妖怪,而我看不到,我总说她骗我。可我来到妖界之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能看到了。但是,这有什么用,她已经不在我身边,我保护不了她,而她身上背负的这个巨大的秘密,会带来灭顶之灾的啊。”子诺拿着面前的酒壶,一饮而尽,眼神变得迷离,有些醉了。 老者默默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转过脸看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 今晚的月光真好看,离家的人们漂泊在各地,心里有着念想的人,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创造自己的温暖的小屋,看上去那么美好安定且温馨。 可是呢,每个人心里都埋藏着故事,它被深深的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懂得那个人,才会懂。 老者摇了摇头,“你醉了。” 站起身来拿起一件披风盖在子诺身上。 “风大了,愿她早点回家。” “小美人,我们还没有做羞羞的事呢。”苏白抛了一个媚眼,扯下了君亦身上薄薄的披风和肚兜。 那洁白如玉细腻如脂的皮肤变暴露在眼前。 君亦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让自己忍住不害怕。 “风衣,雨露,把上次大公子研究好的玩具带上来。”苏白笑得邪媚,仿佛接下来会有什么有趣的玩法。 “这会让你记住一生难以忘怀的哦。”苏白纤长的手指放在唇边,眯起了眼睛妖娆地说。 君亦紧张地看着苏白,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公子开心便好。” 苏白又是妖媚的一笑:“你知道这大公子是谁么?哦,让我想想,他可是整个妖界最具有创造性的练器师,他做出来的东西,你一定会赞叹它的精妙的。”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地窖集训时那些有趣的道具,都是他设计的。”苏白朝床上将自己缩卷成一团的君亦眨眨眼,示意已经将道具取来放在屋中风衣,雨露组装好。 他上前将光溜溜的君亦一把抱起,放在了那冰冷的椅子上。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这种冰凉渗骨的感觉非常的不错。”苏白圈过君亦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说:“这可是雪山深处养了上千年的玄冰,就算是妖力上千年的妖怪都难以抵抗他的寒意。你区区一个人类,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多久。” “苏公子!”风衣在一旁惊呼出声,也顾不得规矩:“这君亦是诺爷亲自交代下来的女子,你要是把她弄死了,这……这……” 苏白摆了摆手,让风衣不用担心:“放心,我现在还不会跟子诺那家伙撕破了脸,毕竟,时机还没到么,哈哈哈哈哈哈。” 回过头来,看见坐在椅子上嘴皮发白瑟瑟发抖,身上已经结起了薄薄冰块的君亦:“把她取下来。” “是。”雨露抱拳行礼,然后走上前将君亦抱了下来放到了一旁的铁床上。 “开火!”苏白笑意满脸,颇有兴致地看着君亦。 雨露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默默朝铁床注入了法力,顿时巨大的热量充斥着整个房间,女子身上的皮肤被烧得通红,那融化了的冰块变成沸水灼烫着女子的肌肤。 雨露别过脸,不忍心看着一切。 都是因为皇权争夺,每个人都想当幽王,而最有能力当上的只有妖王的亲孙子子诺,侧家文武双全的侧冥王侧杉和看似一无所有却暗中拥有一半兵权的苏白公子。 苏白这些年一直暗暗隐藏自己的实力,原本争夺只有他和侧杉,但是两年前忽然跑来了一个10岁的小子子诺,且法力球认亲是亲孙子。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没有背景没有依靠的苏白公子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被誉为最不可能成为幽王最后当上妖王的人。 这让苏白如何甘心?他看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意识机械般抽动的女子嘲讽的笑了出来:“好了,够了,把她扔进浴池洗洗吧。” 说罢便一个转身离开了房间。 雨露叹了一口气,将地上瑟瑟发抖脱水昏厥的君亦抱起朝池浴走去。 “你心疼了。”风衣站在雨露的身后淡淡地说。 雨露没有回头,看不清风衣的表情:“是啊,这个女子不过是一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可是你我在此中都逃不出这个圈的。” “恩,逃不过,躲不开。”雨露大步踏出了宫殿。 五 子诺不离,君亦不弃 “你醒了?” 君亦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美妙绝伦的地方,仿若仙境。而她的面前有一个熟悉的女人,:“这里是哪?” “唉。”莲花叹了一口气:“这是在苏公子的浴池里,你昏厥了差不多一天一夜,雨露姑娘来地窖问有没有人愿意带你回去,我一听是你,就赶紧过来了。” 君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子,早已是遍体鳞伤,许多伤口依旧冒着脓疱。 “雨露姑娘心善,她说你身上全是烫伤起的泡,有些已经化脓,万万沾不得水,不然你就废了。让我偷偷将你带回去,切勿声张。” 君亦淡然地一笑,也不知道是这两天经过了这些事情早已打击不到她,还是心死了。 “没事的。” “君亦姑娘。”莲花担忧的看着君亦,她的状态太淡然了,这反而令人担忧。 君亦走到窗边,将那精美无比的窗帘拉开,指着楼下那灯光点点:“你看。” 莲花走了过去站在君亦身边。 “那些城楼依旧有守卫的士兵,那些七拐八弯的小道也有夜晚巡视的侍从,在这妖界之外的大门,也常年站着13个威严的守卫,哪怕沉烽经析,他们也是日复一日做着这般无聊的事情,人各有命,这或许就是我的命。” “又怎么能现在就否定,我今后不好呢?”君亦转过了身子看着莲花,眼里带着淡淡的坦然。 “你不狠?”莲花惊讶了。 “恨,当然恨,恨的不能再恨。但是,恨有什么用呢,我一无靠山而无背景三无能力,我除了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直到有一天自己变的足够强,才能将恨意泄发,对吗?” 莲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夜深,风刮得更大了,君亦心里比身上更痛,身上的痛算什么,伤口一好,伤疤一卸,又完好如初。但心里的伤疤,怎么样都愈合不好了。 君亦看着今夜的月亮,它是那么的大和明亮,她的心里藏着一个人,时间越长,爱和恨就纠缠得越深。 子诺,子诺。 回到地窖已经快食时了,青蛙妖怪站在通往休息室的门口似笑非笑,左手手上的鞭子一下一下轻轻砸在右手上。 “呵,你们还知道回来啊。”青蛙妖怪的眸子闪过一丝阴戾。 君亦和莲花赶紧给青蛙妖怪行礼,福了福身子站在一旁等待发落。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特别是你,莲花姑娘,不在地窖里好好待着逃了出去?你可是身上带着重伤,要是接下来的刑罚不小心弄死了你,那可怎么办才好?我可真是心疼啊,你都赢了四场比赛了,在这区区一百来号人中算是佼佼者,但规矩就是规矩,自作孽不可活。” 君亦慌了神,忽然想起了莲花被拖往妖王寝室时身上的一片片暗红,她身上的伤可不比自己少。 君亦刚想开口,一个充满磁性,温润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绿总头,这件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君亦一回头,是她神魂牵挂的男子,子诺。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直襟长袍,飘逸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身后,眼睛幽暗如寒谭,复杂的看着君亦,薄薄的双唇微张,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合拢了朱唇。 青蛙妖怪十分识趣地作了一个揖:“夜观一切如常,在下回去歇息。” 子诺微微颔首。 “……子诺。”君亦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他又爱又恨的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胆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么多天来,你受委屈了。”子诺淡淡的说,哀伤的眼里透露出关切,语气也变的极其温柔。 君亦心中的恨瞬间没有了,是啊,他只是为了找到他妹妹,不得不让自己经历这一切,他问过自己,确认过好多遍,都是自己自愿的,那为什么还要恨他呢。 “我想跟你聊聊天。”子诺看着君亦,眸中一片清澈:“明日你俩都不用集训,我会跟绿总头说的。” “是。”莲花福了下身子,退了下去。 这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就只剩子诺和君亦了。 子诺朝她伸出了手:“我今儿没带那铁手套,不会冰冷了。” 君亦娇羞的一笑,身上的痛通通忘记了,握住了子诺的手。 子诺牵着君亦穿过七十七步的台阶,打开了那扇铁门。 “我带你到处走走,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了,你刚刚来这妖界,我说什么也应该先带你逛上一圈,哪怕我再思念我的妹妹。” 君亦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侧面是那么的好看,菱角分明,长长的睫毛哀伤的搭了下来,明亮的瞳孔像是汇聚了千万星光那么闪烁,但又像那万里星辰深不可测。 君亦觉得他有很多秘密,很多故事,他的身上总是带着这样无法卸去的哀伤。 既令她疑惑又令她心疼。 “我跟你讲讲我妹妹的故事吧。”子诺将君亦带到了一座城墙上,这里太高了,面前的所有宫殿都尽收眼底。微风偶尔吹来,交错着这皎洁的月光,是在太美了。 “那年我十岁,我妹妹五岁。有一个男人忽然冲进了我家,他有着蓝色的眼睛,腰间别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圆形墨玉,中间镂空,单一个寞字。我的爹爹姓寞,然而我的娘亲却始终不让我们兄妹提这个姓氏,说是会带来灾难。我现在知道了,这个姓氏真的是一场浩劫,它拆散了我和娘亲和妹妹原本平淡的生活。整个妖界都在寻找寞寂儿子的下落,妖王的身体大不如以前,需要一个年轻的幽王后位,以保证某天妖王的仙逝有人继位。很不幸,我是妖王的亲孙子。” “可是你妹妹娘亲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为什么要拆散你们?”君亦疑惑地问道,她想不明白,这完完全全可以一家人一起到妖界来不必分离的啊。 “因为这里,不欢迎弱者。”子诺落寞地低下头,嘲讽道:“你看到你待的那个地方了没有,那都是弱者待的地方,她们仿佛是人类手上的蛐蛐,都是让人把弄玩耍的东西。我的娘亲是人类,我也有人类一半的血统,可是我身上有妖王纯正的血脉,多么讽刺,妖王不可能让他的孙子漂流在外,却不愿意放过孩子的娘亲一码。而我的妹妹,或许是因为当时她才五岁,妖界的人并不知道我爹还有一个孩子。最终让她逃过一劫。” “那你为何还要找到你妹妹,你这不是要害了她么?”君亦更加不能理解了。 “不,我的妹妹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会让整个妖界动荡不已,那是所有妖都想得到的东西。当年带我们走的那个男人,寞天合开始寻找我妹妹的下落了,或许他是察觉了什么,又或许他猜到了些什么。如果被他发现,我妹妹一定会被抽魂拔魄,直到满足那群人可怕的贪念。所以我必须得先找到我妹妹,而且必须当上幽王,护我妹妹一世。” 君亦看着子诺垂下的眼睫毛,拳头被握得关节发白,认真的许下了这个承诺。微风带过屡屡青丝,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恨不起他了。 “你愿意帮我么?你要是愿意,找回我妹妹当日,我必定八大抬轿,将你迎娶进门。”子诺忽然握紧了君亦的双手,非常认真地看着君亦,眼神里满是期待。 君亦羞涩地底下了头,她毕竟还是一个十岁的姑娘,初知人事,初有人关心她温柔的看着她,初有人给她如此美好的承诺,如果她知道这会给她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在苏白说是否要报复他的时候说了不,在这夜晚,他温柔看着她的时候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 “我愿意帮你,我一定尽自己所能找到你妹妹。子诺不离,君亦不弃。” 一 筑城只为红颜笑 “宝儿,快来,吃饭啦。”大娘笑眯眯地看着在地里忙碌收割的宝儿,这个小姑娘,勤快,能干,吃苦耐劳,就是不爱说话,沉默了点。 宝儿直抬起头,大声地回应着:“好呢,我收完这一点点,马上过来。” 秋天是收获的日子,田里的水稻都已经成熟了,这几天宝儿忙坏了,就为了好好把这些粮食收进仓库里,拉去镇子上卖钱,留一部分来年吃。 自从那年,宝儿醒过来后,发现一片焦土,残垣断壁。神情恍惚地对着荒芜的后院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湿漉漉的空气打在身上有点儿凉。这个时候,脚边忽然暖暖的,宝儿稍稍缓过神来,低头一看。 是那只往日只会懒洋洋睡大觉的白狐狸。 宝儿顿然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委屈地点着狐狸的脑袋:“怎么,现在不去睡了,平常你不只会睡大觉么。” 说完这话,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只大狐狸很懂事的依偎在她的身边,不说话,偶尔蹭蹭宝儿,像是在安慰她。 等宝儿哭够了,红着一双眼,大眼对小眼地看着这只狐狸,“你也没有地方去么?” 狐狸眯着眼睛往宝儿怀里钻了钻。 宝儿摸着狐狸的毛,边摸边自言自语:“那我们去哪儿呢,没有地方去呢。” 或许是太困,又或许是心里难过消耗了太多力气,宝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大娘家里了。 宝儿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自己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蔼的脸,大娘拿着湿毛巾擦着宝儿的额头:“闺女,你可醒了,你这一睡就睡了三天哪,而且高烧不退,可把我急坏了。好在阿弥托福,你总算是醒了。” 宝儿连忙道谢,余光里发现那只大狐狸躲在房梁上得意的摇着尾巴, 低头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娘知道宝儿无爹无娘,也没有地方去,自己也没有一儿半女的,就让宝儿在自己家里留了下来。日子过的也算快活,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独少了哥哥和娘亲,倒是认识了一个好朋友,隔壁家的柱城。 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孩子,有时候宝儿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人呢?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问问柱城,他一定能回答。 宝儿依旧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妖怪,来到这个村子已经两年了,除了那只神出鬼没的狐狸,陪伴宝儿的大多数是各种各样的妖怪,但是他们都非常的友善,没有一个伤害过这个村子的居民。 雾才刚刚起开,柱城拉着宝儿的手准备进山,冬天快要来临,得去山里深处多采点暖冬草回来才行,不过今年不大太平,去山里的好几户人家都失了性命。 宝儿隐隐觉得心里不安,哪里不安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事会发生。 那只大白狐狸一大清早就跟在宝儿的身后,也不说话,十米开外默默跟着,柱城也改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谨慎地探着路往前走,这种气氛愈发的让宝儿觉得紧张了起来。 随着离村子越来越远,宝儿他们已经进入大山深处里,忽然,宝儿的耳边缓缓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在这呼啸的风中显得格外空灵,若有若无,感觉不真实,但又觉得就在前面。 宝儿握紧了柱城的手,躲到了他的身后,犹豫了很久,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宝儿妹妹。”柱城关切地看着宝儿。 “哥哥。”宝儿犹豫了一下,有些胆怯地开口:“我总觉得有人在呼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 柱城双眉微微蹙起,左右环顾了一圈,除了满地的枯叶和萧瑟沧桑的枯树,再无别的景观:“今年确实跟往年不一样,这树枯得太快,雾起得太大,视线只能看到十米范围,周围白茫茫一片跟下雪了似的,确实异常。宝儿,你一定要紧紧抓住我的手,千万别松开,我们早点采完暖冬草,早点回家。” 宝儿刚想回答好,那呼救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了起来,有人撕扯着嗓子在喊:“救命啊!救命啊!” 宝儿惊恐的躲在柱城的背后,慌张的指着东边,“在那里,在那里!” 柱城用力握紧宝儿的手:“别怕,有我。”牵着宝儿朝东边逐步走了过去。 原本趴在身后懒洋洋看着这一切的狐狸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度着小步优雅的随着他们走了过去。 像穿越了一个漫长的云雾走廊,大概走了四五息,一个像春天一般美丽的地方出现在宝儿和柱城眼前。 鸟语花香,世外桃源。 放眼望去,只见四位十六、七左右姿色绝美,花枝招展的女子笑盈盈朝宝儿他们走了过来,她们的身上穿着印有梅兰竹菊花纹的汉服。 柱城将宝儿紧紧护在身后。 “这位小哥哥,第一次来我们梦坊城吧,我们这可是可以出售各种各样的愿望,只要你有足够的代价,无论什么愿望我们都可以实现的哦。”四人中那个穿梅花图案汉服的女子妖娆地眨了眨眼睛冲柱城说道。 一身绿衣印着竹子图案的女子牵过宝儿的手,将她圈进怀里,“小妹妹,你有什么烦恼或者什么愿望吗?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了,姐姐一定帮你做到。” 愿望?宝儿眼前开始变的迷糊起来,她仿佛回到了两年以前,那次悲伤的离别,疯了一般撕咬男子的娘亲和紧紧牵着她的手泪流满面的哥哥。 “答应哥哥,好吗?” 那句话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么清晰,那么温柔,记得那么清楚,好像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 宝儿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以前温馨的场景。 和哥哥打闹,和娘亲捉迷藏,一家人在桌子上吃饭,讲着一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充实的,美好的生活。 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出现了父亲的影子,他还是那么的帅气,一袭白色的直襟长袍,发带随意将飘逸的长发别在脑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蹲下腰,冲宝儿张开双手:“宝儿来,爹爹抱。” 宝儿咿咿呀呀扑过去躲在爹爹的怀里撒娇,爹爹将他那一撮胡子贴在宝儿嫩嫩的脸蛋上蹭着,哄着宝儿说:“宝儿最可爱了,长大后一定是个小美女。” 蓦地,这一切都没有了,眼前是那四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梅兰竹菊,偌大的四个图案印在她们的汉服上。她们仿佛胸有成竹,笃定地看着宝儿不说话。 宝儿目光环绕里一遍四周,这里美的就像她以前居住的小村庄一样。 嘴微微张开:“我的愿望是……” “不要说!宝儿不要说!”