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国之茂盛》 1 灭门之灾·上 永康八年，中秋夜。 茂国边境的临远城城门紧闭，重重士兵把守在城墙之上。皎洁的月光在漆黑的夜色里，照亮这一片寂静的大地。 临远城内的将军府里，突然传出兵器的击打声，搅乱了原本的宁静。 “李妈？”被屋外吵杂的声响从梦中惊醒的柳莫莫，下意识的呼唤着身边的乳娘。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见到乳娘过来，柳莫莫心中莫名有些慌张。掀开被子起身，穿了件外衣便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隐约可以看到外面有火光在闪动。一簇簇的火团看着并不像院子里的灯笼，反而很像是火把。急促的兵器碰撞声就在门外响着，还未来得及反应，紧闭的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莫莫。” “娘！”看到娘亲浑身血污的站在自己面前，柳莫莫惊呆了。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一把将吃惊的女儿搂进怀里，楚妍感受到了比十年前所经历的那一次，更彻底的绝望。 “娘，到底怎么了？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血啊？”从娘亲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柳莫莫不解的问向娘亲。鼻尖强烈的血腥味，让柳莫莫有些恐慌。是穆国的人杀进来了？ “莫莫，你听娘说，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你姓柳，你的爹爹是茂国的镇远将军柳国忠，你是‘忠君护国，至死不休‘的柳家军后人，你一定要记住！”楚妍紧紧抓住女儿弱小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记住了，娘。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可是到底发什么事情了啊？”娘亲突然说起家训，柳莫莫心中一紧，难道是敌军杀进来了。 “柳国忠你还要拼死抵抗么？小师妹，我说过只要你交出幻影剑和剑谱，我会给你们一家三口留条生路的。” 一阵嚣张的声音传来，柳莫莫向声源处望去。房门外围着一圈举着火把的人，爹爹手持长剑正在和一个身着黑衣的大叔在院子里打斗。说话的，就是那个黑衣大叔。 “鄗桀，幻影剑和剑谱早就毁于十年前楚门的那场大火之中。怎么可能在我手中。关于楚门的那场大火，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松开紧握着女儿的双手，楚妍转身面向自己曾经的师兄，在这一夜前她从未想过把师兄和楚门灭门的凶手联系在一起。这个在楚门一直爱护师弟师妹，尊敬师父长辈的师兄，竟会欺师灭祖，毁掉楚门百年基业。看来，她并不真正的了解这个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师兄。 “那是你爹提前准备好诓骗我的假货，楚门历代掌门的信物——幻影剑，能是几块山石就压断的平凡之物？开什么玩笑。”轻轻松松的格挡住柳国忠拼尽全身气力劈来的一剑，鄗桀气定神闲的看向站在房门口的楚妍。 “我只知道幻影剑和剑谱，一同被毁于十年前的那场灭门之灾里，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楚门惨遭灭门之时我在千里之外的临远城，怎么可能知晓发生了什么！我爹，我哥，还有我嫂子全部被你所杀，你现在还要苦苦相逼于我什么？”将身后一脸困惑的柳莫莫护在身后，楚妍直视着鄗桀。 题外话 之前的被莫名后台锁定了，重发。 2 灭门之灾·中 “我苦苦相逼？只要交出了我要的东西，我就放过你们一家有什么不好？你爹和你哥当初宁可毁了楚门也不妥协，你如今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么？”想到老头当初和楚云飞那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鄗桀看向站在对面的镇远将军柳国忠。幸亏他提前做了安排，不然还真有点棘手。 “幻影剑和剑谱十年前就被毁掉了，你若强人所难，那也就只有让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好了。不过，这里是将军府，国忠是皇上亲封的镇远将军，鄗桀，你要挑战这个国家么？” “镇远将军？国家？呵，我要幻影剑和剑谱就是为了夺下这个江山。”不再和无力抵抗的柳国忠纠缠，鄗桀提了几分内力，直接挑掉柳国忠手持的长剑。下一刻，手中的剑身轻轻松松的没入丧失内力的柳国忠的心口。深红色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剑身流了下来，一滴一滴，一股一股的流淌下来。 “爹爹！”从娘亲的身后挣脱开，柳莫莫奔到跟前，满脸的惊恐。 “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当初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后撤一步，挥手拔出沾染着柳国忠鲜血的长剑，鄗桀打量起突然跑过来的柳莫莫。 鄗桀抬手撤剑时有一股鲜血被带了出来，站在跟前的柳莫莫不偏不倚的被溅了一身。还带着热度的血液划过脸颊，滴落到衣襟上。看着爹爹无力的倒伏在地，柳莫莫的大脑内瞬间一片空白。短暂的空白后，突然涌现出许多画面，让她无法思考。有爹爹扛着她去摘树上的银杏，有爹爹陪她一起罚抄作业，有爹爹一招一式教她习武，还有爹爹在柳家军的宗祠里郑重的对她说：“莫莫，你姓柳，你是‘忠君护国，至死不休‘的柳家军的后人，你也是我镇远将军柳国忠的女儿。你身上有柳家军几代人的责任和骄傲，这份责任和骄傲，爹爹会与你一起承担。” “爹，说好的一起承担呢。”泪早已流出眼眶，冲开脸颊上斑斑的血迹，落在衣上。