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骄女》 第一章 “啪啪啪...。[燃^文^书库][.[774][buy].]”镇远府后院一间偏僻的小院子,还听得到前院传过来的鞭炮声,震耳的声音羞的那天上的月儿都躲入了云层里。 宋南卿倚着廊下的石柱,望着那一片灯火通明之处,她竖起耳朵听了听,隐隐有些欢笑声传来,那笑声是如此欢快,似那春日满山遍野开遍的野花一样烂漫,仿佛人世间从来都没有伤心事。 宋南卿听的有几分入神了,修长的影子打在那薄纱幔上,风吹散了云雾,满地的月色,一片雪白,抬头一看,一轮圆月正当空。 “今儿是什么日子。” “南姨娘,今日是七月十五,正是大少爷娶亲的大喜日子。”宋南卿的身后传来一个柔细的嗓音。 “哦,娶的是哪家的女儿。”宋南卿呆滞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依稀还可以看到往日的神采。 那柔细的声音嗤的发出一声轻笑,“南姨娘,你莫不是忘记了,奴婢跟你说了十多遍了,这大少爷娶的是首辅何家孙女儿,漂亮又大方,夫人挑了许久,才选定的,说不定等来年的的时候夫人就可以抱上孙子了,”声音的主人见宋南卿怔怔然听着,脸上一丝反应也无,不禁有些无趣,又恶毒的加上一句,“南姨娘,你说奴婢说的对不对,你要不要也过去沾一些喜气。” 宋南卿对她最后一句话视若罔闻,似恍然的呆笑一下,眼神空洞,“你说她的儿子成亲了。” “对呀,”那个身材娇小的丫头目含轻蔑,又轻轻的感叹一句,露出羡慕的神情,“这京师里谁不羡慕夫人的福气,未出阁前是千娇玉贵的郡主,出阁后,是正一品的荣华夫人,侯爷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夫人儿女双全,端的是好命。”她自己说着,语气里都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酸涩,连宫里的娘娘们都比不上夫人好命。 “是啊,她一直都是好命的。”宋南卿无意识的重复一句,用手指绕着发尾,她的发尾干燥枯黄,那一头乌黑发亮,用手一触如锻子般光滑柔顺的乌发,早就被时间消磨的不复存在了。 “你见过那新娘子长的美吗。” 格格的嗤笑声再次响起,眼里的羡慕在看到宋南卿那已经半苍老的面孔时,心里立刻涌出一阵快意,“好看有什么用呢,听说南姨娘以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如今还不是...。”那丫头见宋南卿不吭声,越说越得意,语气里极尽刻薄挖苦,“南姨娘,奴婢说你也好歹也是夫人的表姐了,怎么偏要自甘下贱要做一个妾氏呢。” 不管她怎么说,宋南卿还是痴痴呆呆的坐着,脸上蒙了一层死灰,她的心早这年复一年的挖苦中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铁痂。 那丫头犹觉得不过瘾,她早些年被夫人遣过来伺候这位时,还可以看到这位脸上的伤心跟绝望,那时候多有趣啊,现在就跟木头桩子一样,真是让人糟心透了,夫人就是太好心,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这位,也不想想这位做的那些恶心的事儿,她都觉得丢人。 “南姨娘好歹也是出身书香世家,大家小姐,那么清贵的人家,”一阵甜香刺鼻,尖刻的声音靠着宋南卿的耳边低低说道,“当初的宋老大人可是当朝太傅,一生清名,可为什么有南姨娘这个污点呢,要是他老爷子知道南姨娘做下的蠢事,恐怕是死不瞑目啊。” 她的话咄咄逼人,一句比一句恶毒,把宋南卿包裹的结结实实的心脏,又挖了出来,露出里面的已经腐烂的心,宋南卿倚着石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就像是坠入了冰天雪地里,目光所到之处俱是灰白之色。 她这一生沦落到这个地步是自作自受,可她宋南卿唯一对不住的就是祖父。 这句话似一把利剑把宋南卿已经腐烂心脏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淋淋的,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宋南卿嘴角煽动了几下,苍白的面孔配着她扭曲的表情在冷白的月光下,硬生生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诤,”一道寒光闪过,那丫头吓了一跳,紧张的吸了一口气,宋南卿手里的银簪子尖锐锋利,挨着那丫头的脖子刺入了木栏杆。 对上那双阴沉沉含着戾气的眼睛,丫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庆幸的摸了摸脖子,勉强开口道,“南姨娘,奴婢跟你闹着玩呢。” 宋南卿似没听见似的,直愣愣的眼睛紧盯着那丫头,身体紧绷的死死的,带着十足的煞气,那丫头从心底感觉到一股颤意,又往后退了一步。 宋南卿一步一步的逼紧,手中的簪子在皎洁的月色下冒着冷光。 把那丫头逼至院里的梧桐树下,宋南卿举起手里的银簪子又刺了过来。 觉到头皮上传来的凉意,那丫头心里的惊惧更深,一双脚吓的直打哆嗦。 “啊...。” 那丫头吓的尖叫起来。 “你闭嘴。”随着宋南卿扯动嘴角,她的表情越发狰狞起来,凶狠的神情让人想到了地狱里的恶鬼。 “来人啊,来人啊,南姨娘杀人了。”那丫头再也受不住了,一把推开宋南卿就往外面跑去。 院子里又恢复了静谧,苍翠的梧桐树叶下还留有一摊血迹。 银簪子从宋南卿的手里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抬起头,站在长满墨绿色的苔癣的石头上,从院子里往外面望去,她一动也不动,就像从苔癣里生出的一株植物,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纤细的脖子,就像忘川河边开出的一朵幽灵花。 快二十年了,她困在这个院子里已经有这么久,人人都说她康安平宽厚仁慈,对她一个勾引了自己夫君的表姐还如此的善良,只有宋南卿知道她不过是镇远侯和安平郡主的夫妻恩爱的一个小小的陪衬罢了,宋南卿当年貌美如花,对镇远侯百般勾引,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那位侯爷心里念的只有一个康安平,宋南卿拙劣的手法让这段感情越发引以为佳话,最终宋南卿这朵恶毒的食人花自食苦果,被关在这一方小院子里,终日不见天日。 宋南卿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康安平了,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顾淳却依旧对她宠爱如初,宋南卿想起那位和嘉公主,康安平长的有有几分像她,或许现在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或许眉眼还带着一丝天真的稚气,那双清澈又带点无辜的眸子看的人心都化了。宋南卿忍不住的回想,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某处,直到染上了涩意,她辜负了祖父对她的期许,成为一个妾侍,连宋家最后的名声都守不住,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祖父恐怕不会原谅她了。 她意识恍惚了一下,捂住了胸口,露出一丝苦笑,随后那么笑容越扩越大,她后悔了,早就后悔了,她这一生活的愚蠢懵懂,喜欢上顾淳,为了那份遥不可及的感情,把自己的闺名毁于一旦,让清正端方的祖父有了污名,她恨那些人把她算计为顾淳的妾侍,更恨自己的愚蠢,这么多年她被囚禁在这个院子,她熬了一年又一年,熬到后来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现在她终于解脱了。 过了许久,她似乎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阵歌谣,温柔的女声,低回宛转,像是极小的时候宋南卿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歌谣...... 西边的那间厢房里,油灯散发光晕看着比往常更明亮些,那窗棂上影影绰绰的倒影着一个女子的侧影,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凄凉又冷清。 一个婆子探着脑袋往里瞧了瞧,见没有异常,回头拧了跟在她身边的丫头一把,“你这个死丫头,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要是吵到了前院的主子们我可保不住你。” “我还不是瞧她的模样怪吓人的。”怜心撅着嘴道。 “不过就是一个玩意儿,能翻出什么浪,想当初她刚进府的时候,那才叫骄横,现在还不是服服帖帖的,就你这个丫头自己吓自己。”那婆子不屑的说道,她在这院子里呆了十多年,那位要出什么事早就该出了,现在不过是夫人看那位可怜才赏她一口饭吃。 两人说着话,又退出了院门口,那婆子熟练的摸出一把生了锈的钥匙,哐当一声把两扇已经显的有些破旧的木门锁上了。 “瞧这不什么事都没有了。”秦婆子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一丝精光来,又把那钥匙揣进兜里。 怜心点点头,转过身时,余光扫到那个破的不成样子院子,月光打在那黑不溜秋的门,朱砂的颜色还未煺尽,怜心面嗤笑一声,撇撇嘴,面上露出一丝懊悔,明明是个卑贱的姨娘,怎么她反被她的气势吓退了。 ............... ............... “怎么回事。” 康安平才起了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虽说今日新媳妇要过来请安,但康安平还有有些不悦,柔细的眉毛微微颦起,如凝脂的脸上还带着未褪散的红潮,那双眼微微向上一瞪,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少女的娇俏。 顾淳瞧见了,过来揽住她,从妆台上取了一支钗子斜插在她的发髻上,“好了,听听她有什么事。” 康安平脸上这才有了淡淡笑意,道,“说吧。” 婢子是康安平的贴身人,此刻她面上有些犹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镇远侯,在心里把话琢磨两下,这才开口,“那院来人禀告,南姨娘昨儿晚上去了。” 康安平一愣,眉头随即夹的更紧了,刚染了胭脂的红唇一撇,咬着下唇嘀咕道,“真是晦气,咱们府里才刚办了喜事,这会儿,不知道怡儿心里怎么想。” 婢子赶紧安慰道,“大少奶奶是什么人,夫人你还能不了解她吗,那里会计较这些小事,不过就一个姨娘。” 那婢子知道这位主子从来就看不上宋南卿,因此说的毫不客气。 康安平脸色变了一变,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眼去瞧顾淳,嘴角微微嘟起一个弧度,“我可从来都没对不住她,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她明明知道我们定亲了,却偏偏要插一脚,我忍了她这么多年,也犯不着去做这样的事。”她表情天真倔强,剔透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委屈,“反正她现在都死了,我也不怪她了。” 顾淳抚摸着白玉扳指的食指轻轻颤抖一下,宋南卿走了,那个记忆里生龙活虎,纠缠在他身边的宋南卿没了,时隔的有些远,原本面容模糊的宋南卿此刻又突然生动起来,顾淳一时有些怔然,叹息一声,伸手安慰似的摩挲了康安平的发髻,又有些自嘲笑了笑,年纪大了,连心也变的软了,当年那件事不是她自作自受吗,罢了,罢了,人都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第二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南卿垂下眼眸,耳颊染上了一抹红色,福爷爷这是替她留了脸面呢,祖父给她请的教养嬷嬷自是最好不过的,只不过她被逼得学了几年后,自觉学了不少,再加上那些嬷嬷每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更觉得烦人,这才央着祖父把她们打发走。 如今想起来她那时候真不知天高地厚,仗着祖父对她的宠爱为所欲为,要是当初留着那几位嬷嬷在家里,她是不是会在后宅里少摔几次更头呢,南卿这样想着,又摇摇头,她知道自己那时候的性子,目中无人,高傲的不可一世,怎么会被几个嬷嬷劝动呢,何况自遇上顾淳之后更是昏了头似的,一颗心往他身上扑。 宋管家见南卿不说话,便在心里揣测着姑娘是不是不高兴,他们家这位小主子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受约束,当初为着这件事情和老太爷闹了许久,老太爷又把姑娘得欢喜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在加上姑娘当初的规矩确实学的不错,便随了姑娘的心思。 若是以前宋管家也不会跟小主子提这话的,不过是这次见南卿看她同以往大不一样,才提了这个话头。 这样想着,宋管家正欲劝上一二,却听南卿放软了声音,“这事劳烦福爷爷了,以前是阿罗不懂事,让福爷爷担心了。“ ……………… 从沈府里回来,南卿端坐在马车上,马车缓缓前行,那鹅黄的苏绸帘子把马车遮掩的结结实实密不透风,大街上依稀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但这辆在世家里常见的马车似乎自成一个世界,在有些昏黄的视线里,宋南卿那明媚的好似山茶花一样的容颜,竟显露一丝与年级不相符的成熟来。 冬影偷偷地在一旁打量着南卿,姑娘这样的坐姿比往常好看许多,今日说的话她都不懂,没想到姑娘懂得这样多,只是想到福爷爷要给姑娘请几个嬷嬷回来,冬影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姑娘不是最讨厌这些吗,这也没拒绝。 秋夕同冬影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丫头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在临安就算了,在京城可不一样,等几个嬷嬷来了之后,正好可以磨一磨她的性子。 且不论两个丫头怎么想,南卿的心情却觉的松快了许多,她嚣张跋扈的名声还没传扬出去,福爷爷还在为她守着宋宅,她换了一个方式,竟有了这个不一样的开始。 公主府 明心院里。 和嘉刚回来,身上那件织锦的大紫衣裳还没换,走动间她的裙摆荡漾起一两朵菊花,那开的极盛的墨菊,花瓣一层叠着一层,仿佛是真的一样。 她的眉头的紧紧的,似乎遭遇到不顺心的事,她身后的如意瞧见主子神色不对,立刻亲自给和嘉端来了一盏茶。 嘉袖子一甩,那极好汝窑茶盏已经碎成了几片,地毯上也晕开了几朵冒着热气的菊花。 如意顾不上手指被烫的通红的印记,忙不迭的跪了下来,“公主,奴婢有错,请公主责罚。” 和嘉睇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本宫可是说了是你的错,起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意干脆的行了一个礼,不敢多做停留,立刻使了几个丫头进来收拾。 正在这时候,康寿从外边进来,瞧见这一幕,笑道,“怎么了,公主这是觉得微臣寻来的茶叶不好喝吗。” 他是个极儒雅的人,面容生的极好,虽已到了中年,那双眼眸却依然干净,望着人时温柔的让人心悸,和嘉对上这样的康寿,再大的怒火都好似熄灭了,她当年就是迷上这样的眼神,那时候和嘉就在想,有着这样眼神的康寿一定是温柔极了。 她同康寿成亲多年,自然知道康寿是在打趣,因而不在意的道,“不过就是失手摔了,那茶叶倒是顶好的,连母后都夸的,不过,可惜了这套茶具,我记得是你喜欢的。” 康寿虽然心里也可惜那套心爱汝窑茶杯,但口里却安抚道,“不过就是一个杯子,有什么好在意的,对了,外甥女今儿送了秋茶过来,我喝着觉的好,便想公主也是爱喝的.....” 他才说到这里,不料和嘉立刻打断他的话,“什么茶,莫非还要好过宫里的。” 她上挑的眉尾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怒气,语气凌厉的如削薄的风刃。 康寿一愣,到口的话也没再说出,等细看了和嘉脸上的表情,把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下去,才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莫非我说错话了。” 和嘉见康寿还没有自觉,便冷冷一笑,径自坐在椅子上,道,“你那个好外甥女孝敬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你莫非忘了咱们熙儿可是被她害了,在床上躺了几日。” 