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个童话》 1 云层一片一片的划走了,天空绽放着明净的蓝。 这真的是一个让人抬眼便忍不住感叹太美的城市。 和杨柳一起走在花都雨后的大街上,钟颜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和这水洗过后的城市一样,纤尘不染。走过伤感的毕业季,挥别埋葬了四年青春的南方大都市,来到这个和家乡毗邻的中部沿海城市。签的是知名大企业,虽然不是自己专业所学,但眼下对于钟颜来说,赶紧找到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事。想着未来工作的薪水不仅可以让她不用再找妈妈拿钱,还可以给妈妈买些好的营养品和护肤品,钟颜就觉得生活真的很美好。 至于陶瑞昱,忘了吧。哭过了痛过了就该挥手向过去告别,无论是那段时光或是那段情,亦或是那个人。既然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就没有伤春悲秋的资本,如果他真的不是愿意和自己携手走过长长一生的那个人,又何必强求。 学校里用的生活用品、衣服鞋子前两天已经打包好去邮局寄了,很快就能收到。花都新城区的房子已经租好,两室一厅的顶层,所以还不算贵,刚和杨柳踩过点,离公司只有两站地铁。马上要用的厨具、生活用品早上在小区外面的超市已经置办齐全,现在两人正出发去市区的路上,准备在商场买几件上班穿的正装。 一切都会开始慢慢好起来的,虽然未来仍有太多的不可知,但一切都在慢慢朝着自己想要的平稳方向发展,在这么美的城市。 看着随着高架延伸的方向流向远处的藤曼植物,钟颜在心里默默的想。 6月的花都正在入夏,有些微热。商场里人头攒动,挤满了挑选商品的顾客。场外搭了红色的展台在做促销,有漂亮的模特儿拿着商家的产品走秀,主持人在台上口齿伶俐的介绍新品,杨柳拉着钟颜的手往台下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刚挤到展台靠前一点的位置,钟颜就听到杨柳惊呼一声,“哇塞,这大长腿。” 钟颜不禁暗暗觉得好笑,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杨柳这样的女生也不例外。杨柳和钟颜算是校友,但认识却是在3天前。6月份,最后一波校招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钟颜所投简历几乎全部石沉大海,接到面试通知的公司屈指可数,有望能录取的几个公司开出的薪资又实在太低,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却意外收到了拓谷公司的聘用邮件,这着实是个意外惊喜。这些年风头正劲的拓谷是无数年轻人的从业梦想,然而门槛实在太高,非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校毕业生不录不说,长达3个月的层层面试更是对应聘者全方位的考核,即便各方面能力都符合招聘要求,但录取名额有限,再优秀的淘汰者也只能望洋兴叹。拓谷在华大2届毕业生里只放出两个名额,校招当天却引来了无数院系的应聘者,连和电子、通信、计算机完全不沾边的艺术、管理等学院的学生都纷纷前来投递简历,钟颜学的是日语专业,眼看着前几轮校招投出去的几份简历都没有收到面试通知,这次招聘会上钟颜也是心一横学着大家的方式把简历多打印了几十份,只要招聘信息上没有写明专业要求,钟颜就会礼貌的递上自己的简历。拓谷就是其中一家,只是钟颜怎么也想不到,只在大三选修过半年通信的她竟然能过五关斩六将的被拓谷录取。 住在一层楼的同专业女生知道钟颜被拓谷录取的消息纷纷过来表示祝贺,其中当然也不乏言辞中含酸带刺的同学,不过钟颜只是一笑置之,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钟颜并不妄自菲薄,但是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看的清楚的,不说专业知识她拼不过那些科班出身的毕业生,就是身体素质,她也远不及很多同学,拓谷的工作强度和压力是人尽皆知的。 谢过了前来道贺的同学,钟颜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粗犷,女生说明了来意—因为同被拓谷录取,又是校友,所以想结伴一起去公司报道。 和杨柳一起忙完离校前的事情,两人便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在钟颜看来,杨柳这样的女生是拓谷会录用的人才没错,科班出身,四年里各种院级校级奖学金市级省级奖杯拿到手软,做事风风火火高效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但在一起相处又会发现她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那个,那个最漂亮。”杨柳拉着钟颜的手晃了晃,另一只手指向台上一群模特里的其中一个。 循着杨柳的目光,钟颜朝展台看去,杨柳指的是模特里最高挑的那个,应该有72左右,脸确实比其他几个女生来的更耐看,五官分布的恰到好处,加上妆容精致,确实是个非常挑眼的美女。 钟颜咯咯笑起来,露出好看的虎牙和精致的下巴,“走了啦,明天就要去新公司报道了,我们的正装还没买,我还要去买一台电脑,你不是还要去夏湾区看你姑姑吗?想看美女,以后有的是时间啦。” 杨柳低笑轻噗一声,“说的好像我取向有问题似的,我啊,是觉得四年学业完成了,现在工作也有了着落,是该在外在上下点功夫了”,杨柳拢了拢刚留到肩膀的头发,指着脚下半开玩笑的说,“所以,我决定要在这片土地上逆袭成为美女!!” “什么事能难倒你。”钟颜笑着拉起杨柳往商场走去。 这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商场里衣服品牌琳琅满目,大学四年钟颜只在做兼职发工资的时候会去买一些当季要穿的衣服,平时的时间被学习和兼职填满,连和室友一起逛街的次数都有限,到这样繁华的商场来更是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了。 两人挑了一间中低端价位的正装专卖店,进去倒腾了好久,出来的时候两人各提了一包衣服,钟颜皮肤白皙,脸庞清秀,也够瘦,平时穿惯了t恤、针织衫,穿起黑色的正装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婉和干练相融合的韵味,杨柳和钟颜差不多高,但是大只了一些,好在职业装的收腰剪裁能很好的掩盖一些缺点。衣服是满意的,只是刷出去的银子让两个人都有些肉疼,都是节约惯了的人。 电梯人满为患,两人各自沉默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安全出口。 “你放开我。”随着咯吱一声出口的门被杨柳推开,钟颜听到安静的楼梯里传来的女声。 两人俱是一愣,声音是从上方楼梯的转角处传来的,音调并不高,扶梯遮住了视线,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货付不起模特工资吗?要你自己穿成这样来走秀给人看?”年轻干净的男声,虽然已经尽量在压低声音,但难掩言语中出离的愤怒。 “这是我自愿的,他从来不干涉我,希望你也不要。你先放开我。”又是一阵拉扯的声音。 “是不干涉,还是懒得干涉?我怎么分不清呢?”男声顿了顿,低笑一声,“对了,他知道你是我的人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想是已经挣脱了对方,女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也不需要向你汇报。” 又是一声低笑,“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了,你划得清吗?咱两在床上男欢女爱的时候那货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现在想摘,摘不干净了。” “谁还没点过去呢?”女生的声音冷冷的。 “咱们的这过去可不是一般的过去,再说,谁说只是过去呢。” 无心听到这样一段对话钟颜和杨柳两人俱是一怔,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就听到一声身体撞击到墙壁上的闷响和女生短促的“啊”声。 “不会出什么事吧?”杨柳转过头来轻声问。 钟颜脑子转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楼梯上一个穿着碎花短旗袍的高个子女生走了下来,钟颜定睛看了下,正是刚才在商场外杨柳指给自己看的女生。 “我可不是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女生边下楼边回头对着仍被扶梯挡在钟颜视线外的男人说道,“你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谢少。” 优雅的步调挟着橙花香水的味道在门后渐行渐远,钟颜和杨柳本还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两人这露骨的对话而感到不好意思,但女生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们的存在。身后的楼梯再次响起了脚步声,钟颜转过头,看到一个戴着黑色细边框眼睛的男人走了下来,经过两人身边时,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便消失在门后。 钟颜和杨柳回过神来,顺着安全出口的楼梯往下走。 过了一会儿,杨柳觉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也真的太帅了吧!” “谁啊?”钟颜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那人啊,你不会没看他吧?” “那人。。。”钟颜想起刚才他扫过自己那冰冷的一眼,禁不住想打个哆嗦,“是挺帅,不过好像挺冷的。” “那倒也是。”杨柳点点头,“不过这种富家子弟,有点高冷是正常的。” “你认识他?”钟颜吃惊的看着杨柳。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他应该是光信集团的常务董事,也是光信现任董事长谢家鸿唯一的儿子,谢源。你百度一下就知道了。”杨柳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不过看来媒体的报道一点不靠谱,前段时间我还在follow他的新闻,说是和一个嫩模打得火热,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不过我们今天在这里遇到他真是撞了大运了。哇靠,好想知道‘那货’是谁啊有木有!” 说着便走出了商场大门,杨柳指着远方一栋高耸的写字楼,“那里就是光信的总部我们即将入职的拓谷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 尽管以前很少关注这两个行业巨头的新闻,对集团内部的高层更是完全不了解,但拓谷和光信作为知名大企业,其间激烈的竞争人尽皆知,总部也均设在花都,据说还都互相在对方公司安插了卧底。 不过钟颜觉得这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去拓谷就职,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工作,拿自己应得的那份薪水,让妈妈过得轻松一点,才是自己的事情。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杨柳把装着衣服的纸袋往钟颜手里一塞,说“不早了,我先去我姑姑家,不能陪你去看电脑了,你买完自己回去吧,晚上我买菜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听杨柳一说,钟颜才想起刚才光顾着听杨柳说话把买电脑的事情给忘记了,工作了不比在学校,学校图书馆、机房里电脑资源充沛,想学习的时候随时可以过去,虽然签的是和专业完全不沾边的工作,但学了四年的日语不想就这么搁下,学语言最重要是持之以恒,钟颜想买台电脑回去好歹下了班回来可以听听听力,即便是看点日语电影也是好的。 “路上小心点。” 2 喝了杯蜂蜜水,钟颜爬进被窝,睡前必做一篇阅读理解,听一段日语听力,这是大学四年养成的习惯,晚上洗澡前已经做了阅读,现在打开电脑,新租的房子还没有网路,钟颜插上u盘,拷贝了里面的听力材料到电脑,打开d盘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有几个视频文件,下午买电脑的时候钟颜让工作人员帮忙装操作系统和一些常用软件,听说要半个小时才能弄好,便去附近的店面逛了逛,想来这应该是他们装软件时放进去的公司宣传片之类的文件,钟颜随手点开了一个,却瞬间僵住在那里。 哪里是什么宣传片,画面里一片白花花的色泽,□□的肉体赫然出现在屏幕上,耳机里更是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女声。 长到二十多岁,钟颜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只是下午刚买的新电脑怎么会有这种视频在里面呢?钟颜想了下,还是只能想到帮她装系统的工作人员。 钟颜有些汗颜,刚伸出手准备关掉窗口把文件删除,屏幕却瞬间黑屏了,耳机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钟颜长按了几次开机键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要闹哪样哦,钟颜在心里暗暗叫苦。 肯定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视频感染了病毒。没办法,晚上的听力是听不成了,只能明天下了班送去修了。 明天,明天,钟颜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这个明天对她而言才真是如同当头棒喝。 拓谷总部大厦的第13层,钟颜踩着一双5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接待处的条形台前,强忍着内心的焦急试图用平静的声音跟前台小姐说,“麻烦您再查一遍,我是6月0号收到的聘用邮件,发信的邮箱是一个以yy开头的新浪邮箱,邮件下方设有包含贵公司logo和全称的签名档,而且我和我校友确认过,她收到的聘用信息确实也是以邮件的方式被告知的。” “是的,我也是6月0号收到的邮件。”杨柳说道,一边把手放在钟颜的背上,她知道这份工作对于她们的意义非同一般,换做是她,此刻肯定也会焦急难耐。 前台文员在面前的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再次带着遗憾的表情对钟颜说,“对不起钟小姐,我们的系统里确实没有您的录用信息。” 钟颜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漏掉了一拍,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都不是自己的。 “不过我们公司今年的招聘活动是由路副总亲自举办。他特别交代过,应聘人员有任何疑问,可以直接打他电话,这是他名片。”前台将一张做工考究的名片递到钟颜面前,“不过今天是周一,这个时间路副总应该在准备早上的例会,不方便接听电话,您可以下午再打。” 钟颜接下名片,对还站在身旁的杨柳说,“你先进去吧,今天是第一天,不要迟到了,早点去跟新同事认识一下。” “那你呢?” “这不是拿到名片了吗,我下午打一个过去问问。”钟颜挤出一个笑容。 “那好吧。这事太蹊跷了,你一定要打去问个清楚,拓谷这么大个公司,不带这么玩儿的。”杨柳握了握钟颜的手,说“等我晚上回去再说。” 将名片放进包里,钟颜木然的往电梯口挪动着步子,电梯里人上来了又下去,红灯被按亮了又灭,钟颜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心里腾出丝丝的羡慕之情,这些人都是拓谷的员工,来去目的明确,或去自己的工作间,或去别的部门和同事沟通工作事宜,或去领导办公室汇报工作情况,不像自己,捏着一张集团高层的名片,说是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打电话询问,但高管们的事情谁能说得准,真的会去理会她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吗?这样的一张名片一个联系方式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对钟颜来说算不得任何保障。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一楼的时候,钟颜最后看了一眼高档写字楼里忙碌的人群,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大步往楼外走去。 这件蹊跷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同被录取的两个人一个顺利入职一个被挡在工作间门外,华大人人都知道拓谷今年录取的两个名额一个给了电气学院的杨柳,一个给了外国语学院的钟颜,绝不是自己弄出了什么乌龙。 但最初的震惊和失落过后,她明白此刻更紧要的是赶紧继续投简历,找工作,昨天刚刚倾囊而出投资了一台电脑和两套职业装,如果不赶快找到工作,恐怕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面临饿肚子的窘境了。这次的事情即便真的是拓谷招聘系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但假如人家出来道个歉咬定说录错了人发错了邮件,或者再来几轮笔试面试,钟颜觉得自己耗不起,何况在这场招聘里钟颜觉得自己本就是没本儿的人。投机取巧不是她的性格,与其等待命运的眷顾不如踏踏实实做回自己,踩在云端的感觉就像踩着一团棉花,轻飘飘的不踏实。 钟颜踩着还穿不太习惯的高跟鞋赶回家,第一件事情是把电脑送去上次买电脑的店里修,又拨通了从小区墙上抄下的宽带安装师傅的电话,家里网线拉好后,钟颜找了个网吧继续修改简历,投了几份修改好的简历,又搜索花都人才市场的地址记了下来,看了看暮色已深的窗外,这才离开了网吧。 刚进门被杨柳一问,钟颜才想起白天忙的把打电话的事情忘记了。 “什么?”杨柳疑惑地瞪圆眼睛,“这也能忘?” 钟颜放下包,拎着手上的菜,直接往厨房走去,“只能明天再打了,这么晚也不好打扰人家。” “那可不行,现在就要问清楚,名片在哪儿?我来打。”杨柳跟着进了厨房。 “人现在可是你的大东家,你打过去是用询问的态度还是用质问的态度呀,询问的话人家一两句就能把你打发了,质问的话可能你明天就会丢了饭碗。”钟颜一边洗菜一边说,话虽这么说,钟颜还是感动于杨柳的热心,想起杨柳今天第一天入职,便问,“工作怎么样?同事们还好不?” “刚去还不太清楚,不过拓谷怎么说是做实业的公司,勾心斗角应该只是高层和一些管理层的现象,同事看起来都还蛮好相处。”顿了顿,杨柳继续说,“我大一进华大电气学院那天就立志毕业以后一定要进拓谷,四年里我拼命学习就是为了应聘的时候有足够多的资本在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现在也算是了了一个大心愿,进拓谷对谁都不容易,你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既然幸运之神眷顾了你,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你这么勤奋以后多学多用专业不是问题,再说,不说录取不录取以后在不在拓谷工作,就这件事来说,你不好奇?” “今天真的只是忙忘记了,放心吧,电话我一定会打的。”钟颜抬起头,对着杨柳微笑。 “就是,你要不打就我来,我可不管什么东家不东家,真想好好问候这位路大伯,简单的招聘也能搞出这样的乌龙,这个副总不做也罢。”杨柳拍拍钟颜的肩膀义愤填膺的走出了厨房。 3 一大早,钟颜接到电话说电脑修好了让过去取。 昨晚睡不着,很晚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钟颜挂了电话觉得头晕乎乎的,起来随便套了件t恤就出门了。 “钟小姐,就是这里了,您进去吧,我们谢少等您很久了。”穿着员工制服的工作人员对着紧闭的大门向钟颜做出“请”的姿势。 钟颜满心满脑都是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取回维修的电脑取到了光信总部来,更不明白这位谢少为什么要等她很久!!!她买的辛格电脑是光信旗下的品牌没错,但不管怎样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她推门之前再次向眼前人确认,“我只是来取回我昨天送去电脑城维修的电脑而已,您确定我需要去这里。。。”钟颜指了指办公室的暗色大门,“。。。才能取回我的电脑?” “是的。您的电脑就在里面。”那人仍然是非常礼貌的语气。 钟颜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推开门走进去。 办公室的陈设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很多,完全不似光信写字楼富丽堂皇的风格。 钟颜一眼便看到了工作台上自己前天买的米白色辛格笔记本电脑。电脑后面,一个年轻男人手肘撑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手掌握拳撑着头部,右脚搭在左腿的膝盖上,闭着眼睛,钟颜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她看的清楚,正是前天和杨柳在安全出口看到的男人。 “你好。”钟颜开口。 听到声音,男人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立刻抬头,而是顿了一秒,然后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这才抬起头,对着钟颜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钟小姐,来了” “你好,我来取一下我的电脑。”钟颜言简意赅的说,对她来说这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现在因为出了一些别的状况弄的这么复杂,那也是对方开口才对。 果然,对方显然还有话要说。 “钟小姐请坐。”他指着办公桌对面的黑色沙发,站起身来,往钟颜这边走过来。 看着男人在另一张沙发上落座,钟颜等着他开口。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源”,他的语气非常的礼貌,“首先我要为我们公司电脑出现这样的质量问题向您表示歉意,为此给钟小姐带来的麻烦我也深表遗憾。