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蹊里·赤望》 第一暮 暮成蹊里·赤望 “八荒之内,四海之外,九丘所在之处也。” 山风执笛,霓雾塑衫,青峰屹立,峰脊孤悬长至览之无边,绝陡之下,深陷万丈,如通天之刃,斜插于青天之上,白云之间。此处便是九丘,没人知道九丘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没人知道怎样可以到达九丘之地,有人说那是修罗地狱,也有人说那是人间天堂。说书的先生说那是妖魔所在之处,天涯的剑客说那是众仙所居之处。 鬲穹兮单手扶额,一脸无奈的神情,干净澄澈的眼睛在那副老道的神情下,显得有几分好笑,“说书先生也好,剑客也罢,都没有见过九丘,就能胡说,可真的是不负责任,要是骗的哪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相信,一心求着阿爹阿娘带他去九丘,倒苦了他父母。如若我到了凡间,就本仙天上地下这无所不知的本事,便也能作个绝好的说书先生,起码我可不骗那小孩子,对吧。”说完之后,脸上带着极其得意的神情,还冲着鬲宆野挤了一下眼睛。 鬲宆野无奈地看着这个妹妹,他承认自己的确不知道该拿这个妹妹怎么办,就凭她从天微之境中擅自拿了千凝天妃养了一千多年的小乌龟,还把它私自放了。昆吾丘宫主鬲徵气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无奈之下带着鬲穹兮去天微之境请罪。帝君问她为什么要放了天妃的乌龟。她倒说的有理,“四海八荒内的风景它都不曾看一眼就被关进了天微之境,固然天微之境令无数凡人,仙士所向往,但终究没有人问过它是否愿意待在这儿,作为一只千年的小乌龟,我相信它更愿意去四海之地。再说了,也不是我愿意将它放了,看着一只乌龟千年之久不见日月轮回,不见昼夜交替,当真是可怜,所以恻隐之心动的很容易啊。”帝君笑着问她,可问过乌龟的意见,她便答了,“问过的,我问它,九夷、八狭、七戎、六蛮可有它想去的地方,它告诉了我,我便放了它。” 九夷、八狭、七戎、六蛮乃四海之地,对那只千年的乌龟来说,倒也是个极其享受的地方,那只老乌龟也修行近千年之久,且从未离开天微之境,也是时候给它个仙籍了。前几日千凝天妃算是来为鬲穹兮求了情,但这丫头终归是缺少历练。帝君带着佯怒,“你是该学学规矩了,让你兄长带你去赤望,好好历练一下。”她倒好行了个大礼就这么走了,只是苦了鬲老宫主,一把年纪了,还要抛下老脸去向千凝天妃那个小丫头请罪。 “要说说胡话的本事,九丘之中倒是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到人间当个说书先生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虽然这也是我的优点,但论第一确实谈不上,我可听少陵说几千年前有个更会说胡话的,是什么寒之类的。”说完之后捋了一下衣袖,看着鬲宆野没有回答的意思,“不过你看我这么能干,去凡间能做什么。” 鬲宆野,眼睛里埋着笑意,直直向下看去,鬲穹兮顺着看过去,一个卖臭豆腐的大娘,顿时满眼怒火。还未发怒,“许久不见,脾气倒也没改几分。”传来爽朗的笑声,转头之间,不戴珠玉,不绾青丝,剑眉似若似无,说是远山之黛,丝毫不过,双眸直视,述为天际皓月,不过尔尔,唇角微启,说是三月桃花,怕是不及,一片妖冶的红色,闪入眼中,竹矢敛衽为礼,向鬲穹兮,鬲宆野行了平辈之礼。 回礼之际鬲宆野说道,“久不见你,今儿倒是巧了。”此时的竹矢早没有了不说话时的惊艳, “什么巧了,我是特意来的。”竹矢脸上带着极其无辜的表情。 “这怎么说,难不成,你是偷偷跟踪我来的,爱慕本仙就早说,不用不好意思。”鬲穹兮在旁边厚着脸说道。 竹矢一脸嫌弃的看了鬲宆兮一脸,“你再好看点,我可以考虑一下。” “你......。”本来想说本姑娘的容貌羡煞九丘,但对面的是竹矢,她可记得几百年前有只小白狐,一腔的爱慕之心还未表达,被他一句‘他只要容貌胜过他的女子’活生生的吓了回去,至此她真的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小兮。”鬲宆野呵了一声,鬲穹兮安安静静的闭了嘴,他知道这个妹妹也就在竹矢面前收敛几分。“真是不好意思了。”说着向竹矢道歉。 竹矢把手搭在鬲宆野的肩上,“你这个人什么都挺好,就是过于死板了,随便聊几句嘛。”鬲穹野看着竹矢,“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哎!说来也是无奈啊,你还记得风上寒吗?。”鬲宆野点了点头,表达了一下意思。“自七千年前,赤望被迫搬离九丘,赤望宫冷了,赤望丘几乎快被遗忘了,我自小也算与阿寒一起长大,这不到她生辰了,我去看看,告诉她,还有我这个朋友。”话说的简单,脸上却带着几分感伤。 “如此说来,倒也是,几千年前倒也有仙官说过风氏一族的灭亡,也有仙官说过现在赤望宫的宫主,不过现在,确实鲜有提起。” 荣光之时,车水马龙,惨淡之时,门可罗雀。人如此,仙也尔尔。 竹矢把手从鬲宆野肩上拿下来,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不过帝君让你们来,却是让人想不通,难道有让赤望迁回九丘的打算,还是就是让千凝天妃脸面上过去,让穹兮来着做个样子。”竹矢这话到说的也不假,帝君的心思中是难猜的,到底是看在鬲老宫主的面子上,做做样子,还是终于想起了这个被遗忘几千年的地方。 “这个是确实不知道,再说我也不可能知道帝君是如何想的。”竹矢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表示回应了。 鬲穹兮负手而走,“倒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都把手动到帝君的后宫了,想让人不知道也确实是难啊。” “什么叫把手动到后宫了,好像说的我做了多坏的事。”鬲穹兮瞪着竹矢一脸的不服气。 “不过那确实也不高尚。” 鬲宆野在一旁看着发笑。“作为兄长也不帮我。”鬲穹兮一脸怨恨的看着他。 “呵呵。”鬲宆野回应的也就这两个字了。 “你刚才说的风上寒,好像就是少陵说的那个九丘之内最会胡说八道的。”仿若是刚才忽然想起来的。 “嗯。” “这下倒是好了,终于有个有意思的了。”鬲穹兮脸上满带笑意。 “说让你来历练,看你的样子倒像是来玩了。” “我愿意。” “只知道赤望与九丘所距甚远,不过还是头回来,碰到你也算是个引路的了。”鬲宆野对竹矢说。 酒香四溢,穿过青松之木,檀木之门,鬲穹野屏气吸了一下,“绝酿啊。”脸上带着一脸的享受,然而竹矢确实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虽说这赤望的酒,不要说九丘,就说天下都难有胜过它的,但曾经他终是尝过比那更好的酒。 天色终是有几分暗了,正想说要不要直接进去,但由于竹矢一直也没动脚步,鬲宆野终究是随他一起等着。“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去啊?”鬲穹兮抱怨着。说话之间,远处的琉璃盏似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光线一点点的朝这边漫过来,薄唇而起,“三位,请随我来。”,由于光线过暗,看不清脸,不过飘过的沁香,和煦而轻柔的声音,充分说着这是个女子。 相比鬲氏兄妹的惊讶,竹矢仿佛是习惯了一样,“有劳了。” 三人随着琉璃盏的灯光一步步向院内走,一门之隔,门外星光点点,熠熠生辉,门内,却明若白昼。径直而行,可见泻水之台,不似瀑布过于气势磅礴,也不似溪泉过于阴柔,只觉得那是匹天下绝好的布匹悬挂于此。随着越来越浓的酒香,鬲宆野惊觉,这泻水之台,竟是佳酿淳淳,难怪门庭之外也嗅得酒香了。从泻水之台穿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院子,远处的花香也在未见花之时,萦萦绕绕,似若似无,只是让人忍不住靠近,走的越发的近,花香也越发的沁人心脾。不知是赤望终年人少的缘故,如此庭院竟显得寂静非常,几个长靴踩地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几片花瓣飘落而下,鬲穹兮捡起一瓣,平时大大咧咧,不在乎世事的她,此时倒有些伤心,眼角挂着的眼泪欲流之际,旁边挑盏的女子,抚下鬲穹兮手上的花瓣。 一滴清泪滴落在手上,鬲穹兮惊叫道,“我刚刚觉得有些感伤,几千年来都不曾有过这感觉。”琉璃盏早已熄灭,隔着纱巾,“上仙所捡之花名曰殇情泪,只要是拿着花瓣的人,所经历的一点情殇,都会被无限扩大,即使从不曾流泪的人,也是受不住的。” “你们宫主也真是奇怪,世上之人所受之苦还不够,还要有这花来刺激别人,是不是无聊的没事干了。”本来就不落泪,这倒好,让鬲宆野和竹矢看了笑话,窘迫的不行,一下没收住,这才说了出来。 隔着纱巾,却可以看见女子眼带笑意,“这个,上仙还真是说错了,种花的并不是宫主,而是芲公子。” “芲公子,是做什么的,是仙,是妖,还是魔啊。” “这个我倒真是不知道,从我第一日到这儿,芲公子就在这儿,上仙这样问,倒真是难为我了。” 竹矢真的看不下去了,“你无聊不无聊啊,这些你也打听,这和九丘那些爱说闲话的老家伙有什么区别。” “你管我,他们那是说闲话,我这可是好奇心,能一样吗?”起码品位就不同,后一句没有直接说出来。 “竹矢,你来这儿次数多,难道没见过这殇情泪。”鬲穹野打开随身带的玉扇,边扇便问。 “当然是见过。”说话之间,拨了一下零散的长发。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手上拿了一片殇情泪,自己哭的不行不行的,旁边的人就看着他哭,可把他几千年来上仙的脸丢的一点点也没有了。 “你也没有掉几滴眼泪,或者诉诉苦啊之类的。”鬲宆野一脸打趣儿的样子,似是准备好了看笑话。 “那当然没有,凭借本上仙几千年来的修为,怎可能被几朵花打败。”说完之后,还自己作了一个极其自信的表情,转头一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快走吧。”说着,催着挑盏的女子往前走。 鬲穹兮一把夺过鬲穹兮手里的扇子,“想笑就笑,你这个想掩饰情绪就扇扇子的毛病,究竟是改不了了。”极其夸张的拿着扇子,不忘想鬲宆野做个鬼脸,随着竹矢的步子走了上去。 过了百迷谷,千折林,万枯潭,才到了赤望宫。 “几位今日在此休息,明日我家宫主便来见各位,如若有事,唤我便是,我在隔壁。”女子行了个礼便要走。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总不能总姑娘姑娘的叫吧。”鬲宆野问了句。 “菲絮。” “柳絮纷飞的飞絮?”鬲宆野带着几分疑问,飞絮却让人觉得有些妄自菲薄,飞絮随风飘起,随风而落,终无归处,再凄婉不过了。 “‘菲菲红素轻,肃肃花絮晚。’是我的名字。”抬首之间,婉约尽显。“上仙若无其他事,我便先离去了。”淡黄的广袖随手而起,行了个礼,便走了。 眼看着菲絮走了,直至不见人影,竹矢才打趣道,“怎么,看上人姑娘了。” “什么和什么,你倒是把所有的人想的和你一样了。”鬲穹兮瞪了竹矢一眼,“我虽不曾到过这赤望,但听许多前辈说过赤望,今日虽没有见过全部,但和从前听到的也是千差万别。就这菲絮来说,虽然只是赤望宫的一个宫人,但举手投足间却是不凡,言语之间也不失稳重,刚才小兮问殇情泪的事,她可以不答,只不过是给不给面子的事,我们也不会说什么,问到芲公子的时候,一句不知道掩饰过去,即不透漏自家宫中的事,也不会伤了情分。虽然这只是小事,但九丘之内,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冷面相对,像她这样的宫人,已是极好的了,就这一点而言,她知道该说什么不得罪人,不该说什么不伤大雅。宫人尚且如此,更难想象这赤望宫的宫主又是何样了?” 竹矢听鬲宆野嚼着那几句话,平日也知道他这唠叨的毛病,也不愿去听,找了个地方,坐下,“茶都备好了,不喝?”鬲穹兮向竹矢走过来,拿起茶杯,嘬了一口。“你不是自小与风上寒熟络,给我讲讲吧。”一脸期望的看着竹矢。 “这有什么好说的,明日见了便知。” “哎,竹矢,为什么今儿就不能见她了,再怎么说我们是客,哪有客人到了主人却一点面也不露的道理,可不要告诉我,你每次来都这样,那我可要同情你了。”鬲穹兮不知从哪里拿了个桃儿,边往嘴里塞边说。 “对,我每次都这样啊。”竹矢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过你不用同情我,我愿意。你不愿意可以回去,如果你爹同意的话,还说让你来历练,等人都不会,当真是娇惯坏了。” “你管我,娇不娇惯用你来说啊。问你一句,用的着答十句吗?”恨不得一口把桃子全吞进去,给了竹矢一个大白眼。 虽然,菲絮看起来并没有做什么,但这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可以看出来都是刚刚准备的,热茶,干净整齐的床铺,所有需要的东西几乎都有了,竹矢将手中未喝完的茶,放下从中厅进了一间卧房,和衣而睡。 “这人翻脸到比翻书还翻的快。”鬲穹兮一脸无辜的神情。 鬲宆野笑着回了句,“你知道便是了,干嘛还去问,风上寒终归是竹矢的朋友,就你刚才说的话,虽无恶意,但还是抱怨了,既然竹矢都没有什么疑问,你跟着看就是,何必说什么。” 鬲宆野手一抬,鬲穹兮从怀中取出玉扇,放在鬲宆野手里。 “我去睡了。”拿到玉扇鬲宆野说了一句,也去了卧房。 第二暮 清晨的阳光只落下第一缕,菲絮早已备好了早茶,没有玉盘珍馐,亦无饕餮之食。只看得几杯朝露之茶,桃花松糕。三位各自去取了茶水与糕点。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果然惬意,要一直有这样的生活,我倒真不愿意回九丘了,有劳菲絮姑娘了。”鬲宆野手中还拿着茶杯,又觉得不妥,放下茶杯,看的倒像很郑重的道了个谢礼,当真笑得温婉,早听赤望宫的老山雀说鬲氏一族各个容貌不凡,公子穹野最为卓著,尤其是笑起来如三月暖阳,如此看来倒真是不假了。不过这一谢把菲絮弄的有些尴尬,不由的红了双颊。“宫主邀各位去万年樱下,各位请随我来。” 樱花漫漫,曼而不妖,樱花树下,一人,白衫广袖,长发高绾而起,几缕碎发被风吹得拂过脸上,不知是否是这漫天的樱花故意掩饰,不仔细看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只听得风中飘来丝丝琴声,只觉得那声音宛若潭中清荷,郁郁青青,又似拂过千年檀木的微风,清新醉人,沁人心脾。悠远静长,胜似春日柳絮飞舞,竟有春蚕吐丝般的曲折与逶迤不尽,绵缠万里。每一处高音如绝锐宝剑,破玉亦不失唯美,低音若高处之水滴入寒石,静默亦能穿透人心。细听却觉得曲中多情,忧伤,情怯,喜悦,爱慕却不知哪种更为深重。 三人正听的深陷其中,一瞬间,琴声戛然而止,只见一抹淡绿身影从竹矢旁边急闪而过,待所有人反应过来之时,才看见,竹矢一向不绾的头发,已被一根红色的发带半系半披,少了几分妖冶,多了几分俊秀。 “都说了多少次,来我这儿,把你那头发绾起来,敢问上仙贵仙多忘事,还是今天起的过于匆忙,需不需要补个回笼觉啊。”一袭透着淡绿的罗裙,长及曳地,袖口间仔细看绣了几朵樱花,巧而美,腰间用了深于衣装颜色的腰带,佩戴司南玉佩,发式简单,只是发间的几枝樱花,让人不由想知道,这位到底有多喜欢樱花啊。 竹矢碰了一下长及胸前的发带,也不摘,“你若是害怕,我被别人家的姑娘抢了去就早说,我好歹也给你留着,你可倒好,一根发带就把我的头发系起来了,虽然本仙貌美无双,头发梳成哪样,也是九丘绝美,可你这动不动就上手的毛病能不能改一下。” 女子一脸打趣,一手撑于下巴上,“如果你愿意剃成光头的话,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鬲穹兮笑得有点过分,指着竹矢说,“你剃成光头是什么样,难以想象啊,要不你试一下,让大家高兴一下如何。”说完之后,还一副,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的表情。 “你能不能给你的嘴巴积点德,要不然小心那万兽山的雀鸟看不惯,叼了去。” “叼了去?笑话,我不信九丘之内还有有这本事的小妖。” 鬲宆野最为稳重,也不随穹兮和竹矢一块儿斗嘴,看着眼前的女子,腰间佩戴的司南玉佩,从花纹看应该就是赤望的主人了。司南玉佩只能佩戴于九宫之主和天界真正有分量的神仙身上,九宫玉佩各有不同,花纹配饰,也在充分说明着主人的身份,说白了,也就是一顶不戴在头上的官帽。 提袖而起,向眼前的女子行了礼,“久闻宫主之名,今日得见,却才明白,百闻不如一见的道理。”听见鬲宆野的声音,竹矢和鬲穹兮才看见,但另两人惊讶的是,他大大方方的行了个上礼,也就是对比自己位高,或者长一辈的人才行此礼。“风上寒,见过鬲仙,早闻上仙谦逊有礼,这一见果然如是,但你我均属同辈,可不用行这上礼。” “风姐姐,哥哥就是过于拘谨,今天我看到姐姐,真是觉得亲切,也觉得姐姐不是那墨守成规的老古董。”鬲穹兮看见眼前的这位,怎么也与少陵嘴里那个满口胡说八道的人联系不到一起,细细想来,总觉得那只可恶的老孔雀骗了自己。 “早听竹矢说过你可爱至极,今日算是见着了,确实可爱,人见人怜。” 竹矢满脸黑线,自己觉得有种想把风上寒舌头塞进喉咙的感觉,胡说八道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当真”鬲穹兮,一脸狐疑。 “自然是真的。”笑得极真,旁人看了也不会觉得眼前的这位在说胡话。 “难得你夸我一回,等下次寻个机会,我也把你夸了回去,可好?”什么叫夸了回去,礼有礼尚往来之说,什么时候这夸奖也要礼尚往来,听得竹矢只能苦笑,挤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极其敷衍无奈地答了句好。 “虽早听闻过这赤望,有时心中也会想这赤望到底是个什么景色,今日终是见得了,是和想象中有些不同,比想象中好了千万般,只是这宫中究竟是冷清了些,难为宫主也待得住,也没有曾想在这宫中多添些个小仙。”说完,有感觉自己似乎是说的多了,有些不妥,但话已出口,也收不回去了,鬲穹野本以为这宫主也不会仔细回答。 哪知道,风上寒,还真是仔细回着,“赤望,本就离九丘甚远,凡是有些道行,修行不错的仙都往九丘去了,人往高处走,仙也是,走到仙力最鼎盛之处,去深造修行,剩下的哪还有那么多愿意来这的,不过从万年樱过去,到有个地方是极其热闹的,若觉得无聊,也可去看看。” “宫主这话倒也说的实在。” “不要只顾着说话了,菲絮去取了那万年酿来。”风上寒向菲絮荡了一下广袖,示意她去,“各位请坐,你们来赤望,我虽拿不出绝好的东西来招待你们,但千年,万年佳酿,这儿倒不少。” 三人随着风上寒卧坐坐在了万年樱下的紫檀木桌旁,旁边一琴一人似若九天宫上的美人图,加上落樱不绝,显得越发悠远。头发用白玉簪子半绾,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若丹朱之色,白衣胜雪,领口间绣了淡灰色的似是竹样的东西。 “这位是家兄,芲之城。”风上寒看着芲之城介绍道。 “可从未听过宫主有兄弟姐妹的说法。” “你这人话真多,不是话多,是好烦,既然说了是家兄,又不是亲的,自然是认得,你这人没救了。”竹矢使劲的嫌弃着鬲宆野,墨守成规,还是榆木脑袋,真不明白,这谦逊有礼的上仙竟是这样好当的。 虽然没有风上寒的宫主的名分,但此人眉宇之间的英气,和自身浑然天成的气质,确实让人不敢轻视了他的。所以在芲之城行礼之后,三人也是恭恭敬敬行了礼。 “那殇情泪是你种的?” “是。” “为什么要种啊,总感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玩。” 竹矢和风上寒倒是习以为常,只是旁边的两人甚感滑稽,竟然是好玩,很难想象这两个字从眼前这位口里说出来是什么感觉。此时看芲之城,倒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菲絮取了万年酿过来,风上寒吩咐菲絮下去。 