康寿觉得和嘉小题大做,不过是小孩家的玩闹,还能惦记着这么久,因着他尚的是为公主,还是位最受宠的公主,康寿即使心里不满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只道,“公主,南卿那丫头不是已经过来道过歉了吗,你心里一向宽容大度,何苦与她一小丫头计较。” 康寿这话不说还好,他一说,和嘉更把宋南卿恨上了三分,和嘉从来只有让别人吃瘪,偏偏这件所有的人都站在宋南卿那边,她先前进宫与母后说了这件事的经过,母后让她不要计较,她一回来,连驸马也站到宋南卿那边了,这怎能让她不气。 “驸马这是说本宫心肠歹毒连一个小丫头也不放过吗。”和嘉声音上扬,带了几分尖锐,眸子的温度也变的冰冷。 “这.,”康寿被噎住了,只觉和嘉蛮不讲理。 他皱着眉头,把声音沉下来,“公主说的是什么话,公主是什么人我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好了,”和嘉也不愿因为宋南卿的关系与康寿闹的太僵,她修剪的修长的指甲划过紫檀木桌,盯着康寿那俊美的容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熙儿的亲事自有母后替他做主,那丫头命硬的很,我怕她折了熙儿的福气。” 康寿垂下眼眸挡住不复温润的眼神,他是个极想的开的性子,当初宫里传来旨意说,让他尚了本朝唯一的嫡公主,这么多年,即使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和嘉这样强势的女子,却一直尽所能及的在迁就和嘉,康寿想,他们磨合这么多年,总该是有感情的,就在刚才,他却突然发现,公主首先是君,君臣,君臣,而不是夫妻。南卿是他的亲外甥女,他亲妹妹留下唯一的女儿,在和嘉口中却连熙儿的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罢了罢了,有这样嫌弃她的婆婆,想必南卿嫁过来,也是受苦的。 “微臣自然自然知道,太皇太后心疼熙儿,南卿那丫头还在孝期,这以后自有母后替她做主,也怪微臣先前心急了,让公主跟着操心一场。” 和嘉见康寿客气的和她拉开距离,心里知道驸马必是与她生分了,只是她向来强势惯了,也是决计不肯示弱的。 第三章 宋南卿意识到自己回到了成元二年,这个想法令她兴奋起来,上一世的一场仿佛是一场噩梦。[燃^文^书库][.[774][buy].] 她咬咬下唇,想凑在镜子前在端详一番。 冬影过来扶住她,“姑娘身子还没好呢,老夫人心里疼惜姑娘,早让人吩咐让姑娘安心养病。” 她的外祖母是忠勇伯府的老太君,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的母亲康初筠就是她最小的女儿,老忠勇伯康大海早先跟着先帝打江山,是一员猛将,康大海相貌粗犷,却偏偏养了一对清雅俊秀的小儿女,康初筠同康寿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少年时在京城中颇有名气,和嘉公主当年就在那一干英俊的少年郎中,一眼就相中了康寿,而她的母亲同惊才风逸宋裕成了一段因缘,可惜这段佳话并未长久,宋南卿七岁的时候,这对璧人从云宁寺归来途中,命丧一群土匪中,连同康初筠肚子里还未出身的孩子。 祖父老年丧子,大受打击,一月之后,重病在床,宋南卿那时候已经知事了,奶嬷嬷带着她每日侍奉在祖父面前,她也知道这是最亲的人了,每日跟小大人似的跪在祖父面前,乖巧的令人心疼。 宋老爷子看着方才垂髫的孙女儿,神色一镇,勉强养好了病,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回到了临安老家。 宋家是临安城中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鸿儒传家,出过不少才学出众学士,惊艳才绝的人物,可惜却是一代比一代子嗣艰难,宋老爷子原来也有个兄弟可惜早早的去世了,到了他,只有宋裕这一个独子,现在却剩了一个孙女儿。 宋南卿跟着祖父在临安城一住就是四年,年初的时候宋老爷子受了一场风害,害了病,虽有珍贵药材熬着,那位才登基一年的太孙把宋老爷子奉为帝师,从京城里派了御医过来,但到底还是没撑过一个月。 宋老爷子去世后,在京城的外祖母康老太君心急的不得了,早早的派了人过来把宋南卿接进了忠勇伯府。 现在她才到京城三个月呢,宋南卿勾着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还是外祖母心疼我。” 秋夕瞧着那个笑容说不出的古怪,姑娘向来都有些娇气,但是今早起来却向变了一个人似的,相貌自然还是一样的,但却多了一种委靡暮气,配着那张娇妍的容貌无端的让人觉得森然。 冬影自是留意到宋南卿的不对劲,两人交换了眼色,彼此的眼睛里都闪过担忧,宋南卿注意到了,心中划过一丝暖意,让秋夕拿了一身衣裳给她换上。 宋南卿昨夜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那架红木雕花的架子床上,秋夕跪在地上急红了双眼,她当时犹疑是在梦中。她没有下地狱,而是回来了,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只是却不能见到祖父一面,想到这里,宋南卿心底黯然,再也生不出一点欢喜,只剩下无边的悲伤。 ............ 冉冉的米兰花香自熏球里流溢而出,最是安神不过,这是她做姑娘时,最喜欢的熏香,后来因着顾淳,便学起了康安平熏起了茉莉花香,想想,她那时候真是傻透了,那番做派不过是东施效颦,落在他人眼里不过是小丑行径。 宋南卿慢慢的阖起双眼,享受着难得安宁的时刻,她不知道不为什么她明明用银簪子刺进了喉咙,还能在回到十三岁,她幸运的拥有了重来的机会,这一世她必会好好活着,决不辜负祖父对她的希望。 水晶帘子一打开,一阵娇笑声传进了宋南卿的耳里。 “卿妹妹,身体可好些了,昨儿妹妹可把我急坏了,妹妹年纪小,又是祖母从临安特意接过来的,七弟原该让着你,这料到闹了这么一出,把妹妹连累了。”康善瑶挨着床沿坐了,伸手试了试宋南卿的额头,随即庆幸的拍了拍胸口,笑道,“阿弥陀佛,总算好了,祖母也该放心了。” 康善瑶微圆的眼睛微微弯起,漆黑的眼珠子专注的凝视她,宛若一位温和可亲的好姐姐。她身材丰腴,宋南卿抬起头,正好可以看见她圆润的下巴。 “卿妹妹不说话,莫不是还在怪罪七弟,等会儿我让他过来给妹妹赔罪,如何。”康善瑶笑容可掬的说着。 宋南卿握紧拳头,在心里冷笑一声,康善瑶最善装模作样,那一世,康南卿就是被她这幅外表骗了去,才慢慢卸下心房,到了最后就是这位好姐姐送来了顾淳的信筏,让她深信不疑,然后她就被人设计同顾淳躺在一张床上,她由此声名扫地,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宋南卿想不通,康善瑶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 “是吗,没想到你倒是能说动公主娘娘。”宋南卿看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眸。 康善瑶笑容一滞,那一纪鄙夷的眼神中带着锋利的光芒,似乎刺到了她的心里。 “瞧妹妹说的,公主娘娘最和善不过的一个人怎么会怪你。”康善瑶很快恢复了神色,无奈的摇摇头,“刚才几位妹妹还说要过来看看卿妹妹呢,是我劝住了,说妹妹如今正在病中,受不得吵闹,所以几位妹妹才没有过来,现在正陪着祖母说话呢,我知道妹妹还在为着那件事心里不舒服,可是照我说妹妹这样的姿容哪里还愁找不到好夫婿呢。”她一面说着,一边伸手掖了掖锦被,面上端的是一幅爱护宠溺的模样。 瞧瞧,又是这一幅做派,宋南卿咬着牙齿,克制住心里蓬勃而出的恨意,她上一辈子是个不喜欢收敛情绪的人,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父母还在的时候视她为掌中明珠,她们去世后,宋老爷子更是守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久而久之,宋南卿便养成了一幅目下无尘,又娇蛮任性的性子,宋老爷子注意到了,也没强求着宋南卿改过来,在他眼里,自家孙女儿只是娇气了些,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何况他早早的就为宋南卿安排好一门亲事,同是书香门第的姜家二房嫡次子姜梧,宋姜两家素来有交情,姜家家风清正,姜梧年少有为,品德端方,宋南卿嫁过去,一辈子平安顺遂少不了。 人算不如天算,就是宋老爷子也不会想到,他才去世不到三个月,他看好的孙女婿姜梧,在一次骑马狩猎中,从马背上摔死了。 姜家在南边,这个风气是从京城里带出去的,大齐朝是从马背上夺来的天下,京城里的贵族不少善骑射,南边的少年多是俊秀温和,姜梧更是其中翘楚,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射猎会让他送了命。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伯爵府,南卿见过姜梧一两面,只记得是个长相清秀单薄的少年,若论她对姜梧的爱慕之情是一点也不曾有的,但是姜梧是南卿的未婚夫,南卿自然受不了这个打击,偏偏这阵子府里又传起了一阵闲话,说宋南卿命硬,克父母,还克夫,谁沾染了她就倒霉,宋南卿听到这话自然是怒不可遏,这时候七少爷康茂熙也那这话来撩拨她,宋南卿跟他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把康茂熙推到在地上,撞破了头。 宋南卿动了和嘉公主的宝贝儿子,和嘉自然心疼,对这个丈夫放在心上的便宜外甥女,她是不好动,所以一状告到康老夫人那里去,到底是自己亲孙子,康老夫人心里还是疼的,便责怪了南卿几句,让南卿去跟康茂熙道个歉。 南卿觉得自己没错,见自己的外祖母都站在康茂熙那边,心里又是悲愤又是难过,这一急,到傍晚的时候,南卿突然发起热了,只把几个丫头急坏了,忙了一个晚上,总算到寅时的时候,南卿的烧退了。 冬影听康善瑶这么说,眉头早就蹙起了,面上浮起一丝冷笑,“都说三姑娘巧舌如簧,奴婢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康善瑶目光飘过冬影,意味不明的靠着南卿耳边说道,“妹妹这儿的丫头可比主子谱还大呢。” “这丫头心直口快,但却是忠心耿耿不过了。”宋南卿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上辈子,康善瑶就是这时候走进宋南卿的世界,宋南卿刚来的时候也是看不起这个庶女,但因着她和康茂熙这件事,康府里的人只有她肯站到南卿这边,南卿心里感动,慢慢的也承认了这个姐姐,南卿记得从临安老家送东西过来给康府,她给康善瑶的从来就是独一份,就连给康善瑶的添妆之礼,也是格外厚重,宋南卿现在想来只觉得分外可笑,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肝,才把这只毒蝎子当做好姐妹。 康善瑶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一时有些下不来台面,脸上讪讪的笑笑,“卿妹妹说的对,是姐姐糊涂了,那到底是妹妹的丫头。”宋南卿也微微勾起一抹笑容,“昨儿是我不对,三姐姐放心吧,等会儿我就去给公主娘娘赔罪。” 康善瑶有些奇怪,宋南卿性子倔强,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现在怎么会这么好说话,康善瑶原先过来也是想着拉拢宋南卿,毕竟宋家只剩一个孤女,这可是个香馍馍,她同宋南卿要好,对她也是极有好处,她可是特意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的,康善瑶把这件事情可打听的清清楚楚,原想替宋南卿说几句话,就能让她感激涕零,怎么都没料到冲动易怒的宋南卿也学会隐忍了。 想到此,康善瑶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宋南卿的脸上转了几圈,见宋南卿神情倔强,眼角有些晶莹,在心里嗤笑两声,放下了疑心,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她有心再劝几句,可是念及宋南卿刚才不屑一顾的态度,康善瑶把喉咙里的话咽进了心里,欲速则不达,还是慢慢来为好。 第四章 康善瑶离去后,秋夕看着宋南卿欲言又止。[燃^文^书库][.[774][buy].] 宋南卿抿了一口茶水,水温正好,是今年的新茶,宋家有几座茶园,这茶还是她上京的时候,嬷嬷替她准备好的,康府里每房都送了一些过去,她已经又许久没尝过这个味道了,宋南卿心里格外贪恋。 过了片刻,宋南卿才开口说道,“你可是有话问我。” 秋夕才张嘴,却被冬影抢了话,“姑娘,你真要去跟七少爷道歉,明明是他不对在先,却要姑娘去赔礼,哪个府上都没有这个道理,姑娘在家里何曾受过这些委屈,当初康老夫人对咱们老爷子是怎么说的,这才几个月,她们就欺负上姑娘了。” 冬影嘴快,说话又凌厉,那张俏脸板着,看着颇有几分气势。 宋南卿扑哧一笑,心里却划过一丝涩然,当初她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外祖母最疼的就是她,可惜她到后来才知道康府里有这么多的孙女,而她不过是个外孙女,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心思顾及她,那些流言,康府的老太君难道一无所知吗,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要让宋南卿去跟康茂熙赔罪,那不仅是她的嫡亲孙子,更是和嘉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拂了和嘉公主的面子。 “你可小声点,这可不是在家里。”秋夕瞪了冬影一眼,责怪道,“这府里可没什么隐秘事,你现在痛快了,康老夫人知道了,怎么看咱们姑娘,姑娘现在可不比以前了。”想到姜家那事,冬影也是心下黯然,老爷子给姑娘看好的未婚夫没想到好好的一下子就没了,现在宋家那边没人了,姑娘的婚事还不是都由那位康老太君做主了。 冬影呐呐不肯言语,宋南卿叹息一声,秋夕以前也是这样劝过,可惜她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一味的不肯隐忍,又张扬惯了,做不来讨好卖乖的事情,这件事熬到最后宋南卿也没去给康茂熙陪个不是,反而性子越发执傲,把康茂熙视为仇敌,两人见一次吵一次,到后来人人都知道宋家养出了一位嚣张跋扈的小姐。 重来一世的宋南卿自然不会跟从前一样鲁莽,但也不会任人欺负,宋南卿眼眸闪过一丝坚定,这一世,她必定不会污了祖父的名声,祖父留给她的东西,她决计会一点一滴的守好。 “秋夕说的对,这里是康府,那一位可是公主,我们要是得罪了她,这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昨儿晚上,我梦见祖父了,他老人家可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任性妄为,要我改改以前的性子。”宋南卿说到这里,连声音也染上了颤音。 秋夕不疑有他,瞬间红了眼眶,道,“老爷子最心疼姑娘了,看见姑娘这模样,还不知怎么伤心呢。”冬影也沉默下来,房间里迅速弥漫了一种悲伤的味道。等到宋南卿的情绪平复下来,那头春溪跟夏莲也回来,冬影一见她们进来脸色立马就拉下了,就连好脾气的秋夕脸上也隐隐露出一丝不快。 宋南卿身边的四个大丫头,春溪跟夏莲都是宋初筠身边配房生下的丫头,虽然都是自小在她身边伺候的,但她们老子都是康府的。姜梧的消息传了过来,这两个婢子不知道听说了什么,伺候宋南卿也不如以前那么尽心了。 宋南卿冷眼扫过她们,毫不客气的赶人,“你们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她的身边绝不会再留有异心的丫头,当初她是瞧着两人不对,但念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宋南卿也没她们怎么样,但这两个丫头,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三年之后攀上了康安平,把宋南卿气的心肝都发疼,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看不住,府里的下人们看宋南卿的眼神里都有了鄙视。 春溪心头一颤,刚要下跪,夏莲拉拉她的衣袖,目露一丝喜色,然后自然的行了一个礼道,“奴婢们打小伺候姑娘的,若是奴婢有什么不对,也请姑娘念着往日的情分给奴婢指出,现在姑娘突然这么说,让府里的人怎么看姑娘呢。” 宋南卿眼睛一咪,斜长的眼线拉长,锐利的眼神盯着夏莲,“这么说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错了。” 宋南卿的容颜还尚是青涩,但已经显现出绝色的容光,这么一发问,又让人心生惧意。 夏莲自持在宋南卿的身边伺候多年,强作镇定,道,“是奴婢们不是,但姑娘也改给奴婢们个交代。” 按说在临安宋府,夏莲是觉计不敢这么跟宋南卿说话的,但是回来了康府,夏莲像是有依托一样,只以为身边的这位主子已经失势了。“好大的胆子,也不吐个唾沫瞧瞧你自个是个什么东西,真当回了娘家,要让主子给你交代了。” 