但是一直以来辛格的口碑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想钟小姐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使用辛格的产品,这次的质量问题纯属一个意外。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谢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是看着钟颜的,出于礼貌,钟颜也对视着他,不得不承认,这样近距离的看,黑色细边框眼镜后面的那张脸真的是极好看的,眉眼清秀,再浓郁一分嫌多,再清淡一分嫌少。 钟颜看着眼前这位文质彬彬、富家子弟气质尽显的男人,和前天商场里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神判若两人。那些露骨的话也不像是可以从这样气质优越的男人口中说出来。 “我非常可以理解。也并没有因为此事对辛格的品质有所质疑,我只是众多辛格消费者里普通的一员,谢先生日理万机,该不会把每一个遇到产品品质问题的消费者都请来这里谈话吧?”钟颜说。 谢源低头浅浅一笑,没有杂质的声音不温不火,“我确实没有那个时间,但这次的事件经过调查我们怀疑是有人恶意为之,公司昨天已经召开紧急会议召回了一批产品,钟小姐作为事件的受害者,我想当面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原来是这样,钟颜有些惊讶的看着谢源。 见钟颜没有说话,谢源问道,“在电脑坏掉以前,你做了些什么?” “只是从u盘里拷了一些听力材料去电脑,然后打开了电脑里原有的一个视频,只是这样,电脑就黑屏了。”钟颜如实回答。 “你是说电脑里原本就有一个视频?你看了?看到了什么?”谢源神情严肃的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钟颜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止一个。” “是什么视频?”谢源追问。 “动。。。”钟颜想起那天晚上电脑屏幕里白花花的一片,有些难为情,看着眼前男人那张比女生还要干净精致的面孔,“动作片”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动态的视频。” 谢源轻笑,屏住的呼吸稍稍放松了些,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钟小姐的意思我大概明白,我想知道的是,除了这个。。。动态的视频以外,你有没有看到其他的可疑视频或者文件?” “没有,我点开没一会儿电脑就黑屏开不了机了。”钟颜说。 谢源沉思着点点头,半晌,他说,“你说的那份听力材料,现在还在u盘里面吗?钟小姐不介意的话,可否借我一看?” “因为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这种病毒是我们这批产品自带的还是来自于你的文件。”见钟颜没有说话,谢源继续补充道,默默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钟颜果然吃了一惊,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当时是剪切进去的。而且我的u盘里没有那种视频。”钟颜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 谢源盯着她看了几秒钟,转开眼光,把背斜靠在沙发上,右脚搭上左脚的膝盖,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这次的病毒不是一般的病毒,我们的技术人员到现在还没有能够破解,召回的损失不算什么,但如果病毒不是来自于你那边,就是有人故意想搞我们。”说着,他用握起的左手狠狠捶了一下沙发的扶手。 钟颜看着谢源微蹙的眉和紧握的手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u盘都经过哪些人的手?”过了一会儿,谢源抬起头,语调恢复了平静。 钟颜想了一下说,“谢先生,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我想病毒不太可能是来自我这里,我的u盘里都是毕业前拷进去的普通学习资料,携带病毒的可能性不大。至于经手过的人,我现在回忆不全了,我们学语言的,经常需要用到u盘拷资料,同学之间借来借去,很难记得哪些人用过。” 谢源沉默了一下,“明白。我们会从内部重点排查,不过后期如果有需要打扰到钟小姐的地方还请谅解” “没问题,我会尽量配合。”钟颜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你说病毒到现在还没有破解,所以我的电脑是还没有修好的意思吗?” “嗯哼。”谢源也起身,“是的。”好像一点也没有因为把钟颜骗了过来而感到丝毫的愧疚。 晴天霹雳!总不能每天跑网吧投简历吧。 “还要等多久?”钟颜心一沉,问道。 谢源上扬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走近钟颜,凝视她的眼睛。 两人离得太近,钟颜闻到男生身上淡淡的干净气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钟颜也看着他,办公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刚才没有注意,钟颜这会儿才发现室内安静的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他比钟颜高出不少,钟颜觉得这样的对视有点奇怪,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男生却忽然俯身过来将脸对着钟颜的耳边,顿了两秒钟,缓缓开口,“不会让你等的。” 热热的气息扫过钟颜的耳畔,她猛地后退了一步,心莫名的狂跳,“什么意思?” 谢源像是很满意钟颜的反应,直起身来,收起刚才略带轻佻的表情,走到储物柜前,拿出一台同样是米色的电脑递到钟颜跟前,“钟小姐的那台辛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这一台在性能各方面都比那一台好。不如拿这一台吧。” 钟颜看着电脑上的迅达字样,迅达是光信的高端品牌,想来比刚才那台贵了不少钱。 “不用了,我还是再等等吧。或者你们给我换回原来那个型号就可以。” “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谢源又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这是公司的硬性规定,钟小姐就不要推辞了,当然如果不喜欢还可以换其他款。”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还有上次在商场无意中听到的对话,钟颜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种莫名的危险气息,应该尽快远离才对,于是接过对方手中的电脑,“这样的话,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4 过了最佳的求职季,人才市场冷清了很多。 从光信出来,钟颜马不停蹄赶到人才市场的时候,却只能穿梭在只有稀稀寥寥十几家公司的招聘间里对着各公司的人事强颜欢笑。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公司在招日语专业应届毕业生,赶忙从包里掏出简历递了上去。 “你的学校这么好,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招聘人员抛出问题。 钟颜思考片刻,“我目前为止只参加过校园招聘,学历在校招中没有优势可言,母校人才辈出,我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作为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我还是希望能进入好一些的大公司。。。”钟颜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面前年轻的人事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身侧,“小姐,你是不是被偷窃了?” 钟颜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侧的包包,这才发现包上被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包里的纸巾已经快要掉出来了。 钟颜赶紧检查起包里的东西,还好,手机还在,只是钱包丢了,钟颜本就没有带很多钱出门的习惯,钱包里只有一些零钱,身份证也是放在包包的暗格里。 钟颜又努力回想了一下,如果说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那就是上次在拓谷前台给的那张名片,钟颜昨晚放进了钱包里。 正准备抬头跟那人说没丢什么要紧的东西时,钟颜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抱歉的对着人事笑了笑,那人做出“请便”的姿势,钟颜接起电话。 “喂,你好。”钟颜猜想也许是昨天投的简历有了回应,边接电话边往外面走去。 电话那头沉静了两秒钟,“听得出来我是谁吗?” 低沉干净的男声,辨识度很高的声音。他找我还有什么事呢?钟颜在心里默念了一下。 “是谢先生吧?” 对方却不急着回答,顿了一下,钟颜听到谢源在电话里用似笑非笑的声音说,“钟颜小姐,想不想对我换个称呼呢” 钟颜抿着唇,不明白对方三番两次言语暧昧是为何。即便他不是如钟颜第一次听到那些对话而以为的那样痴心的钟情于一个女人,而是流连于花丛中见一个爱一个处处留情的富家公子,但钟颜觉得自己怎么都不会是花少们会想要留情的对象,莺莺燕燕们或气质高雅、或妖艳魅惑、或清丽脱俗,但终归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尤物。钟颜自认自己是个平凡人,顶多算得上清秀沉静,也无心去苛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每个人都可以在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努力活得很好,不是吗? 见钟颜没有回答,那头忽然笑了起来,“钟颜小姐不要紧张,其实我是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过来参加下我们公司的一个面试。” “贵公司今天在举行招聘活动吗?”听到面试,钟颜还是想问问清楚。 “没有,就你一个。”像是猜出钟颜心中疑虑,那边继续说,“我们公司现在需要一个懂日语又略懂通信的,你刚好合适。” “为什么是我呢?”钟颜有时候也很痛恨自己这样的性格,但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不问清楚心中永远有个结,不过她的声音很小很柔软,“贵公司薪资优厚,人才济济,想进去的人不计其数,而且,招聘员工这样的小事怎么需要谢先生亲自操办呢?” 那头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后,“这样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你呢?让我想想。。。额,你的意思,不会是觉得我看上你了吧?” 钟颜动了动嘴唇,内心一片窘迫,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意思!但是刚才只顾着说出心中疑虑自己把自己扔进这个坑里,现在说什么好像都很苍白,只能用自己都听不到底气的声音说,“不是,我只是想。。。” 谢源打断她,“钟颜小姐踏出我的办公室不过一个小时,刚才我又恰巧听到人力资源部说最近的招聘还有几个岗位缺口,科学研究表明,人的大脑在存储记忆中搜寻信息的时候是从离现在最近的时刻开始搜寻的,研究同时表明,作为感情动物的人类,在排除了其他因素影响的情况下,做选择时会更倾向于曾经有过接触的事物哪怕只是一点点,你名校毕业,专业合适,刚才谈话中提到急需电脑是因为求职需要,这些难道不足以解释我给你打的这个电话吗?” 傻愣愣的听着谢源说出早上接触到现在说的最长的一段话,钟颜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多虑了,不过她还是没有立刻表态,“谢谢,不过我这里正在面试一间公司,暂时不能过去。” “当然,”谢源说,“这只是我的一个邀请。” “谢谢。” 挂了电话,钟颜往招聘间走去,却错愕的发现刚才那家公司的几个人已经走了,只剩下空空的展位,钟颜看了下时间,猜想她们可能是出去吃午饭了,于是决定留在这里等。 12点刚过,来应聘的人很少,偌大的招聘间只剩下几个在里面边吃盒饭边看简历的招聘人员,钟颜有些饿,不过现在包里一点现金都没有,□□也没有带出门,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开始背单词。 好不容易等到招聘间再次热闹一点,钟颜却还是没有看到早上那家公司的身影,她起身在里面又转了几圈,一家招日语专业的公司都没有,钟颜有些失望的退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难道真的要去参加光信的面试吗?毕竟抛开其他顾虑的话,这是那么好的一个机会。 四点半,招聘间再次冷清下来的时候,钟颜终于决定拨出那个电话。 “能不能。。。”钟颜说的吞吞吐吐,“。。。能不能明天过去呢?” “今天吧。”谢源也不啰嗦,“我们的人还有一个小时才走。” “唔。。。一个小时吗?”早上从光信大厦过来,坐地铁都用了半个小时,现在身无分文,走过去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何况自己还不识路,只能继续结结巴巴的说,“。。。好像。。。唔。。。” “现在不方便过来?” “恩。。。不是。。。那个。。。刚才我在路上被人偷了钱包,现在没钱坐车,走过去的话可能要很久,你们的人。。。” “你现在哪儿?”钟颜听到电话那边的人顿了顿,“我过去接你。” 窗外阳光明媚,坐在英菲尼迪的副驾驶上,钟颜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这实在是一件有点别扭的事情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公司的常务董事亲自开车过来接自己去面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去应聘什么对公司至关重要的要职岗位! 钟颜很难不心虚。 左边的人也沉默着,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像是有了重量。感谢的话刚才已经说过了,该找点什么说呢?钟颜从初见他的那次开始回忆起,从那些露骨的话到那个冰冷的眼神,再到早上那冷不防的暧昧动作,然后是现在的沉默不语,钟颜不禁暗自打了个冷战,越想越觉得实在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在这样的人面前,说多错多,于是放弃了找话题的打算。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过了几个红绿灯以后,车子一路畅行无阻,眼看着光信大厦已经出现在眼前,车子却忽然拐进另一条街道。钟颜不明所以,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5 车子在路边戛然而止的时候,钟颜的身体狠狠往前冲了一下,她面如土色的握了握胸前的安全带,转过头的时候却看到谢源清秀的眉眼正在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她再次吓得轻声尖叫。 “你在这里胡叫海喊个什么?”谢源一边一脸不屑的看了看她,一边从钟颜的身后拽出那个被划了很长一道口子的包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下,“这个包包贵不贵?不贵就扔,贵的话这里有间店,应该能修。”谢源指了指车窗外。 钟颜顺着谢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倒抽一口凉气,摇了摇头,一边打着嗝一边说,“在这里维护一次。。。应该可以。。。够我买十个这样的包包了。” 谢源看了钟颜一眼,“你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 “不是,我是吓的。”钟颜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吓到就会打嗝。”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妥,果然看到谢源再次不屑的白了自己一眼。 钟颜很想说一句“我刚才真的不是以为你想对我做什么。”但又觉得这实在太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于是默默接受了谢源的白眼。 “旁边有间面包店,你在车里等我一下。”谢源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看着消失在面包店玻璃门后颀长的身影,钟颜觉得心里某处有种温温热热的感觉,她被自己的感觉吓了一跳。赶紧转移注意力思忖起接下来的面试。 谢源把一大袋面包往钟颜怀里一放,重新发动车子。 虽然真的很饿,但是这也太多了吧。 “多吃点,我小时候紧张的时候就会吃很多东西。”谢源看了看钟颜,一边开车一边像闲聊似的说。 “你也有紧张的时候啊?”钟颜低着头边拆包装边说。 “我怎么就没有紧张的时候。”谢源像是听了一句很没营养的话,“小时候我被我爸整很惨的。演讲、合唱、书法。。。只要是他听到风声的比赛,我全都要去参加的,小时候参加那些比赛都会很紧张。” 钟颜嘻嘻笑出声,“谢总最应该让你参加男性选美大赛才对。”谢源一副在闲聊的感觉让钟颜放下了一丝丝的戒备,不自觉地就让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闷声吃着面包。 “这么快就拍上马屁了。”听者倒是出奇的淡定,“还算聪明,放心吧,等会儿我会给你打个最高分的。” “最高分。。。就是面试官不止一个的意思吗?”钟颜诺诺的问。 “公司终面是7个,”想了想,又说,“今天不同,9个。” 钟颜心拎了下,虽然大大小小的面试也参加过不少,但每次还是免不了会有些紧张。不过她现在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今天不同”,于是小声问,“怎么多了两个?” “老爷子会过来。”谢源简单的说。 钟颜心又往上拎了下,声音怯怯的,“不用劳烦谢总大驾吧?我只是来应聘一个基层职位。” “我推荐的人,”谢源将车开进车库,一边打着方向盘倒车入库一边说,“女的,就算你是过来应聘清洁工,老头子都会亲自过来。” 钟颜默默汗颜。心里只想着快点把这场别扭的仗打过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你经常给公司推荐女的啊?”说完又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好。 “当然不。”谢源说的斩钉截铁,“我从来不做这种事。” 停好车,谢源解开安全带,左手扶着方向盘转过身来,“不过你不用太紧张,是我推荐的人,老头子也不会太为难,亲自过来,无非是想看一看品性样貌之类的。” “贵公司招人还要看样貌?”钟颜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要看,既然是我推荐的,那么太漂亮的肯定不能收。”他故意扫了钟颜一眼,“当然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下车吧。” 钟颜来不及心塞谢源对她的揶揄,边开车门边问,“还有一个多出来的是谁?” 谢源像是又听到了一个很没技术含量的问题,“刚才不是说过了,我。” 钟颜撇撇嘴噤了声,正准备下车时身后一只手捉住了自己的手臂,“这么破的包,你不是准备背上去吧?” 钟颜看了看手中的包,“哦,那放车上” 踩在会议室厚重的吸声地毯上,钟颜有些步履不稳,整个会议室以沉稳大气的木色材质为主,但此刻在钟颜看来却是沉重无比,只有摆在角落里的一些绿色植物让钟颜仿佛呼吸到一些鲜活的清新空气。 几个看上去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面试官轮番抛出问题,好在也是面试中的一些常见问题,经过前几个月的洗练,钟颜稍加思索便能对答如流。日语的口试测过之后,一个看上去40多的女人又问了钟颜几个和通信电子有关的问题,钟颜回忆了下之前学的知识点,不算熟练但也全部答了出来,想来是些比较简单的题目。 几轮问答之后,钟颜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唯一还让钟颜有些不安的是坐在长条会议桌一端的谢老前辈一直面无表情的不发一言。刚才问答的间隙,钟颜稍稍观察了下,这位谢公子口中的“老头子”应该也就0岁上下,眉眼中依稀可见当年风采,完全不是钟颜以为的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想来也是,据说谢源是谢氏的唯一继承人,看他年纪,不过2左右,这样倒是合理的。 几个面试官看样子都问完了准备的题目,互相点头使了下眼神,钟颜看到谢老前辈也收回了视线,没有张口说话的意思,钟颜猜想面试应该差不多了,正在等待被宣布离场,却听到一个舒缓的男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我听说你毕业之前在华大曾被拓谷公司录取,有这件事吗?” 钟颜看着坐在谢总下方正注视自己的谢源,回答道,“是的。” 谢源握着笔耸了耸肩,“那现在为什么在这里?” 是了,拓谷和光信自成立之初就是死对头,自己怎么会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呢。 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钟颜如实作答。 会议室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 谢源勾起唇角笑了笑,“那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或者说,对于拓谷公司的路副总,你怎么看?” 钟颜微微有些吃惊,在面试中被问对敌对公司高层的看法,之前从未遇到过。而且谢源唇间那抹带着讥讽的笑,让钟颜隐约中感觉这暗藏的恩怨似乎不是公司和公司之间的问题。 “拓谷今年的招聘活动是由他们的副总亲自举办,我也是听拓谷的员工说的。我在华大的校招上并没有见过他本人,不好妄加评论。我只是一个刚从校园走出来的毕业生,也并没有在拓谷就过职,他们内部的事情我并不了解。”钟颜看了看谢源,接着说,“当然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确实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普通岗位用a还是用b的问题,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和前途、生活攸关的大事情。” 