斟酒之余,“鬲公子,此次来的目的,我自是知道,必然是为了令妹的事而来,这你也不用担心,你也看了,这赤望,也不是什么极苦之地,也不会让令妹受什么委屈。” “宫主说笑了,就是不看,我也是相信宫主的。” 两位就鬲穹兮的事闲聊了几句,几人饮酒倒也畅快。“今日听芲公子所弹之曲,倒真是比千凝天妃弹的要好,没见公子之前,总觉得千凝天妃所奏之曲,已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见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超脱一切的曲子,感觉自己孤陋寡闻了,从前还自负细研宫商角徵羽,九丘之人,无人可敌,今儿却真是汗颜了。”鬲宆野面带绯色,看的出是有几分醉了,要不怎么说这万年酿可真不是瞎说的,只可浅尝,却深饮不得。这鬲穹野自身也是个矛盾体,看起来谦逊有礼,规规矩矩,可内心深处却对饮酒和琴喜欢的不能自拔。只是也知道鬲宆野平时压得太深了,有别人羡慕的身份,只怕内心的苦楚没有谁可理解,只是扶了一下鬲宆野,“穹野,你醉了。” 芲之城笑道,“别人只看得你与穹野整天相互嫌弃,谁也不买谁的帐,怎么会知道你和他这惺惺相惜之情。” “我可没和他有什么相惜之情,我以后还想取个媳妇儿呢,可不想背上这断袖之名,弄得九丘的姑娘没人愿意嫁了我。” “你和穹野皆为性情中人,交友必以真心相待,巧诈不如拙诚,巧诈之人相处起来要轻松的多,时间久了,便也漏了陷,倒觉得难受,相反,像你和穹野这样,拙诚处之,诚心交友,时间越长,感情也越发的深厚。再者,你若真心想娶,那千狐洞的九尾狐狸倒是追着你,听说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你不妨娶了回去,也省了你每次来,都抱怨你父母逼你成亲的事。” 竹矢沉默了不到一瞬,又嬉皮笑脸道“芲兄,和阿寒待得久了,其他的没什么变化,这喜欢胡说的本事倒是学的不错。那千狐洞的小狐狸是追着我,可怎奈‘我自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可不想白白受了她的意,我竹矢所娶的必是这九丘最出色的人。”明知芲之城所说之意并不如此,还是回了几句,自打认识芲之城以来,他不仅拿他当兄长,更多的是当长者一样对待。 鬲宆野胡乱的抓着,一把抓在了竹矢的脸上,竹矢不由的嫌弃一番,一脸无辜受伤的表情,“看看,他可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风上寒差了几位宫人来将鬲宆野,和旁边早已睡着的鬲穹兮送回了客房休息,本打算收了那万年佳酿,突然想起来,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芲之城看着风上寒微笑这说,“那酒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直接带了去便可。”回眸间看见芲之城眼里的光彩,心里暗语,怎么会想到问他为什么知道,几千年来,还是因为他,才少了踰跗的唠叨。“花肴也带了去,防个万一。”花肴是上古式神一族,式神一族本负责保护世间万物,曾为众生所崇拜,信仰,奈何如此,也逃不过万事之变,式神一族陨落,只留下这一式神,当初芲之城救它时已是奄奄一息,所以千年来,只能躲在这白狸假体中恢复,不过,这貌似并不阻碍它吃,远远看去,只能觉得它是会自己走的肉球。 “嗯,你可还要初成的竹笋。” “若有,便取来就好。” 竹矢看着两人打哑谜,觉得没什么意思,死皮赖脸的要芲之城和他下几盘棋,厮杀一下,芲之城笑着和竹矢去了。 第三暮 从赤望宫的万年樱下穿过,一直往西走,能看见一片竹林,竹林不大,也看不出是否具有什么灵气,竹林深处踰跗给自己搭了了茅草棚,顺其自然把那个茅草棚称作了家。风上寒拎了两坛子酒,后面跟着一个屁颠屁颠的白色肉球,甚是滑稽,远远的药味就飘了过来,风上寒皱了一下眉头,这踰跗每次煎药,几乎都要煎这世间最难闻的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良药不难闻,怎为良药,老者不怪,怎为智者’每次说着,都盛赞自己的智慧不已。 躺卧在摇椅里,手里还执着一把蒲扇,嘴巴微张,满头的白发,配上那为数不多的白胡子,确实有仙者气息。风上寒从踰跗手里将蒲扇夺了过来,在旁边轻轻的扇着,似是感觉过于舒服了,踰跗把那沉睡的五官几乎每个都动了一下,才睁了开了眼。看见了眼前的人,耍起了赖,又把眼睛闭了回去,风上寒冲后面的肉球使了个眼色,肉球也极为配合的爬到了踰跗的脸上,弄得老头痒得不行,从藤椅上下来,抱着那个肉球,比抱着亲儿子还亲,眼里的温柔像是能把人融化了一般。要说这也是奇怪,踰跗本是一只活了好几万年的老山雀,按自然规律来讲,山雀在地上怎么会不怕猫,这踰跗倒是山雀里的怪胎,喜欢这花肴喜欢的紧。“我的乖乖,亲亲,蜜饯儿,叫声爷爷。”风上寒一口血堵在喉咙,差一点吐了出来,且不说这辈分的问题,就这年龄也不符合啊,从花肴真身来看,至少也有几万岁了,虽然踰跗年龄够大,但细细算来,叫花肴声伯伯也不过分。这明显是在占便宜啊,花肴似乎也洞察了踰跗的心思,说什么都要从踰跗的怀里逃出来,一直不停的用爪子在踰跗身上抓,望着风上寒,一脸祈求,眼里似乎还憋着点泪花,暗语,作为一只白狸容易吗?待哪日我恢复了我白狼式神之身,让你看看我的威武,看你还敢不敢欺我。 风上寒看着花肴,极有同情心的说道,“跗叔,你可以把花肴先放下吧,我这给您带了两坛酒,您不尝尝。”花肴感动的不行不行的。踰跗转头看着那两坛酒,虽然心里一直暗骂自己真没出息,小丫头两坛酒就把自己糊弄了,但还是拿过了酒,“几百年,也就你这酒得了我的心,好酒。”说着浅尝了一口,皱纹里挤着微笑,绝不是微笑里挤着皱纹。“听说,那鬲家的两小子去了你那破地方?”放下酒,坐在药壶旁边,垫了块布,将药壶盖子拿了起来,用蒲扇扇着。风上寒也习惯了踰跗嫌弃赤望宫的语气,悻悻地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跗叔。”说着在踰跗的后边帮踰跗捏起了肩,这个老头,嘴硬心软,七千年前,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了她,给了她父亲般的温暖,风上寒默默想着如若不是踰跗,恐怕自己早已尸骨成灰了。“你可不要给我拍什么马屁,带什么高帽,马屁太响,我嫌臭,高帽太高,我怕掉。”风上寒便捏着肩,笑而不语。“笑什么,我说错了。”踰跗脑袋动了一下,要看风上寒,还没看过去,又把头摆了回去,用蒲扇指着旁边的新竹小凳,“你给我坐这儿。”风上寒也是真的听话,就那么乖乖坐着,也不说话。“就那两小子来了,你就忘了来我这了。”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这跗叔可说错了,首先人家一个是姑娘,一个是公子,再说了,我也没有忘记来这儿,就是晚了一点而已。”踰跗一脸窘,这老了,说话也习惯了,不论男女自己小子小子的叫着习惯,这也忘了。风上寒看今日踰跗着了一身宝蓝色的衣服,看上去是精神不少,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只老山雀知道她今日要来,天刚亮,就开始捯饬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年轻些,看着水中的自己,踰跗自己都笑话自己倒真像老爹盼自己出嫁的女儿回门一样,弄得累了,刚躺在摇椅里睡着,她来了。踰跗从怀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药瓶,从里边拿出来一粒放在风上寒手中,“懒得说你了,那都是小事,呵呵,你看看这个。”细看药丸并没有什么特殊,与常用的药丸相比较,无非是颜色更显的深。“这有什么特殊吗?还是跗叔刚作出的药要我尝尝。”风上寒虽然感觉到踰跗说这话时的不轻松,但还是一脸开玩笑的说这,想让这老头也放松下。哪只踰跗用手挡了她,严肃的呵斥着,“不问什么药就吃,嫌自己活的太久了?”“这不是您给我的吗?我可不认为你会害我。”风上寒说的真诚。踰跗听得心里也高兴,也算没白疼她,可下一刻就有担心起是不是无论谁给了她这药,他都不问。“你仔细闻闻。”风上寒照做了,可怎么使劲,都闻不出来什么。皱了皱眉头,“似是比其他药香了几分,这倒没什么特别。”“这药奇就奇在这,我仔细琢磨过,从上面拨了些看看,却发现这药的原料取自寒花之蕊,不取瓣,只取蕊,万枝寒花才炼这一粒药。”“你这不会是···。”“我没那么残忍,再说寒花为上古神花,我可取不了这花,不过现在,恐怕这花早已灭绝了。”竟有些伤感,只可怜上古神花守了世间所有的花木,不料在这却没了后脉。“嗯,您这药?” “拿的。”踰跗把这话说的极其自然,好像是自己的东西,拿了就拿了。“你可知,鬲家的那个丫头就服了这种药,这药的用途你可能不知,吃药嗅之无味,可万花之蕊一旦咽下,便会随着血液,融入身体的每一处筋骨,全身就会散出香味儿,不过,这花蕊却有毒,吃了这药的人,香味儿也会侵蚀灵力,血肉,直到身体的主人灵力衰竭而亡。”风上寒听得糊涂,踰跗一向说话也说的不太清楚,“用它是为了下毒。”踰跗瞥了风上寒一眼,深叹一口气,“鬲家的那丫头就吃了这种药啊。”“何意。”“只怕,这次,鬲家的那两位来,可不是因为得罪了什么千凝天妃,食此药者,步步留香,只有上古式神能嗅到,鬲家有只上古白鸾。”踰跗沉默了一会儿,“这几千年的逍遥日子,恐怕就这么了了,鬲徵那个老东西,既然舍得自己的亲姑娘做诱饵,可见这几千年来,他可没有绝了灭你一门的心思。”说的深沉,“跗叔,所说之事,我知道终会要来的,但我没什么畏惧的,不过,还是希望跗叔救了那鬲家的丫头,她也是可怜。”踰跗点了头。“如若去了九丘,你切记照顾好自己,你好,赤望,才在,我知道之城那小子也必然会照顾好你。” 花肴这一觉倒睡的安稳,尾巴放在自己的爪子旁,睡觉时都觉得它的头是高傲的,当真是一只傲娇的白狸,几缕阳光晒在了它的头上,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踰跗将熬好的药汁倒在了碗中,推给风上寒,看的风上寒几次欲吐,活生生的憋了回去,踰跗也知道这药难吃的紧,取了旁边的竹筒,在里面递了几滴液体。风上寒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磐石泪’,老一辈的人都知道磐石无心,没有感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一块磐石,破天荒的流了泪,成为九丘中无人不知的佳话,只听有人说,是一只老山雀取了那几滴泪,也是七千年前,她才知道,是踰跗取了那泪,此泪滴入药中,可使药性加强,减淡药的苦味儿。本来这就是为了防毒,可见踰跗真真切切的担忧这去九丘,一走不返。恭恭敬敬的端起碗饮下,放下碗,向踰跗行了个跪礼,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跪礼只行于君,行于父母,这一礼却是把踰跗当父亲看了。 “好端端的,可不要行什么大礼,等我下次生辰,你再来行大礼。”扶了风上寒起来。“不过你可要照顾好我的小孙子啊。”踰跗笑得开心,刚才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坐了不久,踰跗也感觉无聊,要遣风上寒回去,这丫头不听话,死活拉着踰跗不放,说什么也要和他去集市上逛逛,这踰跗本就不喜这热闹的地方,可也招架不住这丫头生拉硬拽啊,只能叫苦,他一身老骨头就这么被他折腾。抱起花肴,风上寒,说让他放下来,让花肴自己走,踰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式神踩了这凡土,可是要受惩罚的。”那花肴这下倒也不挣扎,它确实是把懒的才能发挥到了极致。 要不怎么说那万年樱是世间至宝,几千年来,六蛮的水君来一次就叨叨一次,要将这万年樱移到六蛮去,无奈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东西,就算是上古的神仙也没什么办法,六蛮水君这才不得不放弃。万年樱的奇妙之处在于,一处繁花,四方世界,虽然看似长于赤望宫内,但却似天然的屏障,只有在赤望宫内才能看到这万年樱,从树下穿过,西至踰跗所居竹林,南有凤凰集市,北边可达上古森林,也就是在那芲之城救得花肴。 从万年樱下走过,得走上好一会儿才到凤凰集市,踰跗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修过仙的神仙,脚力还可以,走的倒也轻伐,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宝蓝色的衣服上,如果不看脸的话,确实算的上是玉树临风了。走了一会儿,到了集市,风上寒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仔细看,确定自己没瞎,突然之间有一种掩面然后快速走过去假装不认识前面两个的冲动,不过她还真是没有勇气走过去,只能在后面越走越慢,踰跗虽一路走着,也只顾着玩弄怀里的白狸,没发现前面的两人,只是觉得风上寒越走越慢了,“怎么了,丫头。”风上寒语塞,“没,没什么。”目光从前面抽了回来。踰跗本打算顺着那边看过去,可被风上寒硬生生地拉了过去。看见风上寒一副要回去的样子,好奇心害死仙,转头看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走的极其暧昧,不是暧昧,只是那一团火红几乎快要挂在那白衣的身上,倒像是洁身自好的公子取了个浪荡的娘子,踰跗远远的喊了句,“之城。”白衣男子回头,先是看了一眼风上寒,广袖摆动了一下,由于袖口过宽,也看不出是什么动作,好像是摊手吧,一脸的无奈,刚才快挂在他身上的人也下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委屈,我只是没带银两,叫他给我买串糖葫芦都不肯。”怎么说也活了好几千年了,可这有时犯病的毛病,还真不是时间能改变的,竹矢那委屈的脸,倒真像一碰能出水的感觉。旁边卖糖葫芦的小哥,从风上寒旁边走过时,还不忘斜看了后面的两人,边走便摇头,低声絮叨着,“挺英俊的两人,如今却是断袖,多少家的姑娘又得哭喽。”满脸的惋惜之意。要不说这做神仙在人间耳力过好也不是什么好事,芲之城和竹矢那两句话可听的真真切切,芲之城一脸的无所谓,竹矢憋屈的不行,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日被说了两次短袖,心中一阵恶寒。“你们怎么在这儿?”风上寒看竹矢尴尬,转了话题。“我们一道下棋,芲兄下我不过,非要寻了我来这街市,陪他游看一番,我看他可怜,心有不忍,所以同意了。”说的极为认真,要不是竹矢和踰跗不熟,风上寒还真是觉得竹矢肯定是踰跗吹牛学的儿徒,突然想起几千年前还有人说她是九丘最会胡说的,现在可谓是江山辈有才人出,这竹矢胜过她太多了。芲之城对竹矢的话也不表示反对,他喜欢胡说他也就随他了,这些终归是无关轻重的。芲之城向踰跗行了礼,“师父。”竹矢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实在不明白这个老头可以交给芲之城什么东西,不过还是随芲之城一道行了礼。“他是你师父。”“嗯。”芲之城收了衣衽。“踰跗前辈几千年前不吝赐教,在医学上传了我几招,我自该尊前辈为师父,不过拜师礼没有行过。”踰跗再次露出了他用皱纹挤出的笑,“确是如此。”“前面便是聚仙阁,我们到那边再说。”芲之城说了句。踰跗从怀里把花肴放了下来,“丫头,你和小竹先去看看,我和小城好久没见了,聊聊天。”刚才还说不能沾了凡土,这转眼就把花肴放了下来,更能验证他爱说胡话了。花肴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迷迷糊糊的跟着前面的两位走,街上的人看了这只肥猫,不由的笑着,那绝不是嘲笑,嗯,对,不是嘲笑。也许只有踰跗那样品位独特的人才会那么喜欢这只狸猫。收起了刚才那看似不正经的笑,负手,与芲之城并排而行,“你可是想好了,这样做?”芲之城点了点头,那如三月温暖的阳光的微笑已经看不见了,代替它的是微微有些哀伤的神情。“你可想过让丫头帮你分担一些,虽然她没有什么大谋大略,可终究会动些脑筋。”芲之城笑而不语。“你可有什么打算。”“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但所有的一切从七千年前就已经注定了,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你懂,我懂,鬲徵易懂,只是我没想到鬲徵会如此待自己的女儿,鬲家的小姐自己也是个性情中人,我相信师父会救她,我更相信九丘之内,只有你可以救她。至于剩下的,师父不必多虑。”踰跗自然是相信芲之城说的话,毕竟几千年来,风上寒没有费什么心思,赤望宫几乎一切都由芲之城打理,妖魔,神仙,如若不是主人迎客,可没有几个人能进了那赤望,就凭这一点,他绝对相信他,望着眼前的人,却不知要说什么了,自己所知道的,所了解的,眼前的这位岂会不知。 第四暮 聚仙阁是个小地方,来来往往的人没什么事儿的时候,来这儿歇歇脚,听说书的先生胡说八道几句,权当解解乏。老板是个胖大婶,用竹矢的话来说就是她和玄硅山用个秤称称,两者对比也就半斤八两。说的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老板虽然面相不佳,但却是个极其热情,极其善心的人,来这儿的人,逢人都去聊上几句,没事过来个乞丐,她也施舍几口饭吃,在这儿口碑不错,风上寒有次还和芲之城说,没事儿不妨让六蛮水君寻了去,作个做饭的仙官,即当了这一世的回报,没事也刺激刺激六蛮水君,把他那冷冰冰的脸换了去,芲之城一心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还想着找个日子给他说了去。 “小竹和小寒来了啊。”说实话,这风上寒和竹矢在老板这一世也就来了一次,这是第二次,没想到老板倒记得清楚。“是啊,好久没来了,保重的不错啊。”竹矢打趣着。老板也不生气,一脸回到,“可不是,客人一走,就说保重,我这可真是保的重重的了。”笑得真实。竹矢拿了个菜谱,点了几个菜,等着上菜,百无聊赖,听说书先生说,千狐洞的九尾狐恋上了九丘的一个神仙,还把那神仙讲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竹矢听得仔细。“你这风流事,从九丘都能传过来。”风上寒一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感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就他们还讲,当然还有芲之城,要不然谁记得。”说到就到,踰跗和芲之城一前一后的到了,刚好听见竹矢哈风上寒的对话,“我可是替你记得,要不然在给你写个传本,要不然等到你老的不行了,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可就不好玩了是吧?”虽这话是对竹矢说,但却看着桌子上的花肴。“说的也是,那你可要好好记得。”思考了一会儿,竹矢扔了这么一句话。踰跗暗语孺子可教,以后拉来当个徒弟。不远处,门外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哭声,几位向门外望去,瞧着有个妇人拉着穿着官兵样子的衣服,一声声的说,求求官爷给她做主,想来也不是几位官服不管,一脸为难的样子,必是有什么困难。“想寻了去问,就去。”芲之城薄唇微启,端起茶抿了一下,目光下沉,看不出到底是在对谁说。果然,自知之明者上,竹矢寻了去问官兵的原因,竹矢怎么说也是气质不俗,官服自是不敢轻易得罪了眼前的人,问过才知道,这老妇家有一女,双十年华,本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华,怎料得一年前偶遇一男子,两人就这么郎情妾意的在一起了,两年前男子忽然不见了,可怜自家女儿身怀六甲,就这么独独守着,本想寻了这官爷帮她找找那姑爷,官服的结论就是没这么个人,这不,就出现这么一暮。 