不远处被一个男子紧紧牵制住的柱城焦急地大声喊着,不能说啊,宝儿,这么多天来,村里死了那么多村民,进了山就再也没出来过,细细一联想,不就跟这个诡异的地方有关,所以千万不能说啊宝儿。 “她听不见的,你放弃吧。”困住柱城的男子邪魅地笑了,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好心地对柱城说道。 “你们放开她,让我来行不行,我说我的愿望,你们放过她!”柱城痛苦的别过脸,看着眼前的男子,低声下气地祈求道。 “哦?”男子伸出了右手食指,在柱城眼前摆了摆:“不行哟,这样可就不符合规矩了。” “哈哈哈。”对面不远处的四个女子也笑了起来,她们将宝儿围成一个圈,其中一个女子蹲了下来握住宝儿的手,温柔地说道:“告诉姐姐,你的愿望是什么呀,只要说出来,我们就能实现它哦。” 宝儿的眼神变得异常的坚定,张开口:“我的愿望是……” “唉,你们可真是麻烦。”一个慵懒的声音打断了宝儿,在场人的目光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一个毛绒绒的大狐狸优雅地踏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你们说说看,你们放着好好的花妖不做,非要杀什么人提高自己的道行,你们杀就杀吧,几个小人类,我也不放在眼里,就允许你们杀人了,我睁一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结果你们还真是不满足,连我的小宝儿都要动手,怎么?看中她身上的灵气了?哈哈哈,真是不凑巧,你们选错人了。既然你们惹怒到我了,又差点儿伤害到了我的小宝儿,我就顺手把你们解决好了。真是好久都没动过手了呢。” 这只狐狸傲娇又不屑地说完这句话,然后斜着眼睛看着旁边的四个女子。 轻轻地一摆手,宝儿就从女子的手上变到了狐狸的身边。 “呵,你还真是会说大话,就凭你一个连变形都不会的小狐妖,就能把我们都灭了?哈哈哈,大话不要说的太早,不然会很丢脸的。”制约着柱城的男子不屑地讽刺道,仿佛在为狐狸的不自量力觉得可笑。 “哦?那试试。”狐狸眯了下眼睛,把手一摆,多出了一把扇子。 男子将柱城往旁边一甩,一眨眼出现在狐狸面前:“你可不要后悔。” 一息过去,在场的人什么也没有看见,却发现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躺着一朵残败的花。 “你......你把他怎么了!”印着菊花图案的那个女子失声叫了出来,看看她什么也没有看清,只觉得眼前眼花缭乱乱七八糟白光一闪,紧接着男子就败了,倒在了地上变回了原形——一朵山茶花。 “死了。”狐狸冷漠地说。 “兰,竹,菊,别跟他废话,我们一起上。”印着梅花图案的女子冷静地下命令,她知道今天在劫难逃,山茶花是他们几个花妖中修行最高的,却只在一瞬间变没了性命,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狐狸不知道有多厉害,唯一的办法就是废话少说,拼一下。 “没有用的。”狐狸懒得再多说话,扇子一挥,百花凋零。地上又多出了四个残缺的花。 狐狸舒缓地走上前,将地上的五朵花都收了起来,周围的雾渐渐地散开,阳光照射了进来,原本风景如画,莺歌燕语的地方恢复了枯败的惟余莽莽。 柱城着急地摇晃着宝儿的身体,从她被白狐狸从女子手上夺过来之后,她就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 “宝儿,宝儿,你快醒醒。”柱城慌乱地摸了摸宝儿的额头,有点儿发烫,更是担忧不已。 狐狸走向前,趴在宝儿的胸口,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说:“今天的事你就当不知道,别跟宝儿说,听到了没?” “好,我不说,宝儿没事吧,她什么时候会醒呢。”柱城担忧急切地问道。 “没事的,她只是……”狐狸眼神复杂的看着宝儿,欲言又止:“好了,没事,她没什么大碍的,你不用担心,暖灯草就在这里不远处,你去采来,我就在这儿守着她,你放心。” 柱城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好。” 等柱城走远,狐狸睁开了它一只紧闭的双眼,忧愁地看着宝儿,“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宝儿。” 狐狸的眼睛像是藏了万里的星空,明亮的,深邃的,里面有很多故事,却一个都不能说:“宝儿啊宝儿,你的身份注定了一定会面对这一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 二 筑城只为红颜笑 “村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村长的女儿木萧萧忽然失去了双眼,你们知道吗?”村头几个准备去地里收割水稻的青年在窃窃私语。 “是啊,听说找了好多大夫,连神婆和道士都找了,可是都不知道原因啊。” “眼睛直接就剩下黑窟窿了,可渗人了。” 柱城冷漠地看着这些村民交头接耳,宝儿自从那日从山里回来,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每日对着枯叶发呆。 直到昨天,柱城拿着狐狸给宝儿的药去看她,临走时,宝儿冷漠地看着柱城:“她来了。” “谁来了?” “一个妖怪。” 说完这话,宝儿别过脸,不再理柱城。柱城眉头紧锁,他知道狐狸是妖怪,那次的四姐妹也是妖怪,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妖怪,神仙,可是他知道的再多好像一点用都没有,他依旧不知道宝儿身上莫大的秘密是什么。 而现在,宝儿跟自己说,这个村子来了一个妖怪。 这个村子就开始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村长的女儿木萧萧一夜之间没了双眼,大家都说是村长前些年逼死了河西的寡妇才遭受此报应,但是柱城知道,这是因为人们都看不见的妖怪。 从妖怪伤人的那天起,柱城就很久没有见到狐狸了,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但是宝儿开始渐渐活泼了起来,跟自己回到了原先有说有笑的日子。 村长放出了通告,说是若是能治好自己女儿的人,给白银百两。这个数目对于种了一年田的村民来说真是天文数字。 宝儿拉着柱城的手,:“柱城哥哥,我们去看看。” 柱城担忧地看着宝儿,她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是总觉得宝儿离他很远,变得陌生了起来。 “我看得见妖怪。”宝儿淡淡地说:“我以前也跟我亲哥哥说过,我看得见妖怪,可是他不信。” “走吧,我们去看看。”柱城握紧了宝儿的手,坚定地说。 这是一个风呼啸不停的夜晚。 宝儿和柱城站在漆黑地大宅子里,宝儿复杂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一点哀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没有人回答她,空荡荡的出了偶尔风刮起树的沙沙响,再无其他的声音。 宝儿等了很久,低下头笑了:“我今年七岁啦,三岁那年,我的父亲一声不吭离家而去再无音信,五岁那年,我的哥哥和娘亲不见踪迹是生是死毫无音讯。我一直觉得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是,我有你们啊。” 柱城站在一旁看着被悲伤笼罩的宝儿,知道她或许是在跟看不见的妖怪说些什么。 “那一年,家破人亡,我本以为再无生路,可是大白狐狸将我送到了这个地方。这里,离我的故乡隔着一座山,很多事情我知道,但是我不说。这么多年,狐狸瞒着我为我做了多少事情我不是不知道,还有你们,虽然友善对我好,但其实想得到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但是,为什么要伤害人呢。” 风刮得更大了。 窗里的蜡烛忽隐忽现。 “呵。”一个红衣女子忽然出现在宝儿面前,夸张地笑着:“宝儿啊宝儿,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猜下你身上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这可是所有妖怪都想得到的东西。” 宝儿淡淡地笑了:“我要离开这了,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你走不掉的。”红衣女子忽然变的狰狞,愤怒地嘶喊着,周围场景瞬间变了,灯火全灭,伸手不见五指。 “宝儿,你在哪里?”柱城着急地在黑暗中摸索,可是再无宝儿的身影。 宝儿闭着双眼,微微勾起了嘴角,站在原处异常的冷静。 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它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俊美的少年,蓝色的眼睛,轮廓分明的五官,格外的妖媚。 “柱城,你别怕。” 柱城顺着声音回过头:“你…..你是?” “我是妖界千年的狐狸,因为个人恩怨一直待在人间,我曾今做错了一件事情,现在来还债的。” “你是那只白狐狸?”柱城惊奇地问。 “嗯,是的。”狐狸伤感的一笑。“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叫我离一。” “离一。”柱城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走吧走吧,我们去带宝儿走吧。” 说话间,柱城来到了一个荧光红线条相互交错的地方,到处都是黑暗一片,只有来回纵横交错的红色荧光线条闪出微弱的光,什么也看不到。 狐狸穿着一身墨黑色的直襟长袍,整个人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质,他朝柱城招招手:“过来吧,我们去找宝儿。” 柱城听话的朝离一走去,离一牵起来他的手。 “很久很久以前,妖界曾今发生了一次大暴乱,尸体横躺,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这是1000年以前的故事了,现在应该没什么人记得。妖王向来是历代最优秀的后裔继承,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纯的妖力,可以让整个妖界翻天覆地。故事,就是从一千年以前发生的。”狐狸的脸上带着哀伤,他微微的抬起来头,眼睛看着远处,像在回忆着什么。 柱城看着狐狸,有些迷茫:“你活了一千多年吗?” 狐狸哀伤:“是啊,一千多年。” “这跟宝儿有什么联系么?” “我想让宝儿快乐的活着,我存在一天,便要守护宝儿一天,我们一起不告诉宝儿这个秘密好吗?”狐狸真诚地看着柱城。 “好。”柱城用力地点了点头。 狐狸握着柱城的手大步向前跨去:“你要注意我的脚步,千万别走错或者踏空了,一旦失误,便是万丈深渊。” 柱城认真的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离一的脚步。 “你看,这里除了来回游动的红色荧光线条,便再无其他东西,其实不然,这个地方叫虚空,这是千年玄冰蝴蝶修炼到一定道行才可以衍生出的东西。它的时空里有无数看不到但是存在的黑色踏板,而我们就是要从中找到踏板,从这出去,才能救宝儿。” “这个妖怪是想要宝儿身上的什么东西。”柱城十分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妖怪都冲着宝儿来。 “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你要是知道了,会给你带来无数的麻烦。柱城,”狐狸忽然停住了脚步,握着柱城的肩膀,严肃地说:“你愿意保护宝儿,让她从此不受一点伤害吗?” “我愿意。”柱城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一定要仔细思考,这是你一生一世的大事,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再也改变不了。” “我愿意。”柱城依旧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柱城你记住了,你答应了我,这是一世的诺言,你若违背,便天诛地灭。” “我愿意守护宝儿一生一世,我若违背,便天诛地灭。”柱城认真地对上了离一的双眼,坚定不移地说。 “跟着我的脚步,别分心,千万别走错。”离一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认真严肃的样子,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是这般认为只要认真努力了,就一定会收获结果,可是最后。 唉,离一不再去想这些往事,认真谨慎地牵着柱城穿梭在好像毫无边际的满满虚空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柱城觉得自己仿佛绕了百八十个弯,走了几个时辰的路,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 离一嘴角微微地上扬,“我们到了。” “狐狸离一,老朋友,我们好久不见。”一个洋洋盈耳地声音回荡在半空。 “呵。”狐狸离一的桃花眼一挑,满是不屑,嘴上却说着:“确实好久不见了,老朋友不带我进屋叙上一叙?” 三 柱城只为红颜笑 “一千多年了,你还是没变样子。”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皆是嘲讽地说道。 “你又何必把上一世的恩怨强加在这一世的人身上?”离一淡淡地说,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是说那小姑娘?哈哈哈哈,妖王最纯正的血统就在她身上,而且那惊天的秘密足够轰动整个妖界,你问我为什么强加?我不仅要折磨她,还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不不不,这样还不够平息我的愤怒,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女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脸上的表情变的狰狞,隐隐外露的气压使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这是一种怎样的气场啊! “我不可能让你动她一根汗毛。”狐狸目光晶莹,笃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说不出来的淡然从容。 “你还爱她?哈哈哈,真是个痴情种呢,可是你爱她有什么用,她已经不记得你,啧啧啧,真是可怜呢。你爱的那个女子她已经不是她了,她的七魂六魄被打碎了重新组合,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新生的小姑娘。”女子凑近了狐狸的身子一副我见犹怜为狐狸惋惜的模样。 狐狸阴沉地看着她,不说话,紧紧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发出了关节响动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激怒了她,还是因为不堪的往事刺激了他内心深处最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冷冷地站在原地抽出扇子便准备动手。 “哎呀,别别别,我不过说了一句真话,你用的着这么大动干戈地要破坏我新添置的家具么?不过就是想打架么,我奉陪我奉陪。”女子笑盈盈地一挥手,天地瞬间变了模样,一片宽广的树林出现在眼前。 “来吧,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你进步了多少?”女子瞬间变脸,拿出自己的武器,几支尖锐明亮晃眼的细针。 离一轻轻一跃在半空中止住,扇子一甩,在自己面前停住,然后手中出现淡淡的蓝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照亮了半片树林。 扇子跟随者蓝光开始发生了变化,在半空中旋转不止,速度越来越快。 女子冷眼看着这一切,身子微微一侧,身形变得透明,眨眼不见了身影。 只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柱城,闭上眼睛,我没说睁开千万不要睁开。”离一大声喊道,拿起变的晶莹剔透地扇子,也消失在这丛林里。 柱城听话地紧闭着双眼,他感觉自己周围凉飕飕的,远处传来了非常好听的音乐,引诱着柱城想要睁开眼睛看上一看。 但是,柱城猛的想起了狐狸的话,还有宝儿那粉嫩笑盈盈的脸,赶紧用力把快要睁开的眼睛死死的闭上。 “你这小家伙,毅力倒是不错。”一个银铃般的在柱城耳边响起。 柱城心里一惊,这个女人刚刚不是跟狐狸离开了这里吗? “我不管你是谁,绝对不能伤害宝儿,不然我跟你没完。”柱城虽然闭着眼,可声音坚定不移。 “哦?”那女子满是诧异,自己用分身将狐狸离一那小子引诱开,就想着怎么挑逗一下这个小男孩,结果却在他身上看到了狐狸离一的身影。 那也是一个冬季。 宫外下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原本清冷的旁宫也显得愈发的冰冷。 下人们按部就班的站着,可宫外早已乱成了一团糟。 听说今天早上,妖王赏赐给宠妃的一个宝贝被十大祭师中的妖姬偷了去,如今下落不明。 整个妖界慌了神,到处找那个罪女的下落。 偌大的云霄宝殿里。 旁边的香炉燃着矽胶香,屏风后面的女技谈着优雅婉转,空灵明净的曲子。 妖王怀里拥坐着一个妖娆的女子,时不时低下头亲上一亲。 “报——那女子已被生擒,请大王定夺。”一个侍从从宫门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双手行礼举过头顶。 “哦,那就断了四肢,将那七魂六魄取了出来,丢进那炼丹炉烧上个三天三夜,在拿去用乱刀剁碎,丢下人间吧。”妖王头也不抬,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宫殿里。 这时,一个清秀俊逸的男子慌乱地跑进了宫殿,连那青丝都来不及捆扎,散在背后轻轻盈盈,好不飘逸。 他跪在那白玉砌成的地上,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坚毅:“求妖王开恩。” “开恩?开个屁恩,她偷了我的东西,这是她应得的代价。”妖王大手一拍那精致雕刻的木桌,整个大殿都抖上三抖。 “她并没有偷,大王你心里清楚,她并没有偷。”男子悲愤地抬起头,双目早已满是血丝,心里悲凉无比。他愤怒地看着大王怀里的那个女子,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那可是用极地的极火烤烧灵魂最残酷的惩罚啊,她的良心何在,天理又何在!? 女子娇嗔地往大王怀里钻:“大王,那丫头偷了你的东西也就罢了,结果她居然还死不承认,这不是对大王您不敬么?” 女子说道最后竟两眼泛着泪珠,仿佛事实真是如此。 男子气得浑身发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地上起来,指着大王的脸:“你身为妖王,便是妖界之主,你身上背负着多么重大的使命,但是,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毁了她!” “不是我毁了她,是她自己毁了她自己。”妖王淡淡地说,听不出他的情绪。 妖王拿起桌前的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男子看着眼前的大王,逐渐冷静了下来,坚定的说:“我不管你是谁,绝对不能伤害宝儿,不然我跟你没完。” 大王仰天大笑:“好一个没完,来,让本王见识见识,什么叫没完。” 那一站,打了三天三夜,整个妖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那个愤然与妖王对抗的男子便是狐狸离一。 他曾是妖界最强的强者,他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叫妖姬。却被妖王抽了七魂六魄,受尽了折磨丢下了人间。宝儿便是曾今的妖姬,只是她已经什么也记不起,走过了奈何桥进入七道轮回重生了。 而离一也深受重伤,从此在妖界消失。 这一切,都被妖王怀里搂着的女子看了过去,她,便是如今想要毁了宝儿的千年玄冰蝶,蝶儿。 她依旧想拿回宝儿身上的东西。 他们的故事纠缠太多,经历了千年,却依旧相互交错,愈发清晰。 “我一定会毁了你,寞宝儿。”蝶儿阴冷勾起了嘴角,看着眼前年轻的柱城说。 她是那么的爱离一,可是离一的眼里只有那个妖姬,这让她嫉妒,也让她抓狂。 