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情未了》 第001章 冰魇 房间里春色无边,充满情欲的芳香,两条赤/裸火热的身体在床上翻云覆雨,热情如火,欲望正酣。忽然,不知道从何处刮来一股子阴嗖嗖的风,就像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女的惊叫着滚到了一边,男的睁着一双惊恐的眼…… 当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他的脖颈上快如闪电般划开一条薄而浅的红线时,我看到了他眼睛里极度的恐惧,那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恐惧,他睁大了双眼望着我,惊骇、挣扎、绝望在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里翻搅,鲜血从他脖颈上那一条极奇优美的红线处汩汩涌出,像是在跳着一曲绝美的舞蹈,欢快无比…… “为……什么……”他向后仰躺在了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从脖颈处流出来的鲜血在地上画起了美丽的图案,是一幅绝顶之作,没有人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作品,除了我。 我笑了,只是在嘴角边微微扯出一条不易察觉的弧线,微眯的双眼里却是翻滚的血气,像是嗜血的魔兽。非常满意地把手中的匕首插/进腿上的暗袋,然后走上前去,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安息吧!阿门! “冰,还有三十秒,倒计时开始,30,29,28……”隐型耳机里传来jake的声音,完美的声线低沉浑厚,非常好听。 还有26秒吗?很好! 我很满意,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开了一些,大约有三十度。然后快步走到了窗户边,拉开那扇明亮的落地窗,外面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像一快冰蓝色的水晶,我喜欢的颜色,清澈又透明!风吹拂着我长及臀部的乌黑色长发,很舒服,很惬意! 轻松自然地张开双臂,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鸟从四十八层的高楼上飞落下去,当然,在急速下落的过程中,我打开了身上的救身带…… 我叫冰魇,是个冷血无情美艳动人的女杀手,排名世界杀手榜第二,因为排第一名的那个老家伙是我的老师,不过他已经退休了,他说有我就可以了。因此我接替了他的工作,只要是请我的人出得起钱,我就会义无反顾地帮他完成任务。 打开房门走进去,房间里的装饰很温馨,柔和的色调让我感到温暖舒适,落地窗边的粉红色纱帐在微风中飘动,划破金色的阳光,在房间里落下或明或暗的光影。我在酒吧台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然后端着酒杯满意地欣赏着墙上新挂出的几幅古画,它们都是我老师刚从古董店里淘来送给我的。 对了,我忘了介绍,本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兰雪,是一个画家,也是一个极其爱画之人,从古至今的字画都喜欢收藏,在画界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当然了,这只是我掩饰另一个身份的必要手段。 满意地欣赏着新挂在墙上的那一幅幅价值连城的古画我仰头把杯子里的白兰地一口而尽。其实这样喝白兰地有一点浪费,那种淳浓的味道是要细细品才对的。但是我现在没有了那个兴致,因为我看到了更让自己感兴趣的一幅画。 画上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古装女子,不浓不淡的双眉,漂亮精致的丹凤眼,流露出浓浓的深情,想是正望着对面的情人,不点而朱的红唇,有种惹人犯罪的吸引力,她手持团扇站在桃花树下,落花飘零,亦幻亦真,惹人遐想。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因为我见过的美女图不计其数,而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上面的女子长得和我有七八分像,老师送我这副画可能也是这个缘故。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康熙二十三年……”双手持画,低念着上面的字句,但是还没念完,就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像是炸弹爆炸的声音。猜测着是不是仇家找上门来了,就地一滚,想要转向放枪的地方。然而就在此时,眼前忽然一黑,头昏脑胀之间,眼前一片迷蒙,身体飘飘荡荡地悬浮在半空中,在一片浓稠一般的黑雾空间里,隐隐约约中传来一句鬼魅之声:“缘未尽,魂归兮,哪里来,哪里去。”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我,把我拖向一个未知的苍茫领域。 第002章 穿越 我死了吗……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这里不是废弃的仓库、破败的危楼,也不是有着牛鬼蛇神的黑暗冥界,没有人拿着刀啊枪啊什么的要对我进行报复,也没有要把我送入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我会这样想,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曾经杀戮太重,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如果把每个人流出的鲜血汇聚在一起一定是很大一池子娇艳的血红。他们幽怨恨毒等等各种各样的表情时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只是我尽量不去想,不去记,把他们尘封在记忆的深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把他们拿出来看的。 然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因为我没有死。在当时我晕过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而且还会死得很惨,即使不被我的仇家五马分尸做成人肉腊肠什么的,至少也不会死得很容易。就算死了,灵魂也会被那些死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幽灵恶鬼啃噬殆尽吧!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我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毫发未伤。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我躺的地方还是那么美,就像天堂。我笑了,这一次的笑有些自嘲也有些苦涩,我以为我这种人是永远都见不到美好的,沾满血腥的双手凭什么想要去享受人世间的美好。我生存的那个世界,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懂得,你不去争不去抢,你就会变得很惨,除非自己强大,否则就任人宰割吧!所以我成为了老师最骄傲的学生,成为了世界上排行第二娇艳动人冷酷无情的女杀手。但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景象,让我忍不住想要感叹! 好一派美丽的塞外风光! 这里是我曾经多么多么希望来一次的地方,但是我自认为我不配来这里,因为我杀戮太重,不忍心也不愿意玷污这一块神圣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我还是来这里了,在一片混沌之中,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是我的命真的那么好吗?还是我的祈求让上天听到了,他们愿意成全我这样一个恶魔般的人。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好好的享受这一切吧!不要辜负上天的恩赐! 我站起来,眺望远方,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在微风中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像大海一样,雄伟壮丽,气势磅礴!蔚蓝色的天空,漂浮着朵朵变换无穷的白云,清澈明亮得像一块纯洁无瑕的水晶,我爱死这里了!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真的见到这样的美景了! 忍不住欢呼出声,张开双臂,任风吹拂我的衣衫,我的长发,大口大口呼吸这里的清新空气,想把自己融入这里的一切,寻找那一片宁静。 哗啦啦!哗啦啦! 我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如此清脆,悦耳动听。不知怎么觉得口干舌燥起来,那一曲清泉之乐让我格外动心,欢快地奔过去,想要一赏它的芳泽。 真的好美!阳光在上面撒下星星点点的金色之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彩缎般色泽。就像在河里撒下各式各样的宝石,绚烂无比。 我蹲下身去,想要捧些水来喝…… 咦!怎么会这样? 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样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不是变丑了,也不是变得满脸皱纹七老八十,而是变得年轻了。虽然说我本身就不老,当然了,二十岁而已,怎么会老,如果非要说我本身是个什么样子,只能说是成熟和稳重,还有异乎寻常的冷静,这是绝对的,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是必不可少的特质。只是现在,倒映在水里的人的模样,比起二十岁来说要小个四五岁的样子,身材好像也清瘦了一些,身高好像都缩了几寸。一张太过漂亮的脸蛋儿浮现在水里,脸颊粉嫩嫩的,天然的白里透红,这个对于一般的女孩子来说很是满意。只是那双漂亮灵动的丹凤眼,比起以前来少了些什么东西,又多了一些东西。我仔细地看,眨眨眼,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我的眼睛比起以前来少了凌厉的杀气和嗜血的狠戾,多了一丝灵动和波光粼粼的水雾! 天!搞什么?! 我忍不住想要咒骂。我是普通的人吗?只是一名普通的爱美的白痴女生吗?有没有搞错,我是杀手,变成这样,叫我怎么回去见老师,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难道要我告诉他,我是冰魇,就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昏迷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生?他会信才有鬼! 等一等! 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我从心底忍不住笑起来,或许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有狠戾和杀伐之气的外貌,会是一张更好的面具。对于我这样一个职业杀手来说,这将是更好的一把武器,越是没有杀伤力的外表,就越具有杀伤力。只要我自己还是我自己,那么我将还是一个绝对的杀手。呵呵! 想到这,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些微笑。畅快地伸了个懒腰,收起地上的画卷,迈开步向前方走去。 在草原上漫步,享受这里的美好不是不好,而是我明天还有新的任务,我必须要尽快赶回去,而这里我待了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所以我必须要尽快赶到有人烟的地方,想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我的刺杀任务。 身体变小了一号,身上的白衬衣和腿上的牛仔裤都得松垮了一些,行动起来都不是以前那么方便了,再加上我对地形的不熟悉,行动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好重的杀气!!! 正在我急赶慢赶的时候,发现了身后的异动。一群马匹的奔驰声和人群的呐喊声呼啸而来,而且来得还不少,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偷猎的人。来人靠着马匹以很快的速度奔过来,我靠两条腿跑肯定是躲不过的,而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也没有个躲的地方。不是我怕他们才要躲,而是我不想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正在我想着要怎样让开他们的时候,一道破空之声从我的背后急袭而来。敏感的耳朵微微牵动,我听出来了,射杀过来的是箭,而且直指我的背心。 我冷笑了一下!想杀我吗!就靠箭?!简直太小看我了! 我以极快地速度转过身去,在那箭射向我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那支想要射杀我的箭。一点儿气都不喘,脸也没红一下,潇洒地站定,抬头看向前方。一副搞笑的画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忍不住就要大笑出声! 第003章 被捕 这是在拍古装戏吗? 几个将领模样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清兵站在离我十米左右的地方,他们手上都拿着弓箭,腰佩军刀,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我,一副全然戒备的架势。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盔甲的人,他身型高大却又不失儒雅,饱满的额头,飞扬的剑眉,一双乌黑的大眼此刻溢满杀伐之气,最多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张霸气十足的面容,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将军之材。 只是他用得着这么认真吗?不过是拍戏而已! 刚刚还在说没见到人,这不,一队演员就来了,好吧,说不定我跟他们聊聊,可以借他们的马匹一用也不一定。及早赶回去,及早收工。 “我说……”我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和他们套近乎,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厉喝,“站住!” 我晕! 不就拍个戏吗?用得着这么认真?!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以我职业杀手的敏锐来看,我发现他们并不是在说戏,也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来真的。他们那警戒的模样,真的很像官兵。如果真的是在拍戏的话,怎么会没有摄像机那些器材?到现在都僵持成这样了,为什么没有人喊ng?也没有看到导演和场务之类的。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身体里的警报开始拉响,一个怪力乱神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莫非……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正在我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一个官兵扬声问道。 我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的景象,眼前分明就是茫茫草原他不会看吗?还问我是哪里?他是白痴,还是傻子? “草原啊!”我骨子里的倔强劲儿又犯了,根本没把他们的放在眼里。 也许是我的态度激怒了那个带头的,也许还有其它的原因,他的脸部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只听到一声令下:“把擅入木兰围场的人抓起来。” 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就在那一群官兵拿着刀枪向我扑拥过来的时候,我也借着刚才接住的那支箭,把那尖锐的一端当作锋利无比的匕首,和他们杀僵起来。我是杀手,那么我的力气是从来都不会白费的,因为我知道,作为一名女杀手,相对于男的来说,体力要差很多,那么只有竭尽全力地节省体力的消耗,用最少的力气做出最大的成绩,因此我的速度是极快的,刀法也是极准的。我每一次出刀都是把对方一刀致命。我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因为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体力。 在我一蹲一扬一反手之间,那些个冲上来的官兵,已经倒了十之八九。那些细长的口子全都是致命的伤口,或在他们的脖颈之上,或在他们手腕上的动脉,或在他们大腿上的动脉,全都是一刀毙命!而我呢!身上没有沾染一丁点儿的血腥,白色的衬衫依旧纤尘不染,白得崭新,因为我讨厌那红色的颜料沾在我的衣服上。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会叫“冰魇”的原因,因为冷而无情,犹如魔鬼。那些殷红的血,又开始在草地上幻化出美丽的图案,我冷冷的笑了。 “放箭!”那个很有将军气魄的男子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抬手,挥臂,一声号令,箭像雨点般射了过来。 “大阿哥……” 那些围着我的还没有倒下的官兵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大阿哥,有些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被射死在了地上。我的黑色瞳孔蓦地收紧,嗜血的寒光直对准他。够狠的家伙!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我知道他也看懂了我眼中的含义,要不然他不会在嘴角边扯出那种笑容,我知道他的意思,有欣赏有狠毒,还有更多。 箭如密雨般射过来,被我抓在身前的官兵早就变成了箭靶,脑袋耷拉了下去,血染红了他整个身体,粘稠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有种呕吐的感觉。我的体力也在逐渐地消耗殆尽。很快我也会变成和他一样,成为一个人肉箭靶!但是我绝对不是笨蛋,因为杀人太多,所以我更不想死,我知道活着的美好,生命如此绚烂,绝对不能随意浪费。 “别射了!”我高喝一声,向他抛去一个眼神。希望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的那种东西没有看错,不然的话我真的是把命赌上了。 “停!”他扬手止住了射箭。打量我的目光幽深又有趣,从上至下,频频扫视。 还不错!原来我赌赢了!看来娇艳动人的外貌用处还真是不小,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某种人的特性是从不曾改变的。我表面上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想他也应该看得懂那里面的意思,心里却快速地闪过一丝狠意,最好不要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抬起手来对他们作投降状,表明自己绝对没有杀伤力。几个官兵冲了上来,呼啦啦一下子好几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动作,心里却在冷笑,真是好玩啊! 双手被绑上了粗壮的绳子,然后那个什么狗屁大阿哥牵着绳子的另一端。他端坐在马匹之上,一脸春风得意,小人得志的模样。而我却踉踉跄跄地被他拉着走。心里愤恨得不行,把他骂了个千遍万遍。最好不要犯到我手里,否则的话,我狠狠地磨了磨牙齿,让人死的方法我懂千种万种,样样给他上一道,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定很有趣才是。 虽然现在只是个俘虏,但是我毕竟是杀手出生,再恶劣的境遇我依然能静下心来想事情。所以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回到了清朝。 他们说这里是木兰围场,而这木兰围场是康熙二十年时在喀喇沁、敖汉、翁牛特诸旗敬献的牧场上设立的皇家牧场。木兰是满语“哨鹿”的意思,就是猎鹿者头带假鹿头,模仿鹿求偶的叫声引诱鹿群前来,雄鹿为夺偶而至,其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等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了,野兽密集起来时,大臣就奏请皇上首射,皇子、皇孙随射,然后其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射。不同时节的出猎名称各不相同,春叫“搜”、夏叫“藐”、秋叫“狝”、冬叫“狩”,即春夏秋冬四季打猎。清朝皇帝把秋季定为最佳狩猎时期,即“木兰秋狝”。木兰秋狝的规模相当宏大,皇帝亲临。“木兰秋狝”正是“秋以狝治兵”,实则是训练八旗将士的大规模军事演习,以此达到以兵治国。 我眺望了一下远处的情形,远远地就望见那些迎风招展的龙旗,心底暗暗思考着一些细枝末节。前面的那个狗屁大阿哥看起来最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木兰围场是康熙二十年才开始,这样算来,大阿哥就是胤褆,现在应该是康熙三十六七年间才对。这样一回顾,我心底倒是了然了不少。 第004章 调戏 “走快点儿!”胤褆把绳子一拉,把正在想事情的我拉得向前踉跄了一大步,气得我在心里大咒他祖宗十八代,抬起头用阴狠的眼光瞪他。 一路上不停地折腾,胤褆像是存心耍我似的,一会儿骑得快一会儿骑得慢,把我又拉又拖,搞得我整个人骨头都快散架了。手腕上勒出了一条条红色的血痕,汗水打湿了身上的衬衣,勾勒出我玲珑有致的身型,里面几乎一览无余,周围跟着的那一堆色狼似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瞟,恨得我真想冲过去剜了他们的眼睛。恼怒地挣扎了几下,手上的绳子太粗,怎么也脱不了手。心里愤恨不已,真是倒霉,没把那些个家伙带在身上,不然他们早去见阎王了,也用不着现在受这样的苦,心里火直冒,郁闷得很,真想把前面那个大阿哥从马背上拉下来。 灵机一动,故意柔声道:“大阿哥啊,我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嗯……能不能……”娇滴滴的声音,柔媚入骨,再加上我现在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把那些个官兵全都酥到骨头里去了。就在他们恍惚的那几秒时间里,我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趁机找了一个支力点,用以柔克刚的方式,把胤褆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大阿哥!”众人惊呼。 “别过来!”我在他们惊呼之前已经滚到了胤褆的身边,然后缠上了他的脖子,见他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低低地笑着,“亲爱的,刚才我们还眉来眼去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对我体贴,我就对你温柔……”若即若离地在他的耳边嗅了嗅,“但是,别把我惹急了,大不了……嘿嘿……”话不用说完,大家都是聪明人,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到底想怎么样?”胤褆强制镇定下来,口气却不软弱,毕竟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太过没有面子。 “我的话说得很明白啊!”轻轻地对他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脸,只是这个笑脸比要人命还要恐怖,“我想……” 嗖! 嗖!嗖! 破空之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一支,而是三支,正对我的头,手,腿。情急之中我只能快速放开胤褆闪身躲过,但是胤褆毕竟是男的,而我的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因此反到被他将了一军,虽然我躲过了头上的那致命一箭,但是手上和脚上却被射中了,身体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抬起满是汗水的头脸望着那群浩浩荡荡走过来的人,我忽然很想大笑一场,谁会像我一样,在这个时间里看到这些在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而且还是如此的齐全,如果我是历史学家我一定会乐开了花,只是太可惜了,我不是。 胤褆押着我向前走去,准备把我这个擅入木兰围场挟持大阿哥的家伙交给他的皇阿玛。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如果他早一点儿预料到,我们的见面可能会是另一番光景,只是我们都不是预言家,除了我还知道一些历史,他,只是一个盲目者。 ◇◇◇◇◇◇◇◇◇◇◇◇◇ 我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那片喧闹的人群,篝火熊熊燃烧,毕毕剥剥的响着,烤全羊的味道香飘四溢,把酒言欢,歌声阵阵。然而我却融入不了他们的欢乐。也许是对这里太过陌生,毕竟我来到这个三百年前的康熙王朝也不过才几天时间,也许是天生孤独冷漠,不喜欢和太多的人混在一起。 繁星点点衬映在天空中,犹如撒在黑色锦缎里的金色宝石,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眨呀眨,好像小孩子清澈明亮的眼睛。没有污染的塞外草原就是这么好,能够看到很多的星星,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夏夜虫萤在草丛间鸣叫,构造一曲华美的交响乐。回想起曾经自己住的那个地方,除了高楼还是高楼,每天在钢筋混泥土的城市间穿梭,在鲜血与肉体,生存和死亡之间挣扎,这几天过的生活可以说是世外桃源,说不出的惬意和安详,心在渐渐的宁静。 在身边的草丛里折了一根草含在嘴里,有点儿像小孩子的动作。我是没有童年的,很小的时候,应该是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就被爸爸妈妈遗弃了,然后是孤儿院的院长收留了我。孤儿院应该是我对童年的唯一记忆了吧!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如果孤儿院没有被火烧,我也就不会被老师收养,更不会成为一名职业杀手。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第一个被我杀死的那个男人的模样,血从他的心脏喷涌而出,他向我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圆睁着双眼,吓得我把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连连后退了数步……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警觉地转过头去,正好撞见大阿哥胤褆探询似的目光。我尽量让自己做到很正常的表情跟他打招呼,其实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我很奇怪……”胤褆停下后面的话,瞟了一眼我,然后望着远处那群欢闹的人群不再说话。 很奇怪?你不奇怪就才怪了,还是没搞懂当时是怎么回事吗?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只是你觉得太恰巧了,巧得那么匪夷所思。我在心底暗自好笑,其实当时的情况也是我自己没有想到的。 “你不问我奇怪什么吗?”见我不说话,胤褆转过头来,目光又深了一层。光是这样看他,就知道这个大阿哥是满有将领之才的。只是在这个历史当中,他终究是一个失败者。 我站起来,向他靠近一步,身体贴近他,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脸上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声音甜而不腻,隐隐透出深意,“大阿哥是聪明人啊!” “你,你什么意思?”胤褆慌忙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也不比先前平静,复杂得很。 我低笑,“你说……呼——”对他吹了一口气,像狐狸精一样妖娆的笑容挂在脸上,“我去给皇上侍寝好不好?他应该不会拒绝才对。”笑着向后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口涌起的嗜血情绪我压了又压才勉强止住。 第005章 失控 “你,你不要乱来。”胤褆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虽然他及力演示,但是还是无法逃过我的耳朵。 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胤褆的表情,心底忍不住暗笑。他是在担心吗?舍不得我这个尤物?还是在怕?怕我趁机杀了他敬爱的皇阿玛?还是在怕自己的准备不够充分,一旦那个老东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来不及。也对哦!现在的那些个阿哥们的争斗还没有真正表现出来嘛!再怎么说那个不太中用的太子还是当得好好的。我是不是担心得太早了些。 “大阿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对我的态度……”我微微叹了口气,把自己表现得很无奈,像是在提醒他似的。想必他是不会忘了那天的情形才对,应该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忘不了。不然,这几天的谣言也不会传得如此有趣了。 那天…… 大阿哥把我押到康熙面前,他恭敬地跪在地上,道:“皇阿玛,这是儿臣刚才寻游的时候抓到的刺客,请皇阿玛发落。” 我被身后的士兵押跪在地上,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我的面容,但是我依旧能够感受到康熙和其他众人探究的目光,那种滋味是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很多人拿着刀在你的身上想剜哪里剜哪里,这样的眼刀即使不痛,也相当难受。就在我双腿跪到发麻,额上汗水顺着脸颊流淌,胳膊上和腿上的箭伤痛到麻木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一声不怒而威的声音。 “让她抬起头来。”我不用看都知道康熙的表情,应该是不咸不淡的吧!一个被称之为明君的皇帝,对待像这样被抓住的刺客,表面上的功夫是一定会做到家的。 身后的人野蛮地抓起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强行抬起,当时的心情是非常恨的,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恶毒。如果是在平时情况,这样对我的人早就被碎尸万段了。带着愤怒的眼神望向康熙的位子,只见他身穿金黄色的盔甲高坐在马匹之上,有四十四五岁的模样,正值壮年,精神抖擞,不怒而威的面容带着君王的威严,对于被誉为“满清第一巴特鲁”的他来说,这样的容貌和气度还是想当配的。 我以为康熙在看过我的面容之后会叫人把我带下去,然后严加逼供,各种刑具都给我加到身上,让我供出什么同党之类的才对。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应该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康熙看我的眼神倏地发出一道星光,本来就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更加的生辉,脸上的表情极具变化,惊喜、诧异、激动,还有无数我当时根本无法看懂的东西,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有那个故事。 “是你,居然是你……”他嘴里喃喃念叨,激动万分的从马背上下来,看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把旁边的侍候太监和跟随的大小阿哥官员吓得连连劝阻。 “皇阿玛!小心啊!” “皇上!危险!” 众人大惊失色,康熙不顾旁人的阻拦,一把推开挡住他的人,三两步奔到我面前,喝退押住我的人,双手激动地扶起我,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脸,“你……”一把拨开我肩头的衬衣,露出我肩头上那块粉红色的胎记,红得嫣然的胎记像一朵绽开的娇艳桃花,在阳光下散发这美丽的色泽。 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过来一阵凉风,我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暗自懊恼,痛骂自己的警惕降到如此低的地步。正想从康熙手里挣扎出来,却发现他握住我肩头的手紧了又紧,像是要抓进我的肩膀里,看我的目光变得好深邃。 “你……”我开口就被打断了。 “来人啊,传御医!”康熙一把横抱起我,“李德全,带路。” “嗻!” 就这样,我被安置在了一个帐篷里,好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御医围这我打转,那副细心认真的模样让我哭笑不得,生怕治不好我胳膊上和腿上的箭伤。因为康熙发了话,只要在我的身上留下一点儿伤疤都要为他们试问,他们也是听命令行事,不容易啊!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也受过伤的,有一次在大腿上划开一条十几厘米的口子,而当时情况相当紧急,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照样玩命地和那个目标搏斗,直到把他干掉为止,根本没有现在这份闲功夫来好好处理伤口。可是现在,自己倒显得非常的娇弱了,好像我是很容易破碎的玻璃娃娃。心情有些烦躁,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听到帐篷外面传来大太监李德全那尖着嗓子喊的声音:“皇上驾到。”屋子里的御医们就哗啦啦地跪了一地,众人像排练过一样,异口同声地高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实话,我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要猛翻白眼的冲动,险些憋出内伤。万岁?他要真成活到万岁,万万岁,那不变成妖怪才怪!而我这个穿越时空的人,夸张点儿说也不过几百岁罢了!他们还真是说睁眼说瞎话,不过了当皇帝的没几个不愿意听这样的话。这就是君主统制的悲哀啊! 只听康熙一声,“起吧。” “谢皇上。” 几位御医主动恭敬地靠站在了一边,康熙走到我的塌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看了看我的伤口,然后转过去询问我的病情。几位御医也很尽职尽责的向他做着汇报,只听得他们嘀嘀咕咕的说着那些药理啊,伤口啊什么的,竟然不知不觉的真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过了三四天,伤口也好了不少,康熙来看过几次,不过我都采取装睡的态度。对于这个朝代的终极boss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只因为我曾经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那句话:“……你长得真的好像你娘……” 晕! 长得好像我娘?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我连我老妈到底长什么样子都不见过,居然还长得像我娘?不会他口中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娘”真的和这个终极boss有一腿吧!那我岂不是要多一个爹!八辈子都是一个人过的,现在冒出这些个所谓的亲人,还有那几十个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这比杀了我还觉得难受。所以我索性采取回避的态度,等躲不过的时候再说吧! 在帐篷里窝了好几天,人都快变得发霉了,像我这种喜欢在外奔波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待在一个地方。所以终于逮了一个没人监视的时间,跑出来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是没想到的是碰到了这个倒霉鬼大阿哥胤褆。 正在我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较量着的时候,远远地瞥见一个太监跑过来,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康熙身边的红人李德全。 “奴才给直郡王请安,直郡王吉祥。”李德全笑呵呵地给胤褆打了个千儿。 “起来吧!”对于李德全这样的太监多少还是要给点儿面子的。 “奴才谢直郡王。”李德全笑道。 “有事吗?”胤褆表面温和地问。 “回直郡王,是找这位姑娘的,万岁爷知道姑娘醒了,正找姑娘了,所以我就赶忙过来了。”看那李德全的笑容有些不是滋味,真想踹他一脚,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那就请李公公带路了。”我也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对他笑着说。皮笑肉不笑的事情做得太多了,现在做起来根本没什么难度。这里是一个华丽的历史表演舞台,大家也就不过在努力地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而已。 第006章 康熙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在地上按照惯有的台词说。虽然我怀疑上面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家伙跟我那个所谓的老妈有一腿,但是他没有亲口对我说,也没有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我也无从查究,事情上是根本就没关系,我明明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来了这个三百年前的康熙王朝,那么我是必要入乡随俗,遵照这个社会的潜规则,给他一个面子。 康熙久久都没有发一句话,我不看也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都停在我身上,那么灼热的目光,情欲很浓啊,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要不是现在是在他的天下活着,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早就被我挖出来了。强压住心头的烦躁,拼命告诉自己要忍耐这种不适感,收敛住浑身迫人的杀气。 “你起来吧!”他缓缓说。 “谢皇上。”我恭敬地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地面。表现得还算乖巧。小家碧玉我还是装得来的。 “你长得真的很像你娘。”康熙神情的端详着手里拿着那幅画卷,画卷上的女子和我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里刻出来的,我真怀疑她会不会是我老妈的老妈的老妈的老妈……那么,这样算起来,我该叫康熙什么呢?天!好复杂!我在心底暗自好笑。 “你……娘她还好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十四年前。”康熙喃喃地道,看我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那个时候的光景。 “她……”妈的!我在心底暗骂,我怎么知道她好不好。我又没见过她。不过以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来看,她早就升天了,恐怕连骨头都早已经变成泥土了吧。脑袋里灵光一闪,随即扮出一副凄苦哀伤的模样,眼底含着朦胧的泪水,泫然欲泣,哽咽着说:“她……死了。”情深处眼角滑出一抹泪来,烛光映照在我的脸上,泪光闪耀,凄楚清晰可见。 “死了……”康熙脸上的光彩瞬间暗淡下来,似乎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拿画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会吧!他也有这副深情的一面?!不是说他一辈子最爱的女人就是孝诚皇后赫舍里氏吗?其次是德妃,就是雍正他老妈!没再听说过他还对哪个女人如此喜欢过啊! “皇上……”我轻声试探着叫他。 听到我叫他,康熙犹如从梦中惊醒,轻轻咳嗽了一声,笑叹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大概就这么大点儿。”他用手比了个半米来长的长度,“没想到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康熙现在的样子犹如一个慈父,看我的眼神就像老爸看很久没见到过的女儿,充满了疼爱。从小就没有得过父母的疼爱,初见他慈父的样子,我都差点儿感动了。鼻子有些酸。在心中暗骂自己不中用,以前什么场面没见过,被他一句话就搞成这样,我在干吗呢! “是。”我干瘪的应了一声。 康熙犹自回忆着,“那年朕第一次南巡,微服出宫的时候在路上遇到刺客,走途无路之时,幸好得遇你的父母,要不是他们舍命搭救,我早已经命丧黄泉。你娘也是因此动了胎气,才早生下你的……”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得不到而觉得最珍贵。男人啊,大概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皇帝更胜,明明自己已经后宫佳丽三千,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人满为患。然而当皇帝的依旧不满足,三年一选,多少美好女子被选入后宫,然而一入宫门深似海,多好人一辈子没见过皇帝?不然的话怎么还会有后妃怨呢?却道是“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啊! 我从不是伤春悲秋的人,更没有什么同情心或者怜悯心,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替那些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女人哀伤起来,难道说变身之后我连性格都变了吗? “……我听大阿哥说你武功了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杀了七八个士兵,这是真的吗?”康熙的声音缓慢适中,听不出异样的情绪,不知道是他掩饰得极好,还是只是为了陈述这个事实。不过,我还是在心底暗忖,不会是想把我怎么着吧!毕竟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嘴角边隐约想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你就留下吧,留在朕的身边……” 什么?!留在他身边?他不会是想把对我“老妈”的感情移植到我身上吧!我才恍惚没一会儿啊!怎么他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呢?他就不怕我废掉他。胸中的血气骤然往上涌,我低下头微微敛眸,掩饰眼中翻滚的杀气。 “你留在乾清宫做个宫女,虽然是个奴婢但是不委屈,你父母救过我,你留在我身边我放心,就当我报他们的救命之恩,替他们照顾你吧!”康熙说得很诚恳,我当时也松了一口气,当个伺候人的丫头也没什么不好,自少不用给能当我老爸的他暖床,也不用跟一大堆女人抢老公。然而,这样的安排却是别有用意的,那也是我后来才明白的事情…… 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出去,月朗星密,如水月光照亮周围的一切。这真是太戏剧化的剧情,心里想笑的冲动抑都抑制不住。旁边路过的巡逻士兵看到我的样子都诧异地回过头来,对我一看再看。为了避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强自忍住没有笑出声,显些憋出内伤。 嘴角边犹自带着一抹好笑的表情往前走,兴许是真的得意忘形了,也可能是变身之后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警惕性居然降低到身后跟着个人都没发现。直到走到转弯的地方,才在不经意间瞥见身后跟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跳了几跳,这么快就有人对我不满了吗? 我快步向前跑了几步,迅速闪躲到一个阴影处,待那人快步跟过来的时候,以雷电般的速度出击,一拳击向他的面门。我出手相当快,待看清他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的时候,收手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整个英俊的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的,张大个嘴巴傻呆呆地望着我,连叫都不不会叫了。我不想伤害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子,此刻唯有的办法就是舍己成人,自找苦吃的往旁边侧倒过去,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撞得我整个右边身体都麻木了。 第007章 十四 “妈的,屁小孩,没事瞎跟个屁!搞不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沾的杂草,有些火大地骂着。 “你说爷什么?”小屁孩儿见我骂他一脸不悦,浓眉高高挑起,黑着张小脸装腔作势。屁大点儿学个大人样,像都不像! “没什么。”我挥挥手转身就走,懒得跟他这样的屁小孩儿废话。其实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身份,看他一身锦衣袍服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皇孙也是个阿哥,在木兰围场出现的小鬼除了这两类人是不会有其他种类的。刚才的事情让我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根本没心情跟他瞎掰,惹毛了说不定还会把他拉来一顿“伺候”,所以还是先走开为妙。不伤及他也不连累我。 “你给爷站住!”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大概还配合着跺了跺脚。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小屁孩儿脾气还不小,见我不理他,就开始对我动武了,只听得身后急袭来一阵风声。 呵!小屁孩儿还登鼻子上眼了! 我忽地一声转过身去,抬手一把接住他的拳头,也不用力握住也不用力拉,只是用巧劲儿把他的拳头固定在手里。这倒把他急得一头大汗,怎么挣扎也无法把拳头从我手里抽回去。只能气呼呼地对我干瞪眼,我也不和他恼,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挣不脱,干脆用脚急速横扫。我放开他的拳头,往后跳开一步。本不想和他有太多纠缠,放开他就想就此了事。没想到他还不肯罢休,步步紧逼,对着我拳腿相向。我开始本只想和他闹着过几招就算了,怎知他招招迫人。我一怒,顺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前一带,也不把他扔出去,而是借力打力,以柔克刚,一把又把他拉回来,旋一圈,再往外抛,再拉回来。如此几次,他就像喝了几大坛子绍兴女儿红一样,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你,你戏弄爷。”要不是我拉着他,他早就倒在地上了,说话也和喝醉酒差不多,结结巴巴,舌头打卷。 “呵呵!我就戏弄你,你想怎么着啊你?”屁小孩儿口气还不小呢!我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教训他,笑得有点儿邪恶。 “你……” “什么人?”小屁孩儿气恼的话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队巡逻的士兵出现在我们眼前。待士兵认清我旁边的小屁孩儿是谁时,一队人整齐地跪在地上,朗声道:“奴才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我斜瞟了一眼身旁站的小屁孩儿,真是看不出来啊!现在这个淘气的小鬼,居然是在十几年后被康熙封为抚远大将军的十四阿哥胤禵,到那个时候想必是威风凛凛,气度不凡吧!只是一想起他的悲惨的结局,还是难免为他痛惜一把!可惜啦!政治,总是残酷的。 “把她给我抓起来!”十四阿哥不叫跪在地上的官兵起来,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抓我,身子往旁边一跳,避我远远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浓眉高挑,挑衅的意味浓重——我就这样把你办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十四阿哥会来这一招,别看他年龄不大,原来脾气还真是不小,看来康熙还真是把他宠坏了。不就是逗他玩闹了一场,他竟然叫士兵抓我。靠!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 一串整齐的拔刀声,一群人把我团团围住,明晃晃的钢刀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寒光。 这几天他们大概也听说了我的“先进事迹”,人人都对我充满了好奇,而且还越传越玄乎。此刻正好能满意他们的好奇心,几个年轻气盛的士兵脸上竟然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特别是为首的那个,一看就是一副想要找打的模样。我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冷冷地睨着他们。要打么,通通尽管上! 一杆红缨枪刺了过来,我迅速侧身,它贴着我的后背刺过去,我感觉到它摩擦过我后背的肌肤。返身抬手一把抓住枪杆,对拿枪的士兵柔媚一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就啪地一声,抬起右腿踢上他的右侧脸,他大呼吃痛,捂着脸往后连连倒退几步。 侧边一亮,刀光一闪,我冷笑了一下,旋身欺近,长长的指甲抵在他的咽喉处,低低说了一句“别动”。他吓得面如死灰,全身发抖,举刀的手没敢再落下,我依然对他友好地一笑,他也扯动僵硬的脸部肌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丑!借他的身体撞翻冲过来的士兵。 夜风阵阵的吹拂,扫起地上的落叶,绿草左右摇摆。如水月光下,木兰围场里,一群人打得正酣! 真痛快!好些天没这样活动筋骨了。我正打得起劲儿,忽然察觉到一阵寒气逼迫而来,冷得刺骨,差一点儿把周围的一切都冻成冰块。正在想是怎么回事儿,就听到一声冰冷的喝止声:“住手!” 所有人都顿时停了手,一些人已经慌忙跪了下去。转过身去,定睛一看,眼前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宝蓝色长袍,虽看上去也十分雍容华贵,但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闪着幽光,面白如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若冰霜。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嘴角微翘,带着一股子的冷意,阴飒飒的。不用想了,这就是出了名的冷面王四阿哥胤禛。 胤禛一声喝止,所有人都被他的冰冻气息给气势给骇住了,扔掉手中的兵器,哗啦啦跪倒一大片,我也跟着跪下,和着他们参差不齐的声音道:“奴才(奴婢)给四贝勒爷请安,四贝勒爷吉祥。” 胤禛也不说话,居高临下冷冷地瞅着我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面部表情越来越深沉。他算得上是那种不说话比说话更让人感到恐惧的家伙。冷肃的压迫感让人觉得胆寒。跟这种人耗时间其实是最吃亏的,首先在气势上就已经被他给压下去了。 第008章 被打板子 “四哥……”胤禵大概也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叫胤禛的声音也不比先前那么有气势,对自己这个亲哥哥多少还是有些怕的。 胤禛瞟了胤禵一眼,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她不懂规矩,以下犯上。侍卫正在替我教训她。”胤禵倒是很会撇清关系。指着我说我的不是。这个罪名倒是安得很好啊!我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是吗?”胤禛的表情又冷了一分。 “是。” 小屁孩儿答得倒还很爽快!心里这口气真是憋得厉害,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把他拉过来狠狠揍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气。 “哼!”胤禛冷哼了一声,“何侍卫,巡逻的士兵擅离职守,聚众闹事该如何处置?” “回四贝勒爷,该罚,该罚仗责二十。”我斜瞟了一眼身旁回话的何侍卫,他就是刚才那个长得一副找打相的家伙,此刻他倒是收敛了不少,冷汗都从额头上溢了出来。 那是当然,杖责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据我所知,杖责(俗称“打板子”),一般古代中所使用的板子,最小号的也是要在20斤以上,大号的可达到4050斤,这样的重量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估计没几个能受得了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往往犯人一听见打板子就吓得要死的原因。一般来说,能清醒地挨满20板子的就不算多,能挨够40板子的更是少之又少,往往是中途就昏厥甚至毙命了。 “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啊,把这些个聚众闹事的全都拉下去,重责二十。”胤禛还真正是铁面无私,发起号令来没一丝含糊。 前面有几个被拉走了,一个士兵走在我面前,认出是我,大概也听说了这几天的事情,有点儿为难,扭过头去看胤禛,低声问:“四贝勒爷,她怎么办?” “照旧。” 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天生骨头硬犯贱,一听胤禛这样说,也不想为难站在身边一脸为难的士兵,噌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昂首挺胸地就跟着他转身就走。 一群受罚的人排成了一排,好看得很,板子打在屁股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像是在奏古典音乐。前面几个士兵鬼哭狼嚎地叫着,跟个杀猪没什么两样。 我趴在长条凳上,板子一板一板的落下来。说不痛是假的,但是我就是不喊,也不哭,拼命咬住嘴唇,呻/吟都懒得呻/吟,冷汗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全身湿淋淋的,嘴腔里有带着一丝血腥味。双眼直直望着前面的胤禛,想把他冷酷无情的模样印在脑海里,他正色回视,毫不避讳我带着怨毒的目光。我们都是那么的倔强,都是如此相像的人呵! 后来意识都模糊了,只在朦胧中隐约听到李德全尖着嗓子叫的声音:“哎哟,我的爷,这怎么得了……” 我愤恨不已地趴在床上,屁股痛得要死,可怜我挺翘白嫩的臀部,现在完全变了样。咝!痛死了!我一扭动身体,不小心带动屁股上的伤,痛得我呲牙咧嘴的。恨不得那块地方不是我自己的。 以前也受过伤,但从来都没有这样痛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真的心狠手辣,打起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来,居然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二十大板打得我屁股都开花啦! 妈的,死胤禛,我算是跟你杠上了,我和你没完!下手还真够狠的。去他妈的冷面王爷,阎罗王还差不多,难怪所有人都怕他。不过我是冰魇,冷而无情的魔鬼,你可小心了别栽在我手里,我可不吃你那套。 转念一想,心里那个气啊!恨恨地捶了几下身下的被子。真恨不得杀了他,但是他又是历史上注定的皇帝,未来的boss,我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如果因为我改变了历史,真不敢想象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虽然我曾经造的孽也不少,但我还不想违背历史进程的自然法则,也自知没那个能力。虽然我一向不太相信什么神佛鬼怪之类的东西,但是我自己都是一个怪力乱神的特例,这样的事情由不得我不在乎。都说皇帝是天子,也就是有天星照护的人。胤禛是注定会当上皇帝的,即使中途会出现什么问题,我也不希望自己会搅进那里面。 “兰姑娘,药上好了。”身后那个认认真真给我上药的女孩儿叫秋菊,是个长得很像邻家小妹的女孩儿,挺乖巧的样子。她和我一样也是在康熙跟前当差的宫女,康熙看我被打了就叫她过来照顾我一下。不过她也挺聪明挺会来事儿的,虽然年龄不大,却懂得看人脸色,见我一副义愤填膺、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恶模样,她也不打扰我,只是很细致地帮我上药。 “哦,谢谢你。”我微侧了头对秋菊说。 “兰姑娘还有事吗?没事儿我就先下去了。”秋菊的声音很好听,清脆脆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能陪我待一会儿吗?”这是我第一次留人。以前没有过,现在是破例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想找个人陪我一下。曾经的那个世界是我所厌恶的,这个时空是我没有想过要来的,曾经孤独,现在依旧孤单。 “嗯。”秋菊很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想必是经过一番思考的。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身处暗藏杀机的皇宫大院,凡事都要仔细小心一点儿好。像我这样不要命的,偌大的皇宫数不出几个。其实细想下来,我还不是仗着自己的容貌料想康熙不会轻易要我脑袋罢了,比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秋菊,说说你吧,你多大了,进宫几年了?”我把头侧趴在自己胳膊上,扭过去看她。忽明忽暗地烛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 “我今年十四岁,进宫有一年多了……” 和秋菊聊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是必然的,我们不会傻到去谈一些不该谈的话。随意聊了一下彼此,发现对她的感觉还不错,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至少不讨厌。不过她倒是对我充满了崇拜的意味,说什么从没见过我这样的女子。其实里面的意思是说我像一个异类吧!对于这样的事,我只是淡笑不语。 第009章 大阿哥 秋菊走了之后,我正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但是屁股很痛,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和她聊天多少还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她一走,帐篷里就静了下来,这才感觉屁股上的伤钻心的痛。一股心火蓦地燃烧起来,把那个该死的四阿哥胤禛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 我正在恼火的时候,听到细微的声音,一股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猛然灌进帐篷里,骇得我打了个大大的寒颤。额头青筋一跳,倏地睁开眼睛,往那寒风飘来的地方望过去,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要不是现在行动不方便,我想我会直接跳起来给他几拳,把他打得变猪头,连他妈都不认识。 “这个给你。”四阿哥抬起手递过来一个小盒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么一板一眼,冷若冰霜。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不会笑。 “干嘛?没打死我想毒死我吗?”我没接,口气不善地对他吼。死小子,看到你那张死人脸就让人烦。正愁心里的火没处发,你自己找上门来挨骂,这是你活该。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找太医拿的,用这个伤好得快。”我口气那么不好,态度也那么恶劣,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轻声解释,弯腰把金疮药放在了我手边。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一股莫名的暖流轻柔的在心中滑动抚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这什么意思?”我又大声吼叫,心里慌乱成一团,简直要抓狂了。他,他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初把我抓去打屁股的人是他,现在拿着药来告诉我用这个可以好得快的人也是他,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嘛!我冷笑,他还真是把“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做到了淋漓尽致。这么阴险且有心计的人,当不上皇帝才有个鬼。佩服啊!打心底里佩服! “随便你怎么想,用不用随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他的脸色微变,本来就比较白的脸现在更白了,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满室寂静。 烛光摇曳,心情就像一团乱麻,烦躁不安,低头瞥见他放在手边的金疮药,火大地一把抓起来扔出老远:“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要你关心我,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浑蛋!王八蛋!你给我滚远一点儿!”脸上湿嗒嗒有些不舒服,伸手一抹,发现全是泪,原来我哭了…… 我无力地瘫在了床榻上,思绪飘远…… 百无聊赖地趴在床榻上发呆,屁股的伤还没好全。又不敢随便走动,心里郁闷至极,狠狠地捶了几下被子发泄情绪。 “哎,你这是何苦呢?”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养伤这几天,除了秋菊天天来照顾我之外,来得最勤的就是大阿哥胤褆。说实话,我和他非敌非友,谈不上哪门子的交情,他经常来这里,我当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选错了人。 “直郡王好清闲,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恕兰雪有伤在身,不能下床给直郡王请安。”故意拿他的身份来调侃,说话的声音不咸不淡,就像普通的宫女见了他一样,有意拉开彼此的距离,这对他对我都好。 “你……”胤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逼我和他对视:“为什么要这样跟我说话,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淡,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直郡王好会说笑,兰雪的确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没必要明白。我脸上带着微笑,装作一脸天真的看他。 “你……”胤褆气急,“兰雪,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让人遐想,不明白是吗,我就让你明白。 “噢……”我挣扎,带动了屁股上的伤,痛得我皱起眉头,心里的火腾地冒起来。先我敬他是个郡王,多少给他几分面子,他自己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不客气。 反手捏住他手上的腕脉,暗自用力,不再扮作乖巧可人的模样,杀气外露,嗜血的目光流露出几丝残酷,望他的眼神充满挑衅和杀意。胤褆也惊了一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气息微喘,脸色泛白,微泛冷汗。 “直郡王,我再说一次,你是聪明人啊!”我冷冷地说,提醒他我是皇帝身边的人,他再怎么样都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是他要不起的,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大阿哥悻悻地放开我,脸色变得很难看,站起来,再看了我一眼,里面的挣扎、怒意和不甘不是我看不到而是我不去看。他终究怒意难平,拂袖而去。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撑在床榻上喘着粗气,不光是因为解决了大阿哥这个麻烦,还因为扯动屁股上的伤,真的好痛。 忽然觉得不对,抬头一看,撞见灿烂的阳光和冰冷的寒气,眼睛霎时刺痛无比,四阿哥胤禛就那样站在那里…… 在床上又呆了几天,屁股上的伤总是算好全了。好些天没有运动,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僵硬了,索性翻身下床,换好衣衫准备到外面运动运动。 衬衣和牛仔裤早就被康熙叫人收走了,说什么穿成那样不成体统,我当时很无语,但是又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古代的衣服还真是麻烦,明明天气热得要命还要穿得规规矩矩的,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像是焐痱子。要是在二十世纪的现代,我是怎么方便怎么穿,怎么凉快怎么穿,哪会像现在这样?说起这件事来就郁闷,不提也罢!掀开帘子走出去,不想和那些不喜欢的人打照面,绕开守护的侍卫,往没什么人的地方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010章 八爷 夕阳在天空中映出一大片火红的霞彩,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把周围的云朵烘托出玫瑰般的色泽,很是绚烂。眺望这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天地相接的地方,五光十色融会成一条线,一种幻彩的奇景。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用手指比了一个相框的手势,想把这里的美丽景色纳入其中。心中暗叹,如果我此时只是和平常一样带着画具在野外写生,这样的美景,我是绝对不会错过的。这样一来,大概名家收藏里面又要多一副价值十万美金的绝世之作了。嘴角边勾出一抹淡笑,已经回不去啦!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一个峡谷边,山涧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哗啦啦地流下来,溅起朵朵白色的水花。小溪弯弯转转流向远方。放眼望过去,那边好像是我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地方。心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翻涌上来,快步奔了过去。 察看了一下四周,看不出什么蹊跷的地方,溪水依旧静静的流淌,绿草幽幽,夹杂一些细微的粉色花朵,在微风中散发出一阵阵淡雅的清香。没有穿越之门,没有时空隧道,没有稀奇古怪、怪力乱神的东西,看来是真的回不去了。有些泄气地坐在了草地上,出神地望着那片宁静的景色。 溪水在霞光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泽,清澈见底,很是可爱。伸出手去拨了拨,好清凉,心底一动,瞧了瞧四周,很僻静,没有任何人。真是大好时机,心里涌起一阵喜悦,快速脱掉衣衫没入水中。 玉脂般的肌肤胜雪,清澈的溪水刚好没到纤细的锁骨处,露出细长白皙的脖子,溪水清凉,轻柔地滑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像是一双细嫩的手抚摸着曼妙的酮体。幽幽叹息出声,身心畅快无比,难耐的暑热全都一扫而空。 臀部上的伤是好了,但是却留下了一些凹凸不平的伤疤,手触摸在那些伤疤上心里真不是滋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好我对自己具有特质的肌肤还是满自信的,过不了多有那里就会恢复如初。