竹矢广袖下的手渡了一下,眼前的妇人慢慢倒下,找了个人,请她帮忙送了回去。 “这姑娘真是可惜了,这方圆十里之内都找不出那么俊俏的丫头,一手针线活做的那个绝啊。哎。”胖老板摇着一把鸡毛扇说着。“你可有见过那姑娘的相公。”竹矢问了句。“见过,长的俊俏极了,但也只见过一面,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当真是。”一口长长的叹气,转了身,边摇头,边走。“看来我今日是不能闲着了,找到那男子,要他下辈子投胎走了畜生道得了。”竹矢虽是个男的,但对这些负心薄幸之人恨的是不得了,有时也不是,可能是看不起。 “这你也不用费心。”芲之城缓缓道来。 “怎么说?” “那男子不是什么凡人,而是那司法君白皛的独苗白千禾。” “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闲着无事,带了花肴,四处闲逛,碰见了白千禾,虽然不认识,但他身上有块青鉴不错,花肴喜欢的紧,便取了来要使使,无事看了里面记录的内容,本来还想找个时间给他还回去,这还没来的及,他就走了,看来是不喜欢这东西。”三人听得真是难过啊,拿来使使,那是神仙,那是随身物,你就这么取来了。 “你没见过那女子吧?” 芲之城摇摇头,“我猜,白千禾出九丘忘了禁锢法力,刚才那老妇身上的灵光太亮了,不看不行啊,我们花肴也觉得是吧。” 花肴的胖身子扭着,好像说他说的是对的。上古式神对灵力感应过于灵敏,芲之城进门的一瞬看见花肴的反应,便知道了老妇来的原因。 “司法仙君在九丘本来以执法严明立威,九丘之中少有人不怕他,但由于他那儿子,白千禾是他老来得子,加之白千禾母亲去世的早,司法君对这个儿子疼爱的紧,不知司法君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芲之城顿了顿,“你和他同为上仙,自是知道,仙界介意的是什么,什么又是禁忌,他所招惹之人,虽为凡人,但自古以来,仙依人而存,没了人界,仙界又怎么可独立存在。暂且不说,那白千禾负心薄幸会怎样,就和凡人孕育一子,就足以让他上谪仙台,帝君最忌讳的就是凡人与仙界的纠缠不清,如若帝君知闻此事,只怕白千禾,要生生世世走上畜牲道了。司法仙君对这些道理岂会不知,只是要让谁铡了自己的手,谁不会疼。” “你是说,司法君会包庇?” 芲之城一笑而过,他怎么会司法君会不会包庇自己的儿子,这是要看天微之境的那位如何做了。 “这司法仙君也是可怜,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如此错事。”竹矢摇着头,看那表情有火红的衣衫而配,当真是滑稽。 “他现在已经知道,前几天无事,差了个小仙官给了送了张帖。” 老板将菜上了上来,虽然比不得天微的玉盘珍馐,不过倒也可口,只是这菜色未免过于辛辣。风上寒的筷子还未碰到盘子,芲之城拉着了风上寒的胳膊,笑而不笑,极为深沉,“你脾胃不好,这辛辣未免过于刺激。”风上寒放下筷子,点了几个清单的小菜。竹矢一脸愕然,“阿寒竟是食不得辛辣?”踰跗一旁笑言,“是是是,食不得辛辣。”说的意味深长。 “即使知道伤身,也要去食,只怕明知违了法度,也要去做。”雨前的茶叶确实是好茶,芲之城,手里拿着茶盅,暗暗思索,不知什么时候还可以来这集市。 踰跗听着两人的话,也觉得无聊,“丫头,生辰快到了,你想如何过。” 风上寒抬头,“每次如是,熟知的人,一起饮酒作诗是极好的。” 竹矢一脸的愤然,这风上寒对自己的生辰极为不重视,说道,“你也是,自己的生辰可是大事,几百年就过这一次,再说我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风上寒哑然,大礼,竹矢的大礼就是红玉簪子,几千年没变过,有时甚至怀疑他是收了一堆,每逢生辰随便挑一支赠予她,想了想道,单手托腮言道“这次,可以换个颜色吗,红玉虽好,可在我这儿算是浪费了。”竹矢一脸窘,踰跗和芲之城倒是笑得开心。“好好好,不就换个颜色吗?这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跗叔,送我什么?”风上寒一脸真诚。 “自然是好东西。”得意的五官都动了起来,几根白须也在扭动。 “小子,你送什么啊?”踰跗看着芲之城。芲之城笑言,打趣道,“这要看,她要什么了,要天上的繁星,我也给她摘了去。” “你们啊,就不能说些好的,不过天上的繁星也是甚妙。”竹矢和踰跗看着风上寒,她那张脸上写的绝对不是开玩笑,腹语,这家伙还真给她摘了天上的繁星。 时辰不早了,凤凰集市的天色也暗了,几人慢行道万年樱下,送走了踰跗,花肴也不知跑到哪去了,竹矢哈欠连天的作了个揖礼,回房歇着,顺便看看鬲宆野那家伙醒了没有。 微风舞动,万年樱下,花瓣落得缓慢,赤望也因浮尘珠的落下,变得灰暗,风摆起了芲之城的衣衫,转身负手而走言道,“师父可是告诉了你鬲徵的事。”风上寒紧随其后,接了一瓣樱花碎片,看的深情,“是。”鬓前的碎发随风遮了芲之城的眼角,似看又似没再看的直视远方,“你怎么想?”风上寒,边走便抚着手中的花瓣,“从前,只是想着知道有一天会回九丘,那时想自己会很喜悦,因为那是我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也想过自己会不舍这儿,毕竟在这儿待了几千年,而现在,真正知道要走,却是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们会彼此走失,寻不到对方,害怕我们会迷惘,找不到,回来的路,害怕我们忘了初心,成了那个自己不认识的自己。” 樱花愈落愈快,芲之城目光几乎空洞,闭了双眼,转身,刚才负着的双手,已然于胸前,向风上寒行了礼,艰难的道了句,“宫主。”语气凄凉,不舍。 风上寒,停住了脚步,手中的樱花瓣也随之落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几千年来,两人独处,她几乎没有听过这个词,从前竟从来没觉得,这个词如此的刺耳,双手还半端于胸前,极其不适应,挤了一个苦涩的笑,“今天怎么想起来叫宫主了。”慌慌张张的要走,只是走的慌张,摔了一下,就那么坐在地上,芲之城搀着胳膊,要扶她起来。风上寒眼睛里有几滴泪光打转,努力笑着,只是看的苦涩,“看我今天走路都不会走了。”扶了风上寒站起来,风上寒走在前面,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芲之城只是跟着也不说话。 “以后是都要称宫主吗?” “嗯。” “好,明日开始,你只是芲之城而我是赤望宫一宫之主。”目光冷峻,不容置疑。 “我们还会回来吗?” 这次芲之城没有回答。 远远的望着天空,淡绿的衣袖在风中摆动,樱花也似嵌在了衣衫上,清泪滴在了裙摆上,似九天玄女花折了根本,伤了魂魄。“天上的繁星,果真是好看,对吗?芲公子。”回头间容颜憔悴,而‘芲公子’三个字说的尤为沉重,下一瞬间笑嫣如花,极为落寞。 芲之城渡了衣袖,顷刻间,漫天的樱花与萤火虫相间舞动,风上寒看着,身影越来越远,怅然,暗夜下的繁星果然是好看。 第五暮 这几日,闲得自在,赤望宫九折泉旁边有棵歪柳树,最初风上寒觉得不好看,说什么也要移了它,芲之城却觉得歪的恰到好处,才保住了它。这树当真是争气,斜倚在上面,似极了天然的床榻,芲之城在空中悬了个沉香茶盘,单手放在脑后,手里执着一卷书,乐得自在。 鬲宆野一打亮儿,就去芲之城居处寻了他,只是没找到,这才无聊到想好好看看这九丘的景色,也没料到就这么碰到了芲之城。理了理衣衫,上前去行了个礼,“芲公子。”芲之城动了动身体,墨色的眼珠动了动,嘴角浮上一丝笑容,翻了个身,从歪柳上下来,“鬲仙,听菲絮说,上仙今早寻了我。”鬲宆野笑道,“嗯,我前几日见公子弹得一手好琴,想来自是音律造诣极高,恰好在下也略知一二,这几日也寻了公子去,想探讨一番。只是没找到,没想到今日在这儿见到了。”芲之城抬手扬袖,收了沉香茶盘,“鬲仙谬赞了,造诣谈不上,略懂一二而已,如若不弃,我自然乐得与上仙讨教。”两人寒暄了几句,芲之城在九折泉旁边支了个桌子,架上琴,琴声穿透九丘,仔细听着,总觉得那是九天之上的玄乐,鬲宆野泪锁眼角,单手扶额,看不清神情,芲之城停了手中的琴,“鬲仙在想什么?”鬲宆野从感伤的回忆中清醒,“公子的琴音绵绵不绝于耳,听得过于伤感,让我想起了一位旧友,她也有你这般好的琴艺。” 倒了杯清茶,送于鬲宆野旁边,“千凝天妃。”自己也倒了一杯。鬲宆野诧异的看着芲之城,“公子所言之事,不可断言。” “落九天折花夭,行九丘绝玄硅。我自以为这只有千凝天妃可承其重。”芲之城并不看鬲宆野,心中暗想这茶甚好。 鬲宆野低头不语,似是在思考,片刻之后,长舒一口气,眼圈微红“行之其重,不行其痛。” “你与千凝天妃的情意,也绝非一朝一夕的存留,千余年来,你恋慕于她,你不言,她不语,你们在等,等什么,等你父亲十里红妆去提亲,还是等他父亲凤冠霞帔的把女儿送到你昆吾宫。” 鬲宆野看着眼前的这个几乎从来没见过的仙,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和千凝天妃的事,就当初千凝天妃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飞至天微之境时,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不娶她的原因。 “你与千凝天妃之事帝君不知,难道九丘的仙官不知,为什么不说,只因为你是昆吾宫主的长子,你只能像所有宫主一样,娶了那九丘可以为你带来荣耀的女子,仅仅因为她是九丘之下,未仙修成功的仙,你不敢伤了父亲的心,你不敢做了弟妹眼中的愚兄,万仙之地,只看了你将来要接九丘宫首赤望的宫主位,却看不到辛苦,别人不知,你自己还不知。” “自幼我便明了,什么叫在其位,谋其事,我母亲因我而逝,我害死了我父亲的妻子,我弟妹的母亲,多少个夜里,我都看着母亲留着的玉佩,就似母亲小时候总是叫着我,叫我带了玉佩再出去。有时会想,雷兽之阵,何苦救我,如今倒是觉得活的累了。”深深的低着头,似要把头埋进脖子里,鬲宆野一字一句的道着。 “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母亲自是疼你,怜你,才救了你,你这么辛苦的做着一切,你父亲高兴吗?你弟妹可高兴,事情发生已不是后悔就可以解决,你只有活的自如,你母亲才算没白救你一场。”芲之城说的极慢,语重心长。 “你们倒是会偷闲,逍遥也不叫了我。”竹矢人未到,声先到。芲之城和鬲宆野看着远远尔来的竹矢,笑得开心,鬲宆野眼中的悲伤,也去了五分。 竹矢,一下坐到鬲穹野的旁边,单手放在鬲宆野的胳膊上,“来说说,笑什么呢,不说清,本上仙可不让你们走。”打了个响指,抬着下巴,似乎要证实他说的话。 “说你的好话,说你惊艳九丘,风流倜傥,无人可敌。”鬲宆野打趣着。 “当真?之城说了我才信。”转头看着芲之城。 “是真的。”将琴一挥手收到了乾袖当中,点头笑言。 “想我当初,长剑一挥,可是迷了无数小仙女的心,要不今日这绝于九丘的名号岂能到了我的头上。” “说你胖,你还喘了,你能不能不把几千年前的事拿来说。”鬲宆野一脸嫌弃地说道。 “几千年前,又如何,难道几千年来,风采有胜过我的?” 芲之城看热闹不嫌累,郎朗笑道,“依我看,穹野可有胜过你的趋势。” “什么?”竹矢难以相信的看着芲之城,眼睛睁得老大,“他怎么可能胜了我。” “有什么不可能,我的剑术可不比你差,胜了你还是有信心的。” “厚脸皮,你不服,我们一战,也省得你以后说大话了。” 鬲穹野此刻心情些许压抑,确实比剑也可以让他放松几分。“好,芲兄见证。” 竹矢扬起下巴,“说来就来,我还怕了你,不成。” 九折回廊,芲之城静静地注视着,鬲宆野着了一身青衫,轻盈的转身,发尾飘荡,竹矢长长的羽睫寒如秋水,冰冷,澄澈,抬手挥剑,错身而闪,若寒梅闪过,惊起浮云,红白两只剑影交错,竹矢用的是一寸宽的红色冰影,鬲穹野则用的是青光剑。竹矢出手决绝,狠辣,几乎不留余地,鬲宆野出手慢而稳,是剑中少有的君子之风,昆吾宫的剑法以温而绵长出名,称君子之法,叔得宫则以快而狠绝卓著,两位不相上下。 风上寒着了一身青花摆裙,负手而立,旁边的小土地笑得可爱啊,风上寒用手捏了一下土地的脸,“你这一身轻松,把本上仙邀来,就为了主持婚礼,我要没记错这是月老该做的事儿。” 小土地从怀里拿出来几块樱花糕,放在风上寒手里,“我就这么一个干儿子,上仙给个面子吧,再说吃人嘴软,你已经吃了。”小土地指着风上寒手里的半块糕点,风上寒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吧,我可说好就一会儿。”“好好好。”跟着小土地,走到山下的灰狼的洞中,灰狼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小黑狼,说什么也要叫大家见证见证,洞中倒也布置的喜庆,从新娘微微泛红的脸倒看的出是真的喜欢,“今日有上仙见证,我们肯定会长久万年的。”听了这句话风上寒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这狼族到底是什么规矩,“这可不一定。”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因为那小黑狼梨花带雨哭的看着灰狼,“你说我们会长久吗?你会爱我一万年吗?你娶了我,还会看上其他小狼崽吗?”灰狼一脸怨念看着风上寒,就不能说些好话吗?这亲成不成的了了。风上寒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总要补回来的,“有没有我的嘱咐,你们一定会长久的,你看我还带了礼物呢。”风上寒拿了一个夜明珠放在新娘的手上,“晚上照亮啊。”梨花带雨的脸一下变了样,绯红浮上双颊,看了灰狼一眼,行了个礼,“谢谢上仙。”周围的小仙都过来祝福,风上寒闲了下来,一只山猫担着鱼,看见风上寒,仔细看了看,挑了两条鱼,给风上寒,“上仙身怀六甲不易,补补,呵呵呵。”放下之后还一脸开心的走了。还没等风上寒反应过来,早已看不见踪影了,提起鱼篓,运了一下气,向赤望宫飞去。 “他俩这事怎么了。”风上寒提了一娄鱼。 “比剑。”芲之城看着远处的两人,转头脸上笑若春风。“这两位活了几千岁了,这还比。” 风上寒看的有意思。“我让比的。”芲之城一脸真诚。风上寒汗颜,除了芲之城,也没人撺掇这事。只是这剑法,竹矢的剑虽然快而锋,但所击要害之处,能躲尽量去躲为好,鬲宆野的剑在竹矢身上划过,一瞬间,风上寒恍然觉得自己花了眼,剑锋所到之处,皆有红色丝线漫天飞出,片刻之后,红丝急速穿过飘落的树叶,似卷珠帘,摇摇曳曳。 前一刻还在感叹剑法之妙,这一刻,才想起,自己满庭院的花灵啊,上仙,上神承受的了这剑气,这花花草草可不行啊。羽睫微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能不能让他们住手。” 芲之城极为尴尬,“这个我确实无能为力。”风上寒意识到是自己强人所难了,芲之城几千年来,只修剑法,不作修为,怎么可能与那两个人对打,本想自己出手,可由于自己懒了几千年,对付小仙,小妖还可以,与他们,只能在心中默念,算了。 “你这娄鱼是怎么回事?”“赤望山下的小仙成亲,要我去作个见证,回的时候,有只山猫倒是会看,给了我两条鱼,让我补补身子。”风上寒说着,还把鱼篓往前拿了拿,让芲之城看,“补身体?你病了。”风上寒额上浮上一层浅汗,怎么给他说,说下面那只山猫,只知她是上仙,怎么知道她没有什么怀了小仙之类的,还说什么望上仙保重身体,腹中的小上仙可不能受苦,她只是吃的多了,肚子略微圆而已,哪有什么身怀六甲,自己难道胖到这般样子。“没有,小仙的心意怎么说也不好伤了面子,就随意收下了,真是随意。“风上寒侧过脸,恨不得把五官都挤在一起。 “如果不舒服,就让跗叔看看,不要撑着。” “真的没病。” “嗯。”芲之城简单说了句。风上寒愕然,什么意思。 “看来你今日是要下厨了。”风上寒抖了抖手中的鱼篓。 “你的厨艺也是极佳,竹矢和小野都在,不防让大家饱了口福。”厨艺极佳,也就芲之城能说出来,自三千年来,自己做了第一次饭,被菲絮说成,“宫主的厨艺当真好,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食料是什么,犹如上等佳肴入赤水之底,飞禽走兽上玄硅之上。” “芲之城,你若今日不做,我便赶了你下赤望宫。”还觉得自己得逞了的样子。 “奥,花肴。”前一刻还无踪影的花肴,这一刻已经在芲之城的怀里,“好,我做。”花肴不见了,她可不能保证踰跗会做什么。 芲之城笑得温文尔雅,抚着花肴,“今日有口福了。” “你们比完了?”风上寒看着竹矢和鬲宆野,“谁赢了?” “平局。”竹矢收了手中的剑。 “平局?虽然我没见过穹野的剑法,但还是听说过几分的。”满脸不在意的样子。 竹矢委屈的不行,拉着鬲宆野的袖子说,“你说,是不是平局,我可不能白白受了这委屈。” “是平局。”鬲宆野把袖子抽出来。 “好好好,我信了。” “算了,本上仙不和你计较,不过你这是。”竹矢指着鱼篓。 “做饭。” 赤望宫里有个灶台,风上寒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扶着下巴,随便做吧。 “你们说,阿寒会做出什么,认识她几千年了,还没尝过她做的饭呢。”竹矢拿了个栗子剥着。 “我觉得不论如何,也要说好。”鬲穹兮说着。“芲公子,可有尝过风姐姐的手艺。”芲之城点了点头。“你们先坐着,我去看一下。” 三人看着芲之城的背影,“就这么走了。”鬲穹兮愕然道。 风上寒眼含热泪的看着芲之城,芲之城无奈,递了块手帕,“擦擦。” “实在不行,我果然做不了。”手里还拿着勺子。 芲之城接过风上寒手中的勺子,把她移到旁边,在灶台前炒着菜,风上寒看着,有时也会想,芲之城有没有什么不会做的,“你说以后你不在,我怎么办?” 芲之城炒菜的手停了一下,没有回答,风上寒就在旁边的地方坐下,看着看着睡着了,转头看见风上寒躺在地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孩子心性。”解了外袍,盖在风上寒身上,又转过去做了几道菜。“阿寒。”芲之城动了一下风上寒。风上寒揉了一下眼睛,看着芲之城,“怎么了?”“吃饭。”扶了风上寒起来。 “阿寒,你这手艺确实不错啊,要不要考虑收个弟子什么的。” 风上寒停了手中的筷子,“不是我做的。” “你耍赖啊,不是说好的你做吗?”竹矢边吃便说。 “有的吃就好了,哪那么多事。”鬲宆野实在看不下去了,打了句茬。 “我愿意。” “食之不言,寝之不语。”鬲穹兮在旁边说了句。 “不过这鱼倒是鲜得很,你这鱼从哪弄得,改天我也弄两条。” 芲之城放下筷子,“这可有点难,除非你可以说服六蛮水君,从六蛮浮水之地带几条给你,否则没有其他办法。” “怎么会,不是说了,就是只山猫给我的吗?”风上寒不相信的说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六蛮水君马上就到了。” “我可......”竹矢话还没说完。 “千算万算,没想到你给我炖着吃了,我养那么久,容易吗?”六蛮水君身着水色衣装,腰系玄色腰带,脚踩巨大水龙从天而至,丹凤眼中的寒潭清澈与不起波澜,带着些许的不满。 鬲穹兮抓着风上寒的衣摆摇着,俯身耳语,“姐姐可是认识这位,不说其他,但从相貌来说,却有一副好皮相。” 顷刻之间,六蛮水君已坐至桌旁,手持翠色玉筷,清俊的面容依旧不起波澜,只是微妙的神情中透露着对这份菜色的满意。 “几千年不见你拿出来的鱼,今天怎么想起来拿出来。”风上寒一脸笑意。六蛮水君风流倜傥,只是吝啬的毛病自始至终改不了,如若只对别人小气,必会招来口舌,只是他对自己也吝啬至极,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鱼我本不打算动,这不是九宫宴马上就到了,带去两条,就算是上礼了,这可倒好,一眨眼,就被只山猫取走了,还进了你的锅,你今儿要给我想办法,过了九宫宴的礼,否则我就赖在你这儿不走了。” 芲之城轻笑一声,嘴角挂着永远不变的弧度,“你若想待在这儿,我想宫主不会介意,至于其他人也不会介意,只是你那六蛮怎么办呢?虾兵蟹将不少,抢了你真君那个座椅,要不然,你珍藏多年的宝石,好像也是挺不错的。” 