谢源默默的听着,看不出表情变化,钟颜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他满不满意,但她不想为了讨好对方而说出违心的话。这件意料外的事情对自己确实有影响,但还不至于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去判断一个人,况且这件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至今还不得而知。 犹豫了下,钟颜再次开口,“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进入光信是无数莘莘学子的毕生梦想,我也不例外,如果能。。。” “我知道了,可以了。”谢源打断她,转过头去,“谢总,您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谢家鸿沉默着摆了摆手。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谢源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站了起来,点头扫视了一圈桌上其他几个人说,“张经理,刘经理。。。今天就到这里,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钟颜讪讪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心里有点堵,暗自思量以后还是别强迫自己说这种狗腿的话了,自己说着难受,估计别人听着也难受。 “今天跟路大叔聊的怎么样?”两人围在一张小桌上吃晚饭的时候,杨柳问。 钟颜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说,“我今天去光信大厦了。” “你去那儿干嘛?”杨柳不解。 钟颜放下碗筷,把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杨柳。从去光信取电脑到去人才市场接到谢源电话再到下午的面试,从电脑里来源不明的视频到地铁上被扒手偷窃再到面试时见到的谢总,从谢源早上办公室里文质彬彬的叫自己“钟小姐”到下午的“钟颜小姐”再到嘲讽自己不会因为长相问题而被谢总拒收。。。 “听起来你跟谢公子进展神速啊。”杨柳一边夹菜一边说。 “噗~”钟颜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么激动干嘛?”杨柳凑够来,“不会真看上谢帅了吧?” “看上这种人不是自寻烦恼吗?”钟颜埋着头往嘴里扒饭,“我应该还没这么笨。” 不知怎么的,钟颜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天安全出口的女生,高挑的身材,雪白的皮肤,精致的妆容,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那后来他送你回来的”杨柳继续问。 钟颜从身上摸出几个硬币放在桌上,“没有,他给了我10块钱让我坐地铁回来。” “额,好吧。”杨柳有些失望的终止了这个话题,“那路大叔的电话还打不打了?” 钟颜想了下,“不打了。” 不打了。 她想等。 她想进光信。 前所未有的想。 6 半梦半醒间,钟颜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却被那头叫骂的女声彻底惊醒了。 “钟颜你什么意思?真看不出来啊你,平时装的文静又单纯的样子,想不到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怕我报警吗?你有想过后果吗?”女生在电话那边连珠炮似的叫嚷着,钟颜皱着眉头默默的听,努力想弄明白这个不熟悉的女声出自于谁。 直到一个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行了行了,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也没有丢什么东西,把事情问清楚就行了。” 钟颜听出来了,是陶瑞昱! “没有丢东西才更是居心叵测。”女生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分贝。 钟颜实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自从和陶瑞昱分手后就再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只是毕业前在校门口偶然碰到过他一次,看到他和一个女生一起,钟颜也是从那一刻决定彻底放下这段感情的。听说他毕业后留在了明城。报警?后果?钟颜彻底晕了。 “怎么不说话啊你?”女生咄咄逼人。 “你把电话给陶瑞昱吧,我跟他说。”钟颜坐起身,平静的说。 “跟他说?你是不是特想跟他说话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装不了文静单纯,你省省吧。” “好吧,那就只能再见了。”钟颜无奈,对方一上来连什么事情都没说就破口大骂,这样的态度等下即使自己弄明白了事情想解释她也不会听得进去。 正准备收线,却听到陶瑞昱的声音,“等等,钟颜。” 钟颜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没有说话。 “我们其实就是想问清楚你这么远跑来我家里做什么呢?你不是应该在花都吗?” “跑到你家里?”钟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几天我一直在花都啊,哪里都没去。”顿了顿,“再说,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去你那里呢?” 知道应该是出了点误会,钟颜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两人在一起一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然最后没办法走到一起,但钟颜怎么也不想两人之间弄成这种局面的。谢源的话让她渐渐猜出点事情的原委,可能是家里有人入侵的痕迹,之前陶瑞昱租房子的时候是配了一把钥匙给她的,分手的时候忘记还了。加上没有丢东西,现女友自然联想到自己这个刚分手不久的前女友。 那边没有说话。 钟颜想了想又说,“和我一起录进拓谷的杨柳你认识吗?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不相信的话她可以作证。”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昨天我和洋洋晚上十点钟下了火车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很乱像是有人来过,我们把屋子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没有丢什么贵重物品,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在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之前我给你的那把钥匙,那把钥匙你知道的,上面贴了一张巫毒娃娃的贴纸,”陶瑞昱停了下,“我在上面写过一个昱字”。 钟颜惊讶的听着,慌忙拿起床头柜上的钥匙,更加吃惊的发现那串钥匙上面果真少了陶瑞昱家的那一把。钥匙扣上的钥匙不多,但自从分手以后这把钥匙就再也没用过,平时没有留心,竟连什么时候少的都不知道。 钟颜一时无话。 “你现在哪儿?要不你抽空过来一趟吧,你还有一些书在我这里,过来一起拿走。” 钟颜可以想象得到电话那头两个人互递的眼神,她不想让陶瑞昱难做,“好吧,我现在买票。” 十九个小时的火车,钟颜到达明城是清晨四点五十,天还没有大亮,人很少,只有一些早餐店开着门,她在车站附近买了两个饼吃,等着城市的第一班地铁。 3号线的底站,又走了一段路,钟颜到的时候刚刚过七点,她在门外的楼梯上等了一会儿,这才掏出手机给陶瑞昱打电话。 门开了,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面无表情站在门口,钟颜不记得是不是之前在学校见到的那个女生,也无心细想,对着面前的人点点头,“你好。” “你还真敢来。”女生冷冷的说,“进来吧。” 钟颜不言语,无声的跟着女生走进去,这里算不得非常熟悉的地方,但一年多里也来过不少次,窗台上曾经还放着一盆钟颜从市场买回来的文竹,现在看来显然早已被处理过了。 大概是经过了整理,房间现在看上去很整齐,看不出被入侵的痕迹。 陶瑞昱拉出一把椅子让钟颜坐下。 “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钟颜垂着眼眸轻声道歉,“来的火车上我想了很久,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反复回忆了好几遍,但真的想不起来钥匙是在什么时候丢的,也想不起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 旁边的女生一声冷笑,钟颜抬起眼睛,迎到长发女生利剑般的眼神,“那当然,因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自己。” 钟颜张了张嘴,努力平息着内心的起伏,她直视对面抱臂而立的女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这把钥匙出现在这里我也确实无法解释,但是请你细想下,如果真的是我,那我总有个目的吧?我千里迢迢从花都过来难道只是为了来这里乱翻一通吗?” “哼,这些话你留着等会儿和警察说吧。” “警察?你们准备报警?”钟颜不解,“不是说没有丢东西吗?” 长发女生冷着脸转过身去,“有没有丢东西你不是更清楚?” 钟颜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开始环视屋内。 这时候一边的陶瑞昱开口了,“我们丢了一部相机。” 钟颜有些吃惊的看着陶瑞昱,“昨天在电话里怎么没说?” “哎。”陶瑞昱不再掩饰内心的焦躁和紧张,“钟颜实话跟你说吧,别说洋洋,就连我也以为这件事是你做的,你说别人谁会拿着我给你的这把钥匙?就算是被一个陌生人拾了去他能知道这把钥匙是谁家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一个熟人弄到了这把钥匙,那他也不会特么的只拿走一个不怎么值钱的相机吧?” “那你觉得我拿走这么一个不怎么值钱的相机又是为了什么?”钟颜心灰意冷的问,“你不会是觉得我对你余情未了吧?” “我不知道,”陶瑞昱不看她,屈肘双手烦躁的抱了一下头,“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只能想到你。”说着,他又抬起头,语气里带着恳求,“钟颜,你到底拿了没有?还给我好不好?” 钟颜怅然若失,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年多的相处为什么连这样的一点信任都没有。她看了看陶瑞昱带着期冀的眼神,无奈的说,“你们报案吧。” 钟颜察觉到陶瑞昱眼中的失望,这时候一旁的女生开口了,“那就报警。”说着便拿起了电话。 派出所里,办案民警问着钟颜一些常规问题。 钟颜一一如实作答。 “报案人称,盗窃行为发生在昨天的十一点到二十点之间,请问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有谁可以作证?” “昨天我一直在花都,没有来过明城,更没有进过那间屋子。”钟颜的声音不大,但笃定。 “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钟颜垂下睫毛,想了想说,“谢源。” “谢源?哪个谢源?”民警是个年纪不大看上去30出头的男人,对着旁边的同事开玩笑说,“我只知道光信集团的阔少叫谢源。欸,上次那个新闻你看到没?” “哪个新闻?”站在一旁的同事问。 民警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过头来又问了钟颜一遍,“哪个谢源?” 钟颜点点头,轻声说,“就是你说的那个。” 民警像是吃了一惊,“光信?你认识光信集团继承人?” “嗯。” 那人一边打量着钟颜,一边用带着猜疑的口气问,“你是他什么人?你确定他愿意来为你作证?” 你确定他愿意来为你作证?钟颜刚才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正如刚才民警们不经意中显露的惊讶表情和怀疑目光,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名字说出去如雷贯耳,中华遍地都是follow过他新闻的人,自己这样一个平凡的小女生,说认识他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要说会信他肯不远千里跑过来为自己作证了。况且,他们真的算认识吗?以一个出了质量问题的光信产品消费者和光信公司应聘者的身份,就能算是认识了?那大中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说自己跟他是认识的。 “我不是他什么人,”钟颜低着头,“我也不确定他愿意过来,但是,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民警像是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点点头,“打吧打吧。”接着又转过头对着身旁的同事说,“我还真想亲眼看看这个吹得神乎其神的阔少兼帅哥,我媳妇儿最近迷他迷得紧,娱乐明星都不追了天天跟我念叨他。” “网上那照片看着确实不错,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啊,都喜欢这样的。” “都是用钱包装出来的,没了ps,没了摄影师,真人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你就吹。。。” 钟颜拨通手机往门外走的时候,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 “喂。” “喂,”谢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好像刚睡醒的样子,弄得钟颜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好像打扰到你休息了。” “嗯,我刚睡下。”那边说。 钟颜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十分,难道公子哥儿们的生活果然是夜夜笙歌,天亮才有时间睡觉?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对方的一句话让她更紧张了些,“对不起,打扰到你了。不过我是真的遇到点事情,想请你帮忙。”顿了下,她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边轻笑一声,“我只是没有睡觉而已,不是失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钟颜。。。小姐?” 谢源像是故意在那个“颜”字后面停顿了一秒钟,钟颜却在这短暂的停顿里感觉心尖如同过了电。 钟颜深呼吸一口,咬咬牙,想一口气说完剩下的话,“我的。。。一个朋友和他的女朋友租住的房子昨天发生了一起盗窃事件,他们遗失了一台相机,因为偷窃的人遗落了一把钥匙在现场,那把钥匙正是开那间房子的钥匙,而那把钥匙。。。之前是我的,所以我有嫌疑。所以。。。所以我想。。。” 钟颜还是支吾了起来。 “听起来好像应该是发生在一个男人和他的现女友以及前女友之间的三角故事。”谢源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纯净好听,听声音,应该是已经下床在洗漱了,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扁,“不幸的是,你好像是那个前女友。” “这好像不是重点。”钟颜汗颜。 “重点是什么?”电话那头哗哗啦啦的水声让钟颜有点听不清楚谢源的声音,她推测听到的应该是这一句。 “陶瑞昱,我的那个朋友。。。额,我前男友。。。说案发时间是昨天早上的11点到昨天下午的8点之间,昨天上午和下午我都有不短的一段时间和你。。。在一起。。。”说到“在一起”三个字的时候钟颜舌头有点打结,“所以我想你是可以为我作证的。而且,我想来想去,你是唯一能为我作证的人。所以。。。所以。。。我想请你过来一趟明城。唔。。。就现在,我知道你没有睡觉这样不好,但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糟杂,却无人说话,钟颜几乎不能断定对方是否还在听,她正想挂断重拨的时候,电话那边重新归于安静。 随着一声清脆的关车门声从电话里传来,钟颜听到那头的谢源说,“我已经出发了。” 7 民警让陶瑞昱和那个叫洋洋的女生先回家去,等他们通知,走之前,陶瑞昱看了一眼钟颜说,“要不去家里吃个便饭吧。” 钟颜站起身,摇了摇头,“不了,我不饿,你们回。。。” 话没说完,长头发的女生便上来拉住了陶瑞昱,“事情都还没查清楚,你就在这里充好人,别人在心里笑你傻你都不知道。” “这是两回事,事情没查清楚,跟。。。” “走了走了,”长发女生不等陶瑞昱说完,便不容分说的把他拉出了派出所,“你傻不傻啊你。。。” 明城果真是比花都要热些。 站在车来车往的午后街道旁,钟颜真切感受到了6月南方太阳的毒辣。她是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肯定会回来这里看看的,虽然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早已在内心掀不起大的涟漪,但毕竟是生活了四年的城市,还有自己的母校,青葱的岁月,将来谁会不惦念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又来了,而且是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 钟颜在派出所附近的面馆随便吃了点东西,昨晚在火车上一夜没睡,现在眼皮有点沉重,好不容易挨到一点多,想着谢源应该已经下飞机了,便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发的地址我看到了,现在去的路上。”钟颜“喂”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谢源的声音。 “我去接你。”钟颜说。 “不用,我叫了司机过来。” “哦。”钟颜这才想起来,光信在明城是有分公司。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不急不急,他们这会儿也还没有上班。”钟颜连忙说。 挂了电话,钟颜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点紧张,那感觉像是要见一个许久不见的人,但明明前天才刚见过他。 顺着指示牌,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了派出所门前的大道上,钟颜顺着大家的视线转过头,定睛一看,赶忙走了出去。 车上走下的人今天穿了一件牛仔衬衣,黑色9分西装裤。 注意到周围人注视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钟颜的脚步忽然顿下了,眼前的那车、那人仿佛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让她没有勇气走近。 靠在车门旁的人却仿佛打定主意要等着她过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钟颜低下头,慢慢走近面前的这道光。 “真的很谢谢你能来。”眉眼低垂,声音轻到无声。 谢源没有说话。钟颜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抬眼看他。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谢源的整个气息都铺面而来,那张无与伦比的脸庞就在自己的眼前,朝自己靠过来,而这一次,那张脸并没有在眼前戛然而止,钟颜来不及尖叫,唇上便感受到了温热的触感。 钟颜的心快要飞出来了。狂跳个不停。 好在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谢源直起俯下的身体,对着愣在那里的钟颜勾嘴笑了一下,“千万别叫,好多人看着呢。” 一年以后,钟颜每每回想起谢源的笑,觉得世上最危险的事物也不过是它了。 派出所里,大家的兴致看上去都很高,完全不掩饰对刚才那一幕的震惊和对接下来事情的好奇和窥探欲。 钟颜如芒在背。 好在谢源一坐下就开口直奔主题,完全不给对方问问题的机会。 “昨天我和钟颜有两段时间在一起,分别是上午的八点半到九点半,以及下午的五点到六点,按照那谁的说法,被盗是在上午十一点到下午八点之间,九点半到下午五点之间有个半小时,来回花都和明城之间够吗?”谢源凑近了一点问,不等对方说话,便自问自答的说,“够了,但是你可以查一下昨天的航班。” 几轮问答后,民警告诉他们可以离开了。 于尚恩又感激的看了谢源一眼。 谢源倒是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到陶瑞昱身边,笑眯眯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陶瑞昱顿时脸色煞白。 谢源这才走了出去。 钟颜走过去,直视陶瑞昱并不好看的脸色,“你们的事,我真的很抱歉,钥匙是在我这里丢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事情弄清楚给你一个答复,至于相机,我暂时没有工作,也没有积蓄,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快攒够钱买来还你们。” 陶瑞昱定了定神,摇摇头,“不用了。” 钟颜不再说话,朝门外走去,却听到背后的人叫她。 “钟颜。” 钟颜回过头。 “对不起。”陶瑞昱说。 钟颜笑了笑,“再见。” “再见。” “人家是天生的帅哥好不好,哪有什么ps,哪有什么摄影师。” 身后,又有人开始开始讨论起来。 门外,钟颜看到那辆宾利还安静的停在那里。 谢源摇下了车窗,钟颜走过去,“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上车说。” “我。。。我们。。。”不同路。 “不会是还要回去跟他叙叙旧吧?”谢源讥笑道。 “不是,我是说我坐火车回去。”钟颜慌忙解释。 谢源点点头,“那我送你去车站。” 看着谢源不容置疑的表情,钟颜乖乖上了车。 车子一路驶到了机场。 看着走在前面的谢源和穿着黑色衬衣的司机师傅,钟颜默默想着真是神了谢源说送自己去火车站,司机一路把车开到了机场,谢源一点异议都没有,默契真是好的很啊。 算了,到时候把机票钱还给他就好了。钟颜想。 