妖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一切,可是自己呢,不仅要讨好妖王,日日夜夜承欢在那个老男人身下,假装欢愉,假装享受。 说着一切令自己犯恶心的话,来讨好那个有着特殊癖好的老男人。 只为了,让自己在妖界有一席之地。 而这一切,都被离一给毁了,妖界被毁,万物凋零,一切枯败落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要这么一个老女人,她没有安身之处,只能来人间,寻找机会。她定要让重生的妖姬消失在这世间,再无轮回。 蝶儿恨恨的想着,杀了宝儿的心就越急切。 她要再将那七魂六魄抽了出来,这一次,她要用世间最纯正的火种,烧上七天七夜,直到那灵魂变成灰烬,完全消失在这世间。 而当年,妖姬身上强加的宝贝,便会从她的灵魂中剥夺,成为新的无主之物。 自己,便能成为这世间最厉害的存在。 谁都不能再阻碍她的脚步。 “原来你在这里。”狐狸擦去嘴边的血迹,他刚刚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奸计,受了内伤。 “哈哈,狐狸也不过如此嘛,居然也会上了我的当。”蝶儿蛊惑地媚笑,扬起衣袖,一片片蝴蝶从袖口飞出,好不美丽。 狐狸定眼看着旋转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握紧了手中的扇子。 这一仗,并不好打。 果然一千年过去了,改变的东西已经太多,他受了重伤,他的经脉受损,再也回不到巅峰的实力,而蝶儿已经超越了他太多太多。 但是,就算是死,他也一定要护宝儿一世周全。 “柱城!”狐狸离一大声的喊道。 柱城紧闭着双眼,没有忘却狐狸的告诫,不曾睁开扯着喉咙大声地回应:“我在呢。” “你一定要好好的对宝儿,我可能会消失很久很久,你照顾好她。”狐狸拼命喊完这一句,蝴蝶已经将狐狸整个围了起来,狐狸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我保证,我在宝儿在,决不让宝儿受一点伤害,不然天诛地灭!”柱城大声地承诺着,这是他的信念。 “好。”狐狸欣慰地笑了,站在半空中冷漠的看着越来越多的蝴蝶和以为胜券在手的蝶儿,用力的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扔给了柱城:“接着。” 玉佩仿佛有了灵性,闪着淡淡的白光挂在了柱城的脖子上。 “这个能用五次,保佑你们刀枪不入,化险为夷,不到危急时刻,切不可用,快睁开眼睛往右跑,快跑,那里有一个迷宫,穿越迷宫到最深处你就能找到宝儿,带她走!这里我拖住!” 柱城猛的睁开了眼睛,来不及看狐狸一眼,只顾着拼命的往右边跑,往右边跑。 他一定要救宝儿,无论发生什么,宝儿都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四 柱城只为红颜笑 柱城一路跑,跑累了就休息一会,但怎么也跑不到尽头,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潮湿的晨露粘在破旧的衣服上粘糊糊的,已经能看到山底下早起的人家屋顶冒出的炊烟,却依旧看不到狐狸说的那个迷宫。 他的心里焦虑无比,顾不得已经湿透了的衣裳,满头的大汗,稍稍喘过气就继续向前跑。 终于,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柱城看到了眼前的迷宫。 它闪着妖媚的橙黄色的光,在墨黑色的半空中显得那么神秘莫测。 柱城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去,离迷宫越来越近了,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透明的黄色的发着忽有忽无的光的通道,它通向迷宫的入口。 柱城踏了上去。 很快,就来到一个破败的木门面前。 木门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上面有两条弧线相互交叉。 柱城先轻轻敲了一下门,等了半响,没有人应答,他站在门口四周环视了一遍,发现到处是蜘蛛网和尘埃,这里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柱城犹豫了一下,重新将手放回了木门上。 “你为什么不推开门?”一个如铃声般清脆的声音在柱城耳边响起。 柱城打量周围并没有发现声音的主人:“娘亲教育过我不能随便进别人家的门,要经过主人的允许。” “但是你不推开,你要怎么救宝儿呢?” “是的,所以我刚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推开门进去。”柱城诚实地回答。 对方轻笑了,有些宠溺地说:“我是这个城堡的器灵,这个城堡没有主人,是个无主之物,你要是能用你这凡人之躯,最终走到那炎火之地,把那拥有万妖之灵的姑娘救出来,我就认你做主人。” “炎火之地!”柱城轻呼了出来,他一向聪慧,早在刚刚他就知道那蝶儿想要置宝儿于死地,这会儿她居然处在听名字就觉得危险的地方,柱城忍不住皱眉,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宝儿。 “是啊,刚刚的千年玄冰蝶已经将她置于器具中,熊熊的烈火已经开始灼烧,那可是这天地间最纯正的极火,可以融化世间的一切。虽然说那姑娘身上有万妖之灵,危险的时候会主动护主,一时半会死不掉的,但是,时间久了,宝儿依旧会丧命的。若你在三天内找到宝儿,她便能在三天内恢复,五天内找到,就得躺上一个月,七天内,还能活,但能不能重新复原或许要花上几年的时间,七天后,灰飞烟灭。” 柱城坚定的看着城堡,推开了门:“谢谢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多久找到宝儿,但我一定会努力找到她的。” 映入柱城眼帘的是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冰室。 四处结冰,所到之处,寒意逼人。 所以的一切都失去了生命,冻结在那一刻。 在冰室的中间有一个长十米的石拱桥,桥看上去也有些年份了,桥下原本有一个湖,但是冻结住了,湖中还有想要跃起吐气的小鱼,却在某个瞬间,永远的冻结在那一刻。 巨大的寒意冻的柱城瑟瑟发抖。他只穿着单薄的衣衫,甚至因为一路跑来衣裳已经衣衫褴镂,破烂不堪,到处是污渍泥巴。 但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不移,一步步朝着冰室内走去。 这里肯定不是器灵说的炎火之地,这么寒冷,不像是有极火的地方,自己要尽快走出这里才行。柱城冷静的站在桥中央,认真的观察着四周。 四周有大概四十多个门,他们通向不同的地方,一秒钟变化无数个位置,可能忽然在这出现,但下一秒又消失了。门上的图案各不相同,有三角形,有圆形,也有动物图案的,什么模样的都有。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柱城双眉紧蹙,额头冒出点点汗水。 在这么冷的情况下,他居然有了种燥热的感觉。 因为他发现,四周的场景在不断的变化,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移动的空间,他没办法通过留标记一次次试路最后找到出口。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柱城闭上了眼睛,不断的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陪柱城进入了沉思。 而在三万里之外的地方,狐狸依旧在和蝶儿对持着。 原本晴朗的天空因为两大强者的对持早已雾霭阴霾,阴雨密布,狂风卷卷。 离一轻盈地飘在半空中,不扎不束的青丝随意飘散在身后,血迹洒在身上到处,虽然狼狈却依旧壮丽,不卑不亢,愈发英勇。 “真没看出来,你明明已经强弩之末了,却还能坚持这么久。但是,你觉得你还能阻碍我多久?那个小家伙能在区区一个时辰走到那万宝之阵么?你太高看他了,也太高估自己了。”蝶儿在离狐狸一米半的位置不屑地讽刺道,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看过去,已经半个天空皆是蝴蝶,她们缠绕着,闪着诡异的宝蓝色,不知道在天空勾绘一个什么图案。 “是我该可怜你,你从来都不知道爱是什么。”狐狸咬着牙反抗,讥讽回去。果然一千多年前的那次战斗给他留下了太深的伤害,直到今天,他依旧没办法发挥他完全的实力,不断被逼退,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但他不曾退缩。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懂爱?是是是,像我这种出卖自己身体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虚荣的女人确实不懂爱。”这句话刺激到了蝶儿,她的脑海闪现出那些不堪的画面,愤怒地用更加激烈的彩带不断抽打着离一的身体,看着离一整件衣服渐渐的像被血浸泡了一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快感。 离一握紧了那把已经残缺了的扇子,大感不妙,再这么下去,他又如何撑过这么多天,柱城那孩子才刚刚离开一个时辰多,就算他不断用跑的,现在也才刚进入迷宫不久。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败了,那蝶儿只需要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那迷宫。 虽说在迷宫中找到一个不断移动的人的概率不大,但要是这个女人直接在炎火之地等柱城,那就危险了。所以自己一定不能败,说什么都不能现在死。 怎么样,都要给柱城撑过三天。 三天,要是柱城没办法找到炎火之地,那就,一切都看天意。 战争,再一次开始了序幕。 狐狸大吼一声,激发自己身体所有的潜力,将扇子挥在空中,血红的双眼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来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 此时冰室的柱城猛的睁开了眼睛,他像是心里有了计策,非常有耐心的盯着移动的大门看,不急不躁。大概一刻钟,柱城嘴角勾出了淡淡的弧度。 找到了! 这个迷宫的通道自始自终在不断变化中,柱城大胆的猜测,说不定是有一定规律的,便堵了一把停留下来花上时间验证,果不其然,这其中总有一扇门是按照规律变化的,而其他的消失后再出现的都是不一样的门。 既然发现了,也不管自己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确,先验证一番,柱城直奔那扇门走去。 器灵一直跟在这个小家伙身后,现在看到他只花了区区半个时辰不到,就走出了第一个迷宫,甚至,是直接走出的,没有失误一次,不由得惊叹了。 推开那扇门后,紧接着柱城看到的便是一个漆黑的密室,什么也看不清,旁边有烛台,但是没有灯火。 柱城想了想,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撕扯开一个个的布条,然后捆在随地散落的木棍在,在砂纸上摩擦,不过一会儿,灯光变照射亮了整个房间。 细细打量过去,地上有许多的瓷砖,上面的图案各不一样。柱城先是淡淡一笑,就准备踏起脚跨上去,但忽然止住了动作。 有点儿不对劲。 既然器灵跟他说的是通过这个迷宫要花上那么长的时间,那么这个房间就不可能一点机关都没有,这么简单的让自己通过。 柱城看着对面漆黑的铁门,盯着地板上的图案冥思苦想。 每一行的图案和下一行的图案并没有一样的,也就是不会是走相同的图案出去。 那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方式制造一个迷宫呢。 柱城知道宝儿在等他,她正在那熊熊烈火上深受煎熬。 所以自己一定不能慌,不能自乱阵脚,冲动只会耽误更长的时间。 六 柱城只为红颜笑 器灵看着眼前这个坚韧聪明又冷静的男孩子,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称赞。 原本蝶儿将宝儿带进迷宫时,器灵已经惊叹了,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万妖之灵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男孩子表现出来的聪慧和镇定更令他赞叹,一千年了,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凡人有学习阵法的天赋。 自己说不定能从这困了她一千年的极地出去了,想想还是有些期待的。 柱城看着地上的图案,果然又从中发现了规律。 地上共有九九八十一个瓷砖,横竖都是九个,瓷砖总共有九个图案,但有有些图案总共才五,六个,而有些高达十几个,只有其中一个图案,不多不少,刚刚好就是九个。 这个图案看上去有些眼熟,柱城没想那么多,先踏上那刚好九个的图案,遇到跨度比较大的时候就跳过去,终于到达了对面。 一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万妖阻拦,也没有惊险异常的场所,柱城有些咕疑,但还是继续往前走。 这个房间门推开之后是一个很长的隧道。 阴暗潮湿,带着腐败的味道。 柱城皱了皱眉,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地板软软的,好像踩在非常厚实的地毯上,借着火把的光亮,柱城看到画壁都是一些民众祭拜群神的故事。 继续往下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依旧走不到尽头。 柱城有点儿着急,他不知道这个通道还需要走多久,但他觉得这样走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他停下来脚步,冷静的将火把举高,看清了画壁。 原来画壁上不仅仅有彩绘,还有一些细小的字迹。 柱城将火把举近,细细看着。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是一首无可奈何的诗句。 柱城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涌上了一股忧伤,觉得好难过,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火把摔在了地上也不为所动,眉宇间凝固着伤心与思念,平日闪光的双眼蒙胧起来,鼻尖酸酸的,一股清泪就夺眶而出,流到嘴角钻进口中,咸咸的,他抿了一下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泪水疯狂奔涌,捂起脸痛哭。 这种悲伤的情绪愈演愈烈,他就站在那里默默地哭着,心里甚是荒凉,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回响着:活着有什么意思,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人生生老病时几十年, 多么没意思 去死吧 去死吧 到最后,只剩去死吧这三个字不停地回转。 “嗡。”柱城脖子上的玉佩发出了洁白的光,开始不断的震动了起来,它的温度越来越高,灼烧着柱城的皮肤。 柱城像是从梦中惊醒,呆滞了几秒猛的缓过神,将玉佩举了起来。 玉佩刚刚待过的地方已经是血红一片,温度太高,起了水泡。 “多谢了。”柱城举着玉佩默默地说了一句,紧接着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画壁。 就是这些诡异的画壁,让他刚刚差点想杀了自己。 柱城将摔在地上的火把举了起来,向前向后都照了一遍,发现深不见底。 果然,自己被困在这了。 看来这也是一个阵法,以前听村里有威望的先生讲过,在这个世界上是有学习炼药和阵法的,炼药可以加强人的体魄,让人延年益寿,而阵法,可是国家之根本,用来阻挡外敌,守卫国家的。 而这个迷宫,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阵法组合成的。 如果自己不找到真正破解阵法的阵眼,那只能用这么愚笨的方法一个接着一个的通过。 找到宝儿时,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柱城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微微闪动。 无论怎样,谁也不能阻挡他寻找宝儿。 柱城拿起脖子上的玉佩,用力握着它,细细看着壁画上的彩绘。 也不知这壁画是通人性的还是当初就是这么设计的,它仿佛知道有人在看它,默默的游动了起来,过了一会来,便灵动的将第一个画面出现在柱城眼前。 第一幅画,是在一个仙气弥漫的地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恩爱的抱着一个娃娃,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二幅画,是那个女娃娃长大成人,亭亭玉立,美貌倾城的样子,后面跟着一大群追求者。 第三幅画,是那个女娃娃跟一个男子甜蜜的靠在一起,手里拿着一个玉佩。 柱城低头看了看,发现跟自己手上的有点儿像。 紧接着的第四幅,女娃娃被人注入了一个光亮的液体,她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 柱城将目光向后移,想要看看第五幅,可是,第五幅居然是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怎么回事?柱城赶忙看向第六幅,第六幅遍地尸首,满目疮痍,一片荒凉,这种悲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柱城心里不由得荡漾。 那种悲伤的情绪又在他心里开始旋转,像是要吞噬掉一切。 脖子上的玉佩不停地发烫,震动得愈来愈快,不知道过了过久,那种悲伤的情绪才一点一点散去。 画壁中的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给她吞噬下去掉液体又是什么,为什么仅仅一张画过来,就是一片荒凉的场景?柱城不懂,他的眸子闪过疑惑,有点着急,他想赶快离开这里,但是,好像不弄清楚眼前这一切,自己就出不去。 “器灵,器灵你在吗?”柱城忽然想起了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器灵,他能感觉到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说不定会帮自己。 呼喊了很久,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柱城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看一遍,再看一遍壁画,说不定刚刚有什么细节没有被自己注意。 柱城的停歇不到三秒钟,又跃跃欲试地重新站回了壁画前,认真看着眼前简单的一个故事。 男人和女人站在一起微笑地看着怀中的娃娃,四周场景正常没有奇特的地方,紧接着娃娃长大有了众多的追求者,最后选择跟一个相貌不奇的男人在一起,她的手上有一个玉佩。 对了,玉佩,柱城举起自己手中的玉佩,细细打量着与画壁上的对比。 还真是长的差不多,就是上面的线条方向不一样。 线条?柱城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像自己来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 那里深不可测,漆黑无比,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那个图案,柱城的嘴角勾起了漂亮的弧度。 那个两个线条交错在一起的图案,进迷宫前的大门上也有,第二个房间上的门也有,房间里地板上也是这个团,现在,这个玉佩又是这个图案。 狐狸离一,跟壁画中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柱城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叹了一口气,又默默的把它放在,让它挂在胸前。 走到第五幅画面前,柱城拿起胸前的玉佩,开始在上面画一个图案。 两条线彼此交叉的图案。 果然不出预料,柱城的眼前渐渐明朗了起来,幽长的通道变回了原来的长度,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柱城缓缓地走了过去,一双粗躁的小手放在那玄铁门上,厚重冰冷的触感传递了过来,准备推开这扇门。 还沉静在惊恐中的器灵看到迷宫内重新出现了柱城的身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柱城推开第二扇门走了出去之后,忽然之间没了柱城的身影。 