六蛮水君瞪着芲之城。“你们食了我的鱼,必然要拿些东西,以作偿还,相比之下我可还是吃了不少亏。” 风上寒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六蛮水君确实是不吃什么亏,用他的话来说什么都要用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报酬。 凤凰集市的老板娘,差些忘了这事。 “凤凰集市有个老板,温婉贤淑,心地善良,烧的一手好菜,最主要的是可能治得了你不笑的毛病。” 六蛮水君看着风上寒,好像在思考什么,六蛮水君不是不喜笑,只是不会而已,对此定会动了些心,“好,只是她到修为成仙的地位了吗?” “十六世因果循环该到了,先不说她所做的善事,就上天给她的也足以让她得到些自己想要的。” “好,只不过九宫宴的礼。”六蛮水君依然不放弃。 “谦谦君子,本该有君子之风,可上仙却空有了上仙的形貌,却没有上仙的风度,怎为上仙。”鬲穹兮鄙视的看着六蛮水君,虽然自己看人,容貌居首,却不意味着,只看容貌。 哪来的小丫头,胡说八道的本事可以啊。 “水君见谅,家妹年幼,不懂事,如有冒犯,还请担待。”鬲宆野敛衽为礼,俯首致歉。 风起云卷,茫茫空中传来几句,“既然令妹不知礼数,我可代你教诲。” 鬲宆野看着已无踪迹的水君和鬲穹兮傻了眼,手持青剑,就要追了上去,芲之城伸手只着了衣襟,“六蛮水君有分寸。”不知是不是鬲宆野收剑之时,剑气太重,芲之城已经半俯着身子,趴在地上。 鬲宆野看着芲之城,满脸歉疚,“穹野失礼了。” 竹矢在旁,“芲兄身子本就单薄,你这倒好。” “无妨,我小憩片刻就好,只是要劳烦宫主把我送回去了。” 风上寒扶着芲之城去了住处,竹矢和鬲宆野也回了客房。 第六暮 芲之城面色惨白,额上透着薄汗,修长白皙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锦被,双眸紧闭,风上寒沉了下真气,渡给了芲之城.带着苦涩的笑,睁开眼看着风上寒,两人静默相持片刻,芲之城轻声道:“宫主,想问什么” 风上寒,一愣,刚才是想问芲之城为什么要拦鬲宆野,只是这么被他一问,自己却真的不知道该不该问了,她知道如若鬲宆野和水君起了冲突,赤望宫必然讨不了什么好,可是就算如此,对赤望宫也形成不了什么重要的伤害,也不必去阻止鬲宆野,毕竟芲之城不修真,如若稍微有点闪失,很有可能伤了根本,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风上寒看着眼前似若谪仙却又不是谪仙的这位,也许,自己从来不了解他。 “如果我问了,你会说实话吗?”风上寒眼神直直看看芲之城,不允许丝毫闪躲。 芲之城目光冷峻,把手放至锦被下面,轻轻地嗯了一声,显得病态无力,虽然声音极小,但风上寒却听得清楚。 转身,余光看着芲之城,“如此,我便不问了。” 芲之城既然说过她问他,他会说实话,她也必然会相信他,将芲之城扶起来,倒了杯茶给芲之城,芲之城斜靠在床栏上,乌黑的深眸中散漫着深不见底的思绪,如阴雨时节层层叠云,卷而又舒,舒而有卷。 风上寒侧坐在檀木桌旁,可能是因为仙气的缘故,檀木散发着沁人馨香,风上寒嗅了一下,暗想芲之城果然喜香,他身上的檀香味儿可能就是因为这张檀木桌子的缘故。风上寒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广袖浮动,“我还不曾听你说过白千禾的事。”双眸侧看,不起波澜。 芲之城看着风上寒,嘴角噙笑,“白皛为司法天君,不受阿谀,不接奉承,刚正不阿,你我都知道,此回九丘,并非仅靠你我之力就可以做到,帝君向来看好其处世之道,对其谏言多会采纳,即使退而求其次,也会细细思量,这是其他仙官无法比拟之处,再者,白惢为帝妃,再不济,说上几句话的分量还是有的。”风沿窗而入,芲之城白衫拂面,咳了几声,“可否假宫主之手关窗。”这赤望宫所居之处什么都好,就是这山风极大,且无法控制。风上寒起身关了窗,几片树叶落于手掌,尽显空灵。 “有所之长,必有所短,其子白千禾,在九丘,众所周知,桀骜不驯,风流成癖,偏偏司法天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疼爱的紧,蛇打七寸,白千禾就是司法天君的七寸。” 风上寒知道芲之城所言不虚,仔细说来,风上寒还是要叫白皛一声叔父,叫白千禾一声兄长,心里自是知道,虽然白千禾风流成性,但其才情造诣亦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物以类择其聚之,人以群而选其分之,细细想来不是白千禾不成器,只是九丘终是不适合他。 风上寒细细思量,徐徐道来,“白千禾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人间的那个女子,我相信定是情意所托之人,至于眼下白千禾了无踪迹,必有其难言之隐,如此想来,如果真的要利用他所行之过,我必要帮他一把,偿了情分。” 自己的身体果真是羸弱,微风吹过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不承风霜,暗自冷笑,却不想不经意间,竟然笑出了声,风上寒看着芲之城,眼间的不满表露无疑,芲之城知道自己失了分寸,笑声戛然,似乎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自说自话,“宫主,若想帮他也并非不可。”四目相对,安静的树叶坠地亦可听到,风上寒实在憋不住,问道,“如何帮?” 芲之城懒洋洋的动了动身子,笑意渐深,“宫主可知白千禾桀骜不驯并非天生,而是从几千年前才是如此。” “这我不知实情俱详,只是粗略知道几分,好像是因为一个仙子。”风上寒狐疑。 “仔细说来,并不是什么仙子,而是一株紫罗兰,其本是赤水旁快死的紫罗兰,一般来讲,赤水之内,鸿毛不浮,万物不生,即使生长过,也会因赤水强大的威力而丧生,白千禾路过赤水,于心不忍,带了紫罗兰回九丘,悉心照料,九丘本就为仙气集中之地,要使紫罗兰活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日复一日的照料,花活了过来,白千禾也一直活在照顾花的日子中,司法天君望子成龙,看的气不过,私自拔了花根,伤了花的根本,后来就有了你所知道的白千禾。” 风上寒愕然,就这么一点儿事儿,就算司法天君不该拔了花,也没有必要为一株花,作出这么大的改变。 “正如宫主所想,一切定是没有那么简单。事实上,紫罗兰对白千禾来讲,就像是一直渴望而不可及的自由,司法天君之子,在哪说出来,都足以让万人羡慕,只是其中苦楚,只恐怕没几人知道,从小诗书琴艺精通,文韬武略精研,享受超越万物的尊荣,也要承担万物所不承担的。从小到大,如若我猜的没错,那定是白千禾第一次违了其父的意愿,按理来说,他们父子俩应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可惜就可惜在,白千禾和司法君一样,只看纲纪,不善言谈,而白千禾与白父不同的是,他更注重自身执念,对于这件事本来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是他们都没用,更何况,那紫罗兰还还幻化成了人形,只是时间不久而已。” 芲之城一展衣衫,拿开了锦被,从床上懒懒散散的下来,放了手里的茶杯,坐在檀木桌旁,自行搓了几簇茶叶,转了个身在茶炉上煮起茶叶来。 “这样的话,岂不是说白千禾对那株紫罗兰不但是灌养之情,难道还有………” 芲之城笑而不语,几丝乱发贴附在白皙的脸上,有些凄厉。 “但你说这么多,要告诉我什么,说人间那个女子就是那株花?要是这样,可就太没意思了。”风上寒无聊的敲着桌子,并非说她不善良,没有盼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心,只是,反正自己说不出来什么道理,就是感觉这么一来,真是不好。 “差不多,但也不尽然,比如说,白千禾过了一半仙力给了那株花。” 一半仙力流失可大可小,大了有伤根伤命,小则动筋动脉,白千禾自是情深意重,甘愿冒了命数之险来救她,确实是多情有余,理智不足。 “我现在如何帮他,救了他儿子,还是收了他娘子。”本是打趣的话,哪想的芲之城一脸坦然,理所当然的说道,“收了他娘子会是个好主意。” “当真?” “嗯。” “不开玩笑?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戏言不可当真。” 芲之城偏头侧视风上寒,本其神情素来笑得高雅,不可侵犯,只是这忽然而来的错愕,不同与平日的秋日寒潭,倒添了几分亲近。风上寒,看的有些出神,一时间忘了收回目光,双颊有难掩的绯红,感觉有些窘迫。 “宫主觉得我在开玩笑?”芲之城反问道。 “哼哼,那个,我还有些事儿,这事改天再说。”风上寒有一种把赤望宫刨个洞,然后钻进去,再也不出来的心。一边走一边看着芲之城,没有注意前面的门,一头撞了上去。“碰”的一声,只能说听得很响,听上去貌似很疼。 “宫主?”芲之城起身要去扶风上寒。 风上寒一伸手,水袖百褶,浮起一阵仙风,挡了芲之城一下,“我没事儿,嗯,没什么事儿。”说完之后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本意不是如此的,真的不是,揉着自己的额头,低声咕哝,果真是丢人丢大了。 芲之城所居之处,本就是赤望宫最清静的地方,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什么仙官。 菲絮端着碗茶粥走过来,看见风上寒广袖遮面,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一声惊恐叫道,“宫主,怎么了?”本就不在状态的风上寒被这么一叫,显然是吓着了,“在。”菲絮看的一头雾水,这宫主是怎么了,还有那满脸的绯红,请告诉她那是几个意思。 定睛看到是菲絮,风上寒松了口气,想都没想拿起茶粥,就喝了起来。 菲絮愕然,这宫主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芲公子的茶粥。” 还没有完全喝下去的茶粥,听到那句话之后,也一下呛了出来。风上寒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的放下玉碗,“嗯。”一脸淡定的从菲絮旁边走了过去,远远的传来了一句,“再煮一碗,送去。” 珠玉为帘,随风悬起,抨击而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若寒冰之于夏日,鸟鸣之于深秋,荡起涟漪,拂去烦躁,亦或忧伤。静坐妆台,想起刚才的不合时宜的行为,风上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埋怨,还指着里面的自己,“你说说你,什么时候看不好,非要在刚才看,还看到那么投入,真的是丢了脸面啊。”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对于这种无法挽回的错误,暂时原谅你了。” 突然想起刚才说道白千禾的事儿,既然知道这么多,自己应该做些事儿,毕竟不做什么心里难受的慌。 凤凰集市一直向西走,便能看见能农庄,风上寒想了想,换了个男装,淡紫色内里,白色外衫,袖口紧扎,腰间束白色宽腰带,不说玉树临风,也算的上俊俏非凡。 手里拿了把扇子,也不打开,在掌中随意玩耍,来来回回的小孩子在路上跑来跑去,满身灰尘,看见一个小孩子倒了,风上寒想也没有想就过去把小孩儿扶了起来,本来摔倒小孩子都没哭,这刚看见风上寒的脸,就开始哭了起来。风上寒一脸茫然,难道自己很吓人吗,就算不俊俏,吓哭小孩子还不至于吧。 风上寒急得只摇手,“我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只是想帮帮你。”没想到小孩越哭越来劲儿。 “丫头。”一个大婶喊着小女孩儿,赶紧走过来拉着小女孩儿就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大婶,您可以告诉我这是……”还没有问完,眼前的人,哪还看的见身影。 风上寒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了。 没有见到时,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也不会如想象中的那么凄惨。轻叩木门,提手行礼,“在下路过此处,口渴难捱,小嫂子,可否给碗水喝,在下不胜感激。” 眼前的女子,长发盘起,面色清秀,柳叶细眉,让一双大眼睛更加有神,一身粗衣布料包着羸弱的身子。“嗯。”端了一碗水递给了风上寒,看着风上寒,慢慢悠悠的说道,“原来世上有和他一样好看的人。” 风上寒端着碗的手一滞,她知道她说的是谁,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女子眼带笑意,玉手抚着肚子,“是我失礼了,公子莫见怪。” “嗯,小嫂子,在下有一事不明,刚我来庄子的时候,小孩子见了我就哭,还有一个大婶见了我就走,不知是何缘故。” 女子目光微滞,一脸错愕,再一次笑了,只是没有了刚才笑得幸福,这一次感觉过于苦涩。 风上寒想如果现在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一定发现布满黑线,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白千禾愿违父命,所追寻的东西。 “刚才说过,公子长的和一位故人神采相似,实不相瞒,正是家夫,我还记得他生的俊俏,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风上寒即使是知道白千禾在哪里,也不能说啊,所一佯装不知得样子,“那大哥去哪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从哪来我都不知,又怎会晓得他去了哪?最初说的时候,邻居都笑我,被迷了心智,来路不问清,就糊里糊涂的嫁了,但我相信这肯定是上天赐予的缘分。” 风上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去安慰她,或者说不用安慰,随便说些什么话以作回应,可此时却真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也不瞒你,我怀胎已两年有余,一直未产,别人都说我相公是妖是鬼,你和我相公神似,邻里,可能是害怕像我一般,怀上怪胎。” 风上寒冷笑,她为上仙,自是知道,孕育一个仙胎,比孕育一个凡胎要复杂的多,也难得多,三年分娩,本是正常之事,只是这司法天君倒也真舍得,就让自己的孙儿在饱受非议中落地成长,当真是给其一白目。 “怪不怪,哪有自己说了就算,这天下万事,总有它存在的道理,我相信,这以后,必定是个奇才。” 难掩笑意女子说道,“第一次,听有人这么说,心怀感激,不予言表。” 怀中的扇子,急切摆动,空无一人之处,传来一声,“风宫主,对本仙君的家事,倒是感兴趣的很。” 女子一脸呆滞地看着风上寒的反应,风上寒这才反应过来,这老家伙,用的是千里传音,凡人自是听不到。 不过此时看着,顶着大肚子,行动不便的女子,风上寒不知这个时期,人间到底是以胖为美,还是以瘦为美,但总觉得吃胖些,应该是没错的,道了句,“小嫂子,好好保重,吃胖些,等孩子生下来,我再来看你们。” 还未行礼,风上寒夺门而出,早已不见了那抹淡紫色的身影,女子浅笑一声,“最近怪事倒是真多。” 第七暮 千里之外的古河之畔,河水蜿蜒曲折,似万里长蛇,卷千里雄峰于怀中,剑锋直插青天,如刀光白刃刺破云天,旁边风穿竹林,激起竹海,席卷风潮。 花白长发,随风而起,眉峰浓密,紧其而下,如猎豹般的双眼,有不容质疑的威仪魄力,双手负立于身后,面朝河水。 “白叔君,侄儿行礼了。”风上寒,身子一躬,双手执扇,一行大礼。 司法仙君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装打扮的上仙,很难与当初那个不懂世事,不懂礼仪的小丫头联系到一起。 几千年后,第一次见风上寒,白皛也没有想到是如此场景。 第一感觉,似是和几千年前那个,随便说大话,喜爱吵闹的小丫头却有不同。第二感觉,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随和,仔细端详,确实是比从前好看了些。 司法仙君侧微转身,不看风上寒,但风中飘来的浑厚声音,依然有迫人的力量,“几千年不见,你倒是学会多管闲事了。” 风上寒心里明白,司法仙君所指何事,坦言说道,“确实是学会管闲事了,怪侄儿愚笨,始终参不透明哲保身的道理。” 白皛胡须颤动,伶牙俐齿不减当年,心里默念,可能自己真不能以多年前的眼光来看她。 “你既叫我一声叔父,却不见你真正做到一个侄儿该做的。” 风上寒面露疑色,“还请叔父直言,上寒做了什么越矩之行,惹了叔父生气,我自会道歉。” 司法仙君,本来自身就是做刑法职责,有所之长,必有所短,言语方面自然不会什么勾心斗角之类的,索性直接坦言道,“赤望宫的书信,你到底是何意?” 风上寒这才想起来,芲之城说过自己曾经给过司法仙君一封书信,其大意可能就是说关于白千禾的事。 “叔父,所言不需,书信的确是上寒送过去的,其一为了帮兄长一解忧愁,二来,有件小事,也希望叔父能够帮侄儿一下。” “帮千禾,不要说,我狠心,我可没有奢望,你救他,你只要不要多管闲事,本仙君不胜感激。”司法天君冷声说道。 “叔父,觉得如果我真想害他,那封书信,可能现在就不在您的手里了,我想帝君对那份书信应该很有兴趣,帝君忌讳什么,我想不用我说,就叔父在帝君身边那么多年,应该比我清楚的多,才是。” 司法仙君怎么会不知道头上的那位忌讳的是什么,也许当初是自己错了,退一步,何苦今日在这事上烦心。 “我也不会兜什么圈子,说你的条件。” “叔父,觉得这件事,能瞒下去?既然我有能力知道,那九丘之内又有多少仙官可以知道,希望坐上司法仙君位置的,恐怕不止一个,您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千禾兄,还是您。”风上寒所说并非危言耸听,本就有道理存在,司法天君在九丘之内几千年,岂能不知这些生存法则,使他踌躇不前的不是信念,而是推他一把的手。 “你想让我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诛仙台?”司法仙君斜眼看着风上寒。 “并非如此,我无害千禾兄长的心,怎可能让他丢了性命。”上过诛仙台的人十死九伤,更何况白千禾的身体,本就不承其重,上了诛仙台,和要了他性命别无二异。风上寒见司法仙君眉角扇动,不说话,随继续说道,“我知道叔父只有千禾长兄一个儿子,虽然面色严厉,但疼爱儿子的心不会比任何人少半分,行事从情,贵在恻隐之心,怜悯之情,可行事从理,也一直是叔父所做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兄长上诛仙台,也是我敬兄长的情,在我看来,依兄长个性,叔君向天君请命,除了仙籍,生生世世为人,做他想做的事,未尝不好。” 司法仙君双眸似充满怒火,“你们身为上仙,不愁生死,何以让我儿经历六道轮回之苦?” 风上寒也丝毫不退让,步步紧逼,“轮回之苦,那只是叔父一厢情愿的认为,你是否问过兄长,他是否愿意成这仙。” 司法仙君一挥衣袖,一阵强风刮起,风上寒暗自用功,不让自己应迫力而倒下,紧接着司法仙君冷笑,“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怎么管教,不劳烦风宫主费心。”其中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如果叔父执意如此,那我告诉叔父知道此事的不止我一个,九丘已经有人知道了,负心薄幸对叔父来说无所谓,对兄长来说是何意义,还请叔父细细思量。” 其实司法仙君在紫罗兰所居之处,设了结界,一般仙官无法入内,可千算万算,忽略了凡人的力量,自己输在轻敌上。 “你要我帮你何事。”所谈之事,只要到了一个死循环,如果谁都不跳出来,这件事只会没完没了。 “赤望宫—九丘。”说完后,再不多言,风上寒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司法仙君仍然在原地负手而立,眼中若深蓝的海洋,不知其广,不见其底,似乎自己在恍恍惚惚中有看到了什么,却有说不出来是什么,顷刻之间,声音拂过,只留下一把折弯的匕首。 远处风上寒在竹林中躬着身子,松了口气。 “哎呀,小寒寒啊,你怎么在这儿。”风上寒起了一身冷汗,心中恶寒,心里道,千万不要是啊,苍天啊,慢慢转过头,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啊啊啊啊啊啊。” 面带笑意,眼若新月,像一个白面书生,只是,请你不要笑了,那瘆死鬼的笑声,你想要吓唬谁啊。 “你要干嘛啊。”风上寒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只要再眨巴两下眼睛,绝对能哭下来。 “不要哭嘛!我错了。”眼前的青布衫说道。 青布衫心里想,这家伙也太记仇了吧,就算自己是他的未婚夫,虽然现在也不是了,当初退婚,还不是因为不认识她吗,至于这么记仇吗?还有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哥,你没错,是我错了。”风上寒双手合起,至于胸前,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快离开这儿,然后永远不看到这个影子。 风上寒想想就想哭,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父母从来也没有问过她的意见,擅自给自己定了亲,当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的被父母给卖了,本来事情不奇怪,也没什么可怨的,只是当时仙族和鬼族联姻盛行,其父母一想鬼族鬼君之子攀戾与风上寒年纪相仿,又生的俊俏,听其父母说,才气也是极好的,才把女儿许给了他,没想到后来两位说什么也对付不了。事由因缘,风上寒还记得第一次见攀戾的场景,溪水之旁,群山环绕,自己本觉得山风缭绕,莺歌燕语,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这好场景,想在这儿,洗个澡,清凉一下,走到一个山洞,打算理了衣装,准备下水,可能自己运气真的不好,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而望,才看见洞中鸳鸯交颈,男子背身而坐,看不清相貌,之间女子可能察觉了什么一场,推着拦着男子的身子,男子回头,看见风上寒,风上寒本来无事,现在活像白开水烫伤,本来人间泗月,芳菲尽赏,可就碰见别人鸳鸯有情,怪自己命事不好,只希望千万别长了针眼就好。风上寒带着猪油烫过的脸,没皮没脸的说了句,“继续。”说跑就跑。男子,也就是攀戾,火速整理了衣装,站在风上寒面前,迫近再迫近问她,”你是谁?看到了什么?”风上寒一挠门子汗,这看到了什么还要说,还不如真拿猪油烫死她算了。想象就觉得好笑,从此以后,攀戾在风上寒的心里,就是那样一个印象,从未曾改变。 攀戾哑然,这丫头是怎么了,“不要哭丧,你哥哥我还没死。”风上寒给了攀戾一个大白眼,如果你死了,给你多烧点纸,就算积德了。 本来是在鬼族待得有些无聊,想出来转转,谁能想到碰到这丫头,方正无聊,还不如去赤望宫看看。 “走,去你的老窝转转。”攀戾理所当然的说着,和回自己家一样的语气。 “不去,要去你去。”风上寒是当真不敢带了攀戾回去,攀戾对风月之事,素来喜好颇深,就算自己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赤望宫中的小仙女着想,她可不想让自己宫中的的人,白白遭了攀戾的咸猪手,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 “啊呀,好妹妹,带哥哥去嘛,要不然我可自己去了。”攀戾一脸无辜,眼眶里挤着几滴泪,转啊转,风上寒算着那几滴泪什么时候掉下来。 风上寒知道攀戾不止是说说,心想自己肯定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自己碰上这么个活宝。 “我有带你回去的心,可赤望宫这几日来客本就很多,你去不是添乱吗?”攀戾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风上寒,“诚然旁的去了是客,我去了就是添乱。” 什么与什么,这几日赤望宫本来就乱,风上寒自己本来就用不了什么心,有竹矢就够闹腾了,如果攀戾再去了,不把这赤望宫宫弄个鸡飞狗跳,风上寒决然不会相信。 “要不退而求其次,我也不去了你那赤望宫,你随我去鬼族待几日,这可好?” “不去,可以吗?”今日是本就多事,而且自己生辰将至,如果自己不在赤望宫,她相信竹矢分分钟宰了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说个可行之法,我从了你便是。” 攀戾小孩子的倔脾气一上来,风上寒,当真是拿他没什么办法,风上寒脑袋早已一片混乱,这事儿今天非要解决不可了,要知道就不出来了,哪这么多麻烦事 攀戾知道这丫头只要有什么事儿不想做,就推到以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你这次可不要再想不作为了。” 风上寒点头如捣蒜,诧异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如此想。” 攀戾笑道,“我被你骗的还少,这种把戏,我可不想再看了。” 风上寒定下心神,知道多不过了,破罐子破摔了,“那你想怎么办。” 攀戾赫然笑道,“那如此好了,过几日,鬼族有诗词会,曲水流觞之宴,说什么你也要去” 风上寒愣了片刻,“我胸无点墨,我以为你知道的。” “哼,我可不管,那是你自己的事,这事就已经算你应承下来了。”风上寒自知耍赖敌不过攀戾,“好,如果丢了脸,可不怪我。” “这有什么,你出了赤望宫,还有谁认识你。”攀戾说得本就是对的,鬼族自己可不认为有谁认识风上寒。 本来已经说好,可攀戾死活不愿放了风上寒走,非要送她几段路,风上寒看着攀戾越来越有兴致的讲着鬼族发生的事,还有越来越慢的步伐,看着赤望宫的方向,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赤望宫。万籁俱静,攀戾滔滔不绝的声音伴随着周围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难受的慌,攀戾似是看出了风上寒确实是对自己所讲的故事没有丝毫兴致,也放弃了再同风上寒一道行走,再者自己要赶快回去办曲水流觞,要不然几日后怎么邀请风上寒。 攀戾告辞之后,风上寒看着攀戾远去的身影,待无响动之后,一挥衣袖,回了赤望宫。 是夜而睡,风上寒做个了梦,梦见父母还未离开,自己与攀戾的婚事也未取消,自己身着红色喜服,头盖什锦盖头,爹娘看着自己嫁人,牵着自己的手,递给了对面的攀戾,攀戾情怯的挽着自己,指着鬼君,温文尔雅地道来,“阿寒,快唤父亲。”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浮上一层薄汗,刚一睁眼,就看见面前斗大的人形,懵了片刻,一拢衣衫,一脸惊恐,“你怎么在这儿?” 竹矢笑着,“日上三竿,还睡啊。” “赤望宫的太阳是用法做的,哪有日上三竿的说法。”风上寒头顶鸡窝,指着外面。 竹矢无奈地说,“现在不是已经不用了吗?” 风上寒似乎还没有从梦中醒过来,呆呆的说,“奥,不过你这么早,来我房间干什么,怎么说这也是我的闺房,你就不怕我衣衫不整。” 竹矢瞪着风上寒,说什么呢,虽然自己美貌无人可及,但爱慕之人尚且没有,如若白白看了风上寒衣衫不整,自己岂不是吃了大亏。 “我让菲絮看过之后,才进来的。”竹矢可怜兮兮地说道。 风上寒定是不知道竹矢心中所想,如若知道竹矢将自己的女儿清誉放在其次,那她会铰了竹矢那头长发。 “那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最好是有,要不然我就把你从这儿丢出去。”风上寒满脸倦意。 “今儿你生辰,你不过了”竹矢一脸讨好的笑着。 ”奥,还有其他事吗?”风上寒差一点就一头又栽了下去,这一次睡觉比过生辰重要好吗?能不能在适合的时候说这事呢,不过好像现在也挺合适的。 这家伙什么态度啊,自己一大早就起来就忙着给她过生辰,她倒好,就一声奥,当真是委屈啊。“没有,你老人家可以起来了吗?” “哎……”风上寒深叹一口气,今天看来睡不成了,只好起了床。 第八暮 风上寒本是无意于这生辰宴,既然大伙相邀来聚,自己定是不便拒绝,山下洞中素日相契的小仙小妖共同相邀。赤望宫所居山中本有隐居多年的上仙,一向与赤望宫交好,首先来的四位上仙,形貌相似,与常仙较之,却有其不同,第一位,绿面獠牙,盖顶绿发长及至地,身着葱绿色道袍;第二位赤面獠牙,红毛盖顶,头戴束发金箍,身着鲜红道袍;第三位,紫面獠牙,紫发盖顶,身披云紫道袍; 第四位蓝面獠牙,蓝发盖顶,身披蓝色道袍。个都捧奇珍异宝,进赤望主宫。 鬲宆野看见四位仙长,惊讶道,“身处九丘多年,却不曾见过几位上仙,不知都住哪座山,是何洞主?”竹矢也没有见过几位,一脸无语,不知该说什么辄开玩笑,“那位嘴上无须,脸色发紫,行动似过于缓慢的,难道是茄子大仙。” 鬲宆野本就开不得玩笑,“即不知,就要尊为先,休要胡说。”竹矢撇撇嘴,自己胡说八道几句也不行,身边这位什么时候把那榆木脑袋开开,真不知里面藏得是什么,稻草呢,还是稻草呢。 风上寒见过几位上仙,知其以前分别司天下凤,麟,介,龙之族,九丘重置之后,无心于繁琐之事,四位一商量,便来这儿修养生息,即使平时不理事实,但作为晚辈,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该做好的规矩还是要做好的。 “今日本是你生辰,难为天气清和,各洞中小仙,莫不齐来贺宴,这珍奇异宝,你我见多了,我也不远再做俗礼,鸾凤劲歌,百兽起舞,可称妙事,你可有此心一观。”百凤仙君徐徐而道,仔细听之,就如同一件无所谓的事。 风上寒知道凤鸣兽舞本不是件易事,看仙君如此神态,再多言,已毫无意义,只能感叹,敬谢。 几位仙君挥袖之间,登时只见许多个仙童,围着丹凤,青鸾,脚踩祥云,拜见了几位上仙。领了命令,一边是众鸟围着鸾凤,歌喉婉转,一边是麒麟带着百兽,舞态盘旋。这安亭雅苑之内,各献所长。连那瑶草琪花,也分外披拂有致。 不多时分,歌舞已罢,只说那山下洞中,想要讨好上仙的小仙,侃然笑道,“今日所见百凤共鸣,却不知这上仙可有意让我们看看百花齐放可是何景象。”风上寒看着那满脸像是猪油泼了的谏言者,感情您今日把脸打得这么亮堂,是为了给百花当镜子。风上寒知道,各山中花草自有司花仙子管理,开放有一定时序,并非歌舞,随时可发令,这家伙,不是存心找了这司花小仙的麻烦,就是头脑不清醒。花之枝朵,悉遵定数而放,或后或先,俱临期而开,又有催花的使者,往来保护,以期含苞吐艳之时,如是呈妍。果无舛错,注明金篆云签,来岁即移雕栏之内,绣闼之前,令净土栽培,清泉灌溉,方得其花。花日日增,是谓奖励,如有错者,惩之最重,徙植金庭驿馆,不特任人攀枝,兼使沾泥和土,见蹂于车轮之下,马足之底。其次重者,蜂争碟闹,旋见凋零,雨打霜催,即见破碎。最轻者,谪这于峰山高谷,青眼不置,红颜谁顾,听其委任,一度沉埋。 风上寒不禁暗想,不知这司花的小仙,怎么得罪了这小东西,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出这种损招,若遇到,不通情理的仙官,这司花的小仙却是到了霉,听之,帝君惩罚,不是儿戏,不采纳,这上仙的面子,不是可以轻易能不理的,本无心管这闲暇之事,但都送上门了,不管也太不给面子了吧。风上寒浅笑,“不知这位仙官如何称呼,仔细想来,却感觉不曾见到。”猪油脸正了衣冠,一脸奸诈小人的笑道,“小仙是赤望山下,管理槐树的。”风上寒一怔鄙夷,说来说去,就是想把自己的上司拉下台,不是自己不欣赏这种做法,只是感叹这小脑袋盛的东西也太少了吧,没有绝对的把握就想把上司拉下来,只能说,孺子不可教也。再看看那赤望周山司花的仙子,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活像去年自己见一只小花猫,死了大舅姑父的女儿的小姑子的婆婆,哭的差点没了生气,这赤水决堤可能也就如此了。 “仙子这是怎么了。”只能这样说了,难道自己还要说‘可怜的孩子,我替你惩罚了那家伙。’如此娘亲的句子,风上寒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说的好了。 竹矢在旁边看着,“这还是本事啊。”一脸感叹。 鬲宆野在一旁想默许般,点头。 “宫主赎罪,这百花齐放,小仙做不到啊。”能掐出水的小脸哭的一阵红一阵白的。 风上寒前去扶了司花的仙子,对猪油脸和小仙子说道,“上流要思下流的不易,下流也要想象上流的难处,如此才可奔流不息,润入万物。”风上寒不再多言,她知道两位了解她的意思,也不愿再多说。 虽说这是自己的主场,自己可真是奈不上几分心思,窥视四边,见四下无人注意转了个身化作一阵风转悠,几多时分,有些疲惫躺在一棵梧桐树上,轻起罗袖擦拭去了额角的薄汗,俯瞰四周环境,绿竹疏桐清新雅致,不多的曼陀罗花,简作点缀,不显奢华,树叶摇曳风穿过树叶发出的声音,犹如管弦丝竹细细碎碎的抚慰着心中的躁动不安。 风上寒细想赤望宫几时多了这样一个地方,主宫之内,繁华茂盛树荫良多,小桥流水落英缤纷,树木花草成林,看一次觉得美,看多了也有些烦腻,而这般景色虽然看上去单薄,仔细品之,入目的清幽绿意,似乎多了几分不易言传的清新别致。 透过林荫的缝隙,风上寒侧头看上去,勉勉强强看到竹林之内的身影,入眼之间,风上寒只觉得颇有儒雅之气,俊美似乎也不差分毫,暗自思量,赤望宫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人。不知是不是树叶的遮挡,使他多了几分迷幻的色彩,头戴象牙玉簪,行走之间宽袍广袖款款飘动。可能是因为走的过快,没有注意到伏在树上的风上寒。 风上寒觉得自己已休息好了,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这下自己到要看看这是谁,全宫上下还有没去的。从树上掉下来,顺手掰了一个树枝子,紧紧地跟上去。 法做的假山,泻水楼台,大片松竹翠柏,树叶扶疏之间分外静谧,败枝残叶铺满一地落英红颜已逝甘作陪衬,脚踩在上面,响起一阵阵树叶破碎的声音,空气中的湿润一寸寸沁入。 风上寒做贼似的跟在身后,带着瞧好戏的心态,看看这家伙到地要做什么,正在心里盘算着。 “啊。”风上寒看见鬲宆野,他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应该在主宫那吗?他为什么要来,他和刚才的那个认识。难道是大宴上的东西不合心意,还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要谋杀谁?或者是…… 风上寒自己胡乱的想着,还张着嘴,这边胡乱想着,那边也丝毫不等她,等他反应过来,却见鬲宆野的身影离了那么远,进步追上去,过了水榭之台,风上寒才发觉这个地方当真是特别熟悉啊,这不是芲之城所居之处吗?只是自己从来不知道芲之城什么时候与鬲宆野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额人这般熟络了。风上寒绞着手里的树枝,觉得手痛,丢下手中不成样子的树枝,向前面走去。 风上寒本来知道芲之城喜静,没有什么事儿自己也不来这儿,对这儿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这个地方叫‘蒲里’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自己还真的不知道。风上寒本来想的是,芲之城在主宫筵席,可能是他们自己跑到这儿。 与自己所想的不同,当风上寒蹑手蹑脚的来到这儿的时候,早已看不见刚才的身影,径直走过去,就愕然瞧见芲之城,青苔之上,一张棋桌,黑白子晶莹透亮,旁边只有茶壶,茶具,芲之城一手拿棋,一手拿子,似是感觉到了风上寒的到来,抬起头来,看着风上寒。水泻之声缓缓传来,池水之中行云不知,白衣胜雪眉目分明,风上寒呆呆的看着芲之城,芲之城眼眸不转的看着风上寒,寒潭黑眸中似广阔星空中最不起眼的星光,拼尽全力也无法看清,又似九丘最明亮的青鉴,看清一切。 风上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独自下棋的一人,撇了撇嘴角,转了身,想身后寻去,自己不信,亲眼看到的东西就这么不见了。 心里想到假若没有在庭院中,想必定会在房中,本来想就这么大步流星的进去,但又觉得不太好,又回头看着芲之城,这才发现芲之城似乎也一直没有低下头去,芲之城自然是知道风上寒的意思,也不拒绝,点了点头,风上寒才毫无顾忌的向房中走去。 出了树林,风上寒头靠在房门上,果然不负所想,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的声影,嘴角浮上一丝笑容。紧紧地站着,感觉身子有些发酸,本想直了身子,却不想一伸手碰到了芲之城,芲之城浅笑,风上寒挑了挑眉毛,示意芲之城不要打草惊蛇,芲之城不言,抬手指了指,风上寒明白芲之城是要她随他去,自己也不拒绝,她到要看看里面那两位到底在做什么好事儿。 随着芲之城轻轻地走到房中,刚才模模糊糊的声音已然听得越来越清楚了,心里暗喜,这可真要抓住什么把柄了。下一刻,风上寒感觉自己好似错了,并没有什么啊。 两个声音相互交错,一个语气温和,温柔款款,风上寒自然知道这是鬲宆野,另一个声音低哑,气息深沉看来就是那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了,阳光打射,两人的身影照在地上,一个手握竹笔,慢慢书写,一个手扶古琴,缓缓弹奏。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风上寒一脸惊愕,芲之城自然是看见了风上寒这一脸的丰富的表情,浅笑。虽然听过,但不如见过来的强啊,虽然自己不鄙视断袖之风,可就发生在眼前自己要不要管一下呢,还是细细看了再说,要不然误会了可不好,风上寒伸头向前,看着两人,肩膀相抵,刚才的曲声戛然而止,鬲宆野手伏在琴上,指弦,示意另一人弹奏,自己听着,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似乎有些不通,要不要再修改一下。” 风上寒静静地看着,两人似乎讨论的就那么几点,曲乐不通,歌赋不对,风上寒,也没了兴趣,想着要怎么走。 抬头看见,芲之城的目光不动,翩翩君子一枚,嘴角依然带着不变的弧度,目光恍若流水,止而不静,静而不止。芲之城抬头看见了风上寒,指了指外面,示意风上寒有什么事外面说,风上寒本就巴不得快快出去,随脚步匆忙,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蒲里之内本就清新雅致,不说这环境如何,花木错落有致,流水之处有落英,落英之处流水不绝。 芲之城侧立,不说话风上寒也死死站着看着芲之城,最后还是芲之城深叹一声开了口,“我本无意瞒着宫主,今日碰到了就直接与宫主说了,就如同宫主所见,牧遥身体无碍,只是不愿参加那生辰宴而已。” 风上寒想到芲之城会与她说的所有话,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坦坦荡荡的说这件事。 风上寒笑着说了句,“然后呢?”虽然表面上不起波澜,但心中还在想这牧遥到底是谁,自己似乎是没有见过。“牧遥有九丘难寻之才,我只望宫主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而责备了他。” 风上寒看着芲之城,小事,原来生辰宴是小事,那大事儿是什么,不过现在她想知道这牧遥到底是谁。 风上寒笑着说了句,“然后呢?”虽然表面上不起波澜,但心中还在想这牧遥到底是谁,自己似乎是没有见过。