回过神来的柳莫莫，透过眼前的模糊的视线，看到自己跪在爹爹的身边，用力的握着那无数次将她高高举起的双手。 “国忠！”赶到身边的楚妍近乎崩溃的大喊着。国忠，她的国忠！ “莫莫，好好，听你娘的话。”用全身最后的一丝气力，柳国忠说完了他留给女儿今生的最后一句话。陷入无边的黑暗前，他看到了他今生最爱的女子搂着他们的女儿哭泣的不能自抑。如果还能再说一句，他想对她说：“不要哭了，我最喜欢你笑着的样子，很美。”可惜，这句话他只能一起带入到那一片黑暗之中，没有机会说出口。 “鄗桀，你昔日灭我楚门，今日杀我夫婿。你十年前欺师灭祖丧尽天良，十年后杀害国家大将意图谋反。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他日定会死于非命，被后人所唾弃！”楚妍双眼通红的死死盯着面前的鄗桀，无处宣泄的滔天愤怒冲，化为惊人的血泪流淌在脸上。 3 灭门之灾·下 “你们楚家人还真是倔强呐，既然你们都选择了死路，那我就送你们一家人下去团圆吧。”还是无法打探出有用的东西，将军府这么大的动静，虽然有内线暗中摆平一切，但要是惊动了城中的守军也不好处理。鄗桀决定立马解决掉楚妍和柳家的小丫头，撤退。 当鄗桀提起八分内力持剑刺向楚妍时，楚妍却只是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儿，闭上了双眼。楚门，柳家，茂国，她要倾尽一切去挽留住。 刺穿母女二人的长剑再次染上猩红的鲜血，当剑身被抽出后，楚妍和怀里的柳莫莫一起倒在了柳国忠的身旁。三人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慢慢汇聚到了一起，将院子里铺的青砖染红。 看了一眼已经没了呼吸的一家三口，鄗桀将手中的长剑扔给属下，向众人吩咐道：“来人，放火烧了这里。”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手下们麻利的开始泼油，摆放引燃物。片刻后，将军府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咳咳。”柳莫莫从娘亲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看着面前已经离开人世的爹娘，柳莫莫捂着被刺穿的胸口，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在鄗桀提剑刺向楚妍母女的前一刻，楚妍低声对怀中的柳莫莫说了一句话：“闭息，好好活下去。”深陷在失去爹爹悲痛之中的柳莫莫，下意识的按照娘亲所嘱咐的去做。她的爹爹说让她好好听娘亲的话，而娘亲说让她闭息好好活下去。她都照做了，十年来第一次，柳莫莫按照爹娘的嘱咐，一字不落的全部做到了。可是，她的爹爹和娘亲却再也不能满意的夸奖她一句。 虽然楚妍用自己的身体让原本也会刺穿女儿心口的剑锋向右偏移了一点，但是柳莫莫被贯穿的胸口，伤势也很严重。靠着心中和胸口共同作用在一起的痛，柳莫莫意识清醒的向位于将军府的后山进发。 手边没有火折子，柳莫莫靠着月光的指引走在去后山的小径上。最开始是平坦的小路，快到半山腰时道路开始布满石块，暂时凝合住的伤口被行走间的晃动撕裂开，鲜血开始一小股一小股的冒了出来。 指间是温热腥气的血，脚下是崎岖难行的路，身后将军府里那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着夜空。 爹，我会听娘的话，好好活下去。我姓柳，我是“忠君护国，至死不休”的柳家军的后人，我还是镇远将军柳国忠的女儿，我的身上有家族的使命和骄傲。我要撑下去，我要活下去。 胸口的伤势，让柳莫莫开始体力不支，而过度的失血，让柳莫莫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个不留意，一脚踏空，便从山坡上滚落了下去。没有力气抵抗的柳莫莫一头撞到凸起的山石上，倒在了一旁。从脑后蔓延出来暗红色的大滩血液，顺着下颚低落到了前襟，柳莫莫的衣襟处遍布着颜色深浅不一的血迹。 在失去彻底意识昏迷前，柳莫莫看到有一双褐色的布鞋出现在视线里，之后她就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 4 贵客临门·上 宏定二年的七月，京城在立秋后暑气消退了许多，日间行走在外时的那一份浮躁也跟着散了些。 晌午时分，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廉恭王府的后院。公冶羽在书房得到周伯通传时，悄悄来访的贵客已经推门而入了。 “哥。” “小晨。”公冶羽放下手中的毛笔，应了一声。 周伯沏好茶水后，便闭好房门，守在外面。 公冶晨坐下后，拿起方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刚接到八百里急报，魏郭王想要来京城献礼，以感谢我们派兵帮助他平定了内乱。” “下个月就是中秋节，魏郭王此时提出来京，恐怕不只是单单来献礼表示感谢吧。” “没错，这次他还要带着他唯一的宝贝公主过来。用意不言而喻。”公冶晨露出一丝苦笑来。 作为友邦的魏郭部落紧邻着茂国的西北边境，让驻守在边关的马明义将军协助魏郭王平定内乱，既可以巩固现任魏郭王的势力，又能凸显出茂国对于魏郭部落的重要性。而此次进京献礼的魏郭王要带着独生女过来，定是另有打算。茂国的后位久悬，若是魏郭的公主进了后宫，茂国周边结为友邦的小国和部落不知要做出什么举动来。不论是大批的来和亲，还是结成一团宣战，都对公冶晨刚刚坐稳的皇位很是不利。 “魏郭部落与我国结为友邦是在太上皇统治之时，现在算算也有十三年了。朝廷一直在给予他们魏郭部落各种扶持，前一任魏郭王也曾进京感谢过。所以，献礼的请求不能驳回。至于那位随行的公主，会担忧的不止你一人，让其他人先想想对策。不急。” “哥你当然不用急。这个魏郭公主怎么也和你沾不上边。不知道之前用的那套托词能说服魏郭王么。” 成年后公冶晨便继承了皇位，最开始可以用巩固朝政来对付上书娶后的折子，后来公冶晨就干脆用哥哥公冶羽作为挡箭牌。长兄尚未婚娶，最为小弟的他怎么可以赶在前头。而若要劝说廉恭王爷婚娶，朝中还无人敢去。