原本器灵以为是柱城碰到了别的什么机关,被传送到别的迷宫了。 可是器灵闭上眼将整个迷宫细细感受了一遍,并没有在哪个角落发现柱城的身影。顿时便慌了神。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器灵听见有人在叫她,听声音,像是消失了的那个小男孩,连忙回应,也顾不得禁忌。 但是,无论她回应的有多大声,对方仿佛都听不到她的声音似的,继续的喊着。 一盏茶的功夫,对方好像放弃了继续找自己,整个迷宫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而器灵,变得更加担忧了起来。人,明明在她的迷宫内,自己却看不到他,这说明了什么?这个迷宫有比她强千百倍的人存在。 器灵担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即将踏入第三个房间,不由得揪起心来。 七 柱城只为红颜笑 这是一座用水晶砌成的庞大宫殿,它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由西汐境地的地下水晶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柱上的盘龙,冰窗上的雕花,虽然精美绝伦,可这种静得一点点声音都没有的诡异感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在这座宫殿的中间,有一个浮在半空中透明的半球形镂空的平台,上面有个雕刻精致的神塔,宝儿稚嫩的双手被套在玄冰铁链上牢牢地铐住吊在那神塔上,下面是熊熊的烈火灼烧着她的身体。 宝儿的头发随意搭落在前额,苍白的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晕了过去一动不动。 她在这里待上有12个时辰了,灼热的烈火燃烧在她身上的时候,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宝儿的心脏。 痛,非常的痛。 宝儿身体里的水分在快速的散失,淡蓝色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在宝儿的身上。 她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点,身体里的水分不再那么迅速的蒸发消失,她微微的睁开重若千斤的眼皮,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虽然钻心的痛,虽然感觉自己就快死掉,可是除了衣服被烧的烟飞灰灭,洁白的肌肤竟一点点灼烧的痕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宝儿无力再去多想什么,强大的痛楚感让她无力抵抗,她又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一个男子出现在这个巨大的宫殿中,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谭,看不透他的情绪。 只见他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静止不动。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宝儿身上淡淡的蓝光变得愈发浓烈了起来。 “唉。” 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穿越了千年的时光。 他要去找那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一进迷宫他就感觉到了,他敏锐,聪明,冷静,他一定能救宝儿。 只是,他的速度太慢了。 按照他现在的速度,一次错误都不出的话,也要三天后才能到达这里。 最终他还是心疼了。 他看着宝儿那本煎熬在火光中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还是心疼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转身离开了宫殿。 烈火,还是继续熊熊地燃烧着,宫殿,又继续回到了原先静悄悄地模样。 “妖之元力。”他将手伸了出来,冷漠的画了一个圈,轻轻地一点,在那万里草原的湖底出现了一个空间破洞。 然后在那残垣断壁的宫殿闭目养神等着他的到来。 一切随缘,他所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假设那男孩不来,那就算了,他便默默离开这浑水,不再参与。 如果来了,那就,帮帮他好了。 不过得快点,那器灵已经发现有所不对了。 时间过得既缓慢又迅速,柱城顺利的到达了宝儿所在的宫殿,他现在的模样有点骇人,肌肤变成了不正常的暗红色,脱水严重嘴皮发白,摇摇欲坠,但是柱城坚定地继续向前走着,他,一定要救宝儿。 稚嫩地小手握住那铁链时,高温还是一下子烫开了柱城的皮肤。 疼。柱城下意识地缩回了自己的手,但是很快又重新放了回去。 柱城用力的握着滚烫的铁链,这比燃烧着的沸水还要疼痛上千倍,铄石流金,但是柱城死都不放手。 他努力找着铁链与神塔间的缝隙,试图将宝儿放下来。 忽然,火焰跳跃了一下,一个火星跳到了柱城的身上。 “啊!”柱城忍不住叫出了声,低头一开,那胳膊的位置已经被灼烧出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小洞。 如此厉害!柱城冷冷地看着火焰。 他握着脖子上的玉佩,一股清凉的感觉散透全身。 柱城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嘀咕道:“你能帮帮我吗?我要怎么才能带宝儿走。” 玉佩像是听懂了柱城的话,从柱城的手上脱离,飞跃在半空中转着圈圈,慢慢的它化成了点点的碎片,将宝儿包裹了起来。 宝儿慢慢地被托到了半空中,铁链在瞬间被撕碎开,散落在大厅各处。 玉佩化成的点点碎片小心翼翼地拖着宝儿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柱城走了过去,抱住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宝儿,将她背在自己身后。 玉佩的碎片和铁链的碎片散落在宫殿的各个角落,柱城背着宝儿一步一步向另个铁门走去。 在千里之外的狐狸和蝶儿还在无休无止地打斗中。 处在弱势的狐狸依旧咬牙坚持着,这场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了,眼看今晚的太阳又要落山来,狐狸感觉自己的内力已经灯尽油枯了。 忽然,被蝶儿一个扇风挥倒在地的狐狸嘴角勾出了一个深深地弧度。 太好了,宝儿得救了。 他分割了一丝本源之力的玉佩如今已经碎裂,他放心的笑了,笑得那么满足。 “你是感觉到自己快死,所以疯了吗?”蝶儿伏下了身体打量着奄奄一息全靠多年的道行支撑着最后一口气的狐狸。 “呵。”狐狸不屑地一笑,双手快速的做法,燃烧自己的本源之力化作内力,消失在了现场。 “想逃!”蝶儿觉得自己受到了戏谑,眉头一皱张开双臂,将袖中的蝴蝶全力放出:“去找,找到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不留活口!” 蝶儿恨恨地讲,眸子里满是凶狠。 在迷宫里,器灵紧跟着柱城看到他疯快的不顾自己身上被烫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努力地想要把宝儿救下来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痴情郎。 忽然,整个宫殿亮了起来,器灵蹙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发光的玉佩在半空中旋转着,最后,宝儿被平稳地放到了地上。 柱城上前背着宝儿一步一步地走向整个迷宫最后的一扇门。 器灵连忙开口了:“柱城。” 柱城停下了脚步,语气焦急又诚恳:“器灵,我妹妹身受重伤,我得赶紧带她去疗伤,你有什么话可以快点儿说么?” “你跟着我来。”器灵在柱城面前显现出了原本的模样,一个小小个长着翅膀像精灵一样的小姑娘。 她只有一个手掌大,翅膀是半透明的宝红色。她的眼睛被一个白色的眼罩蒙了起来。 “你能救我妹妹?” “当然可以。你还记得你进迷宫前,我说的话么?只要你通过了迷宫,这个迷宫就是你的了。” “我的?” “嗯。”器灵微笑着飞了过去,将一个透明的小药丸塞进了宝儿的嘴里:“她无大碍的,只一天,睡一个晚上就能好了,你不用太担心。” 柱城将信将疑,他把宝儿看得太重了。 “你跟我来。”器灵招招手,说了第二遍,柱城背着宝儿满脸咕疑地跟着。 没几步路,出现了一个古典的闺房,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月光。 “你将她放在那儿吧。”器灵指了指哪张古香古色的木床,然后说:“我叫绝,我曾今有过一个主人,他是一个仙人,后来在一个战乱中,不见了踪影,从此,这座迷宫成了无主之物,你愿意做她的主人吗?” 柱城边把宝儿轻轻的放下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绝:“我是一个凡人。” “我知道,但是凡人若有仙骨被仙人看中是有机会在仙界生活的。” “那也一定很辛苦吧?”柱城不为所动。 “你还真是……”绝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女娃娃的身上有大家都想要的东西,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想不想保护她?” “想。”不容置疑地口吻。 “如果你愿意做迷宫的主人,你可以随时随地的进入这里,穿梭在不同的迷宫里,敌人找不到你们,你也可以困住敌人,多了一个安全保障,你觉得怎么样呢?”器灵在诱惑柱城。 柱城清澈的眸子一点波澜都没起,还是淡淡地说:“我做了你的主人,你岂不是不自由了,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器灵半口血憋在胸口差点没气死,这个迷宫可以别人抢着要的宝贝,这个小子到好,别说不要,连拒绝的理由都这么奇葩。 可眼前的这个小子是千古难见的阵法天才,今后必定能让自己回归仙界,为了自由,忍了。 器灵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当然有个要求,要求就是,你在三年内能成为阵法大师。” “阵法大师?”柱城低头凝思了一下:“好。”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和宝儿在村里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听大家的口气宝儿身上有了不起的东西大家都想要,自己和宝儿只能在不停的流浪中躲避哪些人的骚扰。 有了这个宝贝,说不定能躲一时骚扰。 一 往事一杯酒 这里是哪里? 宝儿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脚下泛着淡淡的绿光,周围什么也看不见。 宝儿迷茫地走着,她想念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狐狸,想念隔壁家的柱城哥哥,想念爹爹娘亲和哥哥。 这里好黑啊,什么也没有。 宝儿双手抱着自己的身子迷茫的到处走着。 身子觉得好烫好烫,这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感觉自己在融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一直都是漆黑和酷热。宝儿开始愈发的害怕。 “柱城哥哥,柱城哥哥。”宝儿边喊边眼泪都快流出来。 该怎么办才好呢。 宝儿蹲了下来无助地打量着什么也看不到的周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天边渐渐亮了起来,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了全身。 宝儿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周围古香古色,香炉里燃着香薰,轻纱随意的放着。 “宝儿,你醒了!”柱城兴奋的冲到宝儿面前,见宝儿正如器灵所说的睡一觉就会醒,脸不由得堆满了笑容。 “我们这是在哪儿呢?”宝儿的眉角微蹙,疑惑的问道。 “这是在一座迷宫里,你好好休息,你要是想家了我就带你回去。”柱城兴高采烈的说着,眸子都亮了起来。 “不行的。”宝儿淡淡地摇了摇头,又回到了令人猜测不透的状态。 “为什么!”柱城脱口而出。 “我的狐狸呢?”宝儿的眸子里满是哀伤,柱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宝儿的情绪变得如此之快,让他愈发看不清了。 “他说……他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马上就会回来的。”柱城犹豫地开口,不知道怎么跟宝儿说狐狸跟别人打起来了的事情。 “他对我可好了。”宝儿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我看得见妖怪,好像妖怪们对我都特别热情,把我关进空无一人的小黑屋,把我扔进大森林里出不来,把我困在山洞里,狐狸总是跟我解释这是因为喜欢我他们在逗我玩呢,因为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我就真的这么以为了。” “你还记得去年的雪季么?”宝儿转过头顶着柱城。 “我当然记得。” “那年的雪真大啊。”宝儿感叹道:“柱城哥哥你出门拾柴火,不小心一脚踩空,掉进了冰还没结扎实的湖里,你被救上来的时候高烧不断,最后是狐狸分了你一点点他的内力,你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是......离一救了我。”柱城喃喃道。 “离一?”宝儿疑惑的问道。 “恩,狐狸跟我说,他的名字叫离一。”柱城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关系很好,狐狸从来都不在别人面前显露真身的,他现在不仅让你能看见他,还把他的名字告诉了你,他对你真好。” “宝儿不回家看看么?”柱城轻声问道。 他对她一向很好,一向宠爱有佳,每次看着宝儿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宠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愿意用一生去守护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宝儿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讲着:“直到有一天,那个妖怪伤了我,我终于知道,他们都想要我身上的一个东西。” 柱城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血液里流淌的东西。”说到这里宝儿默默地笑了,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大家都把我当傻子,但我又怎么可能会是傻子。” “宝儿……”柱城轻声喊到。 “我想去找我哥哥,你陪我去吗?”宝儿不曾稍离地看着柱城。 “好,我陪你去。” 柱城牵着宝儿的手走出了迷宫,自从器灵认他做主人之后,他可以随意查看迷宫的每一个角落,并且可以随便到达一个地方。 宝儿走在前面,她仿佛无数次来过这里一样,非常熟悉的穿越在这片土地。 柱城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走着,这条路,那天晚上他奔跑了许久,知道月亮消失不见,太阳微微升起,终于到了极地。 村子就在眼前,稀稀落落的几处房屋看上去那么的宁静和美好。 以前住在里面的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现在离开家几日,才发现原来自己居住的地方是这么的小。 “柱城哥哥,现在才刚刚天亮,你去见见娘亲,别让她担心,然后我们就走。” “我不见娘亲了,我怕她担心。”柱城犹豫了一下:“与其让娘亲觉得我离家不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来日日盼着,不如让她以为我死了。” 宝儿目光如炬,半响:“我也不知道这样好是不好,但我觉得你至少可以跟娘亲说出去闯荡,有了成就回乡,她心里有个念想,总比什么都没了好。” 柱城灰头土脸的,脸上尽是疲惫,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休息好了,但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紧接着走到村口的小溪边,认真地洗了个脸。 微风吹过,青丝在风里飘荡。 “我们走吧。”柱城仰起头,带着灿烂的笑容。 这时,村里一阵骚动,乌压压一片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挤满了整个村子,村民被推推嚷嚷地挤到了村口。 宝儿和柱城诧异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站好都站好,把小孩通通带到这里来。”一个士官模样打扮的人粗鲁地推着前面走得太慢的村民,大声地喊道。 宝儿握紧了拳头,她看见大娘因为腿脚不好走得有点慢结果被直接揣在了地上。 柱城牵住宝儿的手,慢慢抚摸着让宝儿平静下来:“村里来了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赶紧躲起来,不要也被抓了去,待事情平稳,总有办法解决的。” 宝儿点了点头,和柱城躲进了小溪边的灌草里。 两个小小的身子紧紧地靠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村里十几个小孩都被圈在一起,关进了一个铁笼子里,哭喊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和士兵粗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画面显得极其的杂乱。 “站好,不许哭,再哭老子一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带头的那个将领恶狠狠地说,满脸显得不耐烦。 小孩原本因为害怕哭闹不止,被这么一吓,更是害怕得浑身发抖,却咬紧嘴唇不敢发出哭声,但眼泪如同掉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宝儿冷眼看着这一切,脸色苍白,紧紧地握着柱城的手,却不说话。这一幕跟两年前那么的像。 “我们景扬城的城主现在要挑选十个小厮婢女,这可是你们的福气,哭什么哭!到了城里面,吃香的喝辣的,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快站好,我挑几个走。”将领理所当然的说道。 后面几个下人凶神恶煞地粗暴对待哭闹的孩子。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将领像看物品一半细细打量着这一群带着泪痕的孩子,随手指了三个孩子,下人们得到命令,将笼子打开一个小口,三个孩子从笼子里被抓了出来,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好像还被关在笼子里一样。 “大人。”一个弯着腰满脸阿谀谄佞的管家上前行了个礼,谄媚地说道:“我听说这个村子有一个丫头,那长得一副美貌天仙,玉洁冰清,仿佛天上神仙似的,气质那叫一个沉鱼落雁,温文尔雅.....” “够了够了。”将领皱紧了眉头,不耐烦的摆摆手:“这群孩子里面没有这个人?” “这……”管家斜着眼打量了一遍,果然没有那个小女孩,连忙提高了音量,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们把她藏哪了?不交出来,我就烧了这个村子。” 所有人都在沉默。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我没法子了是吗?”将领冷冷一笑,接过下手递过来的鞭子,用力的抽打在前面几个人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一阵尖叫。 “不过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本公子听说,她不过是两年前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村子里的弃女。”