“牧遥有九丘难寻之才,我只望宫主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而责备了他。” 风上寒看着芲之城,小事,原来生辰宴是小事,那大事儿是什么,不过现在她想知道这牧遥到底是谁? 风上寒冷笑道出,“我原来不知道九丘竟然有这么大架子的人。”风上寒虽然不注意赤望宫中礼仪的繁重复杂,但也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狂妄的。 芲之城看着眼前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不再了解她,她到底在想什么,身影恍惚之间看不清真假虚实。 第九暮 芲之城眸若寒潭之水,眉似利剑之刃,眉宇微动之间,临势之气全溢而出,“宫主必知,凡是才华傲然者数有冷者俊然傲视一切之气,且不说牧遥的才华如何,只是这份傲然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 风上寒撇了撇嘴,芲之城倒是会絮絮叨叨地为牧遥求情,自己也是听不出芲之城具体想说什么,大致听来无非就是这牧遥有旷世之才,不可重罚,不对也许是轻惩也是不当,风上寒自是对有才华的佩服有加,自己倒要找机会看看这牧遥到底有何才华,让芲之城如此推崇他。 风上寒顿声问道,“鬲宆野与我也不曾有多相识,我倒是不知道牧遥与这鬲宆野何时这般相熟,情分倒是越过了我这宫主。” “正如宫主所见,牧遥与鬲穹野自是有高山流水的情意,鬲宆野初至赤望碰到牧遥,一个欣赏一个的文学,一个喜爱一个的琴艺,偶然碰到一块儿,自是有话说。”风上寒也懒得判断这段话的真伪,既然芲之城说话到如此地步,自己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既然牧遥有旷世之才,鬲宆野又欣赏他,自己也不当那夜明珠了。 “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但希望没有下一次。”芲之城敛衽为礼,以表谢意。风上寒摇身之间,不见踪迹,芲之城已看不见风上寒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朝着房内走去,进门之后,鬲宆野与牧遥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暧昧之姿,两人相对而坐,进芲之城进门,两人同时起身,鬲宆野先开口,“感谢芲兄提醒。”牧遥虽然是站立的,但眼中的傲然却是无法忽略。 芲之城所居之处理赤望主宫有些距离,显得格外悠然静僻,牧遥鬲宆野本就不是什么挨揍热闹的人开始一见面只是惺惺相惜,大概就是话投机者昼夜不休的说也不嫌多,芲之城也不介意,一来二去两位就把这儿当成福地,有什么事儿也在这儿谈论,刚开始谈论几句歌赋而后来的内容越来越深,芲之城知道也不说什么,牧遥也当真觉得既然不说,就是默许做起事来说起话来,没有了什么顾虑。 芲之城看着鬲穹野,果然是谦逊有礼只看外表当真是找不到什么缺点,“鬲仙来赤望做客,宫主必然以礼相迎,我倒真是希望您能以礼相还。”鬲宆野一愕然看着芲之城,“芲公子所有我定会仔细思之,我还有事儿,先行离去。”鬲宆野衣衫浮动,影像斑驳,踏步离去,芲之城看着鬲宆野不见了的声音,缓步而行准备离去,牧遥见状,“芲公子可有时间说会儿话。”芲之城转过身去,看着牧遥,冷声问道,“你想说什么,想逃离这个地方,还是想杀死宫主。”仔细说来牧遥的绝世之才可不是什么天生的,而是从小熏陶来的,九丘未有之时,白雀家独居琼山,诗词禀赋有难寻之才,牧遥所受天赋加上后天熏陶才有了现在的才气,而牧氏一族败于帝君之下,满族被斩,只留下牧遥一脉,而牧遥知道的是风烨带着群仙毁了白雀一族。 牧遥看着芲之城的冷笑,心中一寒,“我知道宫主对公子信任有加,对所有外来仙官,也以兄长称呼你,但你我都不要忘了我们和她站的永远不是一个高度,还请你想想清楚。”牧遥知道芲之城的才华绝对不是单单管理赤望琐事这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芲之城反问道,语气温柔却字字铿锵。 “你依靠的宫主你觉得他知道你纵容我这样做,会如何?”牧遥说的有些心虚,虽然他和鬲宆野之间的联系如果没有芲之城根本进行不了,而且刚刚也是他示警才躲过了风上寒,但现在只能压抑住愧疚的心。 芲之城嘴角带着笑,叹了一口气目光斜视不看牧遥,“哼,我没听错的话,你这是威胁我。” 牧遥本已经想好芲之城会生气也想好了承受怒气,拱手说道,“芲公子,刚才是我失礼,你也看出这是下策,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芲之城敛起了笑容,“如果你觉得你有能耐伤得了宫主,我倒有兴趣看看,再者说你是觉得自己可以算计过谁,鬲宆野还是宫主,了解他的兴趣投其所好,这你也想的出来。如果有一天鬲宆野会帮你,或者宫主败在你的手上,你可要告诉我,我可不愿错过。” 芲之城说完之后,转身走了,远远传来一句,“知而不说者,非其不敢,而是懒得作为。” 牧遥听后一甩衣袖气愤的走了。 风上寒过来时,菲絮跑过来,满脸埋怨的说道,“宫主,你这是去哪儿了,众仙都没离去,就不见了宫主的影子。” 风上寒看着菲絮,“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没有。” “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竹矢上仙哭着喊着要拉了白绫挂了脖子上树,我拦不住。”风上寒看着菲絮歉疚的表情,不由的笑了起来用手捏了捏菲絮的脸,“行了,我去看看别再皱着脸了。” 万年樱下本是岁月静好,漫天樱花雨飞舞的地方,风上寒看见的是万年樱上拴着一条白绫,竹矢一脸凄苦地表情,仔细看上去,还带着点泪珠,下面几个小仙托着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掉下来。风上寒侧头问着旁边的菲絮,“他这是喝了多少啊。” “半坛。” “谁都没拦着?”风上寒苦笑,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不是女子的专利吗?在竹矢这儿到没了什么忌讳。 “拦着了。”菲絮倒是委屈的不得了,要是不拦着,他还能站这儿耍赖,不过早知道这样就不拦着了,起码就在那儿静静地躺着了,不过瞬间就立马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可真的不太好。 风上寒起身飞过去,将竹矢从后面拦住,一下弄了下来,刚下来时,竹矢反抗的厉害,无意间差一点伤了风上寒。当看到风上寒的脸的时候,却是傻傻地笑了,笑的一脸憨像,面带红晕,眼眸泛红,确确实实是喝醉了。“玉锵啊,你怎么在这儿呢。”竹矢看着风上寒傻傻地咕哝着。风上寒愕然,愣了一下是随后一脸镇定,不在看竹矢,冷冷地说了句,“我是风上寒。”竹矢笑得越发的痴了,看着风上寒,恍恍惚惚身影越来越散,竹矢分不清,“你怎么不看我啊。”风上寒突然萌生一种想法,把竹矢扔到猪圈里,让他好好睡几天,看他下次敢不敢再喝这么多。“我看着你好了吧。”风上寒低头看着竹矢,谁说活的越久越成熟,这竹矢倒是会往胎里活。竹矢痴痴地看着风上寒突然哭了起来,哭的有点像猪叫,“啊啊啊啊啊,我还以为你就会守着赤水了,你终于肯看我了。”风乍起卷起三千青丝,如瀑流之水,一倾而下,几缕头发飘到竹矢手中,竹矢拿起,看着看着,苦笑着不是原来真的不是。风上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竹矢,觉得有些心疼,一掌从后颈拍下去,对旁边的小仙说道,“送他去休息。” “这小子倒是会折腾。”踰跗在风上寒后面突然说起话来,风上寒打了个冷战。“跗叔能不能到前面说话啊。”踰跗身着宝蓝色衣衫,水蓝色的发带将花白头发竖起,眼眸中闪动着岁月沉淀的智慧,不多的胡须随着嘴巴一起摆动着,“你这丫头,今天怎么没看见我的乖孙儿。”对于这件事情,风上寒知道说什么也是白说,“我也没看见,要不要叫来,你看一眼。”踰跗举手冲着风上寒弹了个脑瓜儿蹦。风上寒揉揉脑袋,“您要看叫来也不是,不叫也不是。”“花肴是上古式神,怎么能随意唤来唤去,再说我来也不是主要为了这事,你自己的生辰宴自己都不上心,我备了礼物已送去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上次你让我解了鬲老头他家丫头的毒,我倒是可以给你个答复了,六蛮水君带那丫头去过我那儿了,我可浪费了不少宝贵药材救他,你以后要补给我。”风上寒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老头,点点头,“结果如何?”本来知道是多此一举但问了之后踰跗会高兴些就问了,所以看到的是果然踰跗一脸得意的说着,“我是谁,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这六蛮水君如何找到我的,倒是让我添了不少疑问,从离开九丘之后,知道我住处的上仙可没有几个,这家伙能找到我,可不是凭运气那么简单,还有那丫头怎么就被六蛮水君带走了。”风上寒柳眉微抬,眉头微皱,眼若深秋之水不染尘埃,“不知道,六蛮水君带走鬲穹兮纯属意外,至于他怎么找到您那儿的,我还真是不知道。”风上寒仔细想着,赤望宫中知道踰跗住处的本就不多,自己不说,也没有谁还拿那个胆量去说,只有关于鬲穹兮这件事的更是没人知道,芲之城什么时候告诉六蛮水君的,还是说六蛮水君的道来不是偶然。 “有些事自己还是要细细思量。”踰跗语重心长,自己知道虽然风上寒自己一个人撑着赤望宫,心性不会过于单纯,但是真正深的东西,这丫头也没有见过多少,自己不知道如何告诉她这些,能做的只有让她细细思量而已。 风上寒并不知道踰跗让她思量的到底是什么,只能点头。 生辰宴过后赤望宫果真是安静不少,这竹矢本来就是来说给风上寒过生辰的,这如今也过完了,也没有什么不回九丘的道理,只是这鬲宆野虽然说是陪这鬲穹兮来这赤望历练一下,可九丘之内,恐怕没有哪个上仙真把这件事儿当真,况且这鬲穹兮现在已经不在赤望,风上寒本来以为这鬲宆野会以此离开赤望宫,但实际是鬲宆野一直没有提过告辞的事。 “阿寒啊,我走了你可要想我啊。”竹矢坐在桌前扯着风上寒的衣袖,絮絮叨叨的道着别,这一道别不要紧,倒是苦了风上寒听他梨花带雨的在这儿哭了一上午了,果真带着一副不惊死鬼不罢休的心态打算哭完这一个上午。 “会想你的,不会把你忘了。”风上寒拍拍竹矢的衣袖,安慰地说道心里暗想如果不是这么说恐怕今天就不用做什么事了。 竹矢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风上寒,眼眸间的泪水只怕是一眨眼就要落了下来,“真的?” 本来觉得应该是习惯这样的竹矢,高傲起来惊艳万物,无懒起来又似孩童这是的风上寒看着竹矢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嗯。”点了点头。竹矢起身,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风上寒,出了赤望宫,一展衣袖如火焰般有灼烧万物的力量,刹那间不见了身影。 送走了竹矢,本来打算回去休息一下,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事,转身向蒲里走去,梧桐细枝的绿叶斑驳,芲之城斜躺在软榻上,身上盖了衾雪锦被子,宽大的衣袖落在地上,不多的树叶落在衣袖上恰如其分的做了点缀,如玉般修长的手拿了卷书,身上躺了个肉疙瘩一脸享受的表情。风上寒细想自己确实是没有见过芲之城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仔细想象还真不知道穿其他颜色的芲之城是什么样子,有一种拿一盘墨水泼在芲之城身上的冲动,不过这样做怎么收拾残局自己还没有想好,索性就先放过他。这么久没见过花肴,它可真是又吃胖了,感情赤望宫的东西让它独自吃了,忽然想逗逗这个肉东西,蹑手蹑脚的踱步过去,双手张开,马上就要抓住花肴了,做坏事遭天谴树枝刮住了衣服,风上寒一使劲儿‘咔嚓’一声树枝断了。芲之城额头轻轻抬起看着龙虾状身形的风上寒,一脸不解的看着风上寒,这又是唱哪出。风上寒讪讪的笑着说,“今天天气不错啊。”正了衣衫之后,刚才那没脑子的话到底是谁说的。索性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一把抱起花肴,花肴绝对是抗拒的。芲之城笑着看着风上寒,“宫主是来寻花肴的?”当然是来寻花肴的,要不然还能来找你啊,好吧,确实是来找你的。 “上次遇到攀戾,他一定要我去什么曲水流觞宴的诗会,你可以帮我对吧。”风上寒小心翼翼的问着,这件事本来就不好说,虽然自己对攀戾没什么情意,谈不上什么感情,可是他差点儿就成了自己的夫君这个事确实不能否认,参加他举办的筵席本就不好,还是自己不擅长的,自己不求救还有其他办法吗?芲之城看着风上寒,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间的神色一丝丝加深,如深海之水,越看越深有着一个又一个的深海迷途。 第十暮 芲之城笑而不语低着头又看着手中的书,风上寒也摸不清芲之城的意思,不明白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强撑着面子看着芲之城,“到底帮不帮说句话。” 芲之城本来就无意看书,听到话语声渐而抬起头,“宫主,想让我怎么帮你。”风上寒的本意是让芲之城这两天给自己紧急补救一下诗词,以他的诗词造诣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不过自己也定然不信这芲之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要问自己这明显的让自己丢面子啊。自己可不能就这么丢脸的说出去,风上寒收了满脸的尴尬,“我知道赤望宫诗书不少,我想找几本看看。” 芲之城错愕地看着风上寒,如果仔细想象这么多年风上寒看过的诗词还不及菲絮看的多,“在我的印象中,不曾记得宫主有看诗词的嗜好。” 本来轻轻放在花肴身上的手一紧,无意识间差一点抓掉了花肴的毛,花肴眼泪汪汪的叫了一声,拼命从风上寒的手中蹭了下去,爬到芲之城的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趴着继续睡,风上寒本来有的愧疚感也再看见花肴狗腿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家伙真是不知道是谁整天给它吃的,还有芲之城就算知道自己诗词无造诣,也不用当面说吧,不过有求于他,苦水只能默默地吞回肚子里。 “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儿,最近就是想看看可以吧。” “藏书阁树很多。”芲之城有想了想,“宫主也不曾去过书阁,我陪宫主一起去吧。”芲之城起了身,雪锦的被子落了地,芲之城迎着风轻轻咳嗽了几分,脸色有些苍白,如若不是芲之城皮肤本就白皙,风上寒倒是真以为他是生病了。忽然想到这雪锦被子虽然轻薄,但是却十分保暖虽然不是艳阳高挂,但此刻的温度并不足以感到冷,莫不是芲之城真的病了。 “是上次的伤还未好?”蓦然见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脉脉情意,不为了别的,就只是为了这几千年来相识的情分。 芲之城有些诧异,神秘莫测的看着他,“宫主有心了。”本来是句感谢的话,但是风上寒却听得奇怪。绿意盎然的庭院只感觉无故多了些寒意。芲之城丢了下手中的书,走的略微靠前些带着风上寒去书阁。 到了书阁,风上寒才感觉到惭愧,自己本来是这赤望宫的主人,怎么就这书阁自己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如果不是刚才和芲之城来,自己大概现在还在到处转圈圈的找书阁呢。 刚进书阁,风上寒自己都讶异自己有这么大的个书阁自己都不知道,所有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慢慢看过去,才发现虽然是整整齐齐的放着,但是丝毫没有规律,诗词虽然有几本是放在一块儿的,但有不是全部,刚刚想说芲之城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虽然自己不看书,但把书归类放也是常识吧。 “宫主是想找哪一类的书。”芲之城站在书阁门口也不进去,侧着脸半倚在门框上,白皙的脸颊上几缕碎贴在脸颊上,如春笋破土银瓶乍泻生亦如亡亡亦如生。 风上寒收了思绪不看芲之城,随便在上面翻着书,自己怎么知道找什么样的书如果知道的话还用求救啊。芲之城像是看出了风上寒的不解,薄唇微起,一字一句的缓缓说起,“宫主要是肯听我的意见,不妨看看些略微简单的诗词,诗词造诣本来就不是一两天就可以有的,循序渐进虽然麻烦,但也是诗词学成的必经之路。” 循序渐进是好可自己没有时间啊,攀戾虽然做什么是也就一刻钟的热度,但他的做事的速度可从来也不慢啊。“只要能过曲水流觞宴,怎么都好说。” 芲之城笑着说,“原来宫主担心这个,曲水流觞本来是愉悦心情的,宫主不必紧张,做不出什么诗词,大家也不会怪你。” 风上寒这个时候真是有点懒得说了,事情没有在自己的头上谁都不担心,芲之城也不再说什么,不再做什么,看着风上寒还是不住的找书,还是半靠在门框上,想了一会儿,“第三架第三层的第九格宫主看一下那本书。” 风上寒按照芲之城的话走到拿的位置,运了一下功罗裙扬起,掠过书架,在空中风上寒找到了一本书,侧着头将书给芲之城看,“是这本吗?” “那本书右边的那一本。”找到之后,风上寒下来。“你怎么知道在那儿?” “我看过,书是我放那儿的。” “全部都看过?” 芲之城点这头,这书阁的书芲之城全部都看过,书放的没有什么规律是因为自己看了的书完全通透之后,就放在不易拿着的地方,凡是自己想再看的,都放得比较下面,至于刚才风上寒那的那本书自己应该是几千年再也没有动过了。 芲之城的话显然是让风上寒感到错愕的,首先不说他是怎么记得每本书的位置,就是把这儿所有的书看一遍,已经足以让她惊讶许久,话说回来,芲之城的读书范围也太广了吧,回想刚才书架上的书,地理,山河,上古神话,刀剑招法,什么稀奇古怪的书都有,他倒是不挑啊。 一直没有怎么动的芲之城,轻衫徐动,慢慢朝风上寒走过去,自己从书架上找了一大摞书给风上寒压了上去,书堵住了风上寒的脸,“全都要看吗?”书后面传来声音,“是。”刚刚想让芲之城帮自己拿一下书,这么多,自己也太累了,芲之城就像是预感到了风上寒要他做什么了,咳嗽了几声,风上寒听到了哪还敢让芲之城拿书,把他累着了,赤望宫的小仙随便掉个几滴眼泪还不把她咸死。芲之城行了礼,“宫主我先行离开了。”说完之后手放在胸口上慢慢的走了。 本来就是古木房屋,房中又充斥这书墨香气,透漏着不易觉察的沁入心脾,女子趴在桌子上,眉宇间的淡然气息,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菲絮端着碗吃的,放在桌子上,暗暗想道这宫主什么时候在读书上用过这份心,这都快两天了,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端来的饭菜看也不看,怎么端来的就怎么端出去,这好不容易睡着了,菲絮也不好意思吵醒她,轻轻地放下去,拿了件棉毯给她披上。刚刚盖到身上,风上寒醒了,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菲絮啊,什么时辰了?” 菲絮看着风上寒,“晌午了,宫主你这是怎么了,没日没夜的,什么书不能慢慢看啊。”菲絮可是真的心疼风上寒,风上寒对其他小仙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对自己可是真的好。风上寒叹了口气,老生常谈的说道,“我劝你一句啊,趁着还小多读些书,不要和我一样活了这么久诗词不通几句。果真是没有什么捷径,横着省下的路,还真是竖着留下的坑。”