冬影骂道。夏莲面露不忿,瞪了冬影一眼,到底不敢当着宋南卿的面开口顶撞。宋南卿无意与这两个丫头纠缠下去了,这两个丫头虽然不能用,但是现在也不能把她们两个赶出去,要不然老夫人问起来也不是那么好交代。 “好了,出去。”宋南卿冷笑一声,“你们那些小心思真以为瞒得过我吗,还是你们把我这个做主子当成傻子。” 夏莲到底不糊涂,立刻明白了宋南卿话里的意思,神色慌张的低下头,她到没料到宋南卿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小心思,宋南卿素来都不注意她们下人的事情,这一次想必也是冬影那个丫头调拨的,夏莲把这笔账记到了冬影头上,临走时还给了冬影一个带着恨意的眼神。 ........ 到了午间的时候,康老夫人派了一个丫头过来请宋南卿陪她过去用膳。 “老夫人说,表姑娘若是好些了,便同她一起过去用膳,有表姑娘陪着,老夫人的胃口也好些。” 来的是康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绿云。宋南卿知道康老夫人已经知道自己褪热了,想必是请她过去用膳是假,还是为了上门去给和嘉公主赔罪啊。她的外祖母,经过了那一世,宋南卿从来就没打算对康老夫人心存念想,可还是心里一寒。 第五章 宋南卿住的芷兰院,靠近康家老太君的静心居,往前走过一条鹅卵石小道,便见一个白墙黛瓦的大院子掩在那片翠竹林中。[燃^文^书库][.[774][buy].] 康府的大宅子是先帝御赐的,听说前朝是一个姓梅的一个翰林院士的府上,典型的江南风格,墙线错落有致,黑瓦白墙,色彩典雅大方。 宋南卿到的时候,早有丫头打了帘子请她进去,还是那扇绣着富贵牡丹大理石屏风,南卿一时有些恍惚,连脚步都是一顿,这里的一物一景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还是十三岁任性妄为的宋南卿。 “阿罗,来了,快到外祖母这里来。”阿罗,南卿一愣,她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小名了,阿罗,她还记得母亲小时候最喜欢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唤她,她叫阿罗的时候,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侯。 南卿抬头,便见到一位温和慈爱老太太朝她招手,康老夫人年纪已过了六十,可是精神头还算好,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发髻边用一根黑檀木簪子固定住,上头衔着一串小玉珠子,身上穿的是一件靛蓝色乌金云纹的衣裳,她面上未呈现十分老态,可见被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养的极好。 事实上,南卿最后见康老夫人也是这幅模样,不过那时候这位老太太的眼神里远没有这么宠爱,她还记得那厌恶的眼光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康老夫人见宋南卿愣愣的站在那里,声音免不了提高,笑,“阿罗,连外祖母也不认得吗,昨儿晚上你这个傻孩子可把外祖母吓死了。” 南卿过去规规矩矩的给康老夫人行了一礼,“让外祖母受累了,是孙女不是。” 宋南卿的规矩做的极好,宋老爷子知道孙女年幼年失怙恃,唯恐长大她在这方面遭到人取笑,所以从宫里请了两个教养嬷嬷出来特意教导南卿的,南卿前世在这方面从未出一点差错,不过她到康府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是极为守规矩的一个人,但从来都吃不得一点亏,要是有人欺负了,总得想方设法的找回来,南卿娇妍的外表下,性子却倔强的跟一头小野兽的,时时刻刻准备伸出自己的小爪牙,冷不防的就给人一爪子,疼的人呲牙咧嘴。 宋南卿前世到今生对康府从来就没有归属感,那一世南卿知道在康府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所以懵懵懂懂的去追求自己的心上人,一头撞上了南墙,头破血流。 现在宋南卿带着对那一世的悔恨回来了,睚眦必报的性子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了,就算她的血液已经枯萎了快二十年,但残存的那抹桀骜却依旧还在。 只是现在南卿学会换一种方式,这些人最好面子,依着贵族的脸面过活,她前世偏偏看不清楚,做事粗暴直率,落人话柄,有着宋家这个清贵的名声,却不懂的用。 这时候的康老太君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还有几分情意,见南卿说话比以前知趣,心里更高兴几分。 “傻孩子,外祖母有什么累,要是阿罗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康老太君拉过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格外慈爱。 “外祖母,我,”宋南卿拿帕子掩了眼睛,猛不丁的扑到康老太君的身上,哽咽道,“外祖母,阿罗想娘了。” 十三岁的少女,平常再倔强高傲,提起去世的母亲,心里总是难过的,宋南卿来康府三个月,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跟康老夫人主动亲近,她小心的抓紧康老夫人的衣袖,头靠在肩旁上,眼神从锦帕偷眼往外祖母那里看,里面全是依恋。 南卿知道外祖母从来都是做戏的高手,大面上从来都出不了差错,纵然她念着去世的母亲对她还有几分喜欢,但这份喜爱就如同清晨里的那层烟雾,太阳一出来就散了。 康老夫人需要一个听话的孙女儿,那她也好好跟外祖母养一出祖孙情深的戏吧。 “阿罗,我的好阿罗,怎么这么命苦,要是筠儿还在该有多好。”康老夫人眼眶湿润,喃喃的说道。 “外祖母,阿罗知道错了,外祖母不要怪阿罗好吗。”宋南卿说着眼泪突然掉了,苍白的小脸衬着那晶莹的泪儿,分外可怜。 康老夫人心里有些触动,宋南卿虽是她的外孙女,但是她是在宋家长大的,何况她那幅性子,康老太君看着实在不喜,刚来的时候连句软话都不会说,每日板着一张脸,看着就让人头痛,倒是经过这件事,有了教训,知道服软了。 “外祖母怎么会怪你,只是女孩子还是贞静些为好,从小你娘就不在你身边,你祖父年纪又大,难免有些疏忽,倒叫你....。”康老夫人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面上有些懊悔之色,“早知道外祖母该早些接你过来的,一府的姐妹一起长大,你也有伴。” 宋南卿咬着下唇,心里一片荒芜,这是指责她的教养吗,连祖父也怪上了,她怎么能允许。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黑色的琉璃眼珠直直的盯着康老夫人,嘴唇微微张开,“阿罗从来都没有后悔在祖父身边长大,祖父对阿罗从来都是无微不至。” 听南卿提起那位老祖宗,康老夫人心里一堵,连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几分,很快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宋老爷子的亲孙女,他绝对不会亏待你,只是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是个精贵的女孩儿,怎么能随便跟少爷们动手。” “外祖母,您难道不知道吗,”南卿好像受到什么打击似的,往后面退了一步,眼泪瞬间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啦的往下直掉,拔高了声音叫道,“阿罗不是故意要推七哥哥的,是七哥哥说阿罗命硬,克死了祖父不算,说谁靠近阿罗就要倒霉,还说姜家........。” “够了。”康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这话不管是不是康茂熙说的,只要传出去,连着康家的名声都会受影响,她可没忘记那位宋老爷子在文人中的名声有多高,更何况还是被当今奉为帝师,要是知道康府怠慢了宋家唯一的孙女,只怕也会影响宋家在圣上那里的印象。 第六章 康老夫人心里的怒气还没有平息,目光极锐利的扫了南卿一眼,然后恢复脸上的笑容,暖声说道,“真是个傻孩子,哭什么,谁欺负你了,跟外祖母说,熙儿年纪小,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闲话也值得你较真。[燃^文^书库][.[774][buy].]” 宋南卿紧咬着下唇,艰难的开口,“七哥哥能说出来,那么府里的下人们也是这么看阿罗的吗,早知道阿罗就该回临安去,免得连累外祖母。” 康老夫人的脸有些僵住了,要是宋南卿像以往一样又吵又闹,她反而好开口,但是现在对着一张哭的楚楚可怜的脸,康老夫人却拉不下脸面去让宋南卿道歉,何况这话传出去,外面的人只会说是康茂熙不对在先,和一个孤女计较,可是和嘉那里却不好交代阿,想到这里康老夫人又头疼起来,又有些埋怨宋南卿聪明了,知道以退为进。 南卿看见康老夫人犹疑的眼神,道,“外祖母,阿罗知道给外祖母添麻烦了,外祖母放心,阿罗一会儿就去给公主娘娘赔罪,三姐姐上午还在屋里劝过阿罗,阿罗知道这个道理,公主那样尊贵的人,阿罗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的。” 康老夫人同和嘉的关系并不好,康老太君自认为是康府说一不二,最有权势的人,但是头上压了一位公主,寻常不见面到还好些,只要一见面康老夫人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宋南卿这几句话无疑戳到了康老夫人的心窝子,和嘉再金贵,嫁到康府里,那就是她们家的人,可是偏偏公主的架子大的很,她每次见了都不得劲,何况这次和嘉一来就逼着她这个老婆子要个交代,她是婆婆,难道还用的听她的话吗,这以后还不由得她拿捏。 “瑶丫头是个懂事的,难怪你会听她的话。”康老夫人目光闪烁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的,三姐姐说公主昨日发了一通脾气,不愿让外祖母为难,所以今儿一大早才来劝阿罗的。”南卿抿着唇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康老夫人的声音拉长,盯着宋南卿注视几秒,缓缓的移开视线,难怪她说这个小刺猬般的外孙女怎么变了,原来是那丫头搞的鬼,寻常看着是个老实的,这一出事就起了幺蛾子。 南卿余光瞧见了康老夫人眼睛里的精光,低下头,唇角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笑,康善瑶当然不是这么说的,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康老夫人相信这是事实。 “外祖母,阿罗想想,以前是阿罗不懂事,这次阿罗就去跪着跟公主娘娘赔罪,要是这件事闹大了,公主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 “你去陪什么罪,是熙儿听下头人说些胡话,这么能怪到你身上。”康老夫人见南卿如此害怕和嘉,火气也大了上来,“要不是公主府的下人编排主子是非,哪里能生出这桩是非,要说还是她没管好自个府里的奴才。” 这是把流言的责任推到公主府上吗,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康府里那些流言蜚语她不信外祖母不知道,只怕这个府里的人都嫌她晦气吧。 康老夫人的话才刚落音,那头就有人来报说是和嘉公主来了。 康老夫人脸上很是变化莫测的笑了一下,最后归于平静,冷眼瞧着那位高贵华丽的公主走了进来。 屏风后面转过一个修长的身影,锦绣华服,宽而长的袖子,裙上罩了一件薄如透明的云绡纱,随着她走动间别有一番韵味。 和嘉长的并不清秀,眉眼看人时锋利无比,薄唇抿起显得有几分艳丽。 南卿退后几步,目光在触碰到那抹身影时,很快就垂下眼眸,给和嘉行了一礼。 和嘉似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了过去,南卿保持半蹲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和嘉是先帝的嫡出公主,宫里的那位太后虽然是继后,但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个女儿,京城里的贵妇人谁见了和嘉不避让三分,和嘉的高傲从来都不是没有来由的。 “咳咳,”康老夫人重重的咳嗽一声,提醒自己这个婆婆还在这里。 和嘉抬眼扫过,冷笑道,“老夫人倒是疼外孙女儿,可别忘了你的孙儿还躺在床上呢。” 她说话并未留情面,以她的身份,就算是她的婆婆也不能低头。 “熙儿怎么了,御医不是来看过吗,梅生,等会儿去私库里把我那根百年人参给七少爷送过去。”康老夫人做状听不懂和嘉话里的讽刺,老神俱在的摸着手里的檀木佛珠。 “这是什么意思。”和嘉眼神凝结成霜,“老夫人这是要包庇表姑娘了。” 南卿感受到和嘉锋利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带着刀锋上染成的寒意,似要一刀一刀划破她的身体。 和嘉从来是欺负别人,哪里容得自己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 “既然熙儿已经无事,公主难道非要追究吗。”康老夫人眼里极快的掠过一丝不耐,“卿儿起来吧,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上京,外祖母自然会好好护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慢着,”和嘉抬起手,“老太太这话还是说清楚些,表姑娘好端端站在这里,可不像受了什么委屈。” 和嘉的气焰越发嚣张,康老夫人也不准备跟她绕弯子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和嘉,卿儿的性子我是知道,这孩子自尊心强,熙儿不知从哪里听说些胡话跑过来说给卿儿听,卿儿的祖父才刚去世,公主,你说说这时候谁受的了。” 康老夫人的语气淡淡的,但却让人听着伤感,看着宋南卿的眼神生出一种怜意。 南卿绝不会认为康老夫人是在为她说话,不过是拿着她做筏子杀杀和嘉的气焰。 “什么胡话,老夫人这是怪上了我府里的人吗。”和嘉的声音更是寒了三分。 南卿配合着踉跄了一下身子,带着哭音道,“公主,我知道不该推七哥哥的,可是我不是故意,我现在就像公主赔罪,求公主不要怪外祖母,外祖母心疼我,更心疼七哥哥。” 南卿这番话说的无比的忍气吞声,善解人意,听得人心里发疼。 这幅小白花的做派让和嘉皱了眉,心里更是厌恶,往常见这位表姑娘总是一幅孤高不屑的样子,怎么一出事就哭哭啼啼的,果然没用。 和嘉不知道现在的宋南卿不是十三岁的宋南卿,她受了一世苦难回来,那份倔强跟仇恨埋在心底的最深处,再也不会轻易冒出来,现在的她学会以前最不屑的柔弱伪装。 第七章 “公主,且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何况这事也不是卿儿的错。[燃^文^书库][.[774][buy].]”康老夫人的语气沉了下来,让人把南卿拉了过来,道,“快别哭了,外祖母知道你委屈了,你娘在底下还不知道怎么埋怨我呢。” 和嘉眼睛立刻一瞪,斜长的眼尾向上一挑,威严无比,“老夫人这是怪上本宫了。” “不敢当,公主尊贵,可也不能不讲道理。”康老夫人抬了下眼皮,似没注意到和嘉的怒火。 康老夫人之所以违逆和嘉的意思,实在是这一次她占了上分,有那些流言在,若宋南卿还跟以前一样大吵大闹,她也不会开口争这个脸面。 和嘉很久没吃过暗亏了,她不是愚蠢之人,自然看出了康老夫人想借这件事压她一头,和嘉在心里嗤笑,君臣有别,这个老婆子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她越为宋南卿说话,和嘉越不肯放过宋南卿了,“老夫人,你果然要包庇表姑娘吗。” “公主,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事情传出去,熙儿有什么脸面,那些闲言碎语外面人听了,该怎么看咱们康家,宋老爷子才刚过世,你就要作践他的孙女儿,你以为圣上心里不会有想法吗。” 和嘉勾出一抹冷笑,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夫人果然是考虑的周全,只是本宫一个做母亲的自然不愿意看到儿子受苦,老夫人怜惜表姑娘,那本宫只好进宫去找太后了。” 和嘉自认为教训一个孤女,只是小事一桩,要不是为了康寿她何至于找到康老夫人这里来,早就亲自出手了,现在这位老婆子还想拦着,她也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公主这是执意要这么做吗。”