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冷嘲热讽的说道。 “三王爷,你怎么出来了?”将领看见朱子阁从轿子里出来,连忙上前扶住。 朱子阁摆摆手,哈哈一笑:“这个女人不错,把她的手剁下来吧。” “呵,这么玩可不太有新意,要不我们玩点别的有趣的?”轿子里又出来另外一个公子哥,也是玉树临风,纨绔不堪,但眼睛甚是明亮。 “哦?二哥说玩什么?”朱子阁来了兴趣,对面的是他的二哥朱子哲,虽只比他大两岁,但深受父亲的宠爱。 “我看到这儿的风水不错,不如让他们逃跑吧,你我各30支箭,待他们跑到50里外,谁射中的多谁便赢了,如何?”朱子哲挑挑眉,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如此甚好。”朱子阁眼睛眯了起来,对这个玩法感到新颖,平日里都是去猎兽,如今换成人说不定也别有一番风味。 “跑吧,跑吧,跑得越快越有可能活下来,现在不跑,只要有人跑到50外,我可是照样会射箭的哦。”朱子哲压低了声音不带感情地说着。 村子的居民面面俱视,眼睛里带着惊恐,不知道是谁大声地吼了一句,所有人都开始慌张地奔跑了起来。 “呵,一群蝼蚁。”朱子阁看着眼前这一切,冷冷地笑了一下,在他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废物。 “三弟可不要这么说,如果没有这些蝼蚁,我们又能玩什么呢?”朱子哲低着头,默默拿起了一支箭,轻轻地擦拭着,像是抚摸自己心爱的女人。 二 往事一杯酒 只听“唆”地一声,一根根利剑已经射出,射穿了老人们单薄的肩胛骨和胸腹,鲜血潺潺而出,在他们瘦小的身体上绽开一朵朵璀璨的红花。 “够了!”宝儿愤怒地从灌木中出来,走到朱子哲面前,眼神极其郑重,既不躲避也不害怕,却透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平和和冷静:“你不是找我么,我在这呢。” 朱子哲哈哈一笑,手摆在半空中,示意停止游戏,他身姿挺拔,潇洒磊落,一身玉白长袍,上面绣着层层的祥云锦绣,即雍容华贵又不显张扬。 “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宝儿看了朱子哲两眼,随即摇了摇头,极其认真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朱子哲。”两片薄唇轻轻一开。 宝儿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将凌乱的发丝撇开额头,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朱子哲的嘴角慢慢勾起了笑意:“有意思。” “把她带走。”朱子哲下一秒便变了表情,冷漠的走回了轿子。 宝儿被粗暴的推进笼子里,还没等她爬起身子,铁门就已经被紧紧的锁上。 “等等。”柱城跳了出来,稚嫩得双臂张开挡在了众人面前。 朱子阁一挑眉:“二哥,这又来了个不怕死的。” 朱子哲将门帘轻轻一瞥开,打量着这个眼神异常坚定的孩子:“不错,也带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直在晃动,她头也不抬毫无半点知觉,今日的日头很大,但是风却很冷,呼号的吹着,透过笼子的缝隙吹了进来,打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刀子刮过一般的疼。 柱城靠着宝儿,用他单薄的身子抱着怀中的宝儿,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别害怕,我一直在的。” 天地间一片冰冷,唯有胸臆间有那么一丝微小的温暖。男孩子小小的身体像是一个坚韧的山,护着怀里的孩子。 宝儿和柱城互相依偎的抱着,笼子里还有别的孩子,他们脸上挂着泪珠,却因为疲惫和害怕已经缓缓的睡了。 谁也不知道面对他们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 马车走了很久,风愈来愈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北风呼啸的吹着,冷冽寒峭,刺入骨髓,大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漫天呜咽着,像是发了疯的怪兽。 这时,清越的马嘶声突然响起,一个清淡的嗓音在前方缓缓说道:“请出示腰牌。” 朱子哲稳了稳几欲动怒的朱子阁,从腰间掏出玉佩,甩在来者的脸上。 未待来者看清玉佩,马车已经启动,缓缓向城内驶去,朱子哲冷漠的声音响起:“今早辰时你就带着玉佩来朱家请罪吧。” 声音渐渐消散在这冷冽的空气里,上前阻拦的士兵张着大嘴呆立在雪地中,过了一会缓过神来连忙跪下,哆哆嗦嗦地期盼已经远离的马车上的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小的知错了,放过小人吧。” 宝儿透过铁笼的缝隙看着这一切,神色愈来愈冷漠,冷静得让人害怕。 柱城担忧地看着宝儿,他不知道宝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时候会像以前一样躲在他身后说害怕的那个小女孩,有的时候又如同现在冷静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柱城摸了摸手环上那个玉佩,两条线交织在一起。 这是迷宫的真身,只要柱城愿意,现在就可以带宝儿进入迷宫躲避。 “柱城哥哥,不要。”宝儿看着柱城,两眼清澈无比,像是知道了柱城的想法。 “宝儿……”柱城几班犹豫,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柱城哥哥,我们本来就要离开村子不是么?我想找到我哥哥,接着这马车离开是最快的方法,我们有迷宫,我有妖怪,谁也不能伤害我们。我只想站的更高,当全天下都知道我的时候,我哥哥一定能找到我的。”宝儿坚定的说,满眼的期待。 柱城看着宝儿,最终点了点头。 进入朱家的时候,一阵清脆的笛声想了起来,是从别院传出来的,宝儿好奇地向那一片竹子林望去,茂盛的竹叶挡住了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别院的屋檐。 “都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听了,管家拿着鞭子粗暴的抽打在铁笼上。 原本就害怕饥饿的孩子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管家厌恶的别过脸,命令着下人将他们都抓出来。 宝儿细嫩的皮肤被划出了一条条血痕,柱城心疼地看着就想上前理论。 宝儿拉住了柱城,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摇了摇头。 一个肥胖硕大的妇人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张管家,这就是少爷房里要的几个丫鬟小厮么?” “恩,宋大娘,好好管教一下,特别是这个姑娘,大少爷亲自点名要的。”管家别有深意地交代完,不忘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众多孩子,离开。 十几个孩子老老实实的站在宋大娘面前,因为害怕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单薄的身子在寒冬下瑟瑟发抖。 “都抬起头来!今后你们就是朱家的人了,那自然是要比外边的人高贵一些的,挺起你们的胸脯,抬高你们的头,让我仔细瞧瞧你们的模样。”宋大娘趾高气昂地说道,不知道多年的等级观念已经在她心中埋下了何等的烙印。 几个胆子大些的孩子率先抬起了头,聪明机灵的也赶紧抬起了头,而一些胆小怕事的孩子仍处在恐惧瑟瑟发抖,不知所以。宝儿和柱城不卑不亢,既不讨好宋大娘也不害怕宋大娘,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宋大娘随手点了几个壮点的男娃:“这几个去老爷的屋里。” 又点了几个颇有姿势却柔弱的女娃:“这个到老太爷的屋里。” 扭头一看,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宝儿和柱城,打量了一番:“这两个……” “这两个送到我屋里吧。” 大家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苍青色袍子的少年笑盈盈站在旁边。 “大……大公子。”宋大娘连忙福身。 “我把这两个小家伙带走了,没问题吧?”少年还是温和的笑着,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令人害怕。 “这……”宋大娘犹豫了一下,虽说大公子也是老爷的儿子,但是却与二王爷和三王爷不同,他只能被称为公子,而不能称为王爷。 但毕竟又是老爷的亲儿子,他管她要人,她总不能说不给,但是给了,二王爷和三王爷那边又不好交代。 这,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看宋大娘的意思,便是没有问题了,在此谢过宋大娘了,人,我就带走了。”少年还是温和的语气,最后一句话却加深了词语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颇有威胁的味道。 宋大娘挤出一个微笑:“当然好,当然好。” 宝儿乖巧的走道少年面前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了。” “我刚刚吹曲子时看你有几分感兴趣,可曾以前学过笛子?”大公子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柔声问道。 柱城皱了皱眉头,想说点什么最终没说。 宝儿笑的如三月春风,柔柔的说道:“宝儿没学过什么笛子,就是觉得公子吹的如同那夜晚的微风,舒服又宁静,忍不住多探究了一番。” “你倒是实诚。”大公子也笑了:“跟我来吧。” 宝儿和柱城乖乖走在大公子后面,柱城担心地握着宝儿的手不肯放开。 “其实你不用紧张的,我并不会怎么样。” 初冬的风刮得呼呼的响,柱城一直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在这夹着丝丝小雪的天气里,把身子冻的通红。 前面大公子说的若有所指的话,柱城呆滞了半个脚步,又继续往前走。 半响,才说:“多谢公子了。” 三 往事一杯酒 “我平日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偌大的院子,只有我一个人。”公子脸上不悲不喜,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宝儿看着他,发现在他的背后紧紧地贴着一个妖怪。 绿色的妖怪,像一颗发芽的种子。 公子熟练的将香灰从香炉中倒了出来,重新点燃了一颗从西部运来的上好香:“我出生的时候天气异象,大家都说我是不吉祥之物,皇帝身旁的相师纵观天象,留下预言“若我不死,天下必亡。”皇帝一向想杀了我,可惜我阿爹拼了命的保我,最终我隐姓埋名,做一个人人羡慕的小公子,却不能踏出这庭院半步。” 公子转过身来冲宝儿一笑:“可是我刚刚已经越步了。” 宝儿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摸着窗台边一排的植物,细细的看着,仿佛是她的心爱之物:“公子是否非常爱植物?” 公子淡淡一笑,点头认可。 宝儿抬起头来,黝黑的眸子里平静如水,真诚地问道:“公子身体太过虚弱,可能活不长久了。” 公子脸色苍白,苦笑了一下却点了点头:“上次大夫帮我查看的时候也说,我的气虚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愈发薄弱,气血也逐渐变得稀薄,说是活不过这个月了。” “我有办法让公子继续活着,只要好好调理上一年,保证跟常人无异,但是公子得欠我一个人情,无论我的要求是什么哪怕是一条命,公子今后也必须还我,如何?”宝儿笃定地看着公子,她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她什么都没有,现在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小女奴,如果不给自己多留点后路,说不定真的只能在迷宫里躲上一辈子。 公子看着宝儿,确认她没有在说笑话,愣了半天忽然大笑了出来,拍手说道:“好!” 宝儿找下人要了一盆热水,一条毛巾,又拿了屏风,遮罩。 宝儿认真的将公子的眼睛蒙蔽了起来,然后递给他一杯下了迷魂药的热水。 不一会儿,公子便倒在了地上。 宝儿轻轻将公子背上的妖怪给拔了下来:“你本身借居在他的身上,他的气血供你使用,你也可以活的长长久久直到离开他,为何那么贪心,想要一次性吸光他的养分。” 柱城看着宝儿手里空荡荡的但像是提着什么东西,又在自言自语的说话,知道宝儿又遇到了妖怪,默默叹了一口气,从屏风中出来,离开了房间。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公子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宝儿拿着湿毛巾帮公子擦了擦额头:“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公子活动了下自己的身板,发现果然没以前那么吃力,难受,不由得堆满了笑容:“宝儿姑娘,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轻松过。” “你找大夫把把脉,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和正常人别无一二了。”宝儿淡淡的笑着。 公子刚想道谢,门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大哥,不带你这样的啊,这小家伙可是我和二哥一起发现并带回来的,你可不能霸占了一个姑娘,还带了一个小子,你把最好玩的都带走了,我们玩什么?”朱子阁虽然恭恭敬敬的讲,可是眸子里闪过的精光,还是被宝儿捕捉到了。 “那三弟的意思是,将宝儿姑娘让给你用?”公子还是那般温和的语气,却能听出来他有一丝怒气。 “哎哟大哥,你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听说你也没多少日子活了。”朱子阁看似关心有意无意地戳公子的痛处。 从小到大,因为他身子不好,又因为那预言,使得他从来不曾迈出这院子一步,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一个梦想,他的世界只有这小小的天地。 宝儿目光如炬,盯着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看,他虽然不过十多岁的年纪,但脸庞已经开始菱角分明,上好的祥云锦绣长袍撑在他身上,倒也显得风流倜傥,气度不凡,背后那毛茸茸的裘衣更是富贵华丽。 一个小小公子哥的形象油然而生。 宝儿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三王爷说的是,不过这大公子的身子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我便好了起来,若是我不在,便又恢复如初,不幸,三王爷请御医来瞧瞧?” 朱子阁斜眼一瞄,甚是不屑,但又碍于大公子毕竟是他亲哥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那大手一挥,颇为老气地吩咐:“去,让西园的大夫过来,给大哥瞧瞧。” 下人们得到命令,连忙小跑出院子,没一会儿,大夫拎着箱子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给大公子请安,给三王爷请安。”大夫说着就要跪下。朱子阁懒洋洋地脚一伸,将那大夫正要低下的头抬了起来。 “去给我大哥看看,别浪费时间。” 一柱香的时间,那从西部运过来的淡香在房间里弥漫,静悄悄的,大夫的额头上渐渐溢出了汗水。 “恭......恭喜大公子,大公子体内的虚寒再无一丝痕迹,如同消失了一半,器官的衰竭也在缓缓恢复,若是用上好的药调理上三个月,必然跟常人再无一二。” 大夫整理好药箱,退到了屏风后面,将双手举在胸前,恭敬的行了个礼。 “去通知老爷,让朱家上下的每个人都高兴一下。”宝儿如同小大人般,沉稳地站在一旁吩咐道。 “你算什么东西,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朱子阁顿时不满,大声嚷嚷道。 大公子冷冷一笑,之前自己病殃殃的样子,自己的两个弟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自己好了,若是老爷再一看中,家产便又少去了一半,这个三王爷,自然是不愿意弄得兴师动众的:“她现在是我的贴身丫鬟,自然有资格说这个话,三弟说对么?” 朱子阁呛住了话,只能泱泱一笑说是。 公子身边的下人也是有眼力的,宝儿姑娘话还没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朱家上上下下便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老爷被抬着轿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公子的庭院,这个院子竹树茂密葱郁,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打了下来,常年不见阳光,倒是有些阴沉。 老爷走下了轿子,三步作两步进了宅子。 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大儿子,立马激动的握着他的手,不断地说:“下人来报的可是真的?” 大公子人淡如茶,微微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门外进来了几个大夫,跪倒在地:“小人来迟,请大人责罚。” “快,你们几个给公子瞧瞧,是否真无大碍了?” 几个大夫轮番确认,个个脸上皆为喜色,不断的说着祝福恭喜的话,老爷终于相信,他的儿子是彻底的好了。 “哪个是宝儿姑娘?”待事情一切平稳,老爷坐在那茶座上抿了一口茶,终于想起了这个大福星。 宝儿乖巧地站在大厅中央,福了身子:“见过老爷,老爷万寿无疆。” “你是我们朱家的福星,从今天开始,便允许你与大公子待在一起,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 宝儿点头说是,顺着余光看着这个大厅里的人虚伪的说着恭维的话,有多少人真的希望大公子好起来?这个庞大的家族,每少一个孩子,对于别人来说就多了一分机会。 宝儿静静地站在这群人中,仿佛一个看透了凡尘世事的老者,但她不过是一个7岁大的孩子。 柱城透过屏风看着一言不发却始终带着微笑的宝儿,不知道为何,愈发感到陌生,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朱家的大院冰冷透凉,冬日的风刮过,像刀子一般划过柱城单薄的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宝儿再也不是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了,他眸子漆黑如墨,深不可测,轻轻抚摸着自己手上那迷宫的真身。 “只要她开心就好。” 风刮得越来越大了,院子里的人愈来愈多,熙熙囔囔地都准备晚上庆祝大公子康复的喜宴,热闹的不同凡响。 天开始渐渐黑了起来,柱城坐在这石阶上已经两个时辰了。 手已经冻僵,面色也冻的发紫。 “回去吧。”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柱城摇了摇头。 “她是万妖的灵魂。”那个声音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或许只会是她人生的过路,但我愿意一直陪着她。”柱城抿了抿嘴唇,最后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我说过,守护她一生。 风刮得更大了,这个庭院的树叶絮絮地响,旁边祝福的人络绎不绝,开怀大笑。 柱城仿若与世隔绝,他的眼里印出了那个女子的倒影。 四 世味年来薄似纱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冷,风呼啸的吹着,仿佛要把人吹走。 距离那晚的夜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个庭院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大公子从房间里拿出了笛子来,坐在竹林下面,放在唇边,悠扬的曲子回荡开来。 