记得有一次训练,我不忍心将对方置于死地,结果惹得老师大怒,被吊在暗室里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边挨打还要口口声声承认自己错了,那一次惩罚在身上留下很多的鞭痕,不过两个月之后,那些鞭伤全都消失不见了,肌肤依旧如凝脂般美妙。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自己的肌肤是比较特殊的。 任由自己的身体放松的浸在溪水里,闭目养神,正回忆着往日的情形,耳朵不易察觉的动了动,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倏地睁开眼睛,就往岸边游去。刚上岸拿起衣衫,就见一人纵马狂奔了过来,离他身后较远处还跟来两个人。衣衫已经来不及穿了,顺手一挑把衣衫当作浴巾般旋身一裹围住上身,雪白修长的大腿和玲珑香肩全都露在了外面,双手环于胸前一脸平静淡然地站在一边。 “吁——”来人一拉缰绳,马儿在身旁停下。想必是没见过我这样大胆的女子,看我的表情有些异样,脸部微微泛红,目光火热。而我一脸平静,目不斜视的与他对望。他的眼眸里逐渐映出情欲的促狭之光,而我却依旧平淡如初,冷静如水。用他们的说法是,衣衫不整还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一个男子面前,简直是不知廉耻。不过我不是什么贞节烈女,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子,这种装扮的多了是了,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的长相也算俊美,一双凤眼,流露出万种风情,想必是个多情之人,身穿白色暗花袍服,稳坐于骏马之上,也算风流倜傥。不过,我隐约从他的脸上还看到一丝暗藏的阴狠,此人不如他表面那么潇洒啊!他见我一脸平静地打量他,他反而觉得有些尴尬。正在不知所措之间,后面的两个人也快马赶了上来。 “九弟……” “九哥……” 后面跟上来的两个人差异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我,其中一个年长的长得温文尔雅,一派亲和之色,脸上微微含笑;另一个较小的就差得远了一些,不是长得怎么不对劲儿,而是给人的感觉不对,说得不好听,就“粗鄙不堪”四个字可以用来形容。原来眼前的这三个人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爷党”: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是没想到我们的见面会是如此这般光景。 我略微福了福身,平淡地道:“奴婢给各位阿哥请安,各位阿哥吉祥。” “啊!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被大阿哥抓住的女刺客,你怎么……” “十弟。”少年老成的八阿哥胤禩连忙喝止大着嗓门对着我比手划脚的十阿哥胤礻我。胤礻我一看他的脸色也瞬间明白过来,连忙住了嘴。不过邪佞的眼神却是十分不怀好意打量着我,火辣辣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如此明显的动作,除非我是傻子,怎么可以能不明了。心里一阵厌恶,略低下头,双手按住太阳穴上揉了揉,借此挡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嗜血。 “我看那边景色还不错,我们到那边去遛遛马。”胤禩轻描淡写地说,就像没遇到过我一样,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一扬马鞭,骑马往前面去了。胤禟和胤礻我略一迟疑,也赶紧打马跟了上去。风中传来一阵刺耳张狂的大笑声。 我冷眼看着他们骑远,嘴角边勾出一抹讥笑。撤下身上的衣衫穿上,再看了一眼原来站的地方,毫不留念地转身大步走了…… 帐篷里的烛光摇曳,偶尔噼啪一声响,我抱膝坐在床榻上,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头发还未干,冰凉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心情纷乱复杂,回来的路上本已经很小心地避开那些不想见的人了,可是我终究没有躲过…… 第011章 何侍卫 “兰姑娘……”刚想从一个边缘一点儿的帐篷后面绕道回住处,结果刚一出去就碰到了那天和我一起打架的何侍卫。他今天好像没有执勤,穿得也比较随意一点儿,就着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衫,月白夹裤,这种装扮走在大街上就一般的翩翩公子哥儿。打架的那天晚上并没有仔细看清他的长相,只认为他长了一副挨打相,现在一看发现他其实长得不赖,在现代人眼中他也能算得上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家伙。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俊朗的脸,双眼炯炯有神,一米八左右的个头,真是一表人才。 “何侍卫,吉祥。”我向他略略福了福身。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看他有些支吾的样子,大概是觉得不该过问的,但又憋不住终究问了出来。一问又觉得不好意思,拼命地掩饰着脸上的尴尬之色,可是眼里关切的神情却是无比的明显。 他的无措我全都看在眼里,少年气性,口直心快,又易冲动,需要磨练才会成长的。我对他微微笑了笑,撒了个小谎:“刚才不小心掉水里了,我正准备回去换。” “哦,那你快去吧!别着凉了,惹了伤寒就不好了。”这么明显的借口他都没听出来,真不知道他是容易骗,还是有意忽略。 “是,谢谢何侍卫关心。”我福了福身,拔腿就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我的身后,我没去理会。那是他的事情,与我这个无情的杀手来说没有半点儿关系。 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该说自己运气太差。明明还有几步就能进帐篷了,却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撞见四阿哥胤禛带着几个侍卫走过来。纵目睽睽之下我又不能当作视而不见,只能依照规矩给胤禛请安:“奴婢给四贝勒爷请安,四贝勒爷吉祥。” 胤禛的目光比起上一次见又生冷了几分,射在我身上的目光冷得像寒风刮一样,生生的疼。他冷冰冰地说:“起吧。”然后带着侍卫就这样走了。 望着胤禛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已经入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种感觉又像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胤禛掀开帘子看到衣衫凌乱的我。 那个时候我们的表情都极其复杂,如果我没看错,胤禛的眼睛里明明闪过很多情绪,就像暗夜下波涛汹涌的大海。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快到我无法去辨认。 胤禛几步走了过来,在床边放下新的一盒金疮药,也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离去。我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无缘无故地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衫,他身形一滞,却没有转过身来。我张嘴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底暗自嘲笑自己想得太多,这根本不符合我的性格,他与我有什么相干,他怎么想我何须理会,我是冰魇啊! 于是我放开了手,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话也说得不连贯,“奴,奴婢,谢,谢谢,四贝勒爷……”胤禛看我的表情就像看怪物,脸上的冰霜越结越厚。 “兰雪……”胤禛低吼,反身扶住我的双肩,用力之深,就要陷进我的肌肤里,看我的眼神不再平静,不再淡漠,幽深的瞳孔里无数的情感翻涌如潮。他始终做不到完全对我的漠视啊!我这一次笑得更疯狂了,一股热流涌上眼眶,烛光影射出一道道光芒,胤禛的身影在眼前幻化成很多很多的幻影,三个、四个、五个……数都数不清,天旋地转。 “兰雪……”这次换成无奈的低唤,声音有些暗哑,略低下头,微敛双眸,浓密的睫毛轻颤,像一把漂亮的羽扇。 我的笑骤然而止,一脸冷漠,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口气生硬:“奴婢谢谢四贝勒爷关心,奴婢累了,四贝勒爷请回吧。”眼睛一闭,往后一倒,躺回床上一动也不动了。心很累,却忍不住要去听他的动静,虽然闭上了眼睛,依然可以感觉到胤禛在看我,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我。恍惚间像是回到以前,仿佛是那个人在看着我,好熟悉的眼神,好熟悉的气息。胤禛,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冷风轻轻刮过,一切又恢复到平静。黑夜里,一双明亮的眼眸睁开,望着轻晃的帘子一夜无眠。 蓝天、白云、清风、溪流、湖泊、高山、旷野……高高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这是对草原风景最真实的写照。仰望蓝天,一排大雁飞过,阳光明媚,秋风拂面,带起耳边几缕秀发。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兰姑娘。” 睁开眼转过身去,看到秋菊和另外两个小宫女站在身后。秋菊我是不讨厌的,但她身后的那两个小宫女我就没什么兴趣了。对秋菊温和地道:“秋菊,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皇上刚才赏了德主子一些饰物,才给德主子送了去。”秋菊脸上带着微笑,露出左边脸上的小酒窝,挺可爱的。如果不是身处皇宫,我会打心眼里承认她是一个纯洁可爱的女孩。但是,皇宫就是皇宫,每个人都是有自己一门心思的。 我脸上带着笑,拉住她的手,“秋菊有空吗?我们一起走走吧!” “还是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做,忙完了再来找你好不?”秋菊乖巧地眨眨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漂亮。 “嗯,你去忙吧,我自己随便走走好了。” “那我先去了。”秋菊领着那两个小宫女往前面去了,我正要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瞟见其中一个小宫女偷偷拉了拉旁边一个小宫女的衣袖,然后微微偏了偏头,虽然动作极细微,也能猜到她对她说了什么。 康熙以奴婢的名义把我留了下来,却从来没有安排我做事,我一天到晚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人。那些个士兵、宫女、太监之流多半都知道我这样一个人,见我一天到晚悠闲自在得很,皇帝却时常关照,心里嫉妒,眼睛泛红,暗自揣测着我的来历,背地里时常嘀嘀咕咕地议论。不过这些我倒不在乎,一天到晚依旧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日子过得比谁都要潇洒。他们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也没谁敢正面为难我。这段时间也算得上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日子了。 第012章 比箭 这几天康熙忙着召见蒙古王公、大臣,处理政务上的事情。当然,也少不了搞些政治联姻之类的事情出来。用他们的话来说,康熙是一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明君圣主,治国的能力是可见一般的,康熙盛世啊,天下太平。凡事无忧,当然就乐于享乐了。男人不好色的不多,有权有势的男人就更胜,何况他是一国之君呢!妻妾成群,儿女当然成群啦!只是那么多的公主格格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夭折的就不说了,长成人的也几乎被他用来当作了政治的牺牲品。心里暗自叹息,生在帝王家,终究都会有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无非是一群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哦——好!”远处传来一阵喝彩声,抬眼望去,好像是康熙正在检查阿哥们的箭术,一些王宫大臣在旁边呐喊助威,射到精彩处就是一阵热烈的欢呼和赞美。 满人以关外的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统一中国,建立大清王朝,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是以马背上夺得天下。满人都擅长骑射,康熙虽不是生于马背之上,但他也懂得不忘本这个道理,对于阿哥们的教育,武功骑射是要求极严格的。在康熙众多的儿女里面,大阿哥胤褆、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算得上是里面的精英。 “哦——好!”又是一阵欢呼声传来。 我冷笑了一下,捧场做得很出色嘛!不过照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个性对于这种热闹场合并不是很感兴趣,转身就准备离开,刚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扯着嗓子叫的声音。知道是谁来了,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给李德全福了福:“李公公,吉祥。” “兰姑娘,皇上正找你了,快跟我来吧。”李德全笑眯眯的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李德全能在康熙身边当到太监总管,深得康熙信任,必定是有一套他自己的生存法则的。他这个人不可小憩啊! “是。”我乖巧的应了一声,跟着李德全往前面去了。 微风轻扬,龙旗飘飞,草原空地上,几个箭靶竖立在百步之外,几个年纪尚轻的阿哥们正在拉弓射箭,比赛箭术。康熙一脸笑容地站在台阶上欣赏着阿哥们的表现,众官员们陪着他时而鼓掌呐喊,时而兴奋大笑,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正好中场休息,找准时机走上前去给康熙请安,“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一脸温和地点点头,道:“起来吧。” 我正准备谢恩起身,眼角余光扫过康熙,忽瞥见他的脸上快如闪电般划过一道寒光,心下一跳,顿时留心了许多,暗自揣测康熙这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 康熙和颜悦色地指着前面几个射箭的阿哥道:“兰雪,你看他们的箭射得如何?” 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了几跳,康熙的这句问话简直跟直接要人命差不多,从古至今哪有做奴才的评论主子的道理,就算不好也只有硬着脖子说好的份儿。连忙给康熙跪下,头垂得很低,不让他发现我眼里的寒光,佯装惶恐,声音轻颤:“奴婢出生卑微,怎敢评价阿哥主子们的箭术,这不是折煞奴婢吗?” “朕让你评,你就大胆直言,无须担心,朕恕你无罪。”这句话分明是笑里藏刀嘛,白痴都能听得出来。 “阿哥们生在皇家,身份贵重,才华横溢,箭术自然不在话下,想必,想必都是好的。”后面的结巴是故意做给康熙看的,我表现得越是惶恐不安,就对我越是有利。 “是吗?”康熙微眯了下双眼,幽光一闪,转而笑叹道:“我相信他们都很不错,不过看过了再夸奖也不迟。先看过他们的箭术再论吧。” “是。”我干瘪地应了一声,心里暗骂康熙这只老狐狸。只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继而从地上立起身,往前面望去。 三个十来岁的阿哥迎风侧立,眯眼仔细打量,三个有两个我是见过的。立于最右边的那位是九阿哥胤禟,中间那位是十阿哥胤礻我,最后一位没见过面。他身材高挑却略显清瘦,身穿白色长袍,在微风中轻扬,表情淡定,也许是自信的缘故,只见他微微含笑,双目平视前方,有一派别样洒脱的气质。努力的搜刮了一下对康熙这一大家子人口的记忆,对于这个人我心下是了然了。他应该就是十三阿哥胤祥。 他们三人跟康熙见过礼之后,就各自取了弓箭,选定自己的位子,缓缓张开巨弓,指间轻扣,微眯左眼,周围所有人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他们,一片寂静。 嗖!嗖!嗖! 三声破风之声同时响起,三箭直飞出去,三个箭靶同时中箭倒地,掀起一阵沙土飞扬,迷人眼目。 “好好好!” “妙妙妙!” 人群间一人顿时立起,大声鼓掌赞叹,众人一一跟随,掌声雷动,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康熙笑得一脸灿烂,转过身来,问道:“兰雪,如何?” 我上前一步跪下,脸露敬佩之色:“回皇上,阿哥们的箭术十分了得,似有‘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之势。” “哈哈哈哈,好一个似有‘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之势。”康熙一听喜得大笑,转而向我道:“兰雪,常听人说你武功如何了得,却未曾亲见,今天正好兴致正浓,你也给大家表演一番吧,不要让朕失望哦!” 大脑里一个雷鸣炸响,来了吗?心底暗自冷笑。康熙在试探我呵。他曾经说过我功夫了得,也夸过我所谓的父母曾在他遇难时出手相救,想必他们的武功也不在一般人之下。纵使他对我娘有情,但这么多年过去,再浓的情也会转淡的。不管怎么说我终究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出现在木兰围场也十分蹊跷。他终究不放心我啊!心存芥蒂,想以此来试探一下我的实力。说不定背地里还防着我一手了。 心里略微一沉,我表现得好与不好又有多大关系,康熙眼里的看法才是他决定的关键。表现得不好,怕是会被他认为是在刻意隐瞒,表现得太好,他又会对我多加防备吧!心里略一深思有了主意,于是应声答道:“是,奴婢就舞一套剑法给皇上助兴吧。” 第013章 扬名 嘱咐鼓手以我给的节拍方式击鼓,从侍卫手中接过剑,退到适当的空地上,嗖地一声拔剑出鞘。 身形翩跹若惊鸿,衣衫悠悠飘动,手腕转绕,一道剑光如长虹经天,绚烂耀眼。剑花随着身形朵朵开放,宛如春风吹过花圃,万紫千红瞬间绽放,漫山遍野。我踏着从容的舞步,仿佛旋舞的胡姬。明亮闪耀的剑光一圈圈荡开,荡起层层烟云。周围寂静无声,各人惊艳不已。我的媚眼含笑,身体柔弱无骨,一颦一笑之间,犹如天仙下凡,魅惑人心。剑舞展转,四下的景致如影如幻,恍若梦中。唇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明眸如烟,脚尖轻点,就像从漫天樱花雨中走出的绝色佳人。眼角扫过众人,媚眼生波,温柔如水,正在他们如痴如醉之时,气势陡然一变,剑气横生,磅礴大气,从轻柔转为刚毅,如千军万马奔腾在草原之上,红尘滚滚,荡气回肠…… 一剑舞毕,右手持剑指于右下方,昂然挺立,脸上带着从容淡定的微笑,对康熙道:“皇上,请御览。” 用剑气在地上刻画而出的八个大字“百年明君,盛世王朝”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光辉,美轮美奂。要知道我可是世界闻名的画家,几个字还是难不倒我的。一看众人惊叹不已的表情,就知道这样一场剑舞给了他们大多的震惊,心中暗喜。 用不易察觉的方式闪了康熙一眼,暗自忖度,我如此开诚布公地表明自己的忠诚之心,摆明自己对康熙对大清王朝的无限崇尚,如果这样还不能打动他,让他打消对我的猜忌和揣测,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了,到时候也只能步步为营,见招拆招。 “好,真是太好了。赏!”康熙凝眸赏视着地上的八个剑字良久,继而龙心大悦,开怀大笑。我在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第九章萤火 一场绝世美艳华丽宏大的剑舞之后,我的声名在众人之中又掀起了一场新的高潮。康熙对我的猜忌和揣测是打消了不少,眼中的赏识之光也是显而易见。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就是好事。我以前就说过,身处皇宫里的人多少都是有着自己一门子的心思的,顶红踩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现在也算得上是康熙身边的大红人,如此一块娇艳欲滴秀色可餐的大肥肉摆在眼前,那些个众人不来讨好巴结,怎能显示得出自己的能干了? 与我有过一面或者几面之缘心中打着各种主意的阿哥臣子们就不说了,我这样一枚有着重要利用价值的棋子,当然是他们发誓要纳入麾下的vip贵宾。低层阶级奴才之流也希望与我多多联络感情,打算着能在宫中有个立足之地,找一个人庇护,总比一个人瞎撞的好,以免一不小心就去了阎王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两类人都还甚好,我自诩看人还是有一定的功力,只要多加小心,对我也没什么伤害。而最最让人无法安心的就是康熙那一群大小老婆了。表面上的和颜悦色温和可亲,只是掩饰心中的不快的最好面具。我岂不知道她们看我的眼神就像一群来自北方的恶狼,似要把我这样一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吞噬入腹,才能善罢甘休。 “兰雪,这是宜妃娘娘赏你的镯子吗?真漂亮!”我以前就说过,秋菊是个很懂事很聪明的女孩子。当然我也喜欢聪明人。这几天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对我的态度依旧亲近谦恭但也恰到好处。直呼我的名字也是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下才答应下来的。现在,秋菊的目光正好对上我随手放在床榻上的一只碧绿色翡翠镯子,通体碧绿幽幽,流光四溢,好不漂亮,一看上就舍不得移开眼睛。 “嗯,你喜欢的话,我送你。”我躺在床榻上懒懒的说。这几天光是应付那些明里暗里的接近和有意无意的深奥话语就够心烦的。宜妃赏的这个镯子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特别的意义,在我的眼里只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饰物罢了,我又不喜好穿金戴玉这种事情,赏就赏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话语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过话又说回来,“八爷党”的人做事情的效率的确很值得赞赏。 “那怎么行,主子赏你的东西我怎么敢乱要,你还是赶紧收起来的好。”秋菊笑着拉过我的手,把镯子戴到我的手腕上,仔细地端详:“看吧,你戴起来多好看,白玉莲藕般的手臂配上这样的玉镯子真是羡煞旁人了。” “很好看吗?”抬起手臂来淡淡地瞧了瞧那只手镯,不过如此嘛!比这个更上等更绝美的玉镯又不是没见过,不足为奇。 “你那什么眼神啊!要知道这样一只玉镯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居然还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秋菊不住地摇头叹息。 “我怎么觉得空气里有一股酸味儿,好像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你是不是……”撑起身拉住秋菊,暧昧地在她身上嗅了嗅,笑得异常邪恶。 “讨厌,不和你闹了。我走了。”秋菊不好意思地一把推开我,白嫩的小脸红了又红,恶狠狠地瞪了我好几眼,瞧她一副清纯小女生的模样,惹得我笑得越发大声,最后只能对我没好气地跺跺脚转身跑了。 真是好玩的丫头。嘴角犹自带着笑容躺回床榻上,望着那一闪一晃的烛光渐渐坠入梦乡…… 啪! 黑暗里响起一声洪亮的枪声,从枪口射出来的子弹直指我的眉心,黑色的瞳孔里映出子弹的尖端,它的速度是那么快,急速划过时带动空气形成了一道水纹似的波浪,就像一艘加足马力的快艇嗖地一声滑过平静的湖面,掀起白滚滚的浪涛。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定定地看着它射向而来,在它距离我二十步远的时候,蓦地闭上眼睛,从腰上快如闪电般抽出一片薄刀,右手向前一挥,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略带几点火星的噼啪声,然后一切又恢复到宁静。 啪啪啪啪!耳边响起清脆的掌声,睁开眼,四周已经灯火通明,一脸微笑的老师站在左边不远处,眼里闪耀着赞赏的光亮,他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灯光随着他的走动忽明忽暗地投射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恍惚间一切亦幻亦真,心里霎那一惊。 “别过来。”我厉喝。 第014章 萤火 “为什么?”老师脸上依然带着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微笑,声音如常,听不出一丝异样,似乎还带着细微的关切。 一抹笑跃上嘴角,目光直视着他,虽然看不清他脸部的表情变化,心里却是明亮的,笑道:“因为,老师你才是我真正的考验!” “何以见得?”他依旧沉着地说着,向前又走出好几步。 老师,我们都心知肚明。我笑而不答,只是看着他,默数着他踏出的步数,在他刚踏出第七步地时候,一切风云变幻。 手中的薄刀如流星般击射而出,他嘴角一勾,转身一闪,亮光贴着那抹黑影的身影一晃儿过,堪堪击上后面的落地玻璃窗,好一声悦耳动听的破碎声,玻璃窗碎成无数的细小颗粒,如同洒落一地的璀璨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各种各样的光辉,灿烂夺目。 嗖—— 能发出如此快、狠、准的射杀方式的人非他莫属。只是,我也不耐! 转身,拔刀,射!!! 叮—— 有些刺耳的撞击声,双方的刀片撞击在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击起数道火星,沿着抛物线的轨迹散落下去。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刀片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犹如离弦的箭,毫不留情的射向我的心脏…… “老师……”汗水涔涔滑下,濡湿衣衫,精神还处于高度戒备之中,如同随时发起进攻的嗜血猛兽。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是几秒钟,等待的疼痛并没有如期来临。缓慢中找回心神,迷蒙的双眼逐渐凝聚,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蜡烛已经燃烧到底端,蜡泪凝结在烛台上,构造成具有艺术气息的图案。 又做梦了…… 十四岁那年的考验…… 绝地逢生的困兽之斗…… 现在的日子似乎和那个时候有一些相似…… 冥冥中自有定数吗? 实在无法再重新入眠,不知不觉中就走出了帐篷。几堆带着火星的篝火在空地上冒着缕缕青烟,沁凉的夜风轻轻扫过脚下的绿草,沾着细小露珠的叶子越发的青翠欲滴。月光如水,淡薄的银灰色月光洒满大地,四周的一切都陷入一种朦朦胧胧的虚幻之中,远处的山脉峡谷在隐约中感觉像是一幅浓重的山水画。夜晚总是安详宁静的。 “嘿!” “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从天而降——从我身旁的大树上跳了下来,一脸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颀长的身子上沾了不少的露水,想必是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十三阿哥长得非常俊秀,蜜色的眼睛闪着光亮,不羁中隐约带着一些黯然,高挺的鼻梁,微薄的红唇,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些微有些吃惊地问:“十三阿哥怎么会在这里?” “数星星。”十三阿哥笑着指了指黑色锦缎似的暗夜天空,繁星点点,光辉闪烁,发出魅惑的魔力,心神有片刻的恍惚…… “很漂亮,不是吗?” “很漂亮,但是也很孤独……”不经意间这句话就溜出口去,曾经,在那个只有钢筋水泥土的冷漠城市里,我和星星都一样孤独,它是我的唯一的朋友,我也是它唯一的朋友。 “是吗……”声音低不可闻,有些黯然的忧伤。让我恍惚间感觉十三阿哥和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像。一个扭头看向他,他也正看向我,淡淡的笑挂在嘴角,有一些苦涩的味道。心底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我们都是孤单的吧!十三阿哥虽然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可是真正对他是真心的却没有几个,即使康熙宠爱十三阿哥,但是他同样也宠爱其他的阿哥,珍贵无比的父爱被分成了很多很多份,像十三阿哥这样的皇子能够分到多少呢,一分?两分?更多的只是为了权衡利益罢了。康熙的宠爱是十三阿哥根本不敢太过奢求的心愿。我忽然懂了,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十二岁的阿哥会在深夜里坐在大树上仰望星空。 “带你去个地方。”十三阿哥一把拉起我的手向着前面跑去。我任由他拉着,肌肤相亲的地方,传来他身体的温度,鼻尖嗅到他灿若阳光的气息,带来温暖的感觉。他的手上带着一些薄茧,摩挲着我的肌肤带着轻微的麻痒。视线落在他拉住我的手腕处,小麦色的皮肤和玉脂般的雪肤形成宣明的对比。他应该也吃过不少的苦。 “到了,快看。这个很美吧!而且很温馨,一点儿都不孤单。”十三阿哥放开我的手,一脸兴奋地指向前方。 溪水畔的滩涂上芦苇开得正盛,犹如仙园中最活泼的精魂。丝丝霓袂,飘飘弹弹,像是晚风撩拨起的琴弦。夜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一曲清幽缠绵的乐曲。夜色朦胧中,幽暗草丛间,不时闪动着微弱的灵光,那时山林间最最自然的美景——萤火。一只,两只……只只萦绕,翩翩飞舞,如烟花一样绚烂,如天上星辰一样耀眼,像是情人间彼此深情相望的目光。 “好美!”这样的美景,这样的灵动生物,是我今生第一次所见。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不由自主地向着它们迈开脚步。 “小心!” 忘情的追逐着缥缈的萤火,一不留神踩进溪水畔的淤泥滩里,十三阿哥情急中一把拉住我。淤滩湿滑,重心不稳,身体侧向他倒过去。慌忙中想要抽身脱离脚下的束缚,十三阿哥也想助我一臂之力。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反身一晃的时候,微凉的唇扫过他的脸颊,带去一片湿润,润泽的光亮像一个烙印贴在他的脸颊上。 对于这个突发的状况,我们两个都有些失神,呆愣地望着彼此,他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身影,我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明月当空而照,星辰闪耀光辉,撒在十三阿哥的脸上,上面浮现的微薄红晕清晰可见,样子十分可爱。我忽然想要笑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笑什么?” 戏谑心起,笑看着他道:“你很可爱。” “我是大丈夫,怎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十三阿哥不悦的高挑起左边的眉毛一本正经的道。 第015章 回宫 “是很可爱啊!因为……可怜没人爱!”我转身撒腿就跑,等他回过神来我已经跑出很远了,欢快的笑声洒满一路。 很久之后,胤祥跟我说,这一夜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晚。 秋狄结束,一路大队人马招招摇摇浩浩荡荡地行驶在黄土官道之上,黄伞旌旗,遮天蔽日迤逦而来,蜿蜒了好几公里,犹如一条黄龙压地而行,宏伟壮丽,有着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 我和秋菊两人同坐一车走在大队里,古代的黄土官道坑坑洼洼,马车颠簸不堪。在这个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时代,行使真正是痛苦万分。如果在现代哪里需要如此劳费心神,费时费力。坐飞机从木兰围场到北京一天就可以往返好几个来回了。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坐在闷热难耐的马车里颠到全身疼痛,骨头散架的地步。就这一点来说,我就深深地体会到还是生活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才是最幸福的,高速便捷的交通工具才是我的福星,而这缓慢行驶的马车完全是我的灾星。因为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从来没有晕过任何现代交通工具的我,居然会晕马车。 最开初要坐马车的时候,我还着实暗自欢喜了一番。开惯了自己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第一次要坐用四条腿的马当动力的马车,还真是新鲜,心里又兴奋又好奇。可一等我坐上去我就彻彻底底后悔了。刚坐上去那阵只是颠簸得厉害,想想忍忍就过去了,再后来慢吞吞走出几里地之后,我就开始胃部抽筋,翻天覆地,四肢无力,头昏眼花了。秋菊看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地把我揽过去躺在她怀里,我那个时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拒绝挣扎了。晕乎乎地躺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一直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之间,感觉灵魂脱离了肉体,飘飘荡荡地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睡脸,婀娜曼妙的身躯。微笑着伸出手去,想要摸模自己,却奇异的发现,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穿过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触碰到实体。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只是个魂魄,所以我并不害怕也不惊奇,只是看着自己,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自己,然后微笑,微笑,身体轻飘飘的,在微风中,云朵间,沉沉浮浮,沉沉浮浮…… “兰雪,醒醒,醒醒,到地儿了。”感觉从很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呼喊我的声音,声音缥缈得有些不真实,但是又异常坚定有力,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沉浮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秋菊关切地脸,伸手揉揉眼睛,有些迷糊地问:“到北京了吗?” “你睡糊涂了吗?北京哪能这么快就到,是到休息地地方了。”秋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儿,“看样子是真睡糊涂了,下去走走吧,清醒一下,到北京的路还长着了。” 跟着秋菊下了马车,外面只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几棵杨槐树在路边孤零零的立着。上千号人沿路休息,一眼望不到边。我这才知道,我们现在只是中途暂时休息一下,半个时辰之后还要继续赶路。 一想到还要坐回身后那辆让我感觉恐怖的马车,一股子冷气从脚底嗖地蹿上背心,让我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这种感觉真是很奇怪啊,曾经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的我,到了这个三百年前的康熙王朝,我遇到了要处处留心的人事,还遇到了自己命里的第一个克星——马车。说出去,大概都会被人当作笑话听吧。 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爽啊! 不行,人难道还能被尿憋死,一定要找个方法渡过这个难关才行,要不然人还没到北京就已经断气了。 “兰雪,怎么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三阿哥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走了过来,坐在马上的他神采飞扬,满有气魄的。 自从那天晚上的意外相处之后,我和十三阿哥的关系就变得似朋友非主仆了。也许是觉得他和自己某些地方很相似,思及他以后的遭遇,难免想要对他产生怜惜之情吧。而且十三阿哥性格很直爽,不像其他阿哥那样满肚子的弯弯肠子。看惯了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的生活,遇到像十三阿哥这样的人,特别还是在让人胆战心惊的皇宫,总觉得有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的存在。 偷偷瞪了秋菊一眼——你怎么不早叫我。 秋菊一脸无辜的小白兔模样——我叫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你的帐以后再算。对秋菊使了个狠狠的眼神。忙笑着给十三阿哥福了福身,回道:“坐马车有些不习惯。” “坐马车会不习惯?”十三阿哥微挑高眉毛,脸露诧异之色。 一定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可理解吧。就知道我平常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太过刚毅,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柔弱女子模样任谁都觉得别扭。心里有些不平,说得我好像天生没有女人味儿似的,好歹我也天生丽质不是。 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心底偷偷转了个弯,耍个小心眼。笑得谄媚地对十三阿哥说:“十三阿哥能答应奴婢的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你说。”十三阿哥连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根本没有猜到我在“请君入瓮”。 好小子,等会儿你就要笑不出来了。我心里暗爽,不露声色地说:“奴婢斗胆请十三阿哥先答应,因为这个请求是十三阿哥一定可以做到的。”我说得可怜,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微的恳求意味,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一副惹人怜爱的小白兔模样,任谁都不忍心拒绝。不过我不是小白兔,我是披着羊皮的狼,专门整治他的。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呵呵!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笑得十分可爱地对十三阿哥道:“十三阿哥,你是天皇贵胄,金口玉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你答应我了就不可以反悔,说到一定要做到的。” 第016章 宫闱 “好。”这个“好”字说得微微有些迟疑,十三阿哥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狐疑地打量着我,猜测着我要耍什么把戏。 “那奴婢先谢十三阿哥恩典。”我满脸带笑地给他蹲了个万福,然后得意洋洋地说:“十三阿哥请下马,奴婢想要借骑您的这匹千里驹到北京,刚才您已经答应过奴婢了,想必您是一定不会反悔的。”这匹千里驹在木兰围场的时候我见十三阿哥骑过,听说是他的心头肉,很是喜欢的。现在被我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要走了,不心痛才怪,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十三阿哥,您可是答应过的……”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宫女、太监看着呢! 就这样,十三阿哥悻悻地下了马,万分不舍地把他的宝贝马交到我手里,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善待它。我就一直笑着点头,心里爽翻天,口口声声地说好好好,满口答应会好好照顾它。他才最终把缰绳交到我手里。 灿烂的阳光照耀下,一个人笑得花枝乱颤,那个人是我。另一个人灰头土脸的抚摸着心爱的马舍不得撒手,那个人就是被我设计了的倒霉的十三阿哥。 温柔地摸了摸马,得意洋洋的翻身上去,姿势优雅,技术娴熟,就像一个胜利的舞者。一脸灿烂的笑着,骑着它往前走去,忽然觉得背后射来几道锐利的目光,调转马头回头一望,看到好几个重要人物——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一干子人全到齐了。 上次很不留情面的拒绝大阿哥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不过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四阿哥的目光冷冷的,板着那张千年不变的寒冰脸,肃杀冷冻射线差点儿没把我冻成了冰雕。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微微皱眉,真是不见也罢。八阿哥一直微笑,微笑,谦谦君子模样,不过越看越觉得深沉。九阿哥到是一脸毫无表情,目光却显得更加的阴狠。十阿哥本来就大大咧咧的,上次就没给我留下好印象,这次他又大着破铜嗓门在那里叫,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相,“十三弟居然让兰雪骑他的宝贝马……” 换成骑马就好得太多了,我对自己的骑术也是相当有自信的,不过这一回也是第一次把马当作坐骑行了如此长的路程,经过一段辛苦的长途跋涉之后,几千人的长龙队伍终于回到了北京。钟鼓齐鸣,乐声大作,文武百官穿着整齐的朝服刷拉拉跪了一地,一街两行的齐跪俯伏、山呼海啸般高唱:“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淡然地扫了一眼四周的一切,心里冷笑,这就是古老的北京城,古老的人们了。皇权至高无上的封建王朝。夕阳下,红砖绿瓦,琉璃薄苏,巍峨宏伟富丽堂皇的紫禁城屹立在眼前。这是真的到地方了,来这里,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紫禁城,明清两代皇帝居住的宫城,始建于明永乐四年至十八年(1406~1420),后经多次重修和改建,仍保持原来的布局和规模,是世界上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的古代木构架宫殿建筑群。这是我对紫禁城唯一的了解。 以前没有去过北京的故宫,不知道留在三百年后的故宫和现在的紫禁城有多大的区别。不过我相信,经过几百年的风雨洗礼,一定会有很多不同之处的。其实这个也没多大的关系,同与不同我都不甚在意,只要不威胁到我的利益,像我这种具有杂草一样顽强生命力的人,到什么地方都能活得很好,即使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我跟秋菊被安排着住在了一起,看得出康熙是有心的。我和其他宫女太监都不是很熟,除了和秋菊还能说上话,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对我胃口的人。想必这一点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这也是我故意要做给他看的,他那只老狐狸,没有表面那么好做文章蒙蔽过关的,何况我面对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世明君。有一点是作为身处帝王身边必须要明白的事情,任何一个帝王其实是很顾忌结党营私这档子事儿的。如果我记得没错,被众人称之为“八贤王”的八阿哥胤禩在与众皇子的多嫡斗争中,他就是输在了这一点上。不过,这都是后话,而且这个时空还发生了像我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他们的命运到底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最后的结局到底会怎么样,不是我能下断定的,所有的一切还会遵循历史的轨迹运行下去吗? 紫禁城很大,从来没来过这样的深宫大院,难免好奇。逮了个空到御花园里闲逛溜达。话说从古至今为什么这么多人想当皇帝,甚至不惜兄弟相残,除了被视为至高无上的皇权的诱惑外,看看人家皇帝家的花园就不言而喻了。御花园里亭台楼榭,假山水池,廊桥迂回,花开遍地,路树成荫……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奢华”能用来形容这里的美丽景象了。 漫无目的的瞎逛,东走西蹿,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一处偏僻地儿,这里树木掩映,幽静惬意,除了虫鸣鸟啼,树叶颤动的沙沙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心想终于找到一个好地方,到这里来放松心情正是再好不过了。打算着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歇歇脚,于是也没细想就快步向前走去,一个转弯却撞见了我不想撞见的事情。 就在眼前不超过十步远的地方,八阿哥胤禩和一个不知名的宫女站在一起,他们细细的说了什么,八阿哥递给她一个精美的盒子,那个宫女刚想接过去,没想到我却闯入了他们的私密空间,她一慌张,手一抖,盒子簌簌向下掉去,八阿哥想要伸手去捞却又停在半空,盒子啪地掉到地上发出很清脆的声响,引得树上的鸟儿都啪啦啦地拍打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我沐浴在他们赤/裸/裸地目光之中,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万分尴尬地站在原地遭受着他们的目光凌迟之苦。都说好奇害死猫。此话当真不错。我干嘛非要没事干无端端地来逛这劳什子的御花园,没事不知道待房里好好坐着。大路那么多不走偏偏要走这林阴小道,我完全是皮痒了自找苦吃。要知道在这个皇宫里撞破人家的好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头大啊!我心里苦笑。 第017章 深海 那个宫女完全呆掉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于这种突发状况她有些不知所措。还好八阿哥先回过神来,对她使了个眼神,她才全身轻颤了一下,慌忙拾起地上的盒子,头也不敢回地大步跑了。 待她走远,八阿哥开口道:“兰雪,刚才……” “八阿哥,今天天气不错,您也来逛御花园的吗?”我快速打断他的话,对刚才看到的事情装聋作哑。心知不提刚才的看到的事情才是对彼此最好的。 八阿哥微微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转笑道:“是啊,来逛御花园。”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句话,我却从中听说一股暗藏的苦涩,仔细想又听得不是很真切,莫非我幻听了,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太多。 面上强自堆起笑容给八阿哥福身蹲下,“八阿哥,时间不早了,兰雪还有事要忙,先告退了。”也不等他回答,站起身就想离开,但是身后带着哽咽的话语却让我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兰雪,你等一下。” 从头到尾都没能完全搞懂八阿哥这一次为什么要叫住我,想过很多的解释,很多的假设,最后唯一说得通的是他当时情到深处自然流露。 听到八阿哥的喊声,我离开的脚步一滞,缓慢回过头去,努力想要维持面部的微笑,却在撞上他眼神的那一霎那,所有努力维持的掩饰都瞬间瓦解了。因为我看到八阿哥的眼眶红红的,里面透着些微的水汽,看起来万分脆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都说八阿哥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但是让我撞见这一幕,实在是太超出我的想象能力之外了。 “八阿哥……” “兰雪,你懂得这里的悲哀难过吗?”八阿哥指着自己的心口苦笑着说,双眸一片黯然,说不出有多么苦涩。 “呃……”我有些傻眼了,他这话从何说起。就算他的婚姻不如意,娶了个“母老虎”在家,也不至于情伤到如此地步。再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个贝勒爷,三妻四妾这种事情应该也不难才对。如果还是不行,金屋藏娇也不错。那么说出上面那样的话我实在理解不过来……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对刚才脑海里的那些胡思乱想感到可笑。八阿哥应该是另有原因吧。抬起头向他望去,触及到他凄楚的目光,心里就全明白了。 八阿哥点点头,道:“刚才那个宫女是额娘身边的,额娘最近身子不好,我又不能去看她,所以就想让她给额娘带些补品。” 原来真是这样。 八阿哥胤禩虽为康熙之子,但因其母出身卑微,故少时在众兄弟子侄间并不得贵重,颇受冷遇。其母卫氏,系满州正黄旗包衣人、宫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宫内管领虽为五品文官,但因她是辛者库出身,故较后宫其余人等为贱。胤禩出生后,康熙嫌卫氏出身低微,将他交由大阿哥胤禔之母、慧妃纳喇氏教养。胤禩聪明智慧,且甚晓世故,从小养成了亲切随和的待人之风,温文尔雅。这也只怕是环境所逼。 八阿哥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尽一份孝心,可见他的赤子之心,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额娘很可怜……” “八阿哥,我明白,您别想那么多,娘娘会好的,您要照顾好您自己,这样娘娘才能安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没来由地就说出去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 八阿哥微愣,黑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看我的眼神也稍起变化,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在平静的湖面里激起层层涟漪。我暗叹一声,赶快收回了手,对他微微一笑,掩饰彼此的尴尬。 灿烂的阳光在远处的湖面上洒下一层金光闪闪的薄纱,鸟儿扑扇着翅膀在树枝上欢快的鸣叫。和八阿哥的灰冷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只是想要努力的做好,让额娘不用受苦,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不能改变什么……”八阿哥的声音黯然,似乎带着一些不确定,一丝否定。儿时的遭遇一定在他的心里留下过很多不好的阴影,所以他想要努力的做好,非常的努力地想要去做好罢了,他并没有太大的企图。 一种异样的情绪溢满心头,曾经对他的那些猜测……觉得有些不忍,摇摇头,坚定地说:“八阿哥,你知道吗?lifebegood,lifebebad,lifeismostlycheerful,butsometimessad。lifebedreams,lifebegreatthoughts;lifeaperson,sittingincourt。lifebedirty,lifebepainful;butlifeiswhatyoumakeit,sotrytomakeitbeautiful。” 八阿哥把我说的话低低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神炯炯一扫灰暗,激动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 life,后来再想起这个的时候,就会回忆起自己对八阿哥说的这段话,是不是在无形之中,我其实很残忍的推了他一把。 送走了八阿哥,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深秋的傍晚有一些微凉,风飒飒的吹,树上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转飘落下来,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流不知道漂向何处。 心里有些不自在,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可怜,因为我自认没有悲天悯人的善心。只是觉得怪怪的,深刻体会了一下这个深宫太过无情悲凉的一面。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儿,看过太多的人情淡薄,对于这个我已经能淡然视之,只是八阿哥未必能做到像我这样无情罢了。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住的院子外面。一抬头就见到十三阿哥在院子外面转悠却不进去,正纳闷他来这里干什么。十三阿哥就转过身来看到了我。我刚想给他请安。他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朝我狠狠地瞪了瞪眼,一跺脚转身就准备离开。 自从回了宫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这会子见发现他又长高了不少,比以前更有英气了。猜测着他来这里也一定是有事的,只是不明白他干吗那副表情,一见到我就走。难道我哪里得罪他这位阿哥爷了吗? 第018章 小莲 对了。一拍脑门,顿时想起我用巧计借他宝贝马那件事了。后来回了北京,觉得过意不去,就开玩笑说要补偿他,教他舞上次在木兰围场舞的那套剑法。可是后来他这位爷每天的功课也多,我的事情也不少,就把这件事给搁下了。想必他是记着这件事来跟我算账来了。 笑嘻嘻地跑上前去拉住他,“十三阿哥是来找奴婢的吗?” “谁说爷是来找你的,难道爷就不能随便逛逛?”十三阿哥被我说中了心事脸一红,硬着头皮说不是,可是怎样也无法掩饰心里的窘迫,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是是是,十三阿哥当然可以随便逛逛的,奴婢只是关心十三阿哥就随口问一下,既然这样,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我微笑着福了个身,站起来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气急败坏地声音,“兰雪,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我转过身,装作无辜地对他眨眨大眼睛,一副不解地样子,“奴婢有答应过十三阿哥什么事儿吗?请十三阿哥恕罪,兰雪愚钝实在想不起有答应过十三爷您什么事儿?” “你,好,好,算你狠,爷记住了。”十三阿哥气呼呼地指着我怒道,眼睛瞪得溜圆,转身拂袖离去。我得意的笑了,欺负他就是这么好玩。 “喂!看好了。” 在十三阿哥刚走出十步远的时候,我就朝他喊了一声,与此同时,从手里射出一粒小石子,石子撞上他身边的一棵大树,然后转折方向射向另一边,石子再次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之后,碰上左边的人造假山,只听得“嘭”的一声,石子像有魔力牵引一样,灵巧的转移方向,再一次在空中旋转飞舞,碰撞上其他的物体,然后借此机会转移方向,最后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后回到我手里。 我手握石子,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得意,笑嘻嘻地看着一脸惊奇地十三阿哥,“怎么样,还能入您十三阿哥的法眼吧,刚才看清楚了吗?要不兰雪再做一次。” “呃……你是怎么做到的?”十三阿哥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好奇地问。 “这个……多练习就可以了。”我有些结巴地解释,实在不好告诉他真相。 其实这个掷石子的方法是我众多杀人方式中的一种,掷石子并没有完全发挥它的强大威力,如果换成特制的钢珠,它迸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可小瞧的。简单的讲,它的射杀方式是结合了物理学来的,石子在撞击到其他物体的时候,通过不同侧面的撞击,接受到大小不同的力,因而受力不均,才转移方向回到我的手里的。不过这个要告诉了十三阿哥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省略了的好。 “十三阿哥要学吗?那让兰雪再示范一遍吧。”反正一下两下他也学不会,做几遍给他看也没关系。我拿出石子准备往外射出去。 “哎哟!”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我收回手里待发的石子和十三阿哥一同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非常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头上的旗头也耷拉了下来,额上渗出一排细密的汗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想必摔得不轻。觉得她满可怜的,就走上前去扶了她一把。 “奴婢谢谢十三阿哥,谢谢兰姑娘。”她忍着痛给我们道谢,看起来还是一个蛮懂事的女孩。 “小莲,你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还好没摔断胳膊摔断腿的,要不然看你怎么办?”十三阿哥半取笑半认真地说。 “没有,是小莲自己笨才会摔倒的。”小莲强打起笑容,“十三阿哥您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嗯。”十三阿哥轻哼了一声。 “兰姑娘,上次在木兰围场我见过你舞剑,你舞得真是太好了,就像,就像天女下凡。” “你过奖了。”我笑着说。 小莲笑着和我们说聊了几句,然后就说有事请退了。小莲是服侍惠妃纳喇氏的宫女,第一次和她初识,觉得她挺懂事的,给我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像秋菊,自然对她没有排斥感。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我再一次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很些微的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她走远,也没看出什么蹊跷来。 小莲走了之后,十三阿哥那死小子就缠着要我接着教他。心想,反正不告诉他诀窍,他一下子也学不会,对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就当哄小孩儿好了。 “兰雪,是这样的吗?”十三阿哥边拾起一颗小石子向外射出去,边回过头来问我对不对。 啊!不好了! 我刚想点头称是,就发现十三阿哥射偏了,射偏了倒是没什么,而是它好死不死的直射向从前面走过来的那个人——出名的“冷面王”四阿哥胤禛的额头。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把手里的石子射了出去,速度之快,在空中激起一层浪潮。下一秒,两颗石子相撞,各自偏离轨道飞向不同的地方。帮助四阿哥避开了一劫。 这一击,发挥了我真正的实力,是十三阿哥所没有见过的。他转过头来用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让我心里微微发虚。这么明显的举动,他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什么。我不敢轻易开口,佯装镇定地与他对视,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十三弟,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皇阿玛还问起你了。”四阿哥一脸温和地说,俨然一个温和可亲的兄长。不过他扫过我的眼角余光,却让我心底微微一颤。 “四哥,那我先去了。”十三阿哥给四阿哥见了个礼,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你跟我来。”胤禛蹙眉拉起我就走,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周围很静,夜风带着微凉。自从十几分钟前被四阿哥胤禛不容分说地拉到这偏僻的假山背后来之后,他就用那深不见底的双眸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尽管这样他却一句话也不说,让我浑身不自在,手心里全是汗水。 第019章 暗波 想不通,胤禛不是一向克制冷静的吗?他何以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表情来看我?这一点儿都不像他。 “四阿哥……”我艰难地开口,却发现喉咙异常干涩,什么话都无法说不下去。 胤禛不说话,黑漆般的双眸微微闪动,伸手拉过我的葇夷,轻柔细致地帮我擦拭手心里的汗珠,那么仔细,那么认真,就像是在呵护一件上好的玉器。第一次让一个男的这样对我,他手心里的温度一分一厘地毫不保留地传到我的手上,我的脸腾地燃烧起来,心跳加速,越跳越快。他今天不太一样,很不一样,我心惊。用力想把手抽回来,他却一把抓得更紧,我越想抽回来,他就抓得越加用力,牢牢拉住我不肯放开,就像誓死也要把我困在他的手心里一样。一阵难耐的僵持,他不肯让步,我也不肯后退,直到把我的手都捏得红肿了,一阵刺骨的痛,我微微皱眉,咬紧牙不肯呻/吟,不肯求饶,只是用冒火的眼光瞪向他。 胤禛微敛了一下双眸,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兰雪……”他把自己的脸贴在我的手心上,缓慢的摩挲着,双眸深情地凝视,太过强烈的感情,我心微颤,不敢正视地低下头去。细密地吻就这样落在我的手心里,亲吻着被他用力捏出的红痕上,带着微凉的唇,轻柔地呵护似的吻着,仿佛情深似海……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心里有种东西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融化掉了。 “兰雪,你一定要是我的。”胤禛柔柔地搂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坚定有力地承诺。 那一夜的露水很重,星星很多,月亮很明,这是我唯一的印象。其他的都被胤禛全部占满了,我怎么回到房间的都记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如坠云端。 “兰雪,还不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秋菊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 “秋菊姑奶奶,你让我再睡会儿,就睡一会儿。”昨天晚上遭遇了胤禛那一劫害我着实没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直到天亮才睡着。我一副痛苦样,倒头又躺回了床上。 “哎,真拿你没办法。”秋菊无奈地坐到了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万分感慨地叹道:“只有你才敢这样不遵守宫里的规矩,胆大妄为,你知道吗?服侍惠妃娘娘的小莲上吊自杀了,只因为打碎了皇上赏赐给惠妃娘娘的白瓷花瓶。” “你说什么?谁上吊自杀了?”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什么瞌睡都没有了,一把拉住秋菊问。 “服侍惠妃纳喇氏的小莲上吊自杀了。” 服侍惠妃纳喇氏的小莲上吊自杀了?! 那个昨天还活蹦乱跳、懂事可爱、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就这样自杀了?昨天还笑嘻嘻地夸我舞剑像天外飞仙的女孩子就这样没了? “兰姑娘,上次在木兰围场我见过你舞剑,你舞得真是太好了,就像,就像天女下凡。” 小莲那时的乖巧模样在我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出来,根据我识人的经验来看,能有那种充满感染力的笑颜的人不应该会轻生才对,而且她知书达理平常也深受纳喇氏喜欢,只是打碎了一个康熙赏的白瓷花瓶就自杀,这一点儿很是说不通。 不对!很不对!她昨天离开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只是哪里不对呢?手抚上额头细细地冥想当时的情况。她离开的样子……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对,就是这个,她回过头来看过我和十三阿哥好几次,眼神带着感激之情,我们只是在她摔倒的时候扶过她一把,她无需表现出那种神情才对。 那么…… “兰雪,你去哪里?”我打开房门就往外冲,身后传来秋菊的叫喊声,我回过头去对她笑着说:“秋菊,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也不管秋菊在身后叫得有多大声,我拔腿就跑。心急的要去查清楚某些事情,以证实自己心中的疑惑。我和小莲只是初识,就这样为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丫头出头还不是我的作风,我只是凭一个杀手的敏锐直觉隐约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小莲的死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定另有隐情。 我一路急赶,终于在尸体被送走之前,避开守护的侍卫掩过众人耳目潜入到小莲的房中。小莲上吊的白布条还悬挂在房梁上,一张圆凳倒在白布条下面的地上,看上去阴刹刹的,不自觉地泛起一股子冷意。尸体放在屋角的木板上,一床白布遮盖住一切。我走过去掀开白布的一角,露出她青紫色的脸和脖子上的红痕。偏头仔细瞧了瞧那红痕的长宽深浅,我勾动嘴角微微一笑。 果然如此,我猜得没错。小莲是被人先勒死之后再挂上去的。 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一切,东边是雕花镂空的木床,靠窗一边有一张小小的梳妆台,方面放着胭脂水粉等饰物。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圆型的木桌,桌上放着青花茶具和三只杯子。再看了看其他的地方,没什么异样,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 小莲死得很安静,应该说是静悄悄的。如果是他杀,那么出于本能,她一定会挣扎或是叫喊,这样就会引来隔壁的宫女和外面巡逻的侍卫。但是她没有叫喊挣扎过,所以众人都一致认为她是自杀的。可是事情的真相是…… 杯子?一眼看到桌上的杯子。一套完整的茶具不应该有四只杯子吗?但是为什么现在只有三只?难道被小莲自己打碎了? 我两步走上前去揭开茶壶,一股上好的毛尖清香味扑鼻而来,看来是新泡的茶。心中暗笑,一个宫女要死不会给自己泡一壶这么好的茶来喝的。文章应该就出在少了的那个杯子上。如果我推测得没错,迷/药就是涂在丢失的那只杯子上的,小莲因为不知道而用了那杯子喝水,然后变得四肢无力,口哑难言才被人暗下毒手的。 第020章 挑衅 “王哥,你走快儿,早点儿把那个死人弄到左家化人场去早点儿完事儿。” “来了,催什么劲儿,是她赶着去投胎,又不是你。” 门外传来两个汉子的吵闹声,听他们说话是要把小莲抬出去处理了。心里略一沉思,赶紧旋身一转,藏身到木床后面的帐子里。吱嘎一声门响,两个高大的汉子推门进来,也没讲究什么礼节,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就这样把小莲抬出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我对小莲由衷地说了一句:走好! 从小莲房间出来,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块。小莲,算得上是我来这个时空认识的第三个朋友吧。第一个是秋菊,第二个是十三阿哥,第三个就是小莲了。可是小莲就这样在我认识她的第二天从眼前消失了。闭了闭眼,想把心里憋着一股难言的悲伤之情推出去。 哎!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除了那个丢失的杯子以外,再没有了其他的线索,心里的预感还是没能放得开,而且越来越重,到底还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还会有下一个“小莲”吗? 扑通!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用力朝湖里扔了出去,石头落进湖里,在平静的湖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水纹。 扑通!就在这时,又有一颗石子被人扔进了湖心。 我侧过身,十四阿哥那小屁孩儿一手拿着一颗石子,一手插腰,挑高眉毛,得意洋洋地朝我偏偏头。我在心里轻哼一声,对于十四阿哥这个小屁孩儿我没什么好感,他害我在木兰围场被四阿哥胤禛打板子的事情我还给他记着的呢!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照礼数给他福了福身,抖抖衣服,迈步走人。 扑通!哗啦啦!这次是一块大石头落水的声音,而且石块坠落的地方离我很近,溅起高高的水花向四面八方散开,我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一波水劈头盖脸打在我的脸上身上。 十四阿哥那个屁小孩是故意的!我用力的握了握拳头,恨恨地咬了咬牙,硬生生把心里的那口恶气吞进肚子里,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等待着身后传来他得意的嘲笑。