康老夫人面上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为宋老爷子在朝野中的声誉极高,门下子弟无数,要是他们知道和嘉怠慢了他唯一的孙女,恐怕不到第二天当今那里就有参和嘉的折子了,这个和嘉到现在还是这么意气用事,康老夫人眼眸飞快的闪过一抹精光。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南卿却置若罔闻,眉头紧蹙,脸上看起来颇为担忧,“公主何必为着这件事去打扰太后娘娘,南卿已经认错,自随公主处置。” 前世宋南卿就是和和嘉闹开了,最后大家都认为是她的错,还得罪了和嘉公主,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一世,南卿毕要改变这个现状,她同和嘉有着深仇大恨这一辈子绝不会去讨好她。 “好,好,本宫倒是小看你了。”和嘉紧盯着宋南卿,那冷冽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南卿身子打了个颤栗,恰倒时候的退后一步,让康老夫人承受和嘉的怒火。 和嘉眼眸一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的气势就对着康老夫人散发下去。 康老夫人心里有些发憷,和嘉到底是嫡公主要是真发起火来,还真没几个人可以承受的。 正在这时候,外面一个蓝衣婢子进来,匆匆的对康老夫人行了一个礼,然后附耳在和嘉面前说了几句话。 和嘉身上的威严一散,眉头却更皱了起来,目光在南卿身上转了两圈,然后冷声道,“表姑娘是该好自为之,老夫人可不会护你一辈子。” 说着,她宽大的长袖子在空中凌厉的甩出一个幅度,康老夫人脸有些发黑,等和嘉离开之后,才一屁股坐在塌上,指着门口的方向,呼出一口气道,“你看,你看她.....。” 南卿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柔声劝道,“外祖母,公主也是为七哥哥担心。” 康老夫人似才注意到南卿也在,语气顿了顿,有些尴尬,复而又解释道,“阿罗,公主是君,咱们是臣,以后你躲着就是了,免得她见面为难你。” 南卿在心里笑了笑,面上却为难,“公主怎么说也是阿罗的三伯母,她不待见阿罗,阿罗却不能不孝敬她阿。” 这话说的连康老夫人也挑不出错来,康老夫人脸色更黑了些,敷衍道,“你是个懂事的,好了,该用膳了,被她一闹,我这老婆子都没胃口了。” 看着康老夫人眉头夹着那几条皱纹,宋南卿目光一闪,随后又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俏皮话,直到用了膳才从屋子出来。 待回了芷兰院,冬影就打开了话匣子,声音欢快的如同树上喜鹊,“好姑娘,你可没看见公主离去时候的脸色,奴婢可瞧的真真的,到府里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看着公主有这么大的怒火。” 秋夕却不乐观道,“姑娘今儿可把公主得罪了,以后她还不知道怎么为难姑娘呢,这次有三老爷帮着说话,以后可不一定了。”说到底秋夕并不愿看着南卿同和嘉交恶。 康茂熙的事,南卿知道和嘉必定不会放过她,所以早在她去见康老夫人的时候,使人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传到康寿耳里去了,康寿同她的母亲最为要好,南卿记得康府里大概就只有这位三老爷真心待过她。 和嘉现在因着康寿的面子放过她,但是她知道和嘉很快就会报复回来,南卿只能示弱,示弱到整个京城都知道这是和嘉公主在针对她。 到了晚间的时候,康寿那派人送来一些玉雕的小摆件,说是送给南卿玩的。 宋南卿笑笑,知道这是康寿替康茂熙赔罪的意思。 时隔的有些久了,宋南卿有时候快要忘记康茂熙的模样,偏偏她还能够重来,在康府的流言中有一个新的开始。 和嘉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伯爵府,宋南卿病好之后,每日早上都会去给康老夫人请安,南卿自病了一场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那双原本有些妖媚的眼睛,时常弯成一个月牙儿,里面像荡漾着一弯秋水,盈盈的望过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无比舒心。 康府里的其他女孩啧啧称奇,尤其是康善瑶,自南卿好了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哪里还找的出以前的影子,特别是她还取代了康善瑶在老夫人身边的位置,这就更让康善瑶不快了。 第八章 时至秋末,万物调零,清晨有些霜寒露重,秋夕从从大箱子里特意取出一件竹青色绣着茶白云纹的短襦出来,交领的衣扣,上头缝着乳白色兔毛,南卿穿上之后,更比往常多了几分娇嫩。[燃^文^书库][.[774][buy].] “这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那头的绣娘做的就要比京城里的精致些,姑娘你说是不是。”冬影一边替南卿整理下边的裙摆一面说道。 南卿正指挥小丫头替她把那对珍珠耳坠子拿过来,闻言一笑,“临安再好却也是比不过京城的繁华的,不过我现在却是喜欢上这样的雅致的衣裳,府里头绣娘一起做的,也不如临安绣娘做的合我心意,赶明儿你写一封信过去,比着我的身材让绣娘多做几件送过来。” 秋夕侧过脸看了南卿一眼,眸子里闪过了些异样的光芒,她素来细心,早就发现姑娘的喜好,变了不少,若以前姑娘绝不会穿这样清淡的衣裳,南卿以前最喜欢浓墨重彩的明朗,带着朝阳初升时的光芒四射,南卿在临安时总是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但是现在却成了一幅清清淡淡的水墨画,那灼热耀眼的光芒似乎一夜之间收敛了,取而代之的眉宇间温温软软的神色。 姑娘这样倒也好,秋夕在心里想,这里是京城到底不必临安,要是姑娘更以前一样处处要强,在伯爵府难免会遭人排挤。 “哎,”冬影欢欢喜喜的答应了,恨不得现在就要去写信。 “要奴婢说,咱们家里以前不是养着几个绣娘吗,让少爷送过来就好了,哪里要费这么多的事。”冬影想了一会儿又说道。 南卿微怔,一时想起冬影口中的那位少爷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宋老爷子回临安的路过闵江的时候,在河边上买了一位小子,长的斯文俊秀,单薄的身姿挺拔的跟河岸上的银白杨一样笔直,宋老爷子一见就注意上了,让人贩子把他带过来,细细的打量,他不过十三四岁,肤色白皙,身上的气韵出众,听说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是因为一场变故,公子哥落了难,沦落到奴才,宋老爷子见那一双细品嫩肉的手,上头有不少细小的伤痕,便不在怀疑他,让人把他领到身边来,给自己做了书童,后来见他聪慧非凡,懂事异常,宋老爷子心生怜爱,又惦记着年幼的孙女儿,便替早逝的儿子收了他作为义子,想他百年之后,南卿也有个依靠,他的姓名未改,依旧叫木辰良,不过宋家从上到小都改了称呼个个唤他一声少爷。 南卿对木辰良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一双淡漠出尘的眼睛,他也是成元三年才上京的阿,南卿轻叹一声。 秋夕见宋南卿沉默,以为犯了姑娘忌讳,南卿以前从来都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提到木良辰,便道,“姑娘,少爷虽然性子冷淡些,不过待姑娘实在不错,姑娘才来不到半年,临安往府里送了多少东西过来,老爷子瞧中的人再也没有什么差错的。” 南卿点点头,上辈子木良辰从来遵守誓言,尽心尽力保护她,那一世,康安平动了胎气,和嘉不肯放过她,要赐她一杯毒酒,是木良辰苦心周全保住她的命。 见南卿肯听,秋夕和冬影终于舒了一口气。 两人替南卿穿好衣裳,主仆三人便和往常一样出门了。 到了老太太屋子里的时候,康善瑶正坐在下首的椅子,微圆的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瞧见南卿来了,脸上的笑容更深,道,“卿儿妹妹来了,祖母才跟我提起卿儿妹妹,说卿儿妹妹眼光好,这些天替祖母搭配的衣裳首饰再没有出过差错的。” 康老夫人也笑,“你啊,也别夸你妹妹了,你也不差多少,都是祖母的好孙女儿。” 宋南卿眼尾朝康善瑶哪里一扫,心知康善瑶这几日来康老夫人这院子最早,这是特意跟她争宠来了。 “外祖母,阿罗给你请安了。”宋南卿知道康老夫人最爱这幅做派,特意压着嗓子,说的娇软。 “好老夫人招呼着她过来,“今儿云裳坊的裁衣裳的师傅来了,等会儿你们姐妹来齐了,让她们给你们做几身衣裳。” “还是祖母心疼我们。” 正说着话,便见大房大夫人曹氏领着四姑娘康善嘉,和二夫人领着五姑娘康善英结伴而来了,四房唐氏和七姑娘康善青跟在她们身后就跟一条尾巴似的。 曹氏年纪四十上下,穿一身长褙子,底下是一条云墨裙,脸上常年挂着笑容,眼睛不大,看人时偶尔闪过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妇人。 此刻她一进来就先给康老夫人请了安,又问了问一旁的大丫头老祖宗昨日吃了些什么,又数了数今儿早上送过来的新鲜瓜果,说要给老夫人送过来。 二夫人庄氏一撇嘴,给了她一个很不屑的眼神,然后一甩手中的丝绸帕子,坐在左下首的第二条椅子上。 康善嘉则是狠狠瞪了一眼康善瑶,她穿一袭绯色衣裙上头绣着大朵的山茶花,开的煞是动人,她面容长的寡淡,一双凤眼,鼻子微微有些塌,偏偏她最喜欢画着厚重的妆,那一个眼神没学会曹氏的三分凌厉,反而有些不伦不类,康善瑶只做看不到,只笑着陪在下首。 康善英跟宋南卿一样大年纪,是二房的庶出,模样肖似那位娇美的生母,小巧的瓜子脸,柳叶眉,长的纤纤巧巧,望着侧脸有种绡薄清丽的美感。 “祖母,有了卿儿姐姐就把我们姐妹忘了。”等曹氏说完话后,康善英眼角一弯,笑的甜美。 “你们阿,都是祖母的心肝宝贝。”康老夫人笑道,“你这精怪的,还学跟你姐姐争宠了。” 康善英的嘴巴向来乖巧,庄氏生了两个嫡子,这个女儿只是个庶出,她虽然不大看的上,但也不曾为难过,有时候见康善英说话讨喜,也赏赐一些东西下去。 而康善英在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平常也给她争了不少脸面,庄氏便接过话茬道,“说起来表姑娘来我们府上这么些天了,大嫂连衣裳都没替表姑娘准备,今儿表姑娘身上那件可是从南边过来的,一见就同京城里不太同呢。” 宋南卿瞄了曹氏一眼,笑道,“二伯母眼神再厉害不过,大伯母给南卿的份例从未少过,只是南卿穿惯了那边的衣裳,一时有些改不过来吧。” 第九章 曹氏过来拉着宋南卿的手,微微一笑,“还是二弟妹细心,表姑娘果然清减些,以后吃的用的只管问舅母要,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你爱南边的绸缎,我娘家正好送了几匹过来,赶明儿我吩咐下去,要她们比着你这个式样做几件衣裳过来。” 她的手心温软中带着湿热,宋南卿轻微有些不适,正欲扬起一个笑容,冷不防看见康善嘉一脸愤恨的盯着她,南卿立刻明了恐怕这些料子早就被康善嘉看好了。 宋南卿不是非这些缎子不可,只不过她乐意看着康善嘉吃瘪,康善嘉心思并不深,那眼神里**裸的写着厌恶,前世在康府里就属她最爱在明面上针对南卿,后来她嫁了人,更喜欢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了,南卿讨厌了她两辈子,更加不可能与她交好了。 宋南卿前世混沌了一世,不知道忍让为何物,这一辈子心思澄净了许多,但对于欺辱她的人,也不准备退让。 “那就多谢大舅母了,舅母的东西都是精贵的,瞧姐姐盯着南卿,恐怕是怪南卿偏了舅母的好东西。” 宋南卿眸子轻轻往康善嘉那里一转,然后低了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曹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过那只是一瞬,曹氏又把宋南卿拉紧了些,想看清楚她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二夫人掩口一笑,“可不是,瞧嘉丫头那眼神倒像把表姑娘吃了一样,要我说不过是几匹料子的事,四姑娘何必与表姑娘较真。” 曹氏被人落了脸面,心里有些不痛快,又有些埋怨女儿不给她争气。 康善嘉倒是委屈的看着曹氏,然后继续瞪着宋南卿,宋南卿唇角露出一丝浅笑,一扬眉,神色得意,这个表情只把康善嘉气的只咬牙。 南卿心里有些好笑,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原本波澜不惊的心里有了起伏,现在这样好像又回到了与康善嘉针锋相对的日子。 这只是正院里请安的一个小插曲,除了曹氏母女心情有些不痛快,其余的人也没有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聊起京城里的花宴。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紧接着丫头打开了帘子,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跑了进来,直奔到康老夫人的怀里。 宋南卿早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就连眼神也变的飘忽起来。 那是康安平,和嘉唯一的掌上明珠,她只比宋南卿小了一岁,在康府里排行第六,不过没有人叫她六姑娘,同辈的姑娘吗都乖乖的称她为安平郡主。 康安平同康老夫人撒了一会儿娇,才从老夫人身上下来,同几位夫人问了安。 宋南卿注意到十二岁的康安平比她矮了半个头,脸颊肉嘟嘟的,白皙的肌肤散发着粉红色的光泽,恨不得让人往她脸上掐一把,一双眼睛如黑葡萄溜溜的直转,说不出的灵活,她的眉眼有一种不解事事的天真与娇憨,一看就知道被人保护的极好。 宋南卿以为在见到康安平的时候,心里不会痛快,会让她尝尝前世她所受过的苦楚,没想到真见到的时候,心里却犯不起一丝涟漪。 康安平从来都是不喜欢宋南卿的,她的喜怒总是摆在脸上,纯真的就像一张白纸,她讨厌宋南卿,却也从来没有把宋南卿放在心上,宋南卿与她不过是一只苍蝇,甚至不需要她亲自驱赶,早就有人把她解决的妥妥当当。 宋南卿前世怨恨了她一辈子又如何,她的世界里却从未有过宋南卿的名字,她不需要说话,早就把宋南卿比作了一个笑话。 从某一层面上来说,宋南卿前世恨的可怜又可悲。 “太后娘娘可真疼郡主,这簪子可真好看,我在别处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式样。” 康安平跟众人说着太皇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物件,康善英的眼睛发亮,连连发出惊叹的声音。 康老夫人自然是无比慈爱无比配合着康安平的话。 康安平不仅是康府和长公主府的宝贝疙瘩,也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 这位太皇太后是先帝的继后,只生了和嘉这么一个女儿,元后生的太子去世的早,留下的皇孙是先帝亲手养大,于两年前已经继位,成了当今圣上,他一继位,连和嘉的身份都高了一辈。 本朝的公主虽多,但嫡公主却只有这么一个,太皇太后宠爱女儿外孙女儿,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给她们。 宋南卿想,若是圣上还没有成亲,只怕康安平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当今的这个皇后是由先帝亲自挑选,南卿记得再过一年,她会死于产崩,而太皇太后是真的打过这个主意,不过一切还没有来的及开口,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 宋南卿沉浸在自己的思里,丝毫没留意康善瑶已经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我记得卿妹妹那里也有一个玛瑙手链,看着漂亮及了。” “哦,”康安平皱起眉毛,微微嘟起嘴巴,轻轻的应了一声,也没像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宋南卿笑道,“可不是吗,三姐姐记性真好,只在我的妆奁上看过一遍就记得了。” “不过那都是祖母留给我的,可不能给别人,三姐姐若是喜欢玛瑙只管去翠玉轩里选,那里面肯定有。” 康善瑶听了,尴尬极了,整张脸都泛着红色,宋南卿这几句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把她说成一个肖想姐妹的东西自私的人,又处处提醒着她只是一个庶女身份,那翠玉轩的东西连康善嘉都没有几件,只怕她要了,不管康善嘉,曹氏都能把她拨一层皮下来。 宋南卿的表情是那样真诚,康善嘉为了维持风度,不得不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看卿妹妹说什么呢,我不过是顺口接了一句,妹妹说的我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什么都要。” “哦,”南卿点点头,又冲康安平一笑,“改天我把手链拿过来,郡主同我一起看看。” 