想到这里她又困顿了,“完了,他要是买头等舱怎么办?” 好吧,他只可能买头等舱。 相机。。。相机。。。 钟颜欲哭无泪。 下了飞机,钟颜看到手机上有两条电信来电提醒短信和两个未接电话。来电提醒是妈妈和杨柳的,未接电话都是陌生号码。 谢源在远处接电话。钟颜给妈妈回拨了过去。 “我现在钱不多,顶多可以给他打1000,行吗?” 拓谷的事情钟颜还没有告诉妈妈,妈妈一个人在家,钟颜怕她担心自己,想着等找到工作的时候再跟她说清楚。 “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又是个女孩子,没有的话哥哥那边的钱暂时就不要打了,我这边还有一些,等你发了工资再说,先把自己照顾好。”妈妈说。 “哥哥又在投资什么项目吗?”钟颜问。 “哎,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妈妈在那边叹了口气,“具体问是什么项目,他又不肯说。我真担心他就这么陷进去了,年纪不小了,工作没有稳定的工作,到现在连个家也没有,你说这个样子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啊。” 说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钟颜也是抱着很复杂的情绪,爸爸不在了,他妈妈也很早就生病过世了,剩下和他血缘关系最亲的亲人莫过于自己,钟颜很希望他们能像正常人家的兄妹那样感情深厚,相亲相爱,但是这么多年了,钟杰和钟颜、钟颜的妈妈关系一直很疏远,自从上了大学,逢年过节都很少回家。工作换了很多家,每家都是做不了几个月便走,前些年说要投资项目,找钟颜妈妈拿了她辛辛苦苦攒的几万块钱,后面便没了消息,中间又断断续续找钟颜借了几次钱,直到现在,创业无果,却又还是不愿意去找份稳定的工作。眼看着2岁了还没有女朋友,钟颜妈妈也是操碎了心。 “妈,你现在别想那么多,等有机会的时候我们让哥哥回趟家,跟他好好聊聊。”钟颜安慰着妈妈。 昨天出门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和杨柳说,在明城的时候也忘记给她打电话,杨柳见钟颜一夜未归,不免有些担心,于是打电话过来询问,钟颜心里有些感动,对她说谢谢。 挂了电话,钟颜又回拨了其中一个陌生号码,原来是上次装宽带的回访电话,钟颜连说了几声“满意”,刚听到对方说完“谢谢”,就看到谢源讲完了电话正朝自己走过来。 8 “你昨晚没睡,今天又奔波了一天,一定很累吧。”钟颜先开口。 “习惯了。”谢源推了推眼镜,“车等下就到,这会儿路上有点堵。” “哦,好,我陪你等,你走了我再走。”钟颜羞愧于自己的笨拙,除了简单粗暴的“谢谢”二字,自己好像说不出别的感谢的话,只能用这些自己知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的行动来表达心里的感激之情。 “一起走,我有话和你说。”谢源也说的简单粗暴。 “啊,去哪儿?我回家欸。”钟颜怔怔地。 “我送你回家。”谢源点点头。 “不。”吸取了“我送你去车站”的教训,钟颜几乎脱口而出。 想了想又说,“机票钱我会还给你的。” 谢源却咧开嘴哈哈笑,“我是不是消耗了你对我的信任?” 钟颜还未回答,那辆熟悉的英菲尼迪便停在了他们身边。 司机从车上下来,“谢少。” 谢源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远处,“那边直走200米,左拐,再往前走50米,有一个地铁口。” “好。”穿西装打领带的司机点了点头,“可是我去地铁口干嘛呢?” “去公司,回家,随便你。”谢源伸出胳膊看了看表。 司机斜眼看了看自己刚刚开过来的车,表情很困顿。 “我跟钟小姐有点事情要谈。”谢源边说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并示意钟颜上车。 钟颜只得乖乖坐上了副驾驶。一边上车一边不好意思的冲正困顿的司机赔笑。 “真的让他去坐地铁啊?”车子开出去以后,钟颜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司机,然后低头小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司机在也没事的。” 绿灯亮了很久,前面的车迟迟没有开动,谢源嗯了下喇叭,“你怎么知道没有秘密。” 钟颜一个激灵,掩饰着内心的慌张,“我以为你是要跟我说录取的事情。” 谢源目不斜视的开着车,“今天我们不谈这个。” 难道是要解释下午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吗?钟颜试图让大脑飞速的转起来。 “下午的那个。。。我知道。。。那种情况下,你是想让大家看到。。。然后,排除我的嫌疑,因为那样的话。。。我就没有什么动机了。”钟颜说的磕磕巴巴,小心翼翼的避开“吻”这样的敏感词汇。 谢源不动声色的听完钟颜的“自圆其说”,不置可否。 半晌,他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看上去这么正直呢。” 额,也不是要解释这个,钟颜想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走的时候跟陶瑞昱说了什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呢,我看他脸色都变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俩有什么话说呢,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这个?”钟颜傻笑着说。 “小姑娘,你今天有点吵你知道吗。”谢源像是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说。 “哦。”钟颜收起一脸的傻笑,败下阵来轻声问,“那你是要跟我谈什么呢?” 谢源转过头看了看钟颜,“想知道我跟那谁说了什么?” “嗯。”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让他不要太担心,跟他说他身材也不是很差。” 见钟颜似懂非懂的表情,谢源接着说,“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那么紧张一部普普通通的相机?” “原来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钟颜更不能接受他们竟然在第一时间怀疑的是自己,心理是要有多阴暗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钟颜没有作声,她不明白短短几天之内为什么会三番两次的和他的谈话里牵涉到这么重口味的话题。 “我听说,”谢源终于切入正题,“和你一起在华大被拓谷录取的有一个叫杨柳的女生?” “是的,我们住在一起。”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不久,几天而已。”钟颜有些好奇,“怎么会问起这个?” 谢源若有所思的说,“下个星期,你可以去光信报道。” 钟颜心中一阵欣喜。她隐隐发现,这欣喜和当初知道被拓谷录取的欣喜竟然不完全相同,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感觉。 “但是你现在和一个拓谷的员工住在一起。”谢源解开安全带,转过身看着钟颜,“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钟颜看了看窗外,车子果然停在了光信大厦门口。正准备解开安全带,谢源伸出手来按住了她,“别动,说过要送你回家,呆在车上,我上去拿点东西就下来,不会很久。” 夏天的天很长,将近6点,落日还挂在天边。 谢源刚才的话确实提醒了钟颜,光信和拓谷,水火不相容,而且公司开发技术内部机密众多,两个公司曝出被卧底的消息层出不穷,所以都非常重视内部员工的身份背景、配偶的情况。 想着如果因为这样要和杨柳分开,钟颜心里一阵失落。 她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落日的余晖打在光信大厦门前长长的台阶上,让她想起了高中每天坐在教室的窗边,转头便能看到的通往后操场的长长阶梯。钟颜总是执着的相信,这样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可以把她带去一个未知的远处。 钟颜正看着眼前的景色出神,谢源的身影闪进了视线里。 走进了钟颜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纸袋。他把纸袋递到钟颜跟前,“给你的。” 钟颜像触电一般弹开,“什么啊?我不要。” 谢源看着钟颜有些夸张的反应,没有出声,默默走到车旁把纸袋放进了车里,钟颜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候,钟颜听到谢源的声音,“丁小姐。” 那种语调,在已经把和第一次见到谢源到现在的场景回忆了无数遍的此刻,钟颜真的太熟悉了,那就是钟颜第一次听到谢源说话的语调。 于是钟颜知道了,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生,姓丁。 果然,钟颜回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着米色长裙的高挑身影。 “呀,谢少,”她回头看了看光信大厦,“在这儿看到你倒是不稀奇。” “一个人?”谢源问的意味深长。 “不是,”女生用手指了指,“路晨在那边。我们刚下班,正准备去吃晚餐。” 顺着女生所指的方向,钟颜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车窗开着,因为有些距离,黄昏的光线又不算很好,钟颜看不清那人的脸,而且他带着cap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依稀感觉到那是一张轮廓很深的脸。 所以,他显然就是传说中的“那货”。 记得杨柳说过一句话,“哇靠,好想知道‘那货’是谁有木有。” 谢源没有说话。 “交了新女朋友?”女生看了一眼手扶在车门的钟颜,声音提高了一些问。 谢源表情冷冷的,“请把那个‘新’字去掉。” 女生微笑对着钟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钟颜也回敬了一个微笑。 “那我不打扰你们,先走了。”女生说着,冲他们摆摆手优雅的往黑色轿车走去,长长的卷发被风拂起。 车里,很长一阵的沉默。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红灯再次亮起的时候,谢源开口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杨柳。”钟颜说。 “对,”他用手指叩击着方向盘,“你们这样的情况在我们公司是不被允许的。” 钟颜想了想说,“我们很要好,我真的不想和她分开。” 谢源无话。 钟颜继续争取着,“我和她都只是想要老老实实做份工,不好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 谢源点点头,“你们暂时可以住在一起。你刚来花都,有个人一起总是好的。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钟颜感激的看了谢源一眼。 陈旧的单元楼下,谢源重新拿起纸袋塞到钟颜手上,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拿着。不喜欢颜色的话可以去换。” 钟颜大概猜到了里面装的东西。 她的本能让她拒绝,尤其她知道以眼前人的手笔,这包包肯定又是价值不菲,也许对他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是对钟颜来说,接在手里却有千金重。 但是,借着楼梯里透出的昏黄灯光,钟颜看到眼前男生的眉眼,还有这两天不断不断闻到的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心醉。鬼使神差的,她接下了那个纸袋。 “你累了,回去早点休息。”谢源说。 9 拿着一叠印有光信logo的名片,钟颜小心翼翼的将电话一个个存进通信录。 这里是光信总部的第5层,光信翻译中心,来这里5天了,钟颜每天在菊姐的指引下熟悉各种产品的生产工艺、测试工艺,学习专业术语,试着翻译技术方案,忙的焦头烂额,外界对光信工作强度的论调确实不是危言耸听,5天里钟颜没有一个晚上11点之前离开公司,中午安排小憩的半个小时基本也是在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中度过。 于是趁着闲暇的一点时间把公司一些同事的联系方式存入手机里。 工作的问题解决了,钟颜心里的一个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虽然过程和当初来花都之前想像的完全不同,但好歹结果是好的。现在想起最初接到谢源那个让她去面试的电话时内心的犹豫不决、起伏不定,觉得确实是自己多虑了。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这样很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的时候钟颜心里腾出的却有一丝丝的失落,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原因,那么她从进光信的这天开始就是公司众多员工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个,日复一日的在这工作间里忙碌,每天的时间都被堆积如山的工作和突发事件填满,她的世界再大大不过5层,而他只能在她的世界之外。也许很快,他就会忘记这栋楼里有一个员工叫钟颜,忘记是他亲自给她安排了部门和岗位,忘记在那间幽闭的办公室里,他们有过怎样的对话。忘记了这两天里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她想不出任何和他再有交集的理由。 桌上的电话响了,钟颜回过神来,她接起电话,是一个客户的来电。 挂了电话,钟颜狠狠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你在想什么?你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这是你应该想的事情吗?这是你可以想的事情吗? 埋头看材料的时候,菊姐走了过来。 “上午教的东西学会了吗?”不等钟颜回答,她又递过一份材料,“你现在先把手上工作放一放,去12楼把这个给刘经理送去。”说着便转身准备走。 “菊姐,”钟颜叫住她,“我想问下最近光信召回辛格电脑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呢?部门好像没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 “我们这里是翻译中心,只负责翻译类相关事务,不需要管那么多。”菊姐回转身,眼神清冷。 “哦,”钟颜点点头,“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前几天刚买了。。。。” “在光信,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等钟颜说完,菊姐便打断了她,“你每天听到的消息里,真真假假,谁都说不清楚。所以不要听太多八卦,更不要散播一些传言,对你没有好处。” 看着菊姐远去的背影,钟颜心中的疑惑隐隐多出几分,不过她知道菊姐虽然不苟言笑,为人严苛了些,但绝对没有坏心,刚才一番话应该也是她在公司多年的切身感悟,说出来是为自己好。 至于那把钥匙,这些天钟颜在忙碌之余也想了很多,但是依旧毫无头绪。也许真的只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但又无法解释拾到的人是怎么知道这把钥匙是陶瑞昱家的。 去12楼送完材料回来,邮箱收到了一份邮件。 点开来,是公司的年中晚会通知。 钟颜刚来公司几天,除了部门的同事以外,其他人都还完全不认识,钟颜想这时候参加下这种聚会是很不错的,认识下其他部门的同事,就当熟悉熟悉面孔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聚会,谢源肯定也会参加的不是吗? 聚会定在周六晚上,这倒不稀奇,光信对外说的是双休制,但其实进去的人都知道,双休只是个形式,光信员工没有哪个周六不加班的,年中聚会免不了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定在周六晚,第二天才好有时间休息。 周五这天,部门支撑的项目组刚结束了一个项目,破天荒八点钟就下班了,他们部门也没什么事情,陆陆续续也都走了。钟颜留在里面准备再找点资料来翻译练手。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钟颜看着电脑屏幕上只打出两行字几近空白的文档,才察觉出了自己的心神不宁。 环顾四周,同事们已经都走了。钟颜关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关灯走出工作间。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就近去了一家商场。 眼看时间还早,她把商场几层里价格不算高的服装店都细细逛了一遍,看着那些做工精致、衣料考究的漂亮衣服,钟颜不是不心动的,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心动,好多次,她都忍不住把衣服拿到镜子前对着自己比划着,想象自己穿上它们的样子,也许不会很惊艳,更不会像那个美的让钟颜炫目的那个女生一样让人挪不开眼光,但是此刻,她是多么希望可以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样子来。 可是真的太贵了,钟颜无奈的看着衣服上的价格牌,一次次把衣服挂了回去。 最后在商场的负一层,钟颜挑中了一件鹅黄色的短款小礼服,礼服款式很简单,也算不上特别正式,裙摆那里还有大朵的蔷薇图案。她换上了试衣间里的高跟凉鞋走出来,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着自己。 鹅黄色的衣服衬得原本白皙的皮肤愈加嫩白、吹弹可破,自然黑的齐肩短发软软的搭在肩膀上,整个脸庞很清秀,五官没有特别挑眼,唯有眼睛乌黑明亮,钟颜对着镜子轻轻笑了下,露出精致的小虎牙。 就是它了。 “钟小姐好手段,勾搭起男人来真是雷厉风行啊。” 正准备走回试衣间的钟颜,听到背后忽然传来的男声,狠狠吓了一大跳,她猛地转过身,看到面前两米开外正对着自己的长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年轻男人,此刻正用悠然的姿态坐在女装区,表情闲适的盯着自己,毫不掩饰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 白色的灯光下,男人的脸轮廓分明。 但是钟颜确定自己不认识他。更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要对自己出言相讥。 “我们认识吗?”面对这样的不速之客和不友善的嘲讽,钟颜的态度冷冷的。 “当然。”男人歪嘴笑了一下,言简意赅的回答。 这回答让钟颜吃了一惊。 她又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看,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几眼之后,钟颜仿佛觉得确实在哪里见过他。绞劲脑汁想了很久,答案终于浮出水面。 是那天光信大厦前黑色轿车里的那个男人! “你是丁小姐的男朋友。”钟颜的语调缓和了一些。 “钟小姐记性不算好,不过你能想起见过我,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男人边说边起身悠悠然走到钟颜跟前,“怎么,一个人来买衣服?你那个皮嫩肉鲜的男朋友呢?” 男生很高,说话的时候离钟颜很近,钟颜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恢复了冷漠,“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这也不关你的事。” “但是很明显,你希望他是。”男人扯着嘴角笑了,不理会钟颜跟他划清的界限,饶有趣味的继续着这个话题。 “我没有——”钟颜想说。然而就在她脱口而出之时,男人忽然伸出了右手,将食指抵在了钟颜的唇上,“嘘——”,然后又缓缓下移,指尖停在了钟颜的胸口,“用这儿回答。” 钟颜不再说话,她没必要跟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争辩这个问题。最重要的是,此刻,男人的手指和自己的肌肤只隔着薄薄一层面料,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尖的温度。钟颜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那原本抵在胸口的手指就划向了别处。 男人像是很满意钟颜的沉默,放下手来。 钟颜深呼吸了一口,“是又怎么样,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错,但至少我不会做横插一脚这样违背道德的事情。” 男人听出钟颜话里的讽刺意味,不怒反笑,“不错,有在关注我。”接着又说,“说到这个,你不打算好好谢谢我吗?” “莫名其妙。”钟颜没好气。 “那我们就来聊聊不莫名其妙的话题。”男人好脾气的点点头,“比如,你跟谢源是怎么勾搭上的?” “路先生,勾搭这词用在你身上会更合适些。” 路晨重新坐回沙发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像在讨论一件严肃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不介意你这么说我。” “路先生近来艳福不浅,香艳美女在怀,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关心别人的事情呢?” 路晨仍是面色不改,“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钟颜不说话,无声的拒绝着他的问题。 两人对视间,路晨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重新放回口袋,站起身,“就拿这件吧。”说着,他重新绕到钟颜身边,在她头顶寓意不明的说,“以后你会知道,这不会是对你很重要的一个宴会。” 说完,转身朝门边走去。 “路晨,”钟颜叫住他,“我不知道你今晚过来是为了什么,也不了解你和谢源之间的恩怨。或许谢源身边的女人你都要横插一脚?我不清楚。但我想告诉你,谢源他并不喜欢我,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路晨没有说话,背影消失在钟颜的视线里。 10 光信大厦第19层,是专门用来举办年中、年终聚会、晚会,以及招待贵宾的地方。 聚会七点钟开始,大家处理完手头紧急的工作,换好衣服,便陆续到场。 