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嘲笑声并没有预期而至,相反地,略带迟疑的脚步声却跟了过来。实在不想跟他有太多的瓜葛,我也就没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十四阿哥大约心里也觉得抱歉,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这样亦步亦趋地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走了一段路,被他跟得心里一阵窝火。出于杀手的本能是很讨厌这样被人跟的,一般跟在我身后的人都会变成死人。但我清楚地知道这里是皇宫,我不可能把十四阿哥海扁一顿。只好一再克制心里的烦躁。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瞪着他道:“你到底还要跟多久?” “兰雪,我……”十四阿哥张张嘴巴,又把话咽了下去。从他口型判断他想说对不起,可是又拉不下面子。那是当然,让一个得宠的皇子阿哥给一个低贱的奴婢道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没事儿。”我伸手拨了一下还沾着水珠的头发,闭闭眼,敷衍地说。十四阿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我,我心知和他计较没什么好处,就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对他宽容大度地耸耸肩。 “真的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我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也不知道他是在逃跑还是因为得到我的原谅而异常开心,一溜烟就跑得没了人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刚解决完十四阿哥这个小麻烦,又遇到十三阿哥这个大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三阿哥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看到我一身湿嗒嗒的模样,他微微皱了皱眉。 “我没……”事儿……本来打算用对付十四阿哥的方法来对付十三阿哥的,哪知道,两兄弟虽然性格有些相似,但是对人对事的态度却有着天差地别。同样的方法果真不能用两次。 我的话还没说完,十三阿哥就从身上掏出一条手帕,也不说话,微蹙着眉头,轻柔地帮我擦掉头上脸上的水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在片刻里忘记了思考,茫茫然地看着他动作。他的眼神是温和多情的,动作是轻缓舒适的,感情是真挚深切的,像是有和暖的春风吹过心田一般。不知道是不是他和胤禛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恍惚间觉得他和胤禛其实非常像,就这个擦拭的表情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轰!脑袋里一阵嗡响。我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十三阿哥蜜色的眼眸暗了暗,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恍惚。帮我擦拭的手就这样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久久,久久没能放下。 “十三……阿哥,我想……我自己擦就可以了。”不容分说地从他手里抢过手帕,其实也不用抢,他根本就没有用力拿住,我稍微拉了拉,手帕就到了我的手里。我低头胡乱地擦着自己的脸蛋儿,越擦心里越是说不出的纷乱,十三阿哥的脸色也渐渐地暗淡,紧皱的眉头没有要展开的迹象,反而越发的严重。心里直呼糟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处理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没什么经验,逃避似地低着头说:“我想,我想还是回去换身干衣服好了,这样擦也不是办法,兰雪就先告退了。”急急地说完这些话,也不等他同意,逃也似地往前走,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一直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聚在我的身上,让我不由地加快脚步直到逃离他目光所能触及到的范围。 康熙也真会安抚人心,惠妃纳喇氏宫里出了事儿,本来就是个奴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为了让其他人能够安分守己一点儿,这天他赏给惠妃纳喇氏不少东西,让她分赏给下面的奴才,美其名曰体恤下人的辛苦。 第021章 责难 李德全把赏赐的东西送到惠妃纳喇氏宫里的事情安排给了秋菊,我也正好想去看看那边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这件事情缠绕着我好几天,虽然没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敏锐的直觉告诉我,事情不会这么快完结。于是,我替换下另一个小宫女,跟着秋菊去了惠妃纳喇氏的寝宫。 “奴婢给惠妃娘娘请安,惠妃娘娘吉祥。”我跟着几个一起来的宫女依礼给惠妃请安。 惠妃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绣图案的旗装坐在炕上,虽然眼角也有了明显的纹路,但她也算保养得好,皮肤白嫩中透出粉红色,身体略显富态,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挺美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柔如水中带着不意察觉的凌厉,她细细地品了口茶,抽出手绢拭了拭嘴角,然后才点点头,“起吧!” 惠妃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宫女从我们手上接过赏赐的东西。我不露声色的打量她,她属于那种比较飞扬跋扈,趾高气扬的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亲生儿子大阿哥胤褆是康熙众多儿子中唯一一个有军功的,被大家多加赞赏康熙赏识喜爱有加的八阿哥虽然不是她亲生,但也是她抚养长大,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母凭子贵,她的身份在后宫之中也算是高高在上的。 这时的她一脸平和,看不出异样,不知道是她掩饰得很好,还是平常被她十分看中的小莲在她的眼里其实也就是一个比其他人好一点点的丫头。 “你就是兰雪?”惠妃用茶盖拨弄中茶杯里的茶叶,既不抬头,也不看我,声音缓慢适中,暗带压力。 她不看人,但她摆明了问谁,我就上前回话,“是。” “多大了?”惠妃继续不拿正眼瞧我,张开右手赏视着自己的新修的指甲,傲慢得不可一世。 “十四岁。”这些问题其实她早就知道,何苦还要这样问一遍,这个死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你走前面来。”她这才扫了我一眼,又端起茶杯喝茶。我依言走上前去,在离她适当的地方福身蹲下。她抿嘴勾了勾唇角,“把头抬起来。” 我坦然地抬起头与她对视,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一点笑意,反而有一丝不悦闪过,明是夸奖实是揶揄地说:“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她转向旁边站的一个宫女,脸上似笑非笑地问:“珍丫头,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我在心里冷笑,惠妃啊惠妃,耍心机的事情你还是太嫩了,你太过骄傲,忘记了不露声色,不爽都写在脸上,飞扬跋扈惯了,宫里的学问你还得跟人家德妃学学呢! “主子,您这是哪里的话,您……” “娘娘,您的风采……” 哐啷! 我和那个小宫女想要恭维她一番的话来没来得及全部出口,惠妃手里的茶盏就这样从她手中滑落了下来,她还做出一副伸手想要挽救的样子,真是可笑之极。茶盏在地上碎裂开来,水渍四溅,我的衣服和脸上也沾上不少,但又不能伸手去擦拭,也不能对她无礼,只能白白忍受着股子窝囊气,心里一阵窝火。 “娘娘!”旁边的宫女和太监慌忙惊呼,赶忙围了上来,极力配合惠妃的表演。惠妃演戏的功底还不错,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手撑着额头直呼头晕,把一群子的下人整得手忙脚乱。不就是心里不爽想找人出出气吗?真是!我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你们都下去吧,下去吧!”惠妃厌烦地挥了挥手,秋菊赶忙拉住我和其他人一起说了些“娘娘保重凤体之类”的话就退了出来。 我和秋菊走在前面,其他几个人走在后面,虽然没有什么言语,我也能感受到他们心里的幸灾乐祸。见我的第一次面就给这么个下马威。真是一场很华丽的表演呢!只是不知道她是在教训我让我懂得吃亏长记性呢?还是想借我给某些人难堪?可是她应该明白,我的身后是康熙,我是她动不得的人,她不会傻到如此地步了吧! “兰雪。”秋菊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扭过头去看她,她对我张张嘴,然后又闭上了,欲言又止。 秋菊,你我还需要这样打哑谜的吗?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暗暗捏了捏她的手。 秋菊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大”字。我心一紧,与她相视一望,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刚才没有想到,惠妃纳喇氏是因为大阿哥胤褆才会找我麻烦的,她是想让我离大阿哥远一点吧。护儿心切,办事的方式似乎又有些不敢让人恭维。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用尽心力想要保护的人最终还是要让她失望了。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想再待在这里,拉了秋菊想快点儿离开,却看到很久不见的何侍卫从奴婢下人住的别院里走出来,他的神情有些黯然,看起来好像有些伤心难过。 “何侍卫。”秋菊叫了一声。 “秋菊姑娘,兰姑娘。”听到叫声何侍卫抬头看向我们,勉强对我们笑了笑。 “何侍卫怎么会在这里?”秋菊关心地问。 何侍卫的神色暗了暗,好像有些不忍,声音略带沉哑,“小莲也算是我的半个同乡,平常大家也互相照应一下,她就这样去了,她的老父老母也挺可怜的,想拿些她的遗物当作纪念,我就过来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带给他们的。” “别想那么多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秋菊叹息道。 “嗯,我先去了,他们还等着了。”何侍卫向我们道了谢,匆匆走了。 何侍卫是小莲的同乡,看样子好像还不止吧!如果人还好好活着,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的。就像我,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没有以前的生活,同样也没想过要来这个时空。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又过了好些天,宫里一切都很平静,我预感的事情也迟迟没有发生。 第022章 仔细搜 北京的冬天是很冷的,风沙特别大,再加上这几天一股强势的西伯利亚冷空气过境,天气又骤冷了几分。一个人裹了厚厚的一身冬衣,窝在屋子里不出门。一是真的不想出门,另外还因为我怕遇到那两个“大麻烦”。闲得实在有些无聊,想起很久都没有画画了,灵感乍现,找来一些笔墨,在桌上铺开宣纸,准备描摹一幅梅花雪地怒放的水墨画。 手持画笔,泼墨于纸上,妙笔挥动,勾勒种种形状,或重或轻,或浓或淡,墨汁在宣纸上呈现出各种图案。远的山,近的树,地上雪,空中梅。浓淡相宜,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似乎真的有一股梅花的淡香在空气中飘荡。 “画得真好,梅花雪地怒放,好美的意境。”站在身旁的秋菊不住地赞赏道。 看了看画,笑笑说:“画好了,我送你。” “真的吗?” “真的。”我点头。用笔蘸了蘸墨,在画上需要修饰的地方或多或少的添加一些笔墨。我对作画的要求很高,秋菊怕打扰我的兴致,悄悄地掩上门出去了。抬头看了一眼掩上的门,一抹笑意跃上嘴角。 冬天总是黑得很早,做完画外面都已经一片漆黑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大概已经入夜很久了吧。仔细地端详我来这个时空的第一幅作品,还好手艺没有稀疏,点点头,比较满意。收拾好笔墨,精神也懈怠下来,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吃饭的时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可不想虐待自己,走出门去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走出院子想找找管伙食的小太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吃的,刚走到回廊转弯处,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矫捷的黑影身影往左边跃了过去,一看他的身影动作就知道他是本行人。 刺客?! 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了两跳。他奔过去的方向不是康熙的寝宫吗?难道他想对康熙不利?心里才刚想到这一点,前面就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乒乒乓乓中夹杂着纷乱的呼喊和凄凉的惨叫,在这个清冷的深夜里显得好不热闹。康熙是不会这么早死的,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世事难料的。控制不住脚步地往出事的地方奔过去。 前面打得异常火热,喊杀声阵阵响起。我急着往那边赶,没跑几步差点被脚下的盆底鞋绊倒。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嘴里骂着三字经。真搞不懂为什么要规定宫里的女人必须穿旗袍和盆底鞋,这套装备除了好看毫无实用价值。一蹬腿踢掉脚上的盆底鞋,浑身顿时轻松了许多,撒着脚丫子就往前面跑去。 “抓刺客,别让他跑了。”刚要追上去,就看到一个急速奔驰的身影往右边逃了过去,后面紧跟着一群手拿刀枪的侍卫。我这个样子也不便掺合到侍卫中间,快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转个弯往另一个方向追上去。 抄最近的路追上去,绕过假山,就正好见到了那个刺客拼命地往御花园方向逃跑,黑纱蒙住他的脸庞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鲜血汩汩地从左肩上的伤口流出来,就像一只遭到众人围捕的麋鹿。 “喂,这么快就想走了吗?”跳过去,手里竹枝一横拦住他的去路,一脸娇笑地对他挑挑眉毛。 “不想死的就让开。”他急着脱身,恨声威胁。 “哈哈,我恰恰不怕死。” 媚眼一闪,旋身向他欺近,手里的竹枝直取他的咽喉。他也不是吃素的,反手一剑刺向我。看准他的动作,竹枝一挑,当的一声,避开狠戾的剑锋。一招不成,他再次挥剑刺来,我往旁边迈开一步避开他的刺杀。嘴角一勾,以空空妙手的方式去揭他脸上的黑纱,想要看看我的对手的真实面目。他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招,我速度快得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去,就在快要得手的之时,又一个黑衣蒙面人杀了出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了。猜不准新来的黑衣蒙面人是我这边的还是刺客那边的。他既不帮我,也不帮刺客。我和刺客过招的时候,他总是不着痕迹地将我们的杀招隔挡开去。让人猜不透他的来历和用意。 “抓刺客!在那边!”后面远处传来侍卫的呼喊声。心想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出招拖住刺客,让他无暇逃跑。黑衣蒙面人也看出我的企图,动手与我纠缠不休,给了刺客可趁之机。刺客纵身一跃往前面去了。 “你到底是谁?”我还想追,黑衣蒙面人一把抓住我。我气急,一个快拳袭上他面门。他躲闪不及中招,一个闷哼,头微微侧偏。拳腿快攻上去,他一边应承,伸手一把拉下蒙面巾,说道:“是我。” 视线里映出何侍卫那张熟悉的脸。我诧异低呼:“怎么是你?” “抓刺客!抓刺客!”后面的追喊声渐渐近了。 “跟我来!”何侍卫一把拉住我的手往侧边跑去。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让侍卫发现我们,尤其是何侍卫这身打扮,只会招来无妄之灾。我没拒绝跟着他脚步往旁边跑去。 “仔细搜!” 一个带头的侍卫一声令下,几十个侍卫就地散开,仔仔细细地搜查起来。我和何侍卫躲在茂密地花丛里,看着明晃晃的大刀在草丛间扫过。好几次刀子就从距离我们的眼前几毫米的地方划过,情况真是险象还生。还好我和何侍卫的定力都超强,一直忍到侍卫的地毯式搜索结束向着其他方向去了才出来。 刚才太过紧张我们都没太在意,直到躲过了这一劫从花丛里出来才发现,厚厚的冬衣都被刚才的冷汗打湿了,冷风一吹,全身直发抖。 “你还好吧?”何侍卫擦擦额头上的汗,扭头关心地问,却在对上我冷冷的眸子时,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兰姑娘……”他以为我是在意他抓住我手的尴尬,脸一红,赶忙放开紧抓住我的手,忙不迭地给我道歉,却没有明白我真正的意味。 第023章 朋友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他?还有小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我逼视着他,目光冷冽如寒刀,厉声喝问。这一切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兰姑娘,我……” “不好啦!快来人啊!十三阿哥掉水里了!” “不好啦!快来人呀!十三阿哥掉水里了!” 我的呼吸一窒,一把揪住何侍卫的衣领,怒视着他,声音冷且残酷:“如果十三阿哥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气怒地推开他,向着呼喊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十三阿哥,胤祥,我在这个时空的第二个朋友,他会是第二个在我眼前消失的人吗?不!不会的。十三阿哥不会早死的,我知道的,我真真切切知道的,他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好活,他还要成就一番伟大的历史功业,他现在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我知道十三阿哥不会这么早死,虽然我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胤祥不会有事,他的寿命没有这么短,他还会好好的活很久。但是我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绞痛,翻搅得厉害。像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里,呼吸困难,不知不觉中泪水就滑落了下来,打湿了我的脸庞,眼前一片迷茫,看不清前方的路道。我的步履蹒跚,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前冲,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却像世界的尽头一般,我怎么也走不到头。 ………… …… 数星星。 …… 很漂亮,不是吗? …… 带你去个地方。 …… 到了,快看。这个很美吧!而且很温馨,一点儿都不孤单。 …… 我是大丈夫,怎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 谁说爷是来找你的,难道爷就不能随便逛逛? …… 兰雪,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 你,好,好,算你狠,爷记住了。 …… ………… 胤祥,曾几何时,我们的友谊如此深了。曾几何时,我已经开始在乎你了。 艰涩的闭了闭眼。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坚硬的指甲险些掐进肉里。冷汗涔涔滑下,濡湿衣衫,手脚完全无力,艰难地靠住身旁的大树喘气。 “兰姑娘……”追上来的何侍卫快一把扶住我,看着满头大汗的我,明亮的双眼闪过不忍,略带歉意地说:“我陪你一起过去。” 实在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跟他争论,任由他扶着往前走。水池边已经围了一群人。侍卫、宫女、太监乌鸦鸦的一大帮子,场面混乱不堪。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已经跳进水池里去了。旁边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太监在抽抽咽咽地哭泣,一脸揪心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冰冷的水池,一副就要跳下去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一把抓起他,口气有些不好的问:“十三阿哥怎么掉下去的?” 小太监一个劲儿地痛哭,张嘴说不出半句话,眼泪就流出来了,赶忙用衣袖去擦,眼泪反而越擦越多,整张脸变成了个大花猫。我等得心急,狠狠地瞪着他。一对上我狠戾的眼神,他才稍微止住了,断断续续地说:“今天晚上十三阿哥说睡不着要出来看星星,我陪着他,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那个刺客,十三阿哥为了救我,就被,就被那个刺客狠狠地一掌打到池子里去了。” 狠狠的一掌!那个刺客是个高手啊!胤祥怎么受得住,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水……我心里一紧,脾气腾地火了起来,朝他一脚踹过去:“笨东西!” 这时,一个侍卫从水池里冒出来换气,岸上的人着急地问有没有找到人,他摇摇头说天太黑看不清楚,接着又潜进了水里。 我拉起那个小太监,急急地问道:“十三阿哥掉下去的地方在哪里?” 他怯怯地抬手指了指前面,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那边大概是整个池子最深的地方。十三阿哥被刺客打进水里已经好一会儿了,再找不到人,后果不堪设想。不能再等了,我要下去。拨开何侍卫紧抓住我的胳膊,他本想劝阻我,但在看到我坚定绝然的目光时又把话生生咽了下去。我对他点点头,不说任何话,这个大家都懂的。 一把扯掉头上的旗头,三两下脱掉厚厚的冬衣,深吸口气,一头扎进了水里,向着小太监指的方向游过去。水很冷,刺入骨髓般的难受,就像刀割一样的疼,如同残酷的凌迟。又像千万根针扎在皮肉里,密密麻麻的不留一点儿空隙,每一寸每一分的肌肤都在叫嚣,在向我这个主人呐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在等着我去救他。渐渐地不觉得痛,只是手脚都冻得麻木了,机械地做着拨水的动作,向着目的地游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告诉我,就是那里,就是那里,他就在那里。然后我就坚持着这个信念,一直朝那里游过去。憋住气潜入到池子里最深的底部,在我快要达到极限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已经昏迷的十三阿哥。 人的力量其实是不可限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知道的极限,往往只有在最最危险最最需要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或许现在的我和十三阿哥其实就是在发挥着自己的那个极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十三阿哥拖上岸去。全身累得像是散了架,像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散乱的乌黑长发湿淋淋地贴在身上,脸白得像张纸,跟个女鬼差不多,看起来怪吓人的。十三阿哥已经昏迷了。众人一看急着只知道掉眼泪,呜呜咽咽的像哭丧一样,吵嚷着太医怎么没来,完全不知所措。一群没常识的愚昧家伙!我深吸了口气,火大地吼了一声:“全都给我闭嘴!” 不知道是被我的样子吓住了,还是被我的气势给骇住了,周围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第024章 昏迷 我爬过去,清理掉十三阿哥嘴里的脏污,右手捏住他的鼻子,左手掌住他的下巴,吸口气嘴对嘴传过去。耳边传来唏嘘声,我懒得理会。一遍又一遍的给十三阿哥做人工呼吸。心里期盼着他快点儿醒过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或许真的是我努力的结果,或许真的是十三阿哥命不该绝。他终于咳着吐出了肚子里的水。周围的唏嘘声也换成了赞许声。如果不是这样的结果,我会不会被他们以轻薄皇阿哥的罪名拉出午门斩首呢? 十三阿哥缓缓地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紧紧抓住我的手,用尽他的所有的全力。就像一个悬崖边的小孩紧紧抓住那一棵救命稻草。我也用力地回握了一下他,坚持着对他露出一张安心的笑脸,告诉他我会一直都在他身边。也就是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太医终于出现了。圣明的康熙皇帝也来了。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要把已经醒过来的十三阿哥送回寝宫诊治。十三阿哥紧抓住我的手就这样被人蛮横地分开了。我没有反驳也无力反驳。只是这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影忙忙碌碌,纷纷绕绕。一切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虚拟又飘缈,周围就这样安静下来,没有了一丝声音,听不见也看不见,我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似乎只有空气,只有月光,从我的指尖流走…… 老天爷,请你就这样让我离开这里吧!在我往后倒下去的时候,心里这样想着,脸上还挂着一丝冷冷的微笑。身体很软,没有了一丝力气,不想再争什么,不想再想什么,只想就这样睡过去。在双眼闭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天空中有一片枯黄的树叶,实在经不住寒风的吹刮,摇摇晃晃地打着旋飘落下来。 “不!”耳边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一只手向我伸过来,想要挽救我倒下去的颓势。 不知道身到何处,周围是一片看不见光明的黑色迷雾,没有人声,没有鸟兽声,连风吹的声音都消失了,安静得有些可怕,仿佛整个迷雾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茫茫然地站起身往左边走去,眼前的能见度不过两三米,不知道前面迎接我的是什么,好像又什么也没有,回头往身后走过的路望过去,后面只是一层厚重的迷雾。我所处的地方就像一个探照灯打下来的光芒所能包含的范围。 心里忽然有些慌张。自己是迷失在这里了吗?恍惚间感觉到这里就像一个通向人间和冥界的中间地带,也许还是一个三不管的地带,看来我这个杀戮太重的灵魂连十八层地狱都不愿意收我呢。可是直觉也告诉我,这里是有分界线的,似乎只要往那边一步就是人间,往这边一步就是冥界,只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站在这个空间的什么位子罢了。 忽然,有一束很强烈刺目的光从前方射过来,就像站在黑夜里,突然一辆车向你打开车前灯,光芒太多强烈而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抬手挡住眼前,渐渐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顺着光芒射来的方向望过去,那边好像可以通行,喜悦迎上心头,迈开步子往前跑去。刚跑出十来米的样子,我蓦地停下脚步,缓缓地向后退。前面,就在我的不远处,整个迷雾在消失,侵袭过来的白光在不断地扩大,就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了。恐惧感一下就袭满全身,来不及多想,我转身就往前跑。可是不管我跑得有多快,白光侵蚀的适度还是远远超过我奔跑的速度,很快它就追赶了上来,让我无处可逃,我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筋疲力尽的狼。白光渐渐侵蚀到我的身后,不知道我又要去向何处,是灰飞烟灭吗?彻底消失…… 就在此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拖了过去…… “醒了,醒了。”隐隐约约听到喜悦的人声。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光线,见到一张模糊的脸在眼前晃动,我还没看清楚是谁,又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耳边的声音就这样离我越来越远。 虽然一直都在昏睡,虽然不能言不能语,不过心里还是很明白。我知道每天都有御医过来给我把脉开药。秋菊这几天很累,不分昼夜的照顾我,经常靠在床边闭一会儿眼就算是睡了。心里很感动,很想拉住她的手对她说谢谢。在这个时空遇到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福分。还有就是,每天有个固定的时辰,具体是什么时候不清楚,总有一双很温暖的手拉住我的手,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很专注地看着我,那是一双很温暖的眼睛,在我的心底深处烙下很深的印记,有时候他会摸摸我额头看有没有发烧,有时候会帮我擦脸,在我耳边低语,兰雪,你为什么还不醒?这个时候心里总是很难过,很想张开嘴告诉他,我醒了啊,我真的醒了,只是睁不开眼睛。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故意不愿意醒的,是不是一直都在期待着,期待着心底深处的那个人会来,只是他终究没有来过,心就这样一天天沉下去…… 也许我终究不是柔弱女子,我终究是一个性格很刚烈的人,不会任性,也不怎么会撒娇。只是属于像杉菜一样的杂草,生命力是极其顽强的。所以等我想明白一些事情的时候,心就放下了,眼界也许也开阔了吧。不再期望什么,只想好好活,好好过。过属于冰魇自己的日子。 月亮羞涩地从乌云背后露出娇俏的脸来,银灰色的淡薄月光穿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在或淡或深的光影。浓黑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意境和诗仙李白的《静夜思》不谋而合呢!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很好的一首诗!我苦笑了一下。又有谁能解我心中滋味。 第025章 各为其主 吱嘎—— 身后门开了。我转过身去,看到秋菊端着汤药进来,一看到我站在那里,完全傻住了,话还没出口,泪已经溢出眼眶。我笑着对她洒脱地耸耸肩,她手一抖,手中的汤药哐啷一声落在地上,药汁洒落一地。秋菊哇地一声哭出来,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哭得哽咽地说:“兰雪,我以为你不会醒了,我以为你不会醒了。” 情到深处,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有一种液体就这样想要从眼睛里奔涌而出,我努力地忍住了。拍拍秋菊的背,语气轻松地说:“傻丫头,我不是没事了吗?别哭了。” 秋菊抽抽咽咽地哭了一阵才止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会如此狂悲狂喜的原因。原来我一睡睡了七八天,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今晚还不醒,以后都不回醒了。把她这个傻丫头伤心坏了。 这一晚,我们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康熙召见。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我跪在地上给坐在龙椅上的康熙请安。屋子里很温暖,火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向四面八方散发着热气。但我的心感受不到任何美好。 “请来吧。”康熙抬了抬手,笑着说:“兰雪,你救了十三阿哥一命,想要朕赏赐你什么尽管开口。” 话说得是如此慷慨,真心又有多少?高高在上的康熙皇帝是真心实意的要赏赐我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刚才眼里闪过的又是什么?似乎他对我的猜忌又多了一分了。是因为十三阿哥吗?那一夜的情况他大概都看在眼里的吧!人工呼吸,紧急救人的应急措施,在现代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他的眼里是不是就变了调了,还有我倒下去的那一刹那,胤祥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人…… 秋菊跟我说,十三阿哥一直担心我的病情,带着伤去求康熙,让他可以来看我每天的病情,我昏迷这几天,十三阿哥天天都来,照顾得相当仔细。这个只怕又犯了康熙的禁忌了吧。这个皇宫到处暗藏杀机,不慎走错,就会万劫不复。我一定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 主意打定,微微讨好地笑着说:“皇上,救十三阿哥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对于赏赐奴婢从来没有想过。” “是吗?”康熙快速地闪了我一眼,然后又笑了,指着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太厉害,是想好了要什么不敢说,还是真的没想好啊!” “皇上……”我抬起头佯装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去。凌厉的杀气从黑眸里一闪而过,这只老狐狸,又在耍什么花招? “既然你没有想好要什么,那朕就赐你一块金牌,等你想好要什么的时候,再拿金牌来跟我换,这样如何?”康熙满脸堆笑,伸手招来李德全,李德全答应了一声,端着一块金牌走上来,康熙接过金牌递向我。 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两跳,这一套动作为什么如此连贯,我隐隐觉得有些蹊跷,好像早就预谋好了似的。可眼前坐的人毕竟是这个时空的主宰者,我想拒绝都不可能,只好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金牌,乖巧地跪在地上感谢他的赏赐,“谢皇上的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呵呵地笑着,再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我的病情,说了些平常的体恤话就让我告退了出来。 走在回去的路上,手里握着烫手山芋一样的金牌,看了看,心里真是百味杂陈,什么思绪都有,康熙丢这样一块金牌给我到底安的什么心呢?真不知道以后的路到底会怎么样,还有多少预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 正在我自我唏嘘的时候,一些白色的小碎沫从上面落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细小的雪花如同在风中飞扬的蒲公英一样,一朵一朵的飘落下来,落在地上就融化成了水,润湿了地面。抬头看了一下满布“蒲公英”的湛蓝色天空,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来这个时空已经五个多月了。都已经开始下年初的第一场雪了。 “兰姑娘,站在这风口吹风容易染上风寒的,尤其你才大病初愈身子弱,要当心啊。”身旁响起关切的话语,声音如此熟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何侍卫这是何苦呢!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我们都是伪装高手,不管怎样心里不是很合拍,但是面子上大家还是要过的去的。面带微笑地给他福福身,道:“在这里看下雪了,第一次看到下雪。” “兰姑娘这是第一次看到下雪?”何侍卫略带疑惑地问。 “是的,我是在南方长大的,南方很少下雪,记事起就没见过下雪。后来大一点儿,就被老师带到更南的地方,在那里一年四季都很热,就更没机会下雪了。”我洒脱地对他说,但他哪里知道事情的真相。事实是我们被老师带到热带雨林里进行特殊训练去了,那里是一个海上的孤岛,除了茂密的丛林以外就是各种各样的毒蛇猛兽。和我一起去的三十个女孩,最后只剩下三个。 “兰姑娘,我……”我偏头,挑高眉询问什么事,他欲言又止,一副深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微蹙着眉头。沉默片刻,何侍卫最后深叹一口气,塞了一张纸条在我手里,转身匆匆走了。 字条?! 看着何侍卫远去的高大背影,心里咯噔一下,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戏呢?管他的,摊开纸条来看,几个正楷小字:各为其主,保重! 各位其主,保重! 挑高眉毛看着这几个字。暗自寻思,如果从何侍卫的角度来看,我摆明了护卫的主子就是康熙皇帝,那么何侍卫护卫的主人又是谁呢?这座看似富丽堂皇的紫禁城,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胡乱揉碎了手中的字条,任风将它吹远。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啰嗦。这才发现衣服都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站在寒风口吹冷风,真不是一般的自我虐待,赶紧拢了拢衣服往回走。 第026章 谁伤了谁 一心低着头往前走,也没顾及太多,只想着早点儿赶回自己的房间窝在被窝里才能得以解脱。幸许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纷纷绕绕,连前面走过来一个人都没看见,结果一不小心一头撞进他怀抱。 能有这样冷漠气质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又恨又爱又酸又甜的感情就这样涌上心头。怨恨他前几天我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不肯来看我,可是现在见到他心情又不再一样了。思考着要不要就这样赖在他怀里,反正外面冷风正刮得厉害呢!他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个冰块,喜怒无常,不过怀抱嘛,还是挺温暖挺适合我的。 正洋洋得意地想着,却没料到身体突然被他用力推开,一个响亮地耳光不偏不移扇到我脸上,下手之重,毫不留情,右边脸一下子肿得老高,火辣辣的疼,撕心裂肺。我顿时被打得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傻愣愣地望着一脸冷漠的他,仿佛我们是不曾认识的陌生人,曾经他说的话做的事、那些柔情那些温柔细语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人的,就像空中楼阁,海市蜃楼一般。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却倔强的咬紧牙死命不让它掉下来。 喜怒无常,真的是喜怒无常吗?对我也要这样吗?你的情是真情还是假意?你的心真的如你表面这样是块坚冰吗?告诉我啊!我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他没有动,没有说话,眼神和他的表情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 心又一次这样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沉下去,沉到湖底最深处,冰封冷藏。他是第一个触碰到心底最柔软的人,也是第一个把我从那里面拉出来,然后又好不留情,血淋淋的将它撕碎之后把我推进万丈深渊的人。我早应该知道的,何苦还要这样自取其辱了。我要活得像我自己。 吸吸鼻子,站直了身体,坚强的笑着,声音不卑不亢,“我懂了。”迈开步往前走去,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跨过的风轻轻地带起衣摆的拂动。 没有了吗?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就这样被打回了原形……为什么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一滴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只有那么一滴,唯一的一滴。眼泪真的会如此廉价吗?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静夜思,驱不散,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情转淡。忘了吧,忘了我们耳鬓厮磨,呢喃细语;散了吧,本不该相识相恋的人。 凛冽的寒风还是依旧的刮,吹散我的发,吹冷我的心,雪还是依旧的下,细碎纷乱,白茫茫一片…… 忘了,散了…… 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心都会痛一下,就像走到刀尖上,心想着让自己永远记住这个,只有记得痛,才会知道振作。就在我打定好主意的时候,胤禛却三两步走前上来一把把我用力的圈在怀里,不管我怎么挣扎他也不肯放手,我气恨地在他手臂上抓出一条一条的红痕,他却反而更加紧紧地把我圈在怀里,像是要把我嵌进身体里,永永远远也不松手。 何苦要这样折磨呢?我痛苦的闭上眼,放弃了挣扎,了无生气地任由他这样圈住我,不怒也不恼,仿佛他抱住的只是一具失去了我灵魂的毫无生气的躯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越来越重。雪渐渐停了,气温更加的寒冷。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我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紊乱的气息起伏。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气息也越来越紊乱,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慌张,他的焦急,他的害怕。他在我的耳边沉沉低吼:“兰雪,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呵!是我折磨他了吗?为什么到现在倒变成我折磨他了?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在折磨我了?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在折磨自己了?好吧,就算我折磨他好了,就算我不知好歹的折磨他好了。 我冷冷地笑道:“是啊,我在折磨您啊!我有胆折磨高高在上的‘冷面王’胤禛吗?为什么一定是我在折磨您了?为什么是这样呢?呵呵,呵呵呵呵……”我大笑不止,一滴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到地上凝结成冰。 “兰雪,”胤禛低吼,扳转我的身体面对他。但在对上我冷淡的目光,看到我红肿的脸颊时,他的眼神明显一痛,迟疑着伸手抚上我被打的脸,像怕再伤到我似的,动作轻柔舒缓,慢慢地贴上去。我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瑟缩了一下,他察觉出我的排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不起。”胤禛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眼里的哀伤一览无余。我这才发现他好像比前几天明显消瘦了许多,神情憔悴,黑白分明的双眼里布满红通通的血丝。看他这样子,心里的怨恨也少了许多。他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胤禛拥我入怀,柔柔地拥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诉说:“对不起,我不上故意要这样伤害你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听到你为了救十三弟晕过去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真的好害怕你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十三弟和你,一个都不能少,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最最重要的人,如果你们中间有一个人出事,你要我怎么去面对,怎么去面对?” “胤禛……”听他这样说,心被猛地刺了一下,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好害怕你活不过来,我不敢来看你,我害怕我来看你,那会成为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你一直都不醒,我又只能干着急,太医说如果你还不醒,就再也不会醒了,我一晚上都不敢睡,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胤禛用力地拥住我,有力的手臂勒得我生疼,一滴微凉的液体滑落入我温热的脖子里,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无法说出口,唯能反手牢牢地抱住他…… 一直都无法说清楚,在这场爱情电影里,我们到底谁对谁错…… 第027章 欢喜 鹅毛般的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整个世界银妆素裹,白雪皑皑的美丽景象。地上,树上,房顶全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就连院子外面的松树叶被厚重的冰雪压弯了腰,正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兴奋得不亦乐乎,简直就像个孩子。也不管值夜晚归的秋菊有没有睡醒,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拖到院子里堆雪人。 在院门口堆了两个半人高的雪人,找来两根小的红萝卜当鼻子,小石子当眼睛和嘴巴。还特意去负责扫地的小太监那里找来两把破旧的扫把给雪人武装上。一切工作就绪,两个雪人乖乖的立在院门口,就像两个为我们守卫的侍卫。 “兰雪,你也是雪,它们也是雪,你们是不是姐妹啊?”秋菊挤眉弄眼地指着我和雪人打趣道:“你看你们多相!” “你找死啊你!”不服气地跺跺脚,抓起身边的雪一把向她扔过去。她转身就要跑,我早猜到她会如此,左右开弓,一个雪弹正中她的右肩。 吃一堑长一智,秋菊也学聪明了,居然跟我来避实击虚这一招,一个雪弹射过来,正中我的额头,雪弹散开,撒了我一脸的雪。看到我一副狼狈样,把秋菊乐得捧腹大笑,笑得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雪弹满天飞,旁边和我们住一个院子的小太监也跑出来和我们打雪仗。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中,完全不知道谁砸了谁,只听到一会儿这边哇哇啦啦的大叫,一会儿那边嘻嘻哈哈的大笑,雪花在天空中乱舞,犹如天女散花。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劳琐事,只剩下欢乐的笑声,其乐融融。 这时,眼看着一个天外流星飞过来,左右都是人,躲闪是来不及了,一脚踢过去,雪球往左边飞出去,也没有想过会怎么样,只是听到砰地一声,接着一声哎哟。 “哈哈!砸中谁了?”我兴奋地拍手大笑,转身一看,只见身边的一群人都慌忙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道:“奴婢(奴才)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 “刚才谁砸的?”十三阿哥居然学四阿哥,摆出一张臭脸,闷声闷气地问,吓得周围一群人没一个敢吱声。我不悦地瘪瘪嘴,没事儿摆什么脸色,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敢做敢当地道:“我砸的。” “你砸的?” “是啊。” “那我也送你一个。” 话未落地,一颗雪弹砰地砸上我的脸,冰冷的雪沾了我满头满脸,冷得我直打哆嗦。这还真是报应得快,我哭笑不得的想。再一看十三阿哥,一脸得意的奸笑,让我恨不得把他拉过来一顿痛揍。笑嘻嘻地把他也拉进了队伍,一群人又开始了下一场的雪仗…… 一个人闲得没事干坐在廊亭里呆望着雪景打发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为了预备过年整个皇宫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明个儿就是大年三十,大家都还不停地忙着,只有我这个闲散人没有人管,也没事可做。我倒也乐得清闲。 “兰雪,你可真清闲。”我自言自语地说,拾起地上一根枯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你要真清闲的话就来帮我搬东西。”秋菊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插着腰气鼓鼓地说,一张樱桃小嘴翘得老高。 “谁惹到我们秋菊姑奶奶了,生这么大的气。”我扔掉手中的枯树枝,拍拍手站起来,走过去捏捏她脸蛋儿,笑着打趣地问。 “你还好意思说,李公公说要把西院的东西搬到东边的储藏间里收好,我一个人搬了一上午,累得要死,其他人不知道死哪去了。”秋菊推开我肆虐的手,气呼呼地嚷道,眼睛红兮兮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我暗自好笑,小丫头越来越不怕我了,竟然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不过她也只敢跑到我面前来咋呼。 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肩头,安抚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帮你搬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秋菊用力吸吸鼻子,终于破涕为笑。一把拉起我就要往目的地跑。 路过回廊的时候看到前面走过来一群宫女太监,秋菊赶忙把我拉到一边让路。为首的宫女身材修长,眉清目秀,身着鹅黄色的旗袍,头上的旗头花饰也上得很雅致,一看就知道是某个贵妃娘娘跟前得势的管事宫女。暗暗瞅了她几眼,是个聪明伶俐的人。 “你们都给我快点儿,德主子还等着要了……”宫女带着身后的宫女太监往前面走远了,隐约听到一些叫骂声。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她是钮钴禄氏,德主子面前的红人,深得德主子的赏识呢。”秋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声低语,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说出这些话,总觉得她像在告诉我什么,我怪异地闪了她一眼,秋菊一脸平常毫无异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嘴角带着不易察觉地淡笑望着远去的人影。钮钴禄氏吗?胤禛的侧福晋,乾隆的老妈,是个福星高照的人。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只不过她不见得会喜欢我这么个人吧。对于“情敌”这两个字,我向来不怎么感冒。拉拉秋菊的衣袖道:“走吧。” 雪时下时停,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天,天气很冷,寒风也那么肆意地吹,把我和秋菊冻得够呛,等整理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是深夜亥时。夜晚更冷得厉害,夜空上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到。我和秋菊两个缩着脖子哈着气,快步往回赶。说实话,像这种皇宫大院,不知道有多少冤死鬼,怨气很重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晚上天黑路滑,树木交错,鬼影重重的,冷风呼啦啦的吹个不停,像是无数幽灵在为自己的屈辱呐喊,怪吓人的。 一阵猛烈的寒风吹过来,把秋菊手里的灯笼一下子就吹熄了,她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一下更是一惊,心脏都堵到了嗓子眼,慌忙一把紧紧地拽住我的手。 第028章 新年 我觉得好笑,伸手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说只是风没事的。结果话刚落地就听到一阵悲切凄凉的哭声。 “呜呜呜,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知道错了,呜呜呜,饶了奴才吧,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兰,兰雪,你听到什么没有?”秋菊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大气都不敢出,瞪着小鹿一样的明亮眼睛四处张望,拽住我手的力气越来越大,把我手捏得生疼,骨头都要被她捏碎了她却不自知。我当然听到了,心里也毛毛的,只是没秋菊那么夸张。以前杀过太多的人,双手沾满血腥,遇到这种事情总还是不太痛快。尤其是我自己还是怪力乱神来的。 呜咽的哭声在风中断断续续地飘荡萦绕,在这凄冷的冬夜里,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立。我强自镇定下心绪,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我这个人脾气也是有的,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如果真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大不了到时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呜呜呜,奴才知道错了,饶了奴才吧……”我静下心认真的听这声音,然后忍不住笑了。这哪里是什么鬼怪呜咽,明明就是人在哭。如果我猜得没错,哭的人应该是个太监,只是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再配上寒风的呼啸声,真的还和鬼哭狼嚎有得一拼。 哭声还在继续,好像没完没了了。我微皱了下眉头,拉了秋菊的手,道:“走,去看看。” “兰,兰雪,真,真的要去看吗?还是不要去了吧。”秋菊结结巴巴地说,一脸紧张地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之色。那个时候的我以为她是真的害怕鬼神,还一脸坏笑的取笑她。只不过在后来我才想完全懂得她当时的表情——不管那个在呜咽的是真的鬼神还是假的鬼神,在这个皇宫大院,聪明人就应该明哲保身。 我取笑地说:“如果你害怕就不要跟来,在这里等我好了。”笑着拨开她拽住我的手就要往前面去。我刚走出一步,秋菊又害怕地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怯怯地小声说:“我,我跟你一起去。” 拉着秋菊往前面走,穿过一片树林,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绕过一个弯,真的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泣,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一双眼睛红肿不堪,看起来怪可怜的。他的旁边站着两个年龄大点儿的太监,正在用低贱恶毒的言语羞辱他。其中一个胖点儿的太监我见过一面,好像叫黄什么来着,是个喜欢贪图小便宜的人。至于另外那个瘦高个我就不认识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两个人能站在一起欺负一个弱者,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喂,大晚上的,吵什么?”我朝他们吼了一声,秋菊紧张地拉了拉我衣服,我偏头看她,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我不要管闲事。我对她无所谓的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露出一个安心地笑容,嘱咐她在原地等我,然后大步走上前去。 “谁?”黄公公抬头看过来,眼神狠厉如鹰,待看清是我,马上转换脸色献媚地打着哈哈道:“这不是兰姑娘吗?怎么有空到这地方来?” “黄公公,吉祥。”我也不露声色地礼尚往来,语带讽刺地说:“这么晚了还在忙呀。” 黄公公用肥胖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满脸厌恶地道:“这个死东西,一天到晚笨手笨脚的,看到就让人厌烦,主子要我教训教训他。” 小太监抬起头,用受伤的眼神看了一眼黄太监,张嘴想辩驳。黄太监一眼横过去,他又委屈的闭上了嘴巴。我也是这下才看清楚,他就是那个害十三阿哥掉进池子里的小太监。看他表情联想到那天的情况,十三阿哥能不顾性命救他,没道理现在会如此为难一个无辜的小太监才对。事实应该不是黄太监说的那样。 小太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人于心不忍。算了,帮他一次吧。扭头对黄太监说:“黄公公,你就别再为难他了,你看这大冬天的,明个儿就过年了,一直这样吵下去,传到皇上耳朵里也不好听,好歹也要给十三阿哥留点面子不是。”故意抬出康熙和十三阿哥,我怎么说在这两位爷跟前也算是个红人,好让黄太监也掂量掂量自己的位子,知道怎么办事。 我对黄太监使使眼神,他一脸明了,笑呵呵地说:“兰姑娘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了。”转过头去,凶神恶煞地对小太监吼道:“这次看在兰姑娘的面子上饶了你,下次再犯错,小心我拔了你的皮。还不快给兰姑娘道谢。” “谢谢兰姑娘,谢谢兰姑娘。”小太监万分感激地不住磕头给我,可怜巴巴的。我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温和地道:“没事了,回去吧。” 小太监千恩万谢地走了。我也不想久待,辞了黄太监回了院子。这一晚帮小太监的事情我也没把它放在心上,甚至连小太监的名字都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淡忘了。 皇宫里的年夜饭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因系大会六宫,除了当值守宫留下三分之一,所有太监宫女早就跟着各自主子赶来迎驾伺候。各宫有头脸的头目都在前面照应着,余下的都按班次在后面跪接。听得圣驾莅临,静鞭啪啪啪地响过三声,乐止鼓歇,康熙皇帝笑容满面款步而入。 东面一带以惠妃纳喇氏为首,挨次是容妃马佳氏、德妃乌雅氏、宜妃郭络罗氏、成妃戴佳氏等等,还有几十个尚未生育过皇子的,如陈氏、石氏……各自依品级服色垂手而立。未嫁的公主格格则都站在惠妃纳喇氏身后。 西边一溜以皇太子胤礽为首,阿哥们按长幼分序占着胤褆、胤祉、胤禛、胤祺、胤祚、胤祐、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禌、胤祹、胤祥、胤禵……福晋们则站在他们的旁边,济济一堂。女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各领风骚,男的各个俊朗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煞是温馨和谐。 第029章 狐狸 康熙进殿之后,皇太子胤礽上前一步下跪行礼,叩头道:“儿臣胤礽率诸皇兄皇弟,及后宫各位母妃,恭请皇上万岁!” “罢了吧!”康熙笑着用手虚扶一下,说道:“今儿是家宴,合家团圆取乐儿,不用这些虚套了。”话毕,招呼众人坐下。 丝竹声声,歌舞升平。山珍海味,琳琅满目,香烟缥缈。所有人推杯换盏,美酒佳肴,笑声不断。 我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一群戴着伪装面具的人,这里的欢声笑语有多少是发自真心的。冷眼扫过一桌一桌的人,刚望向旁边福晋那一桌,就和四福晋的眼光不期而遇了。都说她是个贤惠能干的人,把四贝勒府治理得仅仅有条,而胤禛能当上皇帝她这个贤内助也是功不可没的。她对我淡淡一笑,然后转过头和旁边的三福晋说话去了。光是这样和她相望一眼就已经清楚她的确是一个很有气度懂得把握的女人。面对她,我反而觉得有些亏欠。或许我在某些方面还不及她。 这时,一道冷冻肃杀冷冻射线射过来,我不禁背脊一凉,有些做贼心虚地转过头去寻找那道目光的主人。还好情况没有如我想象中一样,胤禛并没有对我横眉瞪眼,而是正和八阿哥胤禩说着什么。我看过去的时候,倒是八阿哥先看到我,对我微微一笑,我也面带笑容的回了个礼。也不知道胤禛是为了避嫌还是怎么,他竟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顾着填自己肚子。这样也好,我暗自偷笑。 一只酒杯递到八阿哥面前,我一瞧,是十三阿哥。他笑嘻嘻地给八阿哥杯子斟满酒,端起来递到八阿哥手里,说道:“八哥,十三弟敬你一杯。”素来有好作风的八阿哥不好意思推却,一脸温和笑意地接过酒杯,和十三阿哥碰了一下杯,一仰头,白酒下肚。 这边十阿哥不依了,大声地嚷嚷道:“老十三,弟弟敬哥哥要自罚三杯。不然的话,修怪做哥哥的不客气。”十三阿哥满脸笑容地应承道:“好,罚三杯酒就罚三杯。”十阿哥和九阿哥默契地对望一眼,给酒杯里斟满酒,送到了十三阿哥手里。十三阿哥也来者不拒,咕噜咕噜三杯酒下肚。 我看得皱起了眉头,这死小子,他把喝酒当喝白开水吗,九阿哥和十阿哥摆明了护卫八阿哥,他没事去招惹八阿哥干什么,存心想让这两个人找个借口整治自己吗?小时候这两个人是不是还没把他欺负够?真是白痴不长记心!我在这边替他担心,他却一脸优哉游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子,还朝我调皮地眨眨眼睛。害得我真是哭笑不得。 “兰雪……”身旁的秋菊拉了拉我的衣服,我转头看她,她对我使使眼神,我顺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康熙在叫我。太阳穴上的血管跳了几跳,寻思着自己刚才的表情他到底有看到多少,会不会又在不知不觉中给我安上什么不知名的罪名。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法考虑这么多。赶忙上前一步跪下,请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康熙红光满面,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抬了抬手让我起身,我谢了恩站起来。他笑问道:“兰雪,听说你多才多艺的,还跟着老师周游过很多国家,你来说说其他那些地方过年和我们大清朝有什么不同?” 一时间喧闹的大殿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我。眼角余光扫过胤禛,发现他桌子下的右手紧紧抓住袍子,脸色略显紧张,他在担心我吗?十三阿哥一脸笑嘻嘻地望着我,敢情我好像真的是在讲故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发现这压迫人心的紧张气氛,还是善于掩饰。其他众人都是表情各异。虽然都面带微笑,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偷着乐,多少人在冷眼旁观看好戏。 心里咯噔一声,眼里嗜血的光芒涌现,我小心地垂下眼眸掩过。这件事来得蹊跷啊!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康熙我有什么多才多艺的才华,也没有告诉过他我有跟着老师周游过各国经历的事情,那这些消息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莫非他在暗中监视我? 好,好得很! 康熙号称十全皇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勤擅好学,知识广博。对于其他国家过年和大清朝有什么不同,他能不知道吗?何苦还要这样处处相逼? 心里厌恶,皮笑肉不笑地答应道:“那……奴婢就说说曾经去过的地方,不过奴婢说得不好,希望不要扫了皇上您的雅兴。” “我们大清朝过新年是在每年的腊月三十……”我说了一下西方国家过圣诞节的情况。只不过把“圣诞节”改成了“过年”。 据说:第一个圣诞节是在公元138年,由罗马主教圣克里门倡议举行。而教会史载第一个圣诞节则在公元336年。由于圣经未明记耶稣生于何时,故各地圣诞节日期各异。直到公元440年,才由罗马教廷定12月25日为圣诞节。公元1607年,世界各地教会领袖在伯利恒聚会,进一步予以确定,从此世界大多数的基督徒均以12月25日为圣诞节。十九世纪,圣诞卡的流行、圣诞老人的出现,圣诞节也开始流行起来了…… 关于圣诞节的描述我说得不是很多,只是简单的给康熙介绍了一下,对于三百年前还没有来得及出现的事情我都闭开不谈,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听完我的描述,康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根本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他只是平和地挥挥手说:“你先退下去吧!” 我应了声退出门去。屋外冷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把刚才说的话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失误的地方。本想放松地喘口气,然而心里的不安却在渐渐扩大,越揪越紧。康熙这只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了? 第030章 四四 用手扫了扫台阶上的雪,一屁股坐上去。有点冰,但不比我的心冷。无聊地拨弄着地上的雪,思索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在这个皇宫大内生活,实在也不比在三百年后的现代轻松多少,反而处处陷阱,处处心惊。 “兰姑娘。”听到声音转过身去,给李德全蹲身福了福,思索着康熙是不是准备把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收回去。然而却是李德全笑呵呵地递过来一个盒子,有些艳羡地说:“这是皇上赏给你的,你看皇上多喜欢你。皇上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个,还不快接住。” 结过盒子一看,心里一惊一喜,有些受宠若惊。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居然是我想了很久的《徐霞客游记》,而且还是精装版的。这下心里松了口大气,满脸喜悦地说:“谢谢皇上,谢谢李公公。” “兰姑娘,不客气。以后还要多加照应的。”李德全对我微微一笑,转身回殿复旨去了。 翻看着手里的《徐霞客游记》,这是一套10卷本的。《徐霞客游记》系日记体为主的中国地理名著。明末徐霞客经30多年旅行,写有天台山、雁荡山、黄山、庐山等名山游记17篇和《浙游日记》、《江右游日记》、《楚游日记》、《粤西游日记》、《黔游日记》、《滇游日记》等著作,除佚散者外,遗有60余万字游记资料。死后由他人整理成《徐霞客游记》。 对这套书真是爱不释手,小心地捧在怀里往回走。这可是我用小命换来的,虽然只是虚惊一场,正因为如此它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看样子康熙还不会轻易地要我的小命。 这下轻松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一时感慨,随口哼起一首歌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尘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淘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廖,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茫大地笑,芸芸众生扰,熙熙攘攘勾心斗角何时消。苍生笑,不再寂廖,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啊——唔……”突然从旁边的空屋里伸出只手臂来一把将我拉了进去,我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状况,张嘴就要叫出来,他快速地伸手捂住我的嘴。 哪个混蛋竟敢欺负本姑娘,找死!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扔。还好他反应够快及时开口阻止,不然他肯定要躺在床上休息几天了。 “你干嘛啊,无声无息地冒出来,万一伤到了怎么办?”我一边整理掉在地上的书,一边对还有点受惊的胤禛嚷嚷。幸好刚才收手快,不然的话,他要还能像现在这样好端端的站着,我就不姓兰了。