风上寒知道自己在诗词上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只能这两天急补一下,应付差事,自己可不希望这菲絮和自己一样啊。 “好,宫主我知道了,不过你都两天没吃了,多少吃点吧。”菲絮恳切地看着风上寒。 风上寒伸了伸腰,接过菲絮手中的吃的,看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心情,但自己也清楚,自己要是不吃,指不定菲絮在这儿要呆多久呢。所以自己就随便吃了几口,打发了菲絮下去。 庭院中与蒲里有着截然不一样的感觉,蒲里绿意灿然树荫斑驳,而风上寒所居之处处处种满了樱花,樱花瓣随意的落下,像是场永远下不停的樱花雨,清新而淡雅。 菲絮端着风上寒没有吃几口的东西出来,紧皱着眉头想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风上寒多吃些,这平时不见宫主看书,总是想办法让她多看些,这看的太多了,又想让她不要那么辛苦。 芲之城伸手接了片花瓣在手里,随意的揉捏,看到菲絮一脸愁苦的模样,大致是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菲絮看见芲之城后,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公子,宫主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吃饭了,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不要看这菲絮平时安安静静稳稳当当的,可一旦要想做什么事,这就没完没了了,芲之城浅笑着,“你自行做你自己的事儿。”菲絮知道芲之城有那个本事也不多说,自行退下。 芲之城到风上寒的房中时,风上寒已然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看书,长裙曳地,脊背挺直,眸间散发着的坚毅犹如寒冰之底无法动摇,只是这欺世场景之下又在发生这什么,想来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风上寒目光幽幽,多了几分柔婉之态,“你怎么来了。” 芲之城双手端着玉盘,看着风上寒,风上寒也知道他的意思,芲之城随意的做了下来,将玉盘放在桌上。“宫主若只为曲水流觞,真的不必如此。” 风上寒也不好拒绝了芲之城的好意,毕竟这是芲之城除了书之外少见拿的东西了,端起碗尝了一下,确实好喝,“虽然你说的不错,但是这是大家要一起做的事,如果到了其他上仙的面前,诗词歌赋一句接一句到我这儿,一句说不出来,说什么也不太好吧。” 芲之城沉吟了一下,“宫主若只为此,倒也真的不用在这个上面用什么心思,你在宫中带一人去,便可。” “谁?菲絮还是你?”风上寒一脸愁苦。 “我没什么本事,牧遥的才能你那天也是看到了的,带他去绝对错不了。” 牧遥就是和鬲宆野一起谈情赋诗的那位,风上寒本来就只见了牧遥一面,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芲之城两次三番的说牧遥,可见牧遥却是不一般。“我还好,可牧遥愿意去吗?” “牧遥心性是高傲了些,但这些事他还是愿意做的。”芲之城对于牧遥还是了解的,这牧遥虽然看似孤傲什么都不害怕,但是还是个惜命的种儿。 “好,那我就带他去了。” “还有一点,我要嘱咐一下宫主,牧遥修为虽不是上乘,但是如果背后想伤你,只怕也是猝不及防。”风烨灭了白雀全族,这灭门之恨牧遥终究是无法忘记的。“宫主还是带着花肴去,花肴修为也算恢复了,如有意外,随时会恢复白狼式神之身,救你一命。” 风上寒没心没肺的说道,“你和这牧遥有什么深仇大恨。”牧遥好也是他随便说的,不好也由着他说,如果不是牧遥有什么事得罪了芲之城,芲之城会把牧遥说成那个样子。 芲之城神色骤变,在风上寒的印象中,芲之城素来是高雅的,见惯了他平时的神色,现在的样子如艳阳三月寒冰乍裂有种击晶碎石之美,平白添了些婉约哀恸之相。 自己就算再不识相,也知道芲之城是生气了,自己也没有表达什么激烈的言论,不用这样吧。僵持着,风上寒是在忍不住,也知道继续聊这个话题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索性也不说这个了。“今儿这粥挺好喝的,你让菲絮再给我送来一碗。” 芲之城本来想说的话也被风上寒打断了,也实在是不想说什么话,一甩衣袖走了,看着芲之城出了门,风上寒细细思索,明天就要去鬼城了,自己这胸无点墨当真事难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得罪了芲之城。不过现在的头等大事是在自己饿了,确实应该去寻些东西吃了,菲絮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有去哪了。 自己摸索到厨房,自己虽不是常动手不过喂饱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刚刚开火这菲絮就急急忙忙地从风上寒手中接过大长勺,拍了拍风上寒好像是怕她身上沾了虱子的感觉。“宫主,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啊。” 风上寒这是可真是觉得自己委屈,刚才不是她不在自己才动手的吗。“今天那粥不错,有没有剩下的给我盛一碗。”芲之城送的那碗粥确实好喝,比起往日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早晨送的是莲子羹,您就喝了一口。”虽然说的轻声轻语,但其中的不满和冤屈显而意见。 “不是你送的那碗。”菲絮瞬间明白了,应该是芲公子最后自己送去了一碗。还没有待菲絮说话风上寒笔者衣袖,“好了你随便弄点儿就成。”说完之后,甩了甩衣袖走了。 第十一暮 芲之城从风上寒所居之处出来,并没有直接回蒲里而是转身去了其他地方。明暗不定的灯光闪烁着,一身白衣胜雪端坐于桌旁,紫砂壶中缓缓飘出的物流,慢慢消失在空中,右手执着茶盅,远远望去仿若沧海悬冰不染尘埃不容靠近。 牧遥看着芲之城的背影将手中的琴置于书桌上,整了整衣衫,冷笑着说,“芲公子大驾,什么邪风将你吹到我这儿了。”眉若玄刀,眼似皓月,不看衣衫,像极了孩童的长相,没有刚才的那句话,无论是谁也只会觉得这就是个心性纯良的孩子。 芲之城不言语,牧遥走到芲之城的对面坐下,“你有什么事,不妨明说。”芲之城一向神情高贵,和蔼可亲此刻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虽然牧遥对芲之城了解不多但并不意味着他会相信这个风平浪静的表情下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 “宫主要去鬼城。”芲之城也不绕什么弯子和牧遥绕来绕去说,显然是没有必要。牧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又如何?”目光下垂,并不看芲之城。 “你要去。”一字一字的吐出来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但却有不容回驳的气势。 牧遥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她不怕我杀了她。” “你没那个能耐。”如果说其他的牧遥断不可能生什么气,但这芲之城说的确是事实,如果牧遥真的有能力杀了风上寒,她也不可能活在今日。 牧遥伸手抓住芲之城的衣领,看着芲之城,额间浮上一层薄汗,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芲之城一脸淡然,“你杀不了我就不要动手,过于上和气。”牧遥即使是气愤也知道芲之城所说的话不假,伤了‘和气’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自己所能做的是只能是蛰伏。慢慢松开了手,“我不会去。” “你觉得你有选择吗?你刚才喝的茶里面有毒,我忘了说。”芲之城说完之后放下手中的茶盅。 牧遥不可相信的看着芲之城,“你也喝了。” 芲之城点点头,自己确实喝了,如果不是自己会喝那茶牧遥肯定不会喝的。牧遥看着芲之城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房中,芲之城的一字很明显,如果自己不去只怕是命保不了,芲之城果真是狠。 风上寒在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觉得芲之城说的在理还不如和牧遥一起去,就算帮不了什么忙,热闹热闹也是好的,看来明早自己要去找牧遥了。 次日,快到晌午风上寒才磨磨蹭蹭的起来,问了菲絮时辰本来想去找牧遥,这才听菲絮说这牧遥从天刚亮就站到门口了,风上寒也不知道这牧遥到底有什么事,反正自己也要找他,他来了更好。 牧遥笔直的立于庭院当中,一身玄色衣服显得他高挺,手里拿着把扇子,看到风上寒也不说话,风上寒本等着他开口,这牧遥也能耗的住,“什么事儿。”牧遥手执扇子,双手作揖行礼,“听说宫主要去鬼城,我希望与宫主一起去。”风上寒这没打完的哈欠活活憋了回去,他愿意去自己求之不得,也省得自己说了,虽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但此刻也懒得想了。 风上寒本打算走了,刚出宫门花肴死咬着风上寒的裙摆不放,风上寒怎么也撤不下来,只好带着这肉团子了。 本来这曲水流觞宴不是什么大事,但这鬼君之子要办就不一样了,虽然这借着权力威胁大家来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鬼君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疼他疼谁,且这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自己就真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刚到鬼城,牧遥跟着自己也没有什么意思,风上寒让牧遥自己随便去转转,牧遥听了之后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风上寒,看到这表情风上寒也感觉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随后又说了句,“我不喜欢身边有个影子晃来晃去。”牧遥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拒绝所以自己随意去看了。 风上寒走在鬼城,虽然自己听攀戾说过这鬼城有颗凤凰蛋大的夜明珠照着,但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么亮,花肴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一摇一晃的走着。自己也没怎么来过这鬼城,便琢磨着歪门邪道,从哪里抓个小鬼引路鬼城本就是鬼族所在之处,虽说这鬼族鬼的数量不多但地方也足够大,要不是风上寒不可能半天找不出来一个鬼影子。 “你们来鬼城做什么?”一个女子手执长剑只对着风上寒,一头乌黑的长发一般做的极其精致,一半披散下来,眉毛细长,一双傲人的丹凤眼中有着鄙视所有的气魄。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腰间束有极宽的红色腰带,流苏顺着腰带垂下来,衣衫上精致的绣花足以说明这个人的身份。风上寒知道这要不是攀戾的堂妹就是表妹,否则?风上寒冷笑应该不会发生那么背的事。“我是收了鬼君之子攀戾的邀请,前来参加筵席。”女子仔细打量着风上寒,收了剑,“既然是他的客人,我也没有什么阻拦的道理,你自己去吧。”风上寒当然是希望自己可以离开这儿但是自己不太认识路,除非是自己经常走的路,要不然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识路的天分。风上寒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我不太认识路,可否请姑娘带一下路。”女子斜看着风上寒冷哼了一声,风上寒心想看来自己要走了,没想到女子一声应承下来。风上寒随着女子要去曲水流觞的地方,从川谷经过风上寒随意撤了一树枝,这川谷的树枝有着引路作用这还是踰跗告诉她的,从川谷出来,经过流殇河,才到了鬼城的主宫,看来这就到了吧,刚准备说谢谢,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瘆死鬼的声音,“阿寒。”不转头都知道这是攀戾就这声音只怕时间没有第二个。看见攀戾风上寒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这还真是背啊,就看这两身着装,也知道是一家子风上寒这下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攀戾身着黑色衣装,眉宇间清晰的显现着鬼族嫡子的标志,略带紫色的双眸散发着不可寻味的愁绪。女子看着风上寒,弄了半天这就是攀戾日思夜想的那位,眉宇微挑,眼间的情绪一点点释放出来。 “你就是风上寒,久闻。我是扶桑,攀戾的妻子。”扶桑也不顾攀戾自己说着,语气间充满这杀气,风上寒暗笑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正宫娘娘打压妾室?自己活了这么久了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己的老脸往哪放,所以自己也懒得说了。 “阿桑,你在做什么?”攀戾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扶桑冷笑着看的攀戾,嘴角一边上扬,自己的夫君在干什么?呵斥自己吗?扶桑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夫君啊,你说我在做什么呢?自然是在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什么事。”攀戾不愿看扶桑。要说这段姻缘不知道是谁可怜,本来风上寒是和攀戾定下姻亲可这赤望宫却在七千年前败落,整个赤望宫也就剩了风上寒一个人,这鬼君耍了赖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攀戾娶风上寒,私自做主退了亲,就因为此事攀戾和鬼君好久不再说话,最后鬼母使了绝招,才化解了这件事。鬼君硬是让攀戾取了扶桑,这扶桑身份地位本就不低,加上娘家的娇惯,一向在鬼族不像话,这鬼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媳妇儿。虽然自己没什么权力干涉,但是在这儿看这两口子吵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要说自己不爱管闲事,就算是爱管自己的身份也不合适吧。“阿寒,我们走。”攀戾冲着风上寒唤了一声。风上寒自是巴不得赶快走,急急忙忙的跟上去,觉得自己的背部扶桑的目光快要把自己射成重伤。刚走了几步才想起来牧遥也是不认识路,自己要把他丢了今天可怎么过。“你帮我找一下牧遥,是随我一块儿过来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攀戾也就爽快的答应了。攀戾也是没什么心思,也不看形式,说什么也要拉风上寒去见鬼母,风上寒哪敢去?不止是让自己不舒服,就是让扶桑不舒服。 鬼母刚看见风上寒,就拉起风上寒的手目光极其温柔的看着风上寒,叹了一口气,“要不说这小戾真是没有什么福分,没有娶到你啊。”风上寒有种吃猪肉噎死的心,您这是夸她还是害她?要是扶桑听着了,自己还能走出鬼城。“鬼母,您这是说什么,我刚才见过扶桑是个顶好的女子,还是不要这样说的好。”虽然说这话多少多了些违心的成分,但自己可真是没有要嫁给攀戾的心。风上寒心里笑着说,只怕是当初若是自己嫁了攀戾,恐怕今天被鬼母说的就是自己了,要说这有几个婆婆待见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可真是不知道。攀戾本打算和风上寒多说些话,可也禁不住这鬼母家长里短的唠,说这扶桑怎么任性,不听话,怎么对自己不好,风上寒本无意听,也要她老人家允许啊。等听完的鬼母的家长里短就已经不早了,攀戾给自己安排了住处,将一同来的牧遥安排在了风上寒的旁边,风上寒待在房里本来打算叫牧遥过来商量一下明日做事的事,不过感觉这也是多余的,所以就放弃了,自己躺下想着第二天的事,还没有睡着,就听见门响了一声,攀戾拎着半坛子酒就进来了,脸颊微红,额头上还冒着汗,一看就是喝多了,眼睛迷离的看着风上寒,头发也没有前几个时辰的整齐,随意的披散着,“阿寒,我苦啊。”这一声堪比死了娘的叫声,真的是把风上寒吓坏了,这开口就叫苦,几个意思啊?风上寒实在是不忍心啊,不忍心自己受这折磨,活生生的把困意憋了回去,“说吧。”言简意赅,这个时候来还有其他的事。攀戾似是得到允许肆无忌惮额度说着,“你说这扶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当初不愿娶她,死乞白赖的要嫁给我,好你嫁给我我就不说了,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就好了,这有谁说鬼君只能娶一个了,不能纳妾也让我娶个好一点的吧,想一千年前我和青阳山的一条小青蛇,就算不是情投意合,也算有真心话说,还没进门差点把那条小青蛇压死在青阳山下。”哭诉完之后,还不忘抹了把眼泪。风上寒还在想要怎么安慰一下这‘攀戾’受伤的心,这攀戾就不说话了,显然是要让风上寒评论一下这件事,要说这件事真的不好说,且自己没有发表言论的权力,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随便意思一下。“阿寒啊,你不知道我是真的钦慕于你,当初要是娶了你,哪还有这么多事。”看的出来这攀戾也糊涂的不行了,风上寒觉得有些话还是要清楚的,“攀戾啊,你看你已经成亲了,我对你本就没什么情意,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也不知道这攀戾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只看见脸色越发的红,“阿寒啊。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要不要,我们睡了吧,改日我娶你。”说着就一下要翻上床来,风上寒一转身翻到地上趴在床边,没看见,花肴就扑了上去,攀戾一下被压在了床上,脸上还多了道血印子,这下轮到风上寒忧心了,风上寒呆呆的趴在床边,看着攀戾,谁知道攀戾倒下去就没有再起来。风上寒摸了摸花肴,快哭了说,“花肴啊,我真感谢你啊。”花肴看也不看风上寒一眼,仰着头就走了,傲娇的不行,还真以为刚才是夸它呢。明天你替我解决这个事啊。这攀戾早已占了大半个床自己有没什么办法,只好抱着花肴在地上凑合一晚了。要不说这攀戾睡着了还真是没有心肺,自己一晚上睡的安稳,全然不顾地上的那位。 打更的小鬼吵醒了攀戾,攀戾从床上爬起来,像是被谁□□过一般,略显猩红的双眼凌乱不堪的衣服,抱着被子看着侧卧在地上的风上寒,轻轻唤了一声“阿寒。”要不说这攀戾的声音果然有震慑力,本就是轻微的一声,风上寒全身的毛孔都要开了。风上寒做起来揉了揉眼睛,“醒了?”攀戾点头如捣蒜。“忘事了?”