康安平觉得那张脸说不出的奇怪,看着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她说不出来,总觉得宋南卿不该这么平静的,她应该是用嫉妒的眼神看着,然后释放心里的怒火,抬起下巴高傲的告诉她,这个东西不值什么,她家里多的是,然后从此再也不戴同她一样的东西。 这才是宋南卿啊,康安平想,会艳羡会嫉妒她的宋南卿,哪里是眼前这个一脸认真跑过来跟她讨论玛瑙的色泽大小。 康安平一时征住了,等宋南卿再跟她说话的时候,康安平有些不在状态上,连敷衍都懒的敷衍,只道,“这可是太皇太后给我的,哪里这么容易找的到一样的。” 宋南卿认真的点点头,“皇宫里的东西自然要比我的好,郡主的手链自然要尊贵些。” 她的话看似奉承,却让康安平觉得有些气闷。康安平被周围人娇宠着长大很有些小女儿的心态,宋南卿从临安那边过来处处与她作对,不过每次都落了下风,现在这样,康安平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不过她是郡主,宋南卿让她不舒服,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看着康安平不说话,一时周围的气氛有些僵硬,康老夫人察觉到了,盯了宋南卿这个罪魁祸首一眼。 宋南卿似无所察觉,照旧过来亲亲热热的拉着康安平说话。 郡主身后的丫头凌厉的挡在康安平面前,冷冽的眼神朝宋南卿扫过来。 顿时,周围人的脸上都有些古怪。如此大的动作,宋南卿自然看到,细而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我做错什么了吗,那我给郡主赔罪好吗。” 第十章 康安平微圆的眼睛放大,立刻毫不客气的瞪了宋南卿一眼,然后抿着嘴撇过头。 宋南卿跨上前一步,她身后一个叫林儿的丫头冷着一张脸挡在康安平身前,“表姑娘,请退下。” 林儿相貌平凡,但周身的气势却在女子中格外不同,一身简单的蓝衣,被她穿上显得凌厉之及。 宋南卿目光闪动,她知道这个丫头不简单,一身好身手,这可是那位太皇太后给她的外孙女赐下的,不同于普通的宫女,而是有品级的。 在伯爵府就连老夫人也要给林儿五分颜面。 此刻她的动作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但却无人上前。 康善嘉得意给了宋南卿一个眼神,随后掩嘴轻笑。 南卿垂下眼帘,碧色的锦缎上晕开了几朵纤秀的小花。她自嘲的笑笑,真是个忠心的丫头呢。 她记得林儿可是护了康安平一辈子,有这么个身手伶俐的丫头在前,安平郡主真是好运。 康安平满意的看了一眼林儿,随后就像是要把宋南卿故意晾在那里似的,转头跟老夫人说起了话。 到底是小姑娘性子,以为这样就会让她难堪,宋南卿睫毛轻颤,如了康安平的希望,露出一丝委屈。 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下头就有人来报说是云裳坊的绣娘来了。 “奴婢们给老夫人请安了,老夫人多日不见,身子骨还是那么健朗,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一个圆脸绣娘笑呵呵的说道。 随后她又把目光落到了康安平身上,“这位就是安平郡主了,这般气派,也只有公主府才养的出。”她笑着又殷勤的对康安平行了一个礼。 这些绣娘混迹后院,对这些府里的人物关系一清二楚,特别是在京城贵女中排的上名号的安平,这些人自然是赶着上去讨好。 宋南卿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贵府的姑娘们个个出色,这京城里的灵气莫不是都聚集到你们府了。”绣娘说着讨巧的话,一面又道,“这都是今年新兴起的式样,姑娘们看看,可是喜欢。” 几个姑娘欢喜的商讨起来,康善瑶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又看了一眼康善嘉。 康善嘉自顾惊喜着,拿着喜欢的料子朝身上比划起来。 一时间大厅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康老夫人嫌夫人碍事,早把她们打发走了。 宋南卿知道她不是主角,瞧着康老夫人的样子,分明是打算替三姑娘和四姑娘找一个好亲事。 等回到芷兰院,宋南卿果然收到了曹氏送过来的丝绸。 秋夕摸了摸,道,“大夫人倒是有心了,也不比咱们的差多少,这样子的颜色倒像是比着姑娘这身出来的。” 宋南卿笑笑,“都叫人做好放那里吧。” 秋夕点头,叫人吩咐着,把东西拿下去。 冬影笑,“姑娘,可是打算穿给四姑娘看,瞧今日她那脸色,真像姑娘欠了她几辈子似的。” “好了,就你话多。”秋夕道。 “听说再过半个月就是凌国公的老夫人的寿辰,咱们的贺礼可是准备好了。” 秋夕一愣,“姑娘怎么想起问起这事来了。” 南卿正色道,“祖父在世时,同老凌国公的交情不错,记得我小时候,去他们府上,那位老夫人还给过我见面礼,她过大寿,于情于理,咱们都应该去一份贺礼。” 秋夕欣慰的笑笑,“姑娘总算是懂事了,老爷子在京城里交往过的人情,姑娘可不能拉下。” 南卿怔然点点头,上辈子她就是这么糊涂,这些人情不懂的维护,这些人又看不上宋老爷子认下的义子,这样再亲密的交情也会变得单薄起来,导致她出事的时候,只有那么几户人家替她说话。 “咱们在京城里的来往宋管家最是清楚。”冬影道,“姑娘别急,等我明天回宋家跟她说一声。” 宋管家是宋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了,最的宋老爷子的信任,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为了姑娘上京还是跟来了,如今就住在城外的宋府。 南卿想起年迈的宋管家,心里也是一阵心酸,宋管家身体这时候受了劳累已经不算太好了,她记得再过不久,这位看着她长大的老爷子去世了。 “宋管家要是知道姑娘这么想,一定会高兴的。”秋夕道,“咱们给凌国公府的礼可不能跟康府搞在一起,还有其他的府上人情来往也该以宋府的名义送过去...。”秋夕说道这里,停了一会儿,就算是老爷子去世,但还有少爷,姑娘可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她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姑娘肯定难过,便把最后一句话咽在心里。 南卿道,“是该这样办,明日找个由头,我也回宋府一趟。” 秋夕犹豫,“只怕老夫人心里会不高兴。” 南卿随意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手镯,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不高兴有能怎么样呢,这辈子南卿早就对康老夫人失去信心,也不会费着心力去讨好那位老夫人,就算她做的再好,一到利益关头,那位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那老夫人可不是咱们家的老爷子,哪用的着时时刻刻看她的眼色,姑娘就是回自己家,有什么不能回的,你就是太小心了。”冬影撇嘴。 秋夕知道姑娘自己已经拿定主意了,便不再开口。 第二日,南卿一大早给康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说了这件事。 果然见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只是语气说的客气,招呼着大夫人过来,让她带些礼物回去。 南卿推辞几句,便也不在拒绝,而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伯爵府姑娘少爷多,经常是几个姑娘共用一辆马车,毕竟是伯爵府的颜面,马车从外到内都装饰的非常气派。 冬影还是不满意道,“等回去了,让咱们家也给姑娘备一辆马车,咱们姑娘在家里时都是用的最好的,没得来这里受委屈。”说着她又瞪了一眼秋夕,“你可不许拦着我,你忘记老爷子说了什么。” 秋夕抿着嘴笑,“好,好,都听你的。” 南卿捻着车帘子,露出一条细缝,目光贪婪的注视外面的人群。 正值上午,日头不大,来往的小贩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热闹中夹杂着洪亮的吆喝声,听的南卿的心里痒痒。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生机勃勃的人群,每个人的身上都喷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她早已枯萎的心里,也突然有了盎然。 处在久违的闹市里,宋南卿心里想,老天让她有了重来的机会,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她快要腐烂的生命里是不是也会有新的精彩。 南卿想的有几分入神,这时候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向前面望去。 骑在最前头的那位少年,身穿一身银白色的骑装,脚下的那一匹大黑马,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油光,他那双桃花眼一眯,扬着马鞭的手一停,突然指着那架马车对后面的一位少年道,“你瞧那可是你们家的马车。” 康善瑾道,“不错,希逸果然眼光尖利。” “不知是你们府上那位姑娘出行,”赵云翔停顿一会儿,拍着康善瑾的肩膀笑道,“听说,伯爵府来了位表姑娘呢。” 康善瑾目光一闪,跨着马上前,等到了南卿马车边,温和的说道,“车上可是南卿表妹。” 南卿并不意外他能够猜出自己,这些人自小就是各个家族精心培养的,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康府的姑娘寻常不会往这道城门出去,但宋太傅的府在城外,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五表哥。”宋南卿掀开帘子,行了一礼。 康茂瑾一时有些楞住了,眼前的这个姑娘从装扮到举止跟两个月前截然不同,若不是宋南卿的容貌没变,他真的以为这是换了一个人。 康茂瑾又想起长公主提到宋南卿厌恶时的表情,她到底是心机深沉把他们都骗过了,才这么小的年纪,想到这里,康茂瑾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不喜。 “南卿表妹,这是回宋府,不如我送表妹一程。”康茂瑾依旧温和的笑着。 宋南卿瞧出了那笑意未达眼底,这位五表哥外表斯文有礼,但宋南卿知道,这是个冷漠又狠绝的性子,宋南卿上辈子伤害了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可从来没给过好日子给她过。 “不必了,多谢五表哥,只是南卿只是回宋府一趟,身边都是旧仆,五表哥不必担忧。” 她说的客套而有疏离,康茂瑾眼睛里极快的掠过一道光,而后道,“南卿表妹路上小心,那我就先告退了。” ...... 康茂瑾注视着那架马车出了城门才回头,赵云翔轻佻的笑道,“你这位表妹可是宋老太傅亲自教导的,当年宋裕何等出色的人物,她的女儿必定是与众不同的姑娘。” “希逸,”康茂瑾警告,“赵伯母已经在替你相看刘尚书家的女儿。” “好了,我也只是说说,阿瑾何必如此介意,你这么担忧,莫不是想亲上加亲。”赵云翔大笑一声,还未等康茂瑾回话,就扬起手中的马鞭,往前头奔去。 康茂瑾摇摇头,眼前又浮现出宋南卿初次来康府时的模样,宋家是书香传家,宋家的几位主人个个都是一副清隽出尘的好相貌,独独宋南卿不同,康茂瑾初次见面也是吃了一惊,才小小年纪,就可以看见以后得艳色,眉眼间的妩媚让他想起了带着刺的玫瑰花骨朵儿。 他一向不喜女孩长的太过美丽,康茂瑾心里想他从来都是爱的都是知书达理,善良端方的女子,只有这样的女人才会担负好一个家,上敬父母,下能照顾弟妹。 听同伴如此打趣,康茂瑾只是一笑而过,对于未来,他的心里早有打算,一个小小的宋南卿就算是真的心机深沉,有能怎么样,还不值得他为之费神。 百度搜索【小说巴士+小说名称】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本书最新章节请在浏览器中手打网址【шшш.xsbashi】阅读。 第十一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宋家在京城中的那所大宅子不在闹市,位置有些偏僻,但胜在清幽,宋南卿在这里出生,度过最无忧无虑的童年。 宋管家早就得了消息,特意守在大门口。 他已到年迈,头发半白,额头上那几条皱纹刻的很深,见到宋南卿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虽然一张脸还是那么严肃,但眼神却柔和下来。 南卿以前有些怕宋管家的刻板,但现在却觉得分外可亲,也知道这份忠诚是如此可贵。 “姑娘。”宋管家半伏下身子恭敬的叫了一声南卿。 宋南卿赶紧扶住他,道,“福爷爷,您也是南卿的半个长辈,南卿怎么担的起这么大的礼。” 宋管家已显干枯的手轻轻颤抖,唇角轻微上扬,后头的吉安赶紧迎了上来,笑道,“姑娘,咱们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姑娘回来。” 宋南卿含笑一一问过府里的事情,末了又道,“福爷爷年纪大了,这府里的小事也莫让福爷爷费心,改天我请个大夫过来,帮福爷爷调养调养身体,现在您也该好好享几年清福。” 向来孩子气的姑娘,竟也学着关心人,宋管家心里又是宽慰又是心酸,想到被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不知在伯爵府受了多少委屈才变的成熟,若是老爷子在时看到这样的姑娘,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百度搜索→【】 吉安素来机灵懂事,嘴里不停说着讨巧的话,厅里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宋管卿目光掠过客厅里的摆设,半旧的檀木桌椅,两边的架子上正是一对雨过天青的官窑,那架修着竹松的屏风是祖父往常常用的,上头的黄梨木还有南卿小时候调皮时用小刀刻下的痕迹。 “姑娘,您尝尝这茶,这都是自家茶园里的新出来的秋茶,煮的不如姑娘身边的姐姐好,望姑娘莫嫌弃。”吉安笑着给宋南卿上了一杯茶。 冬影笑道,“就你这手艺还敢端上来给姑娘喝。” “不过是请姑娘,尝个鲜罢了。”吉安陪笑,“等会儿吉安还要向两位姐姐讨教手艺。” 宋南卿缓缓回神,轻轻的饮了一小口,果然只闻的见一阵淡淡清香,茶水微微有些热,划入口中,醇厚平和,味道不浓,却历久不散。 “果然是不错。”宋南卿点头,道,“这茶送了多少过来,明儿凌国公老夫人寿辰的时候,也把这茶一并添做贺礼。” 宋南卿做主定下了几样贺礼,又提到以前和宋老爷子交好的人家,一派当家的模样,宋管家心里又是一阵诧异,若说在在这之前他对自家姑娘的改变是将信将疑,那此刻就是大为改观。 那细致认真的模样,说起人情世故极为妥帖,是什么样的变故竟能让姑娘有这么大的改变,宋管家目光一闪。 宋南卿察觉到了宋管家的眼神,心里一动,她自然知道她的改变太过迅速了,她还是她,却多了几十年的记忆,她不在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宋南卿,即使身上还有菱角,那也是被她小心的藏了起来。 她也不愿假装那个任性妄为的宋南卿了,重来一世的南卿需要一个 第十二章 南卿垂下眼眸,耳颊染上了一抹红色,福爷爷这是替她留了脸面呢,祖父给她请的教养嬷嬷自是最好不过的,只不过她被逼得学了几年后,自觉学了不少,再加上那些嬷嬷每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更觉得烦人,这才央着祖父把她们打发走。 如今想起来她那时候真不知天高地厚,仗着祖父对她的宠爱为所欲为,要是当初留着那几位嬷嬷在家里,她是不是会在后宅里少摔几次更头呢,南卿这样想着,又摇摇头,她知道自己那时候的性子,目中无人,高傲的不可一世,怎么会被几个嬷嬷劝动呢,何况自遇上顾淳之后更是昏了头似的,一颗心往他身上扑。 宋管家见南卿不说话,便在心里揣测着姑娘是不是不高兴,他们家这位小主子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受约束,当初为着这件事情和老太爷闹了许久,老太爷又把姑娘得欢喜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在加上姑娘当初的规矩确实学的不错,便随了姑娘的心思。 若是以前宋管家也不会跟小主子提这话的,不过是这次见南卿看她同以往大不一样,才提了这个话头。 这样想着,宋管家正欲劝上一二,却听南卿放软了声音,“这事劳烦福爷爷了,以前是阿罗不懂事,让福爷爷担心了。“ ……………… 从沈府里回来,南卿端坐在马车上,马车缓缓前行,那鹅黄的苏绸帘子把马车遮掩的结结实实密不透风,大街上依稀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但这辆在世家里常见的马车似乎自成一个世界,在有些昏黄的视线里,宋南卿那明媚的好似山茶花一样的容颜,竟显露一丝与年级不相符的成熟来。 