钟颜被一个急着要发出去的邮件拖到了七点二十,匆匆忙忙去洗手间换好昨晚挑的那件小礼服,坐上电梯往19楼赶。 一进去,钟颜就有些看呆了,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嘀咕,这里不过是一个举办公司内部小型晚会、招待宾客的地方,一年总共用不到几次,用得着装修的这么富丽堂皇吗? 晚宴采用自助冷餐会的形式。钟颜进去的时候几个公司领导正在陆续发言,都是些感谢励志再接再厉的话,钟颜没有细听,她粗粗扫了一圈宴会厅,认出了几张见过的面孔,谢总在,网上能百度到有照片的董事会成员今天几乎也都在,那天面试的几个主考官在,还有谢源的助理,钟颜看到他正在人群里和一个年纪较大看上去也是领导级别的人说着什么。 但是钟颜又细细环顾了好几圈,还是没有见到谢源的身影。 压制着内心的失落,钟颜钻到人群里,心不在焉和大家一起鼓着掌。 噪杂声里,钟颜听到身边两个不认识的女同事在小声聊着天。 “欸,今天公司的大boss怎么都在啊?平时年中晚会不是不太重视的吗?”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一边鼓掌一边问。 “这两年不同往年了,拓谷现在的势头越来越劲,光信的竞争力已经大不如从前,这个时候领导们再不亲自出面鼓舞士气,那民心不是更涣散了。”短发女生甩了下头发,“欸,你不知道吗?现在公司里想跳槽去拓谷的大有人在。” “这我倒是没听说。不过你说拓谷这几年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年年都进500强,再过几年,我们公司估计只能望其项背了。” “这里面的原因太复杂了,说不清楚。哎,反正我是不准备把自己搞那么累,拓谷的工作强度比我们公司还恐怖,过两年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们公司我都不想呆了,反正有光信的工作背景,出去找个平稳点的工作倒是不愁。” “我们是不用操心这么多,拿点钱给人打份工罢了,就是老总们有的愁了,说出去两个差不多同时起家的公司,现在差距出来了,心里肯定不甘心。” “还有更不甘心的呢。。。”短发女生趴在戴眼镜女生的耳朵上说着什么。 钟颜听不见她们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个戴眼镜的女生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艾玛,这也欺人太甚了,我的谢帅!话说回来,我们公司领导也真是失策,要想安抚民心,让谢少爷出来不就行了。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他人呢?一年就这么一两次晚会上才能见到他。” “别找了,”短发女生拍了拍眼镜女生的肩膀,“你又不是第一年进公司,每次晚会谢公子什么时候来这么早过?每次不都是快要散场的时候出来露个面就走。” “今年也这样?你让于尚恩情何以堪?”女生捂着嘴巴表情夸张。 钟颜看出那表情里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短发女生扑哧一笑,一只手拢在嘴边,往眼镜女身边靠的更近些,声音减了减,“你知道那舞她排了多久吗?我刚才还在更衣室看到她,一身白裙,真把自己当天使了。” “跳个独舞就了不起了?就想嫁入豪门了?谢帅正眼都不会瞧她。” “就是,最瞧不上她那目中无人好像全世界就她最美的样子。” 。。。。。。 后面的话钟颜没有再听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很难解释的一种难过。 她试着剖析自己的这种心理。她想起了前不久杨柳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这段时间杨柳工作之余一直致力于减肥、健身和保养,那天她半开玩笑的跟钟颜说,每天晚上做完运动贴着面膜在网上翻看自己最喜欢的女明星的图片,好像觉得自己再努力努力就能变得和她一样美,只有等第二天醒来,走在阳光直射的大街上,看着满大街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蜂腰长腿,才知道自己和自己喜欢的美女明星之间隔着数以亿计的大美女小美女大大小小的美女。而即便是那些小美女,都是自己拼了命也无法赶上的距离。 怪只怪在夜太美,太容易让人产生遐想。 钟颜不知道此刻自己联想起杨柳的这些话是不是贴切。 比如说,这种难过是不是可以这样解释:虽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家世显赫,你知道他长得就是个个女生都喜欢的类型,你知道他双商都很高,你知道他名校毕业,知道他阅历丰富,知道。。。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但是,在那些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刻,你们对坐在幽闭的办公室里聊出了问题的电脑,你们坐在英菲尼迪的前排聊他被谢总折磨的小时候,你们并肩坐在飞机上从一座城飞到另一座城,那些时候,喧嚣被隔绝,世界太安静,只有你们两个人。 有那么一刹那,你恍惚,或许所谓的那些距离,并不存在。 萦绕在你心头的,只有一种纯粹、美好、舒缓的感情。 可是,回到人群中的时候,你才真的看清楚,你们之间隔了多少的人。她们个个都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甚至仅仅只是默默的爱慕,她们都还比你早到。 她们的感情没有不比你的美好,她们挖空心思想探寻关于他的一切,她们为他打抱不平,她们起早贪黑排舞只为了能在年中晚会上表演给他看,即便他历年都很少在晚会上露面。 领导们的致辞终于讲完了,掌声平息后,站在一旁的主持人走回台上,节目时间到了。 一个小时的节目表演,钟颜真的只记住了那身白裙。 后面的节目钟颜没有看下去,坐在桌前对着台上出神。 就在这时候,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钟小姐,谢少让我转告你,上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钟颜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连忙回过去:病毒破解了吗?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把手机放回桌上,钟颜忍不住不停的低头去看屏幕,可是5分钟过去了,钟颜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她拿起手机重新审视那条短信,忽然觉得有很多不对劲—这个陌生的号码是谁的?谢源为什么要别人向自己转达?而且是以短信的形式?又或者说,谢少怎么可能会跟自己说这个? 钟颜越想越自责,怎么这么鲁莽的就回复了短信,明明就是很不合情理的一条信息。她刚准备打电话过去问个究竟,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钟颜认出是刚才那个号码。她赶紧走出宴会厅,接了起来。 “喂。” 等待的时间里,钟颜似乎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 “钟小姐不介意我用这种方式问出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的答案吧?”那边像在说绕口令。 不过钟颜听懂了,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这个问题?你想做什么?”钟颜问。 “我在帮你。”电话那头的男人慢条斯理的回答。 “莫名其妙。”钟颜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上次我已经和你说过,谢源并不喜欢我,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哦,是吗?”那边笑了笑说,“不过是不是浪费时间,我说了算。好了,不打扰你们的party,玩的开心点。” 钟颜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把手机翻到最近通话,点开最上面的号码,正准备把号码存上姓名,钟颜惊奇的发现这号码竟然不是第一次打自己手机,她看了下上次的呼入时间,是7月2号下午5点35分。 7月2号。。。7月2号这天钟颜在明城,下午3点20的飞机飞花都。5点35分应该是刚下飞机的时刻。 钟颜想起来了,那天下飞机的时候手机上是有两个未接来电,她回拨了其中一个,另一个没来得及打回去,因为是陌生号码,钟颜也没有留意。 原来是他的电话。 但是令钟颜奇怪的是,没有记错的话她是在那天下了飞机坐谢源的车在光信大厦门口第一次碰到他们的,他怎么会在这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号码并且打了自己的手机?他找自己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台上的节目结束了。 舒缓的音乐响起,钟颜起身取了点水果,放在桌前心不在焉的吃着。 这时候刘姐走了过来,看着钟颜一脸的默然,声色俱厉的说,“你们现在这些刚毕业的小姑娘都是怎么了,也太不懂事了,整个晚上都在这儿发呆,这么多领导在,你这生面孔还不上去多敬敬酒?” “我不会喝酒。”钟颜连忙站起身,小声说。 “喝酒不会可以学啊。”刘姐声音抬高了些。 11 见钟颜低头不说话,刘姐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并示意钟颜也坐下,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调说,“我说你,也是为你好,你刚进公司,又刚毕业,很多事情看不明白,我不提醒提醒你,很多事情等你自己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出了社会,就不能像在大学那么单纯了,你要是还把自己当个小孩子,不去突破自己,你就永远只能停滞不前。你现在的工资是多少来着?还不错是吧?我们公司基层员工的薪酬相比较一般的公司确实很不错,但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在我们公司,只要你有魄力,前途那是不可限量的,工资待遇更是成倍成倍的翻,你现在拿的那点钱,以后你会知道根本不算什么。” “我会努力好好工作的。”钟颜看着刘姐说。 “哎,”刘姐叹了口气,“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比较单纯的女孩,刚从学校出来这也难免,算不上什么坏事,但是如果你以后还这样,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她顿了顿,继续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司个个都是高才生,能力谁也不比谁差,尤其我们这种部门,不搞技术不搞研发,只能算是支撑性质,想靠努力工作来出头,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看着刘姐带着期许的眼神,钟颜终于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看到那边的温总了吗?”刘姐暗暗指了指宴会厅的一处,“上次我让你去12楼送文件给他的那个,还记得吧?我看他对你印象应该不错的,上次一起坐电梯的时候还问到你。”刘姐边说边观察着钟颜的表情,见钟颜还是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他干什么的不用我说了吧?那边的谢经理,还有我身后的郭副经理,都是靠他上去的。”钟颜顺着刘姐暗示的方向看了两眼,不确定她说的是哪两个,也无心去辨认。她只想赶快结束这越来越不对劲的谈话。 刘姐的声音还在耳畔响着,“看上去都很一般吧?还没你漂亮。像你这样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姑娘,要是多点心眼,好好利用自己的先天条件,以后的潜力是无限的。我看你家庭条件应该也算不上好,就更要比别人努力才对,有的事情啊,还要看机会,错过了可就。。。” “刘姐你说的我懂,”钟颜轻声打断了刘姐的说教,“但是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刘姐看了看钟颜,揣摩了下她轻但是带着坚定的语气,收起了刚才一脸语重心长的严肃表情,笑着说,“我说什么了?我又没让你去做什么,我就是让你去敬个酒,你说你去敬个酒不比在这儿一个人发呆强?人家好歹是公司的大领导。” 说着,她便让人过来给钟颜的杯里倒上了酒。 “跟我来。”刘姐边说边踩着高跟鞋往温总的方向走去。 钟颜看着杯子里暗红的液体,手心微微冒汗,她恨不能瞬间从宴会上消失,如果当初知道刘姐让她去12楼送文件是件有预谋的事情,她怎么都会找个借口推辞掉,可是现在,刘姐已经笑容满面的往那边走过去了,钟颜只得咬着牙跟了上去。 “温总,我来给你介绍个新同事。”刘姐挂着笑,用了一个标准的介绍姿势,“我们部门的,钟颜。” “温总好。”钟颜对着眼前的男人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 男人看了看钟颜,只微微颔了下首,便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刘姐见状,忙说,“上次钟颜去12楼见过您之后啊,下来就跟我说,说温总看着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成功了,对您很是佩服,说这次宴会上有机会一定要来给您敬个酒。” 男人笑而不语的听着刘姐对他的奉承,然后用端着酒杯的手抬了抬,“你们的boss在那边,应该给他敬酒才是。” 刘姐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您说张总啊?嗨,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不在乎这一次,不像温总您,平时哪有机会见着您的。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我们钟颜怎么好放过的?” 说着对钟颜微微使了个眼色,男人也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没说过两句话的钟颜。 钟颜低着头,把酒杯举起来,声若蚊蝇,“温总,我敬您。” 面前的男人没有立刻举杯,晃了晃杯里的酒,对着钟颜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给我送文件的那个小姑娘是吧?那天在电梯我还跟你们刘经理说来着,小姑娘说话声音太小了,这可不行啊,你看这里这么吵,刚才你说什么我都没听清楚。” 见钟颜没有说话,刘姐忙说,“哎呀,温总您就别逗人家了,小姑娘面皮薄,经不起逗的。赏个面子嘛,您看她手也举了这么半天了。”说着,她又看了钟颜一眼,话里有话的说,“有的事情啊,要慢慢学。” 不等男人表态,钟颜抬起头来,直视面前这张一看就快要接近五张的脸,声音洪亮的重复了一遍,“温总,我敬您。” 男人绷着的一张脸终于笑了笑,他看了看钟颜的酒杯,对刘姐说,“刘经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她这杯里的酒比我的还少,是不是没有这个道理啊。” 刘姐见温总终于松开了眉眼,忙叫来倒酒的侍者,往钟颜的酒杯里又加了些酒。 酒杯回到钟颜手中,她没再说话,憋着气仰起头,正要一古脑倒进嘴里,手里的杯子却忽然被人夺了去。 然后就听到了谢源的声音,“温叔叔,这酒,我替她喝了。” “谢少。。。” “谢少爷。。。” 刘姐和温总的声音也相继响起。 钟颜转过头,看到了那副熟悉的眼镜,干净的脸庞,还有红酒入喉时,衬衣领口处滑动的喉结。 会厅里,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往这个方向投来。 “借一步说话。”谢源喝完杯里的酒,把酒杯递给刘姐,不顾刘姐和温总一脸尴尬的表情,拉起钟颜的手,走出了宴会厅。 出了大厅,钟颜试着挣脱谢源拉着自己的手,谢源轻声笑了一下,很快松开了。 “你怎么会来?”钟颜开口,又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 “这晚宴我本来就该来的。”谢源倒是好脾气的回答着。 他径直走到电梯口,按亮往下的箭头。这时候人很少,电梯很快来了。钟颜跟在谢源身后进了电梯。 “刚才谢谢你。”钟颜已经不记得这是对他说的第几次谢谢,“我真的不会喝酒。” “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找你了。”谢源靠在电梯壁上,边划手机边说。 “刘姐应该不开心了。” “那当然,拍马屁的鞭子被主人收走了,是挺郁闷。”谢源继续头也不抬的划着手机,轻描淡写地说。 钟颜听着这不太好听的比喻,白了谢源一眼,“拍马屁不用鞭子。” 钟颜转头看了看谢源,他一直低头盯着手机,并没接话。 “在跟谁聊天呢?”钟颜看着谢源专注的表情,忍不住用打趣的口气问。 谢源轻笑,把手机锁屏装回口袋,移步到钟颜面前,“怎么,开始过问起我的私事来了” 有过之前的经历,钟颜看到谢源靠近心里就会隐隐的生出紧张感。 “没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谢源的呼吸近在咫尺,钟颜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很显然绝不是刚才那点酒造成的。 “你喝酒了?”钟颜问。 电梯在一楼“叮—”的一声停下来,电梯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又关上。 谢源微笑了一下,单手撑在钟颜头顶旁,“在这种环境里,你不想问点更私密的事吗?” 钟颜把头侧到一旁,“不想。” “很好。”谢源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摁住了电梯的开门键。然后俯下身来,毫无预兆的吻住了钟颜。 不同于上次的蜻蜓点水,这一次,钟颜真切的感受到了谢源湿热的唇在自己唇间辗转,他的嘴里有淡淡的酒味,钟颜紧张的浑身发抖,她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得绵软的靠在电梯上。 不知过了多久,谢源终于放开了她。 钟颜放松垂在身侧攒紧的手指,缓缓睁开眼睛,谢源正垂眸看着她,他伸出手指在她脸上划了划,钟颜看到他的手,指甲剪得短短的,手指干净的如同纤尘不染。 钟颜也看着他,怀着一种隐隐的期盼,等待着谢源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候,电梯门外的女声打破了眼前的沉寂,“谢少。” 钟颜转过头,门外站着的是于尚恩。 谢源直起身体,拉着钟颜走出了电梯。经过于尚恩面前时,谢源说,“宴会还没有结束,上去吧。” 钟颜被谢源拉着往前走的时候心中充满了疑惑。 “谢少,”果然,于尚恩在他们身后叫住了谢源,“我是专门下来找你的。” 谢源回转身,于尚恩径直走到他们跟前,打量了钟颜一眼,然后对着谢源露齿一笑,“是新同事吗?谢少还没有介绍我们认识呢。” 12 钟颜默默的挣脱了谢源的手。于尚恩已经换下了跳舞时穿的那身白裙,着最简单的衬衫搭配小脚牛仔裤,平底单鞋。网上说,只有最自信的女生才会喜爱这么穿,钟颜看着对面女生简单着装下尽显的美好身段和及腰的浓密微卷长发,觉得她确实有资本这么穿。 “不用了吧。”谢源看了看身边的钟颜,重新拉起她的手,语出惊人的对于尚恩说,“我看你们八字不太合。” 。。。。。。钟颜石化了。 于尚恩倒是很快接话了,“谢少你真会开玩笑,你看我和丁蕾现在多好的姐妹啊。”接着她转过头微笑着问钟颜,“对了,丁蕾你认识吗?” 钟颜未来得及开口回答,谢源便说话了,“她不需要认识。” “哦,难怪。”于尚恩仿佛自然自语的说。然后又对着钟颜嫣然一笑,“等你想认识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们介绍,我叫于尚恩,钟颜,是吧?” 钟颜点了点头,“你好。” 见谢源保持着沉默,面色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沉了下去,于尚恩咬了咬唇,“那就。。。我先上去了。。。再见。” 从大厦出来,钟颜再一次挣脱了谢源拉着她的手。 “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呢?”钟颜止住步子,低着头。 谢源回转身,走近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她,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离她远一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听。” “她喜欢你。” “可以这么说。” “你喜欢丁蕾。” 片刻的沉默,“曾经。” “你说谎。” “日月可鉴。” “我见过你们。”钟颜抬起头。 “嗯哼,在光信门口,我记得。”谢源说。 “不,不是,”钟颜摇了摇头,“在星光的安全出口,我见过你们。” 谢源果然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也许她移情别恋了,但我听得出,你很爱她,一直。”钟颜说的很艰难,她不知道是在戳他的伤疤,还是在戳自己的。 又是一段沉默。 就当钟颜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谢源伸出手来扣住了钟颜的手指,轻轻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吻,“既然你都知道她移情别恋,那也应该知道我不会死守着一段已经失去的感情,人要向前看。” “那也不会是我。”钟颜克制着内心的起伏,轻声说。 谢源皱着眉头,半晌,“钟小姐,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擅长破坏气氛吗?” 钟颜没有言语,也没有笑,她懂他的意思,但她在跟自己的内心僵持着,她需要一个答案,否则她心中的结就永远解不开,尽管那是她无比期盼的东西。 “走吧,我送你回家。”僵持的气氛里,谢源说。 钟颜沉默的跟在他后面,她看的很清楚,他果然在回避自己的问题。 “上次辛格的事情解决了吗?有没有找到是谁做的呢?”坐在副驾驶上,钟颜转头问。 “快了,这种事想查不难,只是需要点时间。”谢源说。 “噢,还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呢?”钟颜问。 “有。”谢源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替我保密。” 钟颜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刚才回给路晨的短信,有些不安的问,“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关系到公司的信誉问题,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噢。” “怎么了?”