想到这里，公冶晨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水。“哥，快十年了。你还是不愿，还是在找她么？” “就算十年了，又怎样。我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不相信她还活着，我信。” “好啦，不说这个了。难得出宫来你府里一趟，这会儿都到饭点了，让我吃饱了再回宫里批改奏章吧？”公冶晨笑嘻嘻的起身凑到兄长跟前。 “早不来，晚不来，偏挑这个时候来商议一个部落首领进京。想吃我府里做的菜就直说好了，绕这么大一圈不累么？”公冶羽直接戳穿了小弟的来意。 “嘿嘿，哥你最懂我。你府里新来的厨娘手艺真的不错，菜烧的好，点心也很可口。上次来你府里吃了一顿，回宫后就有些想了。”蹭饭的小心思被发现了，公冶晨也没不好意思。民以食为天，皇上追求美食又有什么错。宫里大厨的手艺来回也就那些样，天天吃早腻了。 题外话 上中下只是为了上有规则下有对策。 5 贵客临门·中 “只是两个乡野间的厨娘，还不至于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宫里御膳房的师傅们听到了可要被活活气死呐。”看着小弟的馋样，公冶羽笑了出来。 “好啦，别调侃我了，快让周伯送午膳进来吧哥。” 整理好桌面上的折子，公冶羽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周伯送饭进来。 “楚若，楚云。王爷的午膳准备好了么？”周伯来到厨房里问道。 “周伯，已经准备好了。您老看一下。”楚若将做好的饭菜端到周伯面前。 “恩，菜色尚可。今天有贵客临门，饭多备上一份。对了，再准备些甜点，一份端上去，一份包好我过会儿来拿。”查验一番，周伯嘱咐着两位厨娘。 “好的，周伯。甜点我们现在就做。”接过小妹递来的一份饭，楚若放到托盘里，交给周伯去送菜。 看到周伯走后，楚云凑到姐姐跟前。“贵客，甜点。莫不是。” “应该差不多吧。”楚若点了一下头。“明早孙婶来送菜时告知她一下，看看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恩。”看着姐姐正在准备的食材，楚云有些眼馋。“姐，你要做蜜糖山药和栗子糕啊。” “山药是孙婶才送来的，新鲜可口。栗子是岭南的，绝对软糯。放心，一会儿会给你留一份。王爷不吃甜食，也多亏这位贵人能让你这个小馋猫饱餐一顿。” “我就是知道姐你最疼我了。我来收拾厨房，姐你慢慢做甜点。”难得能在王府里吃到甜食，楚云心满意足的去干杂活。炒菜，她和姐姐都差不多，但是做甜点，姐姐那是一把好手。可惜这位廉恭王爷不爱吃甜的，府里只有在皇上来访的时候，才能做甜点。不过，皇上从宫里来到王府里，定是有极重要的事。不知道，京城里最近要有什么大变动。会和那件事有关么？ 夹起碟子里的一片沾满蜜糖的山药片送入口中，公冶晨满足的点头称赞。“香甜的桂花蜜和这薄软的山药片配在一起，真的是完美。” 公冶羽用完饭菜，端起茶盏饮啄，看着小弟高兴的边吃边点评。 “这个栗子糕跟宫里的做法完全不同，甜而不腻，酥而不硬。好吃，好吃，真好是好吃。” 公冶羽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起茶壶给小弟的茶盏里续上茶水。“小心噎到了，喝点茶水润润。” “恩。”将手里还剩几口的栗子糕塞进嘴里，公冶晨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哎呀，这绿茶配这甜点刚好。茶清爽，糕松软，大满足。” “甜点已经给你装好了一份，茶叶一会儿也让周伯给你备上一份。批折子累了，解解乏。下次想吃了，派人来通传一声，给你送过去，省的你跑来跑去的。” “好嘞。” 一大清早，孙慧和丈夫赵霆赶着马车来到廉恭王府的偏门。夫妻俩将刚采摘下来的新鲜瓜果蔬菜，一筐一筐的搬运进偏门正对着的厨房后院里。运的差不多了，赵霆跟着周伯去登记结钱，孙慧则留在院里帮着厨娘们摆放蔬菜。 6 贵客临门·下 “昨天贵客临门。”楚若接过孙婶递来的一大捆青菜时，低声说了一句。 “知道了。” “孙婶，喝杯水歇一歇吧。”楚云端出一杯水递给孙婶。 “多谢楚云啦。”接过杯子，孙慧一口气喝完，将杯子还给楚云，小声的叮嘱道。“最近蓟门弟子在京城内到处活跃，尤其是廉恭王府附近。你们在府里要多注意，多小心。掌门交代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孙婶，你让娘放心。我和云儿会小心的。” “小若，你啊最让人放心。就是小云，你们在这里全靠你看护着她了。”作为门内最被看重的继承人，楚若功夫了得，心思缜密。卧底在王府里，从不必担心会出错。就是楚云练功时总是爱偷懒，门派里的招式只学了六七八。人虽然古灵精鬼懂得见机行事，但是有些莽撞，容易出差错。希望这姐妹俩能互帮互助，完成这次的任务。 “云儿在这里表现的很好，孙婶你和娘就别老担心我们了。呐，赵大哥过来了，你们收拾好就回去吧。”看到赵大哥跟周伯走了过来，楚若拿起菜筐交给孙婶。 “成。我们走了。”孙慧跟赵霆两个人提着空菜筐走出偏门，放好菜筐，就坐上马车离开了。 “哼，娘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回到厨房，楚云有些抱怨。她功夫是没有姐姐楚若高，但是她也不傻不痴的，每次孙婶来都是叮嘱她要听姐姐的话，行动切不可冲动。娘要是真的不放心她，就干脆让她回峁山去，别在这王府里当厨娘好了。 “云儿。”关好房门，楚若走到妹妹身边安抚道。“娘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敌人的目的和行踪，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准确的掌握，娘太过担心我们而已。” “唉，真不知鄗桀这次要干什么。”心情平复下来的楚云，一边摘着手里菜，一边小声的说着。 “无论他要干什么，绝对不会是好事。” “没错。爹爹和爷爷，还有无辜遭遇灭门之灾的小姑一家，我们一定会替他们报仇雪恨的。” “鄗桀为了幻影剑和剑谱已经丧心病狂，他欠下的人命，我们会让他还回来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恩。” 