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挑眉看着胤禛。不应该在宴会上的吗?要是被人发现了擅自离开,到时候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已经散了。”胤禛走过来拉住我,“我担心你,过来看看。”伸手帮我理了理额前的发,把掉下来的黑发顺到耳后。他的动作极其自然,就像练习了千遍万遍,是一种很熟悉很惬意的感觉,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思及此,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胤禛顺手拥住我,在我头顶叹口气,轻声道:“刚才皇阿玛问你话的时候,我着实替你捏了把汗,还好皇阿玛没太为难你,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伸手圈住胤禛脖子,我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低低地笑,调皮眨眨眼,问道:“如果皇上要罚我,你会救我吗?” “会。”胤禛顿了下说,我的心也突地跳了一下。这个问题本来就很难回答,我明白他是有他自己的立场的,毕竟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要不高兴,要我们的小命就和捏死一只蚂蚱一样容易。于是,不管胤禛是很干脆的说会救我,还是思考以后告诉我这个答案,有这个字有这份心就够了。 或许我比较容易满足吧!甜甜一笑,踮起脚尖在他薄唇上印上一吻,还故意挑逗似的伸出舌头扫过他的红唇。刚想撤离,发现胤禛拥住我的手臂更用力了。诧异地看向他,只见他整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促狭的情欲。这下大条了,早该意识到古代的男人不怎么经得起挑逗。我这样不亚于玩火自焚。 “兰雪……”声音中带着情欲的粗嘎,里面有掩不住的激动,眼里的火热也越来越浓重,圈住我的手臂更加紧了。我推推他想让他放开我。但是没有成功。他邪邪地一笑,头压过来覆上我的唇。他不冷冰冰的时候,那样的笑容其实也满好看的。一抹笑偷偷地爬上嘴角。 他牢牢侵占我的唇,从舔弄到深吻,就像要把我整个吞下。他的口中带着残留的酒香,很醉人。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深深的吻着他,汲取他嘴里的芳香。他回应着我,伸出舌尖与我嬉戏。 大脑里一个嗡鸣响起,不可以这样的,至少不可以在这里。历史上不是说胤禛很冷情吗?为什么此时此刻又不一样了?真的是没有遇到想要的吗? 我伸手抓住他在我身上游走的手,用力推他,垂下眼眸道:“胤禛,不要。”他顿了一下,然后悻悻地放开我。脸还是有些泛红,微微一笑,捏捏我的脸蛋儿,又坚定地重复那句话:兰雪,你一定要是我的。 兰雪,你一定要是我的。一定会是他的吗?我不知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031章 纠结 “十三阿哥,你见到我们家四贝勒爷了吗?”从远处渐渐传来人走动的声音,听口气好像是在找胤禛。我抬眼看向他,他对我做了个噤声地动作。我们都屏住气静静听外面的动静。 “我就见他好像到这边来了,可又没见到他人,你们再去找找吧。”十三阿哥如是说。一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和胤禛对望一眼,又陷入沉默之中。心里有些不舒服,怪怪的,不想说话。整了整衣服打开门,抱着书走了,胤禛没有叫我,但他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我的背影。 孤单地走了一路,对自己感到可笑。我这是怎么了。干嘛一幅期期艾艾的模样。呼口气,告诉自己要振作。拍拍脸,放松下肌肉,笑容爬上脸颊。 “做什么这么开心?”穿着月白袍服的八阿哥风度翩翩地站在眼前,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像个君子。只不过他到底是真君子,还是假君子,自有人去评说。 “没有啦!”我跟八阿哥打哈哈,礼节性地说:“只是皇上赏了一套很有价值的书,觉得开心罢了。” “什么书,能看看吗?”八阿哥笑着伸出手来向我讨,再怎么说他总是个皇子,我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恭敬地双手捧上书递过去,语气骄傲地说:“是《徐霞客游记》。” 八阿哥翻了翻书,递还给我,点点头道:“是本好书,好好收着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去那些地方看看。”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猜到,想想觉得八阿哥的话只是随口说说的,然而后来,这话还真变成了现实。 “八哥,八哥。”后来传来叫喊声,转头一看是大嗓门的十阿哥。知道他这个人的秉性,对他没什么好感。照例蹲身福下,说道:“奴婢给十阿哥请安,十阿哥吉祥。” 十阿哥瞅瞅我,鼻子哼了哼声,这才不冷不热地让我起来。粗俗的人就是这样,跟个有风度的阿哥在一起也学不到好东西。我在心里讽刺地翻了翻白眼。 看他们两个人肯定是有事要商量了,我这个闲人的确不该在这里。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撤吧!对八阿哥福了福身,抱着书往前面去了。 夜风中传来这样的话语:“八哥,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整个年宵都过得还不错,宫里还给每个奴才下人发了银子衣物,也算是过了个好年,大家都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不断。日子就这样安详地一天天过去,一切风平浪静。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发布南巡诏旨:一切供给,由京备办,勿扰民间。康熙皇帝的第三次南巡拉开了序幕。 这天,李德全来给我传话说:“兰姑娘,皇上说,南巡的时候,你也要去随驾伺候。” 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两跳。我虽然挂个奴婢的名头,但从来没有真正的伺候过康熙一天,这会儿他要我随驾伺候,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忽然脑袋里精光一闪,莫不是…… 为了南巡,宫里整整忙了一个月准备所需用度。康熙三十八年二月,第三次南巡启銮。 浩浩荡荡的龙船沿京杭大运河南下。京杭运河是世界上最长的人工河流,也是最古老的运河之一。它和万里长城并称为我国古代的两项伟大工程,闻名于全世界。京杭运河北起北京,南至杭州,经北京、天津两市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沟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1794公里。 龙船走走停停,观赏沿途风景。各州县的官员就沿途跪迎康熙皇帝圣驾。对于南巡这浩大的工程,奢华的排场,历史上有很多种评价,有说康熙雄才大略,体恤百姓疾苦,阅览兵士,整顿河务,功绩不小。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官员沿途跪接,百姓也要出来恭迎圣驾,耗费相当庞大,无形之中其实已经把巨大的负担加在了无辜的百姓身上。 龙船走得并不快,三月的时候才到杭州。康熙皇帝阅黄河堤。驻杭州,阅兵较射。 因为对杭州西湖的美景早已耳闻,天刚蒙蒙亮,怦然心动,穿戴好衣物就出了我窝的那个小房间到外面去看看。西湖最美的时间是春天和月夜,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刻是烟雾迷蒙的早晨和山光笼罩的傍晚。这个时候正是观赏的好时机,晓月深沉、晨风初起的西湖上,杨柳依依,柳絮飘飞,好一派烟雨朦胧之感。 忍不住卖弄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好一个何日更重游!念得好!”身后响起掌声和笑声。心里突地一跳,康熙怎么起这么早。转身请安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一个人站在我身后,连大太监李德全也没有跟着。他略弯下腰虚扶了我一把。我顺势站起来垂手立在一边。康熙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须发在晨风中拂动,背手而立,目光炯炯地凝视江面。如果此时不看他身上服饰,忽略他的身份和地位,这样的他看起来更像位学者。喃喃道:“这朕是第三次来江南,也是第三次到杭州看这里的景色。每一次这里的景色都一样似乎又不一样。” “一样,不一样。”我低声重复,不明白康熙话里的意思。他听到我的低语扭过头来看向我,眼神有些异样,似乎是怀念的光芒中带着些微的伤感之情,淡淡一笑,沉声道:“物似人非。”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也听错了,我居然在他那淡淡的笑容里看到了难言的苦涩和淡淡的忧伤。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康熙皇帝现在只是一个睹物思人的有情人,没有了肃杀的狠厉,也没有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地揣测之心,普通得就像一个平凡人。这样子我倒无措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就不要说好了,有时候当个认真的听众比当一个发言者来的合适。心里暗自沉思。 “兰雪,你娘是杭州人。”一时没明白得过来康熙怎么突然提起我那位重来没见过的“娘”,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他大概以为提到我的伤心处我才表情恍惚。他重重地叹息了一下,情深地看着我又仿佛是穿过我看到另一个人,手伸过来抚弄我的发,“你真的长得很像你娘。” 第032章 南巡 你真的长得很像你娘,又是这句话!还有这个拨弄头发的动作,康熙和胤禛这两爷子完全如出一辙!大脑轰隆一声,我退避地往后闪开了一下。康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停下动作。转过身去,依旧出神的望着渺渺烟波的湖面。 “兰雪,你娘弹得一手好曲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学到她的精髓,朕这个时候很想再听听。”声音近乎恳求,但里面的强硬却不容拒绝。一道光亮闪过心头,我终于明白康熙为什么要叫我南巡随驾伺候了。因为我所谓的娘是杭州人,因为我和她长得很像,更因为她弹得一手好曲子,这才是他要我来的重点。康熙只不过是想用我聊以相思,把我当作某人的替身,是他摆设用的花瓶,必要时能够利用一下的工具。 我在心里冷笑,不露声色地道:“那请皇上移架琴房。” 琴房里散发着馥郁的芳香。康熙端坐龙椅之上,静心倾听。我端坐在琴架旁,伸手抚上琴弦。调试,暗思,弹哪一首曲子好了…… 思绪回到那一年,老师派给我一个刺杀黑帮教父的任务。那个黑帮教父做事极端谨慎,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前面去的三个杀手都杳无音讯了。组织里为此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调查他的衣食住行,最后终于发现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非常喜欢听琴,尤其喜欢听古琴,极富韵律的琴音可以让他很放松,忘记平常那些应该有的警惕。于是多年来老师为了我们能够全才而练习的琴艺就派上了用场,我也才得以顺利埋伏在他的身边,伺机行动才成功完成任务。不过之后为了躲避他手下的追杀,我还真煞费了一番苦心…… 言归正传,弹哪一首曲子好了。 望向窗外,西湖美景呈现眼前,春风吹拂,杨柳飘飘。联想起以前听过的关于西湖的曲子音乐,心里有了主意。 眼眸含笑,十指纤纤拨动琴弦,曲声款款流出,绕梁不绝:醉云间,听雨眠,十里笙歌绕画船,梦舞杨花春色好,漫吹折柳缕衣单,西湖天外天。 清甜婉转的曲子如迷梦轻烟飘散,勾画出一副无边美妙的景象,映照了西湖的美景、人声,囊括了风花雪月的故事。正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妙曲!”康熙抚掌点头。我上前蹲身福下,含笑道:“谢皇上夸奖。” 琴房外传来脚步声,听到李德全禀报说是皇太子胤礽请见。康熙也正好要见他,就叫李德全去传。看样子是有国家大事要商量。康熙挥挥手让我退出去。我依礼退到门外,出到门口正好碰到皇太子胤礽进来。我作势给他请安,他微笑了一下,点头进去了。 这也算是我第一次正式与胤礽见面,上一次的年宴并不算,那只是远远看过他,对他没有太多的认识。而现在,就他刚刚那一眼那一笑,发现他这个人并不是骄纵之人。至于后来为什么会走到那样不堪的地步,或许康熙也是有责任的。 胤礽是康熙帝的第一位皇后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于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所生。赫舍里氏生下他后几个时辰就死于坤宁宫,时年仅二十二岁。康熙帝对结发妻的去世很是悲痛,对胤礽寄予厚望,从小就很严苛地管教他。而胤礽在众兄弟之中才学能力并不是最出色的,他一辈子都处在皇阿玛康熙和自己兄弟之间的夹缝地带…… 摇摇头,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自保都显乏力,哪有心思管人家的性命几何,最多不过求神拜佛的时候帮他多烧几柱香,多磕几个头。最最重要的是不要连累十三阿哥。想起十三阿哥以后会受的苦,我的心里就万分不好受。 推开小屋的门,就见十三阿哥座在桌子边喝茶。我和他在没人的时候也不怎么讲究礼节,对他勉强一笑,走过去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他喝了口茶,笑道:“兰雪,你弹的曲子很好听。” “你听到了。”懒懒地没什么精神,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茶是上等的碧螺春,清香在口腔里四散开来,人也清爽了些。 “不只我听到了。”十三阿哥用手指敲着桌子,满意地道:“四哥,八哥,九哥,十哥,还有十四弟。我们都听到的。当时我们就在外面。真是一首好曲子呢。是怎样来着……哦!对了!”他一拍脑门把我刚才弹的曲子哼了出来。 “好听吗?”我冷声问。 “嗯,很不错!九哥还说哪天让你到他府上弹一曲呢!说实话,我也很想学,你哪天也教教我……” 我偏头冷冷地瞅着他,他意识到没趣,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我也不是真要和他摆什么脸色,只是在康熙那里憋屈心里不怎么舒服,语气生硬地说:“十三阿哥请回吧,兰雪累了。”说着拉起他就往门外推,砰地一声关上门,他急得在外面猛敲门,一声一声地道歉,心里就像吃了苦瓜一样苦涩,一句话都不想说,更是没心情理他,闭上眼,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晚上,康熙在龙船上赐宴观赏夜景。我这个随行伺候的宫女也免不了要到场。 春寒料峭,夜风寥寥。 湖面上微波荡漾,船上灯火映照在湖水里,随着水流起舞。 月儿弯弯明,像一把镰刀挂在黑色的苍穹之上。天宫热闹,无数繁星闪耀光辉,欢快地眨着眼睛闹腾不休。 龙船上大摆宴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曲词歌赋声不绝,极度淫靡,仿佛醉生梦死一般。当地官员为了讨好康熙,花尽心思筹备各种歌舞,燃放七彩焰火,绚烂夺目,照亮了整个江面。江岸上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嬉笑声不断,似比天宫更要热闹百倍。此情此景美是很美,只是极度奢华。我不喜这样的宴会,讥诮的瞥了瞥嘴。 第033章 遇袭 康熙看得高兴,心情甚爽,几度龙颜大悦。旁边的群臣阿哥们,还有伴驾随行的娘娘贵妃们,一个个都恰到好处地配合着康熙的喜怒。康熙笑的时候他们也笑,哪怕当时其实心里很想哭,也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干瘪的挤出几抹笑容来。逢场作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们真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心不在焉的站在一边,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不觉中一个人影走过来,趁大家不注意,顺手狠狠捏了捏我的手臂。下手真够狠的,痛死了,我吃痛回过神来。不悦地朝对我下毒手的人瞪回去,对上一双冷冰冰的黑眸。刚才恶狠狠的气势顿时咽了,脸上的怒气也僵了一半,想对他赔笑又发现肌肉都不怎么灵活了。他狠狠地横了我一眼,用眼神警告我专心。我暗暗点了点头,他才不着痕迹地转过去和旁边的官员说话去了。 康熙兴致很浓,笑问身边官员道:“杭州西湖的美景闻名天下,大家来说说杭州西湖有哪些美景。” “奴才认为三潭印月美,月光倒影湖中,与胡光山色融为一体,恍惚迷离,说不尽的诗情画意。真真是一幅美景。”一个稍胖的官员站起来回答。旁边和他有同样意向的官员也随声附和。康熙听了也甚是满意,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得到如此赞同,胖官员受宠若惊,连拿酒杯的手都在激动的颤抖。 后面又有人站起来说什么平湖秋月、雷峰夕照、断桥残雪等等景色美。康熙都一一斟酌,表示首肯。经过一番的品评论足,最后康熙给杭州西湖题了十大美景,即苏堤春晓、柳浪闻莺、花港观鱼、曲院风荷、双峰插云、三潭印月、平湖秋月、雷峰夕照、南屏晚钟、断桥残雪。为此,众官员又随声称颂了一番。这一夜就在人声喧闹中过了。 西湖美景的确让人留连忘返,康熙在此一住就是好几天。早上,李德全就到我小屋子里来传旨,细心叮嘱道:“兰姑娘,皇上说要微服到路面上去走走,叫你也要跟去。老身不能随行,姑娘要好好照顾皇上。” “好的,公公请放心,兰雪会加倍小心的。”我对李德全微微一笑,很肯定回答他,他满意地点点头去了。 市面上人头攒动,人群熙熙攘攘,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边卖熟食的摊位上飘出缕缕清香,让人垂涎欲滴。这是我第一次有幸在康熙年间逛街,对此地风土人情充满了好奇。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不停地在这个摊点看看,那个铺位瞧瞧。还有就是江南的女子果然很美,水灵灵的,秀气典雅,名不虚传。 这次跟康熙一起下船微服的有比较受宠的八阿哥,十三阿哥,他们都是父子,带上他们也正常,唯独只有我一个人是外人。另外就是还有八个侍卫扮成普通老百姓远远地跟在后面。侍卫里面我认识两个,其中一个是老带刀侍卫武丹,他和康熙的感情深得跟亲兄弟一样,康熙到哪他到哪,没有抛下他的理由。另一个就是何侍卫,他在侍卫中的官阶并不是很高,可他也跟了来,大概是因为他身手还不错。 为了安全起见,掩饰身份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微服的时候我们都叫康熙黄(皇)老爷,叫八阿哥八爷,十三阿哥十三爷,至于我嘛就是他们跟班的小丫头,这和电视里演的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康熙看到一副字画,八阿哥对字画深有了解,康熙就叫住他,指着字画问:“老八,你看这副字画怎样?” 我对此也比较感兴趣就凑过去瞥了一眼,是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唐寅的山水画。唐寅擅画山水,及工笔人物,尤其是仕女,笔法秀润缜密、潇洒飘逸。乍看之下,心里一阵狂喜,竟然让我看到唐伯虎的山水画。但再看一眼,我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画是好画,不过是赝品。虽然临摹之人也是极具有天赋,对绘画有相当深厚的功力,对色彩笔法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对于一般的字画爱好者来说,乍看上去真的会以为看到了唐伯虎的真品,但只要认真看就会发现临摹之人在处理一些细微的地方还是有欠火候。 八阿哥是个颇有学识的人,对此应该难不到他,不过我倒觉得康熙不是在问画怎么样而是在考察他的学识。 撇撇嘴,与我无关,对此已经失去了兴趣,张望其他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一眼扫过去,见十三阿哥正在身后的摊点上看东西。摊点上卖的是各种各样的面具,诸如仙女、妖精、孙猴子、猪八戒、唐僧之类的。他手上拿着一个孙猴子的面具跟老板在说着什么,看样子挺开心的。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就靠了过去。结果十三阿哥不是为了买东西讨价还价,而是在了解民情。 “兰雪,我觉得这个和你很像。”十三阿哥在摊子上挑了挑,选了一个最美的仙女面具递给我,一张脸笑得特开怀。 我挑衅地挑起眉,伸手拿了个猪八戒的面具,笑着说:“这个和你也长得很像。” 十三阿哥也不生气,一脸笑嘻嘻地说:“你说像那就是真的像了,只要你开心。”说着就接过去,然后指着两个面具说:“你带那个,我带这个” “好!”别说十三阿哥还真有眼光,我手里这个仙女的面具还真的做得和我很相像,戴一下也不吃亏。爽快地就答应了。 我们各自拿着手中的面具往头上套,就在我刚带上一半,面具遮住我的眼睛的时候,我就敏感地察觉到人群里散发出一丝异动,眼皮一阵猛烈地狂跳。 好厚重的杀气!!! 我刷地一把脱下面具,只见一个白衣蒙面人从对面酒楼上跃飞而下,手中利剑直指康熙心窝。这个变故只在瞬间,远处的侍卫完全没反应得过来。康熙和八阿哥都还处于震惊之中,睁大眼睛地看着刺杀过来的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忘记了躲避。 第034章 绑架 情急之下,我一边朝远处的侍卫大叫保护皇上,一边将手中的面具扔过去。面具一击即中刺客的利剑,让他手臂一震,身形一顿。接着我趁机快速地又拿起摊上的几个面具对准他身体不同部位扔过去,他为了躲避我的射杀,往后翻转身体落在了离康熙七八步远的地方。这时康熙和八阿哥还有远处的侍卫终于回过神来,侍卫慌忙向这边冲过来,八阿哥也连忙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康熙小心地护在身后,步步往后退。我也赶紧拉着十三阿哥靠了过去。 与此同时,从街道两边的街道和房屋内又飞下数十高手。场面一下更加混乱起来。许多平民百姓被吓得尖叫连连,夺路狂逃,街上的摊点铺位被掀翻了一路,蔬菜瓜果撒落一地。几个带刀侍卫被四个刺客阻隔在了身后十来米远处,怎么也冲不出包围圈。我这边也是六个高手虎视眈眈。 我一边沉着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刺客寻找下手之机,一边掏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铁珠塞到十三阿哥手中小声地说:“十三爷,还记得我教你射石子的方法吗?你看好了,有机会就射!”声音抖地拔高,一跃而起,手中啪啪啪打出十几颗铁珠。所有铁珠的目的地都是刺客们的眉心。 这些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并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射出去的十几颗铁珠也没获得多大成效,只射杀了其中一个反应较慢的和另外一个刺客的左臂,其他刺客都没伤到分毫。尽管如此,我凌厉的杀气还是有相当的威慑作用,他们并不敢贸然上前。 伴随着激烈的打斗声,身后还传来不知道是刺客的还是侍卫的凄厉惨叫声,我在心里暗叫不好,我们实力不比刺客好多少,一直这样耗下去,只会弹尽粮绝的,得速战速决才行。 啪啪啪又是几粒铁珠射出去。与此同时我一脚跷起地上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握在手里杀进刺客当中。我以手中木棍当剑与刺客厮杀。我一棍袭上其中一个刺客的面门,他抬臂用剑顺势一挡,当地一声,我们互受冲击,往后退开数步。这时旁边一个刺客用剑向我刺来,我就地一滚躲过,再就势攻其不备,一棍敲上他的膝盖,只听得咔嚓一声,他惨烈地痛呼着倒在了地上,抱着断腿哭爹喊娘的叫喊起来。身前同时袭来两人,我趁机往旁边跳开,不料背后杀出一刺客,就在我分身乏术之时,只能得当的一声,身后刺客倒在了地上。我心下了然地转头看向十三阿哥,只见他自信洋洋地扬了扬手里的铁珠,我对他竖起大指姆满意地点点头。几番回合下来,我有些体力不支,还好十三阿哥也够聪明,每每在情况危机之时助我一臂之力。 八个侍卫以三死一重伤的代价终于杀死刺客冲出包围圈,小心地护卫在康熙周围。剩下的两个刺客见大势已去,转身就想撤离。老侍卫武丹雄浑的高喝一声:“哪里跑!”横刀难住其中一个刺客,两个人就刀光剑影的杀将起来。 现在唯一剩下的那个白衣蒙面人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因为在先前的打斗当中,我意外地发现他就是上一次在皇宫里的行刺失败的那个刺客。 混乱当中我抄过何侍卫手中的刀就追了上去。白衣蒙面人相当狡猾,一会儿在房顶上飞快奔逃,一会儿落到屋檐下借机遮掩。我也不耐,一直紧跟不放,直到把他逼得钻进一个小巷里。小巷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巷子深不见底,似乎更像一条死路。 那抹白色身影一直快速地往里跑,我不知其中有诈,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就在我刚追到巷子中部的时候,白色身影忽然失去了踪影,紧接着一团白色的烟尘从天而降…… 白色烟尘疑是迷烟,吸入一点就会手脚无力毫无战斗能力。此种情况太过危急,我捂住口鼻就势往旁边一滚避开,刚想站起来就见天上掉下来一张巨网,还未来得及挥刀破网已经被牢牢缚住,接着又一颗白球在身前爆开,迷蒙之中香飘四溢,似茉莉花香又仿佛似桃花香,熏人迷醉。眼前的人影飘忽晃动如同鬼魅,双眼一闭栽倒于地…… “来人啊!人都死光了吗?” 我不知何时被人绑在一个破屋子里的柱子上。屋子破败不堪,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臭味,熏得我一阵恶心。春夜的冷风通过破窗户飒飒地吹进来,破门板也在吱嘎吱嘎地晃动着,摇摇欲坠,让人着实担心这间屋子随时有倒塌下来的可能。 从我醒过来为止就没有任何人在这里出现过,就像是他们把我绑在这里之后就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准备让我自生自灭一样。心里火大的很,伸腿一脚踢倒了旁边的一张坏凳子,砰咚一声弹起地上厚厚的灰尘,呛得我咳嗽不止。 这时,一个黑影从外面推门进来,他用黑布蒙了脸面,我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他,他就是今天那个白衣蒙面人,我微眯了眼,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不说话,迈步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我,一双黑色的眸子透出浓烈的怨毒,如此的怨恨遮住了他眼眸里本该有的光彩。这样的神情在我以前杀人的时候也见过。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是主宰者,而现在他是主宰者。 深知死之悲,就更想要享受生之欢。面对此时充满恨意的他,我不敢说我是完全不怕的。干瘪地咽下一口口水,拿出气势问道:“你想干什么?” 啪! 他抬手一个耳光扇到我脸上,我猝不及防牙齿咬到嘴唇,血顺着嘴角流出来,一两滴血珠还落在了衣服上。 我说过我讨厌那红艳艳的颜色,倏地抬起头怒瞪着他。他被我的动作激怒了。反手又是几个耳光,下手一点儿都不留情,我的整张俏脸肿得老高,火辣辣的痛。还好现在没有镜子,不然的话我一定会以为见到了鬼。 第035章 获救 虽然很痛,但我吭都不吭一声,只是恨恨地瞪着他,他可能也被我这桀骜不驯的性格给折了一下,无法再打下去,改为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咬住牙恨声道:“你很会打是吧!不怕痛是吧!我就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看你会不会喊痛,会不会怕死!” 心里颤了一下,转而咧开嘴笑了,凭着杀手的直觉我发现他内心的不忍,他只是因为气怒和怨恨才会说那种狠话的,他的真正目标又不是我,只是因为我三番两次阻挠了他的刺杀行动,他才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直视着他肯定地道:“你不会的。” 他捏住我下巴的手明显一颤,眼里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被我猜中心思他显得有些狼狈,怒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我笑,缓缓道:“因为你真正的目标不是我。” 也许是对自己万分失望,他一拳重重砸上我右脸侧的柱子,一个深深的拳头印子留在了上面。柱子剧烈地震颤了两下,屋顶的灰土扑簌簌往下掉,落了我们一头一脸。 时间缓慢流逝,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我们静静地坐着。 几缕调皮的月光在屋子里跳着舞蹈。 “为什么你一定要杀康熙?” “为什么你一定要救康熙?” 我们不约而同地问出心中的疑惑,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为什么要救康熙?这个问题至今我都没有认真想过。 如果康熙死了,我说不定能够得到解脱,不用每天这样提心吊胆疲于应付。但也可能会因为扰乱了历史而使时空混乱,到时候我还指不定会飘向哪一个空间呢!又或许因为他是这个时空的主宰者,胤禛的老爸,在胤禛还没当上皇帝之前,他不能死!这是我的私心在作祟。 我苦笑了一下,“因为康熙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和他休戚相关。 “或许我懂。”他点点头也是苦笑。 其实他哪里会懂! “那你呢?”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动作极慢,就像是电影在放慢镜头。双眼里是无比的悲恸,血红血红的,仿佛有杀父弑母之仇,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因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我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冤孽啊! 他双手紧握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掐进我的肌肉里,神情狂乱,激动地怒吼道:“如果不是鞑子进关,我们国就不会破,家不会亡,十天,整整十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娘在死人堆里整整躺了好几天才侥幸活了下来。我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娘就告诉我一定要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你这是何苦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摇头叹息。何况顺治二年的事情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康熙都已经坐了几十年的皇帝,儿孙满堂。大清江山早已坐稳坐实。现在天下太平,杀了康熙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你不会懂的。”他声泪俱下地道,“康熙二十三年,第一次南巡,我的叔伯准备好要刺杀康熙,结果却中途走漏风声失败了,几十个人头血淋淋在摆在我眼前,我喊也不敢喊,哭也没法哭。” 此时我也无话可说了。这件事还跟和我长得很像的女人有关呢!我能作何评价。一代功臣万骨枯,每一次更朝换代都会死很多人,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任何人都无可奈何。他的心情我大约能够理解了。 “杨大哥,快点儿走,官兵追来了。”一个瘦高个拿着刀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的头发散乱,衣服破损且沾满血迹,样子狼狈不堪。 “小林,怎么会这样?其他人呢?”被叫做杨大哥的白衣蒙面人一把扶住闯进来的瘦高个急急地问。 “我们出去探路的时候遇到了官兵,其他人正在巷口拖延时间,杨大哥,你快走。”被叫做小林的瘦高个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不能走,我要去救他们。”说着就要往外冲。小林拼命抱住他的腿哭着央求。 看这个样子我也急了,朝他吼道:“姓杨的,你不想报仇了吗?就这样冲出去,几条命都没了。” 听到我的呵斥他倒是停了下来,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我叹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你何苦要急于这一时。” 他也是个聪明人,刚才的确是急糊涂了。一语点醒梦中人,他恍然明白过来,抱拳道:“多谢姑娘教诲。” “快走吧!” 他拉了小林走了几步,又急忙走回我身边,一刀割断绑住我的绳子,拉住我手臂说:“姑娘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对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外面,喊杀声已经近了。摇摇头对他说:“你们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如果有缘,还会再见!”用力把他往后一推,吼道:“快走!” “那,这个留给你防身。”他扬手丢给我一把匕首,我伸手接过,对他感激地一笑。小林趁机拉了他就往后院跑了出去。 第一拨冲进屋子的只有五六个官兵,后面的喊杀声比较远,大概队伍还在巷子口。 我冷眼扫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对不起,你们都不可以活! 快如闪电般出手,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经变成尸体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机灵点儿的看形势不对,趁机想要跑出门去,我将手中匕首朝他背心一掷,他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惊恐地向后退缩,嘴里乞求着饶他一命。这个时候怎能心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拾起地上的刀闭眼捅进了他心脏……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我冷冷地笑了一下,忍住痛用手中的刀在身上割了好几个伤口,把手中的刀一扔,然后将就火堆把整个屋子都点燃了,大火顺着风势熊熊烈烈地燃烧起来。 心里默数着时间,装作一副重伤得快要晕厥的可怜模样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官兵冲了进来,最前面的竟然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戏还是要做足的不是,佯装口齿艰难地唤他。 第036章 丢脸的事 十三阿哥一见我这副模样,心急如焚地冲上来,一把把我抱住,眉头紧蹙,手忙脚乱地捧住我的脸,晶亮的星子在他眼里闪烁,嘴里喃喃地道:“兰雪,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有哪里痛,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这死小子伸手在我身上乱摸一气,弄得我痒死了,可又不能笑出声,还得拼命忍住,拉住他这只手他那只手又摸到另外的地方,一不小心真碰到伤口,我皱眉痛呼:“痛!” “哪里痛,哪里痛?”十三阿哥急了,仔细地给我检查。 “伤口痛。” 十三阿哥一听脸刷地白了,一把抱起我就往外冲,急得跟什么似的,像是我马上就要离去一样。我这下才发现他居然力气这样大,以前还一直把他当作没长大的小孩。面对如此真挚的关心,一股暖流流过心田。悄悄抬眼看他,这一年他又有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不似以前那么青涩,俊朗的脸庞已褪去稚气代之成熟,带给人很心安的感觉。我或许真的累了,闭上眼靠进他怀里。 十三阿哥抱着我一路飞奔,穿过重重人群,我感应到一抹冰冷的目光,扭过头去看,撞上胤禛铁青的脸…… 我以不顾惜性命的方式救了康熙一次,又一次表明自己的忠诚。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朝廷官员,全都对我另眼有加,就连曾给过我脸色看的惠妃纳喇氏也一改常态,好几次看到我她都一脸温和笑意,甚至有一次还拉着我的手嘘寒问短,那表情就像她是我亲姑姑,我是她亲侄女。对于这些有着深意的关心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有数就行了。 心里唯独有一个人很是放心不下,那就是胤禛,他那天的表情让我隐隐觉得不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总觉得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有意地避开与我碰面。 找个空溜进他房间,还好没人。放心大胆地观察他的房间,靠窗边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置了一些书、笔墨纸砚,一张宣纸在微风中掀起一角,上面用毛笔写了一个大大的“佛”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房间里的摆设简洁又不失大方,物品放置得十分整齐,一丝不苟,就像他的人一样,一板一眼,中规中矩。 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男主角才终于寒着张臭脸登场。猜也知道他大概又在康熙那里碰了壁,心里正不爽。 他这个人办事能力是有,就是那张脸,一天到晚冷冰冰的,连个笑容都没有,像是人家借了他八百两银子没还似的,真是不讨喜。康熙自然也不是很喜欢他,相反十三阿哥就很讨人喜欢。 又是十三阿哥,一下子警觉过来,最近老是会无意中想到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胤禛还是板着一张臭脸,声音冷冰冰的,好像我是一个不速之客,真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赶出去。 “来看你……”我走上去帮他换衣服,他不悦地躲开去不让我碰,我的手一下子僵住,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来。 “你生气了。”我脸上带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这么明显瞎子都应该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没有。”胤禛冷冷地说,但眼里闪烁的光泄露了他的内心想法。 “你有。”我再次重复,声音恰如其分,执着又肯定。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可以走了。”胤禛提高嗓门吼道,转过身去不再理我,淡漠的目光望向窗外,思绪万千。 “胤禛,”我走上前去如同撒娇的小孩拉住他衣襟,声音轻柔且中肯地道:“你连我和十三阿哥也不肯相信了吗?那你还能相信谁?” 听到这样的话,胤禛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久久不语。一丝清冷的月光洒在胤禛颀长的身上,周围就这样静默下来,只有我们彼此的呼吸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眨眼的一会儿。胤禛叹口气转过身拥我入怀,闷闷地道:“我不是气你们,我是气自己,为什么每次你出事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为什么救你的那个人不是我。” “胤禛,谁救我都没有关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靠在他怀里柔声细语,这句话是安抚他也是安抚我自己。后面的人事到底会如何我们谁都没有把握…… 屋外阳光明媚,鸟雀在枝头上欢快地跳来跳去。 回宫已有几天。夏初的天气不是很热,阳光灿烂,风吹过枝头,带来一片清凉。 秋菊坐在廊下专心致志地绣着什么,觉得好玩就凑过去打趣,只见她一针一线绣得玲珑剔透,心灵手巧,勾勒出一幅美丽的菊花图,娇艳欲滴,不比我画的差。真真是应了她的芳名,透出她蕙质兰心的性格。 “秋菊,你绣得真好。”我从秋菊手中拿过她绣的手帕,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细致的做工惹得我有了心动的感觉,央求道:“你教我吧。” “好啊。”秋菊爽快地一口答应,说着就开始穿针引线动起手来。 说实话,看人家绣的时候一点儿都不难,要什么样的效果就能绣成什么样的图案,可一到自己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承认我会用毒针“构造”出比这个美上百倍千倍的图案,用画笔画出举世瞩目的画卷,但是面对这一针一线我倒是不在行了。 头痛地用手抓了抓脑袋,左手拿着手帕,右手拿着绣针,看着手帕上已经成形的图案,实在不知道还应该在什么地方下手。拿起又放下,最后叹口气,放弃地靠在了身旁的柱子上。 “干什么唉声叹气的?” “没,没干什么?”一听到十三阿哥的声音我赶忙站起身来把绣的手帕藏在身后,扯着笑脸跟他打哈哈。心里祈祷着他最好什么也没看到,不然脸可丢大了。 第037章 笑闹 他不信,凑过头来偷看,我左躲右闪,就是不让他得逞。正在和他抢躲之间,藏在身后的手中一空,知道不妙,我赶忙转过身去抢。秋菊躲过我的魔爪,睁大眼睛瞪着我绣的手帕,不敢置信地惊呼:“兰雪,你不是绣鸳鸯吗?怎么绣了两只鸡!” “啊哈,啊哈哈哈……笑死我了!”秋菊一阵爆笑,捂住肚子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十三阿哥见状从秋菊手中接过手帕,看过之后也是狂笑不止,眼泪都笑出来了。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所以才不让他们看,弄成这样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对着他们干瞪眼。 “你们再笑我可要生气了。”我双手叉腰,瞪着眼,气鼓鼓地吼,俨然一副母老虎的样子。 “不笑了,不笑了,啊哈,哈哈……”秋菊实在忍不住笑着跑远了,最后只剩下十三阿哥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没敢再笑出声,不过整张俊脸憋得通红,内伤是不可避免了。 “兰雪,这个送给你。”十三阿哥拉过我的手把一对碧绿的翡翠耳环塞到我手里,耳环的样式很普通,就一个椭圆型的坠子,简单中透出精致,小巧可爱,很招人喜欢。 “这个……” “南巡的时候偷偷买的。”十三阿哥笑得很灿烂,表情真挚,眼神柔中带情。他的心意如此明显,我岂敢轻易收下,可是不收下,又会伤到他吧。 正在踌躇间,见一宫装女子怀抱古琴站于廊下,怯怯的,不知该前行还是该后退,犹豫不觉。看她的妆扮猜她身份应该是公主或者格格。十三阿哥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她,一边乘机把耳环塞在我手里,一边笑得温和地叫道:“琪玉。” 琪玉格格是胤祥一母同胞的妹妹。这时已不再宜和十三阿哥推却,只能握紧了手里的耳环,祈祷着琪玉格格什么都没看到。我镇定自如地给她蹲身请安道:“奴婢给琪玉格格请安,琪玉格格吉祥。” 琪玉格格微笑着让我起身,然后依礼给十三阿哥福了福身,道:“十三哥哥,吉祥。” “琪玉,抱着古琴来这边是想让兰雪教你弹琴吗?”十三阿哥一看就猜到了她的用意,伸出修长地手指拨弄琴弦,发出一串不成调的琴音。 琪玉格格对我微微一笑,语音轻甜,“兰雪,早听你弹得一手好琴,享有皇阿玛的赞誉,似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美妙,还希望你能不吝赐教。” 看了十三阿哥一眼,他不露声色地点点头,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是巴不得我能教他们弹琴吧!如此高的赞誉更让我无从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应承下来,道:“赐教不敢当,兰雪尽力而为。” 清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蝴蝶留恋花丛,在其间翩翩起舞不肯离去。我坐于琴桌前,细细拨弄琴弦,想起来到这个康熙王朝的众多经历,一时感慨,遂弹到: 月色正朦胧与清风把酒相送/太多的诗颂醉生梦死也空/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怎么只有这首歌/会让你轻声合/醉清风/梦境的虚有琴声一曲相送/还有没有情浓风花雪月颜容/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蝴蝶去向无影踪/举杯消愁意正浓/无人宠/是我想得太多/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最后/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 曲声款款流动,柔情蜜意,风花雪月,蝶舞清风,情景交融,真是美不胜收。 十三阿哥和琪玉格格完全听得呆了,心神早已融入美妙琴音之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啪啪啪啪! 耳畔响起掌声,三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身着月白袍服的八阿哥不知何时已站于廊下,他面带欣赏之色,抚掌赞道:“好词!好曲!好意境!” 又是无端招惹来的。我微微皱眉。怎么就不能消停了…… 这时,一个太监快步跑进院子,看到我们就直奔了过来,照礼数弯腰打了个千,道:“奴才给八阿哥,十三阿哥,琪玉格格请安,主子吉祥。” 八阿哥的贤明在外,对下人也是和善,温颜问道:“何柱儿,有事吗?” “皇上今个儿高兴,知道各位爷都还在宫里,就要奴才来传各位爷到园子那边去听戏取乐子,凑凑热闹。”何柱儿笑眯眯地说,十足的讨好巴结献媚逢迎相。 “其他爷都在那边了吗?”八阿哥问。其实他是想问九爷和十爷在没在那边,但又觉得这样不妥,所以才改口为其他人。 “除了三爷有事要晚点儿才能来,其他爷都已经在那边陪着皇上了。”何柱儿照实回答。 “那我们也不能耽搁,现在就过去。”八阿哥又转头对我说:“兰雪也和我们一起过去。” 脸部肌肉一僵,他们爷们听戏叫我过去干什么。婉言推拒道:“主子们听戏取乐子,兰雪也跟过去似乎不太合礼节,如果皇上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兰雪,你这话不对,大家都只是去凑个热闹,人越多才好了,你过去皇阿玛会高兴都来不及的。”八阿哥笑问十三阿哥,“十三弟,你觉得呢?” “八哥说的是。”十三阿哥也笑点头称是。 这死小子!我偷偷瞪了十三阿哥一眼,害我也别这样害不是! 他小子对我调皮地眨眨眼,谁说我害你了! 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八阿哥他们一同去了。园子里谈笑风生,康熙坐于正中,皇太子胤礽坐于一旁伺候,其他皇阿哥也按照秩序依次坐下。另一边有一些妃嫔贵主子一边听戏一边闲聊着。 八阿哥、十三阿哥、琪玉格格要上去请安。十三阿哥想拉我一同过去,我觉得这个时候最好是能躲则躲,能避就避,看旁边有不少太监宫女也在,藏在人群堆里应该没事,就笑着小声跟他说了。他拿我没办法,伸手敲了下我额头,跟着八阿哥到前面去了。 第038章 宫闱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借着前面的人挡住我,无聊地靠着柱子望着戏台子发呆。戏台子上锣鼓敲得山响,一群生旦净丑卖力演出,演的是什么《风仪亭》来着,咿咿呀呀地唱,我一句都没听得懂。 正昏昏欲睡之间,一个婀娜多姿样貌出众的女子出来唱词,声音婉转悦耳如黄鹂鸣翠柳,煞是好听,引得满场喝彩。我也被她的曲乐惊得回过神来。 抬眼细细地打量她,此女子不过十四五岁,身材高挑,脸如鹅蛋,满颊娇羞,眼波流转,厚重的脂粉遮住了她本该有的风情,但也不难看出其真是艳若桃李。 这样的女子少见,好奇地拉过旁边一小宫女问:“台上那女子是谁?” “你说演貂婵那个吗?”我微笑点头,小宫女想了想,明白过来,得意地说:“你说她啊,这个都不知道,她是郑春华啊,琴棋书画都不错的。” 郑春华!!! 大吃一惊,脚下盆底鞋一滑,我险些没站得住! “你没事吧?”小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我就可以爱你,就可以娶你宫女一把扶住我,关心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想是太热了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挤出个笑脸,摆摆手,站稳了身体,思绪复杂地往回走。 历史似乎并没有改变,滚滚车轮依旧按着轨迹前行…… 时间飞逝,转眼就是康熙四十二年春天,百花盛开,香飘万里。花园里蝶儿飞飞,围绕各种红粉花朵翩翩起舞,不肯离去。绿意葱葱,百鸟鸣啭,歌声悠扬,似一曲明快的交响乐。好一派瑞气祥和的景象。然而在看似祥和的背后却是暗涛汹涌,如同风平浪静的大海,汹涌澎湃的巨浪存在于海底深处,暗夜无光。 康熙四十一年的南巡,行至德州,皇太子胤礽病重,中途回銮。想是上次南巡没有尽兴,康熙又要带着贵妃嫔妃、朝廷大臣,起銮南巡而去。 我深知会有事要发生,胤禛又协助皇太子胤礽办差留京。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我固然不想离开。故意在起航南巡的头一天夜里,躲开中人耳目,坐在冷水浴盆里泡了几个时辰,这样的结果就是重感冒,高烧不退,迷糊不清,这样的情况下康熙只能下旨让我留京养病,我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历史上记载,索额图教唆皇太子胤礽谋反篡位就发生在这一年。虽然史书上没有提及胤禛也有牵扯进这件事,但这也让我一直惴惴不安,终究无法完全放心。回想康熙三十八年的南巡,历史上也没有记载康熙南巡有遇刺这件事,但不也发生了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事皆须谨慎小心。紧握了一下袖子里杨大哥当初送的匕首,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今仍然历历在目,不管中间细节如何变幻,历史的车轮仍旧滚滚向前…… 一双白嫩纤细的玉手伸到我眼前晃了一晃,我警觉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秋菊睁着双明亮闪闪的大眼睛对着我左瞧右看,研究得相当仔细,我让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望着她不自然地伸手摸摸脸颊,秋菊一把抓下我的手,目不斜视正经八百地对我说:“兰雪,我发现你最近怪怪的。” “哪里怪?”我不解地望着秋菊,心想自己最近是否出了什么纰漏。 “你最近老是发呆,一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像,就像……”秋菊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形容,脸蛋儿却娇羞得一片绯红,好像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微蹙着眉头冥想。 “就像什么?”我微笑偏头看着她,好可爱的模样,樱桃小嘴微微抿着,如果我是男人大概会忍不住一亲芳泽。 “啊——我知道了!”秋菊一惊一咋地低呼,眼神暧昧,就像窥探到我心底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我的心里一紧,牢牢握紧袖子里的匕首,却见秋菊指着我不怀好意地说道:“就像害了相思病。” 原来是这样。我大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不露声色地放开紧握的匕首,脸露自然的笑容,啐了她一口,骂道:“死妮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该不是你害相思了吧!” 秋菊啊秋菊,你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刀下亡魂! “我说真的。”秋菊笑嘻嘻地坐到我身边,用手指捅捅我的腰,贼兮兮地问:“说一下嘛,是不是真的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 眼前忽然飘过胤禛那张冰冷的脸,冷得跟个冰山似的,也不怕冻坏了一家老小。用现代人的欣赏观点来看,他就是爱装酷,还满有气质的。我皱皱眉,如果这张千年寒冰脸上能出现那抹熟悉的笑容就更完美了。 “还说没心上人,看你又笑又皱眉的样子,还不快老实交待!”秋菊伸手捏着我的脸蛋儿笑骂道,伸手拍掉她在我脸上肆虐的鸡爪,佯装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狡辩道:“没有啦!” “真的没有?”威胁的语气。 “真的没有。”我心虚的死鸭子嘴硬。 “有,快点儿交待!”秋菊才不信我说的,伸出魔掌挠我的痒痒,我也不认输地出手反击,两个人笑闹着抱成一团。 时间依旧不紧不慢地过,我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不管世事的模样,成天和一群小丫头嘻嘻哈哈打闹,没心没肺的过日子。心里却越发的紧张,处处留心观察,生怕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这天,无事到御花园里闲逛,其实闲逛是假,察探才是真。我需要多了解一下宫里每天的变化,一待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够及时采取必要的措施。 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僻静处,出乎意料之外的听到女子的嬉笑声,正准备走上去看个究竟,一只蝴蝶型的风筝远远地飘飞过来,风筝在微风中飘动着,宛如一只在白云间翩翩起舞的蝴蝶仙子,踏着曼妙的舞步,煞是好看。 忽地,蝴蝶风筝从天空中急速掉落下来,原来是线断了。风筝就随着风飘落到身旁的嶙峋假山顶上。 正觉得可惜,一个身着粉红色旗装的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额头上益处些微晶莹的汗珠,许是跑得急了,微微喘着粗气。待看到我微微笑了一下,小脸红彤彤的,露出脸颊上两个可爱的小梨窝。我对她点点头,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站到一边。她一看风筝落在了假山顶上,整张小脸就揪成了一团,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把风筝拿下来,想试着爬上去,可又因为假山太高望而却步。 第039章 事变 早猜到她一定会有这样的表情,我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着,但见她那副苦恼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她听到笑声回过头来,本想狠狠地瞪我一眼,却见我挑高眉斜睨着她,气焰一下子就没了,委屈地噘着嘴巴。我心里暗自好笑,真是一个连请人帮忙都不会说的笨丫头。 大步走上前去,脱下盆底鞋,攀着假山上几个凸起,三两下就爬到顶端把风筝拿了下来。小宫女一看到我手上的风筝,作势就要接过去,我扬手不让她拿,逗乐道:“告诉我这是谁的风筝我才能给,如果风筝不是你的,我给了你,后面再有人找我要,我岂不是要赔别人一只。” 小宫女这才明白过来,微笑道:“风筝是郑贵人的。” 我一听郑贵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揣测着是不是那个人,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冰冷的寒气,问道:“哪个郑贵人?” “郑春华贵人。”小宫女没有发现我的变化,照实回答。 原来真是她!我一把捏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杀气乍现,不动声色地笑着把风筝还给她,说道:“快去吧,别让主子等久了。”小宫女道了谢,接过风筝,急急忙忙往回跑去。 郑春华!郑贵人! 我随着小宫女的后面悄悄跟了上去,远远地望见郑春华和小宫女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粉红的衣衫映得粉嫩的脸颊灿若桃花,笑容如和煦的春风,百媚横生。只是这样的娇柔是为谁而生呢?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知道是自己给以后留下了一个大祸患,握住匕首的手微微泛疼,用力太过骨节间泛起青白色,疼的是自己。我很清楚的明白,此刻杀一个郑春华容易,但难保不会出现另外的“李春华”、“张春华”。 微风吹过,一片半黄半青的叶子从天而落…… 有异动!!! 细听风声,凭着直觉往旁边直奔而去。果然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何侍卫。 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 我悄悄隐藏于一棵高大的松柏后面,静观其变。 刚过几分钟,见到姓黄的胖太监和那个瘦高个走了过来,三个人交头接耳的商量着什么,距离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这是一个机会……不能让……知道……相爷已经把一切准备妥当……” 真是不出我所料,果真如此! 我躬身悄悄往后退,没料到其中那个黄公公竟有耳力极强之人,凌厉的目光嗖地射过来,一声厉喝:“谁?出来!”声音不大,内力倒十分浑厚,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胸口闷得发慌。 我静呆在原地不再动一分一毫,微张开嘴,避免他雄浑的嗓音对耳膜的伤害。只要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借着身前的树枝挡住身体,他们也不会轻易发现我。我睁大双眼静静地看着向这边小心翼翼走过来的瘦高个。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紧握住手中的匕首,伺机待发。 还有八米,七米,六米…… 不能再等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一跃而出,以闪电般的速度扑过去,手中的匕首直对他的心脏! 我只需要一起一落就能取他性命! 然而…… 一根手腕粗的树枝从左边盘旋着飞撞向我的脑袋,明明还有一米的距离我就能取瘦高个的性命,我却不得不分神避开树枝的撞击。就在我往后翻飞的时候,黄公公已灵巧的跳至我身边。出掌接掌,出拳接拳,快攻,退、击、挡全都发挥到淋漓尽致。 一胖一瘦,两个人配合得相当紧密,很快就互相过招几十回,我没什么胜算,他们也没获得什么好处。就在此时,何侍卫也杀入进来。这一次,我和他真的成为了敌人。 然没有想到的是何侍卫竟然没有对我痛下杀手。我们四个人的实力相当,三对一,我占不了上风。忽然之间,黄公公闪身而来,在我分神应付之时,瘦高个也趁机出手,就在我躲闪中,何侍卫率先一步欺身而来,念及过往,下手微微一缓,就在此刻,何侍卫一个凌厉的手刀击在我脖颈之上。我顿时头晕目眩,迷蒙中见他不忍的眼神在眼前晃动着,飘忽着,直到我失去意识。 北京西郊的一座富丽别院里,西北角的房间正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淡淡的阳光通过窗户照在雕花镂空床上昏睡的俏丽人儿,蝉翼般的浓密睫毛在略带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暗影,人儿秀眉微皱,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像是在担心着什么,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溢出,挣扎到最高处。我倏地睁开眼睛,腾地从床上坐起,接着又全身瘫软无力地倒回床上。 他们竟然对我下mi药! 手脚没有一丝力气,我连要从床上坐起来都很困难。试过几次也没有成功,汗水濡湿衣衫,悲凉的无助感席卷全身。泄气地躺在床上,睁着润亮的大眼睛望着雕花镂空的床顶,粉红色的纱幔在微风中飘动…… 第040章 缘由 吱嘎—— 开门声打断我的思索,我扭过头,见到何侍卫立于门口。怨恨的目光瞪向他,他本想努力对我微笑,但终究淡下来无法成形。 何侍卫自己理亏,微微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扶起我身子,我想挣扎奈何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见他将杯子放到唇边,道:“喝水。” 我决然地把头偏向一边不理,他气怒地一把收紧握住我胳膊的手,疼痛倏地袭来,逼我转回头与他对视,极近的距离里两道炙热的目光相互碰撞,何侍卫异样的神情映出黑色的瞳孔,我大吼道:“你究竟想怎样?” 何侍卫一怔,手劲缓下力道,神情逐渐恢复常态,说:“喝了水才会有力气。” 闻言,我愣了一下,恍惚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敌对的情绪也缓和下来,低头喝了他喂的水。 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指了指桌子边的凳子让何侍卫坐下,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他也一脸平静地与我对视。有些事情我多半已经猜到,但仍需要他亲口给我答复,于是问道:“你是索额图的人?” 他点点头,眼中闪烁光芒,说道:“小时候他救过我的命,还让我读书识字,抚养我长大成人,养育之恩如同再造。所以,只要他有需要,我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个无可厚非,我明白。就像极端残酷的老师,他终究对我有养育之恩,虽然我只是他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但在心里我也是感激他的,即使他让我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明知道是死,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为什么又没杀我?”我仔细地看向他,不希望是那样的答案。 何侍卫面不改色地反问道:“你认为呢?”稍顿,嘴角勾动,冷笑了一下,又说:“兰雪,你是聪明人,才能更是许多男子所不及,如果能为我所用,必能成就一番伟业。” 话虽刺耳,但我仍没有忽略他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还好,他没有太让我失望。讥诮道:“那不是你自己的心里话,那是索额图说的吧。” 何侍卫讶异地快速瞄了我一眼,目光投向他处,哑声道:“是他说的。” 彼此之间陷入静默,很久都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只有穿过窗户的微风吹得屋里铃铛发出的叮当声在回响。 想起小莲的死事有蹊跷,这会子大概是这样不会错了,肯定道:“小莲不是你杀的对吗?但她的死和你有关,也和索额图有关?” 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何侍卫于是将一切对我和盘托出。 索额图位高权重,在早些年已发现康熙对自己存有猜忌之心,为保全自己,巩固权势,逐渐在宫中和朝廷暗布眼线,以备不时之需。小莲的死就是因为她无意间撞见索额图与黄公公会面,听到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因此黄公公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后来,康熙四十年索额图以年老休致,退居幕后扶持皇太子胤礽。胤礽虽有上进之心,但终因能力不足,处于自己皇阿玛和众兄弟的夹缝地带,备受煎熬,渐养成骄纵品性,与康熙父子之间也终成嫌隙。腹背受敌致使胤礽在康熙四十一年南巡时,获病德州,一病不起,险些回天乏术。碍于此事,索额图恐其会先于康熙而去。这一诱因,促使索额图提早策动此次篡位计划,准备乘康熙不在京的机会,途中囚禁康熙,扶皇太子胤礽登基…… 望着那扇被已被关上的房门,我思绪万千。 何侍卫,你我的相识,并不完全是偶然。 何侍卫,你有意无意的接近,也许最开始是使命,后来却是因为你的心。 何侍卫,我们终究站在了敌对方,你可知道,胜利的光芒没有照在你那边。唯能说,请多保重! 我不知道在窗边站了多久,天色渐暗,月上柳梢头,如水月光照进屋里。屋外是把守的护卫,时而有人在庭院里四处走动,要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我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解除,这是一大难题。 掌灯时分,有人送饭进来,我没有回头,他轻手轻脚地点亮了屋里的蜡烛。烛光摇曳,满堂明亮,两个若有所思的身影投射到墙上。 “兰姑娘,该吃饭了。”听到声音,我迅速回过头去,见到那张怯怯的脸和闪躲的目光,我真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抓过来痛打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气。 我心里气恼得厉害,没察觉自己已经下意识地行动,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因呼吸困难而脸色苍白,虚弱得就快要晕厥过去,小鹿一样惊恐的眼神瞪得大大地望着我,闪亮的泪水盈满眼眶,张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像是在求饶,像是在喊救命。 第041章 逃跑 哐啷哗—— 桌上的饭菜被他扫在了地上,碗碟的破碎声音使我一怔,顿时回过神来,讪讪地放开手,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肆虐的手退后几步,无力地坐回床上。他也颓倒在地咳嗽不止,一滴痛苦的泪水滑落出眼眶。 “兰姑娘,你没事吧?”待一会儿后,他恢复正常,怯怯地站于一边,小心翼翼地偷偷看我一眼,又赶忙把头低了下去。 我缓了缓神,望着眼前依旧如往日一样卑谦的小太监,回想起十三阿哥救他的事情,再想起自己也曾帮过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个地方见面,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竟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无比讥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闻言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哑着声道:“兰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小桂子的错,您要杀要剐我都没有怨言。” 这话不对!!! 我警觉地走到门口看看,发现暂时没人,这才小心地关上门,再几步走上去提起他衣领,目露狠光瞪着他,低喝道:“别给我哭哭啼啼的,把话说清楚。” 小桂子一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慌忙用衣袖抹眼泪。我恨恨地瞪着他,他终于收住泪水,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道:“是索相安排的我在十三爷身边的,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弟弟就没命了。我没想过要伤害十三爷和您,没想过的。” 这个笨蛋!我用手压压抽痛的太阳穴,气恼地道:“小桂子,我问你,索额图想谋朝篡位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谋朝篡位……”小桂子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见他点点头,便说出事情的严重性吓唬他,“这件事索额图赢不了英明神武的皇上,如果你还不能醒悟的话,到时候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他被我的话给吓住了,用可怜求助的眼神看着我,我见收到了预期效果,便凑到他耳边说:“如果想救你全家老小,你唯有不顾惜性命,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到四贝勒府去告诉四贝勒爷……” 我期待的时机终于来临。 守夜的人最容易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精神不济,昏昏欲睡,我一直忍耐着等待这个时机,直到守夜的护卫陷入半昏半醒的状况之时,悄悄藏身在门后。 两个护卫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移动着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腿步走过来。待他们刚走过门口,我就蹿到他们身后,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砰砰两记狠厉的手刀击在他们脖颈上,两个人顿时像咽了气的气球,一翻白眼倒在了地上。 趁在无人发现之前我把两个护卫脱进屋子里,快速地换上其中一个与我差不多身高的护卫衣服。为了以防万一,我狠下心送了他们一程。然后悄悄地掩上房门镇定自若地走出去。 穿过回廊往外走,暗自留意周围的情况。这个时辰,每个护卫基本上都昏昏欲睡,我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于是加快脚步往外走。 刚走到前院,准备往侧门而去,就迎面撞上三个走上来的护卫,其中一个眼尖的高个子拦住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谨慎地问道:“你哪里的?一个人东走西蹿做什么?” 我微微低头不让他看清我的脸,做出一副尿急的模样,学着男人粗声粗气地道:“大哥,人有三急,憋不住了,想随便找个地方解决。” 另一个护卫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见我一副尿急的模样,打着呵欠道:“瞧你急成那模样,前面多走几步就是茅屋。”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称道。 高个子再看了看我,没发现什么我是伪装的护卫,一脸厌烦的表情,挥挥手让我赶快走。我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后院里传出一阵喧哗。 “不好啦!那个臭婆娘跑了!” 我闻言往后看了一眼,正好撞见一双鹰一样的黑亮眼睛——是那个高个子。我回头拔腿就往侧门跑,高个子也醒悟得快,马上提刀追了过来。这时,护卫全都被惊醒了,陆陆续续往这边奔涌而来。 我操起手里的刀三两下杀死了守门的两个护卫,血溅了我一头一脸,我顾不了那么多,打开侧门就疯了似的往外冲。以高个子为首的护卫带着众人尾追于身后,就像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在追逐自己的猎物。 树林里月光暗淡,杂草丛生,虽然早已经精疲力竭,我还是拼命地往西北方向跑,急速的风声在耳畔刮得呼呼作响,掠起长长的黑色发丝。身后追赶的吵杂脚步声越来越近,情势对我越来越不利,就像一只遭遇猎人围捕的麋鹿。 这时,带头的高个子已经追上我,刷地一声扬刀劈来,我往侧避开,抬手一挡,当地一声,火星四溅。两道强势的力撞击在一起,我们纷纷往后倒退数步。待高个子一站定,马上握刀跃杀向我,我往后跳开一步,一脚踏上树干,借力折返回去,趁势横刀一挥。哗啦一声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而另一面,一道清冷的刀光闪过我的眼角,无数黑色柔发如同丝雨一样簌簌落下,洒落一地。高个子站在三仗开外抿嘴而笑——你也不过如此! 第042章 阻止 随后追赶的人逐渐奔至而来,就在此时,一个黑衫蒙面人翻飞而至。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短促地道:“快跟我走。”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对上一双万分熟悉的明亮眼睛。他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啪地扔掉手中的两个烟幕球,一团白色烟雾顿时炸开,白烟辛辣呛鼻,促使追杀而至的护卫全都呛咳不止眼泪朦胧。于是,我们趁乱逃出了包围。 确定真正安全之后,我们在一个小溪边停下休息。夏萤在水草间舞动,一闪一闪,如同星星之火。月亮倒影在溪水里,随着流水晃动。 我坐在一堆干草上,抬头看向对面的黑衣蒙面人——何侍卫,语气平静地道:“谢谢你救我。” 何侍卫没有任何表示,被蒙住的脸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而那双明亮的眼睛只是淡淡地望着平静的溪水,仿佛对我说的话充耳不闻。 我扯动嘴角淡淡一笑,拾起地上一根青草,说道:“我们就像这么一根草,微不足惜。”何侍卫还是静静的没有反应,我叹口气站起身,伸个懒腰,看着他又道:“你救了我,索额图一定不会再相信你,你自然是不能再回他身边,而索额图又赢不了英明神武的皇上,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回去。”何侍卫平静地转身向来路走去。 我急了,走上去一把拉住他,大声吼道:“你白痴是不是啊!” “索额图对我有恩,他有事我断不能袖手旁观。”何侍卫倏地转过身来认真看着我,神情凝肃,语气虽然平静却是下定了必然的决心 “他根本就赢不了你知不知道,你去也是白白送死,我不许你去……”我牢牢拉住他不放手,他眼神微变,我以为他有所动摇,不妨中他一下点中我的穴道,我顿时全身僵硬,四肢百骸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更无法在阻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胳膊从我的手中抽出去。 为了却保我的安全,何侍卫扶着我在一棵大树旁躺下,繁茂的草丛遮住我的身体,让我不易被人发现。安排好一切,何侍卫微笑着看着我,伸手细柔地摩挲着我的脸,凝视我的双眼一片温情,我望着他,用焦急的眼神告诉他不要去。他苦笑着摇摇头,俯下身在我唇边轻轻一吻,道:“兰雪,我喜欢你,记住,我叫何少华。” 我从喉咙里支支吾吾地发出声音想要挽留他,转动眼珠一直望着他毅然离开的高大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哀伤就这样袭上心头。 在不能动的这段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极慢,真是应了度日如年这句话。我就睁大眼睛望着繁星一点点隐去,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曙光冉冉升起。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从远处急奔而来,其中一人关心道:“爷,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继续往前面找。”胤禛那千年不变的冰冷嗓音就这样遂不及防地钻进我耳朵,当时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用任何华丽的辞藻来形容。 胤禛,我在这里啊! 我努力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张嘴想要呼喊,可是被点的穴道还没到时间自动解开,不管我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身体的桎梏,只能万般无奈地听着他们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待到穴道自动解开已经又过了一刻钟时间,胤禛的人马早已走得无影无终。大变在即,非常时机,胤禛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我等不急,撒腿向他们离去的方向追上去。 追了一炷香功夫,远见前面一队人马飞奔而来。一眨眼的时间,最前面的人已心急地快速纵马赶到我身边。 胤禛一见我满身是血,眉头一蹙,翻身跳下马,有力的双臂一把扶住我,急切地道:“兰雪,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我对他抿嘴一笑,他冷沉的眸光一闪,立刻会意,松缓下语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胤禛扶我上马,然后他也坐到我的后面,把我牢牢圈在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让人很安心,我就乖乖地闭上眼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胤禛的家规极严,周围的人都是他的家奴和心腹,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一心一意地尽自己的本分。 回城的路上我们走得很慢。累了一晚上,我靠在胤禛怀里昏昏欲睡,胤禛怕打扰我,嘱咐大家慢行。也不知道行了多久,一队人终于慢悠悠地到了城门口附近,听到一些路过的人说什么城门已经被封上,只准进城不准出城,还派了重兵严加戒防。 胤禛一看就知道出事了,神情凝肃,连忙吩咐后面的人上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还在迷糊中的我也惊醒过来,喝止正要上前的人,一把抓住胤禛,坚定的双眸凝视着他,语气不容反驳地道:“胤禛,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天塌下来有比你高的人顶着,我要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会恨你。” 第043章 恢复平静 胤禛不解地凝视着我,我也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彼此坚持了数秒,交换了一系列深邃复杂的眼神,胤禛最终退后一步,道:“好,我听你的。”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胤禛,你一定要明白,这是为你好。 我招了招手,吩咐道:“我们不进城……” 我们住进这间郊外的四合院已经十来天了,四合院是胤禛旗下包衣奴才的房子,虽然简陋,但勉勉强强还能过得去。想当时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可把这老实巴交的一家子人吓坏了。到现在做事情都还惊惊颤颤的,生怕没服侍好整天板着面孔的“冷面王”胤禛。 胤禛站在院子里已有一个时辰了,我坐在屋子里望着阳光拉长他的身影。他在等去查探消息的人,来这里的十来天,他每天都会派人出去查探,而每次回报的消息,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也越来越沉重,脸上的冰霜更加让人胆寒。虽然他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我知道他留这里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好几次都顾不得众人的规劝要赶回城去,要不是我一直苦苦相逼,甚至用性命威胁他,只怕已大祸临头了。所以,这些天来我们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跑进院子,他是出去打探消息的胡贵。我紧张地站起身,只见胡贵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用袖子擦擦汗水,凑到胤禛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隔得太远我听不清他们讲的内容,但大约一定是好事,胤禛脸上的神情渐渐舒展,浅浅的笑意从嘴角散开。 “你说的是真的吗?”胤禛一连严肃的再次确认。 “千真万确。”胡贵认真地点点头。 胤禛胡乱地左右走了两步,大大呼出一口气,一脸兴奋地道:“好,好样的。胡贵,你先下去休息,回去之后重重有赏。”胡贵依礼谢过胤禛,高兴地去了。 事变想必是以康熙胜利而告终了。我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不经意间瞥见站在院子里的胤禛正用一种深邃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心底一颤,全力抓住桌沿的手微微颤抖,扭过头当作没发现,可那双意味深长的冰冷眼神在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胤禛,你不该用这种眼神看我。 身后传来衣襟的拂动,胤禛身上具有的特别的冷漠气息渐渐靠近,我坐着没有回头,佯装镇定地给杯子里倒水,暗忖他是不是要问一些关于事变的问题,我又该怎么回答他而不让他起疑。 伸手正要端起茶杯,胤禛突然伸出双臂圈住我的腰,我的动作一滞,不知道该不该回头,就任由他搂着,他的脸爱恋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在我耳畔低低地笑着,声音爽朗悦耳,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兰雪,你真是我的宝贝。”胤禛亲昵地在我脖颈间摩挲,呼出的热气痒痒麻麻的,引起身体一阵悸动。 我转身圈住他脖子,笑得柔媚地道:“胤禛,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现在很像一只赖皮的小狗。” 胤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点我的鼻,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唤我的名:“兰雪,兰雪……” “嗯。”我轻笑出声,靠进他怀里。这些天来两人之间的紧绷情绪在这一刻化解。 傍晚时,我和胤禛坐在山坡上,夕阳的余晖映满整个天际,灿烂炫目,归巢的鸟儿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叫着,微风带来一片清凉,舒适又惬意。 “胤禛,我们多住一日再回去好不好?”我靠在胤禛的肩膀上,望着远处绚烂的彩霞,忽然生出想要多留住这美丽景色的心情。 “为什么?”出来好些天了,而且还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胤禛急切的盼着回城,诧异我怎么会有这样出格的要求。 “因为这里很美。”我指着远处的景色,眼里的期盼一览无余,是真心想要再看看这里的宁静。 胤禛迟疑了一下,在见到我的期盼时,心里也动了动,伸手揉揉我的发,道:“那我们就再多住一日好了。” 胤禛,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愿意回去,如果每天都能够像现在一样和你肩靠肩的坐在一起看夕阳,整个世界只有你和我,就是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胤禛是康熙的四阿哥,有名的雍亲王,以后的雍正皇帝,历史不会因为我一个小角色的出现而改变。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最终还是回了北京城。 索额图的谋反篡位以失败而告终,索额图被康熙被宣布为“天下第一罪人”,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拘禁于宗人府,不久后死于禁所。而在这次事件中,不少人受到牵连,训斥的训斥,罢免的罢免,拘禁的拘禁,总是获得了应有的惩罚。 在所有人之中,我唯独没有看到何侍卫。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就这样去向无影踪了。后来我好像在北京城里有见到过他的背影,但待我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当时我跟胤禛说我好像见到何侍卫了,他还取笑我是自己看花眼想得太多。于是,何侍卫也渐渐成为了我记忆中的一个人。 回到宫中,刚踏进房门,就见十三阿哥和秋菊在说话,一见到我。十三阿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像是不认识我一般紧紧凝视着我,确定我真的完好无损之后,他终于吐出口气,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舒缓下来,高兴地道:“兰雪,你平安回来就好了。” “让你们担心了。”面对如此真挚的感情,我更感到愧疚。 秋菊忙笑道:“知道就好,看把我担心得都瘦了一圈,你一定要好好补偿我。”我妩媚地对秋菊抛个眉眼,柔柔地笑道:“好啊,兰雪愿意以身相许。”此言一出,三人爆笑成一团。 第044章 塞外 我回来了,一切都还是如常,宫里所有人都决口不提索额图不提这次事变,但隐约中还是能察觉出一些变化,大家都更加谨慎言行,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一件事。就连皇太子胤礽也收敛了些脾气,不过他和康熙父子间的情分终究是淡薄了,彼此间的嫌疑更深猜疑更甚。 而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康熙明知道我的失踪与索额图有关,却没有召见我询问相关情况,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也让我惴惴不安。 事变之后,康熙修整了一段时间,待所有事物安排妥当,转眼就到了六月。草长莺飞,牛肥马壮,康熙又一次想要巡幸塞外。颁布召旨,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塞外行去。 初去的路上一连下了好几场雨,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后来就是一派大好晴日,人马也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科尔沁草原。 科尔沁草原水草茂盛,牛羊肥壮,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科尔沁出美女,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就是其中之一,这个了不起的女人,兼具美貌与智慧,没有她,或许满人的大清江山会改写一段历史。 据考证,蒙语的“科尔沁”,原意是指成吉思汗时皇帝卫队中专门披弓挂箭的战士,也就是弓弩手。辽阔富饶的科尔沁草原,地处我国东北边疆,东西长768公里,南北宽696公里,总面积27.7万平方公里。科尔沁草原与呼伦贝尔草原接壤,与锡林郭勒草原相连,是我国水草资源最丰富的草原。以森林草原、草甸草原和沙地草原混杂构成了独具特色的科尔沁草原。在科尔沁大草原的每一个角落,黄花苜蓿、紫花苜蓿遍布四野,自然清香的滋味充刺在空气中,很是舒爽。 方圆一片宽阔的草原空地上矗立着一些驻扎的帐篷,微风徐徐,金黄色的龙旗迎风招展,侍卫在周围巡逻放哨,一派井然有序的样子。 我闲来无事,牵了匹白马出去溜达。绿草青青,各色蝴蝶在花丛间飞来飞去,翩翩起舞。我没有什么目的地,坐在马儿背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去任何地方。 马儿慢悠悠的驮着我往前走,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一小山坡下,忽听得有人在唱歌,雄浑高昂的歌声在空旷的广袤草原上阵阵回响,抒发出草原人的豪迈豁达的气概,如同展翅高飞的雄鹰,大气磅礴。 蒙古歌的大意我没听得懂,不过歌者的热情豪迈却让我想要一看究竟,于是打马跑上山坡,见得一健硕的蒙古小伙子正背着弓箭背对我迎风而立。他听到身后的传来的马蹄声就转身回头,见到我爽朗的笑着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皮肤是健康的麦芽色,身形高大挺拔,算不上风流倜傥,但也一表人材。 “你好。”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我是汉人,就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汉语说得挺流利,凭直觉判断他是受过很好礼教的人。 “你好。”我跳下马,欣赏地说道:“刚才的歌是你唱的吗?很好听,就像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 “是的。”他点点头,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害羞,脸蛋儿红通通,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还挺可爱的。 “你打猎吗?”我指指他背上的弓箭,他点头称是,面带笑容邀请道:“姑娘要不也来一试身手。” 这时,恰巧天空中飞过一排大雁,雁字排开,鸣叫声掠过苍穹。他赶紧从背上取过一只箭来,拉弓如满月,凝神怀若谷,嗖地一声,一只大雁应声中箭扑簌簌落从天空中落下来。 “我也来!” 见此情景我怦然心动,自信地向他伸出手去,他笑着向我扔出弓箭,我快速接过。但大雁此时已经飞出一段距离,抬眼一瞄情形,我敏捷地翻身上马,向着大雁飞去的方向追上去。纵马驰骋,风呼呼刮过耳边,很快就追上雁群,我没停马,在奔驰的马背上拉弓上箭,瞄准其中一只大雁射出去,大雁应声落地。我打马过去,左手拉着缰绳,向右侧下身子,右手伸手一捞,拾起地上的大雁。 “喂——”身后传来他的呼喊声,刚才精彩的一幕让他惊艳非常,站在山坡上舞动双臂大声欢呼。我一拍马屁股跑回去,把手中的大雁扔在地上,自豪地跳下马,他对我赞许地竖起大指姆,我也毫不客气的坦然接受,你来我往两个人也算熟悉了。 璀璨的夕阳余晖把天边的云朵渲染成一片片美丽妖异的玫瑰色,远处天地连成一线的地方,红与绿的交相辉映,形成另一种别具一格的独特风情。 视线触及一身着红装的蒙古女子打着马跑过来,马儿跑得飞快,一眨眼工夫就到山脚下,她停住马,朝着我们站立的方向望来,她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即便距离较远,我也能察觉出她对我发射出的浓浓敌意。她朝我身旁的小伙子喊道:“班第,你阿玛叫你赶快回去。” “知道了。”班第对她喊道,转过身来,笑着挠挠头,惋惜的跟我告别:“我要先走了,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出来一较高下?” 我轻笑,点点头道:“当然可以的,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 得到满意的答案,班第乐了,咧开嘴一笑,洒脱地挥挥手,翻身上马,翩然离去。眼见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第045章 不客气 一轮明月挂于夜空,犹如一只巨大的银盘,灿烂夜空给草原上撒下一片星光。康熙高坐台上,蒙古王公大臣坐于右侧,阿哥臣子坐于左侧,奢华的夜宴正开到最高潮。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空气中弥散着烤全羊的香气。 歌声欢快明丽,悠扬的马头琴声响起,先是低回婉转,接着音调慢慢上扬,渐渐加快,明快的节拍声声敲打着手鼓,响彻在整个草原上空。一群蒙面女子扭腰摆跨,如同在草丛间嬉戏的蝴蝶翩然步入。裙摆舞动,腰似柳枝,手似水蛇,灵活转动,翩若惊鸿。前面六个女子旋转身体,摆动手臂,踏出矫捷的舞步,向左右两边散开,露出中间一卧倒于地的红装女子。 白皙的手臂,纤长的手指,宛若无骨的身躯,无一不显示出她是一极美的女子,只是红装女子垂头敛眸,额头上垂下的珠饰挡住她的俏丽容颜,无人能一见她的真容,借着视觉的差错营造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惹得周围的一群男人浮想联翩。她随着乐曲的节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娴熟的动作,美丽的舞姿,妖娆的女子,似有仙女下凡之绝色,落日彩霞之艳丽,一切恍然若梦。 在此过程中,女子始终不曾抬头露面,好像有意要惹得周围的男子心痒难耐才肯干休,就在众人如痴如醉之间,曲声忽地一变,女子动作一换,倏地抬起头来,以一个惊艳全场的造型结束整个舞蹈。众人呆愣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掌声雷动,欢呼声四起。 一晚上都躲在角落里恍惚走神的我当见到她容貌时不由地愣了一下,她不就是今天那个山坡下的女孩子吗?难道她某个王蒙古王公的女儿?这倒也是,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的人一定不会是个普通百姓才对。 那……那个叫班第的小伙子呢?我放眼扫了全场一周,果不其然,班第正坐于席列之中。或许是感应到我找寻的目光,班第也朝我这边望过来。看到我先是讶异的一惊,接着又是一喜,漂亮的黑眸里闪过笑意,我也对他微微一笑。忽然背脊一凉,我顺着感觉望过去,撞见不同两道冰冷目光…… 康熙看得甚欢,侧身问旁边的蒙古大臣这是谁安排的,跳舞的女子又是谁。一个坐于班第身旁的蒙古大臣一脸喜色的站起来回道:“回博格达汗,这时我们美丽的草原之霞——娜仁托雅格格。她的美艳和舞姿都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彩霞,无人能及。” 康熙笑呵呵地点头赞许,对娜仁托雅招招手,温和道:“你上前来。” 娜仁托雅两颊绯红,美目含羞,顾盼间万种风情,少了一分蒙古女子的野性多了一分江南女子的柔媚,浑身上下透出猫一般的灵性。她款步徐徐上前,盈盈一拜,道:“娜仁托雅参见博格达汗,博格达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眯眼瞧了瞧娜仁托雅,点头赞许道:“的确是个漂亮的孩子,才貌双全,不愧为草原上的彩霞。” 娜仁托雅喜道:“谢博格达汗赞誉,娜仁托雅愿再献一舞祝博格达汗身体康泰、大清江山万世太平。”康熙听了她的祝福很是高兴,直夸她伶俐乖巧。娜仁托雅如获恩典大着胆子抬头瞄了康熙一眼,又轻扫了一下我站的方向,触及她挑衅的目光,我背脊微微一凉,只听她道:“博格达汗,臣女需要邀请一人和我同舞,不知可不可以?” 正在高兴当口的康熙哪里会拒绝她,一听她的请求就满口答应,娜仁托雅欢喜地谢过恩典,美丽的容颜上皮笑肉不笑,水灵灵的眸子里全是挑衅和敌意,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我,道:“就请那位姑娘和我一起同舞吧。” 一红一白两道目光在空中相互碰撞,火星噼里啪啦迸射开来,空气里弥散着对战的火药味。娜仁托雅微挑眉梢用意再明显不过,我又岂是等闲之辈,任她摆布的人,一脸平静地走上前去,蹲身一福,道:“奴婢请皇上恕罪,奴婢的群魔乱舞怎敢和格格彩霞般绮丽的舞蹈同台表演,只会笑煞旁人的。” 康熙怪异的闪了我一眼,待要说话,娜仁托雅抢先一步道:“博格达汗,邀请同舞的目的是为了欢悦,只要能让博格达汗看得开心,即使跳得不好又有多大关系。”她转头对我笑问道:“你说对吗?” 看样子,娜仁托雅是铁了心要让我做她的陪衬,给我个下马威了。我在心底冷笑了一下,眼神毫不退缩地迎接她的挑战——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我谦虚地道:“格格说得极是。婢奴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只是共舞并不能完全尽兴,不如奴婢和格格各跳一支舞给皇上助兴好了,还望格格能够不吝指点一二。” 同舞只是为了让我做她的陪衬,而现在变成每人跳一段舞蹈就是比赛,两人的悬殊众人皆知,娜仁托雅巴不得观众形成一边倒的局面,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客气。” 第046章 打架 娜仁托雅对自己相当自信,率先登场,跳的是她最拿手的蒙古舞!她穿着白色紧身的蒙古长袍,腰间系着红色绸带,手执长鞭,脚蹬黑色的皮靴,袖口和衣领上绣着精美的花边。袍子右上襟扣子上挂着小巧玲珑的饰物,宽约二寸,长约三寸。蝴蝶造型。色彩斑斓,金边闪闪。一登场就获得满场喝彩,赞赏声不绝于耳。 十三阿哥担心比赛偷偷跑过来给我打气,陪着笑道:“兰雪,你紧张吗?” “不紧张。”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场中热情奔放的蒙古舞。 “那你准备好了吗?”十三阿哥继续不放心地追问。 我这才转过头来,伸手推了他一下,睨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就像只苍蝇,很烦啦!你那么不放心就别和其他人赌我赢,闪一边去!” “我真是冤枉!”十三阿哥扮作无辜状。 我再瞧了一眼场中的娜仁托雅,信誓旦旦地道:“你呆会儿等着看好了,虽不见得比她好哪去,但也不差。” 四个侍卫嘿咻嘿咻地抬进一面大鼓放到场地中央,正在众人迷惑不解完全没搞清状况之时,我一手拿剑,一手撑着鼓面,赤着脚丫子跳上去。 我身着一身淡黄色的罗裙,长长的裙摆垂至脚踝处,分出一部分黑珍珠般的发丝用筷子随意自然地挽了个髻,耳畔两边各留一缕秀发,肩膀上披散着瀑布似的黑色长发,俏丽的容颜上描着淡淡的妆,俨然有着江湖女侠的风范,整个人宛若出水芙蓉般清丽,又似天仙下凡般出尘脱俗。 我轻点一下脚尖,鼓面受到撞击发出咚的声响,再用脚尖敲击,鼓又发出声响,再击再响,脚尖轻点不断,鼓声绵绵不绝于耳。正在鼓声咚响不断时,我刷地一声拔剑出鞘,长剑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我反转手腕舞动长剑,白色剑光闪耀,挽出朵朵绝美无比的剑花。剑还是剑,舞还是舞,这一套剑舞跟上一次在木兰围场的如出一辙,但又另有新意。 剑的舞动随着我脚尖敲击鼓面的节拍而变化,鼓声明快欢悦,剑光闪烁如星芒,鼓声细小微弱,招式缓中带柔,一切行云流水,如同一条丝带般的小溪滑过众人的心田,如痴如醉。描绘出一副堪比“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绝美画面。 舞毕,收剑回鞘,拱手一揖,潇洒自然。 胜负已见分晓,站在场外的娜仁托雅负气离开,我泰然自若地接受众人的喝彩。目光穿过众人,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一向以淡漠出名的胤禛脸上也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欢喜神色。坐于后面的十三阿哥更是笑得灿烂,自得地向我竖起大拇指。八阿哥还是保持着他谦谦君子的形象,对我微笑示意,恰到好处。一抹快到我无法辨认的精光闪过九阿哥那双漂亮的凤目,让我微微吃惊。十阿哥还是一副粗俗的模样,大咧咧地坐在席坐上吃喝说笑。久未见面的大阿哥只顾喝酒,对我并没露出太过的表情,面对我华丽的演出他也只是微微露出赞许的目光,不知是不是他还在对以前的事情介怀于心…… 我跳下鼓来,快步走上前去给康熙谢恩,康熙很是满意,不吝言辞把我好好夸奖了一番,当时的感觉宛若在云端,飘飘然的。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变故,这几乎让自己以为他是发自内心的赏识我…… 宴会还未结束,众人仍在把酒言欢,今晚风头已经太盛,我找了个机溜之大吉。 伸展开双臂,放松地呼出一口大气,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兰姑娘,请留步。”才走到帐篷边就听到叫我的声音,转过身去,见是班第。月光映照在他颀长的身上,草地上落下他挺拔的身影。 “有事吗?”我平静地问。 “我是想问,明天的约定还算数吗?”班第不太确定地望着我,迟疑地问出口。 “当然啊。”我扑哧一下笑出声,自然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说话算数。” 这时,恰巧一个人影从暗处走过来,定睛一看,心里直叫不好! 啪! 一条如蛇一样灵活的长鞭盈满戾气毒辣地抽打过来,使鞭人满腔的怨愤全都集聚在这一鞭上,下手狠毒辛辣,毫不留情。 “兰姑娘——” 我眼明手快地一把将站于身前的班第往旁边一推,鞭子无法躲避地抽打到我手臂上,我顺势倒在了地上,伤处火辣辣地疼,我倒抽口冷气,无法忍受地皱起了眉头。 “娜仁托雅,你住手。”班第急忙劝解。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别管。” 狠戾的鞭子再次抽来,我把心一横,反手一把抓住娜仁托雅施虐的鞭子,手中用力拉住,毫不示弱地冷眼怒瞪着她。娜仁托雅也不是吃素的料,双眉高挑,双手握鞭,扎稳马步,暗自运气想把鞭子从我手中抢回去。一来一往,我和娜仁托雅互不相让地僵持在了一起。 “你放手!”娜仁托雅大声呵斥。 “你放手!”看准娜仁托雅急躁易怒的性格,我坦然重复她的话,以此激怒她,使她露出更多的弱点。 果然不出所料,娜仁托雅当真中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再次用力想要夺鞭。我冷静中求变,待她一露出破绽,迅速出手,一举抢过她手中的鞭子。她手中落空,又怒又恨地瞪着我,一副“我输了任你要杀要剐”的桀骜模样。 第047章 被打了 虽然她刁蛮任性的一面我不怎么喜欢,但这一点我还是欣赏的。我淡然一笑,道:“奴婢大胆冒犯了格格,还请格格恕罪。” “你——哼!”娜仁托雅指着我说不出话来,重重一哼,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在心底喃喃道:娜仁托雅,你可知道,眼前这个你所锺爱的男人并不是你的归宿…… “兰姑娘,你还好吧?”班第眼露关心,歉疚地道:“都是我不好才惹出这样的事,我代娜仁托雅给你道歉。” “你不去看看她吗,她好像真的很生气。”我朝娜仁托雅离开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班第过去追上去。女人总还是要人哄的,就算不是自己命中的归宿,但终究是自己喜欢的人。 班第看了一眼娜仁托雅离去的方向,回头不放心地道:“她就那个脾气一会儿就能好。你刚刚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班第小心翼翼地掀开我手臂上的衣袖,待看到那条触目惊心的红色鞭痕时,他更是放柔了动作,生怕我会再次受伤。我鞭伤不似其他的刀伤剑伤,这个完全伤在肉里,虽不流血但比流血疼上十倍,寂静的空气里回荡着我止不住疼的抽气声。 月光下,昏暗的帐篷边,我们两人一坐一蹲,气氛说不出的暧昧,让不之情的人误以为我们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在干什么?”话音还未落地就是重重的一拳击上班第,未来的及反应过来的班第应声侧倒一旁,十三阿哥气得双眼圆瞪,护我心切,一把将我拉过他怀里。他急切中却没发现自己正力道强劲地抓在我的伤处。我疼得皱眉大呼,眼泪都险些滑出眼眶,使命将他往旁边一推,他抑制不住重心地往后一退。 “兰雪,你——”十三阿哥不解地看向我,触及我吃痛的痛苦模样,苍白的小脸揪成一团,冷汗密布,他才大惊失色地捉过我的胳膊,关切道:“你受伤了。” 帐篷内,十三阿哥轻柔小心地给我上药,细心的动作似乎更像是要弥补自己的莽撞冲动的过失,紧皱在一起的眉头诉说着他的自责,无比后悔地道:“兰雪,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死小子!我在心里偷笑。现在知道后悔了,刚才冲动成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赏了人家班第一拳,那才叫冤了,这个性格还真符合他“拼命十三郎”的御赐封号。然而,我并没注意到,十三阿哥说这话时笃定的神情和他心里真正的打算…… 人影晃动,胤禛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正给我上药的十三阿哥,脸上微微滑过阴影,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一脸又恢复正色道:“十三弟原来在这里,刚才额娘还问起你怎么没去给她请安。” “四哥,兰雪受伤了,我给她上完药就去。”十三阿哥一边低头给我上药,一边说。我处在这样的情况真是万分尴尬,用安抚的眼光望向胤禛,不料却见他嘴角勾出一抹颇有深意的淡笑,心里闷痛一下,想把手抽回来又像有万斤重无法抬起手臂。 三个人的空间让我倍感窒息,一分一秒都过得相当痛苦,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十三阿哥离开。知道胤禛生性多疑,本想对他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然而他却先开口责问。 “这又是怎么回事?”胤禛居高临下冷瞅着我,一张俊脸相当不满。 我本想让胤禛别那么在意,随意瞟了一眼胳膊上的伤,故作轻松地道:“被只任性的小猫咬了一口。” 胤禛冷冷地哼了一声,嘴角讥诮地一勾,道:“你不去招惹它,它又怎么会咬你。” 这话听在耳朵里相当刺耳,好像在责备我不知检点一样,伤口火烧火燎的疼,心口一把火烧起来,“你是在说我的不是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胤禛冷言冷语地道。 我一听更火了,脾气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口气不小地吼道:“是啊,我就是不知检点的去招惹它,我就是不懂分寸,你看不惯就不要看,少来我面前说教。” 胤禛黑眸一黯,寒光迸射,“不识好歹!” “是,我不识好歹!”我拱手一揖,冷声道:“多谢四贝勒爷教诲,兰雪记住了,兰雪这里脏,不敢玷污四贝勒爷您的贵足,您还请回吧!” 胤禛一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散发出更加冷冽的星芒,一刀一刀剜过我的肌肤,内心血流不止,刻骨铭心的痛。他重重的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我脚下一颤,颓倒在床榻上,手抚上疼痛的额头。胤禛,你终究还是不及他啊! 隔天一大早,李德全来传话说康熙要见我。 我跟在李德全后面往康熙住的帐篷走去,见他不像往常一样和我有说有笑的,直觉得不会是好事,小心地打探,“李公公,你知道皇上召见我所为何事吗?” “兰姑娘,皇上的心思我一个做奴才的怎么好妄加猜测。”李德全笑呵呵地跟我打哈哈。 我一听苗头不对,不着痕迹地塞了一百两银子在他手上,笑道:“李公公,您老说的是。” 李德全偷瞧了一下四周,叹口气道:“兰姑娘,见机行事,好自为之。”我太阳穴抖地一跳,该来的总还是躲不过。 康熙高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上,精锐的眸子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一脸威严地望着走进帐篷里的我,凌厉的目光像是能穿透人的身体看进其的灵魂,迫力十足。 我跪下请安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坐于龙椅上瞧着我。他摄人的眸光让低垂着头的我背脊不断发冷,撑于地面的手指狠狠抠进地毯里,拼命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感觉到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我,他每走近一步,他身上浑然一体的王者之气就更加摄魄人心,就像一只手扼住我的脖子,让我困难得无法呼吸。 第048章 命运 一双明黄色的鞋子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摒住呼吸,等待着下一刻的到来。一双有力的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头来,目光接触到康熙精光摄人的眸子。他冷冷一笑,道:“兰雪,你的确很美。不过……”捏住我下巴的手更加用力,像是要把我捏碎一样,咬牙道:“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奴才,你的命掌握在朕的手中,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蚱。” “何以见得?”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康熙的话根本恐吓不了我,他也太小瞧我了。 康熙咯咯一笑,冷言提醒道:“兰雪,你以为你只是一个人吗?”我心里一个咯噔,猛地瞪向他,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不要忘了还有老四和十三。” 康熙甩开捏住我下巴的手,转身走回去,无情地话语像把利刀划过我的耳膜,“要他们的命比要你的命容易多了,你是想舍弃谁呢?” “你威胁我!”我大吼。 “威胁?”康熙冷哼一声,凛冽道:“告诉你,朕就威胁你。别以为你在宫里做的事情朕不知道,朕连你每天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都一清二楚,从你来到朕面前的第一天开始,你的命就是朕的,只能为朕所用。朕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让你下地狱。” “可他们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我希望这个身为人父的事实能换回他做为父亲的一点点爱心。 “儿子!”康熙咯咯一笑,似乎觉得这个词语很可笑,“真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不过和江山社稷比起来他们什么都不是!告诉你吧,十三昨天晚上来求朕给你们赐婚了,不过,这事朕不答应,你也永远不要妄想有这么一天。回宫之后朕就会给他们赐婚,让他们死了这条心。”他看了一眼我失色的脸,又道:“兰雪,你是聪明人,你只能听朕的命令,你的才能也只能为朕所用,为大清江山社稷所用。” 所以你就不断地利用他们,让他们不断娶着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把众多公主格格远嫁塞外,而这样做只为了你的江山你的龙椅。我冷冷地瞧着高坐于龙椅上被称之为百年明君的康熙皇帝,他其实不过是一个残酷冷血不择手段的魔鬼罢了。 “你要怎么认为是你的事情。”康熙不在乎地说:“你先退下去吧,好好想想朕说的话,晚点儿朕自会有安排,先警告你,不要去想那些无用的事情。” 我也不跟他告退,转身就往外走,康熙在我身后冷哼,“不要忘了老四和十三。”我身形一顿,强压下心头的怒气,福身一蹲,他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让我出去。 我双目赤红,气血翻滚,心里恶气难平,无数怨恨无处可泄,直想找个地方大吼大叫一番。周围的人影全都变成模糊的一片,鸟雀虫鸣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直往前走,恍惚间一头撞上一个人,我没心情理会,谁知她旁边的宫女却不依不饶,扯开嗓子骂道:“你个小丫头走路没长眼睛的吗?撞到德主子也不知道道歉,你没学过礼教吗,宫里的嬷嬷怎么教你的?没大没小……啊——” 我正堵了一肚子的火没出发,她骂得难听,刚好犯到刀口上,我管她是谁,一脚踹过去,把她踹出一丈多远,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倒在地上惨叫连连,爬都爬不起来。 这时,一阵刺骨的冷风刮过我的身边,我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定睛一看,发现刚刚刮过身边的不是风,而是焦急跑过去的胤禛,只见他一脸担心地扶起倒在地上的钮钴禄婉月,满含柔情的目光紧锁住她不放,柔声询问她的伤势,婉月柔弱无骨地靠进他怀里,亲密无间的模样就像针一样刺痛我的眼睛。 胤禛居然没有看我一眼!心痛得无法呼吸,就像一双手扼住我的喉咙,明明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反而只想笑,看着紧紧搂住婉月不放的胤禛大笑不止。 我的眼里只有胤禛冷漠的身影,两个侍卫一人一边压住我的肩膀,一脚踢上我的腿肚,我腿一软,跪倒于地。耳畔迷迷糊糊地听得女人的说话声:“念在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而且还救驾有功,冲撞本宫的事就不严厉追究,你在这里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吧……” 众人渐行渐远,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草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过,本还是万里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大朵大朵的乌云,黑压压地笼罩在我头顶之上,冰冷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我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冷,因为我的心早已经痛得麻木了。 雨越下越大,整整两个时辰,胤禛没有出现一下。我跪在大雨之中,任雨水淋湿我的衣衫秀发,淋息我心中的万般热情,淋醒我本该有的理智。 大雨滂沱之间我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心像缺了一块,再拼不回来。一个人影追上来,焦急地拉住我道:“兰雪,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快跟我回去!” 迷蒙中我根本看不清他是谁,也不想看清,推开他继续往前走。他急忙又追上来,用手中的油伞遮住我。我不悦地又推开他,大吼道:“你给我滚,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他一愣,失去了原本的风度,扔掉手中的油伞,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我,大声吼道:“兰雪,你还记得你告诉我的那段话吗?是你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你叫我不要放弃,那你自己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是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049章 出宫 我冲撞德妃的事件惹得康熙十分不满,被罚禁足五日,静心闭门思过,一切人等不得探望。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可以改变很多人事。这些天,我与世隔绝,不问世事。每天要么研磨作画,要么读书写字,日子过得虽清淡,但也不无聊。正所谓,以前的日子就像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如今的日子是清粥小菜,豆腐一碟。 终于待到解放的日子,带着平常心掀开帘子走出去,草原上的阳光依旧灿烂,绿草衣衣,一望无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伸手拢拢耳畔被风吹乱的头发,抬脚正准备往别去走走,一抬眼瞧见琪玉格格。我和她都喜欢古琴,彼此之间有过一些接触,关系虽没到推心置腹,但也勉强能算个知音。忙微笑着蹲身一福,道:“奴婢给琪玉格格请安,琪玉格格吉祥。” 琪玉快步走上来扶起我,眼里泪花闪动,一脸的不舍和不愿,可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哑着声道:“兰雪,皇阿玛给我赐婚了。” “额驸是谁?”我紧张地问,如果琪玉真嫁给他,怕是要受苦了。 “是,是班第。”盈盈的泪水在琪玉眼底打转,“兰雪,我舍不得离开皇阿玛,舍不得离开十三哥哥。” 我在心底微微叹息。十三阿哥和琪玉格格的额娘静敏皇贵妃早死,那个时候十三阿哥也不过才是个孩子,还要照顾他小很多的妹妹,两兄妹的感情自然非一般人可比。赐婚必然成为分开他们兄妹的一把利刃了。到时候,千里相隔,人各一地,总免不了伤感。 终究是逃不过的命。我惟有安慰道:“格格,你已经长大了,自然要嫁人的。这是你皇阿玛和十三阿哥的期望,只有你幸福,他们才会觉得幸福。所以一定要坚强勇敢幸福地生活下去……” 说话间,班第扬着马鞭打马从远处过来,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琪玉和他相见有些尴尬,礼貌性地维持着身为一位格格的风度和礼节,寒暄着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我站在朋友的角度恭喜班第获得康熙赐婚,班第反而只是牵强地笑了一下。这才说起赐婚的事情。 原来我被康熙禁足的第二天,草原上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摔跤比赛,班第神勇无比,力克所有挑战者最终获得胜利。康熙大喜之下想要赏赐班第,而班第的父亲蒙古翁牛持部札萨克多罗杜凌郡王毕里哀达赍有意拉拢康熙,结成秦晋之好。这一想法正中康熙下怀,大喜过望,遂给班第赐名仓津,并作主把琪玉格格许配给了班第。 我和班第牵着马慢悠悠地在草原上散步,我随意拾起一根青草在手里把玩,想起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中的前四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心有所感地道:“班第,我们就像这草。”班第不能理解话里的意思,疑惑地瞧着我,我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事。”以后,你就会懂了。 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早上,康熙起驾离开科尔沁草原,他又劳师动众地带领一大队人马去了盛京、参拜皇陵,回程的途中还专门去了一趟武台山。话说那是因为顺治帝出家就在五台山,康熙上五台山去是为了看自己父亲。不过我是没有亲眼见到,当时就只有皇太后和康熙上去了,连惠妃纳喇氏和德妃乌雅氏都没有资格,就更别说我这样一个小宫女了,自然无法证明其真伪。一路上就这样走走停停,耗费不少时日才终于回到紫禁城。 兰雪,朕命你离开皇宫这个锋芒之地,到宫外去帮我暗中盯着那些有非分之想的阿哥臣子们。朕赐的金牌可以调动办事所需,若有发现,随时来报。 这是康熙在一个时辰之前给我下的密旨…… 傍晚时分,我莫名其妙接到一个陌生小太监传来的一道康熙旨意:命兰雪到南书房见驾。 南书房是康熙商量君国大事的重地,非一般人可进。我当时就有些怀疑,但又见小太监是一个卑谦恭谨之人,毫无异样可寻,且他还出示了康熙的金牌,想当然应该不是假传圣旨。 小太监领着我去了南书房,时辰已不早,屋里还未点灯,康熙也没在。小太监用火舍子点亮了一只玉烛,然后道:“兰姑娘先在此等一会儿吧,皇上一会儿就来。”我唔了一声,小太监打了个千后退了出去。 我站在殿中张望,昏暗的烛光把我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影影焯焯之间,忽感有些诡异。天空中一个凶猛的雷电骤然炸响,我一惊,霎那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转身正准备离开,一群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康熙也随后踱步而入。 康熙高坐于金黄色的龙椅上,眯眼危险地瞧着我,阴沉沉地喝问:“兰雪,你可知道擅闯南书房是杀头的大罪。” “我……”我抬头欲为自己辩解,康熙眼一眯,一个深层的用意呼之欲出,我顿时明白过来,遂叩头认罪,“奴婢……知罪。” 康熙离开龙椅,踱步在大殿里烦躁难耐地不停走动,严肃的表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摒住呼吸。康熙深蹙的眉头似乎在说明这是一件极端棘手的案子,要如何处理让他倍感束手无策。一则显示了他对我的重视,二又表明了要处置我的决心。我在心底冷笑不止,这出戏康熙真是导演得唱做俱佳,毫无破绽。 康熙最后叹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兰雪,你擅闯南书房本应是论罪当诛的,但念在你和你娘亲对朕都有救驾之功,此事朕就从轻发落。限你即日起离开皇宫,不得再踏进紫禁城半步。这件事就此罢过,再不追究。” “是,奴婢接旨。谢皇上不杀之恩。”我叩头谢恩。康熙黯然挥挥手,“你……走吧。” 我躬身往后退至门口,刚要转身离开,康熙急忙唤住我,道:“兰雪,你等一下。”不舍感情溢于言表,演戏功底十足十,其实更多的是想要把布局安排得更加紧密无隙,“你在宫里这段时间也的确有些功劳,如果有你什么想要带走的事物,只要朕能办得到,你就尽管开口。” 我接了密旨回住处收拾衣物,秋菊满脸泪痕地跑进房间,哭得异常伤心,“兰雪,你真的要离开皇宫了吗,我……舍不得你。” 我叹口气搂住秋菊,“我也舍不得你。” “兰雪,我舍不得和你分开。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不分开,你出去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我会想你的。”眼泪频频从秋菊的脸上滑下,眼睛哭得红通通,就像一只可怜没人要的小白兔。 这个时候也只有她会对我说这种贴心话了,一时感慨万千,把心一横,拉住她手道:“秋菊,和我一起离开皇宫吧,虽然跟着我不一定幸福无忧,但我一定不让你受苦。”再怎样都好过这处处杀机的紫禁城,或许还能找到自己命中的好归宿。 康熙让我可以带走所需的事物,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而我并不想也无需带走什么,只是此刻,我对自已的决定并不后悔。当初作为一名杀手时,我所处的环境、身份和地位,容不得我有所在乎的人,而在这三百年前的康熙王朝,我好不容找到自己想要保护想要在乎的人,然而竟是事与愿违。我、胤禛和胤祥早已经被拴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冒不起那个危险。现在能让一个人脱离处处陷阱的危险境地,就让一个人离开,秋菊是我的朋友,能帮则帮。以后还将是更加激烈的斗争,我不敢拿他们当赌注。 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十三阿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拉起我就往外走,“兰雪,我现在就去求皇阿玛,让他赦免你的罪,我决不放他把你逐出皇宫。” 我拉住他,俏皮地眨眨眼,笑道:“十三阿哥,你是想阻止兰雪获得自由吗?”十三阿哥闻言诧异回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我洒脱地笑笑,又道:“十三阿哥,你知道的,兰雪来自民间,有的只是江湖习气,在这个宫规森严的皇宫中,我根本就过不习惯,在宫里住的这些年,我的很多棱角都被磨没了,再这样下去,我恐怕难保不会变得和那些呆头呆脑的宫女太监一样,你总不希望我这样吧。现在好不容易能够离开皇宫,还请您十三阿哥成全。” 十三阿哥的蜜色眼眸深深凝视着我,不舍道:“可是这样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 心里一痛,脸上仍带笑道:“我不会离开很远的,就在北京城里,有空出宫的时候就来坐坐,聊聊天,喝杯茶,都是可以的。”眼神变得暧昧,取笑道:“等你再过几年开府建衙之后,如果还能想起兰雪,兰雪随时欢迎你来家里喝茶聊天。” 十三阿哥紧抓住我的手,眼神无比坚定,认真地道:“一定会的,说话算数。” “嗯,说话算数。” 我在康熙错愕的目光中带走了秋菊,他算尽一切,却如论如何也没有算到我什么都不要,却只要了一个宫女。当时,他那个吃惊的表情、不解的眼神和挫败的气势,无一不说明他终究有没有算到的地方。 十三阿哥送我和秋菊到宫门口,回头再望一眼住过五年的紫禁城,心里百味杂陈,复杂万千。那一屋一树,一楼一隅,亭台楼榭,廊桥百回,似熟悉又似陌生。回首间,触及那一抹熟悉的清冷身影站于远处的回廊下,远远地我们彼此相望,千言万语化于这一瞥之中。叹口气,拉过秋菊,径直往宫门外走去。 第050章 商人 我一身男装打扮,一米七的身高穿上一件湖蓝色的长袍,长长的头发编成辫子垂于身后,头戴一顶帽子,手持一把纸扇,摇身一变成为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转身对秋菊拱手一揖,笑嘻嘻地道:“在下有礼了。”趁秋菊分神打量我时,抬手一摸她的粉颊,十足的痞子,秋菊瞧我这般模样,用手绢捂住嘴止不住地笑起来。 “走吧。”我摇着扇子带着秋菊大摇大摆地走出暂住的客栈房间,一路上,小二看到我点头哈腰,卑谦得很。几个坐于店内的娇俏姑娘,目不转睛地打量从楼上走下的我,脸颊染上桃花红,双眼媚生,无比娇柔。我在心底暗爽,看来本人的确有扮男人的本钱。 街上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酒肆店铺迎来送往,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身着长袍的外国人。这里的确不愧是大清朝的都城,繁华的程度可见一斑。 带着秋菊东走西逛,目的是巡视一下北京城里的商业状况。离开皇宫不说明我脱离了康熙的控制,他的密旨我必当是要执行的。暗中盯住那些臣子阿哥,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情,我这样离开皇宫,首先就是要让他们不起疑,而且还得看看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方式能获得比较快比较准的暗道消息还不被人发觉。想当然尔,首先找个安身的地方就是最重要的,具体的事宜稍后再祥做打算。 像是上天在给我指引似的,一旁一扇乌沉沉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形貌猥琐的老头被人从门里扔了出来。门里一个地痞模样的络腮胡汉子厌恶的拍拍手上根本没有的尘垢,唾一口,骂道:“妈的,输光了还要赌,你当咱门“金银坊”是难民营啊?” 门里除了地痞的咒骂,还隐约传来吆五喝六的嘈杂人声,显然这是一间赌坊。我兴趣盎然地站于街上看着这间赌坊,一丝笑意不觉间滑过嘴角,脑海里灵光一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真是太好不过,赌坊,龙蛇混杂之地,掩人耳目是再好不过了。啪地收起折扇,道:“秋菊,走,去八爷府。” “为什么要去八爷府?”秋菊跟上来不解地问。 我用扇子敲打着手,一派很有深意的模样,瞧着秋菊道:“你说在皇上的众多阿哥里面,谁最有钱啊?” 秋菊偏头想了想,不得我的用意,讪讪开口,“我觉得应该是九阿哥。” “他为什么有钱?”我笑眯着眼提点秋菊。 “因为他很会做生意。”九阿哥胤禟生意做得相当不错是朝廷上下众人皆知的事情。只是这个和我去八爷府有什么关系呢?秋菊拧着眉想。 我呵呵一笑,用扇子轻敲一下秋菊的额头,问道:“在众多阿哥里面,九阿哥和谁的关系最好?和谁最说得上话?” 秋菊恍然大悟,眉开眼笑道:“是八爷。” “这就对了。”我沉吟道:“如果能争得八爷的帮忙,事就成了一半了。”一挥扇子,招呼秋菊直奔八爷府。 八爷府红墙绿瓦,巍峨矗立,气度不凡,门口两只石狮子气势迫人。本想请看门的侍卫通传一声,随知看门的侍卫竟然眼睛长到头顶上,狗眼看人低,冷冷地哼哼鼻子,赶人道:“八爷不在府里,你改天再来吧。” 我一瞧,在心里冷呵一声,八阿哥一向人品作风都堪优异,没想到看门的人竟是如此张狂。等会儿有好戏看了,我不跟看门的侍卫计较,陪着笑脸道:“这位大哥,你知道八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侍卫口气生硬,与对面站的另一个侍卫相视一笑,奚落的意味浓重。 秋菊看他们这样,有些胆怯,拉拉我的衣袖,小声道:“兰雪,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又不是任人欺辱的主,走着瞧好了。对两个侍卫微微一笑,“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了。” 两个侍卫不在搭理我,一副你爱等就等的表情。我就是跟他们耗上了,拉着秋菊耐心地等着。等了大约两三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之时,远远地见两台华丽的轿子往八爷府而来。轿子在府门口停下,一掀轿帘,见到身穿月白长衫腰系明黄带的八阿哥胤禩和身着青色袍服手拿折扇的九阿哥胤禟一起走下轿来。 我快步走上前去,笑着打了个千,“八爷吉祥。” 我虽犯了事,但康熙对我的宠幸程度非同一斑,众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光是擅入南书房没被杀头,只被罚出皇宫,还嘱咐下面的人不得追究为难于我,就能让这些阿哥臣子对我不可小瞧了去,虽然我现在算是虎落平阳,但在他们眼里我仍不是个普通人。 八阿哥见到一身男装打扮的我甚是诧异,道:“兰……兰公子为何会来我府上?” 我一拍折扇,媚眼一闪,崇敬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望八爷能施个举手之劳。” 八阿哥细细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我略带疲累的模样,想是已明白了什么,道:“你在此等很久了吗,怎么不进府里去?” 我知道八阿哥是有心的,我也承认自己其实很恶劣,索性一装到底,捂着嘴打个不太文雅的呵欠,眼里挤出些水光,道:“自然是八爷府门禁森严,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不敢冒昧打扰。” 八阿哥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我话中之话,冷冷斜睨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侍卫,煞气不比“冷面王”胤禛逊色,两个侍卫顿时矮了半截,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恭敬了许多。八阿哥转头温和地笑着招呼:“我们去屋里谈吧。” 八阿哥领着我进了一间偏厅,招呼我们坐下后,奴才端来茶水奉上。八阿哥喝了口茶,表情如和煦的春风,笑问:“兰雪,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抿嘴一笑,望向九阿哥,“其实最能帮得上忙的是九爷,但兰雪自恃没那个能力高攀,特地来求贤名在外的八爷您施以援手。” 九阿哥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一边悠闲地摇着一边寻味着我说此话的用意,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闪烁着生意人的精明。八阿哥也听出一些端倪,忙道:“兰雪,你先别给我戴高帽子,有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行的话,我才能帮忙。” “有您八爷这句话就行了。”我恭谦地给九阿哥作了一个揖,求人自然要放低身架,微笑道:“兰雪是想请九爷帮个忙,在您合适的商铺里均一间适合做赌坊的铺面给我,另外就是还想借十万两银子作本钱。” 此话一出,让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不过九阿哥是个精明的商人,自然懂得这里面的奥妙,也明白其中丰厚的利润,凤目里闪过感兴趣的光芒,脸上仍正色道:“均铺面和借银子当然可以,但——”九阿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道:“我是要收银子的。” “行。”我一拍折扇,爽快答应,“多少,您开个价。” 九阿哥带笑的脸上换以商人的精锐,道:“商铺每年年租一百万两银子,念在大家都这么熟的份儿上,打个八折,就八十万两。另外你还要借十万两银子,利钱就算五里。”用商人看商人的眼光盯着我问:“你看怎样?” 九阿哥还真是不含糊,狮子大开口,吃人不吐骨头。我一拧眉,苦着脸道:“九爷,您这就不对了,兰雪是穷人啊,您怎么可以这样讹我?”扭头搬救兵,求助道:“八爷,您这个中间人倒是帮我说说啊!” 八阿哥笑看我一眼,略一思索,对九阿哥道:“兰雪都求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这样好了,我看那利钱就算了,你也不缺那点银子。” “不行,”我连忙插嘴不依不饶地嚷嚷,“铺面也太贵了,我只出得起这个数。”我张开左手晃了晃——五十万。 九阿哥一看当然不同意了,呼啦啦地摇着扇子,连声拒绝,“你这个价太低,我太吃亏,不行。” “八阿哥……”我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要哭不哭的程度最惹人怜爱,演戏地本事堪称一绝。 八阿哥对我无奈地摇摇头,佯装责备地瞪我一眼,我装傻当作没看见。他微叹口气,道:“老九,你就答应她好了。” 九阿哥颇有深意地望向八阿哥,八阿哥微笑着点点头,九阿哥也不再有什么异议,“八哥都这样说了,我答应你好了。” 我呵呵一笑,感激地对八阿哥和九阿哥一拱手,起身后脸色一变公事公办地道:“空说无凭,立字据。”八阿哥大笑不止,指着我直摇头,九阿哥那双精明的凤目里闪过欣赏之色,我得意地对他们扬扬眉。 立好字据之后就告辞出来,走到门口,我偏头斜睨着门口站的两个侍卫,他们紧张地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出,我邪邪一笑,用扇子敲着其中那个对我恶言恶语的侍卫肩膀,训斥道:“以后把眼睛擦亮点,睁大点。”接着又变得温和,掏出块银子丢给他,“接着,拿去喝酒。”他们本不敢接,我狠狠一瞪眼,他们只好乖乖收下。出了口气,心里大爽,拉了秋菊大笑着扬长而去。 隔日,我和秋菊上街购置一些所需用品,走到琉璃厂附近,各种古玩字画激起我的兴趣,于是拉着秋菊在逛了东家逛西家,简直流连忘返。 从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面里出来,抱着刚买的宝贝和秋菊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张望间与一人擦肩而过,心顿时漏跳一拍,回首望向那人,一抹熟悉感猛袭上心头,全身热血沸腾,急忙把手里的东西塞给秋菊,道:“秋菊,你先回客栈,我有事去去就回。” 寻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追上去,明明刚才还在前面不远处,结果被路过的行人左挡一下右晃一下,我们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眼见人就这样转进一个巷口要消失不见了,我这时也管不了路人的怨骂,慌忙挤过众人往前巷子内追去。 刷地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来人是个身形健硕,高大威猛的年轻男子,满含霸气的目光紧盯住我,冷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妹妹?”他口中的妹妹也就是我刚才要追的人,此刻正躲在他背后,一脸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衫,看样子是以为遇见登徒子了。 我盯着近在咫尺的寒剑,一脸平和无害的表情,说出使他们放心的理由,“我也是女的。”伸手抓下头顶上戴的帽子,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黑亮的眸子里是只有女子才会出现的柔媚,粉颊含笑,什么性别无需再多做解释。 他见我是个女子就把剑收回了鞘中,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妹妹?” “她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同伴。”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细细的眉,水汪汪的眼,红嫩的唇,高挺的鼻梁。每一样都是那么像,实在是太像,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乔,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少女见我热泪盈眶的激动模样,心里一动,不顾她哥哥阻拦,执意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道:“姑娘,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朋友是谁,但她一定对你很重要。你别急,总能找到她的。” 我摇摇头,沙哑着声道:“已经找不到了,她死了。” “对不起。”触及我的伤心处少女也莫名的觉得难过起来,安慰道:“如果姑娘不嫌弃,我愿意和姑娘做个朋友。” “真的吗?”来的太快的喜悦和幸福让我不敢置信。少女微微一笑,点头道:“真的。” 少女主动介绍道:“我叫年秋月,他是我二哥,名叫年羹尧。姑娘你贵姓?” 原来是他们,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和乔长得像的少女竟然是年秋月,胤禛的侧福晋之一,以后的年贵妃。心里一阵揪痛。终究是剪不断,情牵绊,纷纷扰扰,理还乱。老天,为什么要是这样的安排? “姑娘……”年秋月的叫声把我唤醒,接触到她那双和乔极度相似的眼眸,我的心一点点沦陷下去,怎么都无法把她推开,努力地微笑,“我叫兰雪,很高兴认识你们。” 年羹尧也笑着对我抱拳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是我自己太冒失了。”我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眉宇间的霸气浑然天成,以后更会是一位显赫一时的大将军,屡立战功、威镇西陲,然而人在春风得意时,便是危机爆发之日。我看了一眼旁边眉眼笑得弯弯无忧无虑的年秋月,默默祈祷,但愿不会出现那一天。 第051章 商人 二 九阿哥顶给我的房子需要重新装修,由于房子以前不是做赌坊生意,现在我想把它改造成符合自己心意的格局。 后院的花坛花木早已枯萎,找来花匠翻新一遍,种上一笼碧绿的翠竹,另外在其旁边的墙上自己动手绘上一幅山水画,两物相衬,仿佛自身在大自然中,听着竹声沙沙,溪水潺潺,意境深远。 前面大堂墙壁重新粉刷,旧的坏掉的门窗全换新的,来了个彻底大换血。楼上中间的房间把门拆掉,敞开大厅作为喝茶休闲之用,且能将楼下的情况尽收眼底,这个便于我视察情况。其余的左右两间共四间房原封不动。楼下大厅,摆出各式各样赌博的桌子,如牌九、骰宝等等。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剩下打通官府和拜会拜会地头上管事的,免得我赌坊还没开张就遇到禁令和砸场子的,这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吗? 我悠闲地扇着扇子,巡视着自己一手包办的赌坊,一切都还如意,满意地点点头。 打通官府的事情,去求求八阿哥应该就没问题了,最多不过花花银子,送礼请客吃饭,这是古往今来的惯例。最难办的就是地头上的事情,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没有在地头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去说说话,招一批得力的帮手,我要站稳脚跟就没那么容易。 该找谁才好呢?我用扇子敲敲额头,把所认识的人通通想过一遍。一个浑身霸气神色威武的身影晃过脑海。我顿时来了精神,大笑着一拍折扇,“对,就是他了。” “什么就是他了?”八阿哥身着白色暗底的长袍,一手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地站于门口。 “八爷,你来得正好,兰雪正要去您府上看望您了。”我笑着迎上前去,邀请他到里面坐。 八阿哥用扇子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严肃道:“兰雪,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我摸摸额头,嘿嘿一笑,夸道:“八爷真是神通广大,什么事儿都瞒不了您的火眼睛睛。” “你别尽给我戴高帽,”一看我颇有意味的眼神和笑容,八阿哥连忙声明,“先把话说清楚,免得有像上次一样,害得老九天天在我耳边碎碎念。”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请八爷去帮兰雪说说话。”我给他茶杯里续上茶水,道:“八爷您是知道的,开赌坊官府管得严,兰雪想请您去帮忙说句话,兰雪自然懂得分寸。” 八阿哥敛住了脸上的笑容,仔细地打量着我,眼神深邃,静默着不发一言。我心里隐隐紧张,小心谨慎地看着他,不知他作何感想。就在我以为不行的时候,他勾动唇角微微一笑,道:“帮你去说话可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三个条件我也答应。”我喜道:“您尽管吩咐。” “好,就这样说定了,你欠我一个条件,我先给你记上。”八阿哥也一脸喜悦之色。 八阿哥帮我去官府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我作为主人请那几个爷们儿吃了一顿饭,小意思意思了一下之后,一切都变得非常顺利,自然在以后的路上,他们是不会轻易地来找我麻烦就是了。 现在就剩下地头上的事情,心目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年羹尧,历史上传闻他是地痞流氓来的,虽然我瞧他那样子倒不是很像,不过传闻也非完全不对,年羹尧绝非表面就能看穿的人。 我座在酒楼的雅间靠窗的位子上,一边品茶一边望着楼下过往的行人,眼见那个高大威武的身影进了酒楼,算着时间他快上楼了,我坐回桌子边,等着他在小二的引领下进来。 见年羹尧进门,我忙笑着站起身,柔声道:“年大哥,好。” “兰姑娘,你真客气。”年羹尧也笑着回礼。 “年大哥,请坐。”我笑着招呼他,又转头对小二吩咐道:“小二,去把我点的酒菜送上来。” 我给年羹尧的茶杯里蓄满水,想起前几天听说年秋月得了风寒的事情,关心地问道:“秋月妹妹的风寒好些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还说要来看你,额娘担心她病情反复,没肯同意放她出门。”年羹尧喝了口水,想起先前出门时年秋月求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觉得十分可爱。