宝儿笑眯眯地拿着茶壶在一旁的石桌上泡着茶,公子一般吹一首曲子的时间不过一盏茶。这几日有着御医的调理,公子的身子也变的愈发好起来。 “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了,宝儿有想要的东西么?”公子温和的说,他正如一块暖香温玉,让人温柔舒服。 宝儿拿着一把小扇子在公子的身边轻轻扇着,眼睛仿佛天上的星星:“宝儿什么都不想要,如果可以,公子带宝儿出去走走怎么样?” 公子眼睛眯了起来弯弯的像月亮,嘴里说着好,颇有宠溺的味道。 一连好几天,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柱城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宝儿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楞楞地竟走了神。 一首曲子很快变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公子放下了那白玉的笛子,静静地看着宝儿发呆。 眼前的这个女人,小小的不过才七岁,厚实的衣裘批在她身上显得那么厚重,华贵的紫金线在腰带那秀出了朵朵祥云,她的身子那么的小,若不经风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吹来她便会吹倒。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让他觉得那么的像一个已经长大的小大人,沉着稳定,琢磨不透。 “宝儿在想些什么呢?”公子看了宝儿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 宝儿回过神来看着如仙人一般淡雅的公子,暗自笑了笑摇摇头:“公子,宝儿今日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说罢,站起来,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转而离开。 公子一直盯着宝儿的身影,直到越变越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这竹林里。 天气越来越冷了,公子淡淡的一笑,拿起玉笛,缓缓的吹奏。 宝儿踏着小步向偏房走去,这已经过去了有小半个月了,她一次都没见到柱城,不禁有些想他。 那个无论如何什么时候都把她藏在身后保护着她的小男孩。 月色迷离,月亮的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丫上一般。 一个小小的黑影出现在宝儿面前。 柱城。 连宝儿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角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嘴角勾起了微笑。 快步向那个小人儿走去,声音都变的欢悦。 “柱城哥哥。” 在冥思已久的柱城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他,缓缓的回过头,发现是宝儿。 “宝儿。” “我好久没见到柱城哥哥了。”宝儿低着头,脚在地上画着圈圈,略带委屈的说道。 柱城眼神里透露着宠溺,像往常一样摸着宝儿的头:“我这几日在想,宝儿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做一个小小府中的小丫鬟,日复一日的安稳生活,那宝儿的哥哥呢?娘亲呢?你还要么?” 宝儿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柱城,没有说话,漆黑的双眼靠近柱城大大的双眸:“我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可所谓艰辛,柱城哥哥若是愿意陪着我,我们就一起走,若是不愿意,我会跟公子说,放你回乡,给你一生的荣华富贵。” “我对于你而言,只是贪图这些么?”柱城的眼里带着哀伤,缓缓的说道,很受伤却温柔的看着宝儿。 宝儿的心脏猛的一痛,她的脑海忽然回放过很多画面,那些好的不好的,那场大火,那些分分合合,宝儿一直以为,自从娘亲和哥哥离开后,其他人的离合都不会在她的心里惊起什么波澜,但是,这一刻,在这片小小天地月光照射下的这两个孩子,面对面而视的这一刻,宝儿忽然觉得哀伤。 那个小小的身影,为了救自己,他到底经历了些多么艰难的路程? 宝儿记得她醒过来看见柱城的那一刻,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满身灰层,疲惫的脸上却依旧堆着温暖的笑容。 宝儿眼眶一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酸酸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只剩找到哥哥,了解自己身上的秘密,不想再看到妖怪了? 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抿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 柱城叹了口气,安慰似的上前抱住哭得稀里哗啦的宝儿,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和地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哈。” 宝儿伸出自己细小的胳膊,轻轻的环过柱城的腰,感受着对面这个男孩的温度,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这几日跟着器灵学习阵法呢。”柱城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话题,想让宝儿转移注意力。 宝儿扑哧一声笑了,拍打着柱城的后背:“那个小妖怪能教你些什么呀。” 柱城刚想说话,器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可不是妖怪,我是器灵,而且是仙器的器灵。” “你最近在教柱城什么呀。”宝儿学着器灵可爱软软的口吻,一字一顿的说。 器灵从柱城的手上飞了出来,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精灵模样,撅着嘴巴不开心地说:“我可是仙界的器灵。” 宝儿开怀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好呢好呢,小器灵,这些日子你教柱城了些什么东西呀?” 器灵飞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圈:“柱城学的可快啦,他现在已经是三级阵法大师了。” 宝儿开心地握着柱城的手,虽然她不知道三级阵法大师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柱城能救她,都是因为对阵法方面的天赋。 “宝儿,你等我,终有一天我会有能力带你离开这。” “宝儿宝儿,我学的很快,器灵说阵法分阵法学徒,阵法学者和阵法大师,我仅仅用了十几天就进入了阵法大师,在整个玄天大陆上,只有十个十级阵法大师,我现在三级,我很快就能进入这个等级的。” “器灵说,在这个玄天大陆上,阵法大师有绝对的身份,我们一定会风风光光的离开这,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让全天下看到,让你哥哥看到,让他能找到你。”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谁都不能再伤害我们。” “我会保护你,一定。” 我会保护你的,一定。 正如同当初奔跑在夜里那呼啸而过的风,那刮过裤脚的荆棘,湿透全身的汗水,那全身心满腔的信念。 “我愿意守护宝儿一生一世,我若违背,便天诛地灭。” 风刮得更大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互相依偎在一起,诉说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直到柱城有点倦了,靠在宝儿的肩膀睡了过去。 宝儿温柔的看着柱城,吹了声口哨,一个下人模样装扮的男子出现在宝儿面前:“带他回房休息,照顾好他。” 说罢,宝儿跟着那个下人走到了柱城的房间,有点潮湿的房间,虽然略显破旧,但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宝儿上前轻柔地将柱城身上的被子盖好,俯下身子在柱城的耳边说:“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宝儿回到竹院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漆黑一片。 原本以为大家都睡了,可谁料踏进竹林的时候公子房间的烛光还在轻轻摇曳着。 宝儿皱了皱眉头,朝那儿走去。 祥熙站在门口冻的瑟瑟发动,看见来的人时宝儿不禁一笑:“你快进去吧,这大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么晚了都没有吩咐就寝,大家谁也不敢歇息,都在候着,我想必,大公子可能是在等你。” 宝儿淡淡的点了点头,踏步迈了进去,拉开门帘的一瞬间,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听他们说,公子今儿睡得特别晚,忍不住来看看,公子在干什么呢?” 说罢,几个小碎步走到了公子面前,歪着脑袋调皮的看着公子。 公子默不说话,静静的提笔写着自己的字。 形如流水,铿锵有力,颜筋柳骨,力透纸背。 宝儿看着公子倔强的侧脸,不禁宛然一笑,公子怕是有点生气了,拿起小扇子轻轻扇着。 “宝儿在这竹林里待着有些无趣,忍不住跑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一溜达,就忘记了时间,公子,公子责罚我吧。” 宝儿委屈的说,说着说着还低下了头。 公子无奈地看着宝儿,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小丫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宝儿扑哧笑了出来,直到公子没有在生气了,便挽着公子的手,摇晃着衣摆:“这几日过年大家都在购买年货,新衣服,新首饰,宝儿什么也不想要,公子就带宝儿出去逛逛好不好。” 这眼看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做,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这不是宝儿想要的生活,她要走出这座城,站到更高的地方。 公子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温和的看着宝儿,没有接宝儿的话,指着自己的字问道:“宝儿觉得我这字字写得怎么样?” 宝儿上前细细一瞧,只见那宣纸上写着一首诗。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宝儿眉头微蹙,这是一首爱慕之意的诗,今天晚上这么晚了公子不睡在屋里写字,可想而之是等自己回屋。 这……宝儿面不改色,笑盈盈地看着公子:“大公子的字写得可真好,什么时候教教宝儿才好呢。” 公子双目清透,闪过一丝哀伤,就那么一点点,谁也没有察觉,他明朗的笑容挂在脸上,温和地说:“好呢。” 五 世味年来薄似纱 转眼间就要过年了,朱家上上下下热闹了起来,大家都忙着收拾装扮,原本冰冷的宅子也显得有生气了起来。 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小孩子们已经围绕着院子你追我赶,放起了鞭炮爆竹,鞭炮爆竹声混成一团儿,冲破云霄。 宝儿喜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那么美好,这时,宋大娘走了过来,一个巴掌扇在某个小男孩脸上。那个男孩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子。 “闹什么闹!你们这些做奴隶的有什么资格在主子的院子里喧闹?” 宋大娘瞪着大眼,凶神恶煞地说。 几个小男孩僵住了身子,手里拿着的炮竹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害怕的低着头,瘦弱的肩旁微微发抖。 那个被一巴掌扇到地上的男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还想哭!”宋大娘一把手将男孩揪了起来,啪啪两三个耳光便挥了过去,顿时脸变肿胀了起来,男孩呛着鼻涕眼泪,话都说不出。 “没用的东西。”宋大娘看着手里拽着的男孩,冷漠的嘲讽道,随手一丢,仍在了地上。 来回走过的下人们没有一个停下自己的脚步,都冷漠的继续忙自己的,仿佛已经司空见惯,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庞大的家族每日都在上演,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性命,哪有空关心一下别人的性命。 被摔在地上的男孩害怕的往后爬了几步,脸已经肿得通红,嘴角隐隐有着血迹,也不知道宋大娘是下了多大的力气。 旁边几个老老实实站着不敢说话的男孩子只是偶尔用余光看了一眼地上最不幸的那个孩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宋大娘发泄完自己的怨气,拍了拍手。 “把这个孩子扔到老爷后院的鱼池吧。这么新鲜的肉,鱼儿一定很喜欢。” 宝儿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那老爷的鱼池她不是没有听过,那是特意从番外的贫苦之地上贡的贡品中拿来的食人鱼,特别爱吃肉。 老爷经常从府外的醉香楼里点些鲍鱼,熊掌的肉类丢下去喂食。听说上次在后山狩猎打了一匹豹子,直接扔进了鱼池,每三天就吃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而现在,这个肥胖的老女人要把一个不过七八岁的活生生的孩子丢进那鱼池,而他不过是因为不守规矩孩子的天性贪玩了一把爆竹。 站着的那群男孩听到这个消息,害怕得脸色都苍白了,但是没有人走出来说些什么。 很快便来了几个人,驾着话都说不出的男孩朝老爷的后院走去。 微风吹过,初春的天气依旧是那么的寒心彻骨 。 远远站着的宝儿于心不忍地转过头,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女奴,她没办法站出来说,这是条人命,你不能这样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男孩在她的面前消失。 忽然间就觉得有些乏了,刚刚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宝儿疲惫的朝公子的住所走去。 去听听曲子好了,公子的曲子有种魔力,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能让自己安安心,开导一下失落的心情,不能为旁事动了自己的情绪。 穿过了几个曲径通幽的小道,茂密的竹院出现在宝儿的面前,不知道为何,看到那茂盛的生命,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 公子坐在竹树下面,笛子随意的放在石桌上,衣袂飘飘,一身清冽的寒气,好似灵魂裹上厚重的雪装,不透一丝温润,像仙人一般的淡雅安静,看到宝儿迈了进来,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笑容。 “你来啦?”愉悦的声音。 宝儿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年纪,却因身体的原因困在这个小小的天地这么久的男孩子,回应着如同春风般的笑容。 谁都不能那么轻松的按照自己的想要的方式生活,生命所能带来的未必是最好的。就像自己就像公子,我们都被困在这场人生里,何去何从,只能靠自己。 女子白衣胜雪,水袖如云,满头墨发披散在身后,好似质地绝佳的怀宋墨缎,双眼笑得像天上的星星:“是啊,我来了。” 竹树下的男子也是淡淡的一笑,衣袖一挥,笛子握在手中,一曲欢快的音乐回荡在林间。 宝儿双手撑在下巴上,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墨黑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隐藏着魅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白皙的颈分明的锁骨,纤弱但又显得可以依靠。 他在这一刻,仿佛跟天地融合在一起,他属于这个林间,属于这遍土地。他的音乐包含在太多的情绪,宝儿听得如痴如醉,刚刚的不愉快已经抛之脑后。 仿佛才过了一瞬间,又仿佛一世纪已经过去。曲子已经停奏了许久,宝儿才缓缓从曲子中回过神来,发现对面的男子正温柔的看着她。 宝儿不知为何有点害羞,公子从来都是这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宝儿,过几日书恒学院的掌事要来挑选学生,每个家族都有名额,老爷刚刚吩咐下来,我也可以试试。” 宝儿走到了公子身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眨巴着大眼睛:“我可以跟着公子一块儿去么?” 公子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那......”宝儿犹豫了一下,吱唔着半天,公子一直耐心地看着她,也不着急:“那……我可以带柱城一块儿去么?” 公子的笑容僵住了,一刹那便又恢复了风轻云淡:“宝儿很喜欢柱城吗?”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别过头看着身旁茂密的竹树林,风轻轻吹起她额头随意搭落的青丝,她叹了一口气,转回了脸,看着公子:“他是我这两年来的陪伴和依托,若果没有柱城,我早就死了,无论我去哪,只要他愿意,我们都在一起。” 公子的心脏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疼,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除了娘亲去世的时候他哭过一次,长时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竹林他再委屈难过也没有哭,两个弟弟耀武扬威站在他面前骂他是没有娘亲的野东西的时候也没有哭。而现在不知道怎么的,他隐隐有了想哭的冲动。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我说过的,我不会怎么样的。” 宝儿点了点头,小声的说:“天凉了,我扶公子进屋吧。” “好。”公子站了起来,等着宝儿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缓缓的进屋。 “公子,该吃东西啦,今天老爷又准备了好多好吃的,鸡髓笋,茄鲞,藕粉桂花糖糕,生津,烧鹅、蜜酿蝤蛑、煮麸干、雪菜、青虾卷……”祥熙如数家珍地掰着指头数着,却公子冷冷的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不吃。” 祥熙愣在那里,看着公子发呆。 “我不饿。”公子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点点凶,停住了脚步温柔的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往里屋走。 宝儿跟在公子的后面,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祥熙,不由得笑了。整个朱家就只有公子这个院子里的人活得最像人,公子从来都不打骂下人,对待他们也像真心朋友。看祥熙现在的架势,倒是有点点委屈责怪公子了。 这也就只能在公子的院子,要是在别人的院子,谁敢这么跟主子说话还觉得委屈?宝儿给祥熙一个眼神,示意她出去候着。 祥熙嘟着嘴,特别委屈的拿着手里的饭盒退了出去。 宝儿跟着公子到了里屋,看见公子坐在上座上,也不说话,静静地盯着远处,像是在发呆。 