深夜时分起了风，王府里的树枝都随着大风四处摇晃。一只白鸽顽强的逆着风飞进了王府内院，准确的降落到周伯的窗前，“咕咕”的叫个不停。 “王爷，密探传来消息了。”拿着信鸽带来的密封小竹筒，周伯来到公冶羽所在的书房。 “什么？快拿来！”正在拟写折子的公冶羽，立刻停笔起身走到周伯面前，接过小竹筒打开。看到里面纸条上的内容，面露喜色。 “王爷？” “周伯，明天派人把芳华院收拾收拾，莫莫，找到了！”公冶羽满脸都是喜悦之情，他就知道他的莫莫还活着！还活着！ “是。明天老奴就安排人去收拾，准备迎接柳小姐回来。”十年了，找了十年了，终于找到了。这下王府里怕是要有大喜事了，一直清净的府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7 芳华之主·上 夜里的一场大风，吹落了一地的枝叶。清晨在厨房准备做饭前，楚若和妹妹楚云两个人打扫了后院里的落叶。可做完午饭回到休息的院子里，却发现地上的落叶并没有被清扫掉。遇到隔壁房间的晓露才知道，一大早府里所有闲着的下人都被派去清扫整理芳华院了，所以住所的落叶还没来得及扫。 芳华院和王爷住的朝晖院是紧邻着的，而且芳华院的后院就是王府的花园。据府里最年长的周伯说，芳华院自建成后从未住过人，王爷也不许下人去那里。只是每年派人修剪一次院内的花草。下人们都猜测那八成是给王妃准备的院子。十多年未打理了，所以这次的劳动量有些过大，可能要忙上好几天。 看着晓露一头的灰，楚若便让她快回去清洗了休息会儿，住所的院子也不大，她和小妹两个人很快就可以清扫好落叶的。 楚云拿着扫把扫了会儿，看院子里没有人经过，凑到姐姐跟前小声的说：“姐，你说这位廉恭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婚娶，现在忽然叫人收拾出一个从不住人的院子，是不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来了？” “关于公冶羽的信息，娘掌握的并不多。楚门只是个江湖门派，所收集的情报也多是江湖之事。”楚若一边认真的清扫地上的落叶，一边慢慢的说着。 “这廉恭王是公冶羽十四岁时被太上皇所封的，他是太上皇的胞妹蝶公主的长子。皇太后没有子嗣，当今皇上是从蝶公主那里过继来的孩子。据说当初要立的太子是长子公冶羽，可是公冶羽幼年时因意外掉到结冰的湖水里浸泡了许久，寒气入骨导致体质虚弱，恐怕无法治理天下。所以蝶公主的次子公冶晨就被选为了太子，在他成年后太上皇便退位离朝，由他继承了皇位。但兄弟俩的关系却一直很好，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不和。兄弟俩一同治理着朝政，让茂国的国力不断增强。二人及冠成年后也都还未婚娶，为了这个国家真是尽了全部的心力。” “我好像零零散散听娘还有孙婶谈起过，不过当时没在意。芳华院，芳华。院里住的应该是女的。”楚云细细回想了一下，姐姐讲的她有点印象。 “恩。晓露她们认为芳华院是王妃住的地方，也并不无道理。可是从没听说过王爷和谁家的小姐有过交情，娘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说府里要来什么女人。” “那这凭空的，从哪里来的一个王妃？” “从哪来，是什么人。等她来了，我们不就知道了。不要急，先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完吧。”看着小妹认真思考的模样，楚若有些无奈。正经事上从不认真的听，偏偏对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很是在意。云儿若是肯在练功上下几分功夫，功力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了。 “哦。”楚云拿着扫把乖乖的去扫落叶。从未谋面从未听说，这位王妃真的很是神秘啊。楚云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 8 芳华之主·中 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终于放晴了。一大早，楚若正在厨房里和楚云忙碌的准备早饭，周伯却突然前来造访。 “楚若啊，早饭备好了么？” “周伯，王爷的已经好了，府里各处的正在做。您先来看看给王爷准备的。”楚若端起托盘走到周伯面前。 “成。”接过托盘，周伯却没有离开，反而吩咐道：“楚若，楚云。你们给王爷准备午膳时备上两份饭，多做点甜食和肉菜。对了，甜点也要准备上几份。” “好的，那甜点需要打包几份么？” “打包？不用。这次来的，到时候会告知你们的。以后给王爷备的菜记得多加几道肉菜和甜菜，还有要时常备着些可口的点心在厨房里。” “好的，我们都记下了。” “恩。”周伯端着托盘离开了厨房。 看到周伯离开了，楚云扔下手里装馒头用的篮子，走到姐姐跟前。“看来那个人今天中午就会进府。” “没错。找机会看看是什么人，不要急。明天孙婶来送菜了，再看。” “嗯。” 公冶羽的饮食一向清淡，忌甜腻的食物。除了皇上来府，才会做上几道。现在突然有了变化，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只能勉强做出几道来。明天孙婶的到来显得尤为重要。 临近中午，楚若和楚云忙了一早上才在原定菜品的基础上，增添了红烧肉，糖醋排骨，糖醋里脊，拔丝红薯，糖糯糕，桂花糕。菜做的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姐妹俩就和周伯一同端着菜送了过去。 进了房间，把菜和饭整齐的摆放好，姐妹俩就出去了。走在院子里，姐妹俩遇到刚进朝晖院的公冶羽和一个少女。 “见过王爷，见过小姐。”楚若和楚云低头行礼。 “莫莫，这是府里的两个厨娘。她们甜点做的很是不错，一会儿尝尝吧？”公冶羽很是温柔的对身边的少女说着。 “好的呀，羽哥哥。”少女的声音清脆灵动，如清风拂过的风铃。 午饭后，周伯把全王府的下人和侍卫集合到了后院。 “今天，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位小姐姓柳，是亡故的镇远大将军柳国忠唯一的血脉。柳小姐早年遭遇灭门之灾，所幸上天怜悯意外获救，辗转多年终被寻到。现在她住在芳华院里，你们心里都擦亮点，切不可怠慢了柳小姐。都知道了么。” “知道了。”众人应声答道。 “好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是。” “云儿，发什么愣呢？”大家两两三三的都散了，楚若走了几步才发现小妹还站在院子里。 “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些意外而已，意外。”楚云几步走到姐姐跟前。 “我也很意外。回去再说吧。” “恩。” 楚若和楚云刚跨进厨房的门槛，就看到孙惠和麦敏竟出现在房里，很是意外。 “诶？孙婶，娘...”看到娘亲出现，楚云刚要喊出来，就被楚若立马捂住了嘴。 “云儿。”麦敏用眼神示意女儿。领会了的楚云连忙点头，是她鲁莽了。 9芳华之主·下 “前几天大雨，菜送的不多，今儿趁着天晴了，摘了不少新鲜的瓜果蔬菜。我和孙婶还有赵叔几个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 “是这样啊。我们也正有些缺食材，幸亏你们这个时候过来了。” “你赵叔去找周伯登记结钱了，我去看看。”孙惠离开厨房，关上门，站在外面守着。 “娘，出什么事了？”楚若开口问道。 麦敏走到姐妹俩跟前说：“你们是不是已经见到那个柳莫莫了？” “恩。见到了。” “你们小姑一家在十年前惨遭灭门，全家人都被鄗桀所杀。这个柳莫莫是假的。” “我们有料到，那她真正的身份是。” “她是蓟门的大弟子徐流萤。当年鄗桀为了幻影剑和幻影剑谱，害死了你们的爹爹和爷爷，差点毁了楚门。离开楚山后，他自立门派蓟门，在江湖中一直四处寻找幻影剑和幻影剑谱。徐流萤是他捡到的一个孤儿，有些练武的筋骨，现在是蓟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而且她的长相，和你们的小姑楚妍有几分相似。” “那徐流萤假扮成柳莫莫，来廉恭王府的目的是。” “鄗桀之所以一直在找幻影剑和幻影剑谱的原因，就是他想要获得权力。而现在蓟门的势力在京城异常的活跃，徐流萤还顶着柳莫莫的身份进了廉恭王府。恐怕，目的就在王爷和皇上身上。” “难道鄗桀是想，弑君夺位。”楚若心中一惊。欺师灭祖属于江湖恩怨，而若是和国家命运相关，那么问题就复杂许多了。 “他真的疯了。”楚云有些被吓到。这个疯子，真的是疯了。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应该是这样。所以，无论是报仇雪恨还是保护皇上，我们都要抓到鄗桀，并且粉碎他的阴谋。” “恩，我们明白。徐流萤今日才入王府，蓟门那边应该还不至于立刻行动。我和云儿会在暗中探察的。” “我们楚门虽然只是一个没落了的江湖门派，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有邪念的人，触动这个国家根基。若儿，云儿，你们在王府里千万要小心谨慎。安排在徐流萤身边伺候的侍女，很有可能也是蓟门的弟子。她们在明，我们在暗，时刻谨慎些方好。” 如今的局势瞬息万变，原本只是想顺着蓟门在京活跃的动向找到鄗桀，没成想却卷入到一个巨大的政变阴谋之中。国之不存，何以为家。麦敏决定就算拼上楚门现存的所有势力，也要阻止这个阴谋。而楚若和楚云这两个孩子，资历尚浅，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娘，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不管事情如何发展下去，杀掉鄗桀，阻止阴谋，都是她们这次行动的主要内容。楚若心中稳定了许多。 “恩，娘你别老担心我们啦。” 楚云隐隐察觉到她们即将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但和姐姐还有娘亲一起并肩作战，面对什么，她都不会怕。 “好，看到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如果有最新的消息，会派人来通知你们的。现在王府里我不宜露面，我和孙婶她们就先走了。” “娘，你和孙婶还有赵叔在峁山上也小心些。” “好的。” 麦敏推开门，和孙慧走到偏门等到赵霆出来后，一起离开了王府。 10 丹桂飘香·上 徐流萤踏入廉恭王府时还略有些忐忑，她真的可以冒充得了那个已经死了十年的小姑娘么？虽然掌门说过她的容貌很像柳莫莫的母亲——楚妍，那个一直活在他心里，被他亲手杀死的女人。尽管掌门做了最详尽的筹谋和准备，可她还是有些担心会被誉为茂国守卫者的廉恭王公冶羽，一眼识破她是冒名顶替的。那样掌门的计划刚开始，就面临失败，而且后果将是无法挽回的。 徐流萤眼里的好奇和不安是内心真实的流露，不过见到了那个让无数京城女子为之倾倒的廉恭王，她突然觉得，这个计划她已经是赢家了，根本不需有任何畏惧。因为公冶羽的眼神里没有怀疑，没有警惕，有的只是满满的期待和温柔。看来他是很爱柳莫莫的，真没想到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黄毛丫头会有这么大的魅力。据说楚妍曾是楚门的第一美人，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羽哥哥。”这句称呼，她已经演练了不下几百遍。 “莫莫，莫莫。”终于见到了还活着的柳莫莫，公冶羽忽然落下泪来。 当年得到镇远将军府在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消息时，他不信。柳叔是镇守临远的猛将，在战场上拼杀多年，怎么会莫名的就被人所杀。不眠不休的用了三天时间赶到临远时，他见到的只有一个合葬的墓碑。镇远将军府上下七十八口人的尸骨，全部在大火中被烧为了灰烬。就在他绝望的相信莫莫就这样离开了他时，因回乡探亲而免遭一难的焦叔，拿着他送给莫莫的玉萧还有莫莫从小养的乌龟“胡闹”找到他，说玉萧是处理案情的巡抚派人在附近搜查时，在后山小径上捡到的。