谁叫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了。 “这样也好,我回头去瞧瞧她吧。”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盒推到年羹尧面前,道:“这是我买给秋月妹妹和年大哥还有伯父伯母的礼物,还望年大哥不嫌弃礼物轻微,请一定收下。” “你太客气了。”年羹尧作势推却了一下,我坚持不退让,最后他只能收下。年羹尧也是个明白人,爽快地道:“兰姑娘,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年某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我脸上微露为难的表情,可怜兮兮地道:“年大哥,实不相瞒,兰雪确实遇到点困难,需要请你帮个忙。” 年羹尧敛住脸上笑容,黑眸深沉不见底,此人果不似表面那么简单。略微思索一下道:“兰姑娘,你先说来听听。” “年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我就一五一十把自己开赌坊,需要有人到地头上去给管事的人说说,顺便招一些有用的帮手的事跟他说了。 年羹尧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诧异道:“兰姑娘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想要开赌坊?那可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不适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我哈哈一笑,道:“年大哥,你言重了,只要能赚钱什么生意都可以做,你说不是吗?”他还是不同意地摇摇头,这样的说辞对他根本就没有说服力。我的脸色转为凝重,语气也变得深沉,郑重道:“年大哥,你也知道,兰雪是个江湖人,很多人事都是有它深层的原因,开赌坊也是兰雪不得已而为之,希望年大哥能帮一帮忙。” 年羹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眸光视乎能看进人内心深处。他非简单之人,我亦不是普通人,与他坦然相对。他爽快地一声大笑,道:“兰雪,你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敢这样和我对视的人,就冲你这个不输人的胆识,我帮你。” “那就多谢了……”我欲拱手作揖,只听得一声急喝:“慢着!”我的动作僵在半空,抬头不解地看着年羹尧,他神色一变,缓慢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嘿嘿一笑,收回作揖的手,请道:“您说,您说。” “办妥事情不容易的。”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哼!又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吸血鬼!我在心里冷哼,脸上不动生色的道:“年大哥,这个不用你担心,兰雪自然懂得分寸。” “那就好。”年羹尧一反刚才的神情,恢复成温和近人的模样,仿佛就像个大哥哥,一边笑着給我夹菜,一边道:“这个菜还不错,你刚才尽顾着说话,还没吃什么东西了。” 此君果然非平常人也!我低头吃菜,不让他瞧见我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凛。 年羹尧的确说话算数,不下三日就把事情给办妥了,还给我找来八个打手和负责开赌的庄家。但我也因此很出了一笔血。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赌坊有了,人手齐了,上下也打点好了,最后就只剩下开张营业。不过,在此以前还有一件事要办——我要的不只是会维护赌场秩序的打手和能帮我赚钱开赌的庄家,会做事不一定会做人,我要的是能信服于我的帮手。 我放下手中作画的毛笔,高声叫道:“筱伯,筱伯。”筱伯是我请来帮忙的五十出头的老伯,他应声跑了进来,用手擦擦头上的汗水,恭敬地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筱伯的老伴几年前死了,膝下又无子女,孤苦无依,只能靠要饭为生,我收留他的时候他正生病被人驱赶,我看不过去,就对他伸出了援手。他为此很是感激我,对我非常尊重。他虽跟我的时间也就十来天,不过他做事勤快,为人老实,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我转头对他一瞪眼,假意责怪道:“张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叫我小姐,怪不自在的。你叫我兰雪就好了。” 张叔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鼓起勇气道:“小姐,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我抬手止住他后面要说的话,那千篇一律的感激之词我都能背了,既然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也只能随他去了。 我吩咐道:“筱伯,你去通知一下张强他们几个人,叫他们半个时辰之后在大堂集合,我有事要吩咐。”筱伯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一抹冷笑在嘴角边渐渐扩散开去,我提笔在纸上写字:成王败寇,自古定律。要让人信服于你,除非你比人更强大。 我会让你们心服口服的。 第052章 立威 我换好衣衫之后就慢步向大堂走去,远远地就听到嘈杂的吆喝声和叫骂声。我冷冷一笑,很好嘛,我还没到,他们就已经赌上了。 十几个人围着大桌赌得正酣,挥汗如雨,气氛热烈得如同烧沸的开水。这么多人没一个人发现我已经走了进来。对他们一脸无奈的筱伯看到我正要开口说话,我抬手止住了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到后院去。 “发牌!发牌!”输了钱的张强红着眼睛,把身上紧剩的五个铜钱往桌子上一拍,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纷纷下注。 庄家是一个名叫“牌九一手”的中年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拿手绝活是牌九,一般在他的手下赌牌九只有输没有赢,地头上因此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牌九是中国古代传统的游戏,主要是依据骨牌点数的不同组合来比牌面的大小,并以此决出胜负。通常用于赌博。最大的牌为“至尊宝”,由“白二红四点”与“白一白二点”组成,其余依次为“天牌”(12点)、“地牌”(红2点)、“人牌”(红8点)、“鹅(和牌)”(红1白3点)、“梅花”(白10点)、“长三”(白6点)、“板凳(长二)”(白4点)、“斧头”(白11点)等对子,余下来的是不能组成对的杂牌,杂牌中也有大小。总之一句话,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不复杂。更好玩的是还有过“城里人搓麻将,乡下人推骨牌”的说法,可见其流传之广。 牌九一手麻利的洗牌发牌,然后招呼大家开牌,各人一一开牌,最大的就“人牌”,而最惨的是张强,居然只拿到“板凳”一张,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他气不过,伸手去开庄家的牌,牌九一手也不阻拦,任他把牌打开,众人皆是一场惊呼,原来牌手一手拿的是“天牌”,来了个通吃。 我暗暗佩服牌九一手洗牌的手法,此是非一般人能看出的小伎俩。我走上前去拍拍垂头丧气的张强,他本来就在火头上,我先拍了几下,他都把厌烦地挥挥手,连头都懒得回一下。我再拍,他就火旺了起来,“嗬”地一下转过身来,瞪着眼珠子吼道:“滚!” 我双手环胸,挑高眉,冷冷地看着他,他先是一怔,但又因为输了钱心头实在不痛快,如果再在一个女人面前丢了大男人的气势更觉得没面子,气势汹汹地与我对视,吼道:“干嘛?” 好家伙,竟然敢跟我呛声,原打算帮他一把,既然如此,我改变主意了。 “不、干、嘛。”我一字一顿地说,一把搭上他的肩头,在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迅速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出一丈多远。我拍拍手上根本没有的灰尘,道:“就教教你而已!”冷冽的眼神让在场人一寒,吵嚷声也降低下来,不知所为的看着我们。 张强大怒,朝剩下的七个打手吼道:“你们傻了,给我上。” 张强算得上是八个打手里说话有威信的人,这一声吼也让剩下的七个人回过神来。他们几个大男人本就不满一个女人当他们老板,很想找个机会给我点难看,这一下更是有了借口。 我斜睨着他们,挑挑眉梢,问道:“要一个一个上,还是全部一起?”他们互相左看右看,一时没想好对策,我就下了命令,“干脆一起上吧。” 他们心里对我的不屑我不管,我只知道拳头才是硬道理,把他们一个个打趴在地上,我不信他们不服。 左三拳,右踢腿,啪啪啪三巴掌,把最靠近我的“猴子”脸打成了鲜红色的猴子屁股。其余几个见状飞扑上来,我反身踏上身后的赌桌,待他们冲过来的时候,跃身而起,同时一个后踢,狠狠一脚踢上一打手的肩膀,他顿时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一打手拿着长凳向我劈来,我连连翻了几个后功翻,险险躲过他每一次的致命打击。我借着靠近墙壁的机会,让他对我下手,他扬手狠狠劈向我,怎知我中途变了方向,他手中的板凳劈到墙上。 我才刷的新墙,心里那个痛啊!下手也失了分寸,一脚踢上他的命根子,他吃痛地蹲下身来,我再朝他下巴补上一拳,他惨叫一声,仰躺于地,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八个打手没两下全被我打趴在了地上,我扼住张强的喉咙,冷血无情的眼神让他一个大男子汉都感到从没有过的心境。我厉声问道:“你们服是不服?” “服,我们服了。”一群人像狗腿子一样忙不迭地磕头认错。冷漠地瞧着这一群人,这样懦弱胆小的人我要来何用,不悦地吼道:“全都给我站起来。” 一群人左看右看没一个人真正有胆站起来,我更恼,捏住张强的手更加用力,道:“我数三声,真的没人有胆站起来吗?1……2……” 张强惊慌地给他们挥手示意,有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后面陆续有人跟着站起来,我等到所有人全站起来才放开张强,张强护住脖子大口大口喘气,第一次觉得能够自由呼吸是那么幸福美好的事情,就连往日畅快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都没有这么舒坦。 我的双手背在身后,在他们身前慢慢地踱着步,表情温和,语气平和,“刚才下手重了些,每人等会儿领五两银子去看看伤,但是——”话锋一转,严肃道:“我这里不收留吃闲饭的人,不容有异心的人,在这里一天就得好好听我的。如有怨言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去给年大哥说清楚,绝不为难于你们。否则,就要依我的规矩办事。” 我面无表情地等着他们的决定,他们八个人互看了对方一眼,最后统一抱拳道:“我们愿意为兰姑娘你效劳。” “好,很好。”我一改严厉,变得爽快,脸上绽放笑容,招呼大家一起坐下,吩咐筱伯给众人换上新的茶水,刚才紧绷的气氛烟消云散,让他们恍惚间觉得什么事都未曾发生,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梦一场。 我回头看向牌九一手,先前给他的凶狠印象太过深刻,他端茶盏的手一抖,茶水险些倒出来,我好笑地道:“牌九,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你。” “是,是。”牌手一手连连点头,强装镇定地和了一口茶。 我对他抬抬下巴,眼睛望着赌桌上的骨牌,道:“我看你刚才赌得不错,我们也来赌一局吧。”说着站起身往赌桌边走去,随手扫了一下桌上的骨牌,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说到赌就让牌九一手心痒痒,可碍于对像是我,他有些胆怯,连连摆手说不想赌了。我把眼一横,他只好答应下来,“好吧,我们就赌一局。” 牌九一手洗牌发牌,在我眼前他不敢做手脚,我好整以暇地等着,旁边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和牌九一手的赌局,没一个人敢轻易下结论谁输谁赢。 我挑挑眉,道:“牌九,我们一起开牌。”牌九一手点点头表示同意。 只见粗细不同两只手伸向赌桌上的骨牌,周围都安静下来,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手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无比的弧线,只听得啪的一声——开牌了! “至尊宝!!!” “天牌!!!” 一群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呼出声。一局赌里面能开出“天牌”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现在竟然是同时开出“至尊宝”和“天牌”,这样的场面确实是让人叹为观止。 虽然牌九一手拿到的是“天牌”,比我的“至尊宝”小一些,但大家仍无比佩服的看向牌九一手,真是高招!而牌九一手却扭头看向我,眼里充满敬畏之色。我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对他微微一笑。 牌九一手输了,对我拱了拱手,退了下去。骰子五见状不服,嚷嚷道:“兰老板,让我和你赌一局,我不信你就次次都能赢。” “好啊。”我爽朗一笑,坦然迎接挑战,“我们赌什么?” “就赌点数大小。”骰子五说着拿出三粒骰子和一只碗摆于赌桌上,伸手示意我先开始。 我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抬手请道:“没关系,你先。” “好。”骰子五为人干脆,也不推辞,大手一挥把三粒骰子握于手中,眼里精光一闪,把骰子往碗里一放,丁丁当当一阵旋转,前面两个停下来的骰子点数为五,大家都摒住呼吸期待着下一个点数也为五。我瞧大家情绪都在高处,不动声色地弹了下手指,最后一个旋转的骰子终于停了下来,开出的点数是四,于是骰子五的点数为:五五四,共十四点,大。 “该我了。”我一脸平静地拿过骰子轻轻往碗里一放,三粒骰子在碗里快速旋转了几圈停下来,全骰——三个一点,通杀! 我偏头淡然地瞧着一脸惊异的骰子五,他指着我不服地大吼道:“你出千!” 我委屈地瘪瘪嘴,指着周围的人,“这么多人都在场,谁看见我出千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你——”骰子五气得说不出话来,唯有对我干瞪眼。 我装作胆小地瑟缩了一下,打趣道:“你别那么凶恶地瞪我,我会害怕。”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骰子五也忍不住笑弯了腰,道:“兰老板,佩服,佩服。” “彼此,彼此。”我客气地回礼,彼此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赌技不错,改天再比一次。骰子五扬扬眉。 好的,随时奉陪。我的双眼微微一眯。 这时,秋菊神色慌张地从后院跑了进来,凑到我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我嘴角一僵,明白地点点头。对其余人告辞道:“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大家好好玩,后天赌坊开张,以后要仰仗大家的地方还很多,还望大家不遗余力地帮助兰雪。” “兰老板客气,客气。”众人拱手相送,我报以笑容,一通客气之后,拉着秋菊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赶去。 第053章 李德全来干什么?康熙又在想什么? 我带着满心的疑问快步走进客厅,见李德全坐在位子上喝茶,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去,蹲身一福,“兰雪给李公公请安,李公公吉祥。” 李德全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虚扶一把,温和笑道,“兰姑娘,这不是在宫里,没那么多规矩。” “礼数还是不可废的。”死太监,装什么大度,口是心非。不用想也知道他来这里绝对不是无事串门子,康熙那只老狐狸又打什么主意。“李公公怎么想起有空来兰雪这里坐坐?” 李德全喝了一口茶,深深叹口气,眉间聚满哀愁,“是皇上让我来看你的,你离开皇宫这些天,皇上时常惦记着你,担心你在宫外吃不好住不好,整个人都憔悴多了。” “兰雪真是惭愧,还望李公公多多开导开导皇上,让皇上不要太为兰雪担心伤了龙体,不然兰雪会自惭形秽的。”顿一下又道:“兰雪虽然离开皇宫,还是不敢忘皇上的知遇之恩,兰雪一定会谨记一切教诲,不让皇上失望。”我连自己口中说出这样的话都感到恶心,心里冷笑不止。 李德全眼中目光赫然一亮,一扫愁容,话有深意地道:“兰姑娘,你能明白就最好了,皇上对你可是很看重的。”果然猜得没错,康熙才不是担心我过得好不好,而是担心他自己的位子吧。 “李公公,请放心,兰雪定当铭记于心。”我严肃认真地正视他,眸光深沉,百转千回,彼此了然于心。李德全嘿嘿一笑,站起来理理袍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李公公,这个拿去喝茶。”我深懂规矩地塞了一百两银子到他手里,蹲个万福,“公公,请慢走。” 李德全假意推辞了一下,最后盛情难却之下才把银子塞进了袖子里,满脸笑意地点点头,告辞往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忽地想起什么,扭头对我道:“兰姑娘,还有件喜事忘了告诉你。”我挑挑眉梢,他这个人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十三阿哥下个月要娶侧福晋了。” 胸口闷了一下,强装自若地微笑,“新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郎中阿哈占之女,瓜尔佳氏。” 我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已有好几个时辰,清冷的月光倾撒在身上,灰白一片,如同内心的酸涩。夜晚寂寂,一丝虫鸣声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凄凉。 下午得到那个消息之后,心情就百味杂陈,很多滋味就这样涌上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在乎的朋友要离开自己,就感觉好像要被分离得很远,像是少了什么东西,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 晚风轻轻的吹拂,隐隐约约带来箫声,低沉的箫声,如泣如诉。 我本能的站起身来向着箫声的方向走去,离箫声越近我就越走得快,就像有魔法牵引着我,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一座高大的围墙边,阵阵花香伴着箫声从墙里散发出来,如同繁花丛中飘荡的五线谱,精灵一样的乐符在上面跳着灵动的舞蹈,箫声萦绕不绝于耳。 我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里,箫声从墙内传出来,随着风穿过弄巷,滑过窗棂,传入每一个还未入睡者的耳朵里,然后再飘向很远的地方。闭目靠在墙上,静静地听着美妙的箫声,繁杂的心绪渐渐安宁。直到箫声转入低回,逐渐消失,我才睁开眼睛来,此前的抑郁也一消而散。 等了好一会儿,箫声没再响起。想是吹箫人已经离去。我意犹未尽地在仰望了一眼高墙,确定箫声不会再响起之后,我才转身准备离开。 才刚走出数步,我蓦地停下脚步。好熟悉的曲调,是什么呢? 是……是《醉清风》。 这里怎么会有人会吹《醉清风》? 我恍然间明白过来,迈开步沿着高墙边向前面跑去,跑出百来米远的距离,眼前出现两只巍峨耸立在宏伟大门前的石狮子,明亮的灯笼高悬于屋檐下,照亮门前数丈内的范围。 他,总是有心的。 忽然间,我心虚地向后退开一步,转身撒腿就跑,跑得非常之快,生怕下一秒钟被他发现我就在外面。我用尽全力不停地向前跑,想以此驱赶掉脑海中的各种思绪,直到自己跑得气喘吁吁才扶着墙停下来。 眼睛微微抽痛,呼吸也有些难受,我无助地抱着头靠着墙坐下来。这一刻忽然不想再要坚强,只想找一个温暖的胸膛可以靠。好想见到阳光般耀眼的他,好想念他温暖舒适的怀抱,好想听他温言细语的呵护…… “姑娘,你还好吧?”耳畔想起温和关切的声音,我抬起头见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我吓了一跳,差点儿无法自控地给她一拳,还好她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我镇定,没有失手伤人。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慈祥可亲,“姑娘,已经很晚了,在外面很危险,快回家去吧。” 我沉默以对,静静地看着她。她叹口气,摇摇头,“姑娘,你没去的地方吗?” 我摇摇头,她见了也笑了,脸上的皱纹拉得更深,颤巍巍地往前面走去,留下一句鼓励的话,“姑娘,什么事都要勇敢面对,还有人很需要你,坚强的走下去吧,你一定可以。”待我觉醒之时,她已经走远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隔天,赌坊开业了。 赌坊名为“银钩”。灵感来源于古龙的武侠小说《陆小凤系列》之《银钩赌坊》。喻意有些哗众取宠,但几百年之后的事,这个时空没人会知道,我也就没太把他往心里去。 第一天,赌坊的生意不错,大堂里人群涌动,几张赌桌都围满了人,吆喝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沸水。 我高坐在楼上的大厅里,悠闲品茶,偶尔扫一眼楼下的情况,八个打手分散在赌坊的各个角落,防止有人滋事出老千。 牌九一手热得满头是汗,卖力地吆喝着大家下注,他熟练地洗牌发牌,一切竟在掌握之中。另一边,骰子五也是大汗淋漓,袖子撩得高高的,两只精明的眼睛吱溜溜地转动,双手捧着骰盅刷拉拉地摇骰,耳朵也不自觉地牵动两下,然后啪地一声把骰盅放在赌桌上,抬手招呼大家下注。大多数人都买了小,只有少数几人犹豫着放在了大上。骰子五不动声色地揭开骰盅——三三六,大!吃大赔小,赚进不少。 我看赌坊一切都很正常,就准备下楼去后院。刚走下楼,就见一穿白色暗底袍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面色白里透红,剑眉下一双明亮的星目,闪烁着非普通人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像是由鬼斧神工雕刻而成,淡红色的薄唇微抿。目测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左右,颀长的身材略显单薄。手拿配剑,看样子是个江湖人,但非一般的江湖人。 和他一起走进来的还有一个瘦弱的老者,看样子是个管家之类的人物,大约五十来岁,眼角有很深刻的皱纹,下巴上蓄着一撮花白的胡子,说话的时候像老山羊一样抖呀抖,可爱得很。 与此同时,年轻公子也在打量我,我们彼此目光相接,锐利的目光短暂接触之后,对相互的身份情况就有了个大概了解。 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一旁的赌桌,旁边几个围着赌桌的中年汉子见到这样的人都自发自觉地给他让开一个位子。我微一挑没,遇到这样的人物我也不打算马上离开,坐回楼下继续喝茶,有意无意地扫一眼他的动静。 只见他抱剑站在赌桌旁静静地看这庄家动作,不管庄家的运气是好是坏,周围人是赢是输,他都没有要下注的打算。而倒是他身旁的老者乐此不疲地参与,每次都下五两银子的赌注,几个回合下来就输了整整三十两银子。老者焦急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愁眉苦脸地对年轻公子摊摊手。年轻公子微微一笑,拍拍老者的肩膀,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老者终于露出笑容。然后,年轻公子就这样带着他离开了。 没什么异常。我舒口气,拿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时秋菊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楼,看到我就奔过来,着急地道:“兰雪,十三阿哥来了。” “十三阿哥什么时候来的?”我站起身拉着秋菊赶紧下楼去。 “刚来了一会儿,我说来叫你他不让,就一个人一直待在你房间里。我看他神色有异,担心他出事,就慌慌忙忙地跑出来叫你了。”秋菊想起刚才见到十三阿哥出现在后院门口的事情就觉得担心,从来没见过豪爽开朗的他会有那种神色。 这死小子肯定是不满意康熙给他安排的亲事了。十三阿哥又是一个倔牛脾气,从小到大除了胤禛没几个人能制得了他。这会子恐怕心里正郁闷着呢!想着我加快了脚步。 快到房间门口时候我找了个借口让秋菊离开,“秋菊,我忽然想起宣纸用完了,你到琉璃厂那家老字号店帮我买一些回来。谢谢你了。”秋菊明白我的意思,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转身就去了。 看秋菊走远,我伸手推门进去,“十三……” 冷不防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牢牢圈住,用力之深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头深深埋进我的颈项,温热的呼吸伴随着哽咽的抽泣声,我一惊,要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第054章 “兰雪,我好想你。”十三阿哥紧紧地搂住我,生怕我下一秒不见,无助得像个可怜的孩子。我全身僵住,双手抬起又放下,实在无法狠心把他推开。 十三阿哥炙热的感情又像一团烈火,熊熊烈烈地心中燃烧。我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坚定的感情,可这也是让我十分愧疚的事实。面对这样的他,我更不愿伤害他。静静地让他抱住我,轻抚他的背,温柔关爱的动作是我此刻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三阿哥一直这样牢牢地圈住我,没有要放开的迹象,似乎想就这样下去,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院子里传来几人脚步的走动声和说话声。九阿哥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院子,道:“八哥,好些天没来这里,我都快差点儿不认识这是自己的房子了。要不是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走错,我还以为走到别人家去了。”八阿哥赞赏地道:“兰雪还真有些能耐,房子装修得不错。” 听到门外的声音,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十三阿哥猛地拉回思绪,松开圈住我的手臂,似乎不敢面对我一样,转过身快步走开几步。我紧绷的心也松了口气,整了整弄皱的衣服,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按住他肩膀让他坐下。拍拍十三阿哥的肩膀让他放轻松,然后满脸堆笑地打开门走出去。 “兰雪给八爷、九爷、十四爷请安,各位爷吉祥。”温文尔雅的八阿哥走上前来伸手虚扶了一把,我顺势站起身。 “兰雪,你今天开业,我们是特意来给你道贺的。”八阿哥指了指屋内,笑道:“你准备让我们三个道贺的人站到什么时候呢?” 我脸一红,灵光一动,连忙让路,请他们进屋,“这倒是巧得很了,十三阿哥也来给兰雪道贺了,一下子又来了你们三位爷,兰雪一时受宠若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望几位爷见谅。” 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顺次迈步进去,屋里的十三阿哥见他们进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依礼给八阿哥和九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则给十三阿哥请安问好。几人一一坐定,我趁给他们上茶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十三阿哥,还好他已经恢复如初,其他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十三弟什么时候来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本就不对盘,小时候就爱找这个弟弟麻烦,长大后又因为彼此阵列不同,兄弟情分之浅薄,不提也罢。 “来了有一会儿了。”十三阿哥从容笑答,端起茶盏和了一口水。 “十三哥和四哥不是一起的吗?”十四阿哥颇有意味地对我微微一笑,让我想起小时候那个捣蛋的恶魔,“兰雪开赌坊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来?不会根本不知道吧?” 我不自觉地一僵,自从上次科尔沁草原一事之后,我忍不下那口窝囊气,已经许久未和胤禛见过面,离开皇宫那回也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这会儿听到他的名字,心隐隐抽痛。十三阿哥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哥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这不就叫我来了。” “是这样啊!”十四阿哥故作恍然大悟状,黑色瞳孔里散发出的眸光却别有意味,“我刚才从额娘寝宫出来还见到他和婉月那丫头在一起来着,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婉月那丫头开心得很。这会子听你这样一说才明白过来,想来他们俩可能是无意中碰到的。” 这话里的意思白痴都听得出来。十三阿哥担心地瞧了我一眼,放于桌下的双手无措的纠住衣角。绅士一样的八阿哥站于一旁欣赏着墙上挂的山水画,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九阿哥漂亮的丹凤眼里隐含讥笑,潇洒地摇着折扇。十四阿哥一脸坦然地喝着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似的。 那些话就像一把利刀一样在我心上狠狠刺了一下,痛楚袭满全身,用力握紧拳头,坚硬的指甲深深陷进肌肉里,强颜欢笑道:“兰雪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你们几位爷过来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如再来哪位爷,兰雪真担心自己会手足无措的。”拼命稳住自己发抖的手,端起茶壶给他们茶杯里满上水,“我看天色不早了,我这会就去叫筱伯备些酒菜,各位爷用过饭再慢慢聊吧。” 我强自微笑地告辞往外走,刚到门口,八阿哥突然回头,指着墙上挂的画,“兰雪,这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吗?” 为什么你要在此刻表现得懂我?我顿住脚步,忍住酸涩的味道点点头。八阿哥眼露欣赏,笑道:“改日送我一副可好?”我强压住复杂的心绪,“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出到门外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抬头仰望天空,这样就能使眼睛里的那股不识相的热流无法涌出来。良久之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厨房走去。 正上菜的时候,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年羹尧。我领着他往屋里去,他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屋子里的几位爷们儿和年羹尧同朝为官,对他自然不陌生,见到他都眼露讶异。年羹尧对于这样的排场也吃惊不小,快速地扫了我一眼,走上前一步跪地请安道:“奴才给各位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八阿哥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温和笑意,平易近人,“年亮工不用这么拘礼,过来一起坐吧。” “奴才不敢。”年羹尧躬身回话,谨守奴才本分。 八阿哥依旧一派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看向我道:“兰雪,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说该怎么办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样,尽地主之谊地请年羹尧入座,“年大哥,你就不要再跟兰雪客气了,我和令妹是结义金兰,你也算是我义兄,这里是我家,你就当来串门子遇到几个熟人好了。”对八阿哥微微一笑,他同意地点点头,年羹尧也不好再推辞,寻着一个位子坐下。 席中众人各怀心思,偶尔聊几句无伤大雅的话,气氛虽没有剑拔弩张,但也不见得有多融洽。年羹尧跟一帮主子坐在一起吃饭有些别扭;八阿哥一张温和的笑脸谈吐不俗;九阿哥一双伶俐的丹凤眼时而闪烁精锐的光芒;十三阿哥沉默不语一门心思吃饭;十四阿哥算是整个席上唯一的一个话最多的。让我一度以为他中了邪或者今天来的不是十四阿哥而是喜欢嚼舌根的十阿哥,忍不住在心里猛翻白眼。 饭后,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要赶着宫门下钥之前回宫,早早就告辞回去了;八阿哥家里有只“母老虎”,不想晚了回去被罚跪搓衣板,他自然也没敢久待;酒足饭饱思淫意,九阿哥府里那么多美娇娘等着他,他当然也是回家抱小老婆了。最后就只剩下年羹尧。 “年大哥喝杯茶吧。”我作势要给他上茶,他抬手止住我,“不用了,我也要回去了。”他站起身,理理袍子,准备告辞离去。 “那兰雪就不远送了,路上小心。替我给年妹妹问好。”我送他到门外,他笑着挥挥手,大步而去。 阳光和煦,清风拂面。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欢快地唱歌。 又是新的一天。 大堂里依旧人声吵杂,我站在栏杆上若有若无的望着楼下的动静。同样的时辰,昨天来的那位年轻公子今天又来了。这一次他还是和昨天一起站在赌桌边只看不买,而每次下注的还是他身边的老者。 老者先前赢了一些银子,开心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年轻公子的嘴角边也勾出一抹魅惑的笑来。只是后来老者的运气不顺再下注时就连本带利一起输了。年轻公子还是温和如初地安慰垂头丧气的老者,一番温言细语就令老者笑逐颜开,欢喜地一起离去。 一连几天,年轻公子和老者都同一个时辰出现,每次情况大都相同。我直觉得事情不是如此简单,就特意嘱咐了张强严密留意他们的形迹。 这天,我又和往常一样坐在楼上大厅里等着年轻公子出现,然而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还是没见他的踪影。 虽然我们从没说过话,最多不过偶尔有些短暂的目光接触,但对于我和他这种江湖人,就凭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对方画上了一个圈。于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和他也勉强能称得上是熟人,这一次他没有如期而至,稍微感到有些失望。 若有所失地回到后院,好巧不巧地一头撞上忙忙慌慌的秋菊,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倒的身子,瞪一眼,“死丫头,没头没脑的瞎撞什么?” 秋菊胆怯地抬手指向屋内,吓得结结巴巴地道:“蛇,好大的一条蛇。” 我挑眉望向虚掩房门的屋内,不太确定,“是吗?”秋菊紧张地揪住我的衣袖,害怕地点点头,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去看看。” 我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什么蛇倒是没看到,而是见到一位比冰冷的蛇还要冰冷的人——“冷面王”胤禛,他负手背对我而立,浑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冷冽寒气。 看到这副光景我就火大,朝着门外吼道:“秋菊,你给我滚进来!” “兰雪,不关我的事,话是四贝勒爷教我说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怪我啦。”秋菊嬉笑着跑远了。 我想起钮钴禄婉月的事情心里就十分不爽。恨恨地瞪他一眼,打开门就要离去。 “你是不是准备让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我的身形一顿,胤禛迈步走过来,“是不是准备让我们就这样再也不相见?” 我沉默不语,沉痛地闭上眼。胤禛不放弃地继续道:“兰雪,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亮工说起你在这里开了间赌坊,你是不是准备让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古里?可是我眼没瞎耳没聋!我听得到也看得到!” 第055章 “不是。”我紧咬住下唇,手握成拳。康熙也是你我之间的天堑。 “不是又是什么?”胤禛一把扳过我,深沉的黑谋紧紧凝视着我不放,脸上的沉痛和哀伤一览无余,“我知道你不高兴,你气我对不对?你不满对不对?” 我就是气你,我就是不满。可是又能怎么样?无力改变的还是无力改变。我们又何苦互相怨怼。我苦笑着摇摇头,“没有,都没有。你想太多了。”我推开他的手臂,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水。 “喝杯茶吧。”我把茶杯递给胤禛,胤禛既不说话,也不接过茶杯,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黑白分明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他从不曾认识的陌生人,稍显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比他生气冷情的时候更让人觉得窒息,静默得有些可怕。我递茶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不知道是应该送过去,还是应该收回来。一时之间,气氛相当尴尬。 “兰老板,兰老板。”门外传来张强焦急的呼喊声,适时缓解了屋里的尴尬气氛。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着急的事情,我放下茶杯转身上前打开门,只见一脸焦急的张强在四处找我,我扬声喊道:“张强,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兰老板,你快出去看一下吧!”张强急呼呼地说。 “别急,慢慢说。”我一边让他镇定下来,一边提腿往大堂走。许是真急慌了,张强连话都语无伦次的。“你前脚刚走,你让我监视的那个年轻公子后脚就来了,他开始还是和往常一样……” “讲重点。”我拿眼一横,喝止他的滔滔不绝。他顿了一下,缓了口气,言简意赅地道:“他已经赢了将近两千两银子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遭了。” 我双眼一亮,嘴角一勾。是个对手呢! 大堂里已经形成了一边倒的情势,所有赌钱的人都围到了骰子五那张赌桌边,两个全神贯注的打手站于满头大汗的骰子五身后,骰子五紧张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大大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拿起骰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变着花样摇骰。而那位年轻公子则气定神闲地隔着赌桌站于骰子五对面,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经意间右耳轻轻牵动。 稀里哗啦一阵摇骰之后,骰子五啪地一声将骰盅放于桌上,接着邀请其他人下注。赌钱的人都把目光移到了年轻公子的身上,就像是等着他一声令下,大家一起行动似的。年轻公子嘴角勾出一抹邪媚的笑来,充满自信的光芒,伸手把自己身前五百两银子推到骰宝台上“小”字方框内。众人像是接到将军的号令一样,纷纷把银子放在了小的方框里。年轻公子老神在在,众人热火沸腾,“开骰,开骰。” 骰子五脸色霎那间变得异常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胸前的衣衫已汗湿了一大片,桌下的手紧紧地抓衣角,颤抖着不敢去打开那犹如毒蛇猛兽的骰盅。众人看他那番模样更是信心十足,笑声和吆喝声不断,“赶快打开啊,打开啊,哈哈哈……” 此时的骰子五就像一只被困于死角的小兽,狼狈不堪。我一见此情形就快步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尽管开。” 骰子五如获大赦,精神陡增,大着胆子打开了骰盅,一三五,小。没料到结果还是这样,骰子五身子一软,差一点就倒地上了,还好身后的打手眼明手快地扶住他,让他不至于太过丢脸。众人一阵畅快的欢呼,满脸容光,无比兴奋地接过赢来的银子。 我趁众人正处在兴奋的当口,用眼神示意牌九一手把骰子五扶到一边去休息。回头抱拳道:“这位公子,本人姓兰名雪,是这家赌坊的老板,我见公子也是个君子,想与公子交个朋友,请问公子贵姓?” 年轻公子眼眸一亮,嘴角一如往常一样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爽快道:“在下姓武,名清玉。” “玉公子。”我轻吟他的名,似笑非笑的容颜上隐隐透出摄人的压力,“兰雪只是小本经营,你应该懂得行内的规矩。”言下之意就是,你赢了钱也别想轻松走出这间赌坊。 “是。”武清玉一脸平静地点点头。 我嘴角一勾,自然地伸出右手邀请,“既然这样,兰雪想邀请玉公子共赌一局。如果兰雪输了,愿意以一赔三,互相交个朋友;如果兰雪赢了,就请玉公子留下桌上的银子,大家照样交个朋友。你看可好?” 周围的人听到我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全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就连武清玉身旁的老者也动了心,拉拉武清玉的衣角希望他答应。不过武清玉倒是没有被我开出的丰厚条件所诱惑,而理智地沉思了一下,最后才点头同意,“好。” 我自信地站于赌桌边,拿出两个骰盅和六只骰子摆于赌桌之上,伸手请道:“请验!” 中间人过来检验之后都点头表示骰盅和骰子没有问题。我微微点头,开出赌的方式,“玉公子,你我同时摇骰,谁开出的点数最小,谁就算赢。” 武清玉稍加思索就同意了这种方式。旁观者见武清玉都同意下来,显然其是有实足的把握,于是纷纷下注买武清玉能赢。张强他们显然对这样的状况有些紧张,而我倒是坦然面对,冷静地看着对面的银子越堆越高。 眼角不经意间扫到屋内一角,胤禛静默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虽然不露声色,但眼睛里的担心还是漏了底。 胤禛,你就看着我怎么赢吧! 我和武清玉各自执起三只骰子放于骰盅之中,一人一手拿起骰盅。周围就这样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骰子撞击骰盅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就像一首欢快的乐曲,召唤着胜利的来临。时间眨眼就到,我和武清玉啪地一声把骰盅放于赌桌上。 我和武清玉同时伸手打开骰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副异常诡异且精彩绝伦的画面出现在他们面前,六只骰子,分成两束,只只相叠,而最上面的那只骰子呈现的点数都是一点。 只是…… 情况瞬息万变,只那么一秒,像是有一阵轻微的冷风吹过,武清玉放于最上面的骰子微微一晃,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落于底盘之上,翻转一下,露出六点。 谁胜谁负,已见分晓。 失望的神色从武清玉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淡淡一笑,“还是兰老板技高一筹。” “玉公子客气了。”我走上前去,伸手请道:“后面请。” 带着武清玉往后院走,藏于背后的右手悄悄向站于角落里的胤禛竖起大拇指,特意告诉他——看清楚我是怎么赢的吗? 我和武清玉坐于后院的偏厅里,品茶谈天,略谈之下,发现武清玉这人其实亦正亦邪,深不可测,非他表面所见那么简单,好则可能和他成为患难与共的朋友,否则,将会是一个可怖的敌人。可幸的是此时我和他是以朋友的身份坐在一起喝茶谈天而不是敌人。 “玉公子,家居何处?”他的打扮不像是北方人。 “杭州。” 我喝了一口茶,赞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西湖美景,让人留连忘返,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如此赞誉令武清玉眼露笑意,“兰姑娘去过杭州?” 当然去过,还坐着龙船去的呢! “去过,但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次南巡发生的事还是历历在目,“不知杭州是否有什么变化?” 武清玉喝了一口茶,美目一闪,笑道:“变化可大了,兰姑娘如有机会真应该再去看看。” “如果是玉公子盛情相邀,兰雪定当不负公子的一番美意。”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武清玉也不含糊,“兰姑娘天姿国色,如能有姑娘相伴也是武某的荣幸。” 这时,武清玉的管家走了进来,脸带笑容,恭敬地道:“公子,该回去了。” 武清玉站起身来,拱手告辞,“兰姑娘,时候不早了,武某就不打扰了。” 我也站起身回礼,“玉公子客气了,有空再来赌坊坐坐。” 武清玉终于走了,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顿时觉得浑身酸痛。秋菊看我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就讨好地来给我捶背。我被她伺候得昏昏欲睡之间,忽然想起胤禛的事情,起身就要去看他还在不在。 秋菊诧异地一把拉住慌忙的我,忙问:“你干嘛去?” “四贝勒爷还在吗?”把他晾在一边这么久不知道他有没有很生气。 “四贝勒爷很早就走了。”秋菊把我按回椅子上,“你忙着招呼玉公子的时候,他就走了。” “哦,这样,”我舒服地闭上眼睛,“他有说什么吗?” “好像没有。”秋菊迟疑着说,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我看他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他好像有提到什么江湖之类的。” 我懂胤禛说那句话的意思。在心底微叹一口气,闭目养神。秋菊见我许久没说话以为我睡着了,就轻轻地替我掩上房门走了出去。 我睁开眼,薄唇勾起一丝笑来。今晚就夜探四贝勒府! 入夜之后,一抹矫捷的黑色身影翻飞进戒备森严的四贝勒府。黑影灵敏的躲过巡逻的侍卫,一番探查之后,四贝勒府的布局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那间亮着灯火的房间就是胤禛的书房,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看到一个几岁大的男孩小心谨慎地站在严肃认真的胤禛面前。这孩子名叫弘晖,是胤禛的第一个儿子。 “今天师傅教的都会背了吗?” “回阿玛,儿子会背了。”男孩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言行举止却成熟得超过他的实际年龄。 “背来听听。”胤禛一边整理桌上的书本,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 弘晖应了一声,背起书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悦,不亦君子乎…… 小弘晖努力想要获得胤禛认可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站在门外其实是对他们的打扰,没有勇气再看下去,慌忙转身离开,却不小心踢到脚下的花盆发出声响。 “谁,出来!”屋里传出厉喝声。 第056章 胤禛冷冽的喝问声从屋里传出来,随之传来走动的声音。不想被他发现,我赶紧闪身躲远,跃上阴暗处的院墙,远远地看到胤禛打开书房门走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 一群侍卫也奔涌而至,看了一眼远处忙碌搜索的人群,我叹口气,跳下院墙,心绪复杂地走回家。一回家倒床蒙头大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秋菊忍不住发威把我从床上拖下来为止。 一连几天赌坊的生意都不错,那些爷们也没有再来串门子,我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日子反而无聊得让人发慌,索性拉上秋菊出去逛街打发时间。 秋菊跟着我出宫之后还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天天帮着我忙里忙外,的确是把她累坏了。心里过意不去,决定好好补偿她。带着她去了几家绸缎庄,选了几匹适合她肤色的绸缎,决定给她做几身像样的衣服,再带着她去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女孩子都需要这些东西。 我打开一盒珍珠粉,看了看觉得还不错,直接塞进秋菊怀里,“这个拿着。”伸手又拿下一盒胭脂,秋菊忙拦住我,“兰雪,够了,已经很多了。” 我不认同地瘪瘪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懂不懂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这么多啊。”秋菊挑眉看着怀里的一大堆东西。 是好像有点多了。嘻嘻一笑,“留着慢慢用好了。” 买好所需的东西往回走,路过一间装修得还不错的酒楼,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座无虚席。生意这么好,里面的东西应该也好吃。不管秋菊的阻拦,拉着她走了进去,小二见我们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领着我们去了一间雅间。 偌大的雅间里就只有我和秋菊两人,觉得有些闷热,起身推开窗户。见窗外院子里竹树摇曳,绿意一片。正待回座,听得隔壁传来曲乐声: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曲乐声在此停住了,不一会儿,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接着一个歌女抱着琵琶走下楼去。 好好的歌唱了一半,正觉得没趣,就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八哥,你说老四生病卧床不起这事是真是假?” “太医都说是感染风寒,可见不会有假。”九阿哥的顿了一下,“要不然可是欺君的大罪。” 十阿哥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刺耳得难听,“听说不就是去了个刺客吗?结果就被吓成这副德性了,可见真是做多了亏心事,怕被人报复,窝囊废一个!”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而我也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胤禛感染风寒在家静养。 事情的真假,前去一探便知。 我又一次趁着晓月深沉的晚上潜进了四贝勒府。这一次的守卫依旧不减前几天,更有欲加严密之势。我费了一番功夫绕开巡逻的守卫才进入胤禛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床上也没人。心头突地一跳,顿觉有异。正欲离开,门外传来脚步声。要走已经来不及了,我唯能转身闪进帷帐里。 门开了,胤禛一个人走了进来,静静地站在屋中间,漆黑的双眸搜寻着房间里的一切,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略带沙哑的嗓音中隐含着掩饰不了的喜悦之情,“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我撇撇嘴,从帷帐里走出去,一屁股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只有你身上才有香气。”胤禛走过去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烛光摇曳,映照在他俊朗的脸上,深沉的眸子忽明忽暗。“上一次就知道是你了。”胤禛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珠花——那是我上次慌忙离开时掉下的。 “你根本就没有感染风寒,你只是在设局抓来“行刺”的人。”我不悦地恨恨瞪他几眼。 “没有,是真的。”胤禛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我挣扎了一下,他抓得更紧,我无奈只能任他拉住。“兰雪,好想你,好想好想你。”黑白分明的双眸深情地凝视着我,泛红的脸颊轻轻贴上我的手心,传来一股异样的灼热。 他在发烧!我心一惊,忙把他拉到床上躺下,责怪道:“生病不好好躺在床上,还到处乱走,是不是不想好了。” 胤禛的不怒反笑,双眼里满是浓浓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会关心我。” 冷情王爷也会变成这幅模样吗?我不敢认同地皱皱眉。“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回去了。” 胤禛一把拉住我的手,紧紧地不放开,一脸期盼的表情,嗓音带着病态的沙哑,“不要走,留下来。” 胤禛冷漠的时候总是很伤人,柔情的时候却也同样让人无法抗拒,他总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让人无所适从。我微微叹口气,面对这样的他,自己输得很彻底。 我踢掉鞋子爬上床,紧紧地靠进他怀里。他像呵护宝贝一样柔柔地搂住我,像个温柔的大男孩,呼出的温热气息扫过我的颈项,痒痒麻麻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心别把伤寒传给我。” 胤禛勾动唇角也笑了,俊朗的样子魅惑十足,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不会的。” 我轻“嗯”了一声,挪了挪身子找个更舒适的位子。胤禛笑得更深,脸埋进我颈项,深深地承诺,“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那你以后只可以爱我一个人,疼我一个人,护着我一个人。”我霸道地娇嗔,媚眼含笑,玉指揪住他的衣衫。不想管其他那些女人了,我只要眼前这个人。 “你真霸道。”胤禛伸手轻点我的小俏鼻,眼眸里满是浓浓的笑容,拥紧我满足的叹息,“我一直以为你从来不在乎。”我抬眼看着他,他笑,轻吻一下我的红唇,“你永远都表现得如同江湖人一样洒脱,就像一只会远飞的凤凰,让我抓都抓不住。” 原来他如此不安。我的嘴角噙着笑主动吻上他的唇,“不会的。” 我们神情相拥,分享彼此的体温,细说真挚的情话,暖暖的情意在彼此心间缓缓流淌,桌上红烛闪耀温馨的光晕。 破晓时分,我悄悄爬起床,放轻动作不让惊醒睡梦中的胤禛,摸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熟睡中的他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轻轻在他嘴角一吻,转身离开房间。小心避开守卫,翻上一角落处的院墙,像只灵巧的燕子跳下去,迎着晨起的阳光走回家。而我却不知道,一个贤淑的女子在我走了之后从院墙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望着那处院墙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十三阿哥要成亲了,皇家的婚礼筹备得极其奢华。我和十三阿哥的情意非一般人可比,无法装作不知道。我希望十三阿哥能够得到幸福,可心里那份纠结的情感不是说放开就能放开。依十三阿哥那个执拗的个性,更是不会轻易放手。 “兰雪,我要娶侧福晋了。”那天,十三阿哥站在后院里对我说,俊秀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蜜色的眼眸里布满浓浓的哀愁。他不愿接受这样的婚姻安排。 我脸部肌肉僵硬,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来,“这是好事,兰雪可要恭喜你了,新娘子一定长得很漂亮。” “是啊,很漂亮。”十三阿哥目不转睛地看向院中一角,声音低不可闻,“可永远都不及你。” 细细的语音像魔音一样刺痛我的耳膜,我强自装作没听见,下狠心道:“十三阿哥终于长大了,我做朋友的也为你感到高兴,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 “朋友?”受伤的神情从十三阿哥眼睛里一闪而过,低声重复这划清彼此关系的两个字。 “是啊!”我强颜欢笑,“难道十三阿哥没把兰雪当作朋友的吗?”十三阿哥定定地看着我沉默不语,眼里闪烁的沉痛哀伤刺痛我的心,我故意对他受伤的表情视而不见,扮作伤心欲绝状,苦着脸道:“看来真是兰雪自作多情了,原来十三阿哥从来没把兰雪当作朋友,兰雪……” “没有!”十三阿哥激动地打断我的话,三两步走上前来把我紧紧拥入怀中,我的身体顿时僵住。他的头深深埋进我的颈项,声音带着沉痛的沙哑,“兰雪,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是我的朋友,最亲最爱的朋友。” 那个大雨瓢泼的傍晚,十三阿哥谢绝了我的挽留,落寞的身影在淅淅沥沥地大雨中渐行渐远…… 远处传来充满喜悦的鞭炮声和锣鼓声,人群的欢笑声随着夜风一阵一阵的飘进院里。 十三阿哥成亲了,这是他的大婚之夜。 为了不影响他的情绪,我没敢去赴宴。只让秋菊给他送去一副龙凤呈祥的绣锦作为贺礼。 我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听着远处传来的欢悦鞭炮声,轻声祝福他:胤祥,你一定要幸福。 时间静静流泻,直到鞭炮声和欢笑声尽,我才深深呼出一口起,起身站起来。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才发现有人站在墙角边。 我微感意外,他不是应该在喜宴上吗? “你来很久了吗?” “刚来了一会儿。”胤禛几步走近,微蹙了一下眉头,呵护似的摸摸我的脸,“别担心。”我眼里一热,伸手抱住他,哽咽着说:“胤禛,有你在就好了。”胤禛心头一动,柔柔拥着我。 夜风沁凉。薄纱般的月光下。静谧的小院中。胤禛陪着我站了很久很久。 第057章 番外—前生 城北孤儿院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一间孤儿院,说是孤儿院其实是一间十九世纪留下的老教堂,几间老旧的房屋孤零零地矗立在寂静的郊外。花坛里的花朵早已凋零,斑驳的墙壁,长着青色苔藓的墙角,屋顶上的水迹,无一不显示着这座教堂的古老。 小李政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走过来的院长妈妈,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刚从外面送来的小婴孩。小李政知道那个可怜的婴孩和他一样和这里所有的孩子一样,都是没有爸爸妈妈要的孩子,所以才会被送到这里。 小李政不自觉地拉住院长妈妈的衣服,抬起黑色水晶般的眼眸,期待地看着院长妈妈,“给我看一下好吗?” 院长妈妈慈爱地一笑,半蹲下身子,把怀里的小婴孩送到小李政面前,语气温和,“兰雪快看,这是李政哥哥,李政哥哥以后会好好照顾兰雪。” 小婴孩睁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咕噜噜转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世界。当她看到小李政时,竟然裂开嘴笑了,红嫩白皙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开心地伸出莲藕般的小手想要去抓小李政。 望着这样干净纯真的笑颜,就像明媚的阳光冲破重重阴云,一扫所有阴霾,灿烂得如同春天般鲜花盛开的花园。小李政心里一动,伸手抓住她的小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粉嫩的脸颊,暗暗在心底许下承诺。 那一年,李政六岁。 ◇◇◇◇◇ 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四季就这么过了。 雪化了,春来了,日暖了,花开了。 花坛里鲜花争奇斗艳,蝶儿萦绕飞舞不肯离去。 “哥,哥,花,花。”两岁的兰雪迈着小短腿往花坛边跑。李政担心她脚步不稳摔倒,连忙追上来拉住她的小手。兰雪挣不脱,眼巴巴地望着鲜花盛开的花坛,指着花坛道:“要,花花。” 李政忍俊不禁,一把抱起兰雪,兰雪以为他不让,小手不安地揪住他衣领,不悦地大声嚷嚷,委屈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哥,花花,要。” “亲一下。”李政偏头逗兰雪,兰雪果真听话地嘟起红嫩的嘴唇在他脸上啵了一下,李政开心地笑出声来,抱起兰雪大步向花坛边走去。 “哥哥,花花。”兰雪抓了一朵红色的喇叭花递给李政,李政笑着接过,爱怜地摸摸兰雪的小脑袋,兰雪开心得咯咯直笑。 在城北孤儿院那么多的孩子里,李政和兰雪的关系是最亲密的。他们俩的缘分从最初相见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孤儿院的生活一直很艰辛,李政总是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兰雪,给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和温暖。他不想让兰雪因为是孤儿而给童年留下遗憾。 然而,幸福总是很短暂。 ◇◇◇◇◇ 孤儿院的孩子都知道,每当有豪华的轿车开进孤儿院的时候,就意味着有某个孩子会被带走了,离开这个大家从小一起生长的地方,远远的,或许再也无法相见。 那一天的傍晚,六岁的兰雪站在走郎里,看着两辆豪华的轿车迎着灿烂的夕阳驶进孤儿院。那时小小的她并不认识轿车上的那个星状标志,只是从那以后她一直都不曾忘记。 一个司机模样的中年人走下车来,快步跑到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一个六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走下车,与此同时,后面的豪华轿车上走下来四个保镖模样的人。他们恭敬地走上前走站于老爷爷的身后。老爷爷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孤儿院的四周,迈步向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兰雪也没有觉得不好,可这一回让她第一次产生不安,心口怦怦地跳个不停,她忍不住撒腿就往李政的房间跑去。 推开李政的房间门,他不在,屋里只有和李政同屋的一个男孩子,兰雪努力压住强烈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李政哥哥呢?” “他刚刚被院长妈妈叫走了。”男孩子漫不经心地说,能够离开这里是许多人的心愿。而能够被优越的家庭领养更是让人妒忌得眼红。 兰雪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转身就往院长办公室跑去。穿过长长的走廊,兰雪气喘吁吁地跑到院长办公室门口。她站在门外,听到屋内激烈的争吵声。 “你是我孙子,这是千真万确不容分说的事实,所以你必须跟我回李家。”说话的是那位老爷爷,中气十足,听得出他年轻时是多么有气魄的人。 “我不走,这里是我家,我要留在这里。”李政坚决地拒绝,转向院长求助,“院长,我不要离开,你不要赶我走。” “李政,你已经长大了,你也知道孤儿院不容易。既然你的亲人找来了,你就跟他们回去吧。”院长妈妈叹息一声,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我们又何尝舍得你。可是,孤儿院也有孤儿院的苦衷。”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激烈的挣扎声,接着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站在门外的兰雪看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李政向她伸出手,兰雪激动得刚想叫他,却发现李政身子一软,瘫倒在了身后一个穿黑西装的男子怀里。兰雪吓得捂住嘴巴,睁着大大地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流下来。 李政被他爷爷强行带走了。那一幕成为兰雪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经常在午夜的时候被恶梦吓醒,然而那个温暖的人再也不能陪在她的身边,用轻柔的话语安慰她照顾她了。 时光转,岁月走。 李政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过孤儿院。兰雪也渐渐长大。彼此的情感逐渐尘封在了记忆里。 城北孤儿院在李政走之后的第二年发生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烧光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院长妈妈在内,一共死了二十多个人。而唯一幸存下来的兰雪却被一个杀手组织的顶尖杀手收留。从此之后,兰雪走上了一条黑暗之路。 ◇◇◇◇◇ 十年之后。 一架从美国洛杉矶飞来这座城市的飞机刚刚在国际机场降落。 一个身着深蓝色西装的俊朗男子走出机场大厅,他高挑的身材,帅气的容貌,吸引着周围众人的目光。李政深吸了一口空气,一时涌起无限感慨,十年了,终于又回来了。 李政往外面等候的黑色奔驰车走去。与此同时,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长发美女与他擦肩而过。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吸引,李政停下脚步转头向那抹倩影望去。 珍珠般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走动而灵活飘动,在阳光下闪耀晶莹的光彩。远处一个帅气的男子向她微笑招手,她飞快地跑过去与他亲密拥抱。这一幕刺痛了李政的眼睛,无法再看下去,扭头上了奔驰车,绝尘而去。 “jack,见到你就绝对没有好事。”兰雪伸手圈住搭档的脖子,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jack嘿嘿一笑,搂住兰雪纤细腰肢的手紧了紧,戏虐地说:“有你这个美女相伴,旅途才不会寂寞。” 兰雪魅惑地一笑,在jack的耳边轻吹一口热气,再趁其不备一拳击上他的小腹,“如果你不想见明天的太阳,我十分乐意奉陪。” jack吃痛地放开兰雪,皱眉道:“下手真够狠的。” “活该。”兰雪大笑着往前走去。 ◇◇◇◇◇ 凌乱的废墟堆,倒塌的房梁,杂草在石缝间顽强的生长,除了那座早已废弃的花坛还显示着这里曾经有人住过以外,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了一片荒芜。 李政站在杂草丛生的废墟上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城北孤儿院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兰雪呢?兰雪她还活着吗?她有没有逃过那场灾难? 李政感觉自己的心空荡荡的,长久的期盼在见到眼前的一切时化成了泡影。茫然地抬起沉重地脚步走到车边,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一眼曾经的孤儿院。 目光缓缓地移动,一点一点的寻找曾经的记忆。眼前突然一亮,远远地望见一个倩丽身影,那是在机场见到的女孩,长而柔顺的秀发齐及腰际,一身黑色的劲装彰显她独特的魅力。 李政移动脚步想要看清她的脸,渐渐地转到她的正面,那一刹那,李政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是她,是兰雪。 李政正欲喊她,一辆火车好死不死地刚好经过,震耳欲聋的响声掩盖住了李政的呼喊声。待他追上去的时候,兰雪早已跨坐上身旁的摩托车,像一阵风似的驶向前方。 兰雪在孤儿院的废墟旁边站了整整一个小时,往事一幕幕重现,许多儿时的美好记忆是此生最大的幸福。本来还想再多待一会儿,一串熟悉的和弦铃声响起,兰雪接起电话,是搭档jack。 jack在电话里说老师有新任务安排,叫她马上回去。兰雪叹口气,转身骑上摩托车,脚踩油门,风一般驶向目的地。 刚驶出不远兰雪就通过后视镜发现有一两黑色的奔驰车一直紧跟不放。兰雪黑亮的眸子蓦地一眯,露出兴奋的光芒,脚下加大油门,摩托车嗖地一声飙了出去,公路两边的树木一棵棵连成一片,极速从眼前一晃而过。奔驰车丝毫不想放弃,一直紧追其后。 两辆车你追我赶很快地就驶上了高架桥,高架桥上车流较多,阻碍了奔驰车的行驶,而灵活的摩托车正好相反,左右移动,从小车道一下飙到大车道,绕过前面的车辆,再驶回小车道。笨重的奔驰车也快速地左闪右移,怎奈身体太过庞大,实在不比灵敏的摩托车,如此几下,很快就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兰雪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被堵在后面的奔驰车,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高呼一声:“yes!”消失在了玫瑰色的夕阳之中。 ◇◇◇◇◇ 桌上放着一张字条:百悦帝王大酒店306罗生 兰雪身穿一件黑色的晚礼服,镂空的后背露出雪白的背部肌肤,脖子上挂上一串闪闪发光的蓝宝石项链,脚踩一双十厘米高的高跟鞋,细长的金色鞋带一直缠绕到大腿上,挽起搭档jack的胳膊款款步入百悦帝王大酒店。 兰雪一进入大厅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宴会的举办者李政再见到她的时候呼吸一窒,他真的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她。这个宴会是李政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邀请的都是商界名流,此刻见到兰雪比产品开发成功还要喜悦。 李政难掩激动的心情向兰雪走过去,短短的距离感觉是那么遥远,真恨不得能赶快奔到她的身边。终于走到她的身边,李政微笑着打招呼:“兰雪,还记得我吗?” 