见钟颜心事重重的样子,谢源问。 钟颜把刚才的短信包括上次在商场遇到路晨的事情告诉了谢源。末了,她说,“奇怪的是,路晨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呢?”见谢源没说话,又小心翼翼的问,“他为什么这么好奇你的事情?” 谢源一直不动声色的默默听着,钟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他说,“这没什么奇怪,他要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况且,你猜不出来吗?他就是你说的拓谷公司的路副总。” 钟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又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不可思议,是啊,路晨,路副总,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这样看来,事情似乎可以解释的通了。钟颜暗暗责备着自己的鲁莽。 谢源轻车熟路的将车子停在小区楼下。 钟颜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谢源伸手拉住了她。 “你不打算让我上去坐坐吗?”谢源关闭了车顶灯,昏暗的车厢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 看出钟颜的犹豫,他说,“你不是和室友一起住?难道还怕我吃了你?” “杨柳今晚去她姑姑家了。”钟颜小声说,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没有松。 “是吗?这么识趣。”谢源说着,用力一把拉过了钟颜的身体,俯身压了下来,钟颜来不及细想,谢源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和刚才电梯里小心翼翼的辗转不同,这一次,谢源的动作带着钟颜从未见过的热烈,湿热的唇舌吮吸、入侵着她的,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粗重的打在钟颜的脸上,钟颜再一次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在理性完全丧失之前,她使出浑身力气用力推开了他。 “你喝多了。”钟颜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谢源迷离的眼神看着她,“放心,我不是没有酒后乱性过,但现在不是。” 说完,他的唇舌重新纠缠了上来,覆在腰间的双手越收越紧,钟颜只感觉身体绵软的越来越不像自己的,她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直到感到一只灼热的手从她衣服领口急速探进来,握住了她胸前的那片柔软,钟颜才如遭雷击的再次推开了他。 钟颜看着他,眼里的拒绝很坚定。 她并不标榜什么圣女,尤其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这样狭小燥热的空间里,就在刚才,看着谢源覆盖在自己手上的干净手指,清秀的眉眼,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钟颜真切的感受到内心涌动的□□。 但她知道他们这样是不对的,是不对劲的。 他欠他一句话,欠他一个理由。 谢源也看着他,带着低声的喘息。 就在这时候,钟颜的手机响了。她愣在那里没有接。谢源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口,转过头去,“接吧。” 钟颜从包里拿出手机,居然又是刚才那个号码。 “喂。” “把电话给你旁边的人。”电话那头的人说。 钟颜看了谢源一眼,不解的问,“你想干什么?” “听话。” 钟颜满腹疑惑的把手机递给谢源,“是路晨,他找你。” 谢源沉默着接过手机,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钟颜听不清楚电话里的声音,只见谢源嗤笑了一声,“输赢还没定呢。”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钟颜,冷声对她说,“算了,你下车吧。” 钟颜看着谢源面无表情的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默默的拿起座位上的包,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黑色汽车绝尘而去的背影,钟颜今晚所有在心底腾出的幸福瞬间土崩瓦解,钟颜悲哀的想,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酒后乱性的对象了,是这样吗?她不懂他,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 13 这星期必定是个多事之秋。 如钟颜所料,周一一早,刘姐就把她叫去了经理办公室。 毕竟是磨砺久了的人,刘姐脸上阴晴不定,钟颜默默的等着她开口。 “跟小少爷认识很久了?”刘姐微微笑着问。 “没有,进公司的时候才认识。”钟颜如实说。 “噢,”刘姐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钟颜跟前,“说起来,那天还真是尴尬啊。你这小丫头,心思沉的很,这么大的事,怎么连我都不说呢?” 钟颜知道刘姐误会了,甚至不只是刘姐,那天宴会上的所有人,于尚恩,温总,部门的同事。。。他们一定都误会了。钟颜想起那晚谢源让她下车时脸上的冷漠,心里一阵悲凉。 “刘姐,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呀?”刘姐半套着话的开玩笑说,“那天他又是帮你挡酒,又是拉你手的,这还能误会呀,不过那天这么一搞,公司的小姑娘都要以你为敌咯。” 钟颜不知道怎么解释,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撞了大运的灰姑娘,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在他喝多了一点酒的时候被他当成一个女人,其实这样一个女人,换成谁不行? 但是她难以启齿。 见她沉默,刘姐当她先前的否定只是害羞,或者是不想太高调,她又打量了一眼钟颜,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顿时觉得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姑娘确实不如第一眼看上去那么简单,她拍了拍钟颜的肩膀,笑着说,“回去吧,工作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跟我说。” “那我去忙了,刘姐。” 从办公室出来,钟颜感受到了大家注视的目光,她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一封一封的看着邮件,她盯着屏幕上满屏的日语,一句一句往下看,直到眼睛发痛。 她要把自己埋进工作里,一点时间都不留给自己,从大家艳羡的目光里逃离,从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谄媚的语气中逃离,从那些繁言吝啬的议论声中逃离。 更重要的是,从对那个人的思念中逃离。 她努力不去想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去想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片段。 她用他回避自己问题时的沉默和最后那个冷淡的眼神一遍遍告诉自己,醒醒吧,你们是不可能的。 然而总是有人不停的跳出来打乱她在工作中慢慢平复的内心。 中午时分,钟颜收到一条短信息:中午饭堂约起哦,我在靠窗的位子等你。于尚恩。 钟颜看了看钟,11点55,她收拾了一下桌面,把手机和纸巾塞进包里,往饭堂走去。 一进去,钟颜就看到了窗边的于尚恩,她正在朝自己挥手,像个熟捻的朋友那样喊自己,“钟颜,这边。” 钟颜走了过去,把包包放在她对面的凳子上,跟她打招呼,“这么早”。 “晚点好吃的就没啦。”于尚恩朝她眨眨眼睛,又指了指旁边的餐盘,说,“我已经帮你拿了勺子和筷子,你快去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钟颜点点头,接在排队的人群后面。 谢源让她离于尚恩远点,那既然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就没有远离她的必要了吧。她对于尚恩不是什么有威胁性的人物,那么于尚恩对她来说就不是具有危险性的人物。 只不过对面的女生还不知道而已。 她抬着头问钟颜,“刚来公司还习惯吗?” 她今天穿的是正装,挽了高高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钟颜拨弄着餐盘里的青菜,抬头冲她笑了下,“习惯,就是很多东西还不会。” “唔,刚来是这样。”于尚恩点点头,“慢慢就会了。那我们公司每天加班到那么晚,你跟谢源有时间约会吗?” “我们不用约会。”钟颜默默的吃着饭。 “为什么呢?”于尚恩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钟颜,让人以为她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好奇才问这个问题。 钟颜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于尚恩,她本来想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可是她在抬头看到对面女生那张漂亮面孔的瞬间,忽然想到了丁蕾,她知道只要于尚恩还以为她是谢源的女朋友,就一定会再提到丁蕾,钟颜心里挣扎了一下,抑制不住对丁蕾的好奇,她说,“他很少约我。” “噢。”果然,于尚恩咬了咬唇,“也许他还是放不下她吧。” “谁?” 钟颜在自己的明知故问里,等待着于尚恩说出一段她想说给自己听的故事—钟颜承认,她也的确很想听。 去年的这个时候,丁蕾刚回国。等待毕业。她签的是一家外企,10月才上班。3个月的时间,她为自己安排了一场毕业旅行。 谢源的妈妈一直非常喜欢丁蕾,眼看着谢源在公司接手的事务慢慢进入了正轨,谢夫人非常希望两个人能尽早结婚,早日完成终身大事。 谢源亲吻着丁蕾的发丝,语气柔和,“你如果不想这么早结婚,我可以跟我妈妈说的。” “只要谢夫人不急着让我给你们家生大胖小子,结婚我ok的啊。”丁蕾靠在谢源的肩头说。 谢源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我是怕影响你,我知道你喜欢做模特。” “结了婚一样做模特,”丁蕾在谢源肩上若有若无咬了一口,“我想做到的事就一定做得到。”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老婆。” “少臭屁。”丁蕾推开他,“结婚以后你可不许在外面拈花惹草。” 谢源咬着她的手指,一脸无辜的说,“你太抬举我了,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贼心也不许有。” “遵命,老婆。” “有一件事情,”谢源犹豫了一下,伏在丁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丁蕾皱了皱眉,“让我考虑一下。” 婚期定在11月,是丁蕾的意思,那是她喜欢的月份。 谢源想找人帮她设计婚纱,被她拒绝了。丁蕾是在外国留学时认识谢源的,但她家境其实一般,父母都只是普通公司的部门主管,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是望女成凤心切,加上丁蕾本身性子好强,从小到大各方面在圈子里都是佼佼者,尤其越长大样貌也出落的越来越出众。女儿的优秀他们看在眼里,能做的当然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提供更好的上升平台,这些年外国留学的费用,对丁蕾的父母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和谢源在一起后,跟丁蕾一起兼职做模特的那些朋友都十分羡慕她即将嫁入豪门,不说以后吃穿用度上不愁,就是事业来说,只要丁蕾愿意,谢源绝不会吝啬于花钱去为她包装,加上本身天资优越、悟性极高,在现如今的大环境下想在模特界成名或者跻身娱乐圈都不是难事。 但是丁蕾不愿意这么做,一来他们还没有结婚,她不想花他的钱,二来她不愿意靠任何人。名气、豪车、豪宅、奢侈品,她不是不喜欢,但她喜欢的是用自己的双手换来的这些东西。她有自信她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取得,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慢慢积累、突破。 所以在一起三年,除了生日的时候会收下谢源送的贵重礼物,平时她几乎不让他为自己花钱,包括留学的费用。她兼职各种走秀,努力赚钱,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不买奢侈品,出门搭地铁,工作的时候和同事一起合租公寓,生活方面和一个最普通的女孩无异。 找人设计婚纱?没这个必要。 趁着毕业旅行之前,她开始让朋友陪她一起去店里试婚纱。她身材好,不管穿哪款都惹得朋友一阵惊呼,根本给不出有建设性的意见,这样去试了几次之后,她发现这样下去根本挑不出自己最心仪的款式,于是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去看。 周末店里人有点多,一个看上去刚来不久的小店员诺诺的跟在她后面,给她讲解婚纱的款式、面料的选用,和剪裁设计,丁蕾笑着打断她,“你去忙,我自己看。” 小店员不动,羞涩的笑笑,丁蕾转身自顾着专心看起婚纱来。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对着还站在附近关注着她的小店员招了招手,然后指着排架上的衣服,“把这件,还有这件,送到那边试衣间里。”她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试衣间,“还有,里面的高跟鞋是几厘米的?麻烦帮我拿一双6厘米干净点的高跟鞋。” 小店员点点头,忙拎着衣服颠颠的跑进了试衣间,又去后面的隔间里取了一双很新的高跟鞋出来,招呼着丁蕾,“小姐,您可以进去试穿了。” 丁蕾走进去,关上门,把包包放好,试衣间里的镜子很大,她对着镜子慢慢脱去身上的衣物,夏天衣服穿的少,除去薄薄一层,雪白的肌肤便印在了镜子里,丁蕾是那种血肉匀称的女生,曲线分明,修长的双腿白皙有力,线条非常好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腾出一个念头,她缓缓解开内衣的后扣,划下肩带,握着内衣的下缘将衣物脱离身体,浑圆饱满的形状立刻跳脱了出来。她在国外生活了几年,喜欢她们不穿胸衣的随性风格,但她本身身材样貌已经太挑眼,她不想引来更多注视的目光,所以平时穿衣尽量低调。但是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她觉得可以把自己最美的样子呈现出来。 就在这时,门上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刚才那个羞涩的小店员,便没有出声。拿起一旁的婚纱准备试穿,然而过了几秒钟,门却忽然被打开了,开门的人边推门边说,“夫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丁蕾冷着脸转过头,看到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站在门口,看到眼前的一幕,她似乎很慌张,笑容僵在脸上,反应过来后忙对着丁蕾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 丁蕾什么都没有说,瞥了一眼试衣间不远处听到响动向这边投来目光的两个男人。在女生慌了神还没有反应过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关门。” 14 女生连忙点头,“哦,哦。”迅速关上了试衣间的门。 丁蕾把手上的婚纱重新挂好,穿上内衣,又不急不慢的套上自己的牛仔裤和针织衫,拿起包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刚才脱衣服时弄乱的长发,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比她刚才来的时候人更多些了,不过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推门的女生,此刻正站在一个年轻女人背后帮她整理衣服的后襟,丁蕾径直走过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生转过头,丁蕾扬起手来干脆利落的甩了她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打的很响,店里几乎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来看着她们。 打完后,丁蕾什么也没说往店里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诶,你怎么打人啊,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打我的人啊?你站住。” 丁蕾的步子没有一秒钟的停顿,继续往前走去,快要走到男人跟前的时候,她再次扬起了手,她看到面前男人有些紧张变形的脸。 但是这一次,清脆的拍击声没有响起,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捉住。丁蕾转过头,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浓郁的眉毛,挺拔的鼻子,她认得出,刚才关门前瞥见的那一眼里,有这张脸。 丁蕾冷笑了一声,“别急,打完了这一个,下一个就轮到你。” 男人握着丁蕾手腕的手停在空中没有动,勾起唇角坏笑了一下,“小姐你因为这种事想让别人挨巴掌,也不问问被打的人情不情愿吗?” “你什么意思?”丁蕾用力挣脱被困住的手。 “就我刚才看到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不值这一巴掌。”男人不急不慢的放下丁蕾的手。 “你。。。”丁蕾气急,忍不住再次伸出手。 “别激动,肺腑之言,不信你问问这哥们儿,”男人一边按住丁蕾的手,一边朝旁边的男人嘘了声短促的口哨,“也许他跟我想法一样的。” “流氓。”丁蕾盯着男人,狠狠挤出两个字。 男人倒是不以为意,哈哈笑了两声,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被丁蕾扇了巴掌脸红红的女生。 “路晨,怎么了?”她问,然后又转过头扫了丁蕾一眼,“是不是遇到疯子了?” 那个被唤作路晨的男人摆了摆手,“一点误会。” 说着,他把红着脸的女生拉到身前,对丁蕾介绍道,“她叫彤彤,是我们家请的丫头。” 丁蕾冷笑,“我干嘛要知道你们家丫头叫什么。” 路晨摸了摸下巴,“没什么,你打了人家,总该知道下人家名字吧,又或者,以后你想道歉,我怕你找不上门。” “笑话。”丁蕾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我跟她道歉?话说回来,你们还真是管教下人有方啊,更衣室的门是随随便便就能去推的吗?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我这一巴掌的教训算轻了。” “什么推门?什么隐私?刚才怎么了?”年轻女人问。 路晨看了丁蕾一眼,对着那个衣着不菲的女士解释道,“刚才你给彤彤打电话让她去13号更衣间,她走错了。”他抬手指了指18号更衣室上有些斑驳的号码牌,然后转过头对着丁蕾,“彤彤无意冒犯了你,是她的错,刚才已经跟你道过歉,不管怎么样,动手打人是不对的,你说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眼睛直视丁蕾,眼神里透着诚恳和礼貌,与他外形的邪魅气质有很大的反差,丁蕾看着他明亮深邃的眼睛,像是有洞悉一切的魔力,她的心底忽然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慌张,于是连忙转过脸不再看他。 “算了,”她咬咬唇,“就当。。。”她边说边朝门边走去。 “慢走哦。”路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亮的响起。 “。。。被畜生看了。”走出门外,她才小声吐出后面几个字。 走出几步,她停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是那么的快。 她靠在墙上捂着心口闭上眼睛。 她深知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想要给谢源打个电话,却发现连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老婆,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自从婚期定下以后,谢源一直叫她老婆。 “噢,在忙吗?”听那边的声音,应该是在公司。 “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现在准备点东西,是不是想我了?” 被谢源问的心里一颤,丁蕾忙说,“晚上我想看电影,你赔我。” 那边犹豫了下,“晚上有个饭局,老头子让我过去。”顿了顿又说,“我尽量早点结束,过去陪你。” “噢,好。”丁蕾有些心不在焉的应承着。 斑斓的大荧幕上,桂纶镁穿绿裙子跳探戈展现着娇小美好的的身段。 剧情里反复的聚散离合让丁蕾头痛。 她闷闷的吸着奶茶。 谢源从天而降,坐到她身旁,盯着屏幕,不解的问,“这种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好久没一起看电影了。”丁蕾喝下一口奶茶,说。 冷气十足的电影院里,谢源伸出漂亮的手指覆盖住她的,“我刚回国不久,公司里的很多事情还不熟悉,等过段时间理顺了,我一定会抽出时间好好陪你的。” 丁蕾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翻转手背,和他十指相扣,“谢总怎么放了你?” “老人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我说要来陪夫人,他就让我走了。” “噢。” “我爸妈都很喜欢你。” “噢。” 谢源看着她,“这电影讲什么呢?” “噢。” 丁蕾转头,看到谢源正疑惑的盯着自己,她咬了咬牙,狠狠吐出几个字,“一部烂片。” 那晚他们吃了点东西就回去了,谢源打开门,丁蕾按住他准备开灯的手,她在黑暗里搂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吻他,谢源感受到她的热烈,伸出手臂抱紧她,唇舌灵巧的回应她,她低声喘息。 