而胡闹则是不知为何跑到了水缸里才躲过了这一灾。那一刻，他就坚信莫莫一定还活着。 十年间，他四处派人去寻找莫莫，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再期望他还能再见到他的莫莫，他最爱的，莫莫。 万幸的是，他找了十年，想了十年，等了十年，终于再次见到了，柳莫莫。这一次，他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护着她，爱着她，宠着她。 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公冶羽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之情。 忽然间被公冶羽抱住，徐流萤一怔，反应过来后，她缓缓伸手搂住公冶羽。“我回来了，羽哥哥。” “来，莫莫。你尝尝这个糖醋排骨，还有这道红烧肉。” “羽哥哥，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了。你也吃啊。”徐流萤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到公冶羽手中。 “好。” 看着徐流萤一脸喜悦的吃着菜肴，公冶羽不自觉地也很喜悦。 “其实，对于过去的事情，我记得的不是很多了。当年的惨案是怎么发生的，我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大部分都记不起来了。我是被师父捡到的，他说当时我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便给我起名为流萤，收留我为蓟门的弟子，教习我武功。后来，师父一位擅长医术的好友来蓟门，给我施了几次针，我便依稀的能回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但大部分都是模糊的，具体的人名，地名，我还是不能想起来。直到前段时间，一次路过临远城时，我忽然间回想起了我是谁，我的爹娘是谁。也是在那里巧遇到你派来寻我的密探，才终于见到了你。羽哥哥。” 11 丹桂飘香·中 用完午饭，徐流萤缓缓地说着，语调缓慢，所说的内容也与公冶羽调查到的完全一致，让其深信不疑。 “这些，我都知道。柳叔和柳姨的事是意外，你不愿回想，就不要逼自己去想。那件旧案已经查清，是宇国的人所为。这笔血债我已亲手讨回，你不要再难过了。现在，你就住在这里。你是柳家唯一的后人，也是柳家军唯一的继承者。蓟门那边，你不宜再回去了。徐杰掌门对你的救命之恩，我会亲自去感谢的。当年惨案事发突然，柳家军的兵权暂交给了乔明副将统领，现在一部分精兵由我掌握，护卫京城。过些时日，我会教你带兵统帅之法。柳家军的调令之权，要还到你手上。” “师父那边，我会和他说的。我是柳家的后人，我身上的责任我明白。”传说中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柳家军，竟然有一部分精兵在京城中驻守。而这支军队的调令权，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落到她手中。掌门的大计，她可以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收拾完厨房里的事宜，楚若看到后花园里的桂花开的正香，打算和小妹去采摘一些，做些桂花干，桂花蜜的储存着。何况新鲜的桂花做成桂花糕和桂花酒酿圆子，吃着正好。 请示了周伯，得到许可后。楚若和楚云拿着竹篮来到后花园采摘桂花。 “桂花闻起来好甜啊。”楚云站到树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香甜的桂花香，感觉顺着气流飘进了身体里。 “不仅闻起来，吃起来也香。所以，云儿你别偷懒了，赶快采摘好，回去给你做桂花糕和酒酿圆子。”楚若挎着竹篮已经开始采摘桂树枝头盛放的小花朵。 “嗯嗯。”为了可口的甜食，楚云麻利的开始采摘。 “花园里这么多桂树，可别揪着一颗不放。每棵树适量摘一些就好，留些桂花供人欣赏。” “知道啦。” 桂花花朵娇小，楚云摘了一会儿有些失了耐心，看周围没有人过来，便偷懒用力一击树枝，花朵落下后便一个腾转，用手中的竹筐一个不落的接住。虽然有暴露自己会武的风险，但是效率提高了许多。躲着姐姐偷偷试了几次，楚云手里的竹筐已快盛满。挑了个高一点的桂树，楚云提着竹筐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欣赏起了京城的秋景。白云朵朵，阳光和煦，远处的街市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好一派热闹繁荣的京城景象。 绕着花园里的桂树转了一圈，楚若采摘的也差不多了。提着竹筐准备叫妹妹回去时，去发现人已不见踪迹。这个疯丫头，定是又跑到哪里疯去了。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楚若远远望去，是周伯和一个男子向这里走来。不好。 “云儿。”楚若出声唤道。 在树上正沉醉在一片祥和中的楚云，突然听到姐姐在叫她，连忙应声答道，顺着树枝往地下落。 等楚若看到小妹的所在之地就在周伯的前方时，心中一紧，要坏事了。 12 丹桂飘香·下 等楚若看到小妹的所在之地就在周伯的前方时，心中一紧，要坏事了。 楚云一抬头看到周伯的一瞬间就慌了神，脚下一滑，就从树枝上滚了下来。 “啊。” “呃。” “云儿。” “皇上。” 得到柳莫莫已经到王府的消息，公冶晨立马从宫中赶来。年少时各种机缘巧合，他并未见过这位柳大将军的独女。当年兄长去临远历练时，每次写来的信中都会提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说她不似一般人家的女儿静娴温婉，反而像小男孩儿一样活泼好动，时常上树上墙的，让柳夫人很是头疼。而柳大将军却说这是柳家人热血的天性，让柳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早先时候，兄长是太子的最佳人选。