冬影偷偷地在一旁打量着南卿,姑娘这样的坐姿比往常好看许多,今日说的话她都不懂,没想到姑娘懂得这样多,只是想到福爷爷要给姑娘请几个嬷嬷回来,冬影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姑娘不是最讨厌这些吗,这也没拒绝。 秋夕同冬影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丫头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在临安就算了,在京城可不一样,等几个嬷嬷来了之后,正好可以磨一磨她的性子。 且不论两个丫头怎么想,南卿的心情却觉的松快了许多,她嚣张跋扈的名声还没传扬出去,福爷爷还在为她守着宋宅,她换了一个方式,竟有了这个不一样的开始。 公主府 明心院里。 和嘉刚回来,身上那件织锦的大紫衣裳还没换,走动间她的裙摆荡漾起一两朵菊花,那开的极盛的墨菊,花瓣一层叠着一层,仿佛是真的一样。 她的眉头的紧紧的,似乎遭遇到不顺心的事,她身后的如意瞧见主子神色不对,立刻亲自给和嘉端来了一盏茶。 “哗~。”和嘉袖子一甩,那极好汝窑茶盏已经碎成了几片,地毯上也晕开了几朵冒着热气的菊花。 如意顾不上手指被烫的通红的印记,忙不迭的跪了下来,“公主,奴婢有错,请公主责罚。” 和嘉睇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本宫可是说了是你的错,起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如意干脆的行了一个礼,不敢多做停留,立刻使了几个丫头进来收拾。 正在这时候,康寿从外边进来,瞧见这一幕,笑道,“怎么了,公主这是觉得微臣寻来的茶叶不好喝吗。” 他是个极儒雅的人,面容生的极好,虽已到了中年,那双眼眸却依然干净,望着人时温柔的让人心悸,和嘉对上这样的康寿,再大的怒火都好似熄灭了,她当年就是迷上这样的眼神,那时候和嘉就在想,有着这样眼神的康寿一定是温柔极了。 她同康寿成亲多年,自然知道康寿是在打趣,因而不在意的道,“不过就是失手摔了,那茶叶倒是顶好的,连母后都夸的,不过,可惜了这套茶具,我记得是你喜欢的。” 康寿虽然心里也可惜那套心爱汝窑茶杯,但口里却安抚道,“不过就是一个杯子,有什么好在意的,对了,外甥女今儿送了秋茶过来,我喝着觉的好,便想公主也是爱喝的.....” 他才说到这里,不料和嘉立刻打断他的话,“什么茶,莫非还要好过宫里的。” 她上挑的眉尾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怒气,语气凌厉的如削薄的风刃。 康寿一愣,到口的话也没再说出,等细看了和嘉脸上的表情,把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下去,才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莫非我说错话了。” 和嘉见康寿还没有自觉,便冷冷一笑,径自坐在椅子上,道,“你那个好外甥女孝敬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你莫非忘了咱们熙儿可是被她害了,在床上躺了几日。” 康寿觉得和嘉小题大做,不过是小孩家的玩闹,还能惦记着这么久,因着他尚的是为公主,还是位最受宠的公主,康寿即使心里不满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只道,“公主,南卿那丫头不是已经过来道过歉了吗,你心里一向宽容大度,何苦与她一小丫头计较。” 康寿这话不说还好,他一说,和嘉更把宋南卿恨上了三分,和嘉从来只有让别人吃瘪,偏偏这件所有的人都站在宋南卿那边,她先前进宫与母后说了这件事的经过,母后让她不要计较,她一回来,连驸马也站到宋南卿那边了,这怎能让她不气。 “驸马这是说本宫心肠歹毒连一个小丫头也不放过吗。”和嘉声音上扬,带了几分尖锐,眸子的温度也变的冰冷。 “这.,”康寿被噎住了,只觉和嘉蛮不讲理。 他皱着眉头,把声音沉下来,“公主说的是什么话,公主是什么人我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好了,”和嘉也不愿因为宋南卿的关系与康寿闹的太僵,她修剪的修长的指甲划过紫檀木桌,盯着康寿那俊美的容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熙儿的亲事自有母后替他做主,那丫头命硬的很,我怕她折了熙儿的福气。” 康寿垂下眼眸挡住不复温润的眼神,他是个极想的开的性子,当初宫里传来旨意说,让他尚了本朝唯一的嫡公主,这么多年,即使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和嘉这样强势的女子,却一直尽所能及的在迁就和嘉,康寿想,他们磨合这么多年,总该是有感情的,就在刚才,他却突然发现,公主首先是君,君臣,君臣,而不是夫妻。南卿是他的亲外甥女,他亲妹妹留下唯一的女儿,在和嘉口中却连熙儿的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罢了罢了,有这样嫌弃她的婆婆,想必南卿嫁过来,也是受苦的。 “微臣自然自然知道,太皇太后心疼熙儿,南卿那丫头还在孝期,这以后自有母后替她做主,也怪微臣先前心急了,让公主跟着操心一场。” 和嘉见康寿客气的和她拉开距离,心里知道驸马必是与她生分了,只是她向来强势惯了,也是决计不肯示弱的。 第十三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等南卿回到院里,后头一个小丫头急急冲上来报。 冬影瞧她一点规矩全无,手疾眼快的拉住她,立马呵斥一声,“慌慌张张做什么,冲撞了姑娘你当的起吗。” 那丫头不等冬影说完,立刻嬉皮笑脸的说道,“姐姐,谁不知道咱们姑娘最和善不过了,哪能为这点小事,就怪罪奴婢们,何况春溪姐姐和夏莲姐姐也不在院子里,刚才三姑娘房里的姐姐来过,给表姑娘送了一碟酥油糕过来,说是送给姑娘尝尝,那可是三姑娘亲手做的,奴婢瞧着还刚热乎着呢。” 秋夕被这丫头颠倒是非的一番话气笑了,不过当她的怒火对上自家姑娘那双漆黑而又平静的眸子,竟然奇异的安静下来。 “哦,难为三姐姐了。”南卿的表情如往常一样,嘴角轻轻上扬,抿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但身边亲近的两个丫头却察觉到那刻意放柔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冰冷。 “表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三姑娘可是一直把表姑娘当成亲妹妹一样,有什么吃的用的她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呢,”说着那丫头又上前一步,把声音放轻,一双眼灵活的往四周转转,手往南边的方向一指,“别说是四姑娘她们了,就是安平郡主,三姑娘都不曾待她这样好过,表姑娘,奴婢在府里瞧着,你可是第一个啊。” “当咱们姑娘稀罕。”冬影不屑的嘀咕一句,把头转过去,却见那头春溪和夏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门口。 宋南卿对这丫头说的一点兴趣也无,甚至达到厌恶的地步,康善瑶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不是一向心机深沉吗,怎么会用这么拙劣浅显的手段,宋南卿心思转了一下,瞧着春溪和夏莲走近,立刻有了一个主意。 “三姐姐的好意,我自是不能拒绝的,不过我这个做妹妹的,应该也要给三姐姐回礼,你们两个回来的正好,就替我走这一趟吧。”宋南卿把目光扫向夏莲和春溪,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轻飘飘的开口道,“至于回礼,就是这个丫头吧,我瞧这丫头聪明伶俐,想必三姐姐一定会喜欢。←百度搜索→【】” 那丫头立刻愣了一下,似不敢相信的问道,“表姑娘,你这是说笑的吧,奴婢的卖身契可不在你这里呢。” “哟,”冬影嗤笑一声,“还惦记着卖身契啊,就是姑娘没有你的卖身契,你都是康府的奴才,姑娘让你去伺候你的正经主子,莫非你还不乐意吗。” “我丫头神色慌张起来,连自称也忘了,“我是大夫人给表姑娘的人,表姑娘把我给了三姑娘,大夫人要是问起来该怎么交代,表姑娘就没想过吗。”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还带着指责,宋南卿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依然维持着脸上优美矜持的表情,但转身走过的时候,却连眼尾,都不扫她一眼。 那丫头还要大叫,秋夕立刻唤来连两个老妈子把她的口捂住。 “姑娘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去伺候三姑娘,你是不满姑娘的决定,还是不满三姑娘,再说我们姑娘可是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儿,你以为大夫人会为了这点小事责怪姑娘吗,今儿这事就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大夫人也会夸一句姑娘跟三姑娘姐妹情深。” 那丫头知道事情已成定居,即使心里再有不甘,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她们这些被大夫人送过来的丫头,都不是在主子面前得势的,要是再闹下去,三姑娘那里也讨不了好。 春溪一头雾水的站在院子里,等秋夕走远了才回神过来,正准备领着姑娘的吩咐去康善瑶的院子里。 夏莲瞧了一眼宋南卿远去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挑眉道,“你去吧,我屋子里的那个荷包还没绣完。”说着一转身,也不等春溪回答,就自走了。 ........... 到了晚上的时候,曹氏听了这个消息,果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过是个丫头,表姑娘爱给谁就给谁,赶明儿我亲自给表姑娘选一个。” 康善瑶却是沉的住气,第二天在见到宋南卿的时候,态度依然未变,但宋南卿却眼尖的发现她眼角隐隐泛着青色,虽被厚重的水粉掩盖着,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够发现。 在康老夫人面前,南卿自然要同她做做戏,两人你来我往,竟比以前还要亲热些。 康善嘉眼神不屑地撇了她们一眼,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嘀咕道,“果然是丫头养大的,连羞耻心都没有。” 这些姑娘们的座椅离得近,宋南卿自然是听到了,她看到康善瑶身上一僵,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愤恨,那一抹怨恨飞纵即逝,快的以为是她觉得眼花了。 十四五岁的康善瑶自然不能做到像以后一样面不改色,但如她现在这样,在一干姑娘里面已经是极出色了。 曹氏给了自家女儿一个警告眼神,然后眼尾的余光扫过上头那一位老神自在的老太太,在心里冷笑一声,一个庶女而已,就算平常老太太再宠爱,又能疼多久呢。 天气已经慢慢降温了,正屋的苏绸帘子已经被换下了,黄梨木的椅子上一律垫上了绣着牡丹的织锦垫子,正屋里紫铜点金香炉里冉冉升起柏子香,干涩中带有一点草木的清新。 天气已经慢慢降温了,正屋的苏绸帘子已经被换下了,黄梨木的椅子上一律垫上了绣着牡丹的织锦垫子,正屋里紫铜点金香炉里冉冉升起柏子香,干涩中又带一点草木的清香。 康老夫人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夹袄,额上带着一块同色的扶额,上头用银线绣着点点波纹,同以往的家常打扮,宋南卿前世收了不少康善瑶的绣品,因而一眼就认出了那扶额是出自她的手。 不管坐在底下的众人心思各异,但表面上还是其乐融融,康老夫人半眯着眼,靠在身后的软塌上,脚踏上坐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捶轻轻地敲着。 这时候帘子被掀开,进来一个碧衣丫头,“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这时候快到大门口了。” 康老夫人还没来的及说话,旁边的曹氏,立刻回道,“快让人出去迎着。” 第一十四章 忠勇伯是二等的伯爵,在遍地王侯的天子脚下并不打眼,但也不容小觑,先说康家三老爷尚了本朝的嫡公主,再说康家的嫡长女康善敏四年前嫁入宋国公府上,如今正是宋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宋国公冯家是太皇太后的外家,冯家在前朝的时候便是有名的世家,当年先帝在齐州还未称帝的时候,冯老太爷一眼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听闻他的结发妻子已经去世一年,便把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嫁了过去,老爷子见识不凡,果然先帝后来成就了一番伟业,而冯家姑娘也成了皇后,前朝的战乱不仅没波及冯家,反而随着先帝登基一步一步达到了顶峰,只可惜冯家尽管显赫异常,但冯家姑娘嫁过去后只生了一位女儿,而那位结发妻子留下了三个儿子,先帝在世时封嫡长子为太子,太子早逝,又封他留下的遗腹子为太孙,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是太孙萧瑞。 尽管如此,但冯家也不是一味仰仗宫里的太皇太后,冯家子孙或读书,或武举,出息之十之五六,再加上他们世家中留下的自有一套传承,比起那些才发家的新贵,好了数倍,因此冯家的儿郎在京城里炙手可热,而这当中的头号香馍馍就是宋国公府的世子爷冯烨,听闻他才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为人更是谦虚有礼,相貌尤其出众,在京城中早有玉面郎君的称号,许多贵女芳心暗许。四年前,冯家向康家的嫡长女提亲,不知让多少人大跌眼镜,康善敏自然是出色的,但比家室,比才貌,京城中高过康善敏的十个手指头数过来都有的多,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冯府会选择康家,但想到和嘉公主也都明了了。 和嘉一向高傲,能入她眼的贵女了了无几,还是康善敏有一年无意中救过年幼的康安平,这才让和嘉对她看重几分,在加上康善敏性格颇有主见,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也投了和嘉的脾气。 曹氏的话才刚停,庄氏立刻抓住话头道,“老夫人,你看,大嫂知道大姑娘回来了,激动的连规矩都忘了。” 曹氏蹙眉,微微敛下了唇边的笑意,暗怪自己的大意,康老夫人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两边的丫头打开帘子,进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上穿着一件莲青线夹金丝绣的百子石榴花的锦袄,下边系着一条茜色罗裙,头上带着一副鲜艳的玛瑙头面,这样张扬而艳丽的打扮,她一进来,连屋子也亮堂起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了,听说祖母前些天身体有些不适,孙女在宋国公府上寝食难安,恨不得立刻见到祖母,婆婆知道后,特地从库房里取了几棵百年老参,让孙女带回来。”她语气亲切活泼,脸儿微圆与曹氏有些相似,细长的眉眼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又带着一种富贵凌人的气势,让人经不住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说着康善敏让后边的丫头把礼物带上来,, 康善敏未出嫁时在伯爵府的一众姑娘里面便是最为出众的,也是最得康老夫人喜欢的,如今高嫁了,康老夫人也便只要捧着她,万不会当着她的面对曹氏不满,因此笑道,“就你这个精怪的,拿了你婆家的东西来孝敬我这个老婆子,也亏得你婆婆是个大度的,要是个小心眼的,还不知道在怎么编排你呢。” “外祖母,谁不知道宋国公夫人出了名的和善,大姐姐也是世子夫人了,就算国公夫人不知道,凭咱们两家的姻亲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宋南卿站起来,走了几步,用手拨弄了一下锦盒里的人参,佯装兴奋地说道,“瞧,果真是好的呢,外祖母,你前儿不是想说想吃玫瑰人参阿胶糕吗,现在就可以让丫头们给您做。” 