宝儿习惯性的走到屋子的南边打开香炉,将香灰倒了出来,重新点燃了一支香,拿扇子小挥了一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了一个暖手的手炉向公子走去。 “今天的屋子忘记烧材火了,有点点冷,暖灯草他们也忘记换了,快先把手伸进着炉子里暖暖,别冻坏了身子。”宝儿柔声到,边说边将公子的手往手炉里放。 公子也不说话,只是反着牵过了宝儿的手,紧紧的握着一起在手炉里。 屋子的壁炉开始暖和了起来,热量传播开来,宝儿半蹲着被公子握紧了手,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了。 宝儿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点发烫,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怎么也抽不出。 抬起头有些警告的看着公子,却发现这个男子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他,神情里有些委屈。 宝儿原本脱口而出想要说的话通通憋回了肚子了,不再反抗安静地让公子握着自己的手,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对面的男子。 公子缓缓的放开了宝儿的手:“我就是觉得有点……点冷。” 宝儿哈哈一笑,也不顾胖的,看着公子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反而得寸进尺地调侃:“公子的确是很冷呢。” 公子不再说话,看着宝儿,眼神变得深情又复杂。 六 世味年来薄似纱 屋里的气氛渐渐开始升温,有点点尴尬,但双方都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许久,公子打破了沉默。 “我想了一下,柱城是宝儿的青梅竹马,我不能那么自私的不让他去的,就……一块儿过去吧。” 宝儿握住了公子的手感激的说:“我会永远记得公子的好的。” 在这个每天都会有人死去的阴家,自己却好好的活着,而且是锦衣玉食的活着,都亏了公子的庇护,若是当日没有公子的照顾,自己现在不知道在哪个院子当着小小的女奴,什么也没有,为每日能否吃饱饭操心着。 而现在,自己穿着上好的锦衣,披着厚实的衣裘,帽子也是西部牧民上贡的上好羊毛,过得衣食无忧,大家对自己也尊重有加。 这都是因为看在公子的面子上。 这份恩情,她宝儿,会永远的记在心里。 “你,回去吧,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公子淡淡的说,没有什么情绪。 宝儿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复杂神情,想了一下歪着头说:“那我明日再来看公子。” 明日,便是春节的前三天里,这年味越来越浓,整个阴家已经披上了红色的衣服,显得喜庆洋洋。 宝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窗台看着明月,不知道为何如此的感慨。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打钟人已经敲响了子时的更,忽然有点想柱城了。 宝儿翻了个身,从床上下来,穿戴好衣服,悄悄的走出了门。 “喂,你把我从那个病殃殃的人身上拽下来,这已经一个半月了,你一点吃的都不给我。”一个弱弱地声音在宝儿的背后响起,带着一丝愤怒和反抗的情绪。 宝儿边赶路边冷漠地说:“你把我大公子变成了那幅模样,现在要调理三四个月才能好,你就先饿着吧。” “这不公平!我抗议!我抗议!”那个像种子模样的妖怪举着双手手舞足蹈的在宝儿的肩上跳来跳去的。 宝儿当作耳边风,一点点神情都没变,再过一个转角,就是柱城的屋子了。 让肩上的那个小妖怪饿饿也好,让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你把我饿死了,你就谋杀了一条生命……”小妖怪看见宝儿硬的不吃,便软软的趴在宝儿的身上可怜巴巴的说。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妖怪还会饿死的。”宝儿不为所动还是淡淡地说。 “你!你你你!”小妖怪一下子跳了起来,伸出他的小小指头气愤地指着宝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宝儿大大的眼睛转了一下,狡黠地说:“一会儿我要去见柱城了,柱城可是器灵的主人,那个器灵以前可是仙界的东西,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呀,妖有妖规,仙有仙规,她又不能吃了我。”妖怪一本正经地说道。 宝儿带着淡淡地笑意也不说话,轻轻地推开了柱城房间的门。 柱城正在很认真的研究阵法,只见他拿着三两根树枝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如此冷的天气,他的额头居然流出了细细的汗。 宝儿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感动,柱城如此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能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可以见到她的哥哥,她的娘亲。 宝儿慢慢,慢慢地走了过去,轻轻的俯下了身子,从后面抱住了还在努力研究阵法的柱城。 柱城顿了一下,身子僵住了,缓缓地转过脑袋,轻声问道:“宝儿?” “恩?”宝儿小小声的回答。 “没……没事。”柱城慢慢地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 “大公子跟我说,再过几日,那书恒学院的人要来这阴家挑选合适的学生,他被老爷挑选了,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呢。” 柱城是多么聪慧的人,瞬间明白了宝儿的意思,忍不住转过身抱紧来怀里这个小小人儿:“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宝儿在柱城的怀里用力点了点头:“是啊,离开这个杀人的宅子。” 在那一刻,曾今好像彼此远离了的两个孩子,他们的心又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在很久以后他们才明白,他们从来不曾走远,只是彼此的熟识让彼此变得敏感,一点点无意的举动,一丝丝内心的失落摆在了面上,都变成了远离。 “宝儿,你一定要信我,我无论害谁,都不会害你的。”柱城紧紧地抱着宝儿,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柔软的身体。 宝儿疑惑地抬起了头,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把自己生命交在自己手上的人,又怎么会害自己? 我们要彼此相信,彼此照顾,我们谁都不会背叛谁,在这天地间,我们就只有彼此,谁都不能失去谁。 时间很快边过去了,这随着春节的即将到来,天气也愈发的冷冽。 打更人的声音连绵延长,“丑时咯——” 宝儿像窗外看去,只见一片漆黑,只剩几盏灯笼在微风中摇曳。 “我该走了。” 柱城看着宝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宝儿认真的看了看柱城的样子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柱城连忙跟了过去,焦急地说:“你来,怎么也不带个丫鬟陪你,这路上多黑,多危险啊。” 宝儿扑哧一声笑了:“我不太习惯身边有人陪着,不过你放心,公子怕这府上有人对我不利,阿力一直陪着我的呢。” “阿力?”柱城眉头一挑。 宝儿看着柱城紧张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甜甜的,柔声说道:“是啊,阿力,我们上次在院子里聊天,你睡了过去,还是他把你放在床上的呢,我可背不动你。” 柱城不好意思的腼腆的笑了,摸了摸脑袋:“那你路上小心哈。” “好呢,早点休息。” “恩,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子时的阴家已经一片寂静,宝儿非常享受着这样难得的安静,让人心旷神怡,内心平静不已。 “你喜欢那个男孩子?”一直在宝儿肩膀上趴着的小妖怪懒懒的抬起了头倦意地问道。 宝儿淡淡一笑点头:“恩。” “为什么呀,我看他傻傻的。”小妖怪有些疑惑的问道。 宝儿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对我好。” “我看那个大公子对你也挺好的,你怎么不喜欢他呀?”小妖怪翻了个身子,调皮的调侃道。 宝儿皱了皱眉头,想到了那个总是一身素衣坐在竹林之下温和有礼,清新俊逸的男子:“唉,或许终究不是一路人吧。” 毕竟自己是什么都没有的小丫头,无论身份地位都配不上这样的谦谦君子。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事情,不仅要找到自己的哥哥娘亲,还要手刃使自己家庭颠沛流离的那个黑色锦衣男子。 她的身边一直陪伴着柱城,就像亲人一样的存在,而公子不一样,他对她再好,也不过是路人罢了。她已经没办法相信任何人了,她也没资格去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所有的美好,就让它停留在这一刻,唯独这一刻,大家欢聚一堂,没有悲伤,没有离别,今后想起来,也是幸福与开心,不再多求。 月光洒在宝儿的身上,她整个人像扑上了一阵淡淡的光,小小的身子却带着坚毅的担子,像个仙女下凡的小神仙一样,那么的美丽。 忽然,肩上的小妖精谨慎地直起了身子,打量着周围。 宝儿感受到了他僵硬的身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西边有异象,你停下脚步仔细听着。”小妖精双目犀利,看着什么也看不清一团漆黑的西边,沉稳的说道。 宝儿停下了脚步,黝黑的眸子朝西边看去,侧耳聆听。 几道声如细丝哭声传了过来,偶尔还有压低声音的怒骂。在这深更半夜大地沉睡的阴家,显得异常的刺耳。 “我们去看看。”宝儿站在原地,凝思了一番。原本不想在旁外生枝,给自己添加什么麻烦,可是这样凄惨的哭声让宝儿不得不动容想要一探究竟,那西边,是老太爷的屋子,素来传老太爷有幼女癖好,死在他手下的幼女不胜其数。 “就算去了你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小妖怪不知怎么的,叹了口气声音变的低沉。 宝儿定眼看了看小妖怪,语气也变的柔和:“说不定,万一呢?” 宝儿不是没有见过每个几日从老太爷院子里丢出来的幼女,个个惨不忍睹。 在那片属于阴家的后山,一车一车的女童以最耻辱的方式横七竖八的遗弃在那里, 层层叠叠堆满了孩子幼小的尸体,像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白菜萝卜。他们被自己的父母卖掉,连死了都没有人伤心难过。 明知道卖给阴家就是这样的下场,在这个饥荒的年代,为了能活下去,依旧有人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不要钱的玩偶,送给了权贵的家族,仍其宰割。 七 世味年来薄似纱 夜很深,再过一刻钟打更人就要敲着锣鼓喊着寅时的钟了。 宝儿顿了顿自己的脚步还是坚定地朝西边走去。 她知道这些权贵家族的眼里奴隶的命都是草芥,她也知道自己去了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去看看,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幕。 让自己更铁石心肠些,让自己如同这苍茫大雪之下冰冷的石头,不再为情所动,不再心软。 大步向前走去,任冷风刮在脸上不为所动。 离老太爷院子越近,那哭声便越清晰越凄惨,几盏在风中摇曳的烛光照亮着整个房间,暖橙色的光亮从房间透过窗户打在了宝儿的脸上。 她的侧脸冷峻异常,双目紧紧盯着宅子一动不动。 一个人棍出现在宝儿面前。 这是一个褐绿色汉代瓷,釉色光亮,质地纯净。 里面有一个人,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蓬头垢面的姑娘,已经辩不出她的面目是年长还是年幼,因为她满脸污血,鼻子、嘴唇和耳朵已经被人割掉了,血肉模糊的面孔上只剩两个黑乎乎的鼻洞。眼睛倒还留着,此时她的双眼死死地瞪着站在床前的老人,嘴里“唔、唔”地叫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看来舌头也已被割了去,仇恨、痛楚、悲愤、耻辱、不甘等情绪如同利箭般一一从她的眼里放射出来。 而老者却目光阴鹜地嘿嘿一笑,手里把弄着一把小刀,沙哑地声音:“嘿嘿,这个姑娘倒是有趣,已经被如此雕刻一番,却依旧不死,不容易,不容易啊。” 在他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年轻男子双手抱拳恭维道:“老太爷的刀法是越来越好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这个女奴却依旧活着,都是因为老太爷的刀法精准,才让她多活了这么久。” 老者听罢哈哈一笑,转而阴毒地眼前朝屋子里左边的角落看去,只见笼子里还有几个一缕不挂的女子,赤身裸体,一览无遗。 她们害怕地向后躲去,却躲无可躲,小小的身子打着颤,发出低低地哭泣的声音。 年轻的男子眉头一挑,眼里的大声吼道:“哭什么哭,谁再哭就先拉出来给老太爷试试刀法。” 孩子们睁大了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手抱紧了自己努力忍着害怕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们像是任人宰割的小动物,被下人从各处收刮而来,洗净了身子关进了笼子里,等待他们的主人什么时候不开心了杀几个玩玩。 他们的生命,比那蝼蚁更不值得一提。 老太爷嗜血地舔了一下小刀,刃如秋霜,刀光见影。木质的刀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隐隐可以看到刚劲有力的两个隶书——开荒。 这把刀的名字。 宝儿站在窗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妖怪识趣地不再说话,复杂看着宝儿的侧脸。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来这,除了让自己更加难受,我什么也做不了。”宝儿目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半点波动,她微微眯起眼睛,眉头轻轻皱起。 夜里的风带着一点点湿意,吹起了宝儿额前的青丝。 她看上去那么的冷漠,悲伤,却又坚忍。 “我们回去吧。”又过了一会,宝儿叹了口气,她黝黑清透的眸子里又重新复燃来一种东西,在这东汉的大地上,在东风冷冽的拍下下,倔强的星星燎原,重新长出来一片希望。 女孩转身,踏出了第一个步伐,耳边却传来了那个老者阴森地声音。 “大公子那边的女孩我看着不错,本想讨来玩上一玩,只可惜我儿子阴兴护着他那个没用的儿子,我这么一个老人家更是拉不下脸去跟孙子抢东西,更讽刺的是史官根本没有记录我们堂堂阴氏家族居然还有一个大儿子,叫阴就。呵呵,堂堂东汉的光烈皇后乃是他的亲姐姐,他居然连这层关系都不会用,真是愚笨!愚笨啊!” 女儿停住了脚步,她被他说的第一句话吸引住了。 大公子身边的女孩,不就是自己么,这个糟老头,看上.......自己了? 宝儿感觉到一阵恶心,双眉紧蹙,重新走了回去,贴着墙角,面色冰冷,细细听这个老人说下去。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年轻的男人,神情中带着一丝阴鹜:“老太爷不必伤心,春节过后的第十日,不就是书恒学院的人开始上门选学员了么?到时候那个小丫头还不是您老人家的刀下鱼肉?”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开怀大笑,双眼眯了起来放过精光:“说得好。” 他舔了舔自己的干枯的嘴唇,想到了那个如同小仙女一般的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眼睛大大的清透无比,穿着红色绣花的衣裘,披着羊毛的披肩,像那清灵透彻的冰雪。 如果把她放到自己的身下承欢,听她娇柔喘息,再将她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切成薄薄的细片丢给鱼池里的鱼享用,用她的人皮做几个漂亮的小人偶,永远的陪着自己,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深深的弧度。 宝儿看着那个老人恶心的模样,捏紧了自己的小手。 总有一天,她会为这些孩子报仇,为大公子所遭的罪报仇,为他现在恶心的想法报仇,虽然她现在毫无能力,但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饿了。”宝儿肩上的小妖怪不知怎么得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宝儿先是微蹙了下眉头,然后想到了什么一般眼角微微弯曲,夸了小妖怪一句:“聪明。” “那我去了。”小妖怪和宝儿像是默契多年的老友,相互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 宝儿点了点头,摸了摸小妖怪的脑袋:“多吃一点,不然下次又要饿很久了。” 小妖怪调皮的笑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跳跃飞到了老者的背后,他长长的触角深深的伸进了老者的脊柱里,转过头来,对宝儿眨眨眼睛。 进去的时候带起了一阵轻风,和往常没有丝毫差别的轻风,屋里的老者和男人都没有丝毫的疑惑,他们以为这是冬日里最平常的一阵冷风,谁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阵微不足道的轻风,在事后要了老者的性命。 他们该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为自己的草芥人命付出代价,这都是他们应得的代价。 宝儿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她大步踏在雪地里,青衫寥落,身影清俊,渐渐的隐没在漆黑的回廊之间。 今年是东汉年间公元100年二月,朝里朝外都下着大雪,大雪几乎把这座王朝给吞没。21岁的阴氏皇后因太傅的孙女邓绥进宫逐渐被皇帝冷漠,阴家的地位不再像以往是东汉一等一的外戚世家那样显赫,历史的潮流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流淌,终将会开创一个新的王朝。 一 直道相思了无益 今儿的一大早,一连几日飘飘扬扬的大雪居然停了,宝儿开心的穿上了红色的长锦衣边角精致的绣着朵朵祥云,披着一块暖烘烘的披肩,手里捂着手炉准备去大公子那。 祥熙老远就看见宝儿了,神神秘秘地跟宝儿招手。 宝儿有些疑惑的看着祥熙,祥熙却一直抿着嘴笑,什么也不说。 “你怎么不让我进去。”今儿真是奇了个怪了,自己难得这么早来找公子,往常公子不是在院子里吹着笛子便是在屋里画画写字。 今天这个院子不仅出奇的安静,连一点点喜庆的红色都看不到。 这是怎么了?宝儿歪着脑袋看着祥熙,看准时间就往里冲,却被早就守候在一旁的张浚拉住了胳膊。“宝儿姑娘就等等吧,公子说他一会儿就出来。” 宝儿更加疑惑地看着祥熙和张浚。 这两个人是公子身边贴身的丫鬟和世卫,一块儿长大的,不知道对公子有多亲密。 宝儿救了公子之后,这两人就把自己当亲祖宗一样捧了起来,偶尔跟公子小拌嘴几句,他们也是帮宝儿不帮公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宝儿歪着小小的脑袋,眼神犀利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来回踏步,脸色越来越臭,表示自己的不满。 张浚苦着一张脸,哀求地哭着嗓子哄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就稍微忍忍吧,公子真的马上就出来了。” 宝儿的眼神更尖锐了,看着祥熙和张浚的眼神越来越怀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幺蛾子。 宝儿刚想说,你们真不让我进去我就走了,这时,一个男子踏着大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今天,他穿着一身如雪的长袍,青丝用白色的发带扎了起来飘散在身后,腰间晶莹剔透的玉佩显示着他身份的高贵不凡,气质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宝儿不禁看呆了。 