兰雪在见到李政的那一刻差一点儿停止了呼吸,重逢的喜悦溢满心头,让她恨不得马上扑进他的怀抱,然而她无比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这不是相认的时候,不然只会害了他。 兰雪高傲地抬起头,眼里是伤人的冷漠,嘴角讥诮地一勾,冷冷地说:“不记得。”拉了拉身旁的jack,亲密地靠进他怀里,撒娇道:“亲爱的,我们到那边去吧。” 李政恍惚间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绝强的性格不容他放弃,一把抓住兰雪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上是难掩的伤痛。“兰雪,我是李政哥哥,你不记得了吗?” 望着那悲伤的表情兰雪心里也不好受,jack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寻常,悄悄地用力捏了捏兰雪的手臂,挑眉瞪向李政,口气不悦地道:“这位先生,我的女伴已经说过不认识你了,所以请你放手。” 李政不理jack的挑衅,目不转睛地看着兰雪。兰雪皱眉,挣扎着说:“你放开我,我说了不认识你,你弄痛我了。” 李政一愣,明白地点点头,悻悻地放开手,酸涩地道:“对不起,打扰你了。” jack趁机把略带异样的兰雪拉离李政身边,带着她坐进电梯,进入305室。jack双手环胸看着坐在沙发上兰雪,严肃地问:“你和他认识?” 兰雪恍惚地点点头,刚才李政伤心难过的表情揪痛了她的心。jack轻笑出声,一把把兰雪从沙发上拉起来,“今天的任务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找机会。” 兰雪一下子清醒过来,推开jack,恢复到杀手应有的状态,把预先准备的工具拿出来,决然地说:“没有下一次。” 306房间里响起三声枪声,那个叫罗生的男子倒在了血泊中。 兰雪和jack再次扮成情侣返回大厅。这时李政没再来纠缠,只是远远地望着亲密交谈的他们两人,炙热的眼神仿佛要把兰雪融化成水。兰雪顶住火烧一样的目光待了半刻钟就和jack一起离开了。而在他们走后不久,百悦帝王大酒店被警方戒严,原因是罗生教授在房间里被人暗杀。 ◇◇◇◇◇ 几天之后。 这是一个古画拍卖会,这时拍卖的是一副山水画,台下的有意者连连叫价。 “十万。” “二十万。” 叫价节节攀高。这时一个俊朗的男子举起牌子,喊道:“五十万。”坐在嘉宾席上的兰雪眼前一亮,原来是李政。兰雪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叫价的李政,仿佛间回到快乐的从前。 不经意地转移目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走进了拍卖大厅。杀手本能的敏锐直觉告诉兰雪这个男子有问题,于是兰雪蓦地站起身来,不顾身旁jack的阻止,转身大步向李政站的方向走去。 李政表情复杂地看着向他微笑着走过来的兰雪,兰雪拉起他就往人群多的地方钻,李政不解地跟着兰雪刚刚离开原来站的地方,大厅里的灯就突然熄灭了,于此同时响起刺耳的枪声。 大厅里顿时一片慌乱,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桌子被恐慌的人群挤倒了,酒杯的破碎声哗啦一片。兰雪趁着慌乱的人群把李政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兰雪从身上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塞到李政手里,叮嘱道:“不想死就乖乖待在这里,手抢拿着防身。”兰雪起身就要往外面去看情况,李政一把拉住兰雪,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瞬间全涌上心头,请求道:“兰雪,不要去。” 兰雪转身捧起李政俊朗的脸,在他的唇角爱恋地一吻,“放心,不会有事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李政的额头,李政僵住,眼睁睁地看着兰雪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政无比沮丧地抱住头,内心的恐惧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酒店里时而响起枪声,每一次他的心脏都差一点儿停止跳动。他真的好害怕再次失去她,一次就已经足够不能再有第二次。他站起身凭着感觉向外走去。 枪声已经停止了,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夜晚的城市上空。 一个踉跄地身影向李政走过来,李政一眼就认出是兰雪,连忙伸手扶住她。兰雪见李政没事,安心地一笑,“你没事就好。” “你受伤了。”李政一脸焦急,忙道:“我们赶快去医院。” 兰雪急忙拉住他,看着他道:“不能去医院,警察要来了,我们赶快走。” “好。”李政抱起兰雪向着旁边的安全门冲了出去。 ◇◇◇◇◇ 李政载着兰雪一路飞奔回家。 殷红的鲜血不断从兰雪的肩头上涌出来,豆大的汗珠溢满整个额头,苍白的小脸揪痛了李政的心。李政轻柔地将受伤的兰雪放到床上,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说:“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兰雪担心地拉住他,摇摇头让他不要。李政懂得她眼里的担忧,温和一笑,安抚道:“放心,他很安全。” 李政在得到兰雪的同意之后叫来了可靠的医生,医生帮兰雪取出了肩头上的子弹,并给她上了药,嘱咐李政仔细照顾病人之后就离开了。 李政坐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昏睡的人儿,生怕下一秒钟她就消失不见。眼眸里是深深的爱恋,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就像小时候陪着她睡觉一样,一步也舍不得离开。 她还是那么可爱,那么美丽。浓密的睫毛像一把轻柔的羽扇,粉嫩白皙的脸蛋儿,甜甜的睡颜,每一样都那么熟悉,都不曾改变。 兰雪,你可知道,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深深地爱着你。 明媚的阳光通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温馨的房间,小鸟在窗外的树上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 兰雪从舒适柔软的大床上醒,三天时间伤口已经好了不少。跳下床,穿好衣服向楼下走去。 “早安。”李政微笑着跟兰雪打招呼,拉过兰雪摸摸她的额头,烧早已经退了。满意地点点头,端来可口的早餐放在兰雪面前,“吃早餐。” “很香。”兰雪深吸一口气夸奖他,拿起刀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李政坐在兰雪的对面满足地看着她吃着自己亲手做的早餐,觉得这就是幸福。 “兰雪,等会儿我要去公司,你乖乖在家休息,我很快就回来。”李政一边收拾一边仔细叮嘱,他可不太放心她。 “知道了。”兰雪笑着向李政勾勾手指,李政不明所以地走过来,兰雪柔柔地拉过他的脖子,帮他重新系了一遍领带。 李政离开之后,兰雪就拿出特制手表跟老师联系,点击几个按钮之后就跟老师联系上了。 “兰雪,是你吗?”对面传来老师的说话声。 “是我,老师你还好吗?”兰雪拿着手表走到窗边。 “我还想问你好不好呢?”老师意味深长地叹口气,“如果你没事就早一点儿回来。” “老师,我……”想留下。 “别跟我说你舍不得离开的话,”老师严词警告道:“你应该清楚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应该不会希望他发生什么意外。” “知道了,我会按时回来的。”兰雪按下了结束键。 ◇◇◇◇◇ 兰雪蜷着腿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仿佛灵魂脱离了躯体,哀伤的表情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李政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这把他吓坏了,担忧地扶住兰雪的双肩,关心地问:“兰雪,你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叫医生?” 听到熟悉的说话声,兰雪才慢慢有了反应,无神的双眼逐渐找回焦距,定定地看着一脸焦急地李政。兰雪抬手圈住李政的脖子,喃喃地道:“爱我。”兰雪温热的红唇吻上李政双唇,细密的轻柔的吻。 李政伸手抬起兰雪的脸,看着她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爱我,政,爱我。”泪水溢满兰雪的双眸,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兰雪再度覆上自己的红唇。 一股热流滑过李政的身体,像电击一样让他不能自己。他的双臂搂紧兰雪,手指狠狠的掐入她背部的肌肉,浓烈的爱化作一团火热,深情的吻上她红嫩的双唇和白皙如玉的肌肤。他的唇亲昵得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勃颈,她的娇躯,用尽他极致的温柔。房间里氤氲着情欲的芬芳,甜蜜的shenyin就像一首绝妙天籁,无所能及…… 天亮了,兰雪悄悄地爬起床,小心翼翼地惊动床上熟睡的李政。不舍地在他唇角深深一吻,忍住悲伤狠心离去。 待到李政醒来的时候,床上已只剩下他一人。思及昨晚的一切,心里忽然一阵惊慌,连忙下床寻找兰雪,然而他找遍了整栋房子也没见到那抹倩影。 兰雪走了。 这是一个让李政怎样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他疯狂地开着车在这座城市里拼命寻找,凡是遇上长头发的女生,他都会忍不住追上去看个究竟,然而所有的女生都不是她。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一直等下去,一直找下去,总有一天兰雪还会出现。 很久之后,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傍晚,在李政开车回家的路上,终于见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留着齐腰长发的女子从车前快速走过,他相信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兰雪,是他深爱的兰雪。他不由自主地开车跟上,而就在此时,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 几辆车骤然撞在一起的巨大响声,让已经走到路口的兰雪心里一阵闷痛,不自觉地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 第058章 秋去冬来,红雪满芳径。日子一晃而过,新年过了,天气转暖了,花开了,春又到。转眼间,已是康熙四十三年。 我拿着剪刀正在修剪盆栽,胤禛家的胡贵忙冲冲走进来。我和胤禛什么关系他是个明白人,笑着给我问了声好,道:“兰姑娘,我们家爷请你过府一趟。” 我放下手中的剪刀,挑眉冷冷瞧着胡贵。胡贵一眼就懂了,忙笑道:“这话是爷吩咐的,我确实是听命办事。姑娘不用怀疑,去了自然就会明白。” 量胡贵也没有敢把鬼主意打到我头上的胆子,挥挥手让他到外面去等着。换了一身适合外出的衣衫,妆扮停当之后走出去。对等在外面的胡贵道:“走吧。”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两匹健硕的骏马不耐地刨着地面。对此我颇感惧意地皱了一下眉,磨蹭着要不要掀开帘子爬上去,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伸出来把我拉进了车厢。 坐于车内的胤禛把我拉到他身旁坐下,紧抓住我的手,瞧着我道:“怎么这么慢?” 我脸一红,瞪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昏马车。” 胤禛强忍住笑意,握紧我的手,安抚地道:“没关系,有我在。”我轻嗯了一声,心安地靠在他肩膀上。 马车速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青石板路上,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大摇篮,我又开始晕晕欲睡。隐隐约约中一只手伸过来把我靠在车厢上的头移靠到他怀里,双手亲密地拥我于怀中不放开,冷漠的气质中却带来暖情温馨的气息。 迷糊中像是做了一场绮丽的梦,梦境飘遥如仙境,绚烂如置身在广阔的紫色薰衣草田,醒来后就记得不真切了。只是有那么一个隐约的印象,梦中的自己很幸福。 “兰雪,兰雪。”浓密卷翘的睫毛颤动,睁开眼眸,一张带着温和笑容的俊颜映入眼帘。胤禛柔声道:“到地方了。” 胤禛带着我走下马车,郊外清新自然的空气扑鼻而来,神清气爽。胤禛柔柔地帮我拨了拨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此时胡贵已快步上前去敲那间宅子的门,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伯从里面打开门来。 老伯见是胤禛,忙不迭地要下跪请安,胤禛抬手拦住了。胤禛牵着我往里走,转头吩咐了胡贵几句,胡贵笑着应了声,带着老头就离开了。 宅子不大,但房屋座落得相当井然有序。穿过长长的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荷花池,金黄色的锦锂在阳光下闪烁耀眼的光芒。荷花池畔的花坛里种满各色花草,虫鸣鸟啭,生机盎然。一条小桥通向荷花池中央的屋子,推开房门,里面摆设都很齐全,看得出是主人经过精心设计。屋中间的实木圆桌,渺渺的茶清香从刚泡好的茶水里溢出。纱幔在微风中飘荡的镂空雕花大床,在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映照出舒适温馨的感觉。一串小巧灵动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又给着宁静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活力。 胤禛拉着我手道:“喜欢吗?” “这是……”我不解地瞧着他。 胤禛扬起嘴角,“送你的生日礼物。”我一听真是受宠若惊,他伸手摸摸我的脸颊,“想有一个只属于你和我的地方。” “胤禛……”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激动的泪水盈满眼眶。一脸温和笑意的胤禛伸手把我拥入怀中,无限感慨地道:“好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胤禛像是想起什么,拉我到一面空白的墙边,指着道:“你看这是不是缺点什么东西?” 我偏头想了想,胤禛的用意在脑海里呼之欲出,道:“你是故意把这里留给我发挥的对吗?” 胤禛夸奖道:“聪明!” “我先回家想想画什么东西比较好,画好了你题字怎样?”胤禛写的字可是上等的墨宝呢! “好,就这样定吧。”胤禛爽快地答应。 胤禛带着我在宅子里四处走走,熟悉环境。宅子虽然不大,但里面布置都十分齐全,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假山回廊。这真是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情到浓时意更切。胤禛在这里给我准备了古琴、画笔、宣纸,只要是他知道的能想到的是我喜欢的东西,他都给我备了一份,想着我来这里的时候可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郞。胤禛能为我做的这一切是多少女人可遥而不可及的梦想,能如此让我无法再贪心的奢求。 瑰丽的淡金色夕阳下,我伸手折下一片竹叶放于口中,轻轻地吹奏起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稍远处的胤禛听到曲声回过头来,眼里是无法掩藏的激动和深情,声音因为情浓而暗哑:“兰雪……”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冷情的人,他有着很深很热的情感,双手微颤着捧起我的脸,深邃的黑色眼眸深情地凝视着我,嘴角不自觉地牵动,“爱上你今生无怨无悔。”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胤禛,我绝不会让你真的如历史上所说做一个孤臣孤君孤人。 远处,东天的鸦雀,西天的斜照,形成一副绮丽的画卷。 回去的路上我怎么也不肯坐马车,胤禛实在拿我没办法,只好把马车上的骏马卸下来,我和他共骑一匹,胡贵单独骑一匹,一路上悠闲自在地踱回家。 在家门口依依不舍地和胤禛道别,目送他们走远才转身推开门进去。 “兰雪,你可回来了。”刚一踏进家门秋菊就连忙拉住我,我抬手摸摸她的脸,笑道:“小丫头想我的样子,好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 秋菊气呼呼地拍掉我施虐的手,“不要闹了。” “好好,秋菊大人你请说。”我调皮地对秋菊吐吐舌头。 秋菊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我一眼,一边拉着我往屋里去,一边说:“李公公今天叫人送来一份礼物,说是皇上赏你的。” 我的目光赫地一跳,镇定地问:“有说什么话吗?” 秋菊摇摇头,道:“来送东西的小太监只说是皇上赏的,其他的也没说什么?”顿了一下又道:“我看那装东西的盒子雕刻得相当精美,想那东西应该很贵重,你没在,我也没敢拆,就等着你回来拿主意。” 我蓦地停下脚步,秋菊也跟着停下来,诧异地看着我,我一脸平静地对她笑道:“秋菊,我忽然觉得浑身酸痛,想洗个澡,去去乏,你去厨房看看,帮我多烧些热水好吗?” 秋菊看了我一眼,不悦地嘟起嘴,我拉起她的手央求道:“好秋菊,去嘛去嘛。”秋菊实在拗不过我,只好无奈地叹口气,答应着去了。 秋菊,我不能让你涉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微微叹口气,提步走进房间。 桌上摆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在微弱的烛光下,显示出它别具一格的独特韵味。帝王家的东西就是这般非同凡响。极致的精美更容易暗藏毒辣凶狠的杀机。宠幸不一定代表是爱,或许更是祸患,厌恶不一定就代表是恨,或许更是万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管它三七二十一,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套做工精细的衣服,布料相当考究,是江南送到京城的贡品。在皇宫中,要受宠的嫔妃才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我查看了一下衣服和盒子,没觉出异样,实在不明白康熙在搞什么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该不会是就这样送我一件价值昂贵的衣服给我做寿礼吧? 屋外传来脚步声,我赶忙把衣服放回盒子中盖好。然后佯装很累的样子倒在床上假寐。秋菊轻轻敲了敲门,见我没回应就悄声地走了进来,见我睡着了,微微叹口气,道:“怎么连被子也不盖。”说着动手给我盖被子,我适时醒过来,揉揉眼睛,道:“秋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睡很久了吗?” “我刚进来,”秋菊把我按回床上,轻柔地替我盖上被子,“累了就睡吧。” “不了,洗过澡之后再睡。”我翻身爬起来,经过到桌子边,看到桌上放的盒子,笑道:“皇上赏的礼物还没看了,秋菊和我一起看吧。”也不等秋菊回答,我就把盒子打开了。先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才不让秋菊看,既然盒子里只是一件衣服,让她看看又何妨。 秋菊直觉得眼前一亮,高声惊呼:“好漂亮的衣服。”拾起衣服地一角道:“兰雪,你穿身上一定很漂亮。”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兰雪,你等会一定要穿给我看看……”我抬腿往外走,秋菊忙抱起盒子跟出来,非要我等会儿洗澡后穿给她看,我不同意她就死缠烂打,一晚上围绕着这个话题不松口,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同意。 后来秋菊评价说我穿上那身衣服很妖娆,美得亦真亦幻,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那个时候又没有穿衣镜,我倒是没看到全景。对于她的评价,我多半都认为是夸大其词。 这日,付九阿哥银子的时间到了。当初租下这间赌坊的时候就跟九阿哥定下合同。前三个月付十万,以后每两个月付十万,每年分五次付款,共付五十万两银子做房租。另外最开始借过九阿哥十万两银子做本,所以这一次付账,一共要付二十万两。 开赌坊的确很赚钱,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打点好了一切,所以赌坊这三个月来安然无恙,替我赚进不少银子,付九阿哥这二十万两也就早早准备好了。 我带着银票去了九阿哥府,门前的侍卫认得我,进去通报之后就把我领到了一间偏厅,说是九阿哥正在会客,让我稍等一会儿。然后他就退了出去。 我在偏厅里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九阿哥,觉得无聊就想到近处的花园去走走。恰巧的是,我刚穿过回廊就见到几个穿着各色旗装的女子从前面走来。 九阿哥家的女人多,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微微垂首,依礼福身站于一边,等待着这些福晋侍妾们过去。前面一个穿大红色旗装牡丹花色的福晋踩着盆底鞋走了过去,接着是一个身穿浅红色旗装的福晋,再接着…… “妹妹,我瞧她和你长得好像有些像。” 第059章 一听此言,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福晋蓦地又倒退回来,吩咐道:“把头抬起来。” 我依言抬起头,平静地扫过眼前的几个人,最前面身穿大红色旗装的女子是八阿哥胤禩的福晋,其后身穿浅红色旗装的女子是九阿哥胤禟的福晋,剩下的两个女子我没见过,但大约能够猜到,她们应该是九阿哥的妾侍。其中一女子果真和我长得有些相似,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明,纯真得毫无邪念。在和我眼神相触的一霎那,我在她脸上察觉出一丝不自在。 我在心里大约有了一个底,事实究竟如何我不想去追究,只是眼前,三个女人一台戏,又得好好应付一番了。 八福晋眼露讥诮,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几位爷传得神乎其神的兰大姑娘。”冷笑一声,话音抖地一转,“我刚才看闪了眼,还当是表哥家里又多了哪个不时好歹的狐媚子。” 我一脸静默地立于一旁,八福晋本就是个厉害的角色,怎忍得下我如此。拉住九福晋的手,尖酸地道:“妹妹,不是我说你,这个家你也得做做主,别老让表哥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眼神不善地瞄了我一眼,“每次来这里总要见些刺眼碍眼大煞风景的事情……” 我当八福晋是条疯狗在此乱吠,自动屏蔽了她所说的一切,只是我能如此而那个和我长得相像的女子却未必能够做到如此洒脱。八福晋尖酸刻薄的话语像把利剑刺向她的心口,微微颤抖的单薄身子好似那风中残叶,可怜又无助,仿佛随时都有支持不住倒下去的可能,双手紧紧抓住衣衫,拼命忍住眼底涌起的泪水。 太过分了,真是欺人太甚! 我抬起头对八福晋深沉一笑,八福晋一怔,聒噪的嘴巴霎时停了下来。我道:“八福晋,不瞒你说,兰雪曾去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人事,虽不是完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懂得一些偏方法子,所以……”我故意停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一脸不解表情的八福晋,见她已经上钩,阴戾从眼里一闪而过,“所以,善妒的女人,与其怪这怪那还不如回家管好自己男人,天下美女无数,你怨恨得完吗?” “你……”八福晋气得额头上青筋爆起,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扬手就向我打来。我眼都不眨一下顺势抓住她的手,冷声道:“八福晋,请自重。” “小贱人,放手!”八福晋口出恶言。 我冷冷一笑,“好啊,好啊,放就放。” 我手中微一用力,把她往后一推,她踉跄着往后连连倒退数步。与此同时我又假作好心地伸出手去要把她拉回来,然而不料五根手指从眼前一晃而过,啪地一声扇在我脸上。我猛回过头去,顿时愣住,打我的人竟然是那个和我长得几分相似的女子。她的眼里涌动着不甘和屈辱,晶莹的泪水萦绕其中怎么也不肯落下。 “你们在干什么?”九阿哥快步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袭白衣的武清玉。 “表哥……” “爷……” 九阿哥抬手止住了欲说话的八福晋和九福晋,漂亮的丹凤眼快速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碍于武清玉在身旁,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你们相谈甚欢嘛!” “表哥……” 九阿哥深知八福晋的脾气,遂打断她欲出口的话,“八哥在前厅等着你一起回府。”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八福晋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瘪瘪嘴,一甩袖子走了。 九福晋也是个懂眼神的人,微笑着福了福,道:“爷,我们也下去了。”九阿哥“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她们离开。 九阿哥回头面有难色地对我道:“刚才的事……” 我忙打断他的话,道:“九爷,租金的事情是不是该算一算。” 九阿哥凤眼一闪,笑道:“先前不已算好了吗?你该给多少给多少就是。” “那怎么行,”我挑挑眉,佯装小气地道:“都说亲兄弟明算帐,如果我给了银子,到时候九爷您不认账,我岂不是很吃亏,这事还是立个字据的好。” “你可真是!”九阿哥指着我摇头轻笑。武清玉也附和着笑起来。我也露出一张可爱的笑脸看着他们。这只是不给你们留下可乘之机而已。 回家的路上,武清玉与我同行。 武清玉对我还隐隐泛着红印的脸颊微蹙了一下眉头,道:“刚才的事,九爷有看到。”我懂他的言下之意,笑笑不语。他又道:“我听说,那个侍妾是被人当作礼物送给九爷的。当然,因此也获得不少油水。这会子九爷尤其喜欢她,不过她好像并不是很乐意。” 被人当作替身使用有什么值得乐意。我不露声色地闪了武清玉一眼,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笑道:“那是九爷的家务事。” “但也是冲着你去的,”武清玉一针见血,“九爷借银子给你开赌坊。多少人看了眼红,借着你的名头去接近九爷不失为一个良策。” 我停下脚步,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武清玉,九阿哥借银子给我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武清玉似笑非笑,“兰姑娘,你可是一个非凡的女子。” “何出此言?”我微挑眉梢。 “多少人为姑娘所倾慕。”武清玉别有深意的一笑。 我一怔,接着捂嘴哈哈大笑,微眯的双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轻轻掩过,“玉公子,你太高估兰雪了,兰雪就一俗人也!” “或许吧。” 武清玉把我送至赌坊后告辞离开。他的一言一语一直充斥在我的脑海里,这个人太过深沉。 桌上放着前几日画好的山水画,山上的溪水弯弯曲曲地汇聚到一起,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间形成一汪清泉,仿佛能听到溪水潺潺的声音。想起那座环境清幽宁静安详的宅子就怦然心动。于是收拾好画卷,直奔郊外的宅子而去。 前来开门的竟然是胡贵。他见是我忙笑道:“兰姑娘来得正好,四贝勒爷和十三爷正好也在,我这就去通报。” 十三阿哥也来了。好久没见他,不知道他过得可好?我抬手止住胡贵,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他们在荷花池是吗?”胡贵应了一声是,我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穿过长长的回廊,就见到荷花池,搜寻了一遍荷花池四周,没见到胤禛和十三阿哥的影子。外面没人大概是在屋子里。走过荷花池上的石桥就到了屋子门口。正欲抬手推门,屋里传出说话声让我停下动作。 “四哥,你答应皇阿玛替你和婉月赐婚的事情,兰雪知道吗?” 静了一会儿,胤禛道:“还没有告诉她。” “四哥,这事总不能一直瞒着兰雪的,你也清楚兰雪的个性,而且兰雪本就和婉月不合,到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十三阿哥急道。 “我就是因为清楚她的个性所以才叫你来的,”胤禛顿了一下,“十三,你打小和兰雪感情就好,你的话她一定会听,你一定要帮四哥这个忙。” 胤禛,你太让我失望了!今天的遭遇本就让我心里不愉快,现在一听胤禛竟然要叫十三阿哥来当说客,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愤地一把推开门,大声道:“不用了。” “兰雪!” 胤禛和十三阿哥都十分意外地看着门口怒气冲冲的我,对于这突然发生的情况,胤禛一下子慌了,连忙解释,“兰雪,你听我说……” 我不理他,扭头看向十三阿哥,露齿一笑,道:“十三爷,好久不见了。” 十三阿哥不安地看了一眼被晾在一边的胤禛,道:“兰雪,刚才的事情……” 我打断十三阿哥的话,“十三爷,如果你要帮某个人当说客,你就不必说了。如果十三爷要和兰雪聊天论交情,兰雪随时欢迎。””我冷眼瞄了胤禛一眼,又道:“赌坊还有事,兰雪这就不打扰了。”蹲身一福,转身就走。 “兰雪,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胤禛又急又慌的喊声。 笑话!你叫我站住我就得站住? 这事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气不死你,累也累死你! “兰雪,你等一下。”十三阿哥一把拉住我,面有难色地道:“你和四哥还是好好谈谈吧,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吗?我挑眉,冷冽地目光在胤禛和十三阿哥之间穿梭。“十三阿哥,你总是太好心。”如此的话把十三阿哥狠狠地刺了一下,讪讪地放开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胤禛开口道:“十三弟,你先离开一下吧。”十三阿哥担心地看了看我和胤禛,无奈地叹口气,绕过我走了出去。 胤禛哀愁地看着我道:“兰雪,娶婉月的事情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这自然不是完全出自你的本意,只不过是你半推半就罢了。”我冷眼瞧着胤禛,闪身躲过他想拉我的手。 胤禛一怔,双眼里闪过沉痛之色,哑声道:“兰雪,我以为你会体谅我的良苦用心,我做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一听这话我更来气,恨恨地瞪着他,气怒地道:“体谅你,谁又能体谅我。你就连要成婚这样的大事都要十三爷来替你当说客,在你心中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处,可见也不过如此。” 胤禛忙道:“兰雪,你对我来说当然很重要。只是朝堂之上,我也更需要强势的支持!” 我冷笑,“原来是这样的,因为有利用价值,所以你才需要。” 胤禛一惊,忙紧张解释,“兰雪,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我们就这样吧,你娶你的妻,我做我的事,我们互不干涉!” 留下这句决绝的冰冷话语,一抹淡紫色身影漠然地转身离去,处于震惊中的胤禛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第060章 半个月之后,北京城里突然多了一间名叫香品的歌舞坊。还未开业就已名满京城,那是因为每当余暇满天之际,歌舞坊里就会传出动听悦耳堪比仙乐的丝竹声让闻者动容不已。 明天香品歌舞坊就会要举行隆重的开业典礼,京城里上至达官贵人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对此事津津乐道,尤其是对那名未曾听闻的乐者甚是期待。 在此之前,我曾三日闭门于房中潜心作画,一番良苦用心终成一副惊艳绝世之作。纤纤玉指执起桌上成稿的画卷,满意地点点头,朝门外高喊道:“秋菊,秋菊。” “来了。”秋菊应声而入,见我手拿画卷便凑过来一赏精美之作,不想一看画上内容大吃一惊,不解地指着画道:“兰雪,你这是?” 我故弄玄虚地把唇角往上微微一勾:“我自有用意。”小心地把画放于秋菊手中,吩咐道:“把这话挂到歌舞坊门口去。” 秋菊为难地看着手中的画卷,犹豫着要不要听我的安排。我拍拍她的肩膀,笑得十分可爱,“没事儿,照我说的去做。” 秋菊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地拿着画向外走去。看着那扇掩上的门,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去。 那日从宅子回来之后,思绪万千,终究意难平。思及过往,心有不甘。这些年来深刻纠结缠绕的情丝不是说断就能断。话虽说得决绝,然自己却终究不是如此放得下。于是,闭门谢客,任天王老子来了我也避而不见。以最快地速度又开了这间名满京城的歌舞坊,我承认这之中有意气用事和报复心理作祟,但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更不想让胤禛安安心心称心如意。 很快就会有热闹看了。我缓步走至歌舞坊二楼的窗前,轻轻将窗户打开一条刚好能看到楼下情况的缝隙。 从我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秋菊放置在门口的画,那是一副绝世惊艳的女子出浴图。 女子半侧着绯红的俏脸,白皙娇嫩的双手轻挽胸前的纱衣,极力想要遮掩自己姣好魅惑的光洁身子,然而却不小心露出全裸的后背,营造出一副欲露还休的羞涩模样。柔软舒适的纱衣滑落至臀上,露出整个玉脂般光滑洁白的背部,曼妙的玉背,十分撩人心弦,情欲大动。纱衣轻软且透明,即使被遮住的身子也是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惹人遐想。这幅画比起贵妃出浴图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更绝的是,如果这幅画光只是一个媚惑的裸背女子也就罢了,而更具有致命吸引力的是她后腰上的刺青,那是一个展开翅膀的死神头像,洞空的眼睛焕发出嗜血的气息。 此画名叫冰魇,画上女子虽只微露出侧脸,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画上的女子就是我。 “这位爷,我们歌舞坊还没有开张,你不可以进去。” “你给我让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位爷,这是规矩,我们歌舞坊还没开张,你就算是衙门里的人也没权擅闯民宅。” “我今天就非进去不可!” 关上窗户正欲离开,楼下传来激烈的争执声。一听这声音我就忍不住皱眉,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既可以保存他的颜面又可以打发他离开。 这时,秋菊慌忙跑了进来,拉住我道:“兰雪,十四爷他在外面和管事的吵起来了,怎么劝都不肯离开,这事儿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心里有了打算,点点头道:“秋菊,你先把十四爷领到偏厅去,我马上就过去。” 秋菊忙出去了,我也随后去了偏厅。刚一踏进屋,十四阿哥就挑眉看着我,冷嘲热讽地道:“兰雪,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做头牌的资本。” “十四爷,你说的话兰雪听不懂。”我轻轻摇头,睁着一双无辜的清澈大眼睛。无非是想挖苦我嘛,小时候也没少找我麻烦。 十四阿哥浓眉一凛,一握住我的手,对我怒目而视,“你别跟我装傻,你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装糊涂也要看看对象是谁。”气怒地甩开我的手,厉声命令:“去把门口那副画撤下来。” “不去!”我倔强地站直身子与十四阿哥怒目相视。空气里弥散着强烈的火药味,两个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我叫你去把那该死的画撤下来!”气极了的十四阿哥扬手把桌上的茶杯狠狠扔到地上,茶杯在我脚边碎裂开来,碎片蹦射到屋子的各处,昭示着扔东西的人是多么气愤。 “不去就是不去!”我没被十四阿哥狂怒的表情吓到,仍然倔强得不肯妥协。 “为什么,是因为四哥对不对?因为他要娶婉月,你心里有气,你故意糟蹋自己!”十四阿哥强硬的语气也变得异常沉痛,怜惜地伸手抚上我的脸,紧紧凝视我的黑眸如狂风暴雨般的大海汹涌澎湃,仿佛积累压抑了很多年的感情在此刻骤然爆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强颜笑道:“不是。”十四阿哥抢先一步抓住欲想躲开的我,握住我手腕的力道紧得如铁钳,双眼紧紧瞪视着我,语气肯定而决绝:“你是。” “不是,不是,不是。”被十四阿哥不留情面的指出自己的心结,我一片惊慌,强忍住涌上心头的热浪,连连摇头否认。 “你是,你是,你是。”十四阿哥神情变得癫狂,激动的情绪让人感到恐惧。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来,大呼道:“你弄痛我了,你快放开我!” “不放!”十四阿哥捏住我手腕的力气大德我怎么挣都挣不开,心里一急,吼道:“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十四阿哥闻言哈哈大笑,受伤的眼神尽是凄凉落寞,“我是疯了,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我。”我一僵,没料到十四阿哥会如此说,怔怔地看着他的红唇一张一合,“兰雪,我比四哥更先认识你,更先找到你。纵然我和四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你都只看得到四哥,从来都看不到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自认不比四哥差,为什么你从来都只在乎他?甚至就连老十三那哥淫贱种子都能得到你的关心和爱护,为什么我……”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这一耳光是为了让他清醒也为了让他明白。我冷冷地道:“十三阿哥不是淫贱种子,他的皇阿玛也是你的皇阿玛,他的额娘更是你皇阿玛宠爱的妃子!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计较,是你自己从来都放不下。”或许是这一耳光让十四阿哥没能反应过来,或许是我冷冽的话语让他如梦方醒,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言语,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年大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和十四阿哥同时回过头去,见到一脸深沉的年羹尧站于门外。不知道他站在门外有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气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年羹尧平静如常地打个千,道:“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十四阿哥轻咳一声,道:“起吧。”回头又对我道:“你们有事要谈我就先告辞了。”十四阿哥匆匆告辞离开。 秋菊端着茶水进来,微笑道:“这是上等的碧螺春。” 我“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她退下去。年羹尧坐于我对面,淡淡道:“歌舞坊的事都准备好了吗?”香品歌舞坊年羹尧也有份。 我斜睨了年羹尧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有我出手一切都没有问题。” “那就好。”年羹尧点点头。 “好就不曾见年妹妹了,她可还好?”我转移话题。在歌舞坊的问题上我不想做过多的纠缠,年羹尧对我开这歌舞坊的原因也略有所知。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年羹尧轻笑一下,道:“挺好。” 鸟雀在屋外的枝头上叽叽喳喳欢叫。日已西垂。满院红霞映照,红艳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我坐于院中轻抚琴弦。琴声悠扬,萦绕房梁,不绝于耳。 一切都在今晚。 一抹淡黄色身影奔进院中,额头上溢出晶莹的汗珠,娇俏的脸蛋儿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兰雪,外面来了很多人。” “这最好不过,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不确定他是否会来。抬头问秋菊,“请帖都送到各位爷府上了吗?” “当然。”秋菊埃着我坐下,扳住我的肩膀面向她,细细地瞧我,感叹道:“兰雪你好美。得卿一人,便胜过世间无数。” 是吗?有人却不是这样想的。我轻摇头,淡笑不语。 秋菊把我从凳子上拉起来,推我入房间,嬉笑道:“好好打扮一番,今晚保管迷死众生。” 我轻啐了她一口,道:“放心,我是歌舞坊的老板,自然会想出奇招妙法让歌舞坊一夜成名。” “不用一夜成名了,是已经成名了,今晚只是锦上添花。” 大厅里搭建了一张表演台,台下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气氛相当热烈,肆意猜测着今晚的主角会是如何一番光景,说道兴奋处更是一番热潮。 我将大厅的情况一一巡视了一遍,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外加武清玉都已到场,各自坐于安排好的雅间里。只是胤禛和十三阿哥却没有来。 时辰已经到了。我掩下心里的失落,对旁边的秋菊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大厅里的灯笼一下子全熄灭了。不明所以的众人抗议声和惊异声四起,吵杂得就像烧沸的开水。 这时,一曲清幽的曲声缓缓响起,悠扬的曲声穿过纷乱的人群,仿佛盛夏里的一汪清泉,抚平内心的焦躁,沉静如水。 蕴藏魔力的曲音把众人带向一片梦幻般的境地,众人都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就在如痴如醉之间,大厅里的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于此同时,一个衣裾飘飘貌似仙人的艳丽女子伴随着天籁般的曲乐从天而降。 第061章 我的额头上佩带着一颗紫色的猫眼,面带媚惑妖娆的笑容高坐在凌悬于半空中的秋千上。曼妙婀娜的身体随着秋千前后荡起,用一根刀削木簪随意挽起的丝般秀发轻盈飞舞,如同坠落凡间的精灵。飘飘欲仙的罗裙群摆若有似无地扫过大厅众人的头顶,让他们像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想要接住那一飘而过的纱衣。背部镂空的衣衫低垂至臀部,玉雪般娇嫩无瑕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后腰上的死神刺青在此时此刻演绎着妖娆而危险的魅惑,既惹人心动,也让人望而却步…… 月光放肆在染色的窗边 转眼魔幻所有视觉 再一杯那古老神秘恒河水 我镶在额头的猫眼揭开了庆典 为爱囚禁数千年的关键 正诉说遗忘的爱恋 听所有喜悲系在我的腰间 让那些画面再出现再回到从前 旋转跳跃我闭著眼 尘嚣看不见你沉醉了没 白雪夏夜我不停歇 模糊了年岁时光的沙漏被我踩碎 故事刻画在旋转的指尖 是谁在痴痴的跟随 这一夜那崭新皇宫的台阶 我忘情掉落的汗水点亮了庆典 一层一层把我紧紧包围 我要让世界忘了睡 你的心事倒映在我的眉间 放弃的快乐都实现难过都摧毁 旋转跳跃我闭著眼 尘嚣看不见你沉醉了没 白雪夏夜我不停歇 模糊了年岁…… 这样的夜晚是如此喧嚣,我构造出一副让世人如痴如醉的绝美画卷。所有人在歌声中仿佛坠入云端,神情迷离,失神地抬起头仰望半空中的我,接触到那些犹如崇敬神宇的目光,让我在心底发出一丝冷笑。 我是冰魇,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而这个时候的我无需使用任何武器,姣好的容颜、魅惑的眼神、天籁般的歌声就是最好的杀人武器。 我坐在秋千上仰头大声欢笑,瀑布般的黑发垂落下来,一跃一荡之间,目光扫过二楼一扇微微开启的窗户,一抹泪不由自主地滑过眼角——胤禛苍白着脸用一种无可名状的哀痛眼神望着我。 他终究还是来了! 我闭上双眸,在一帮人的惊呼声中跃飞下秋千,身形在空中辗转几番之后,双脚平平落于台上。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随之响起,台下赞美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那扇微启的窗户,胤禛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用那种让人心酸心痛心碎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仿佛是要透过我这个人看进我灵魂深处,又仿佛是一个即将离去的沉痛想要把我牢牢铭记于心。 那样的眼神让我险些腿软得站不住,豆大的汗珠无法抑制地渗出额头。还好一群舞姬迈着轻盈的舞步适时旋转入场,我趁机退回台后。心怦怦地跳得异常厉害,我背靠着墙壁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秋菊发觉我的异样忙过来扶住我,手忙脚乱地拿出手绢帮我擦着额头的冷汗,担心地道:“兰雪,你这是怎么呢?” 伸手按住秋菊帮我擦冷汗的手,痴痴地看着她,惧怕得怎不住颤抖起来,“秋菊,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和胤禛恐怕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不会的,不会的。别担心,一定不会的。”秋菊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安慰我。殊不知她自己也因为担忧而找不到更好的言语,只是在不停地重复那几句简单的话罢了。 瞥见前面有人向这边走过来,忙起身强颜欢笑直道:“秋菊,我刚才的歌唱得好不好?” “很好,真是太好了。”秋菊真是赞不绝口。 “兰姑娘,九爷请你到厢房一聚。”来得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此人我不认识,但他口中说九爷有请,想必是九阿哥家的奴才。 我柔柔一笑,略一点头,请他前面带路。他也再无其他言语,默默地领着我往雅间走去。路过回廊,我回头再望一眼那扇窗户,窗户已经关上,胤禛或许已经离开,心中怅然一叹。进入九阿哥所处的雅间,一眼看去,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八阿哥、十阿哥和武清玉。 我眉眼含笑向他们略施一礼,口中道万福。温文尔雅的八阿哥笑着抬了抬手让我起来,道:“兰雪,你的琴堪称人间难得一回闻的仙乐,没想到唱的曲也让我大开眼界,真是非比寻常。” 我谦虚地道:“八爷,你过奖了,兰雪不过是借用他人的罢了。” “是吗?”八阿哥一听稍显讶异,道:“难道还有人比你还更有才华?” 我点点头,“是。她是一个才女。” “我们没见过你口中所说的才女,只识得眼前有一才女。”九阿哥漂亮的凤目温和多情地注视着我。八阿哥也同意地点了点头。一旁沉默不语的武清玉只是细细地品茶。 大嗓门的十阿哥嚷嚷道:“兰雪,你再唱一曲给爷解解闷吧。” 我快闪了一眼粗俗的十阿哥,他敢情真把我当做歌女了。邪气一笑,道:“十爷,您是知道兰雪的个性的,要我唱也可以,不过……” “不过怎样?”十阿哥挑眉问。其他人也别挑起了兴趣。 “十爷,你得过兰雪三关,兰雪才会心甘情愿唱曲。”我开出条件。量他也没那个能耐轻易通过我的考题。要我唱曲自然是可以,只是不想让他们那么容易得逞,何况我又不是真卖唱。 九阿哥帮腔道:“十弟,你答应好了,你不行还有我和八哥,不信她个小丫头片子还能赢过我们三人。” 十阿哥一听来了气势,把袖子往胳膊肘上一挽,“好!” 我缓步踱至窗边,略略思量一番,想起以前听jack说过的一个弱智的冷笑话,道:“第一题,是一个要用非常理来思考的考题。”我瞄了一眼精神抖擞的十阿哥,暗笑不已,“有一个名叫高强的普通人,他站在两层楼高的窗户上往下跳,而他既不会武功也没人搭救,为什么会没有摔伤?” 问题一出口,十阿哥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呼问题简单。信心十足地道:“因为他会武功,跳下两层楼高的窗户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摇头轻笑,“不对。他不会武功,十爷你没好好听问题呢!” 十阿哥气呼呼地道:“你把考题再说一遍。”于是我把问题在重复了一遍。 十阿哥浓眉一蹙,道:“他让人在楼下接住他。” 我摇头否决,“没人接。” 这下就可把十阿哥难住了,凛眉苦想也想再想不出合适的答案,回头瞧着九阿哥,九阿哥也眉头微皱,轻摇了摇头。这下雅间里变得更加安静,只有八阿哥和武清玉还未表态,似乎有什么想法。 “是站在窗户上往屋里跳吧。”八阿哥试探着说出答案。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点头称道:“对,八爷的确思维敏锐。”只不过这是小孩子玩的脑筋急转弯罢了。 十阿哥一听不服气地嚷道:“这个我也想得到,这次不算,再出。” “好吧。这次就猜一个字。”我看他们都应允了便道:“周家有,李家无,古文有,今文无,嘴上有,手中无;哥有弟没有,高有矮没有,河有山没有,吃有穿没有;右边有,左边无,后面有,前面无,凉了有,热了无。” 我通篇说下来,十阿哥完全傻眼了,直呼慢点儿慢点儿,还叫我重复了三四遍谜题。十阿哥如此也是可以理解,当初我听到这个字谜的时候也难为了好半天才想到是怎么一个字。但如果在知道谜底之后就会发现这道字谜题其实一点儿都不难,谜题早已经将谜底说出来了,考的只是猜谜人的心思细密。 几个人微蹙眉头,默念谜题,细细斟酌。我闲散自得地坐于一旁暗自偷笑。最好猜不出来,这样我也免唱了。 正思量间,刚才领我进入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附在九阿哥耳旁悄悄说了什么,九阿哥眉头微微一蹙,凤目里快如闪电般闪过一丝阴狠,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去。 我暗忖会是什么事情。九阿哥微笑着站起来,道:“不好意思,府里出了点事,我要先告辞了。”心思细密的八阿哥也站起来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猜字的事就留待下次如何?” “兰雪随时奉陪。” 几位爷坐轿离开。一时清净下来我突感心寒,黯然地步回房中,静默地站于黑暗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弯月发愣,脑海里一片空白。 黑暗里突地想起声音,“你回来了。” 胤禛!我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胤禛一动不动地坐于一片黑雾里,看不清他隐于暗处的脸庞,彼此见几步的距离仿若隔着天涯海角。 胤禛起身向我走来,清浅的月光下他苍白的脸上表情或明或暗,仿佛嗜血的魔兽,冷冽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刺在我的心头。这样的他让我不由自主地往后却步,胤禛步步向我逼近,直到把我逼到墙角。 “胤禛……” 胤禛直直地盯着我,在我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强劲的手臂翻转我的身体,一只手颤抖着抚上我后腰上的死神刺青,轻柔的动作、颤动的指尖、疼痛的眼神,无一不显示他不安的内心。 我心颤动,口不择言地道:“那……那是很久以前……”那是我以前做杀手的时候就刺上的,代表我那时的身份,见我就如同见到死神。 月光轻轻滑过窗棱,寂静无声,相对无言。 胤禛轻轻拥了我一下,复又放开,深邃的黑瞳紧紧锁住我良久,那样深沉严肃的目光,像是要把我每一分每一毫都记在心里,永不忘记,抖动的双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最后无限惆怅地深深叹息一声,向着门外走去。 我心里一阵惊慌,张嘴欲叫他,可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等我惊醒回神追出去时,他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四十二章箫声 次日,康熙赐四品典仪凌柱女钮祜禄氏于皇四子胤禛于藩邸。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月夜无眠,呆坐于院中,暑意未消,夜风带着日间的热气,强烈烘托那远处传来的鼎沸欢闹声,仿佛风中带来的不是闷热的暑气,而是掩无可掩避无可避的喧嚣。心寒意冷,抬头望天,满天星斗,与我无言。 遥想那鸾锦红烛,满室光华。情深处红围帐里鸳鸯锦,意绵绵春宵暖被催人眠。泪,轻悄悄滑落脸庞。胤禛,我和你,终究隔于两端。 秋菊拿着酒坛和酒杯在我对面坐下,“兰雪,你在这里坐很久了。” “放不下对吗?”我转头看着秋菊,她叹口气,打开酒坛给杯子里倒满酒,“喝一杯吧,让我们为四爷贺喜。” 我深呼一口气,端起酒杯,秋菊也端起酒杯道:“第一杯,让我们祝四爷幸福美满。”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一杯接着一杯,怎么样也不够,一把抓过酒坛,仰头豪饮。一醉解千愁,为何怎么喝也不醉,反而越发清醒。 念念不忘,心上秋。夜风微凉,心邈邈,两世情缘意难消。我摇摇晃晃地往外走,秋菊不放心我便一路跟随,直到瞳孔里映出那高高悬挂的灯笼我才停下,缓缓抽出袖中玉箫: 月高高,心寥寥,拂微风,云飘遥。孤江边,心邈邈,两世牵,谁人晓。回首间,几多欢笑昨夜天,残忆追旧年,而如今,人事早飞远…… 凄愁哀伤的箫声,随着轻轻的夜风,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萦绕飘远,似乎曾在某一扇窗户边驻足停留,久久不散。而窗边愁眉深锁的红衣男子彻夜无眠,双眸一瞬也不瞬地凝神望向箫声飘来的地方,思绪万千。 破晓时分,我刚回屋里坐下,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本不想理会,怎知敲门的人坚持不懈,一声接着一声,就是不愿放弃。 我烦躁地起身过去打开门,见得脸色苍白神色憔悴的胤禛立于门外。我的心先是一怔,正要说话,胤禛伸手止住我,头靠进我颈项里,喃喃道:“兰雪,好累。” 我的心隐隐抽痛,双手不由地抚上胤禛的背。胤禛深吸一口我的体香,黑眸里闪过邪魅的笑意,就像魅惑的迷迭香让人沉醉,待我回过神来已被他拉到床上,他牢牢把我圈住,在我耳边低语:“只有在你身边才最安心。” 幸福绮丽的彩色泡泡在我心间涌开,我一直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这一天,此时此刻就像一个梦一般,脸深深靠近他怀里,熟悉的体香真真切切表明他的存在。他在我头顶微叹口气,道:“好想安安心心睡一觉。” 我瘪瘪嘴,“昨天晚上情意绵长无绝期呢?” “那又是谁昨天晚上一直不停吹箫啊?”胤禛苦笑,伸手捏捏我的俏鼻,佯怒道:“害我一晚上都无法入眠。” 我假嗔,“活该。” “对,我活该。”胤禛猝不及防地吻上我的唇,尽情吸允我口中的蜜汁,霸道得像是换了一个人,直到我被他占尽便宜无法呼吸,他才满足地放开我,唇角往上一勾,“你也活该。” “你,登徒子。”我捏起粉拳轻捶,他抓住我手捂于胸口,手心里传来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他那双如黑宝石般的深邃眼眸深情凝视着我。极近的距离里,四目深情相对,彼此呼吸交融。那张清俊的脸庞越凑越近,火烧云腾地染满我的整个脸颊,最后唇唇相碰。 衣散落地,殢云尤雨,万般千种。呢喃细语,情意绵绵。柔情似水,春意不绝…… 在醒来时已是午后,院中的知了一声一声的叫着,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入房中。忽敢到颈边温热麻痒,侧头一看,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黑沉得就像一潭带着魔力的深潭,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醒呢?”胤禛轻笑着伸手拨弄我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我点头靠进他怀里,享受他给予的温情。 胤禛把头搁于我的头顶上,唇边满足的笑容渐渐扩大,“好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我噗哧一声轻笑,拉他从床上起来,道:“起吧,不知羞。” 铜镜里映出我的模样,浓密柔顺的秀发披散在肩头,胤禛站于身后帮我轻轻梳理,认真的眼神里是极尽的温柔。我透过铜镜细细注视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那一点一滴都是那么让人心动如醉。突地,他的唇角一勾,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头挨着我的头,用带着磁性的嗓音道:“看痴了。” 一语弄得我脸颊绯红,他却得意的大笑起来,从未见过他如此开心,一笑清扫所有阴霾,万里晴空无云。我也忍不住被他感染,笑意在嘴角边四散开去。他拥住我道:“难得见此一笑。” 我讶异,“难道我以前没笑过吗?” 胤禛轻蹙了一下眉头,道:“那些笑容太过虚假,不是发自你的内心。” 原来早已被他看穿。我道:“那你又为何不笑,为何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这个,秘密。”胤禛看了我一眼,深沉地道:“你懂的。”我的确能懂他那一眼的含义。紫禁城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一日和秋菊在院中下棋。炮打翻山,吃掉了秋菊的象,秋菊不服气地急得跟我直嚷,我手握象就是不还给她。这时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拾子落下,道:“将!” 我一看慌了,赶忙撤马保帅,抬头不悦地瞪向武清玉,道:“玉公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武清玉轻轻一笑,“兰姑娘,你也非赢得正大光明。” 这个人真是!我自觉铿锵有理:“兵不厌诈!” 武清玉想想也对,点头称是。 这一来,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很小气,忙收了棋子宣告和局。起身迎他往客厅里去,边走边道:“玉公子很久都不曾来赌坊了,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此?”俏皮地眨眨眼,“莫非玉公子心痒难耐,想与兰雪再赌一局?” 武清玉一掀衣襟在椅子上坐下,道:“和兰姑娘比赌技实在是一个极端的挑战,很是让人兴奋。”他喝了一口茶,道:“不过今日来不为此事。” “那为何事?”我讶异地挑眉。 武清玉怅然一叹,望向院外,道:“武某在京城结识兰姑娘真是武某一大幸事,今日来是特意向兰姑娘辞行的,武某明日要启程回杭州了。” “这么快就走,怎么不多待一些日子?” “家中有事。”简洁的四个字。 武清玉回过头来,眸光清亮,笑道:“上次的那个字谜。” 这么些天了他还记得,当时他也没什么积极的表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没兴趣参与呢! 我莞尔一笑,“不知玉公子是否已经知道谜底?” “正是。”武清玉点头一笑,重复谜题:“周家有,李家无,古文有,今文无,嘴上有,手中无;哥有弟没有,高有矮没有,河有山没有,吃有穿没有;右边有,左边无,后面有,前面无,凉了有,热了无。其实谜底就在谜题里,说的是一个‘口’字。” “玉公子当时就得知谜底了对吗?”武清玉非一般人也!当时他没说出口是想给十阿哥他们一点面子吧! 武清玉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看碧蓝的万里晴空,别有深意地道:“要变天了。” “此话怎讲?”我一时没明白得过来,万里无云的天气不是正好吗。 武清玉清亮的眸子忽地变得深邃,似一潭不见底的深泉,道:“越繁华的地方越加暗藏凶险,兰姑娘本是世外之人,何苦要甘于此地。” 我暗暗吃惊于武清玉竟有这样的眼力。“兰雪不明白。” 武清玉定定地看着我,锁住我的眸光让人心悸。“兰姑娘和我一起去杭州吧,那个水清人秀的地方更适合你。” 我一怔,随即捧腹大笑起来,正色道:“玉公子真会开玩笑,兰雪更适合哪里自身再清楚不过,不用公子费心。”眼眸扫了一眼这里的一桌一椅,淡淡道:“何况这里还有我的事业。”我爱的人。 武清玉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见我如此坚定如磐石的决心,遂深深叹息一声。喝尽杯中茶水,站起身抖擞了一下衣衫,道:“时候不早了,武某要先告辞了。如果兰姑娘有机会到杭州,务必到武某府上一叙。保重!” “多谢玉公子盛情相邀。公子保重!” 隔日,晨曦微露,片片桂花飘飞若雪,犹如精灵般在半空中起舞,穿过落花雨雾,高坐于骏马上的白衣男子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走在回城的路上,心里怅然若失。人生路上总是会遇到许多人,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感叹人世无常。 身旁的秋菊也察觉到我的失落,沉默地陪着我走了一路。城里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商铺林立,酒楼里飘出惹人垂涎的饭菜香。 心不在焉地走着,前面不知是哪家大户人家搬家,几个家丁押着一大车子的物什过来,人潮都自觉地让开道来。秋菊也忙拉着我往旁边让,后退中不小心撞上身后一人,此人行色匆匆,连我跟他说抱歉都置若罔闻,像灵活的鱼儿一样穿梭在人海里,一下子就蹿到前面去了。他的背影让我有些眼熟,便多看了几眼,脑海里刹那闪过一道光亮,像似何侍卫。 下一个动作就是拔腿追上去,可等我追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时,哪里还有他的什么身影,莫大的失落就这样涌上心头。 秋菊急呼呼地追上来,顺着我看去的方向张望,“兰雪,怎么呢?” “没什么。”我摇摇头。 刚才明明还阳光灿烂的天空,不知道从何处飘来大朵大朵的乌云,真是风云变幻,骤然下起雨来。 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秋菊拉起我的手急急地道:“兰雪,我们快回去吧。” 我对她微微一笑,轻松地道:“不必着急。即使我们现在跑回去也没有用,衣衫早已湿透。何不轻松地一赏这秋雨。” 秋菊用你中邪了的表情看着我,我对她笑嘻嘻地眨眨眼,“我没事,我很好。走吧。” 回到家中,见筱伯正热络地为一男子端茶送水,男子背对我们神情专注地欣赏着墙上的兰花图,待男子转过脸来时,我和秋菊都大吃了一惊,竟然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大阿哥。 第062章 大阿哥身着一身宝蓝色长袍,岁月已在他成熟的脸上留下了太过痕迹,高大挺拔的身形还是一往如昨。人生如若初见该是多好,然而世事变迁却不是我们所能预料。 “兰雪,好久不见。”大阿哥道。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该有好些年了吧!我笑道:“千岁爷何时回的京?” “回来好些日子了。”大阿哥在我对面坐下,道:“我听得人说一个奇女子在此开了一间有名的歌舞坊,心动之下就来了,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老板是你。” 我道:“大阿哥说笑了。这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您能来兰雪倍感荣幸。” “遥想当年的你就已经能看出几分了。这些不过是应验了而已。”大阿哥喃喃道。 大阿哥对我的心思秋菊也知道几分,遂拉了筱伯一同出了门去,给我和大阿哥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 我摇摇头,道:“以前是年少不更事,才会不知道掩藏自己的锋芒。如果换作是现在,定当不会如从前一般莽撞。” 大阿哥竟笑了出来,指着我摇摇头,道:“如若能变,你就不是兰雪,兰雪也就不是你。”我讶然,他却住了口不再说话,静静地看了我良久,叹息道:“但更希望能够改变。” 我吃惊于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举目望向窗外,仿佛不自觉地低语,“我曾经去求过额娘。”这件事我知道,惠妃还为此为难过我。他回头看着我,灼热的目光竟似要烧疼了我,道:“兰雪,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朝看日出,暮赏夕阳?” “我……”我一时语塞,我的心意他早该明白了,为何还会这样苦苦纠缠。难道,联想到即将迎来的年月,我的心一片惊慌。他该不是…… “我不要你现在就回答我,等到那时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大阿哥……” 大阿哥深深看了我一眼,毅然转身离去,让我想要挽留都来不及。 康熙四十七年如期而至。 我虽身不在大清朝廷,但对大清朝廷里的事还是多少都有耳闻。在赌坊和歌舞坊里,时常能听到一些人谈论朝堂上的事情。 康熙四十二年的索额图事变使康熙和皇太子胤礽之间的关系极速下滑,虽然表面上还算和谐,在内心的嫌隙是越发深了。这些年皇太子胤礽确实没做出太大的功绩,追缴户部亏空不了了之,刑部办案也屡出纰漏,最近更有传言说太子祸乱宫闱即将被废的消息在私底下盛传。 我听得这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更多的是不安和担忧。历史终究是历史,无法改变。我唯能做的事就是尽量能让我所关心和爱护的人少受一些伤害。 时间越发紧迫,我一直为怎样提醒十三阿哥小心谨慎又不让他起疑而苦恼。更多的是希望胤禛和十三阿哥都能够万全,不受一丝伤害。 一日我正在房间里练字静气,忽听得院中传来喧哗声。十三阿哥爽朗的笑声就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穿进屋来。“秋菊,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十三爷,你这就不对了,走路怎么都不出个声。”想是秋菊被十三阿哥吓了一跳,正不高兴地噘着嘴呢!这丫头跟着我这几年,越发娇蛮了,真是有什么样学什么样。 十三阿哥也不恼,继续嘻嘻哈哈地逗秋菊开心。我也不自觉地被他的热情所感染,放下笔走出屋去。 “兰雪,我瞧秋菊这丫头越发和你长得像了,连脾气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十三阿哥指着秋菊摇头叹息,眼里却是戏虐的笑意。 “那是。”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不看看是跟着谁!跟着我当然会越来越像我。难不成会变得像十三爷您吗?” 十三阿哥哈哈一笑,直点头道:“也对,也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一听恼了,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十三阿哥,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是朱,谁是墨?” “你当然是猪了,我有没说你是墨,只不过是‘猪’,此猪非比朱!”十三阿哥一脸得意的奸笑。我恨得牙痒痒,真想冲上前去扭断他的脖子。怎奈还没行动,胤禛就大跨步走了进来。见十三阿哥笑得一脸灿烂,讶异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说来我也听听。” “四哥,事情是这样……” “十三爷,如果你想被某人扭断脖子你就尽管开口。”我笑得阴险,让十三阿哥忍不住抖了一下,住口笑着掩过。胤禛不解地看向我,我耸耸肩,简而言之,“刚才说了一个笑话。”我随便挑了一个以前jack说的冷笑话来说。不过是不怎么好笑,十三还算懂得看脸色,配合我干瘪地挤出几个笑声。 几个人在院子里坐下,一边品茶,一边闲聊,不知怎地,竟无意中将话题转到了朝廷上。 “看吧,当初追缴户部欠银的时候我们累死累活,现在如何,竟然又借出去了大半。派我协助八哥整顿刑部,也不过是个摆设,八哥也不见什么事跟我商量一下,活端端受些冤枉气。”十三阿哥愤愤不平地道。追缴户部欠银这件是十三阿哥和胤禛的确花了不少心力,为此得罪了一大帮的人,而最后竟被皇太子胤礽三言两语打发了,这样十三阿哥相当气愤。更让让人愤恨的是,刚收回来的欠银又被那些混球借出去了。在整顿刑部的时候,十三阿哥也没少受“八爷党”他们的窝囊气。 “十三弟,事已至此恼也没有用。”胤禛淡淡道,幽黑的眸子越发清冷,他也非常不好受。 我想了想,道:“十三爷,你不要太过执着了,朝廷形势如何,这一点你心里都十分有数,人家都可以在一旁逍遥自在,坐看风云,你为何不可。再说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切不可如年轻时那般莽撞行事,什么事都应三思而后行。” 胤禛和十三阿哥突然受到如此点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我。我微微一笑,平静道:“当局者谜,旁观者清。你们因为身在其中可能没那么容易发觉,而我却是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在看这一切。” 胤禛沉思一下,觉得我说的有理,点点头,道:“兰雪,你以为该如何?” “谨慎行事,少管闲事,远离祸端,安分守己。”我看了看胤禛和十三阿哥的反应,他们都略入沉思中。我再道:“胤禛,你向来为人冷淡,处事冷静,是一大优势,对此我比较放心。而我却比较担心的是十三爷,十三爷的性子豪爽,重兄弟义气,讲朋友感情,这点虽好,但在某些时候切忌不要太过义气才好。” 此番话算是给十三阿哥和胤禛敲了一下警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对他们尤其是十三阿哥起到作用,就要看那个时候了。 八月的北京热得厉害,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仿佛要把大地靠裂了一般。尽管门窗大开,却连一丝风都不曾吹进来屋来,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叫着叫着,叫得人心烦气躁。 前几天康熙带着众阿哥、朝廷大臣、后宫嫔妃,浩浩荡荡延绵几里的大队伍离京避暑而去。我担心十三阿哥会出意外,临行前特意叮嘱胤禛要仔细照顾他,切忌不要让他单独行动,万事两人多加商议。 已经走了这么些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我不安地想着,手中的团扇呼呼扇着风,却怎样也无法给自己降温,那么一丝丝的小风实在是不能降低身上的热度。