谢源将她放倒在床上,低语,“我们没有洗澡。” 丁蕾没有说话,她脱去谢源的t恤抱紧他,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谢源揉着她的头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星星点点的灯光,爱怜又迷惑的看着她。 她把他的手拉向自己的敏感处,谢源低哼一声,终于迷失在情潮中。 谢源在她身体里爆发的那一刻,丁蕾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直到这一刻,她脑海里都是那张挥之不去的脸。 挥之不去。 正如谢源优越的贵族气质与生俱来一样,丁蕾觉得路晨身上那种不羁和邪魅也是与生俱来的,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她好像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男生。而一旦遇到,就会被他深深吸引,让她想要去靠近,去了解他更多,用时下流行的一个词来说就是,他是她的天菜。 丁蕾一直不否认自己是个聪明的女生,她觉得很多时候她的聪明之处在于能够在事情的当下快速看清楚问题,并且做出反应,就比如现在,她理清楚了自己的思绪,既然路晨是她的命中注定,那么就算是劫数,她也会义无反顾。 清晨的阳光里,她撑起手肘托着头在谢源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谢源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两下,睁开眼,“老婆,早。” “小懒虫,今天怎么这么早。”谢源嬉笑着用长长的手臂把丁蕾圈进怀里。 “你压住我头发了。”丁蕾不动声色的挣脱他,坐起身来。 “上次你说的那事。。。” “嗯哼。”谢源撑起手肘看着她。 “我去。”三年多的感情,丁蕾深知谢源为她的付出,但她心意已定,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弥补方式。 谢源愣了下,沉默着坐起身,半晌,他说,“其实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丁蕾像是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没有说话。 谢源没有看她,自顾自的说着,“我刚接手公司不久,是急于做出点成绩来,公司的老油条们一个比一个难搞,我只能用成绩向他们证明我有接任公司的能力。”他顿了一下,“但是,这些没什么可怕,我可以慢慢来,不急于一时。说实话,那天跟你说完我就后悔了,怕你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怕你觉得我为了事业什么都做得出。说了你也许不信,那天你说要考虑一下,我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下了。”他伸出手来握住丁蕾,“现在你跟我说要去,我却慌了。你知道的,我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你。” 丁蕾没有抬头,她知道谢源在看着自己,她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到现在自己的反常让谢源敏感起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闪躲的眼神,她从后面抱住他,若有似无的,轻声说,“不会的,等这件事完成了,我们就结婚。” 丁蕾握着那张做工精良的名片,深吸一口气,拓谷集团副总裁,路晨。 路晨,她记得那个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叫他时吐出的这两个字。 她把电话号码小心翼翼的存入手机里。 也许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些。不过没关系,她是谁,她是丁蕾,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她要做成的事情,也没有做不成的道理。 15 另她感到奇怪的是,作为拓谷集团的副总裁,她在网上却几乎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更不要说照片。 在那家婚纱店附近徘徊的第4天,丁蕾终于再次看到了他们,准确来说,是她们。 丁蕾克制住内心的小激动外加小失落,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靠在店外的一辆汽车上,细细打量起店里的那个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碎花的三层吊带衫,浅色牛仔裤,jimmychoo的高跟鞋。 说实话,丁蕾不太相信他们是情侣关系,这个女人虽然五官出众,身姿姣好,但是在她看来,风情有余,而灵气不足。况且,虽然保养的很好,但丁蕾看得出,她的年纪大过他。依丁蕾的初步判断,应该大出5岁有余。回想起上次他们两人的互动,丁蕾更加坚信他们不是恋人。 继续观察了一会儿,丁蕾迈着步子走进了店里。 她在那个女人精挑细选的几个区域缓缓移步,一边看着衣服一边默默的留意着她,有店员上来招呼她,她冷漠的拒绝了。 在一款设计有些特别的婚纱前,丁蕾停下步子逗留了一会儿,等着那人走过来,然后她拿捏着女人伸手的时间也伸出了手,那女人认出了她,神情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伸出的手没有缩回去,丁蕾面带微笑,“你先。” 女人对丁蕾的谦让似乎很出乎意料,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拿起衣服便往试衣间走去。 等女人进了试衣间,丁蕾也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件婚纱,钻进了旁边的更衣间。 其实丁蕾也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但她觉得为了不显过于突兀,似乎只能从这个女人入手,但是很明显,这女人对她毫无好感,甚至充满敌意。 丁蕾抱着衣服靠在墙上试图让脑袋转起来,就在这时候,她听到隔壁的女人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喊路晨。 听到路晨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在紧闭的更衣室里,她还是有点慌,刚才明明没有见到他的。也不知道他刚在哪儿,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鬼鬼祟祟。 丁蕾屏住呼吸,没有听到回应,女人又喊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丁蕾听到旁边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你疯了。”路晨的声音在隔壁响起,因为刻意压抑而低沉,“彤彤在外面呢。” “放心吧,那丫头胆子小,不会乱说的。”女人用带着柔媚的声音说,“帮我把后面的带子系一下吧,系紧一点。” “彤彤在洗手间,等她回来你叫她。我先出去。” “路晨,”丁蕾听到打开的门又啪的一声重新关上了,“你干嘛这么怕啊?这家里根本就没几个敢乱说话的人,只要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别疯了,”路晨呵斥她,“我为什么怕你自己要先看清楚,没有了他,我跟你就什么也不是,做事要懂点分寸。” “可是我讨厌这样鬼鬼祟祟的感觉,”女人的声音带着委屈,如猫,“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乖,以后会好的。”丁蕾猜想路晨应该拥住了面前的女人。 “我听说,你最近都在找一个人,是谁啊?”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会是个女的吧?” “我说男的你会信吗?我说女的你会开心吗?好了,别闹了,我真的要出去了。以后别这么胡来。” 开门声迅速响起,路晨出去了。 丁蕾靠在墙上笑了笑,聪明如她,刚才的那番话她早听出了其中隐情。 她打开门,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去。 她前前后后转了两圈,才终于在店外找到了他的身影。 很低调的一款奥迪,他在车里。 丁蕾昂首阔步的走了过去,毫不犹豫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路晨盯着手机的眼睛向丁蕾抬了抬,“有事吗?” “路先生,这么快不记得我了?”丁蕾惊讶的发现他车上居然有一堆一休的玩偶摆件,俯过身子去把玩。 “要是别人也许就不记得了,但你上次都这么坦诚相见了,再不记得就不太礼貌了。”路晨慢条斯理的说。 丁蕾撇撇嘴巴不以为意,她懒懒的靠在靠背上,也语出惊人,“你说,我现在要是过去吻你,路夫人出来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你只要不是扑上去非礼我们路总,我想她都不会有意见。”路晨不动声色的继续划着手机。 “别装了,”丁蕾转过头,“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不出丁蕾所料,虽然已经尽量做到不动声色,但丁蕾还是捕捉到了路晨片刻的微怔。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点点头,也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丁蕾对视他好看的眸子,用近乎气音的声音缓缓吐字,“别用这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我,我说吻你,说不定是真心的呢。” 丁蕾以为他会大笑来嘲讽自己,但是他没有。 他转过头,重新看着前方,声音冷冷的,“其实我对女人包容性很强,但是只有一种女人我不会要。” “哪一种?”丁蕾问。 “居心叵测的那一种。”路晨打开丁蕾这边的车门,“你是谢源的女人,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从我这里,你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丁蕾哑然,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在圈子里混,不做点功课,怎么跟人玩儿?” “所以你才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堂堂拓谷副总裁,网上却半点信息都查不到。” “这不关你的事。” 丁蕾愣了愣,重新拉上车门,“以前我是谢源女朋友,以后不是了,我会跟他划清界限。”顿了下,又说,“我丁蕾说话,向来说一不二。” 路晨看了她一眼,声音缓和了一点,“为了我?未必值。” 丁蕾也说,“这不关你的事。”她挂着一抹笑直直的看着他,“而且,你没看出来吗?我是带着你的重磅秘密上车来威胁你的。” “哈。”他很帅的笑了一下,露出好看的牙齿。 过了一会儿,他说,“她要出来了,你先下车。” 丁蕾按捺着心里的小雀跃,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电话,还有名字。” 路晨接过去,没有看,塞进了口袋里。 下了车,丁蕾一步三回头的往地铁口走去。她觉得生活真是充满了欣喜和生机,让她无比、无比热爱着眼前的生活。 正在厨房里打果汁的时候,丁蕾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谢源”两个字,本就不美丽的心情更加烦闷了些。 “宝贝,这两天衣服选的怎么样了?”谢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这几天公司的事真是把我折腾的够呛。” “还在选。”她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去了?” “去了。”丁蕾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进展怎么样?” “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叫华正生的人?”丁蕾不答反问。 “是,一个前辈,来公司很多年了。” “他有问题。” “怎么?” “你不用问了,我会帮你把他揪出来。” “亲爱的,”谢源在电话里叫她,“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选婚纱吧。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好吗?” “等这件事完了再说吧。”丁蕾轻柔着自己的语气。 丁蕾听得出谢源的猜疑和不安,不过她还是挂断了电话,当断则断,是她的风格。 她现在亟待解决的是两件事。 一是如何帮谢源揪出这个内奸—路晨一眼认出了她是谢源女朋友,她必定从他那里拿不到谢源想要的东西,而且她发现,即便是和他还没有任何关系的现在,她也不愿意做出一点点对不起他的事情来。但是对谢源的愧疚她必定要弥补。她必须找别的法子,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二是,五天过去了,路晨竟然一丁点儿音信都没有给自己! 五天前的欣喜、雀跃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躁和烦闷。 爱情真特么是一件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事情。 吸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鲜榨橙汁,丁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进卧室快速换上一身干练的套装,扎起马尾,又化了一个淡妆,拎起沙发上的包包,出门了。 走在烈日下面,丁蕾热的直冒汗,她看了眼身上的黑色西装,怀疑自己抽了风。 拓谷总部位于合关区,地处相对僻静,但面积非常的大,丁蕾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盯着主楼大厦顶上硕大的拓谷两个字,内心一片凌乱,在这里等他,比守株待兔还难吧?!况且作为公司副总裁他到底要不要每天来这里按时上下班啊? 但是她又不愿意直接打那个号码,一个电话过去怎么能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在拓谷门口来回踱着步子,一边打发时间一边思考如果等不来路晨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完全没留意到来往的路人对她频频回头。 不过事实证明他是非常敬业的,那天丁蕾在大厦门口消灭了两包杏仁果,一瓶鲜奶,一瓶酸奶,又吃了一大包海苔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路晨的身影。他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一起,表情严肃估计是在谈论着工作,走到大厦门口的时候眼看就要分道扬镳,丁蕾赶紧把手上的包装袋塞进包里,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放开嗓子甜甜的叫了一声,“表哥~”。又分别对着那几个男人频频点头,“你好,你好,你好。。。。” 几个男人看到这一幕放慢了前行的脚步,也愣愣的跟丁蕾打着招呼,“你好”。 丁蕾看到路晨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蹬着高跟鞋“叮叮叮”走到路晨跟前,从包里抽出几张出门前塞进去的白纸,“表哥,我的简历做好了。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路晨暗暗白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接过那几张白纸,翻看了两眼,点点头,“这简历做的特别,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 丁蕾咧着嘴笑了笑,又对着那几个佯装在走路步伐却无比缓慢的男人笑了笑。 “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吧?”丁蕾扑闪着大眼睛,“你帮我交上去吧,顺便帮我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这个再说。”路晨边说边冲那几个好奇心切的男人摆了摆手,“夏经理你们先走,我跟我表妹谈点事情。” 男人们摆摆手嘿嘿笑着各自上了车。 路晨看着几部车子陆续消失在视线里,却又注意到大楼进进出出的员工都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把手里的白纸窝成一团,准确无误投进了几米远处的垃圾桶。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的对丁蕾说,“表妹,我们车里谈?” 丁蕾乖乖跟在路晨后面上了车。 其实她对路晨还算是完全不了解,所以也完全猜测不出他此刻想些什么。但她自问动机单纯,说白了,翻来覆去折腾不过是为了示爱,他这聪明人怎么可能不懂,既然这样,就算不喜欢她的方式,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坐在副驾驶上,等着路晨说话。 “你一向都这么主动吗?”路晨问,听不出是讥诮还是什么。 “第一次。”丁蕾实话实说。 路晨微侧着身看她,“你想干什么?” 丁蕾整理了一下思绪,“我19岁和谢源在一起,到现在3年了,在那以前我没有跟男生一起过,我以为我跟他之间是爱情,可是现在我才知道那不是,我发现。。。” “靠,说重点。”路晨打断她。 “我要做你女朋友,”丁蕾靠近他,仰起脸直视他,语气里带着一点自信,一点任性,还有一点娇媚,“我要让你爱上我。” 路晨转过头,按下车窗,“你那天不是都听到了,我有女人。” “你不爱她。” “或许吧,但我跟她的关系短期内不会改变。”路晨说。 “我不管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你不爱她,”丁蕾咬咬牙,“我不介意。” 路晨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晚上6点,我来接你,去我家。” “干。。。干嘛?”丁蕾发现自己也有舌头打结的时候。 “去我家吃饭。”路晨说,瞧见丁蕾一脸迷蒙又复杂的表情,解释道,“去路总家吃饭。” 丁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舌头继续打结,“这么快见家长,不。。。不好吧。虽然我听出来他不是你亲爹。” 路晨白她一眼,“你不要多想,到时候也尽量不要说话。说多错多,而且,女孩子还是矜持点的好,你说呢?” 丁蕾自动忽略路晨对她的嘲讽,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她挤出一个矜持的笑容,“所以你答应我做你女朋友了?” 16 丁蕾给华莲打了个电话。华莲是华正生的女儿,丁蕾想从这里下手应该没错。 “好久没见面了,有空吗?一起去健身吧。”丁蕾说。 “大小姐,你以为我是你啊,有个又帅又多金的老公,我上着班儿呢,要不后天?后天周六,我有空。” “那就后天。”丁蕾说。 丁蕾选了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色过膝连衣裙,她个子有172,想着他家的路老人家不知道到底有多高,犹豫了下,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平底单鞋。 她本想买点东西带过去,但揣测路晨昨天的话,应该是想让她尽量低调,于是只得作罢。这样也好,第一次去,先摸清摸清一家子人的脾性再说。 “等一下你尽量不要多说话,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车里,路晨又重复了一遍,“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 “这个见面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丁蕾看出路晨对这次见面的谨慎,她当然早就意识到自己昨天脑子短路舌头打结说出的话过于可笑了—这显然是路晨有预谋的事情。 “当然。”路晨也不啰嗦。 “能说给我听听吗?” 路晨瞟她一眼,继续认真开车,“你这么聪明,等下自然就知道了。” 丁蕾看了眼路晨的侧脸,不再发问。被路总逼婚?找临时女友?丁蕾让自己尽量脑洞大开,希望想出个前因后果心里好有底,边想着的时候心里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透着灯光的别墅在前方隐约可见的时候,丁蕾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路夫人可是见过我的,而且她对我可没什么好感,等会儿不会有事吧?” “我昨天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路晨说。 丁蕾撇撇嘴,酸酸的说,“打招呼?怎么打?说我是你找回来的临时女友?不会是在床上打的招呼吧?” 路晨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屑回答她这么暴力的问题还是真的被她猜中了。 丁蕾也不再说话,她被心里突然升起的五味杂陈吓了一跳,昨天还在信誓旦旦的说只要他不爱她,自己就不介意,今天居然就能因为这种事情胸闷到无以复加,真的是够了。 犹豫了一会儿,下车前,她还是不怀好意的问了下,“等会儿见着她,我是叫伯母呢?还是叫姐姐呢?” “女的叫陈艾琳,男的叫路总。”路晨不假思索,“我也是这么叫。” “你不叫爸?”丁蕾吃惊的问。 路晨解开安全带,看她一眼,语意不详的说,“你今晚不好好表现,我就真的要叫爸了。” 雕花铁门后面,出来开门的是那个年轻女人,尽管已经尽量隐藏,但丁蕾仍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眼神里的敌意。 “艾琳姐。”见路晨没有要给她们介绍的意思,丁蕾赶紧礼貌又略带熟络的叫了一声。 “这么早到了,”陈艾琳脸上也挂着笑,“叫丁蕾是吧?快进来吧。”说完又转头对路晨说,“找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知道早点带回家来,害的我跟你爸爸瞎操心。” 路晨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似乎无心陪她们一起演戏,大步往门里走去。 一进门,丁蕾就迅速观察了下屋里的格局,还没理出头绪的时候路晨先开口介绍了,“路总,这是我跟您说过的丁蕾。丁蕾,这是路总。” “路总好。”丁蕾面带笑容的轻轻打招呼。 