这和平日里虚弱坐在竹院里的公子相差太大了。 “宝儿上次说想出去逛逛,我前几日还比较虚弱,趁今天身体感觉好些了,也有了力气,便跟老爷申请了出去走走,宝儿开心吗?”男子温和的说道,脸上挂着常年不变的淡淡笑容。 宝儿本来以为那天自己说的话被公子错开别是没什么机会的意思,不曾料到,居然在今日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公子上前牵过宝儿小小的手,拉着她朝竹院外走去。 雪有些化了,湿漉漉的。 两双小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宝儿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笑了出来。 真好,内心欢呼雀跃的只有两个字,真好。 踏出了阴家,一个精致气派的轿子在门口等候多时,几个小人衣着单薄,懂得牙齿都在打颤,看见大公子来了,连忙堆起了笑容,一个小小的孩子跪在雪地上,等着主子踏着他的身子上轿子。 宝儿微微皱了眉头,只要离开了那个竹院,哪里都是这样的场景。 上下等级分明,人有三六九等,奴隶的命根本不是命。 一直握着宝儿的手的公子敏锐的看着宝儿,柔声问道:“怎么了。” 宝儿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呢。” 没事的,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个世界人人平等,不受王权压迫。 轿子走得平稳缓慢,车厢内的边角香薰缓缓燃气,宝儿和公子各拿一个暖手炉。 不一会儿便到了热闹的街市,宝儿忍不住拉起了窗帘朝外头看去。 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宝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多天,那个阴家的残忍让宝儿一直郁郁不欢,这次出来,总算觉得放松多了。 公子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宝儿的一颦一笑,眼神从未离开。 宝儿感觉到背后的焦点,回过头来看见公子痴痴的眼神,眼神复杂地看着公子,紧接着一笑:“公子。” 公子柔声回答:“在呢。” “今儿我们去哪里呢?” “宝儿喜欢那里我们就去哪里。”公子温婉一笑,宠溺的看着宝儿。 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他还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把所有的自己的东西都给他,只要他有,只要她想要,他都可以给,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只要宝儿开心,他就觉得特别的满足。 “公子。”门帘外祥熙兴奋地大声喊道:“今天的洛阳城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有场拍卖会,会有奇珍异宝出现,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宝儿想去吗?”公子转过头来温柔的看着宝儿。 奇珍异宝,说不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宝儿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地向前走着,周围的老百姓自觉的靠边站着,过了一会停了下来,一直跟在后面的小男奴跪了下来,等待主子们下车。 酒楼招牌上潇潇洒洒写了三个字。 纳贤阁。 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移。 宝儿不禁赞叹这字入木三分,形如流水,实在写的好。 “走吧。”公子牵过宝儿的手踏进了这新开的酒楼。 一个小二模样打扮的人笑脸走上前:“不知二位客官是参加拍卖会还是吃饭,这一楼是吃饭,若是要吃饭直接寻位子坐下即可,二楼是拍卖会,这拍卖会每个人交5量银子,若要包厢另算。” “二楼。”公子惜字如金,淡淡地说道。 “好勒,您这是几个人参加呢?要包厢还是大厅?” 公子环视了一下周围,自己,宝儿,祥熙和张浚,管家和下人在一楼吃饭就好:“一共四人,要包厢。还有五人在一楼吃饭,算在我的账上,拍卖会完一起结算。” “好勒,包厢有普通包厢,单人包厢和豪华包厢,不知道您要哪一种呢?” “豪华的。”公子隐隐有些不耐烦了,但口气依旧是温润的。 “您这一共是120两银子,吃饭押金先交50两,一共是170两。”小二满脸堆着笑。 管家很自觉的上前将银子付了,公子便带着宝儿上了二楼。 包厢内,香炉缓缓上升着沉水香的白眼,桌子底下的暖炉使整个房间温暖又不干燥。 公子拿着豪华包厢特有的名帖,细细的看着。 忽然,公子说道:“宝儿,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宝儿一瞥名帖,一个词使她紧紧的锁住拉眉头,十大名妖——璃魅。 妖怪?妖怪怎么可能被人类看到?还被人类抓住出售? 宝儿的内心充满了疑惑,暗暗平稳住心情,笑着对公子说:“不知公子要送我什么礼物呀?” 公子笑而不语,只是盯着前台的拍卖会场看。 这时,一个女子身着暴露跪着从后台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精美的托盘,高高的举过自己的脑袋,盘子上有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高古玉。 高古玉沁色种类凡多,有红沁、朱砂沁、土沁、水沁、金属沁、水银沁等等。所呈现的色彩主要有红色、黄色、黑色、白色、绿色、紫色、蓝色及过渡色。 而现在在盘子里的是一个绿色水沁的高古玉。 刚一拿出来就受到人们的惊呼。 这是权贵之人爱把玩之物,从用料、制作工艺、文化气息上有着厚重深奥的内涵。一些纨绔子弟喜欢哄抢稀有上好的高古玉彰显自己的身份,好像有了这样一块玉,自己的气质便便的儒雅了起来。 宝儿觉得略为无趣地底下了头,把玩着柱城送的一个圆形阵盘。 这个阵盘袖珍无比,放在手掌上不过指甲盖大,方便携带。外表上像是一个圆形的纽扣,毫不出奇,就算别在衣服上也不会有人好奇。 柱城将这阵盘送给宝儿的时候,特别认真地说:“虽然我不能时时陪在你的左右,但是有了这个阵盘,谁也不能欺负你,我就放心了。” 宝儿感到好笑,点着柱城的脑袋无奈地说:“现在谁都知道我是公子身边的大红人,谁会那么不长眼的招惹我呀。” 柱城眸子异常的坚定:“人心隔肚皮,暗箭难防,我实在担心你。” 宝儿愣住了,转而笑着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宝儿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已经陆陆续续的拍卖了很多所谓的奇珍异宝,可是在宝儿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烂东西,什么谁谁谁写的书画,谁谁谁用过的锅碗瓢盆,在这个饥荒的年代,也就只有这些贵族人家闲来没事才舍得将钱花在这上面。 “宝儿可有什么喜欢的?”公子微微靠着后面的软椅,端起桌子上的青瓷茶杯,用茶盖抚了抚水面,抿了一口茶。 宝儿撑着小脑袋,装作想了一会儿的模样:“最近跟着大公子,把这辈子没见过的没听过的都细细的观摩了一遍,实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公子倒是可以破费给宝儿尝个鲜。” 公子听后宛然一笑,颇为有意思地说:“随了宝儿的心愿。” 祥熙在一旁起哄:“大公子就是不公平,什么都想着宝儿,怕是喜欢宝儿了。” 公子的脸微微的红了,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我这不是欠宝儿一份礼物么。” 二 直道相思了无益 整个拍卖会进行的令人乏味,尽是些附庸风雅之物,看得宝儿直打瞌睡,要不是心里惦记着那个叫璃魅的妖怪,宝儿早就拉着公子离场了。 现在还要装作一副对拍卖会很感兴趣的模样,宝儿真是有苦说不出。 好不容易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个跪着举宝物的小奴隶膝盖都磨破了皮,一个盖着黑布的铁笼被抬上了拍卖台。 主持的掌柜像一个精明的老狐狸,嘿嘿干笑了两声,大声地说道:“前几日我在龙门石窑采集珍贵的药材,一不小心掉进了山崖,差点把命给丢了,不过……” 掌柜话说道这里画风一转,精明的眼睛转了一下,看见在场的人都被吊足了好奇心,才缓缓地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让我捉住了这么一个玩意。” 大手一挥,黑色的布飘到半空中,一个透明的白色的看上去像猫咪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人们眼前。 富贵家族的大小姐扯着自己爹爹的衣袖开始撒娇:“爹爹,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她好可爱啊。” 也有穿惯了貂皮大衣的太太炙热地看着这个东西,恨不得当场扒下她的皮。 宝儿定眼看着,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半透明的猫咪。 在拍卖场送来的名帖上,这个猫咪的名字叫璃魅,璃魅璃魅,宝儿眯起了眼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 “宝儿想要么?”公子忽然问道。口气里带着惯有的宠溺。 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现在那个小妖怪去吸食老太爷的血肉了,不在她身边,她也不能问他,这个妖怪在妖怪界里算什么东西,只能依靠公子,将它买入府中,好好研究了。 “好。”公子口吻坚定的说,大家还在议论纷纷,他已经举起了手牌,冷漠地吐出两个字:“100两。” “这……”拍卖的掌柜擦了擦汗,他的底价还没有报,就有人报出来这么高的价格。 “大掌柜,你该定夺了。”祥熙不满地说道,那个掌柜也真是的,不过是100两而已,就把他吓得失去了神采,只要是公子想要的东西,阴家就从来没有少过公子的,如果不是公子生性单薄,不愿与世相争,哪里轮得到阴家另外两个少爷说话的份,公子就是太好说话了。 “诶……诶!是是是......100两第一次,100两第二次……” 隔壁的隔间传来一个好听清脆的声音,带着淡淡地倦意:“150两。” 宝儿好奇地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可惜被隔间的屏风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公子眼睛瞟了一下,也不说话,平常温文尔雅地君子,带着点孩子气的怒气,语气无波地说道:“1000两。” 这个加价如同平静的湖面砸下了一块巨石,惊起了巨大的波浪。 人群里顿时一阵骚乱,很多人朝宝儿的包间看去,无奈有着薄薄的轻纱,只是知道里面有人,却看不清是哪家的公子。 掌柜在此愣住了神,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媚笑着说:“1000两第一次……1000两第二次……” “2000两。” 从容不迫地声音从屏风里缓缓响起,竞拍者都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过了好久才有人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2000两,在东汉时期,20两就已经可以让一个普通家庭过完一年,县官正七品一年也才45两白银,就算是权贵家族,一年的开销也不过3,400两上下。 2000两,这是多么的财大气粗,背后有怎样的雄厚实力? 公子的目光像对面看去,一直柔和的面庞难得的冷峻了起来。 双唇一开:“3000两。” 掌柜的有如惊雷轰炸,呆如木鸡。 愣了约有三秒,反应过来,连忙拿起锤子激动地说:“3000两……3000两第一……” “好了,掌柜的。”对面走出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一双眼睛宛如天上的星星,璀璨无比,柔声说道:“我想这个价格,应该是今年史上最高的价格了,我若是不再加价,想必不会再有人出手买,不知如此豪爽大气购买此物的公子是何人,可否认识一下?” 她亭亭而立,双手抱拳,好一副大气的公子形象。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半饷,无人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宝儿这间包厢内,可没有一个人出声。 掌柜尴尬的看着此时的场景,连忙上前打圆场。 “这位姑娘,买家如此大手笔的购买一个宠物,想必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家底,不如拍卖会结束后,您再打听。” 该女子也是爽快之人,哈哈一笑点头称是,朝着宝儿包厢的方向再一次点头示意:“若公子有缘,可要联系我,我在那藏香阁等着公子。” 此话一出,一阵唏嘘,那藏香阁是青楼女子待的地方,原来这个女子不过是一个下烂的青楼女子。 周围人看她的目光瞬间变了。 公子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看也未看该女子一眼,嘴角露出了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眼神示意张浚去将东西取来。 又是淡雅地转过身,富贵华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雍容,而是那么的高贵自然:“送给宝儿的礼物,可还喜欢?” 宝儿深深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点了点头。却未发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 那个不到拳头大的猫咪一样的妖怪安静地躺在宝儿的手里一动不动,宝儿感觉她的气息非常的虚弱,不禁皱了皱眉头。 一直对宝儿观察入微的公子连忙询问:“怎么了?” “没事。”宝儿扯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我有点饿了,我们下楼去吃点东西可好?” “好。”公子微微笑,站了起来,捋了下衣摆,朝包厢外走去。 而在三楼的贵宾室里,一个蓝色眼睛的男人正冷冷地盯着宝儿看。 “冥王,你看是这个女子么?”旁边的一个随从恭敬地低着头,口气卑微的说道。 “哈哈,那幽王的候选人听说在努力地找这个女人,可没想到我先找到了她吧。”蓝色眼睛的男人笑着眯起了眼睛,满是阴毒。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呢?”随从的态度变得更加的恭敬了。 蓝的眼睛的男人懒洋洋地向后躺去,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大脑却在高度的思索:“按兵不动,那书恒学院的人很快就要来了,我们不急,不急。” “是。”随从轻声应到:“那琉璃姑娘呢?是否继续跟着宝儿?” “让她在藏香阁候着,若是他们跟着来,说明感兴趣,那她还有用,便留着,若是……”男子微微一笑,却没了下文,而随从却是会心地点头退了下去。 “宝儿想吃点什么?” 还在思考着自己怀中昏昏欲睡地猫咪妖怪的宝儿微微蹙起了眉头,毫无察觉危险就在逼近,这场阴谋背后的权利,血雨腥风,将许多无辜的人都卷入其中,谁都逃不过。 宝儿抬起了头看着公子:“我想尝尝西湖的豆腐,好久没吃了。” 不到一刻钟,前面的镂空雕花木桌上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豆腐,金银豆腐,翡翠鸳鸯蛋,麻婆豆腐,酸辣拌豆腐,番茄鱼丸豆腐汤,香辣豆腐,正宗麻婆豆腐,香菇炖豆腐,家常豆腐,香菇豆腐鲫鱼汤,辣味蒜香豆腐,海带豆腐蘑菇汤...... 祥熙看得眼花缭乱的,宝儿也张大了嘴看着桌子上满满摆放着豆腐。 “这公子对宝儿姑娘可真真是好,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提亲呢?”祥熙在一旁打趣道。 公子微微脸红,却不说话。 宝儿见气氛渐渐的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拿起筷子:“快吃快吃,豆腐热的才好吃。” 三 直道相思了无益 “宝儿,你说刚刚那个女子让我们去藏香楼找她,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啊。”祥熙走在宝儿的身边,百般无聊的瞎扯着。 宝儿思索了一下:“我总觉得那个姑娘身上有我很喜欢的东西,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亲近感。” 公子一直跟在宝儿和祥熙的身后,若不是衣着不凡,可能要将他当作随从小厮了。 祥熙这个丫头,因为从小和公子一块儿长大,变的愈来愈不怕公子,没大没小的,到是有一股机灵劲。 宝儿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个女子身上颇有男子的味道,不像是青楼女子,再加上她的衣着,倒像是西部匈奴游牧的打扮,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宝儿感兴趣?”公子笑盈盈地说。 “我想去看看。” 小妖怪到现在也没回来,已经过去一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自己的怀中又多出了一个妖怪,看在她虚弱无力的模样,宝儿叹了口气。 “宝儿,你说刚刚那个女子让我们去藏香楼找她,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啊。”祥熙走在宝儿的身边,百般无聊的瞎扯着。 宝儿思索了一下:“我总觉得那个姑娘身上有我很喜欢的东西,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亲近感。” 公子一直跟在宝儿和祥熙的身后,若不是衣着不凡,可能要将他当作随从小厮了。 祥熙这个丫头,因为从小和公子一块儿长大,变的愈来愈不怕公子,没大没小的,到是有一股机灵劲。 宝儿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个女子身上颇有男子的味道,不像是青楼女子,再加上她的衣着,倒像是西部匈奴游牧的打扮,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宝儿感兴趣?”公子笑盈盈地说。 “我想去看看。” 小妖怪到现在也没回来,已经过去一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自己的怀中又多出了一个妖怪,看在她虚弱无力的模样,宝儿叹了口气。 “宝儿,你说刚刚那个女子让我们去藏香楼找她,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啊。”祥熙走在宝儿的身边,百般无聊的瞎扯着。 宝儿思索了一下:“我总觉得那个姑娘身上有我很喜欢的东西,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亲近感。” 公子一直跟在宝儿和祥熙的身后,若不是衣着不凡,可能要将他当作随从小厮了。 祥熙这个丫头,因为从小和公子一块儿长大,变的愈来愈不怕公子,没大没小的,到是有一股机灵劲。 宝儿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个女子身上颇有男子的味道,不像是青楼女子,再加上她的衣着,倒像是西部匈奴游牧的打扮,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宝儿感兴趣?”公子笑盈盈地说。 “我想去看看。” 小妖怪到现在也没回来,已经过去一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自己的怀中又多出了一个妖怪,看在她虚弱无力的模样,宝儿叹了口气。 “宝儿,你说刚刚那个女子让我们去藏香楼找她,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啊。”祥熙走在宝儿的身边,百般无聊的瞎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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