南卿对康家嫡出的大姑娘没好感,前世的时候这位紧紧地扒拉着和嘉和康安平,后来还打过她的主意,现在虽然一切都还没发生,但宋南卿知道这位自恃甚高的世子夫人那蔑视的眼神从来没变过。 康善敏听着有些格外不舒服,总觉得像是在嘲讽,她盯着宋南卿那张笑眯眯的脸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但面上当着众人,也笑道,“该不会是你这个小妮子的嘴馋了,才打着老太太的幌子要吃的。” 康老夫人爱怜的搂过宋南卿笑道,“好好,等会儿就给你这个小馋猫做。” 说着众人都配合着笑了起来。 不管众人的心思如何,至少表面气氛是一团融洽。 宋南卿目光轻轻在康善敏的衣裳上打了个转,极快的掠过一抹讽刺,大红色的石榴子花绣成的图案,康善敏求子的心情已经到昭然若揭的地步,只怕她在宋国公府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康善敏嫁过去四年,至今未孕,冯家虽然注重嫡长,但这个时候听说宋国公夫人已经挑选了好几个家室清白的女子,就等她们替冯家开枝散叶呢。 康老夫人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搂着宋南卿笑了几声,道,“大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你们几个姐妹正好聚聚,刚才阿罗说到点心,我记着敏儿最爱吃家里做的如意糕,正巧我身边有个丫头做这个最是拿手,等会儿敏儿回去的时候,就让她跟去伺候你吧。” 康老夫人的话才刚落音,康善敏的脸就白了几分,她微微垂下头,咬着下唇,表情有些不敢相信,余光中,她好像感觉到众人轻蔑的眼神,她苦心维持的表象,似乎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曹氏最为心疼,立刻道,“老夫人,那是您身边的巧人儿,给了敏丫头,您自己想吃什么哪能那么称心如意呢。” “难道我老婆子还贪那点吃食不成,敏丫头孝顺,还不许我心疼她。”康老夫人眯着眼,瞥了一眼曹氏。 “那就谢谢祖母赏赐了。”康善敏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康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夸道,“敏儿素来就是个懂事的。” 第十五章 明心院。 康善敏面色不虞的坐在一旁,曹氏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前些天打听到,前门的朱子巷有一位大夫,医术高明,我特地让他给你开了几个调养身体的方子,正要使人给你带去呢,正巧你回来了,明儿你让你身边的莲翘给你煎上。” “娘,这些年我都喝了多少药了,有什么用,莫非你也觉得是我的问题。”康善敏把手帕子一甩,啪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条纤细的眉毛高挑着,两眼微微瞪大,里面隐隐有些水光。 康善嘉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听到这话,淡淡的撇撇嘴,然后若无其事的垂了头玩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子,在两人看不见的视线里,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丝嘲讽。 “敏儿,娘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曹氏有些头疼,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她的骄傲,样样都好,当年能嫁去宋国公府上,她还想是女儿的福气来了,没想到,这都四年过去了,还没怀孕。她虽然心疼女儿,但还是狠狠心,把话说的直白一点,“你成亲四年了,世子年纪不小了,你婆婆难道不急,我可听说她…..。” “娘…。”康善敏不是个蠢人,猜出曹氏想说什么,马上打断她,她这个世子夫人外人看着风光,内里的苦楚有谁知道,都说宋国公夫人慈爱待她如亲女,但家里的管家大权都被婆婆一手抓得死死的,头两年还好些,现在婆婆更加看她不顺眼,明里暗里的指责她,连丫头们都会给她使脸子了,这都怪她没有给世子生一个儿子出来,所以在宋国公府上过的如履薄冰,可是她也想要个嫡子啊,只要有了儿子她现在的处境便会迎刃而解,可气的是她这个不争气的肚子。 想到这里,康善敏心里一恨,修剪的长指甲在光滑的黄梨木的桌子上狠狠一划,安静的氛围里,咔嚓的断甲声,伴随着昏黄而晃动的灯火让曹氏的心头一跳。 “连宫里的御医都说我的身体没问题,为什么我就怀不上,娘,你说,”康善敏抬起头,眼光霎时有了异样的神采,“是不是,世子他...。” “你胡说什么.....”曹氏闻言,迅速的瞪了大女儿一眼,厉声呵斥道,“世子年轻健朗,怎么会出问题,这话要是让你婆婆听到,看她饶得了你。” 康善敏眼里的亮光持续了一会儿,目光变得飘忽起来,突而嗤笑一声,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好了,娘说这些做什么,我回来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曹氏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有主意,见话题被打断,脸色有些不自然,只道,“什么事情。” 康善敏却不说话,只见她轻轻理了理裙子,站起来,郑重其事的给曹氏奉了一杯茶。 曹氏脸色有些好转,看康善敏的眼神又恢复了往前的疼爱,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做了人家的媳妇受了委屈也是难免,娘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世子年少有为,我儿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 秋末的天黑的极快,曹氏畏寒,屋子里早早的升起了暖炉,那一丝淡淡的白烟儿,若有若无,很快消失不见,但康善敏显然闻到了,眉毛轻轻地皱了一下,正要开口,冷不丁的听到“哐当”一声,那只白色的茶杯顺着康善嘉的手摔在地毯上。 “你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也就娘宠着你,”瞧见是康善嘉破坏了原来的气氛,康善敏用力瞪她一眼。 “哼,不就是一个杯子吗。”康善嘉把手一拂,冷哼道,“我在娘心中算什么,你才是娘的心头肉呢。” “嘉姐儿,你下去吧,”曹氏皱眉,对康善嘉的抱怨显然不满。 康善嘉满不在乎的撇了一下嘴,微微抬起下巴,眼珠子溜溜的转着,道,“大姐回来了,连件首饰都没有给我带,就卿姐儿出去还知道给我们带礼物呢。” 康善敏对这个妹妹感情不深,一是年纪相差,她在府里的时候,嘉姐儿还是个黄毛丫头呢,二是,觉得这个妹妹实在是被府里人宠坏了,一点事都不懂。 此刻,康善嘉大刺刺的向她讨要首饰,无疑让她觉得羞恼,当即喝道,“嘉姐儿,你的规矩呢,哪家的贵女像你这样眼皮子这般浅,张口就要东西,咱们家是少了你吃的还是喝的,连个庶出的都比不上.....。” 她当了几年的世子夫人,训起人气派十足,康善嘉哪里受的了这些,在她眼里,这个姐姐回来跟她抢曹氏和老夫人的宠爱的,从小到达大,所有人都只看的到这个姐姐,连出嫁了,曹氏也一心一意为她打算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她,见康善敏摆起架子教训人,康善嘉也不甘示弱大声的嚷嚷起来,“我不懂规矩,我问自己亲姐姐讨要礼物哪里就不懂规矩了,大姐莫不是舍不得吧,宋国府那样的人家,大姐还要介意这点小东西。” 她的声音尖锐,曹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淡淡的瞥了小女儿一眼,“回去吧,明儿我让丫头把我妆笼里那副翠玉头面给你送过去。”她语气虽还是温和的,但眼里的厌烦谁都能看出来。 康善嘉是个没眼力见的,见她娘给了她一套头面,自觉曹氏是站在她这一边,立刻头抬得更高了,得意洋洋的望了康善敏一眼,好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趾高气扬的走了。 ...... 待康善嘉出去后,康善敏气结,埋怨曹氏道,“你就这么宠着她,我好歹是她的嫡姐,她就一点礼数都不懂,这幅小家子气到底是跟谁学的。” 曹氏也气苦,康善嘉是她的第二个女儿,怀她的时候着实欣喜了一回,原以为是个儿子,没想到却还是女儿,她那时候地位不稳,老爷宠爱那个贱人生的庶子,她嫁过来八年连生了两个女儿,自然迁怒了刚出生的小女儿,只把她交给乳娘抚养,后来等她有了修哥儿,更不管二女儿了,大女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曹氏自然倾注了满腹心血,修哥儿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被她当成眼珠子一般看的,唯独这个二女儿被忽视个彻底,好不容易等大女儿出嫁了,她才想起康善嘉,无奈康善嘉那时候性子已经养成了,她就是有心想扭过来,也没那个精力,索性就顺着她,只要大面上不出错,以后给她挑户老实本分的人家,也算对的起这段母女缘分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跟大女儿说的........ 十六章 到底康善嘉只是一个小插曲,康善敏见母亲反应不大,也不管这件事了,只接着说她回来的目的。 “昨儿我那婆婆娘家来人了,娘知道为了何事。” 这话问的有点突然,曹氏一时没回神,只道:“什么事。” “娘,只管着府里头的事,连外头的热闹都不知道了。” 康善敏嘴角噙了一抹笑意。 宋国公夫人娘家姓俞,祖上也是书香世家,也出过几个大人物,到俞氏那一代已经没落了,只是俞氏在闺阁时,名声着实好,被冯家看上了,后来冯太老人被封为宋国公,再后来她也顺势成了宋国公夫人,俞氏这一生可谓是过的顺心遂意,除了娘家家世低些,再没有别的忧虑了。 再说俞氏娘家侄儿这一代中就恰巧出了个天才,幼时在京中就有神童的名声,现在不过十四五岁,正在国子监读书,听说才学在京中的一干子弟中格外出众,俞氏将娘家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侄儿身上,连亲事都亲自帮忙着打听,前儿就借着底下人孝敬的几株珍贵的牡丹的由头,举办过一次赏花会,借此为侄儿相看媳妇。 只是俞永霁虽然在京中颇有名声,只是家世不显,虽说有宋国公府这颗大树,但那些高门世家哪一个不是火眼晶晶,谁愿意把精心培养的嫡女嫁入这样一户人家,俞氏的心气颇高,除了自己儿女,也就这一个侄子被她放在身上,她不愿从刚发达的勋贵中挑选中挑选,就想找一个世家出身的姑娘。 曹氏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只略一沉思便问:“可是你婆婆看上了哪户人家了。” “哼,”康善敏掩着帕子嗤笑了一声,“起先还以为我这个婆婆会给她那位好侄儿,挑一位公主回来呢,没想到兜兜转转[]又看上卿姐儿,就卿姐儿那个命格,也不怕把那一位病秧子克死了。” 灯火闪烁中,康善敏原本不算圆润的声音更加刺耳,曹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是没料到。 ”要说是卿姐儿,也难怪被你婆婆看中,不说别的,就说那俞公子走的是科举,宋老太傅那可是被先帝奉为帝师的人物,虽说现在不在了,但关系却还在着呢,只等疏通疏通,谁不给他一两分薄面,再说了,宋家数代的积累可都在卿姐儿手中,就这个香馍馍,若不是我就修哥儿这一个儿子.....。” ”娘说这话,莫非是看上卿姐儿了,”康善敏眯起眼睛,心里涌起一股怒气,当年俞氏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看不起她,若不是她得了公主的喜欢,特意为她请旨赐婚,只怕这婚事就轮不到她了 她右眉轻轻一挑,语气里带着鄙夷,“”要说卿丫头还真是好命,克掉了一个未婚夫,还有这么好的婚事,娘过几天找个由头跟祖母提一提,成了这门婚事,咱们家也落个好名声。” 曹氏眼帘轻轻抬起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心里犹豫不决,宋家虽只剩这一个嫡女了,可那世代的积蓄可都在呢,虽说宋老爷子死之前把家产上交国库,可随都知道他肯定为这唯一的血脉留下了不少好东西,世家数代传承有些东西用钱也买不到,俞氏倒是打的好主意,对宋南卿的婚事,曹氏心里其实有了私心,原想着从自家侄儿当中挑一个,只是没想到俞家也起了同样的心思,她那些侄儿虽也能挑几个不错的,但也比不上俞永霁人才都出众。 这门婚事实在是不错,曹氏有些舍不得放手,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康善敏有些消瘦的身子,心下微微一叹道,“你婆婆既然让你来打听,可见对这门婚事胸有成竹,也罢,你祖母那里我去说,等卿丫头出了孝,时间也差不多了。” 康善敏对这个结果并不奇怪,略一点头,便说,“有俞公子,祖母在没有理由拒绝的,她也算有个好归宿,咱们家也算对的起她千里迢迢来投奔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因着天色已晚,康善敏早已叫人传话到宋国公府,晚上便歇在她还未出阁的小院里。 翌日,康善敏回了宋国公府,便把这事跟俞氏说了,俞氏心里欢喜,以为事成,只等着康府传来消息就上门求亲。 秋日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零星的散落在廊下,宋南卿瞧着外面天气好,便叫人摆张藤木软塌在院子里,又拿了些新鲜的瓜果零嘴放在石桌上,让院里的小丫头围过来,只叫她们把从外面听来的新鲜事讲给她听,若有人说的好,便奖励她一钱银子。 一时间,芷兰院里丫头都欢呼起来,一个个攒足劲儿,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秋夕剥了一个柑桔,放在洁净的白瓷碟子里,打断了一个重复说着狐仙鬼怪话本的小丫头,笑道,“咱们姑娘要听这京城里发生的趣事,可不是这些老掉牙的话本子。” 那丫头会意当即笑道,“秋夕姐姐,要说起新鲜事,现今各府里最大的事,就是凌国公老夫人的大寿了,现在可半个京城都去看热闹了。” “那凌国公是个极孝顺的人,前儿就在寺里捐了一万两银子替赵老夫人积福,这一日更是流水宴席,请了福喜戏班子过来连唱三天,外头都说凌国公老夫人有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儿子,赵府现在的那位夫人也是个极为能干的人,府里面干干净净,凌国公身边除了她在没有别的人了,京城的夫人们和她打过交道,莫不称赞她为人玲珑。” 宋南卿微微侧过头,明媚的阳光从她的眼角消失,她的眼神闪过些莫名的情绪。 冬影笑道,“那凌国公府莫不是也像姑娘家一样,那在京城里真算的上是头一份了。” 那丫头眼神微闪,有些犹豫的说道,“那可不一样,不过凌国公夫人那个做派倒有许多人想跟她们家结亲呢,不过凌国公夫人早就看中了礼部尚书家的女儿,这京城里许多人都知道。” 第十七章 “既然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愿,为什么现在还不定亲呢?”冬影有些好奇,“赵世子爷年纪也不小了吧。” 那丫头继续说道,“这事儿咱们都知道,半年前,一个云州来的姑娘投奔到凌国公府,手里拿着当年老凌国公爷给的信物....。” “这姑娘手里拿的必定是当年老凌国公送出去的定亲信物”没等那丫头说完,冬影顺口接了下来,然后,瞳孔微微瞪大,嘴角上扬,露出上面一排雪白的牙齿冲宋南卿傻笑,“姑娘,话本就是这么写的,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宋南卿弯了弯嘴角,长睫毛挡住了眼底的黑眸闪过的幽光,道,“时间这么久了,谁知道那信物是不是假的。” “再没有假的,凌国公老夫人亲口认下的呢。”一个绿衣丫头急急的凑过来插话,“姑娘来京城时间不久,所以不知道,当初闹的全京城的人知道了,谁不羡慕她的好运,一个个从乡下来的丫头赵老夫人竟然承认了,还想让她当世子夫人,真是一步登天,世子爷可是将来要当国公的,什么样的女子配不上,?还想鸠占鹊巢,也不知道那福气受不受得住,依奴婢看,也就咱们表姑娘。” 她似嫉妒那名女子的好运,语气越发的尖酸刻薄,后面的一个丫头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蹬了她一眼道,“张嘴胡说八道什么,姑娘还在这儿呢,别以为姑娘好性儿,就能饶得了你。” 后面丫头说完立刻向宋南卿请罪,一张稚嫩的小脸露出不安的神情。 宋南卿盯着她们两个看了一眼,面容有些熟悉,那个稚嫩的叫青芽,另外那位身材高大些的绿衣丫头似乎叫月儿,前世她的丫头里面可没有这两个,宋南卿想到不久前送出去的那个丫头,心里猜测,这莫非是曹氏给她换的新丫头,不知道原来是哪个房里的,她微眯了眯眼睛,抬头给了冬影一个眼神。 冬影会意,立刻板起脸来呵斥道,““青芽,别想替她说话,我们姑娘身边可容不下这等口无遮拦的丫头,这要是在临安被老爷子知道,说不定立马就发卖了。” 