样貌，品行，学识，谈吐，武艺，哪一项都是一等一的。可惜的是，兄长为了救贪玩而落入湖水的他，在冰冷的湖中浸泡了太久。兄长用尽全部的气力将他推上岸，而他跑去找大人呼救时，却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兄长虽已获救，但寒气入骨，落下了病根，体质虚弱无法承担起皇位的重负。 他对于兄长很愧疚很内疚，可是兄长却并不在意。他说一日是兄弟，一生都会是兄弟。意外就是意外，没有办法的。后来母亲提议让兄长跟随柳大将军去临远历练历练，既可以跟着柳大将军学习武艺，也可以锻炼身骨增强体质。想来那时，兄长对于母亲的用意就有些曲解了吧。 他十二岁被封为太子时，兄长被从临远召回封为了廉恭王。廉洁恭亲，太上皇的意思是希望他们两兄弟，可以互相辅佐着治理朝政，共同守护着茂国。但封王的旨意是母亲去求的，得知后的兄长很是气愤。他知道母亲只是不想委屈了兄长，可兄长却认为母亲是担心他会不忠君，才求了这道封王旨意。而仪式后没两天，就传来了镇远将军府被灭门的急报。 他知道兄长很喜欢柳大将军的女儿柳莫莫，可是他看到兄长从临远归来后近乎发狂的认为柳莫莫还活着时，他才意识到兄长对于柳莫莫不是喜欢，是爱。是动了真心，发自肺腑的爱。起初他是为了安抚兄长，默认了这个他并不相信的幻想，选择支持兄长去寻找。时间久了，他觉得不管柳莫莫是真的还活着，还是早已不在人世，只要兄长对于这世间还有一丝执念，还有一点幻想，那就当它是真的吧，因为他的兄长实在是太苦了。 一直只在兄长的描述中构想柳莫莫的模样，本以为到了王府后，就可以见到这个让兄长如此执念，如此痴狂的女子时，公冶晨并未想到他会先遭遇一个意外。 在一片洒落下来的桂花中，公冶晨稳稳的接住了从桂树上滚落的楚云。桂花独有的甜腻香气萦绕在鼻尖，公冶晨看向落入自己怀里的人。一个女子，一个面容惊慌的女子，一个长相竟然和自己构想出来的柳莫莫如此相似的女子。他很诧异。 13 初见印象·上 听到周伯惊呼的那一声“皇上”，楚若迅速反应过来，下跪行礼。 “奴婢见过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皇上！楚云抬头看向接住自己的人，他是皇上！她这算是冲撞了皇上么？楚云立即从公冶晨的怀里翻出来，跟着姐姐一起跪在地上行礼请罪。 “奴婢无意冒犯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我的个乖乖，他是皇上，他是茂国的皇帝公冶晨，他是鄗桀费尽心机想要取而代之的那个人。她要是刚才落下来时角度再偏一点点，是不是就砸到他头上了。那她可真的就是闯大祸了，不对，现在她也是闯了大祸的。 “楚若，楚云。你们竟然敢冲撞皇上。”周伯看到眼前的景象，不免为这两个刚来不久的厨娘捏了一把汗。“皇上，这两个厨娘入府时间不长，无意冲撞，还望皇上恕罪啊。” 怀中一轻，公冶晨方回过神来，就见到自己脚边跪着三个人。 “周伯，快起来吧。小事而已。你们两个，也起来吧。”厨娘，入府时间不长的厨娘，是近来手艺很对他胃口的厨娘么？ “多谢皇上。” 周伯起身后，对着楚若和楚云说：“你们两个还不快谢过皇上。” “谢皇上。” 楚若和楚云毕恭毕敬的磕头行礼。冲撞皇上，罪极可处死啊，两姐妹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未曾想到公冶晨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但日后万不可在王府里如此大意行事了。 “你们这是在，采桂花？”公冶晨看到地上散落的桂花和篮子问道。 “回皇上，是在采摘些桂花，预备着做为食材。”楚若行礼答道。 “喔，那看来可是要有口福了。周伯，一会儿厨房里做好的了就端来吧。” “是，老奴知道了。” “恩。你们两个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是。” 公冶晨拂了拂落在身上的桂花，笑着往芳华院走去。周伯向楚若和楚云示意了一下，便也跟着离开了。 “姐，我，下次不敢了。”知道闯祸的楚云连忙向姐姐请罪认错。 “皇上常会来府里，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厨房做甜点吧。”知道妹妹的性格就是如此，楚若也没过多的责怪，自己以后多上点心，多看住一些吧。 进了芳华院，看到兄长身旁的女子，公冶晨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柳莫莫十年前遭遇大难，被蓟门的掌门徐杰所救，更名换姓为徐流萤留在了蓟门。见到徐流萤的第一面，公冶晨只察觉到她作为门派弟子的江湖气息。已故的镇远大将军柳国忠，是“忠君护国，至死不休”的十万柳家军的统帅。柳夫人虽是楚门弟子，但嫁给柳将军时便离开了楚门，不再过问江湖中事，随着夫君一起去了临远城镇守边关。 公冶晨虽未见过柳莫莫，但是朝中的诸多位的大将统领，他是见过的。那种给人的威武英勇之气，就在眉目之间，扑面而来。或许因为柳莫莫是个女子，也或许是因为柳莫莫在江湖中待的太久了，难免也会沾染上江湖的气息吧。 公冶晨在心中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多想。兄长才是跟柳莫莫最为熟悉亲近之人，他一个素未谋面过的人，瞎下什么结论。 “兄长，想必这位，就是柳莫莫了吧。” 14 初见印象·下 “民女，见过皇上。”徐流萤起身，微微欠身行礼。 “柳小姐自称民女，这可真是让朕不知如何是好啊。” “莫莫，柳叔虽已不在人世，柳家军也被重新划分，但你还是柳家军的继承者，是如今八万柳家军的统帅。”公冶羽走到徐流萤身旁，拉她起身。“好了，都坐下吧。小晨，你今日特意前来，只是为了见一眼莫莫？”公冶羽拿起茶壶和茶盏，给弟弟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公冶晨方才开口：“你也说了，她可是要执掌八万柳家军的统领，我来见一面又有什么不对之处。而且你和柳小姐久别重逢，可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这么大的热闹，我怎么能不来呢。” 