身上穿的衣衫已经少得不能再少,只差没直接脱光了跳进水里。 秋菊端着碗快步进来,道:“兰雪,喝碗冰镇酸梅汤就没那么热了。” 我接过碗,大喝了一口,冰镇过的沁凉感从食道缓缓滑下,浑身顿感清爽了不少。满意一笑,“这东西就是好。”抬眼瞧了瞧院外,问秋菊,“四爷那边没信过来吗?” 秋菊摇摇头,“没有。”停一下又道:“没消息岂不是更好,越没消息就越表示他们都平安不是吗?” “这么说也对。”可心里的那份强烈的不安又该怎么解释。我注视着秋菊,万分不敢确定,“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让秋菊着实不放心,微叹口气,握着我的手在我身旁坐下,“放心好了,他们都会平安无事。” 屋外的阳光依旧灿烂,透过院中的树叶在地上落下或圆或方的光斑,星星点点,斑驳一片。眼前的影像一时清晰一时模糊,看起来都不真切了。 好容易又熬过一日,待到火红的太阳落下山去,暑气尽消,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些。明月缓缓爬上枝头,像一个娇俏的羞涩女子。满天繁星闪耀,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正持笔作画到浑然忘我的境地,一阵强势的狂风猛然吹来,明亮的蜡烛扑腾几下嗖地熄灭,门窗被肆虐的妖风吹得怦然作响,院中中翠竹经受不住如此狂风的袭击,竟似要弯折下腰去,沙拉拉响个不停。狂风大作之间,一个白亮刺目的闪电在黑暗中滑过天际,紧接着是一声震天裂地的惊雷声。 啪地一声,手中的毛笔掉落地上,摔成两截。 出事了。一个不好的预兆在脑海里扩散开去。 胸口蓦地一痛,如同撕裂了一般,手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衫,眼前变得迷蒙。 半空中一滴晶莹的水珠坠落在还未成形的画上,绮丽美妙的艳丽图案被水珠晕散开去。 第063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肆恶虐众,暴戾淫乱,詟辱廷臣,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似此不消不仁,太祖太宗世祖所缔造,朕所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付予此人!着废去胤礽太子之位,以服天下臣民之望。钦此! 皇太子胤礽被废。十三阿哥仗义直言而被圈禁,终究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三阿哥告发大阿哥其在太子行宫毓庆宫中埋设“乾坤地狱图”魇镇太子,致使胤礽昏乱失德的隐秘恶行,大阿哥当即就被康熙囚禁。 此时,整个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不安,各有一番小算盘。康熙颁布诏旨令文武百官推举太子。明面上,“八爷党”是占了大赢面,一时风头正盛,无人能与其争风。 我得了消息入夜去潜入了胤禛府。 书房里灯也没点,胤禛一脸愁容,一个人静悄悄毫无生气地坐在书桌边,见到我也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连话都没有说。屋外隐隐透进来的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身上,或隐或明的面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真实,恍恍惚惚一片。他心里难受,一下子少了十三阿哥,就仿佛失去了一只右臂,还怎能提得起精神。 胤禛抑制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紧紧抱住我,头深埋在我的怀里,竟呜咽起来,脆弱的样子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从未见过如此伤心难过的他,他是那么痛苦,紧抱住我的手仿佛要勒进我的身体里,刺骨的痛。我轻抚他的背,拼命稳住指尖的颤抖,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怎不也不愿让它落下。 一阵发泄之后,胤禛恢复到平静,只是以往冷漠的眼神更冷,隐隐约约中恍惚有什么发生了变化,眼前的他是他又不是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点燃蜡烛,让整个房间充满光明,至少不像先前一样冷清。胤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动作,过了一会儿摊开一张还未写字的折子,举笔欲写。我一掌压在折着上,抬眼问:“胤禛,这是要推举新太子对吗?” 胤禛不语,不过眼里的神情却再明显不过。我严肃地道:“你想推荐谁?”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八弟。” “不可以。”我无比坚定地否决。 胤禛一愣,迷惑不解。这个时刻,八阿哥已经成了最大的赢家,太子被废,十三阿哥被圈禁,他胤禛此时再无任何可用之处,能活着苟延残喘已是足已。 “要推荐也是该推荐废太子。”我忽视掉胤禛一脸的迷惑,继续道:“一,废太子胤礽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虽无什么大的建树,但他终究是太子,没有功劳难道没有苦劳吗,一个从未单独办过差的八爷怎能和他相比;二,大阿哥为什么会被皇上圈禁,魇镇,这个词可是非同小可的,皇上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你也不差;三,皇上最忌讳什么,最忌讳朋党。你也看到了,现如今八爷是最大的赢家,多少人巴结着他,一窝蜂的推举他为太子,也不想想,皇上会如何想。” 一席话说得胤禛心里一颤,心里一阵清明,点头道:“我明白了。” 隔日,翻箱倒柜找出康熙赐予我的金牌,他曾允诺我一个愿望,此刻也是他该兑现的时候了。于是小心收金牌于怀中,匆匆离开了赌坊。 康熙曾吩咐说我有什么消息可以随时回报,我便怀揣金牌到了他指定的地点。这个一个老旧的四合院,我在门外敲了一阵竟没有人前来应答,便自行推门进入,察看了一番屋里屋外,四合院虽老旧但很干净,像是有人打扫,但却没见到一个人影。我便寻了个地儿坐在,待那个前来接头的人。只是任我等到入夜也没见到任何一个鬼影子。 康熙那只老狐狸难道在耍我不成! 我伸手拾起身边一粒小石子恨恨地扔出院去。 没听到小石子落地的声音,相反却是一个黑影翻飞进了院子。他蒙住了脸面,只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睛,一身夜行衣,手上捏着我刚扔出去的小石子。“小心误伤!”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黑影。” 我隐约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道:“我要见皇上。” “你跟我来。”话未落地,黑影就奔出院去,我遂快步追上,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后。 约摸走了半个小时,我们便到了皇宫外。黑影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潜入皇宫。” “随便。” 黑影说的潜入皇宫,其实是一条捷径,这里进入皇宫是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或者说是康熙故意留下的。 左穿右绕走过几个不熟悉的地方之后,我就置身在了乾清宫。康熙高坐于龙椅上,目光犀利地打量我。 “兰雪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地请安。 康熙抬了抬手,“起吧。这么晚了见朕所谓何事?” 我跪在地上不起身,而是从怀里掏出金牌,双手奉于头顶,恳切地道:“皇上,兰雪有事相求,还望皇上成全。” “哦?”康熙盯着我手里的金牌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关于这块金牌的事情来。眼神忽地变得犀利,喝道:“大胆!” “皇上,你是天子,金口玉言,一字千金,曾允诺过兰雪一个愿望,还望皇上能成全。”我不卑不亢地注视着康熙。我就是要和他赌一把,不管怎么说,迄今为止,我还是具有利用价值。 康熙在我身前踱着方步,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凌厉如刀。“兰雪,别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取十三阿哥的自由,兰雪愿意。”我凛然道。 “好,很好。”康熙咯咯一声冷笑,手一挥把金牌收了回去,“你回去等着吧,我不会这么早要你的命,自然也不会轻易要十三的命。不过,你最好好自为之。” “皇上,那十三阿哥……” 康熙横了我一眼,我便闭了嘴。黑影上前来将我拉起,悄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皇上这是答应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黑影按原路返回。 几日之后传出话来,十三阿哥被释放回府。 我带了秋菊一起去十三阿哥府上探望。 刚迈进十三阿哥的房间,就见几个女人围着十三阿哥呜咽着哭个不停,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十三阿哥明显瘦了不少,以往明亮的蜜色眼眸变得灰暗,下巴胡子也长出不少来,头上也是一团凌乱,见到我苦笑了一笑,“兰雪,你来了。” 我嗯了一声,“来看看你,你还好吗?”一出口我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个样子哪里能好,是正常人也不情愿到那不见天日的牢笼里住上几天,何况还不只住了几天。 十三阿哥强颜一笑,挥挥手对正福晋兆佳氏道:“你们先下去吧。”兆佳氏应了声,领着几个福晋往外走。我不经意见瞥见兆佳氏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微觉怅然。 十三阿哥突地咳嗽起来,咳得那么厉害,青黄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我心里一紧,忙倒了水扶他喝下。喝下水稍好了些,十三阿哥缓过气,瞧我紧皱的眉头,不忍心道:“我没事儿,就风寒而已。” 胤祥,不是伤寒…… 我忽然觉得眼里涩涩的,用力眨了眨眼。扶他在床上躺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些烫。轻声道:“太医看过没有?” 十三阿哥轻摇了摇头,“哪能去惊动太医,就一个小风寒罢了。随便抓几副药吃了便是。” 他怎么能这样想,难道这一次的遭劫让他如此看破。真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我不忍往下想,道:“那也该请个大夫来看看,这样放心些。你也别跟我坳,这是你就得听我的。” 我回头吩咐身旁的秋菊,秋菊应了声出去请大夫。十三阿哥紧抓住我的手,这一幕就像小时候那次溺水他抓住我的手一样,他眼里闪动着水光,“兰雪,为何会是这样?二哥太子被废,我也被皇阿玛圈禁,连四哥也一起受连累,为什么他要这样狠心,我们不是他儿子吗?我们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你别想那么多了。废太子的确有失德行,难当重任。只是委屈了你和胤禛。但你也不要太过悲伤,终归还是父子,君臣难免呀!”我唯能这样安慰。 伴君如伴虎,你是他儿子,也是他臣子,多少情怨嫌隙,怎能说得清楚。宫廷那汪池塘深不见底,你不害人,不见得别人不害你。人人都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大夫来看过十三阿哥的病情之后开了药方,我服侍他喝过药待他睡着后才离开。走时兆佳氏把我送大门口,虽没说什么话,不过一切言语都在那一眼一眉一中了。 我前脚刚走,胤禛的轿子就在十三阿哥的门前落下。我远远地回头看到他进门去。深吸了一口气,两兄弟是该好好叙叙了。 不想那么早回家,便拉了秋菊说逛逛。漫无目的地瞎逛,不知走了多久,蓦地一抬头,竟走到了八阿哥府外。 好热闹! 门前停着不下十顶轿子,各个都显得华丽非常,一眼就能看出坐轿子的人非富即贵地位不低。门前人进人出,跟个过节似的。 这些天没听说八阿哥家有喜事,怎会如此!一个眼熟的人影出现在大门口,那人不正是大嗓门的十阿哥,他正热络的和身旁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说话,真是尽心尽力呢!光瞧这一幕我就恍然大悟过来。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得意吧,得意过头呢! 第064章 推荐太子一事果如历史上记载的一样,文物百官一窝蜂地推荐八阿哥胤禩入主东宫,但这根本就没有顺康熙的意,相反更是让康熙看清楚了形势。 八阿哥胤禩生母良妃是辛者库中贱奴,胤禩与诸皇子相较,出身卑微,毫无功劳。惟只逐虚名,邀结人心,朋党营私,且与大阿哥胤褆过从甚密。这样的人断难入主东宫! 一张圣旨颁下,“奉上谕:胤礽前受胤褆魇镇,行事不端,前在热河已行废黜。今胤褆阴谋败露,罪恶昭彰。胤礽着即释放,赐第读书。乃有皇八子胤禩,乘主危国疑之时,广结党羽,妄蓄大志,侵欺皇权。朕受命于天,抚有华夏于兹四十余年,天下大权,惟一人操之,岂可姑息养奸,因爱废法?着革去胤禩郡王爵,查明结党情事,尔后处置。钦此!” 此圣旨一出,众人呆若木鸡。 八阿哥胤禩也骤然明白,这一场历时几月推荐太子一事,自己败得一塌糊涂。遂以身子不爽,闭门谢客,久不出府一步。官场外,纷纷扰扰的声音也渐渐隐去,惟剩下九阿哥十阿哥几人为八阿哥不平,怨恨康熙老糊涂。但不管如何,太子胤礽终究是重入毓庆宫,这闹得纷纷扬扬的废太子一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正是踏春时节。 我便约了胤禛和十三阿哥一起去郊外的宅子,那时年秋月也正好来赌坊探望我,于是我把她也一起给带上了。 宅子里种了桃花,开得异常茂盛,如一片粉红色的锦缎,在微风中延绵起伏。花瓣儿飘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绮丽的雨。 荷花池畔的杨柳青翠一片,细细的柳枝柔顺地垂下,柳絮飘飞,好一派春景。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忽听得耳边传来贺知章的《咏柳》一诗。回头一看,是年秋月。站于我身旁的胤禛对她赞赏一笑,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红扑扑的脸蛋儿好似可爱,粉嫩嫩像一颗苹果。 “只是随便念念。”年秋月紧张地绞着手帕,一副既羞也怯的模样,连眼睛都不敢正视胤禛。我忽然心头一动,或许这是好事也不一定。反正我也只是顺应天命而已。 十三阿哥在另一边架着鱼竿垂钓,呼地一拉,钓上来一条摇头摆尾的大鱼来,喜得直叫我们过去看他的成果。这正好给了年秋月脱逃的机会,转身跑去看鱼了。 见年秋月跑远,我回头对胤禛阴阴一笑,他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紧张地拉住我道:“兰雪,你不要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 我呵呵一笑,瞧瞧远处的年秋月,对胤禛道:“她其实很可爱不是吗?”胤禛不置可否,眼神明显有些哀怨,我故意不理,神情变得严肃,道:“胤禛,对她尽可能的好吧。”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设计了年秋月,她长得那么像乔,我却忍心将她往火坑里推。这样的我似乎很残忍,符合做杀手的行事风格。杀手之间没有纯正的友谊,有的只是同伴,我们必要时可以互相帮助利用,但某一时刻也会成为敌人。这个时候,朝廷纷争激烈,我只是想帮某人一个忙。 “我不懂,我干吗要对她好,兰雪,你故意试探我吗?”胤禛明显生气了,眼神狠狠地瞪着我,双手紧握成拳,真担心他会不会失控得掐断我脖子。 我摇摇头,淡淡道:“胤禛,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她尽管只是一个小丫头,但你不要只看到她一个人,要看看她的‘背后’,她有你所需要的东西。” 胤禛的心被触动了,若有所思地望向前面的年秋月。我叹口气,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笑着往对我招手的年秋月走去。 夜已深,无月的夜晚,凄清寂寞。 我刚躺上床,就听得啪地一声,一个石子从窗户外扔了进来。我腾地从穿上翻身而起,开门一看,一个黑影从院墙上跳了下去。我纵身追上,紧随着他不放,一路追出几里路,到了接头的四合院。 我双手插腰,挑眉盯着黑影,“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皇上有吩咐。”黑影平静道。 “什么吩咐?”我随意捡了个地儿坐下,感觉这气氛不像是有命令要执行,而是两个朋友在闲聊。 “皇上命你密切注意京城里最近的情势,如有发现,随时回报。”黑影照实说。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就是为了那大殿上的椅子吗。还有那个窝囊废太子,一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子怕太子这位子再次不保,越发骄纵蛮横,凡是当初没荐举他复立的人,如今都受到他的排挤,整个朝廷人心惶惶。“八爷党”熊烈的气焰看似被压下去了,其实不然,“八爷党”势力之大,非常人能想,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等着司机行动。康熙把这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就怕哪一天形势有变。 我道:“我会的。”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一道锐利的目光定在我的后背,他在我身后低语,“兰雪,万事小心为上。” 我突然觉得这句话是那么那么亲切,反身要去揭开他的面纱,他敏捷地抬手一挡,随之往后退开一丈远。我欲上前,他对我做出一个止步的动作。 我停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黑影。”丢下这个代号,他提气一跃,出了院子。等我追出去时,他的身影早已没入夜色之中。 十三阿哥至上次被圈禁之后就甚少在朝堂上走动,也不知是他自己心灰意冷,还是康熙已不信任他,所以故意把他排除在外。而且康熙还册封了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示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众人数下来,偏偏没有十三阿哥,就连比他小的十四阿哥都被封为贝勒了,他这个也算有过苦劳的十三阿哥竟被排除在外,这让十三感到十分心寒。 还好兆佳氏喜得一子,也算给十三阿哥有些愁云惨淡的日子增添了一些喜庆之色。 我带了礼盒去十三阿哥府探望。进院子就听得十三阿哥的笑声,循着声音望去,见十三阿哥就抱着小家伙坐在亭子里逗弄。我便和秋菊一同走了过去。 小家伙长得很可爱,眼睛鼻子都像十三阿哥,嘴巴长得很像兆佳氏,粉嘟嘟的脸蛋儿,明亮的大眼睛咕噜噜转动着瞧我。那么清澈无邪的眼神让人心里不自觉的颤动,只有这个小家伙才没有防范的意识,单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自己的阿玛额娘宠着爱着。 小家伙逗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十三阿哥把他交给奶娘带了下去。我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小家伙好可爱。” “那是,他是我儿子。”十三阿哥得意的道。 “臭美吧你!”我对他嗤之以鼻。十三阿哥也不恼,反而大笑起来,飞扬的眉眼旁隐约可见一些浅淡的纹路。 其实他不如表面那么洒脱啊! 十三这样天天闭门读书,无事可做,可以说是那些飞扬的气度豪情逐渐消磨在了这些日日夜夜之中,虽说不是圈禁,虽说没有限制自由,但这和圈禁也差不了多少。成天无所事事,望着其他人步步高升,自己一人还只是单纯的顶着一个阿哥的头衔,他的心在冷却,他的豪情也在渐渐磨灭。 十三阿哥见我一副深究的模样便止了笑容,盯着我道:“在想什么?” “十三爷,不要苦了自己。”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角真的有皱纹了,他的额上也有了白发,可是他才多大啊!真是不忍心看下去。 “我没事,你想太多了。”十三阿哥露出皮皮的笑来,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而我却觉得那个笑是苦笑。他叹了口气,笑容也掩了去,“说不心寒是假的,我就觉得闷得慌,什么事都不能做,英雄无用武之地。天天窝在这个地方,我就快发霉了。皇阿玛也不待见我,我跟个死人差不多。有我没我都似乎无关紧要。” “十三爷,你别这样想,从古至今,多少成就一番功业的人没有受过苦受过罪!勾践卧薪尝胆,十年而成霸业;韩信也曾受过胯下之辱;司马迁受宫刑而成《史记》,流芳百世。以后的路还长着,这一时半会儿不顺心,不代表以后也会如此,总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成就一番功绩。你记住今天兰雪说的没一句话,每一个字,等到那一天,你就能明白。”我认真且坚定地注视着十三阿哥,如今落魄的他,以后将会是一个名留青史的怡亲王。 夕阳的余辉投射在湖面上,折射出焕彩的光芒,就像湖水里暗藏着璀璨夺目的钻石。 第四十六章 胤禛还是娶了年秋月,攀龙附凤对于年家来说是一大再好不过用以增强家族势力的机会,而胤禛也需要像年家这种根深蒂固的家族支持,更需要像年羹尧这种虎将之才。 这件事我唯一觉得亏欠的人是年秋月,她终究是成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想起好些天没去歌舞坊查看了,便带上秋菊去了歌舞坊。我这个人其实很懒,明是歌舞坊的老板加头牌,但没有一天真正履行过自己的义务,基本上都把事务交给下面的人去打理,自己只查看帐目,清查盈亏,最多不过剽窃几首现代歌让教曲的妈妈教授下面的歌姬。而下面的人都被我和年羹尧调教得很好,没一个人敢背地里做手脚。想也是,年羹尧虎背熊腰,一副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模样,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做小动作。 脚刚踏进歌舞坊的大门,一个花枝招展的管事妈妈就迎了上来,那个浓烈的胭脂粉味差点没把我给熏晕,忙捂了鼻子让她站在离我五米远的地方回话。她一下子尴尬地往后退开好几步,本来还绚烂的脸蛋儿也黯淡了下去,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觉得自己反应强烈了点儿,但总觉得她这样不是个事,干咳了两声,道:“以后别搞得这么浓重,这是歌舞坊,跟对面那家绮红院还是有区别的。”管事妈妈连连点头称是,我唔了一声,挥挥手让她忙自己的去。我随后转身就进了账房。 一抬头,年羹尧正坐在账房先生的位子上,账房先生立于一旁。如今的年羹尧已经晋升为四川巡抚,官位气度又是不一样了。 至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之后,朝廷的势力大致分为三股。一是太子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他性情十分执拗乖戾,对于忠言竟是一言不纳,专一严惩“八爷党”,把一杆子人搞得乌烟瘴气,另外还外派了不少自己的亲信把持要位,让朝中人议论纷纷;一是“八爷党”,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看似受了不少挫折,气焰也小了不少,但十四阿哥却在兵部里整顿部务,惩罚分明,贤明之声雀起,这个当然是有人在背后指点的功效。一是胤禛和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是闭门在家读书少于出门,但以他以往的豪爽却是网络了不少的人,那些人只要他一声命下,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另外,胤禛还把年羹尧、李卫、岳钟麒等人外派了出去,其中官最大的人就是年羹尧了。 我在年羹尧对面坐下,似笑非笑地道:“年大哥,刚从四川回来就到账房查账,是不放心兰雪的本事,还是怕兰雪贪了你的银子啊?” 年羹尧放下手中的账簿,挥挥手放账房先生出去,皮笑肉不笑地道:“兰雪,你还真会开玩笑。我来这边也只是随便看看而已。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那还差不多。”我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年大哥在四川过得好怎样,巴山夜雨,是不是常常听雨而眠呢?” “四川太过苦寒了,穷乡僻壤的,一年下不完的雨,能有什么好。”年羹尧喝了口茶,眉毛微蹙,竟似在诉苦。他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干了什么,没油水他能那么尽心尽力,笑话! “这么说来还真是苦了年大哥了,”我玩弄着桌上的毛笔,揶揄道:“年大哥何不跟四爷求个情辞了这份苦差事另谋出路。” 年羹尧顿了一下,一道精光快速闪过黑瞳,咯咯一笑,“四爷这是器中我才会把我往外派,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四爷这是为了磨砺我,望我以后能成大器。” 这还像句人话。 我扔掉手中的毛笔,抽出手绢来边擦手边道:“年大哥,账目都看好了吧,这一年你该分的红利你自行从银库里提就是,出门在外多少都需要银子,你就别跟我客气。” “那、那我也就不跟你推辞了。”我如此慷慨年羹尧自然没话可说,一脸掩都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淡淡道:“年大哥才回京就好好休息,别忙坏了身子,偶尔偷偷闲,喝喝小酒,听听小曲,那可是神仙般的日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奉劝他敬忠胤禛,不要打歪主意。我抬头看看窗外,“兰雪有事先回去了。” “好。”年羹尧站起身目送我走出屋外。 “年大哥越来越让人觉得畏惧,看人的凌厉眼神让人止不住起鸡皮疙瘩。”秋菊在我身后小声嘀咕。 我回头看了一眼秋菊,笑着摸摸她的脸,“那是杀气。”秋菊微怔了一下,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我走了一路。 第065章 十三阿哥至上次被圈禁之后就甚少在朝堂上走动,也不知是他自己心灰意冷,还是康熙已不信任他,以至于故意把他排除在外。如今康熙还册封了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示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众人数下来,偏偏没有十三阿哥,就连比他小的十四阿哥都被封为贝勒了,他这个也算有过苦劳的十三阿哥竟被排除在外,这让十三感到十分心寒。 还好兆佳氏喜得一子,也算给十三阿哥有些愁云惨淡的日子增添了一些喜庆之色。 我带了礼盒去十三阿哥府探望。进院子就听得十三阿哥的笑声,循着声音望去,见十三阿哥就抱着小家伙坐在亭子里逗弄。我便和秋菊一同走了过去。 小家伙长得很可爱,眼睛鼻子都像十三阿哥,嘴巴长得很像兆佳氏,粉嘟嘟的脸蛋儿,明亮的大眼睛咕噜噜转动着瞧我。那么清澈无邪的眼神让人心里不自觉的颤动,只有这个小家伙才没有防范的意识,单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自己的阿玛额娘宠着爱着。 小家伙逗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十三阿哥把他交给奶娘带了下去。我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小家伙好可爱。” “那是,他是我儿子。”十三阿哥得意的道。 “臭美吧你!”我对他嗤之以鼻。十三阿哥也不恼,反而大笑起来,飞扬的眉眼旁隐约可见一些浅淡的纹路。 其实他不如表面那么洒脱啊! 十三这样天天闭门读书,无事可做,可以说是那些飞扬的气度豪情逐渐消磨在了这些日日夜夜之中,虽说不是圈禁,虽说没有限制自由,但这和圈禁也差不了多少。成天无所事事,望着其他人步步高升,自己一人还只是单纯的顶着一个阿哥的头衔,他的心在冷却,他的豪情也在渐渐磨灭。 十三阿哥见我一副深究的模样便止了笑容,盯着我道:“在想什么?” “十三爷,不要苦了自己。”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角真的有皱纹了,他的额上也有了白发,可是他才多少岁啊!真是不忍心看下去。 “我没事,你想太多了。”十三阿哥露出皮皮的笑来,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而我却觉得那个笑是苦笑。他叹了口气,笑容也掩了去,“说不心寒是假的,我就觉得闷得慌,什么事都不能做,英雄无用武之地。天天窝在这个地方,我就快发霉了。皇阿玛也不待见我,我跟个死人差不多。有我没我都似乎无关紧要。” “十三爷,你别这样想,从古至今,多少成就一番功业的人没有受过苦受过罪!勾践卧薪尝胆,十年而成霸业;韩信也曾受过胯下之辱;司马迁受宫刑而成《史记》,流芳百世。以后的路还长着,这一时半会儿不顺心,不代表以后也会如此,总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成就一番功绩。你记住今天兰雪说的没一句话,每一个字,等到那一天,你就能明白。”我认真且坚定地注视着十三阿哥,如今落魄的他,以后将会是一个名留青史的怡亲王。 夕阳的余辉投射在湖面上,折射出焕彩的光芒,就像湖水里暗藏着璀璨夺目的钻石。 番外——胤禵 小时候,一次意外听得管事嬷嬷小声议论皇阿玛宫里的一幅画,我悄悄躲在假山背后听她们说事。从那以后我知道皇阿玛宫里有一幅画,画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子,那个女子很美,是皇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相比的。 那件事之后我就一直很好奇,那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女子呢?终于有一天,我趁侍卫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皇阿玛的寝宫。 我看到了那幅画,画上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古装女子,不浓不淡的双眉,漂亮精致的丹凤眼,流露出浓浓的深情,想是正望着对面的情人,不点而朱的红唇,有种惹人犯罪的吸引力,她手持团扇站在桃花树下,落花飘零,亦幻亦真,惹人遐想。 那时那刻,八岁的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惊艳。 曾经我问她,“兰雪,如果那一次我没有害得你被四哥打板子,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兰雪顿了一下:“或许会。” 或许会! 我苦笑了一下,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或许…… 在木兰围场,我终于见到了画上的女子,不,似乎也不是她。因为她们是不一样。 康熙三十七年的木兰围场。 大阿哥带着一群士兵去巡逻,当时我就骑马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小上坡上。那个时候的兰雪穿了一身很奇怪的衣服,后来我通过老十三才知道那叫衬衣和牛仔裤,是我们大清朝没有的服饰。 那天,兰雪和那群官兵打得很激烈,大阿哥还叫人放了箭,死了十几二十个人。兰雪一点儿胆怯的样子都没有,我只觉得她杀红了眼,动作快得像一把锋利的刀,血犹如红色颜料一样从那些士兵的颈动脉喷涌而出。 她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一样。满族的女孩子虽然也擅于骑射,有些会练武,但就觉得她是与众不同。 后来她被大阿哥抓了,送到皇阿玛面前去治罪。我跟着皇阿玛还有王公大臣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浑身散发着桀骜不驯的气息,明明是一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却折射出让人心底发颤的杀气。 尽管这样,我也知道她不会有事,皇阿玛是不会治她的罪的,她长得那么像,像那幅画上的女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皇阿玛亲自把她抱到帐篷里,还叫来御医给她治伤。 兰雪出现之后,许多娘娘都开始背地里议论,额娘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吃过晚饭,我出去溜达,无意中看到兰雪跟着李德全进了皇阿玛的帐篷。 那时我对她特别特别好奇。就想看一下她,了解一下她,想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那种好奇的心思就像一瓶毒药,疯狂地在我心身里蔓延、滋长,直到后来收都收不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她出来了。脸上还带着笑,笑得很骄傲,像是遇到很开心的事情一样,皇阿玛一定夸奖她了,这让我有些嫉妒。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我没恶意,就只是想看看她。结果她发现了我,还戏弄我,完全没把我当成一个阿哥,最可恨的是,她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骂我屁小孩。 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我想我那个时候就已经疯了,彻底疯了。 四哥瞟了我一眼,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她不懂规矩,以下犯上。侍卫正在替我教训她。”我指着她,她静静地看着我,对我冷冷一笑,我瑟缩了一下,心里从来没有那么慌过。 她被侍卫带走了,板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屁股上,我躲在帐篷边上不敢走过去,眼睁睁看着她被打,可是她一声都没吭过,让我觉得好愧疚。 从那之后,兰雪就不爱理我了,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感觉我好像瘟疫。 那个时候我好想跟她说对不起,可就是开不了口。我看她带着十三阿哥一起玩,我就心里难受,我好像冲上去把十三阿哥和兰雪分开,让兰雪和十三阿哥离得远远的。 我不停地找兰雪麻烦,兰雪也没跟我恼,而是很宽宏大量的原谅我,可越是这样,她就离我越远。 后来我终于发现,兰雪其实是爱四哥的。爱得那么深,让我嫉妒得发狂。 “兰雪那丫头可是不简单呢!”九哥经常这样夸奖她,狭长漂亮的凤目飞扬。那个时候八哥就会很沉默,像是在想什么,深沉得像着了魔,给人猜不透的感觉。 兰雪是那么优秀,连皇阿玛都夸奖她多才多艺,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所以那么多的人都想要跟兰雪做“朋友”。 我有时候就在想,那么多人称我和八哥他们是“八爷党”,四哥和老十三是“四爷党”,其实我自己究竟属于那个党我都不清楚,我想我应该是我自己。只是我接受了八哥的邀请。 兰雪冲撞了额娘,被额娘罚跪两个时辰,那天雨下得好大,雨水打在身上好冰。我好像去看她,可我又不敢去。额娘严命我必须待在她身边好好陪着她。我没办法,尽管心里火烧似的难受我也没办法。 婉月被兰雪踹了一脚,躺在床上shenyin,四哥脸色不大好,冷冷地坐在旁边没动,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御医帮她诊脉。我那个时候很恨四哥,觉得他是冷血的,没心没肺。他就是这样冷酷无情,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坐上那个位子。 “兰雪擅闯南书房被皇阿玛当场撞见,皇阿玛念在她救架有功,没有严重治罪,只勒令她离开皇宫,以后也不能踏入紫禁城半步。”九哥一边逗着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边淡淡地说。我噌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要去见她,我要去送她。 “你给我站住,回来!”九哥喝道。 我站住,但没回头,“我想去看看她,送送她。” “你不用去了,老十三早就去了。”我停了下来,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九哥放下手中的鸟笼子走过来。“好好在家待着,哪里都别去。” 兰雪离开了皇宫,跟九哥借了不少银子,开了一间赌坊。她就是与众不同。 一天到九哥府里玩,刚进后院就瞧见一个女子,淡黄色的罗裙,高挑的身材,纤细白皙的手臂,还有那一笑一颦。我霎时愣住,怎么可能那么像她。我甚至以为见到的就是她。 “她是下面人才孝敬来的,你喜欢就送给你。”不知何时九哥已走我身后。我忽然觉得她不像她了,一点儿都不像,就连穿着和她相似的衣衫也只觉得是东施效颦。 “不用了。我不喜欢赝品。”我道。九哥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得好,说得好,赝品,赝品。” 这样的话九哥跟八哥也提过,不过八哥只是一笑了之。这事不是八哥怕母老虎一样的八嫂才没答应,也不是八哥不喜欢兰雪,我一直都觉得八哥对兰雪是有心的,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是有心的。八哥不答应是因为他也和我一样,不喜欢赝品。 后来九哥就把那丫头收了,有一段时间还满宠她的,惹得一家子的女人嫉妒得红了眼睛。自然背着九哥也没少对她冷嘲热讽就是了,不过九哥还是很护着她。 再后来,我又无意中听到九哥府里的人说,那丫头被九阿哥嫌弃了,没名没份过得很苦,连下人丫头都敢欺负她。 我听到这样的话时竟一时半会儿没回得过神来,一打听才知道。前几天兰雪去过九哥府,不知怎么和八嫂她们起了冲突,想也知道是八嫂那个骄纵脾气惹的吧。混乱中,那丫头竟不知天高地厚扇了兰雪一耳光,这事又恰巧被九哥给撞见了,那天夜里就听到那丫头在屋里哭得很凄惨,几里外都听得她惨烈的叫喊声,毛骨悚然的…… 哎!我叹了口气。笨蛋! 皇阿玛又给四哥赐婚了。 钮钴禄婉月。我在心底冷笑。 半个月之后,京城里多了一家歌舞坊,我一听下人们的描述就猜到那一定是兰雪开了。 我带着有好戏看的心情去歌舞坊走走,谁知道我刚走到门口,就忍不住要爆发。兰雪她疯了是不是,那时那刻我真恨不得拆了那间歌舞坊。 “兰雪,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做头牌的资本。”我对她冷嘲热讽。 “十四爷,你说的话兰雪听不懂。”她故意跟我装疯卖傻。 “你别跟我装傻,你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装糊涂也要看看对象是谁。”我火大地朝她吼:“去把门口那副画撤下来。” “不去!” “我叫你去把那该死的画撤下来!” “不去就是不去!” …… 那一次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爆发了,我无法忍受,实在无法忍受看到那样的她。四哥是个混蛋,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换了谁都会好好呵护她保护她,谁会忍心那样伤害她,只有四哥那个无情的人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大吵使我们不欢而散,久久之后,我都感觉很受伤,像鸵鸟一样活着,努力的做事,躲避着,逃避着。 太子被废了,大阿哥和老十三被圈禁了,皇阿玛下旨让众大臣推举新太子。“八爷党”的人都以为八哥胜券在握,然而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八哥没有赢,皇阿玛还是钟情于废太子。八哥被训斥,从此受到皇阿玛的排斥,后来更是一蹶不振,二废太子之后,更是越发不如意,既被降了爵位,还被停了俸禄。 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藏,我被皇阿玛册封为大将军王,即日带兵出征。 浩浩荡荡的军队奔赴战场,延绵的旗帜随风飘扬,我高坐于马背之上,号令千军万马,意气风发。 路边的凉亭里传来铮铮琴声,浇铸了弹琴人热情的曲子是那样让人热血澎湃。兰雪一脸平静的坐在那亭子里,微风轻轻扬起她耳畔的发丝,她全神贯注地弹着,弹着。有那么一秒,我几乎认为她即将化仙而去。 “我来送行。”兰雪给碗里斟满酒递给我,“大将军王定要凯旋而归!” “当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然而我没有想到,这一别,我们就再没见过。 最开始我一直都无法理解兰雪为什么肯没名没份地跟着四哥,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兰雪肯那样付出,是因为爱,爱得那么无怨无悔,认定了就认定了,怎么也改不掉,忘不了。 我还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使没有四哥和老十三,我们也一样不会有机会,皇阿玛是不会允许兰雪属于我们兄弟中任何一个人的。也许他因为曾经没有得到而变得自私,也许兰雪真的那么具有利用价值,也许兰雪真是一个可以将我们兄弟都诱惑的妖精,也许……太多的也许,我都已经说不清楚 番外——胤禛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不停地做同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很飘渺的影子,那是一个女子。烟雾缭绕朦朦胧胧之间,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很熟悉,那种熟悉的味道仿佛前世我们就纠缠不止,不死不休。 虚无飘渺的梦几乎把我弄得崩溃,我无法压抑大脑里那混乱的情绪,简直要疯掉。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一个名叫文觉的和尚,他跟我说,那是我前生的魔障,让我潜心向佛,摒除杂念,冷心无情才不会被魔障吞噬。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二十年都那样过了,却在见到兰雪的那一刹那,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分崩离析。从此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当大阿哥把兰雪带到皇阿玛面前时,兰雪那张布满汗珠的俏脸骤然与我梦中的人影重合,大脑里嗡地一声炸响,一种奇异的力量攫住我的心脏,让我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眼一生一世。 兰雪的一举一动无可避免的开始牵动着我的情绪。文觉和尚说她是我的梦魇,说她是我心中的魔,可我就是没有办法不去关注她,无从抗拒地受她影响。 我只知道我们在前生一定是认识的,但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纠缠,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我总会没来由地受到一种诡异情绪的牵引,就仿佛被人施了法一样,不受我本身的控制,超出我本身的思虑范围,无可救药的爱上她。 我带着侍卫出去巡逻,一眼就看到阴暗处那晃动的一群人影。我皱起了眉头。 她不想活了吗?早就成为众矢之的的人怎么还没有一点觉悟,警惕性都去哪儿呢?也不想想有多少只眼睛正盯着她,竟然这样不知深浅。这样跟侍卫打成一团,想让有心的人抓住她把柄吗? 再无法坐视不管,我带着侍卫快不走了上去,冷冷喝止:“住手!” 他们都给我跪下请安,我不露声色,俨然一副严厉无情的冷面人,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样才不会让她受太大的伤害。与侍卫打架斗狠是一定要受惩罚的,以免落得把柄在其他人手里,到时候添油加醋,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我不敢去设想。 于是当旁人问我改怎么处罚她时,我说:“照旧。” 她就这样被人带走了,爬在凳子上,板子一下一下打下来,却像打在我心上,有什么感觉在脑海里呼之欲出,但是又不十分真切,就那么一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带了药去看她,她对我不理解,还对我大吼大叫,我忍下了。我想,她或许和我一样,都有那个模糊的影像吧。 我刻意避免刻意压抑对她没来由的情感,尽可能的忽略她的存在,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占据我的心底,我知道我中魔了,就像文觉说的一样,我被我的心魔所吞噬。 她一定要是我的,不管怎样,她都应该属于我。 离她越近,越感受到她无可抵挡的魅力,自己就这样无法自拔地沦陷下去。 兰雪很在乎十三弟,甚至让我觉得她对他的保护远远超过对我情意。竟然为了十三弟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我的心口,让我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可我更害怕她发生意外,躲着她没有勇气去见她。 “爷,听御医说兰姑娘醒过来了。”胡贵在身边小声说。 我倏地睁开眼睛,折磨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真相欢呼,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再见到她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打了她,我难受啊难受,我做不到以前的无情和冷酷,我担心失去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我竟是那样无能为力,不知所措。 我们总是在互相折磨,伤害她也伤害自己,到头来又再次回到原点。 娶婉月不是我出自我的本意,朝廷的纷争由来已久,我想要争一席之地,想给她我所能给的一切。 我是不应该瞒着她,可她的脾气,我实在不好当面跟她说,想着找来和她从小要好的十三弟定能帮我说服她,谁知道竟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要失去她。 还好,终究是没有。 她站在舞台上就像一个妖精,迷惑我也迷惑众人。可她又是那么高贵,不是没个人都要得起。总觉得她离我很近,其实很远,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太子被废,大阿哥和十三弟被圈禁,“八爷党”一时风头正盛,但她站到了我的身边,在我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握住了我的双手,给我振作起来的勇气。 那之后,风云变幻,八弟被训斥甚至一贬再贬,太子复立之后再度被废,朝局十分不稳定。而她总是那么睿智,她的才华,她的谋略,她的算计,使我一路风平浪静,直达顶峰。 “胤禛,我一定不会让你做一个孤臣孤君孤人。” “胤禛,我一定要让你坐上那个位子。” “胤禛,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久得我都不知道到底有多久。” …… 月高高,心寥寥,拂微风,云飘遥。孤江边,心邈邈,两世牵,谁人晓。回首间,几多欢笑昨夜天,残忆追旧年,而如今,人事早飞远…… 两世,我们深深纠缠了两世,然而结局却是那么刻骨铭心的痛,如果早知道,我就早早带着她离开紫禁城,离得远远的,到一个什么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什么都不想,有她陪伴就好,不羡鸳鸯不羡仙。 第066章 朝局的情势越来越不好。 九阿哥他们虽明面上对我还是客气有加,礼遇周到。但对我还是有了防备之心,去九爷府上送赌坊租金的时候就明显感受到了,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个赌坊就要关门大吉。 刚进屋就见得李德全坐在厅里喝茶,忙上前去给他请了安。 “兰姑娘今天去了九爷府?”李德全拨弄着茶水头也不抬。 “去送房子租金。”我如实以告。 “都见了些什么人啊,府上可热闹?” “九爷,福晋,几个和九爷有生意上往来的商户。”九阿哥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我在他府里见到不该见的人,他又不是笨蛋。 李德全“唔”了一声,喝了口茶,然后就跟我聊了聊生意上的事情。 我知道康熙的国库一直都很空虚,这几年我做生意是赚了不少钱。临走的时候我就塞了两百万两的银票给李德全,让他带回去给康熙,另外包了一个十万两的红包给李德全。美其名曰,我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赚的银子当然也是皇帝的。这样的话让李德全很受用,康熙也受用。 夏日炎炎,知了在枝头上知了知了的叫着,火辣辣的金色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落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秋菊端来解暑的酸梅汤进屋,我顺手接过来就喝,酸酸甜甜的味道,真是解暑的上品。对秋菊甜甜一笑,“真爽啊。” 秋菊在我对面坐下,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我喝完酸梅汤把碗伸到秋菊面前,笑嘻嘻地道:“我还要。” 秋菊微微皱了皱眉,劝道:“兰雪,你已经和了三碗了,酸梅汤解暑是解暑,但喝多了也不好……” 秋菊的唠叨还没完,我胃里霎时涌起一股恶心感,翻江倒海得厉害,忙捂了嘴跑到门边干呕起来,密密的汗珠溢满额头。秋菊一看也慌了,用手帕帮我拭额头上的汗珠,焦急道:“兰雪,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了啊。” 完了。这是当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深吸口起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来,“秋菊,你去帮我请个大夫吧。”这事还是要确定一下,但愿是我想错了。 半个时辰之后,秋菊领了个大夫回来。大夫帮我把脉之后,细瞧了一下房间,我当时在想他是不是在看男主人,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我淡淡道:“大夫,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小姐,是喜脉。”大夫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在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 “兰雪。”秋菊一脸喜气的抓住我的手,我佯装开心的对她一笑。 我道:“那请大夫帮我开副药方。” 大夫应了一声,拿出笔墨刷拉拉开出一副药方来,秋菊接过药方就去药铺抓药了。 趁着秋菊出去,我思索了一下,从银柜里拿出一万两银票,一脸严肃,眼里是嗜血的杀气,“大夫,你拿了钱就走吧,有多远走多远,改头换面,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做个小本生意,以后也不要从医。今天的事也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小命不保。”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本应该杀了他的,但他是无辜的,只要他答应永远保密,我就放他走。 大夫吓得抹了把冷汗,颤抖着手接过银票,说话的声音都不稳,“好,我答应,我这就走,这就走。”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逃也似地出了门去。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康熙那只老狐狸一定能猜到孩子的阿玛是谁。太多未知的定数,我不敢拿他们作赌注。打掉孩子,又于心何忍。我苦恼地闭上眼睛,手抚上还很平坦的小腹,那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生命。 该如何是好啊! 喝过秋菊给我熬好的药,秋菊就非要我上床躺着休息。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床顶。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又似什么都想过一遍。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可是又不停的做梦,梦里面出现了好多人,千姿百态的脸,各种各样的眼神,康熙的愤怒、胤禛的喜悦、九阿哥的讥讽、十阿哥的嘲弄,十三阿哥的黯然,每个人一种眼神完完全全充斥在我的脑海里,直到我在一声惊呼中醒过来。 “兰雪,你怎么呢?”秋菊从门外奔了进来。 “没事,只是做噩梦了。”我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边坐下。 秋菊帮我倒了杯水我没接,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淡淡的月光是那么柔和,一点儿也不带有白天阳光的强烈和灼热。 我把来这个康熙王朝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像过电影一样想了一遍,事情都是按照既定的历史在发展,虽然中途有细节出现波折,但总的而言,大体上是没有改变什么。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而在很久之后,这个决定影响了满清王朝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历史。 第067章 三天之后,宫里来了一辆马车。 李德全带着四个大内侍卫到赌坊,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帮我看诊的大夫。 “兰姑娘,主子有请。”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我抖了抖眉梢,“李公公请稍等一下,我吩咐几句就随你去。” 旁边的侍卫露出警惕的神色,李德全照旧笑呵呵,“兰姑娘尽管去,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我拉了秋菊到屋里,仔细吩咐道:“秋菊,你跟了我这么久,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你,总之这次进宫不会很顺利,如果我明天的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把赌坊关了,带着筱伯住到郊外的宅子去。歌舞坊的事情你就听年大哥的,他要开就继续开,如果不想做了,就转让吧。” “兰雪,我想和你一起进宫。”秋菊拉住我手不放开。 我摸摸她的脸,“傻丫头,好不容易出来了,何苦还回去,宫外可比有着逼死人的规矩的皇宫好上千万倍。” “可是,可是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秋菊急得快哭出来。 “带着你才更不方便,你要相信我,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兰雪……” 我快手点了秋菊身上的穴道,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滑落下来,打湿了我的手指,我努力对她笑笑,不再看她哭泣的脸,转身离开了房间。 轿子在一座不知名的宫殿内落下,以前我从没来过,在紫禁城里生活了五年,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地方。 “兰雪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一脸温和,甚是慈祥,“起吧。” “谢皇上。”我站起身立于一旁,细细打量他的神色,“不知皇上这次叫我回宫所谓何事?” “兰雪啊,有些事情你比我清楚,不需要我再叫御医来帮你把脉确诊吧。”康熙斜睨着我。 “……是。” “身体不好就别出去跑动了,好好留在宫里调养。”康熙又对李德全吩咐道:“李德全,找几个得力的人好好照顾兰雪。” “是,奴才领旨。” 我就这样被留在了这座不知名的宫殿里,大门永远都是关闭的,有侍卫日夜把手,一律都是客气的回绝我,不让我出去。照顾我的几个小丫头聪明伶俐,把我照顾得服服帖帖,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们都即聋且哑,康熙也的确做得很透彻呢! 现在什么事都不用做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过饭了到院子里看看花,钓钓鱼,再无聊就看书,做画,要么就找来照顾我的小丫头玩游戏,反正就是在拼命的浪费时间。外面的世界已经与我隔离,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不可能知道,惟一能干的事情就是在墙上画“正”字,一天一笔,算着自己来这里的时间,算着现在是何年何月,历史是怎样在演变,外面的人该是如何光景。感觉我怎么有点像算命的,我算得到他们的,却算不到自己的。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小家伙经常把我肚子当作皮球踢,痛得我想笑又想哭,那个时候很想很想,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会不会好一点儿,或许会很幸福,天天都可以出外看夕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两地分隔,甚至有可能连他爹都不知道会有这么个孩子要出生…… 几个月后。 哇—— “皇上,生了,生了。”李德全激动地向康熙汇报。 “男的还是女的?” “皇上,是个小阿哥。” “嗯。”康熙道:“把孩子抱过来。” “皇上……”李德全有些迟疑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照做了。 “兰姑娘,皇上说,他会好好安排人抚养小阿哥,锦衣玉食,身份权贵一样都不会少,你不用担心。”李德全斟酌着说。 我苦笑,孩子那么小,懂得什么锦衣玉食、身份权贵,何必要把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权力斗争,最是无情帝王家,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让我再看一下他吧。” 粉嘟嘟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白皙的小手伸出来抓住我的衣服不放,我忍不住哭不出来,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李德全实在看不下去,吩咐奶娘把孩子抱走了。我看着他们穿过走廊,出到大门外,砰地一声,大门又像开初地一样,大力关上,把我和他隔绝在院里和院外…… 等我从晕睡中醒过来已不知道过了多久,问身边的人,小丫头双手并用,比画着说,大约有半个月。 至此之后,身体一向都不大好,每每遇到天气变化,就会头晕乏力,易染风寒。 好在康熙并不亏待我,找来好的御医给我调养,身体也逐渐恢复,只是再也不如从前,身体或许能靠药食养好,心却不见得能好。 等我再出宫时,已经时过境迁,康熙五十二年时,太子二度被废,十三阿哥受到连累。那个时候我在宫中,即使知道历史上会有此一劫,但我却无能为力,帮不了十三阿哥。 两年多之后,康熙竟肯再放我出宫。路过赌坊。那里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已经改成了酒楼,触景伤情,忍不住走了进去。老板不认识,小二也不认识,只是看着那么络绎不绝的人群,仿佛看到以前繁盛的景象。 我没有急着回郊外的宅子,而是先去了十三阿哥府,屋外很萧条,落叶满地,风一吹,纷纷扬扬的飘荡,落魄的样子,看不出是皇帝的儿子,阿哥的府邸。 来看门的人还好认识,见到我先是一惊,后才是一喜,连忙把我迎了进去,匆匆忙忙地跑去通知十三阿哥。 我和十三阿哥见面的那一刹那,谁都没忍得住,竟扶住对方哭出声来,太大的变化,恍如隔世,我们有那么一瞬间竟不认得对方。十三阿哥头发都变得花白,明明正值中年,却已显老态。腿脚也已带了病,一到变天就痛得厉害。 “兰雪,你还是老样子。”十三阿哥拉着我在客厅里坐下。 我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已经老了吗,可是眼前的他,不是比我看起来更老,他还比我小两岁呢!该说是没变吗?那不是更讽刺。 胤祥,会好起来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了。 日落的时候终于回到郊外的宅子,那时候筱伯和秋菊正张罗着晚饭,见到我回来,竟高兴得热泪盈眶,杀鸡杀鸭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给我接风洗尘,热热闹闹说了好多话。这也才知道,我走了之后,秋菊就把赌坊关了,分了不少银子给牌九和张强他们。不过他们也没再干以前的行当,都改邪归正,有的人都娶妻生子,好好生活。偶尔也会过来看看他们。胤禛给他们的照顾最多,经常会过来宅子,只不过人一次比一次阴郁,越发沉默,冷漠得让人看了都害怕。 晚上和秋菊一起在房间里聊天,秋菊支支吾吾地问:“兰雪,孩子呢?” 以为早已经练得如火纯青,可是没想到,眼泪还是忍不住流出眼眶,秋菊一看就明白了,轻轻拥我入怀,我拉住她的衣衫,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皇上把他抱走了。” 夜深的时候,胤禛匆匆赶来宅子。 我和他站在相隔几步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几乎不敢相认。 “兰雪,你告诉我,这个不是梦,不是梦。”胤禛紧紧地搂住我,几乎要把我陷进身体里,那么用力,我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疼痛的存在说明这个不是梦,是真的。 “胤禛,这不是梦,我回来了。”我轻轻地说。 “兰雪,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是真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不要再离开,不要再出事,我会好担心。” 胤禛激动得语无伦次,最后竟抱住我像个小孩一样哭起来,搂住我一下都不敢放开,害怕我下一刻又再次消失不见。 这天和秋菊一起上街,累了之后在茶楼里喝茶,我们坐在靠窗边的位子,刚好能看到楼下街上的情景。 一大一小两个小男孩在街角玩耍,两个孩子差不多都只有三岁的样子,蹦蹦跳跳的好可爱,让我一看就无法移开眼睛。 如果宝宝在身边,大约也是这么大了,可是,他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得了。 这时候,那个稍大一点儿的小男孩转过头来,那一瞬间,我像中了电,腾地站起身来,慌慌忙忙就往楼下奔去,急得秋菊直在我身后叫小心。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我就说为什么会有那种移不开眼睛的感觉,莫名的一种情绪,原来他是我的孩子啊,不会有错了,只需那么一眼,我就可以百分之百的确信,他就是他,不会错的。 我匆匆忙忙地奔下楼,看他还在街角,就快步过去,可是刚靠近他,一个男子出现在他身边。 我定睛一看,是福贵,他现在已经是胤禛府上的管家了。 “……兰姑娘。”福贵不太确定的叫我。 我对他笑笑,指着两个孩子问,“福贵,这是四爷的阿哥吗?” “是啊。大的是四阿哥弘历,小的是五阿哥弘时。” 弘历,弘历,我的儿子…… 我伸出手去抱住他,他挣扎了一下,又乖乖地让我抱。福贵看看我,又看看弘历。他是个明白人,大约明白了什么,或许又什么都没明白。 “姐姐,你为什么哭啊?” 我擦掉眼泪,“我没哭啊,是高兴,高兴。” “兰姑娘,阿哥他们出来很久了,现在得马上回去了。” “……嗯。” 临走的时候,弘历还对我笑笑,不停地对我挥手。 “是他吗?”秋菊问。其实她已经猜到。 “是。”我点头。 “至少还是跟着四爷的,兰雪你不要太难过,四爷会好好照顾他的。” 第068章 大结局 朝廷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康熙勒令十三阿哥闭门在家,只有在规定的那几日才能出外,朝廷的事他一分都无法沾手,每次出门,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会有人报备到康熙那里,既然这样,他也不想出去了。有心想帮胤禛,也是心有余而里不足。 我知道他苦闷,经常找时间去他那里,有时候我们就下棋,在棋盘上拼杀;有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一天。但是有人陪着,总觉得是好的,感觉并没有被遗忘。 八阿哥不知怎么又得罪了康熙,康熙这次训斥得更加严重,竟似没有这段父子情份般。八阿哥闭门在家,不见外人,“八爷党”的势力如今也只有十四阿哥能够撑得起来了,十四阿哥是越发得宠得势,深受康熙喜爱。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同样是重武的人,际遇却大相径庭。我担心十三阿哥想不开,硬是陪了他一整天,他后来对我笑着说:“兰雪,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已经看开了,我现在挺好的,乐得清闲。” 听得出来他是在说反话,我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直接叫下来拿来几大坛子的酒,说好不醉不归,醉了就望了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一次十三阿哥喝得很醉,不过也好,第一次看他在出事之后,露出那样的表情,也许真的是看开了。 胤禛在朝堂上也不是很顺利,有一阵子越发阴郁,冷漠的样子把几个小阿哥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下人更是小心了又小心,生怕出错惹到他。我实在看不下去,出招道:“好好干好本分内的事情,内务府的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小心的地方就千万小心,不要落把柄在别人手里。该去请安还是要去请安,皇上吩咐的课业按时回报,多关心关心皇上。” 胤禛当时还反驳我说他没那个心情,越发想辞了差事在家闲着,我恨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其中的厉害关系仔细分析,他也觉得有理,便照做了。虽然一断时间类没起到什么大的明显作用,不过还是在康熙眼里留下好映像也就是了。弘历也被康熙接进宫里抚养,这让我不知道是福是祸。 没过多久,边疆出事了。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囚其所立dalai。边疆告急,康熙命皇十四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进军青海。命翰林、科道官入值。命皇七子胤祐、皇十子胤、皇十二子胤祹分理正黄、正白、正蓝满蒙汉三旗事务。 临行之时,我抱了古琴到郊外他们并经之路去送行。 虽说我和十四阿哥的感情算不上有多深厚,最多的记忆都还是停留在小时候那个老是找我麻烦的小鬼,而如今,他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王。只是此刻,于公于私,我都是希望他能够获胜的,而且也是一定会获胜的。不管是哪个时候的过节,我们都一并勾销吧。 “我来送行。”我给碗里斟满酒递给他,“大将军王定要凯旋而归!” “当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十四阿哥镇守边关,紫禁城里照旧为夺嫡而争斗。康熙六十年,十四阿哥回京祝寿,各个皇子阿哥都备上丰厚的贺礼,而八阿哥的礼品却出现死鹰事件,八阿哥再次被康熙训斥责难,再无翻身之时。 对于死鹰事件,我有那么一刻觉得是“八爷党”内部窝里斗才出的事,后来发现年羹尧对此事可能做了一些手脚。我知道这是胤禛他们对“八爷党”的反击。但是念在当初八爷对我还是有情有义的份上,我还是觉得他们做得过份了些。 没过几日,竟在街上碰到八爷。 几日的变化都可以很大,感觉都变得很沧桑。 “八爷,你离开京城吧,带着阿哥、福晋出去周游山水,别再回来了,也别再争斗了。大清江山秀丽,趁着现在还走得动,出去走走好了。”我说。 “还能走吗?都到现在了还走得掉吗?多少人会受牵连啊!”八爷紧皱了一下眉头。 “八爷,只要你放下了,他们也会放下的。” “放下,放下……” 他忽然抬头紧紧盯住我,“兰雪,如果我放下了,你能放下吗?皇上当初赏你《徐霞客游记》,其中的寓意你懂的,现在你让我走,那么你会和我一起走吗?只要你和我一起走,我就离开。” 不,不…… 我往后退开一步。 “呵,我懂了。”他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不会离开的,即使到最后真的是输,我也不会离开,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八爷……” 风吹起他的衣衫,他显得那么单薄,但这一次他却走得异常坚定。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病得很严重,移居畅春园。 这几日,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越发病得厉害。 这日,在京的阿哥全都被宣召去了畅春园。 我知道结局就要来了,胤禛一定会赢。 晚上的时候,城里突然兵荒马乱起来,北京城里戒严,十三阿哥去了丰台大营,那一刻,得到消息,康熙驾崩了。 康熙留下遗诏,传位四阿哥胤禛。 胤禛和十三阿哥忙着康熙的丧事和新君登基的事情,无瑕顾及到我。而我对于权势地位本就没什么想法,因为他是胤禛,我才会那么想帮他夺得想要的,等一切都完成了,我反而觉得累,这一切是建立在多少鲜血一样的代价上的。这一场残酷地争夺之中,到底谁对谁错,我甚至找不到答案。 第二日,来了一个车夫。 “兰姑娘,四阿哥他生病了,皇上让你去看看他。”车夫一脸急色,我一听也急了,没有细想就跟着他上了马车。 我一上马车就开始晕,因为想着弘历的事情,我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不适,只想着赶快去看弘历,催促车马驾快点儿。 行了好一段时间都没到,我忽然觉得不对,忙掀开帘子看出去,这根本不是去宫里的路。 “停车。”我喝道。 车停下,我走下去。 一,二,三……十个要我命的大内高手。 “为什么?”我问。 “你应该知道的,先皇曾说,你留下是福也可能是祸,为了防止意外,自然不会让你存在于世。” 下一秒钟,一群人就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中,是残忍的刺杀。 我手握匕首杀红了眼。 渐渐地我被他们逼到悬崖边…… 风很大,吹散我黑色的头发,丝一般飘荡,我像一只在空中飞翔的蝴蝶…… 月高高,心寥寥,拂微风,云飘遥。 孤江边,心邈邈,两世牵,谁人晓。 回首间,几多欢笑昨夜天, 残忆追旧年, 而如今,人事早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