男人微微打量了下眼前这个样貌身形都十分出众的女孩,“你好。”接着对路晨说,“不要让丁小姐站着,小寒刚起床,你们去她房间坐会儿。饭好了让周阿姨叫你们。” 路晨点点头,“好。” 丁蕾看得出来,路晨在这位路总面前几乎收起了所有戾气,态度非常恭敬,于是她也不问什么,乖乖跟在路晨后面上了楼。 过了转角处,丁蕾忍不住问,“小寒是谁啊?路总儿子?女儿?他为什么现在才起床?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呢?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搞砸了?” “嘘。”路晨吹了声短促的气音,打断了丁蕾一连串的问话,然后毫不犹豫拉起丁蕾的手,敲了敲眼前的房门,“小寒。” 丁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感到掌心一阵温热。 “进来。”房间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随着门打开的角度越来越大,丁蕾看到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女孩正耷拉着脑袋用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床上。 见他们进去,她快速扫了丁蕾一眼,然后用力抓了抓头发,一头长发乱得不可开交,撇过脸去,“你来干什么?” “昨天说好要带美女姐姐给你认识的,忘记了?你这个小家伙。”路晨放开丁蕾的手,走到冰箱拿出一瓶voss矿泉水递给丁蕾。 “哪里有美女姐姐?我怎么没看到?”女孩装作四处张望的样子,“哪里?哪里?你是说那个吗?”女孩指了指墙上一张周迅的巨幅海报问。 “没礼貌。”路晨走过去笑着轻拍了下女孩头顶,然后对丁蕾说,“这是我妹妹,路小寒。” “谁是你妹妹,你说她吗?”女孩指着丁蕾,继续装疯卖傻。 丁蕾走过去,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女孩,她的眼睛非常大,完全素颜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丁蕾不得不感慨岁月真是不饶人,自己虽然也只有区区22岁,但拥有这样吹弹可破皮肤的时光一去难再回了。 “小寒。”丁蕾也伸出手在女孩头顶上拍了一下,“你晨哥哥对你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呢。” 女孩立刻佯装呕吐状,“晨哥哥,晨哥哥。。。”她一边拍打胸口一边伸出手对路晨说,“路晨,帮我也拿瓶水,我胃不好。” 路晨不动弹,丁蕾把自己手上还没打开的水递过去,“喝这个,我不渴。” “你叫什么?”小寒看了她一眼,没有接,昂着脖子发问。 一番对话下来,事情一目了然,丁蕾心里跟明镜似的,于是拿出和路晨一样长辈姿态的包容和迁就,挂着笑说,“我叫丁蕾,其实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可以叫我丁丁,大丁,或者小蕾,都可以。” 女孩听罢却扑哧一声开怀大笑,“哈哈,丁丁,哈哈,我去,您太搞笑了。” 丁蕾彻底无语了,眼神凌乱的看着路晨,路晨靠在桌边微蹙着眉,说了句让丁蕾更加无语的话,“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然后就真的扔下一堆尴尬的空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丁丁,”女孩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换了个姿势靠在床上,“我看得出来,你根本不是路晨喜欢的类型。” “哦?”虽然被眼前的女孩弄的胸闷无比,但丁蕾还是被这句话挑起了莫大的好奇心,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女孩本来只是为了言语刺激丁蕾,没想到她却平静发问,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于是撇撇嘴,“反正骚气不善良的不会喜欢。” “刚好我都不是。”丁蕾嫣然一笑。 “自恋无极限。” 丁蕾笑了笑,站起身,“快起床吧,要吃晚饭了,记得把头发梳一梳,我去看看路晨。” 餐桌上,丁蕾默默的吃着饭,一家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了,除了路总、陈艾琳、小寒、彤彤、周阿姨、路晨以外,小寒的上方还坐着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不过大家都没有为丁蕾介绍他,看年纪和面相,丁蕾大致猜测是路总的儿子—亲生儿子。 “爸爸,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路小寒似乎很钟情这个梗,刚开饭一会儿,就端着碗笑嘻嘻的说,“她叫。。。” “好好吃饭。”想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在面对丁蕾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善意,路总打断了女儿的话。 路小寒翻了个白眼,“嘁。”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路总问道。 没有称呼,不过显然是问丁蕾的。 “我爸妈都是工薪族,公司说出来您可能没听过,是做服装的公司。”丁蕾如实说。 “跟路晨认识多久了?”他又问,还是没有称呼。 丁蕾算是听出来了,路总对她也没多少善意,只不过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不像路小寒那样喜怒溢于言表,跟她维持着表面而已。 “我们在一起半年多,去年回国的时候认识的。”丁蕾按照路晨的嘱咐说。 “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的?”路小寒睁着一双大眼睛问路晨。 “我说了,没跟你说而已。”路晨埋着头吃饭。 “我要是信你的话,bra都没得穿了。”路小寒又翻了一个白眼。 “小寒。”一旁的陈艾琳拿出长辈的态度来,“女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又转过头来看着丁蕾,含着笑说,“我看丁小姐挺不错的,我身边还真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你们俩都在一起半年多了,我看路晨是真上心了。” 丁蕾看着陈艾琳那张含笑的漂亮假脸,心想路晨这招呼打的是真管用,于是也低头羞涩万分的说了句,“艾琳姐过奖了。” “哼哼。”这时候一直坐着吃饭不说话的那个男人忽然冷笑了两声,然后迎着大家的目光站起来,“我吃饱了。”说着便头也不回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别管他,吃饭。”路总招呼着还不太熟悉状况的丁蕾和面面相觑的彤彤跟周阿姨。 路晨也放下碗筷握了握丁蕾的手,“不用管他。” “你吃好了?”丁蕾柔声问。 “艾玛,恶心。”路小寒把碗一推,用手撑着额头,“艾玛,太恶心了。” “小鬼头,就你话多,”陈艾琳在路小寒手背上拍了一记,转头对路总说,“老路,你家女儿再不管管要翻天了。” 丁蕾赶忙堆笑,“没事没事,小孩子嘛。” 陈艾琳看了丁蕾一眼,“老路,这回你可没话说了吧,丁小姐名校毕业,又漂亮又有气质,还懂礼貌,这次你要再反对我可不同意了啊。” “吃饭。”路总冷冷吐出两个字,气压顿时降为负值,大家都噤了声。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别墅里的灯光渐行渐远。 “今晚谢谢你。”路晨先开口。 “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路先生?老少通吃的路先生?”老少通吃这词今晚在丁蕾肚子里憋了太久,再不拿出来嘲讽一下路晨她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路晨看她一眼,“别乱说,小寒只有18岁,她现在什么都还不懂。她性子就是那样,今天委屈你了。”又说,“不过丁小姐女中豪杰,应该完全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 “我可以不放在心上,那你要怎么谢我嘞?” “今晚不行,没状态。”路晨歪着嘴,意味深长的说。 “流氓。”丁蕾轻骂他。 路晨笑了笑,“你想我怎么谢你?” “我要做你女朋友,真正的女朋友。” “这个你已经说过了。” “但是你没有答应。你今晚只是在利用我。”丁蕾说,“你利用我打消路总想让你和他女儿在一起的念头。”她顿了下问,“其实我也不明白了,既然你不是路总亲生,他又有此意,那你娶了他女儿在路家不是更能站住脚?” “这不关你的事。”路晨收起笑容,不冷不热的说。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稳,丁蕾解开安全带,“我可以不问,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不问,但是,”她转过身来,“我要做你女朋友。”他把路晨的手拉向自己的心口,凝视他长长睫毛下明亮深邃的眸子,“我爱你,路晨。” 她感觉到自己有微微的颤栗,她用力把路晨的手在自己心口按得更紧些,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路晨在她的颤栗里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俯身吻了她一下,接着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丁蕾的心里被一波无边无尽的幸福潮水淹没。她轻轻闭上眼睛,“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爱我,但是没关系,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17 丁蕾一步一步上着楼梯,满心满眼都是爱情的甜蜜。 在2楼的转角处,忽然一个人用力的拽住了她。丁蕾惊吓了一秒钟,但她没有叫,她闻到了空气中她熟悉的气味,这味道此刻让她不忍抬头去看眼前的人。 “他很帅,是吧?”黑暗中,头顶的声音带着让人害怕的愤怒和嘲弄。 丁蕾低着头没有说话。 “帅的让你可以没有一丝犹豫的放弃我们三年多的感情,是吗?”丁蕾听出谢源克制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悲痛。 “你明天可以把华正生的档案调给我看一下吗?”丁蕾还是没有抬头。 “别跟我扯这些。”他大声吼她。 “谢源,你冷静一点,好吗?” “冷静”谢源冷笑,“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他妈的没跟我说你去帮我拿东西是要跟他动真格啊!”谢源捏着丁蕾的下巴,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楼道,丁蕾看到他满脸都是让人害怕的嘲讽,“上.床了吗?嗯?” 整理了一下情绪,丁蕾摸索着打开楼梯里的灯,声音恢复了平静和冷静,“我们分手吧,谢源。” “哈哈,”谢源放声大笑,“我果然有眼光,我看上的女人,果然够狠,我喜欢。” “你不要这样。”丁蕾看着他,“离开了我,你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女生。” 谢源完全不理会她的劝慰,伸出双手将丁蕾的两只手腕钉在墙上,呼吸喷在她脸上,“其实我真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的是那种渣男,他短短几年从一个地痞流氓爬到今天的位置,为了接手拓谷连自己的姓都改了,这样的人到底做过什么你能想象吗?”他笑了笑,“不过既然你喜欢,其实有什么难的,我也可以坏给你看。”说着,他便俯下身狠狠的吻住了丁蕾。 丁蕾奋力挣扎,但被他压制的太紧,无奈之时,只得用牙齿用力咬了他的嘴唇。 腥甜的气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谢源终于放开了她,丁蕾看着谢源眼里的绝望,知道这一下不仅咬痛了他的唇,更咬痛了他的心,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必须让他知道,她不可能再回头。 沉寂的空气里,丁蕾再次问道,“明天可以把华正生的资料调给我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造成的伤害你以为这样就能填平你心里的愧疚?别傻了。”谢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他转过身去,朝楼梯口挪动着步子。 丁蕾追上去,“你把他资料调给我吧,我确定他有问题,我跟他女儿是多年的同学,我去她家的时候见过她爸,我约了她后天一起出来,我已经想好怎么套出他的方法了,还能让他供出其他人。” “你弥补不了,你只要记住,你欠我。”谢源狠狠的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于尚恩戳着餐盘里早就凉透了的饭粒,“我看得出来,谢源到现在都还爱着她。” 钟颜猜到于尚恩会用这句话来当结语,她没有接话,而是问,“那后来路晨和丁蕾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的,路晨刚开始也许是把她当临时女友,但现在应该已经爱上她了吧。”于尚恩没有掩饰言语中的羡慕之情,“她有这样的本事,连谢源这样的男生都为她心力交瘁。” 于尚恩的故事满足了钟颜对丁蕾的所有好奇,这样一个敢爱敢做的漂亮女生,哪个男人会不爱呢? 周三晚上,钟颜收拾着桌面准备下班,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不过钟颜记得这个号码,于尚恩的手机号非常有辨识度,尾号是四个1。 “颜颜,下班了吗?”这些天,于尚恩每天都会给钟颜发信息,有时候是睡前:要早点睡觉哦,皮肤才能棒棒哒。有时候是清早:天气太好了,起床跑步啦。有时候好像是在逛街:买了一个萌萌哒的手机壳,恩恩要有少女心,fighting。 钟颜看了看时间,九点十五,“准备走了,有什么事吗?” “我还有点工作明天赶着要交,现在快要忙晕了,部门同事都已经走了,你能帮帮我吗?” “是什么呢?我刚来没多久,很多东西还不熟,不一定能帮上忙。”钟颜说。 “简单的,你电脑上装的有nee吧?我发一份资料去你邮箱,你帮我录入就可以了。”于尚恩说。 钟颜打开电脑上的软件,“这个软件之前只用过一次,界面还不是很熟悉,可能会做的比较慢。” “没关系,你能做多少就多少,我还有其他的事,今晚不搞定明天就等着经理批了。”于尚恩说,“我现在把资料发你邮箱,好吗?” “好的。” 打开邮件,钟颜有点懵了,压缩文件里二十多个文档,这要录到什么时候呢? 她把电话拨回去,“里面的东西全都要今晚录完吗?” “是呀,”于尚恩的口吻有些焦急,“我今天有点事情请假了,快下班的时候经理打电话让我过来加班,说这些东西很紧急,必须明天之前搞定,我刚刚看了下,这么多东西,我就算今晚不睡也做不完呀,刚才看到5楼的灯还亮着,猜你还在,所以只能找你帮忙,颜颜,辛苦你了。” 钟颜起身倒了杯热水,打起精神,“没事。”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看能做多少,做不完的回家做吧,走太晚不安全,等会儿我下5楼找你,我们一起走。” “家里电脑没有nee,上次装这个软件用了1个多小时才装上,还是在这里做完再走吧。”钟颜说。 “你的办公电脑是笔记本吧?带回去就可以了,做好明天过来连上内网,更新下就ok。” 钟颜想了想,“嗯,也行。” “好,等会儿我下去找你。” 夜里十点二十,两个女孩在地铁口分别,钟颜也不是第一次走这么晚,刚来的那几天每天加班到11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今晚不知怎么的一个人走在街上总忍不住回头看,她看着路灯下自己被拉长的影子,越走越快,越走心里越恐惧,最后她干脆抱着电脑小跑了起来。眼看着已经进了小区,钟颜稍稍放慢了脚步,刚准备缓口气的时候,背后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襟。 她吓得尖叫,连忙转身想摆脱拽着她的那只手。却在转身的时候看清了身后人的脸。 “哥。”钟颜平定情绪,满是惊讶的问,“怎么是你?刚才是你跟着我?” 钟杰从身上掏出烟盒,“谁跟着你?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钟颜走近一步。 见钟杰拿出打火机点烟,并不急着说话,她又说,“你最近又在投资什么生意吗?上次妈妈说你需要钱,现在怎么样了?” “还差点。”钟杰一边抽烟一边说。 “什么还差点?”钟颜问。 “钱,”钟杰说,“你再拿点给我,1万有没有?” “哥,”钟颜看着留着胡渣一脸憔悴的钟杰,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不要再去投资什么这生意那生意了,好好找个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你这个样子。。。”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1万,有还是没有?”钟杰不耐烦的打断她。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听,但我还是要说,你没把我和妈妈当亲人,我们的担心你不放在心上,那爸爸呢?我知道你很尊敬爸爸的,你这个样子是爸爸希望看到的吗?你那么聪明,以前那么优秀,为什么不肯好好过日子呢?”钟颜有些哽咽的说。 “不管他愿不愿意看到,我问心无愧。”钟杰摁灭烟头,“别废话了,到底有没有?” “没有。”钟颜说。 钟杰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往小区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钟颜喊他。 “我来是找你拿钱,”钟杰回转身,耸了耸肩,“既然你没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钟颜看着夜色里他瘦削的身体,身上白色的t恤被楼宇间穿行的夜风吹的飘飘荡荡,她咬了咬唇,“你等等,我上楼去拿卡。” 取款机前,钟颜把卡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光信每个月10号发工资,新员工入职办卡时公司会往每个人卡上打8000块钱,钟颜把那8000块交到钟杰手里,握着手里剩下的钱对他说,“这两千块我要给一个朋友买一部相机,上次我帮他相机弄坏了,得陪人家。” 钟杰点点头,从手上抽出500块递回给钟颜,“你留点,还要吃饭。” “哥,”钟颜没有接,而是看着他,“这次不要再搞什么投资了,去找份工作吧。” “知道了。”钟杰收回手,把钱塞进钱包里,朝钟颜挥了挥手,“我走了。” 钟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钟颜才转过身往回走,她在考虑明天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还是不用了吧,跟妈妈说也只是平添她的烦恼,反正妈妈的话钟杰也是不会听的。钟颜怎么也想不通,以前那么聪明那么优秀的哥哥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状态,她知道爸爸的去世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对钟颜自己也莫不如是,可是这不是自甘堕落的借口。 “你有哥哥?”低着头往家走的时候,一个男声忽然从侧面的黑暗处传来。 要不是刚才已经受过惊吓,这会儿钟颜估计又要吓一跳。 她定了定神,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靠在楼前的墙壁上,光线很暗,钟颜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这个声音对她来说不算陌生。 “是,我有男朋友,有哥哥,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钟颜声音冷冷的。 那人却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从阴影处走出来,走到钟颜跟前,“小姑娘,你这样乱抓一个人当出气筒的行为不好吧?” “你这样深更半夜神出鬼没出现在别人面前的行为又好吗?”钟颜反问。 “哈哈,”路晨又笑了笑,“吵架的技术见长嘛,谁教你的?谢源吗?” 钟颜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管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恨,你在我这里都是浪费时间,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唔,是吗?”路晨摸了摸下巴,“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谢源来这里的?你没看出来吗?我对你哥哥比较感兴趣。” “我哥?”钟颜惊讶的问,“我哥怎么了?” 见路晨含笑不语的看着她,她又试探性地问,“你认识我哥?” “不认识。”在钟颜充满期待的眼神里,路晨简单粗暴的回答。 钟颜狠狠白他一眼,“再见。” 正欲往前走的时候,路晨伸出长长的手臂拦住了她,“钟杰的手机号,给我一下。” “我为什么要给你?”钟颜看着眼前这个总是从天而降的奇怪男生,真想把他脑袋掰开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找你拿是因为方便,如果你执意不给,那我就只能通过其他的途径去拿,”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钟颜跟前,“只是早拿到和晚拿到的区别而已。” “你。。。”钟颜气结,却又一时无话,这个男人似乎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但说不出理由的,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没有恶意,于是钟颜接过了他的手机,将钟杰的号码输了上去。 “你找他做什么?你不会做对他不好的事,对吧?”递回手机前,钟颜问。 “当然。”路晨点点头。 “你找他做什么?”钟颜又问。 “乖,不要问太多。”路晨拿回手机,看了一眼,放回口袋里,“早点上去吧,不早了。” 钟颜不再说话,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她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情她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这真的是一个太奇怪太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