对于弟弟的真正来意，公冶羽猜到了七八分。凑热闹是实话，但是最重要的那个原因，无非就是对于莫莫能否继承柳家世代的责任，来探查一下。 当年柳叔走的突然，莫莫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还活在人世，十万柳家军按照柳叔生前留下的部署和太上皇的调整。两万人马去了潼北城交由马明义将军统领，镇守边关。两万调配到京郊护卫京城，现在由他主掌兵权。剩下的六万大军，继续留守临远城，由乔明将军统领。 柳家世代奉守“忠君护国，至死不休”的信念，守卫着茂国的安宁。莫莫作为柳家唯一的后人，临远城的柳家军需要她，柳家也需要她，这个国家也需要她。十年的江湖生活，不知会不会对她有所影响。这一点，也是公冶羽所担心的。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领兵带将，冲锋陷阵，这些柳叔未能教完的，他如今可以慢慢的教给莫莫。如果莫莫要回到临远城，镇守边关，他亦会跟随而去，护着她，守着她。 “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身上怎么一股子桂花的香气？”坐在弟弟旁边，公冶羽嗅到了甜腻腻的桂花气息。现在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但只是路过怎么会蹭到这么浓的味道。这小子又在宫里爬树了？ “哦，桂花香啊。”公冶晨抬起衣袖闻了闻。“恩，是有点。这个么，我刚路过你府里的花园，遇到采桂花的厨娘时，不小心被撒了一身的桂花。还挺好闻的。” “采桂花的厨娘，撒了你一身桂花。这府里的下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周伯。”公冶羽正要叫周伯进来，被公冶晨出声打断。 “哎呀，人家姑娘家的上树采桂花也不容易，你就别乱发脾气了。周伯已经训斥过她们了。好啦好啦，一会儿可是有甜品吃呢。” “你呀。”弟弟这宽厚的性子，即使坐上了皇位，还是如此。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提到甜品，公冶羽转头问向徐流萤：“莫莫，中午的桂花糕可还合你的口味？” 公冶晨到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流萤应声答道：“挺好的。” “那就好，一会儿再吃点吧。” “嗯。” “中午有桂花糕啊，周伯，吩咐厨房拿点过来。”公冶晨向外间守着的周伯喊道。 “是。老奴这就去厨房，看看甜点做的如何了。”周伯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楚若，厨房里有现成的桂花糕么？”周伯来到厨房看到两位厨娘都在忙着，便问向了身边正在熬桂花酒酿的楚若。 “周伯您来了，桂花糕有现成的，要几份？”放下手里的汤勺，楚若来到周伯跟前问道。 “先拿两份，我端过去。一会儿要打包一大份，我再过来拿。” “好的。云儿，盛两份桂花糕出来。”楚若向在笼屉跟前的小妹喊了一声。“周伯，桂花酒酿圆子就快好了，还有几份甜点小食也快了，烦劳您老要再来一趟了。”府里王爷的膳食一直由周伯查验送去，平时偶尔会让她们帮着一同送去。但今日，皇上来到府里，那更是要认真谨慎了。 “无妨。” “周伯。”楚云端着装好的桂花糕走到周伯面前。 “好嘞。你们姐妹俩忙，我先走了。”周伯接过托盘，就离开了厨房。 公冶晨吃了几块桂花糕，舀了一勺桂花酒酿圆子送进嘴里，甜甜的酒酿伴着软糯的圆子，桂花的气息还混杂其中，很是可口。听着兄长跟徐流萤的闲谈，公冶晨又拿起栗子糕吃了起来。 二人之间的闲谈无非就是这彼此都不存在的十年里各自经历的事情，被蓟门掌门收留后的柳莫莫，记忆上有些丢失，一些往事都记不起来了。一个才十岁的姑娘，遭遇灭门之灾，受到惊吓有些心里阴影很正常，只是这遗忘。算了，人也见到了，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用过甜点，公冶晨就离开了王府。糕点甜汤后的晚膳，就相对清淡一些。一路舟车劳顿的从蓟门来到京城，徐流萤也有些困倦了。用完晚膳，公冶羽让侍女们好好伺候着主子休息，自己便离开了芳华院，回朝晖院的书房去处理公务。 “柳小姐，奴婢妙香，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小姐如果有什么吩咐，告诉奴婢就可以了。”伺候着徐流萤梳洗后，妙香走到徐流萤跟前行礼说道。 “让她们都出去吧，你就留在这里候着。” “是。” 几个侍女离开后，徐流萤对着妙香说道：“告诉那边，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兵符和军力部署图，指日可待。” “是，主子。” 收拾好厨房里的用具，楚若和楚云准备锁上大门离开。 “哎呀，我的香囊不见了。”忙了一天，衣裙上沾染不少面粉，楚云正站在院子里拍打衣服时，才发现自己放在衣内的香囊不见了踪迹。 “香囊？难道，是装有信物的香囊。” 姐妹俩离开楚门来到形式莫测的京城王府，虽然也有楚门弟子在附近，但是以防万一，楚云和楚若各有一枚楚门的信物，作为紧急情况下证明身份的凭证。楚门虽是江湖门派，但几次茂国危难之际，时任楚门的掌门亦都出手相助，所以朝廷对于楚门还是颇为敬重的。今日徐流萤已经入府，说明蓟门的实力已经深入到了府里，如果楚门的信物此时被发现，无意是要出大事的。 “是的，我中午洗完碗还见了的。啊，难道是下午摘桂花的时候掉到了草丛里？”楚云回想了一下，自己从桂树上滚下来的时候，会不会香囊从衣内掉到了草丛里。 “有可能，厨房刚才都打扫了，并没有见到香囊。这个时辰去花园，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两个人容易引起怀疑。这样，云儿你先回到住处，我去花园看看有没有。先不要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楚若权衡了一下，现在只有这样做最为稳妥。 “好，我知道了。姐你小心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