青芽胆小些,脸色有些发白,不敢看宋南卿的眼神,只拉着月儿的衣袖道,“快给姑娘认个错。” 月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见青芽拉着她赔礼,她就微微的蹲了蹲身子。 见她这模样,心气好的秋夕心里也不经涌出一丝怒火,冬影的眼神就更凌厉了。 这丫头想必是那位风流俊美赵世子的仰慕者,只是嫉恨那女子也不该拿她做筏子,莫非真以为只在她耳边夸赵云翔几句,她就能对赵世子心有所属么,宋南卿心里有些好笑。 “虽说我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人,管不住你们,只是到底是芷兰院出去的丫头,过几天两个教养嬷嬷来你们好好学学,也知道什么叫规矩。”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唇角还带着一抹笑容,重生回来的宋南卿宛若一位温婉文雅的大家闺秀。 但几位丫头听了,眼神都有些不对,云儿脸色有些发白,青芽更是露出愤恨不平的表情。 冬影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娘说的没错,芷兰院可不比别的地方。” 宋南卿敲打了几句,并没指望这这些丫头能对她忠心耿耿,只是毕竟已经在她院里当差,要是被外人见到,难免会影响到她的名声,现在宋南卿对这些可是看重的很。 那丫头眼神明显比前面更恭敬几分,大抵是以为这位表姑娘看到府里的姑娘们都去赴凌国公府的寿宴,心里羡慕,所以才拐着弯把她们叫进来解闷,因而说的更加详尽,“当初凌国公和那姑娘家里的长辈交好,所以许了这一门亲事,但是这么久了赵老夫人也没料她会找上门来,毕竟是老凌国公许下的婚事,赵老夫人想答应,但是国公夫人却不许....。” 赵家发家前,祖籍是在云州,祖上一直做的是杀猪生意,到了老凌国公那一代,正好遇见征兵,老凌国公府年轻时手脚灵活,身上还有功夫,给当时先帝当上亲卫,凌国公为人有忠义,在战场上救过先帝,慢慢的也成了先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后来凌国公位列三公之一,身份显赫,也没有人再提从前的事,只是这姑娘到来,让大家想起凌国公府的往事,到底是暴发户,京城贵族圈如今正等着看赵府热闹呢。 宋南卿记得前世是有这么一个女子,只是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呢,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陷入了回忆,时间有些久了呢,那些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那位凌国公夫人好似姓顾呢,她是顾淳的亲姑姑,她记得当初那位和善的顾姑姑拉着她的手宛若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后来的那些事情她们知不知道呢。 ........... 到了傍晚的时候,府里头又热闹起来,前边有绿云传话说,老太太和姑娘们回来了,让南卿晚上不必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秋夕也掀开帘子进来回禀,“姑娘,宋管家今儿是亲自过去的,赵老夫人心里还惦记着姑娘,只说姑娘出了孝,就到她屋里坐坐。” 冬影跟在后头,手里捧着一匹绸缎过来笑道,“”瞧这可是宫里面赏下来的,赵老夫人说送给姑娘,做两件时兴的衣裳穿穿,我瞧着这个颜色给姑娘是在合适不过了。” 淡牙色的丝绸隐隐泛着莹光,一看就不是凡品,宋南卿点点头,暗忖自己今天让宋管家去对了,前世自己并没有收到这匹缎子,只有一份跟康家姑娘差不多回礼。 冬影准备拉过秋夕去讨论做什么样式的裙子,秋夕撇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只对宋南卿道,“姑娘,我已经打听出来了,那个叫月儿的小丫头是大夫人身边陈嬷嬷的侄女儿,春芽是二门看院子周大爷家的小闺女。” “这样的丫头怎么分到我院里了。”宋南卿问,这两个丫头的爹娘在府里都有脸面,怎么分给她了。 “听说大夫人原本想把月儿给三小姐的,只是三小姐不愿,而春芽她老娘老早就没了,这个爹娶了新娘也不大管她,”秋夕把听来的消息说给宋南卿听,“再说姑娘咱们在这府上虽是客人,但有点伶俐的丫头都知道咱们院里是一等一的好去处,姑娘人好,心善,赏钱又多,可比在那些院儿当个三等丫头强多了。” 宋南卿含笑的瞥了她一眼,道,“我倒没发现,你现在跟冬影学了一嘴的油腔滑调,这院里人多,那些小丫头心眼也多,你多看着那个叫月儿的丫头,她是个心大的,在这院里也呆不长,咱们用的东西,莫要让她沾手。” 秋夕闻言,立刻懂了宋南卿话里意思,福了福身,很是郑重的答应了。 她前世被人算计,因而对这一些看的各位细致,即使她这一辈子不打算在康府里长住,这些人也休想再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第十八章 这一天,宋南卿如往常一样去给康老夫人请安,秋深露重,太阳才刚起了个头,竹叶上的露水稍一触碰就滑落下来,这条小径幽幽浅浅,宋南卿却走的很慢,到静心居院门的时候,正巧见着康善瑶领着个丫头从那边走过来。 宋南卿停了步伐,看着她微微一笑,“三姐姐,今儿来的这么早,外祖母昨儿还夸你手艺比底下的丫头还要好,走,外祖母这个时辰想必真在梳洗呢,见你一定欢喜。” 康善瑶脚步一顿,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变的有少许的不自然,但只是片刻的事情,很快她就走上前,亲亲热热的挽着宋南卿的手,道,“妹妹,莫要夸我了,孙女服侍祖母本来就是本分。” 老夫人房里的安嬷嬷这时候从里面出来,恰巧听的这话,看着康善瑶的脸上就露出一阵赞叹。 “三姑娘和表姑娘都来了,老夫人正在夸你们呢,可巧,昨儿三姑娘给老夫人梳的那个发髻,她满意的不得了,现都不让小丫头们弄,嫌她们没有三姑娘手巧,就等着三姑娘你来了。”说着她亲手掀了帘子让南卿她们进去。 康善瑶眼角的余光微微朝宋南卿撇去,略略露出一丝得意儿,只道,“我只是无事的时候折腾出来的,可谈不上什么手巧,天气冷了,我那里新得了两瓶膏药听说治老寒腿最有效了,明儿我让丫头给嬷嬷送过来。” “哟,那奴婢可真得谢谢三姑娘了,就奴婢这身子哪用得上这么好的膏药......,”安嬷嬷把脸上的褶子笑出成一朵花纹,看康善瑶的眼神儿格外不同,“难怪老太太说三姑娘贴心...。” 两人说着,直把宋南卿衬成一个背景,宋南卿只觉得好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康善瑶真以为她也要像她一样不费余力的讨好这府里的每一个人吗。 到里屋的时候,果然见老太太坐在塌上,面前丫头捧着一个首饰盒子,正在让老太太挑选,瞧见她们两个进来,便笑道,“你们瞧瞧这两个小泼猴这么早就来闹我了。” “外祖母,这是烦了我跟三姐姐了,阿罗可不依啊。” 康善瑶正欲上前行礼,便感觉旁边有一阵风带过,一个人影扑倒老太太的怀里撒起娇来。 宋南卿娇声软软,眼神带着依恋,康老太太的手里不住地问,“老太太是不是嫌弃阿罗了。” 康老太太也似极为享受外孙女对她的孺慕之情,笑道,“瞧这丫头,平常看着到是有规矩的,一到我面前就成了娇娇儿了。” 周围的伺候的婆子见老夫人高兴也凑上前打趣着。 一时间正屋里其乐融融的,康善瑶扯了扯手中的帕子,愤恨的瞪了一眼得意的宋南卿,一个失孤的表小姐而已,老太太不过把她当个乐子呢,她这么想着,脸色终于自然起来,笑盈盈的拿过银梳子,走到康老夫人身边。 因着两位姑娘来的早,康老夫人便让她们在这里用了早膳。 到这几房的夫人们领着姑娘们来请安的时候,曹氏突然说起那日赵老夫人过寿辰的事情。 “要不是,赵老夫人亲自打发人过来,我还不知道表姑娘竟然也送了寿礼,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舅母的失误....。” “哦,”康老夫人看向宋南卿的目光有些冷淡,“这丫头素来都是细心的。” “唉,谁不知道当初宋老爷子和凌国公府那么交好,表姑娘小时候也是见过赵老夫人的,两家论起交情来,京城谁比的过,卿丫头念着赵老夫人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事舅母还要说你做的不对,你在咱们府中住着,从老太太到我们都是把你当做嫡出的姑娘来对待,什么吃的用的可都先紧着你,”庄氏是个面貌白净的妇人,容长的脸儿,一双眉毛画的很是细致,身上穿的是一件洋红衣裳,更视显得人十分年轻,她放下茶杯的时候,手指微微翘起,目光飘向宋南卿的时候带上了一丝指责,道,“如今这事我们到成了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表姑娘,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府上了,我们可是你的外祖,论亲密,你和我们才是一家人。” 康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哪里有这么多话,卿丫头不过一个孩子,定是那些下人自作主张。” 庄氏扯了扯嘴角,碍着自家婆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止住了嘴。 只是到底有些不忿,脸色似有些嘲讽。 宋南卿微垂了眼角,正在抽条的少女,身材挺拔如嫩绿的青竹,有一种挺秀之美,再抬起头的时候,众人之间女孩眼眶微红,明媚的小脸仿佛被一层雾气围绕,楚楚动人。 “祖父在时,曾特意对阿罗说过,赵家与宋家一向交情匪浅,赵老夫人做寿,阿罗还没过孝期,不好前去,但那寿礼却是阿罗精心挑选的,我想要是祖父泉下有知,必然会欣慰,再说,阿罗也并没有瞒着外祖母和几位舅母。”话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眼眶里隐隐泛了一颗水珠儿。没有瞒过康府众人是实情,没有主动提及也是实情。 正是这样,康老夫人才气闷,这几天宋南卿正得她的意,只以为这个乖巧的孙女儿是被下面的奴才蒙骗了。 一屋子的人正经危坐,倒似欺负一个小姑娘,曹氏站起来立马拉住宋南卿的手,笑道,“瞧,这丫头,怪可怜的,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你二舅母也没坏心,就是脾气急了些。” 曹氏果然是当家夫人,几句话,就把宋南卿和庄氏都摆了一道。 庄氏心里暗恨,瞥了一眼故作慈爱的曹氏,见宋南卿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倒像是她在欺负小姑娘似的,想这个外甥女才来京城不过三四个月,连心思也变的深沉了,刚来时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现在倒也沉得住气来,想到这里,她也作了一个温和的笑脸,“二舅母这也是为你好,所以才急了些,要知道这大户人家的来往也是有讲究的,我们是你亲人,这些事儿原该我们替你安排好,你大哥哥常在京中行走,这些事只管找他去办,总比那些外人靠谱。” 第十九章 庄氏两个嫡子,嫡长子康茂杰今年十七岁,去年定了亲事,定的是通政史家的二女儿,康茂杰才貌都是平平,这门亲事是庄氏费尽心思谋划过来的,如今走路都带着风呢。 这才是她们的目的,宋南卿在心里笑笑,总算是说出口,他祖父原在京中人脉广,祖父去世不到半年,这人情可还在的,让康茂杰去混个脸熟,指不定就能捞到什么好处,庄氏倒是打的好主意。 宋南卿想上辈子她原也不在乎这些人脉,庄氏自然也没有由头打着她的旗号让康茂杰出面,现在看她露出一点苗头,这心思又活络了。 “大表哥功课繁忙,怎敢劳烦大哥哥呢,何况这些事祖父都是交由宋管家做的,大表哥可是大家公子呢。”宋南卿尾音轻轻一叹,似叹息,又似带了一丝嘲讽。 庄氏听出来了,有些恼怒,这是说她帮着儿子抢奴才的活计呢,因此,冷笑一声,“表姑娘,你年纪小,又被几个奴才蒙骗,只以为我们是外人,等吃了亏,你就知道谁的好了。” 康老夫人弥罗佛似的坐着,也没阻止庄氏,想来这话她也是认同的。 “好了,好了,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曹氏过来打圆场,庄氏瞪了她一眼,道,“大嫂是疼爱外甥女,我们倒成了坏人。” 正说着,垂挂的珠帘被掀开,从外边进来一个约么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他锦衣华袍,穿的极为富贵,颈上还挂着一个拇指头粗的金项圈,宋南卿被他金光闪闪的打扮恍惚了一下有些愣神,当抬头对上那个不屑的眼神,猛然回神过来,这个就是前些天被她打破头的康茂熙。 康老夫人一见他来很是欣喜,搂着他心肝,肉儿的叫了起来,康茂熙是才初初长成个少年人的模样,此刻被康老夫人搂在怀里,心里有些不耐烦,目光不由飘到站在一旁的少女身上。 他从小被人宠惯了,哪里吃过什么亏,此刻见宋南卿好端端的站在一边,想到那天吃过的大亏,心里越发觉得要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祖母,您瞧孙儿这额头上还有疤呢。”康茂熙指着自己的额头让众人看,宋南卿敛眉垂眼的站在一旁。 他的额头光光滑滑的,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伤疤,康老夫人只当这孩子向他诉委屈,只笑道,“你这猴精的,哪里有疤,你妹妹一个姑娘家家,下手有多重。” “说起来,还是我先冒犯表妹在先,现在孙儿已经得了教训。”康茂熙眼珠子溜溜一转,笑嘻嘻的说道,又似模似样的给宋南卿赔了个礼。 宋南卿自然知道他不是真的道歉,只是众人都看着,也自然也还了礼。 “这才对了,都是表兄妹,自然该亲近一点。”康老夫人瞧着外孙女跟康茂熙站在一起,竟十分般配,心里不经一动,要是宋裕夫妇还在世,这门亲事,说不定能成,可是现在宋府就剩下一个卿丫头,长公主肯定看不上,更不论卿丫头上回可把她得罪的很了。 说起来,也是这丫头命格不好,要是那宋老爷子还在世,就是郡王世子也配的上的,只是现在,只能在康府挑一个了,杰儿,是已经定亲了,可是不还有一个,文儿,庄氏的二子,可不正好跟卿丫头年纪相当,康老夫人慈爱的望着下头正在施礼的小儿女,可内里的心思早就转了几圈。甚至在这片刻的时间,康老夫人,自觉已经帮外孙女找到了一个完满的归宿。 这边康茂熙赔了礼,嘴角向上扯出一抹笑容来,“听说卿妹妹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有出去逛过,不如,就趁今日,我专门陪妹妹出去逛逛,那南门的大街可热闹呢。” 他眉目间继承了和嘉公主的锐利,偏做出孩子气的天真和讨好,倒真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四哥哥,未免太偏心了,你也不陪我们。”康善嘉可没瞧出什么不对,见一向对她冷谈的康茂熙,跟宋南卿亲热起来,立刻就不干了,微微嘟起嘴唇撒娇。 康茂熙有些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声音聒噪,康善嘉却并未察觉,捏着嗓子,声音越发甜腻,“四哥哥,也带我们出去吧,嘉儿好久没出门了,翠玉又上了新首饰呢,卿姐姐还没去过那里呢。” 还好她到底还剩几分头脑知道不是一味地朝康撒娇,挽着宋南卿的手臂,把她拿出来当挡箭牌。 康茂熙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来,曹氏有些下不来台面,心里暗恨这个没长眼睛的丫头,可是是自己养的女儿,也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笑道,“是呢,老夫人,您看,不如让几个丫头都陪着卿姑娘一起去,人多也热闹些。”她话头一转,把问题抛给了老夫人。 康老夫人很是乐意见她们亲近,自是答应了。连连嘱咐康要照顾姐妹。临了,还让庄氏把康茂文叫上。 康茂熙脸上有些不愉,本想单独给那丫头一个教训,没想到被这么一大推人跟着出门,都是大房那丫头坏了事。 康善嘉不知自己已经被康茂熙恨上了,上车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自觉可以凭着这次机会好好拉近同康茂熙的关系。 康善瑶已经猜到这次出门并不是好事,瞥了一眼自作聪明的康善嘉,瞧见那位四公子略略发黑的脸色,在心底嗤笑一声,临出门的时候,找了个由头留在府里。 一行人就这样闹哄哄的出了府,姑娘们都做在马车上,康茂熙和康茂文各骑了马。 时下,对女眷们的要求并不像前朝那么严,贵族的姑娘们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康善嘉是习惯了出门,对外面也不是很新奇的样子,等宋南卿掀帘子的时候,她脸上露出非常不屑的表情,宋南卿只当做没看见,她重生了一回,过了那么多年寂静的日子,这样的生气真让她欣喜。 康茂熙带着宋南卿她们在南街的一家珍宝阁前面停下了。珍宝阁是京城里的新铺子,文玩书画应有尽有,不知道这背后的主子是谁,只是这珍宝阁几年发展迅速极快,已经隐隐有和原来的集雅斋有了争势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