继续点头,本想做个夸张的表情,可无奈牵动了脸上的血印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第十二暮 攀戾用手碰了一下脸,果然有些疼从怀中拿出了面镜子脸上那道巨大的血印子,是真的把他吓着了,不说是伤了容貌,而是自己如何同扶桑说,仔细说这攀戾,虽然风上寒在攀戾成亲之后,很久没见过这攀戾,但他这妻管严的毛病,倒是在仙界有不小的威名,就那些明不经传的小仙都知道这件事,这仙婢自是觉得这怕娘子没什么错的,还有火上浇油的说这才是真真的男儿,这未娶妻的小仙希望自己家也放位倒好,这娶了的,也是满目同情,虽然这攀戾整日要说娶妾的事,但也没有真正的看着他把谁娶了回去。 “花肴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昨晚是你非要与我睡觉,花肴才动的手。”风上寒心虚地说着,虽然花肴为了保护自己,但下这么狠的爪子花肴也确实过分。 攀戾听到睡觉二字,顿时从受伤的恐惧中缓过来,“睡……睡……睡觉。”脸霎然间红的像猴屁股。风上寒瞅着攀戾,嘴角抽动了几下,“没有那么多睡。”攀戾脸色一下变了,怎么回事自己在这担心的半天,她就没放在心上啊。一气之下衣衫不整的走了。 攀戾自己捂着半张脸回了鬼窝,扶桑卧在榻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半张脸,凤眸微闭,媚人之声细细传来,“夫君回来了?今儿倒是回来的早。”攀戾听了哪还有昨日说走就走的气魄,原有血印子的那半边脸侧转过去,在原地站了会儿也不言语。黑影刷过,还没来的及反应,扶桑已到了攀戾的身边,“你怎么不说话呢?”攀戾心里哪还愿意理这个疯婆子,可又不能不开口,“阿桑啊,我作为主人,就招待了一下风上寒,这鬼族毕竟是大族,我若不这么做岂不是丢了掩面。”扶桑目光冷峻闪过那道伤口,“整夜招待,还是用脸这倒是真规矩。”字字间语气讽刺,有刺破寒湖之冰的尖锐。扶桑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攀戾脸上并不是一般的伤,恐怕也只有上等修为的什么所为风上寒虽有万年修为,可以不至于是这种程度,自己想做的就是治治自己夫君这拈花惹草的毛病。“没有,我这是……。”话语未尽,扶桑在地上扔了一块珊瑚板。攀戾自是知道扶桑的意思,可是堂堂鬼君之子,说‘不跪就不跪’,咚的一声跪下,“能屈能伸。”扶桑冷笑一声扔下一瓶药,“涂在脸上,你不要,我要。”要什么要脸,攀戾就那么可怜兮兮的跪地地上还一边把药膏往脸上涂。 鬼谷山虽然不是世间极甚之地,但也是鬼族灵力最为集中的地方,百里桃花逸散出醉人的清香,翠竹穿插于桃林之内,风穿过竹空奏响九天的玄乐,山泉从山顶流下悬挂千里,百位不知名的鬼仙围着溪流而坐。风上寒和牧遥寻了个地方自行坐下,牧遥几乎是目不斜视的端坐,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握住手掌之中生出一层薄汗。风上寒本无意调侃牧遥,不过这家伙也太过于紧张,起身折了枝桃花枝递给了牧遥,浅笑着看着牧遥,牧遥看着眼前的女子,绿罗衫缓缓摆动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扎起,拿着的桃花枝的手显得白皙修长宛若上等玉石,影有桃花形影的双眸有着花开花放的夺目。愣了片刻手伸出去接过花枝,新鲜的桃花枝隐隐约约有着芳草吐香的迷离,风上寒笑着,“君若有情意,暗自许桃花。”前一刻的迷离消失恍若云烟,牧遥心中一顿恶寒情急之下将花枝撇在了地上,暗自许桃花是让自己在这些不知名的鬼中选一个许以桃花,且不说这里男子众多,许给男子?断袖之癖自己是真的没有刚才的一点点好感也被那句话磨灭没有了。风上寒表面上一副不解的样子,心里是乐开了花,芲之城说牧遥和鬲宆野有高山流水的情意,难不成这牧遥还为鬲宆野守着‘贞洁’?牧遥此时并不知道风上寒想的是什么,知道的话只怕伤了自己的脾脏。风上寒目的达到,自己坐于位置上。曲水长溪斗折环流,似白玉腰带给山色添了几分神韵多了几分灵气,疏影斑驳之间,身影慢慢显出其中之一便是早上被抓破了脸的攀戾,此时的血痕已没有那么明显,单手负立在身后似是引导者谁往溪水旁走,身影在攀戾之后一点点显现出来,水雾迷蒙隐皓月之身,镜花苍老避落英之恣,疏影之间的存花也是淡了几分颜色,若说竹矢有倾绝九丘的容貌,那么眼前的这位有的是倾绝九丘的气质。风上寒本来就在手间的酒杯也停在了空中,目光看着远处,默念着,‘白千禾’三个字。虽然是几千年没有见过但从小毕竟一块儿抓过蛐蛐,逮过蚱蜢所以还是认得的。牧遥看着风上寒大约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顺着风上寒的眼睛看去,入目之人不苟言笑几乎是冰冻之容,虽然深处赤望宫多年不知到那位到底是谁,但能引起风上寒注意的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攀戾和白千禾衣衫款款向众鬼仙走来,穿过谈笑风生的仙群,来到风上寒身前,风上寒起身行了个礼,攀戾笑着说,“这位是风上寒。”白千禾微微点头示意也不多言语,即使白千禾不愿意多言语,也有他的道理,自己也不强求白千禾说什么。攀戾本应知道这风上寒多少应该是知道白千禾的,但几千年前的事多少是可能忘了的,“白千禾,白兄。”谁说白千禾风流,这正经起来谁还敢说白皛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眼前风上寒也料不到这白皛愿意让白千禾从九丘出来的原因,说什么也算是白说,称了句白兄就算是过去了。攀戾看向风上寒身边的男子,面容清俊颇有上古书生的感觉,这是攀戾的感觉,昨儿风上寒要找的恐怕就是这位,“这位是?”虽不及白千禾气质出众,但牧遥依然有难以掩藏的光芒而且风上寒并没有要把牧遥当块宝藏在赤望的想法,所以毫不保留的说道,“牧遥,赤望宫中。”眼睛一眨,“我可没什么诗歌禀赋,今日就靠他了。”攀戾虽知道风上寒确实可以算的上是胸无点墨,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小鬼小仙,风上寒都愿意带来,既然带着眼前的这位,相必确实有什么绝世的才华。牧遥极有大家之气的想攀戾和白千禾行了礼,风上寒果然内心有种赤水决堤的感觉,自己可没见过这牧遥什么时候对自己规规矩矩的行过礼,虽然自己也不是很在意这种细节问题,但就是过不去。 攀戾开口说,“今日曲水流觞本来就是怡情,这礼可不用再行了。”牧遥嘴角颤动,好像是想做一个微笑的动作,风上寒想着大概是几千年没怎么笑,嘴角冰冻了。“阿寒啊,我现在带白兄去那边,待会儿过来寻你。”风上寒微微颔首。 牧遥心里想果然与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对眼前的情况差不多已经了解,眼睛迷离,看着远处的寒石疏影在视线中缓缓变得模糊。 “你在想什么?”风上寒闲暇之中看了一眼牧遥。 牧遥端在嘴边的茶盅停滞了一下,拇指微微颤动,眼神中的深思一闪而过,“我想,这山景真好。” 山景真好,虽说这鬼谷山虽然也算的上是极好的景色但赤望宫的比这好的山景也是有的,自己可看不出这比赤望宫好多少。牧遥是当初赤望宫从九丘搬离时一起到的赤望,当时风上寒过于年幼,记不得当时的事也是合理。“是好。”风上寒回答了一句。 青石碧台之上有一把上古好琴,琴弦如发,白千禾广袖之下双手安放,双目微闭岿然不动,周围的气氛犹如冷凝一般,犹如夏日盛花开放于雪山之上。攀戾站于流水上端,宽大的袖袍拂过水面,沾湿衣袍,风浮起衣衫碎发,瘆死鬼的声音响起,“对于各位来参加此次诗会,攀某甚感荣幸,也因遇到如此多志同道合的好友倍感欣喜,曲水流觞,羽觞随波,管弦丝竹,足以畅叙幽情,今日无尊贵之分,无权情之重,甚望各位怡情达绪。”随后白千禾一首风上寒确实听不出是什么的曲子演奏出来,悠扬之声轻柔无比却穿透力极强,拂过桃林细碎桃花,穿过溪流,暗卷流水。拂过面庞,风上寒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却依然能感觉到这穿透之力,如此看来这几千年白千禾不仅不是浪荡风流,诗词歌赋,武学修为也不落下,只是这几千年都瞒过来了,今日显露出来又是何意。风上寒正在向这件事,攀戾却赶了旁边的小鬼走了,自行坐在风上寒旁边,直直看着风上寒,“如何?”风上寒瞅着攀戾一脸期待的表情,自己也不好碎了这孩子水晶玉的心,“好。”极其苦涩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先说好,今日是不用法力的你可不要想蒙混过关。”攀戾义正言辞的说道,好像是如果用了法力和掀了他家祖坟有的一拼一样。风上寒飘了一眼攀戾,“成。” 曲水流觞诗词本来就是酒盘沿流水而下,停在谁前面谁就饮酒或者是作诗,风上寒在饮酒方面就算没有什么饮九千不醉之功,但随意吃几碗酒还是可以的。 竹盘之中放一只酒樽,几枚新叶点缀,在溪水中如沧海粟帆慢慢漂过。风上寒眼看着酒盘飘过来,本来想用法力停了酒盘,可自己刚才已答应了攀戾不用,只能在心中默念自己没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儿,千万不要停在自己面前。攀戾举办这个诗会本来就是为了风上寒,要是知道,风上寒这时有把鬼族十八代都数一遍的冲动,只怕那颗水晶石的心可就真的碎了。 酒盘一点点停下,漂到一个灰色长衫的鬼面前,灰衣鬼站起来讪讪的笑着,摆了摆长衫作了一揖,风上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生辰宴时的猪油脸,看着灰衣鬼咳了一声,清了清三字,“在下看的这清风吹过竹林,不妨就这赋诗几句,但希望下一位可为我补几句。”众鬼仙倒是给面子,众口说好。“静坐筱楼夜听雨,独立丛林日观风,一分凄凉,两分情愁,三分追思,怎奈得了四分煞摧颜。前两句为自述,我只要求下一位从四对至八即刻。”风上寒看看牧遥,虽不言语。但牧遥知道风上寒要问什么,微微点了一下额头。酒盘再起,上天果然觉得是自己平时懒死,这时来惩罚自己,风上寒有模有样的学着,清音之声字字道出,“我佩服上一位公子的才气,汗颜不及,今日带来好友,其才气在我之上,我便也不献丑了。”这话说的,虽不作诗自己已经说自己没有什么才气,在座的有谁会细细端问‘才气几何’,再说有牧遥,只要不差,大家想想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也不会觉得风上寒有多差。牧遥缓缓起身,眉宇之间看不出神色,广袖之下,一手紧握衣袖,眼中的神色一点点放空,周围散发着仙鬼勿近的冷凝气息,羽睫微扇薄唇轻启,“五分哀怨,六分留恋,七分回首,怎敌得了八分莫相言,盼九分风景旖旎,却得十分清雨涟漓!听雨难忘秋心愁,观湖不解风雨情!。”这不是牧遥的心性所能做出的诗,确实淡了几分感觉。其他鬼仙不说什么,但一字一句白千禾却听得清清楚楚。 第十三暮 ‘蒲里’之内,深林疏影荫之中飘过来一阵似有似无的香气,鬲宆野顺着香味儿慢慢寻了过去。 蒲里要说找出什么东西说那也不难,偏偏今日不巧,鬲宆野找了几遍,才在一个拐角看见芲之城坐在一推柴火旁边,手中拿着半只被扒光了毛,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物种的鸟,周围树影遮住了光线,跳动的火焰光打在芲之城的脸上。 鬲宆野走近,芲之城似是察觉到了一般,仰头看了鬲宆野的一眼俊雅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雪衫白巾上带了些黑色的烟灰,脸上带了灰尘。 鬲宆野三步并作两步两步笑着说,“看来是有口福了。” 芲之城手握那只黑不溜秋的东西,翻了个,点了点头。 鬲宆野找了个地方坐在芲之城对面,看见芲之城去了个青色的瓷瓶,不知在上面放了些什么,烤肉的香味儿越发的浓厚。芲之城手中的肉看出来是慢慢熟了,从中扯了巴掌大小的肉递给了鬲宆野。 鬲宆野扒拉了几下,撕了一块儿,确实觉得好吃。“芲兄手艺了得。”芲之城笑了笑说,“什么了得不了得,你若烤也是一样的。”芲之城用尖锐的小刀将肉削成小片,发丝微微掩住面容,惬意从容的吃着手中的东西。鬲宆野忽然开口说道,“风宫主可是带了牧遥去了鬼城。” 闻声之后,芲之城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目光深沉似海,“是。” “我就说怎么这两天不见了牧遥,还有几章诗词说要讨论的,他倒也没和我说一声。”鬲宆野笑呵呵的说着。 芲之城眉宇微提,柔声慢道,“你可是很欣赏牧遥?” 鬲宆野细想,自己和牧遥相识时间不算长,但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若说欣赏确实也不假。“牧遥与我虽算不上熟络,但是在诗歌抚琴方面所能谈论的颇多,算的上是欣赏吧。” 看来牧遥也不算什么不涉世事,投其所好的工作做得不错,鬲宆野愿意帮他说几句话。 “今日我倒是真有些话要说说了,你可知牧遥是谁?” 鬲宆野虽然一直与牧遥交流但却没有问过牧遥的身世,再说自己也从来不觉得身份有多重要,比起身份,自己倒是更看重才情。 “对此我不注重,也没有问过。”鬲宆野如实说。 “琼山白雀你应该是听过。”芲之城看着鬲宆野点了头,又开口说道,当初帝君要上位支持者甚多反对者也不少,琼山白雀牧家属于反对一方,成王败寇,满族走上诛仙台,死的死伤的伤,牧遥也算是福气,修为尽失,勉强留下一命,风老宫主当时还未受封,检查诛仙台之时,怜悯他,偷偷将它救了下来之后一直养在赤望宫中,七千年前风家败落,牧遥才随宫主一起来了赤望。” 鬲宆野虽然早已知道牧遥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是琼山遗脉,琼山所在之时,几乎是所有仙界喜爱歌赋的神仙最向往的地方,据说那个地方,就算是最下等的小仙歌赋也是极其好的。整个琼山完全处在歌赋的氛围中,难怪牧遥有过人的功力,但是芲之城和自己讲这些又有何用,总不是为了让自己惊讶一番吧。 “那芲兄的意思是?” 鬼谷之中,牧遥诗刚说完,风上寒虽然没有什么鉴赏诗歌的能力,但是好坏还是听得来的,芲之城不是说牧遥有绝世之才,这位大哥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但自己也没有什么诗歌造诣,也不好当面做评。 一曲又起,白千禾立于琴前,绵绵之音仿若春日的柳絮,浪漫唯美,又似眼前溪流柔软清澈,慢慢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酒盘慢慢流下,好死不死的就又到了自己面前,这也太巧了吧!风上寒微微偏头看着攀戾,嘴里咕哝着,“这到底怎么回事,开玩笑呢?”攀戾一脑门子汗,这丫头又在胡说什么呢,都说了不准用法,自是天意,“没事儿,你就做一首吧!我保证他们不笑话你。”风上寒默默在心里烦了个白眼,你的保证值几个钱啊!风上寒突然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站起来准备接受一下口水的洗礼,定定站立在水边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大家许是等着急了,谁说风雅之士不说粗词鄙语,下面嘴贱的那一群不说的好好地。 攀戾冲风上寒挤了个眼睛,一脸贱笑得看着风上寒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啊。”哗然声中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我想阁下应该是不善于说,而善于写吧。”开口的那位正是白千禾,风上寒投过去一记感激的目光,就差抱着白千禾的腿说‘谢谢官人’,心里想果然是一起偷过桃,情分还是在的。但是要写什么呢,风上寒练得一手好字,从小让其他上仙赞不绝口,但这写什么现在都不知道。牧遥终于说话了,“不妨我说,您执笔可好。”风上寒自是求之不得,虽然感激,但还是缓缓道了句,“可以。”攀戾命鬼仙准备了纸笔。哗然声几乎消逝,一大群鬼仙等着看着两位今日要如何做,白千禾也在不远处,坦然自得的看着,没有一丁点儿神情。 牧遥缓缓开口,声音在空中一点点飘散,飘落在中鬼仙的耳中,也飘落在风上寒的笔下。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声音戛然而止,哗然声也没有因为牧遥的停下而响起,众鬼仙沉浸在牧遥的声音中,忽然之间不知是怪风吹断了桃枝,还是桃枝已朽,禁不住桃花,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刚才的静寂。众鬼仙恍然初醒,又是一阵哗然声‘果然是好字啊’、‘那诗是他自己做的吗?与刚才相差太多了吧!’、‘好才情’攀戾看着风上寒落在纸上的文字,惊愕的说道,“阿寒啊,没见你写过字,想不到确实是难得几回见啊?不错嘛!还有这位兄台,当真是厉害啊,我服了。”看笑话的也不说话了。 风上寒深深地松了口气,这终于完了吧。 风上寒看着牧遥,虽然自己对牧遥不了解但是从牧遥的态度来看,自己或者是自己家的必定做过什么对不住牧遥的事,自己与牧遥不熟络谈不上伤害,那只有阿爹风烨或者是阿娘叶洛?心里估摸着这件事。 牧遥本就有才华,本来也不是什么招遥的性子,这一下周围鬼仙的赞赏确实是让牧遥有些窘迫和不适,多少年不曾经历过这种场景牧遥早已不记得,对于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自己早已感觉到烦躁,观当下时局如何去做,要做一番思量才可。 诗会继续,牧遥的连连发挥让众鬼仙感叹不已,没有一个愿意与他上去比较,确实像众星拱月般存在,风上寒什么都可以不行,但这酒量真不是开玩笑的,多少坛下肚什么事儿都没有,都说喝酒遇桃花,根据这风上寒可能喝醉酒的可能性估计,遇见桃花的机会为零。众鬼仙诗酒歌赋证正兴奋呢,风上寒偷偷溜了出去,自己还真是要感激牧遥吸引了所有鬼的目光啊。 赤望宫的樱花是片片下落,如同细雨,而这里的桃花确实整朵突然落下,一直不间断,风上寒看着这些花突然笑了起来,只因为这白千禾小时候见到什么都感时伤时的,有次在九丘的一处桃林处玩耍,看见满地桃花不知为什么竟然哭了起来,只能说当时年少无知,风上寒还问,“呆瓜,你哭什么。”只记得那时的白千禾像个二傻子的揉着眼睛说这花好可伶。风上寒还抱着白千禾说什么呆瓜不哭,姐姐给你买糖吃的傻话,最后还是没把白千禾安慰下来,只好一同陪着白千禾把花瓣葬了,这事才算是了了。那时虽不知道其他,但知道白千禾是个顶爱花的人。手中接了几片桃花瓣,想着年少的事不禁笑出了声。 白千禾移步慢行,步履所行之处尽可能避开桃花,不轻易踩踏。 “在笑什么?”白千禾浑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如空谷之音回荡不觉。风上寒转身,白千禾虽然笑着,但生人勿近的冷霜似乎一点儿也没有退下,风上寒差一点儿打了个寒颤。 风上寒莞尔一笑,“无事,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画面又一次闪过脑海,言语之中微微颤抖了几下。 白千禾听到小时候三个字,周身寒霜般凝人的氛围淡了不少佯装严肃到,“小时候什么事?” 小时候的事多了,都说凡间女子要比男子懂人事的早,九丘别无二致,风上寒小时候自持多懂了些事,两位本来年岁相差不大,可非要哄了白千禾叫自己姐姐。一千岁生辰的时候风上寒才顶不住爹娘的压力,叫白千禾叫了声哥哥。 风上寒扬起下巴,“小时候有个呆瓜一直在我后面吵着叫姐姐,我都快忘了那家伙的名字。”说话之余用余光看着白千禾,打量着他像是吃了鸽子屎的表情。 白千禾一撮手指在风上寒头上弹了一下,佯怒着说,“你还好意思说,当时骗我那么多年,今日看来是要讨回来了。” 风上寒揉着自己的脑袋,这白千禾手劲儿也太大了吧,合着不是自己的娘子,自己不心疼啊。 “好,怎么讨,只要不是以身相许我都可以答应。” “你这脑袋整天想什么呢,几千年没见了一点儿没变啊?”刚说完这句话,白千禾都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几千年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当初风上寒离开九丘自己无力帮她,几千年自己和看她的机会都没有,当真是没什么脸面对她。 风上寒挤了挤眼睛,动了动嘴巴,“是没变,你倒是变了。” 白千禾是变了,呆瓜变成了风流公子,亲切易近变成了寒若冰霜,对还多了个算是没过门的娘子。